《权宠天下》 第1章 穿越成妃 北唐,楚王府凤仪阁。 蜡烛摇曳,照影着房中处处张贴的半旧大红喜字,光影从烫金边散开柔和的芒荧,漫着墙上奋力交缠着的一双影子。 元卿凌被楚王压在了身下,衣衫被大肆扯开,露出光滑柔嫩的肌肤。 她脸上没有一丝情欲,只有隐忍和不甘。 成亲一年,他不曾碰过她半根指头,前天入宫,太后看着她平坦的小腹,叹了口气,甚是失望,且提起了娶侧妃之事,她才不得已告知太后他们成亲一年,还没圆房。 她不想哭诉告状,她只是,不甘心啊。 从十三岁第一次见他,她的心便系在了他的身上,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终于 嫁给他为妃。本以为,再冷的石头,她也能捂热,可她始终是高估了自己。 明明是她的夫君,她却看不到他眼底有丝毫的怜悯,只有执狂的恨意。 “呃……” 身下传来尖锐的痛楚,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但在看到他眼底的冷意之后,那痛楚仿佛毒针般狠狠往心底里钻去。 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恨意,她抱住他的身躯,费力撑起身子,用力咬住他的唇。 鲜血溢出,腥甜的血液滴入了她的口中。 他眸色一沉,修长的身体从她身上起来,一巴掌劈向她的脸,夹着玉碎般的冷意,“元卿凌,本王如你所愿与你圆房,可从今往后,本王与 你形同陌路。” 元卿凌笑了起来,笑得绝望悲凉,“你果然恨我。” 出嫁之前,母亲教过她房中之事,可他喝了迷情药前来,只破了她的身子,便再无一丝眷恋地起身。 青袍一卷,裹住了他强壮结实的身体,修长的腿一踢,桌子椅子轰然倒地,东西碎乱满地,他声音裹着冷意,凤眼尽是鄙夷,“恨?你不配,本王只是厌恶你,在本王眼中,你便如那逐臭的蝇虫,叫人憎恶,否则,本王也不需要喝药才来与你圆房。” 他旋风般出了去,她看着青袍消失在门口,只有冰冷的风从门口卷入来,瞬间便冷却了她的心。 他的声音远远地 传来,“以后不必把她当主子看,只当我楚王府多养了一条狗。” 痛,真痛啊,她如愿以偿与他圆房了,但是,他却用这种方式,碾碎了她的心。 她拔出头上的簪子…… 凤仪宫中,传出侍女的惊叫声。 “王妃自尽了……” 黑沉笼罩着凤仪阁,其嬷嬷送了大夫出去,转身寒着脸进了屋中。 “王妃若要死,等王爷休了你回去再死,休得脏了王府的地,再给王爷沾了晦气。” 元卿凌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凶恶的妇女。 “水……” 她嗓子干得要命,简直快冒烟了。 “有本事去死,就有本事自己倒水喝。”其嬷 嬷说完,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呸了一声便出去了。 元卿凌挣扎着起身,全身像散架一样的疼,趴在桌子上,颤巍巍地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才觉得是真的活过来了。 她看向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有片刻的怔忡,到现在还不太能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她从小便被称为神童,十岁读完高三后被广市医科大学录取读现代临床医学,十六岁读博,是二十二世纪最年轻的博士研究生,之后她没有从医,而是读了生物医学,拿下博士学位之后又醉心病毒学,在病毒研究所浸淫了两年,被一家生物公司聘用研发一种刺激开发大脑的药物。 第2章 受伤的火哥儿 她是注射了自己研发的药物之后便昏倒,醒来,便在这里了。 脑子里有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在慢慢地和自己的记忆交缠。 静候嫡女元卿凌,思慕楚王宇文皓已久,十五岁及笄后,到公主府饮宴,设下计谋陷害楚王“轻薄”了她,一番寻死觅活之下,得偿所愿成为楚王妃。 只可惜,嫁入王府一年,费尽心思,楚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工科女,虽没谈过恋爱,但是从身体的酸痛和某个部位残留的撕裂疼痛告诉她,在原主死之前,应该是经历了一场侵略性的行为。 原主残留在她脑子里的记忆也证实了这 一点。 从天才博士晋升到某不知名朝代的楚王妃,元卿凌唯一可惜的是她手头上的研究项目不能再进行了。 灵魂穿越这种一点都不科学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她没有太过忧虑自己的处境,反而想着如果自己能再回到现代,她或许会去研究灵异学。 失血过多让她的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她干脆什么都不想,走回床前,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惨烈的痛叫声。 “快,快去叫大夫!” 门外,传来了其嬷嬷急促而凌乱的声音。 血腥的味道,从虚掩的木门 透进来。 元卿凌双手扶着椅子,稳住虚浮的脚步看了出去。 只见其嬷嬷和一名侍女扶着一名小厮坐在廊前,那小厮的眼睛汩汩流血,有东西插在了眼睛里,急痛得放声大哭。 其嬷嬷着急得很,想伸手为他捂住流血的地方,可那尖锐物就突出在眼球上,她便想把那尖锐物拔掉。 元卿凌见状,也不顾身体各处都疼痛,快步走了出去,“不许动!” 其嬷嬷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没好气地道:“没王妃什么事,王妃回去吧。” 元卿凌看了一下,心中稍松,那尖锐物是一枚钉子,不是插入眼球,而是 在眼角边缘擦着眼角插了进去。 钉子没入很深,若强行拔掉,会伤了角膜甚至引起眼球爆破。 “镊子,棉花,针,烈酒,再以乌头、莨菪子、麻蕡、羊踯躅,曼陀罗花熬汤拿上来,要快!”元卿凌拉开其嬷嬷,沉稳地吩咐道。 其嬷嬷一把推开她,狂怒地道:“你别碰我孙子。” “你等到大夫……” 其嬷嬷见她还要再说,竟用了狠戾使劲推搡她进了屋中,把门关起来。 元卿凌被推跌在地上,脑子里有一句冰冷的话在回荡,“不必把她当主子看待,便当我楚王府多养了一条狗。” 她只是一条狗 ,自然,下人们也不会尊重她。 元卿凌慢慢地躺回了床上,听着外头那小厮的痛哭声,心里很沉重无力。 声音渐渐地远去,应该是被安置到了其他地方。 那孩子,大概就十岁左右? 可惜了,若延误治疗,伤了眼睛不说,还可能因为感染而丢了一条性命。 元卿凌没什么悲天悯人的心肠,她只认为自己学的就是医药,做的是药物和病毒研究,家人都是医生,从小在家里祖辈父辈谈论得最多的话题便是做医生的责任与救治方式。 在元家人看来,救治就是天职。 他们身体力行,用一辈子去做好这件事情。 第3章 药箱的出现 原主的身子太虚弱了,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竟然回到了她的研究室里。 公司给她安排的这个研究室,很隐秘,除了公司的董事长和她的助手之外,几乎无人知道研究室所在地。 一切都没变,她触摸着桌子,电脑,显微镜,她注射时候的针筒,丢弃在一边的试管。 电脑是开着的,她的微信在电脑上登录,有很多信息不断地弹出来,都是家人发来的信息,问她在哪里。 她触摸键盘,心底才有了从现代死亡之后的悲伤。 她是再也见不了父母家人了。 怔 忡半响,她看到桌面上放着一瓶碘伏,这是她给自己注射之前拿过来的,因长期在研究所,所以,研究所里总会放有各种药物。 她打开药箱,药物几乎都没怎么动过。 若是她有这些药物,那孩子,大概还有救。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得咿呀的推门声,她才忽然从梦里醒来。 有侍女掌灯进来,手里捧着一碟馒头,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冷地道:“王妃请用膳!” 说完,把灯放在桌子上便出去了。 元卿凌怅然若失,是梦! 她真的饿了,慢慢地起来下床走过去,脚却忽然被绊了 一下,她低头看去,却见地上放着一个药箱。 她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 这药箱,和她研究所里的药箱一模一样。 她迅速提起药箱拿到桌子上打开,颤抖的手慢慢地触摸着药箱里的药物,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是她在研究所里的药箱。 呼吸屏住,她简直不能相信眼前所见。 灵魂穿越已经够匪夷所思了,而这药箱竟然也跟着来? 不,不,方才似乎没有的,是她梦了一场之后这药箱才出现。 怎么回事? 她先把怪力乱神一说摒弃脑后,试图用科学的角度去解释这件事情。 就 当这里是平行空间…… 不,不,解释不通,就算有平行空间,她因缘际会进了一个平行空间,但是脑子是她的,这身体不是她的,这点怎么都没办法解释。 许久,她才冷静下来。 藏好了药箱,狼吞虎咽地吃下几个馒头,她又躺回床上想继续睡觉,看还能不能做梦回到研究所。 但是,心潮澎湃,激动异常,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了。 不仅如此,接下来的两天,她都没能睡着,就算身子乏得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睛都睁不开了,可脑子还在高速运转,怎么都停不下来。 第三天,她 还是没能睡着。 坐在铜镜前,她看到自己像一只鬼。 披头散发,眼窝深陷,脸色青白,眉心处结了一块小小的疤痕,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没什么大碍,就是偶尔会传来一阵子抽痛。 这是伤口愈合的症状。 不知道那男孩怎么样了。 她慢慢地调整思绪,觉得自己再急也无用,不如先适应了眼前的生活再说。 所以,当侍女再送餐来的时候,她问:“绿芽,其嬷嬷的孙子怎么样了?” 侍女叫绿芽,她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 绿芽冷冷地道:“快死了,你高兴了吧?” 她为什么会高兴? 第4章 大夫不救 元卿凌怔了一下,脑子里忽然涌上一些记忆,火哥儿出事的前一天,原主才斥打过他,且令他抓紧把茅房上的木板盖严实一些,他出事,应该是从茅房上滚下来被钉子插伤了。 而这些活儿,本不该是他做的。 不仅如此,因着自己陪嫁过来的人被发卖出去,她迁怒在楚王安排过来的这些人身上,平日对身边的人动辄非打即骂,其嬷嬷也被她用杯子砸过,流了很多血。 原主心肠不太好,难怪惹人生厌。 “你问问其嬷嬷,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元卿凌问道。 “王妃有这等好心肠,就不会落得如斯田地,不必假惺惺了,其嬷嬷和火哥儿也不想见到王妃。”绿芽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大门再度关闭。 元卿凌轻轻地叹气,那孩子快要死了? 她不知道那火哥儿的伤势有重,也不知道这里大夫怎么样给他也处理伤口,如果处理不妥当,多半是角膜脱落眼球爆裂伴随感染。 人命对她来说,重于一切,她始终还是没能安心吃饭,打开药箱取了几粒抗生素,便走了出去。 其嬷嬷是卖身王府 的,那火哥儿是家生奴才,住在了凤仪阁后面的矮院里。 元卿凌转了几个圈,终于找到了。 “你来做什么?”其嬷嬷看到了她,一双红肿的眼睛盯着元卿凌,满脸生恨。 “我想看看火哥儿。”元卿凌说。 “你走,我们婆孙受不起!”其嬷嬷冷冷地道。 元卿凌试图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叫他去修茅房会出这样的意外……” “意外?他才九岁,只能做些洒扫的功夫,可你去叫他去修茅房,修缮的活儿府中有专门的人做,你却偏不许其 他人做指定要他做,你偏要为难他,他才九岁啊,你的心肠为什么那么狠毒?” 面对其嬷嬷愤怒声声质问,元卿凌不知道如何辩解。 她一向不善言辞。 她只得把几粒抗生素递给其嬷嬷,“这些药你给他服下,一天三次,一次两粒……” 手中的药丸,被其嬷嬷一手打落地上,其嬷嬷发狠地踩碎,“不必了,王妃请回吧,婆子不想骂人,想替孙子积德。” 元卿凌看着那些变成粉末的药,很心疼,药箱里的抗生素,没有太多。 看着其嬷嬷那 张愤怒伤心的脸,她知道说什么也无用,只得转身而去。 火哥儿当晚就病危了。 其嬷嬷还是很得楚王的心,楚王知道情况之后特意叫家臣去请京中有名的利大夫过来,利大夫看到情况,没开方子摇摇头,让准备后事。 其嬷嬷哭得撕心裂肺,哭声传到了元卿凌的耳中,元卿凌疾步走出去,拉住了急忙走过去的绿芽,“出什么事了?” “火哥儿快没了。”绿芽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憎恨她,脱口便说了。 元卿凌一急,回屋便拿了药箱跟着跑过去。 第5章 一巴掌 其嬷嬷跪在地上求利大夫,利大夫求救地看着家臣汤阳,汤阳为难地道:“大夫,要不试试?” 利大夫冷笑一声,“试试?将死之人,老夫接手,损的是老夫的名声。” 其嬷嬷听了这话,哭得几乎昏死过去,一个劲地抽着气喊:“我那苦命的孙子啊!” 绿芽上前安抚,把其嬷嬷扶起来坐在一边去。 而家臣汤阳则跟大夫说:“那孩子着实痛苦,要不您开个药,缓缓他的痛楚,对外绝不宣称您曾救治。” 汤阳说着,便往大夫袖子里塞银子。 利大夫这才道:“若是止痛倒还好,只是止痛也没什么用处,该去还是得去。” “是是是!”汤阳也但求火哥儿 去得舒适一点,那孩子着实可怜,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利大夫正想进去写方子,却不料,那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且还在里头上了闩。 绿芽认得方才关门时候看到的那一抹衣料,惊叫了一声,“是王妃。” 其嬷嬷听说是王妃进去了,又伤心又愤怒,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子般冲了上去,使劲地锤门,“你开门,开门,你想怎么样?” 里头传出元卿凌的声音,声音不大,话不多,就三个字,“还有救。” 利大夫当场就冷笑一声,“人都只剩下半口气了,还有救?王府哪里来的大罗神仙啊?” 其嬷嬷身子瘫软,绝望地看着汤阳,“汤大人,求求您,让人把 门撞开,老奴要陪着他,他害怕啊!” 汤阳没想到王妃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真是凑什么乱子? 看来王爷的话她还是没听进去。 既然如此,便休怪他禀报王爷。 他沉声吩咐,“绿芽,去请王爷,王爷不在,我们不好对王妃无礼,再叫几个人过来,把门撞开。” “是!”绿芽也是气愤得很,当下就小跑出去了。 汤阳便请大夫在院子的石头上开方子,好叫人去抓药。 元卿凌在里头听到外头的动静,她只有抓紧时间。 火哥儿已经昏昏沉沉,但是一直喊着疼。 元卿凌看着他的伤口,眼角起脓,整个眼睛都肿起来了,是细菌感染了。 她打开药箱, 取出注射液,先给他注射了抗生素,再取出小叶刀和碘伏,消毒之后开始引流血脓。 没有麻药,强行引流,小孩子受不住,痛得惨叫起来。 外头的其嬷嬷听得孙子惨叫,发了狠地用头撞门,赌咒道:“你有什么便冲我来,你折磨了他,我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太残忍了!”大夫听得这惨叫声,也不禁摇头道。 汤阳又气又心疼,但是怕其嬷嬷把自己给撞坏了,只得上前拉住了她。 绿芽很快就把楚王请过来了。 楚王刚进矮院门口,便听得里头传来火哥儿的惨叫声。 其嬷嬷见楚王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哭道:“王爷,救老奴的孙子啊!” 楚王眸子一沉,脸色铁青地道:“来人,撞门!” 府中几名侍卫连忙便上前撞门,几人一起撞,不过三四下,门便被撞开了。 其嬷嬷冲进去,见元卿凌手里拿着刀,地上一片沾染了血污的棉花,她冲过去拦在身前,“你这是要了我的命,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奶奶,我疼,我疼啊!”火哥儿全身颤抖,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了其嬷嬷的手哭喊着。 元卿凌已经处理完了,本还想包扎一下的,但是看着来不及了。 她提起药箱,眼前倏然被一道阴影笼罩,刚抬头,一巴掌便落在了她的脸上,直打得她耳朵嗡嗡嗡地响,脸颊火辣辣得麻木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辣痛。 第6章 熬过一劫 还没回过神来,脖子便被他的铁指钳住,她瞪大眼睛,就看到楚王那张狂怒得喷火的脸,空气从胸腔里被强行挤出,她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过去。 “不过十岁孩儿,”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竟下得了这般狠毒的手,来人,把王妃拖出去,杖打三十!” 元卿凌已经连续几天不能入睡,体力几乎是没有的,被打了一巴掌之后,虚弱得连站都站不住,他掐住的手一松开,人就软软地跌在了地上,空气重回,她大口呼吸,身子却骤然被人拖起,强行拖了出去。 暗暗沉沉间,她只看到楚王那张冷峻得几乎透着寒冰的脸,还有眼底那抹厌恶,那 一抹华贵的锦缎衣袂…… 她直接被拖下了石阶,头磕在坚硬锋利的石阶上,有尖锐的刺痛感传来,她两眼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她没有晕太久,一阵阵的痛楚从身上传来,是她前生从未受过的痛,一板子一板子地打在她的腰和大腿上,每一下都疼得入骨,她觉得,腰和腿大概都要断掉了。 口腔里有血液的味道,她咬破了唇,咬破了舌头,眼前一阵阵的黑暗却就是没办法再昏过去。 痛楚让她清醒着。 三十板打完,她却觉得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她元卿凌,二十二世纪的天才,崇拜她敬重她的人大排长龙,她出席每一个场合,都是焦点中的焦点。 多少病人殷殷期盼,盼着她能研发出救命良药。 但是,在这里,她要救一个小男孩,却是这般的艰难,艰难到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被拖了回去,无人管她的死活,最好她是死了。 她被丢在凤仪阁的云石地板上,连同她的药箱,重重地砸在她的背上。 她无法翻身,也能想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一片,她勉强反手去拖药箱过来,打开,取出一粒药咽下,再给自己打一针,希望能熬过这一劫。 慢慢地,她昏过去了。 矮院里,楚王宇文皓命人痛打了元卿凌一顿,余怒未消,安抚了其嬷嬷几句,他便走了。 汤阳追上来,“王爷,王妃那边,要不 要请大夫过去看看?” 宇文皓眼底扬起了一抹阴鸷之色,“不必,死了便报暴毙!” “静候那边……如何交代?”汤阳问道。 “需要如何交代?”宇文皓声音冰冷。 汤阳明白,“是!” 宇文皓大步而去。 汤阳回了矮院,吩咐绿芽去为火哥儿抓药。 进了矮院,却见火哥儿竟睡了过去。 其嬷嬷抹着眼泪收拾好那些带血脓的棉花团,哭着道:“能睡着就好,他一直疼得睡不着。” 汤阳瞧了一眼火哥儿的眼睛,怔了一下,“似乎没那么肿了。” 其嬷嬷连忙抬头,果然看到他的眼睛已经消了一部分肿,而且,血脓看不到了。 汤阳看到她方才收 拾的东西,取了针管看,“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那女人方才扔在这里的。”其嬷嬷道。 因恨极,只以那女人来称呼元卿凌。 汤阳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该不是再下毒了吧?” “大夫走了吗?”其嬷嬷急问道。 “走了,留下了方子。”汤阳看了火哥儿一眼,“放心,我只是猜测,看样子没中毒。” 其嬷嬷抬起红肿的眼睛,略放了心,对汤阳道:“老奴想守着他,大人能否容老奴……” “不必说,你陪着火哥儿就好。”汤阳道。 “谢谢大人!” 汤阳轻轻叹息,“大夫说,大概就是今晚了,你看着点儿。” 其嬷嬷泪水又落了下来。 第7章 自救 汤阳吩咐绿芽去抓药,再安慰了其嬷嬷几句,便转身去了。 其嬷嬷一直守着,入黑就开始害怕。 绿芽也过来陪着,两人也没说话,屏住呼吸地看着火哥儿,就怕他一个呼吸提不上来。 只是,火哥儿却一直沉睡,到了将近子时,竟然醒了过来,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其嬷嬷,“奶奶,我饿!” 其嬷嬷惊喜得几乎跳起来,自打伤情严重之后,便再吃不下东西,便连她辛苦求来的羊奶都喝不下去。 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竟然没那么烫了。 “大夫的药见效了,见效了!” 其嬷嬷惊喜地对绿芽道。 “是啊,大夫的药见效了!”绿芽也很高兴。 利大夫翌日再被请到了楚王府。 听得那孩儿还没死,利大夫也觉得很神奇,“这小子命真大,本来都快没了。” 其嬷嬷跪下来磕头,“大夫,您再开一副药,救救我孙子。” 利大夫怔了一下,昨天开的药压根不能治他的伤,顶多是止痛镇静用的,对伤势的作用不大。 不过,兴许是误打误撞了。 他诊过火哥儿的脉象,确实比昨天好一些了,身子也么那么滚烫。 他于是再开了个方子,“叫丫头 跟我回去抓药吧,这药连续服两天,还有敷伤口的药粉,若见好,继续来抓药。” “谢大夫!” “诊金药费谁给?”李大夫问道。 昨天的诊金是汤阳给的,但是今日的诊金药费,却得其嬷嬷给。 其嬷嬷看着大夫举起的手,试探地问道:“五十文?” “五两!”利大夫不高兴地道。 他不是江湖郎中,不开那些几文钱的药。 其嬷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五两银子?那可是她半年的工钱。 这才两服药啊。 可孙子的命,自然要比银子金贵,她咬了咬牙掏出五两银 子给大夫。 绿芽陪同利大夫去抓药,回来的时候见其嬷嬷垂泪,便安慰道:“嬷嬷别伤心,火哥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其嬷嬷恨声道:“怎就有那么狠心的人?我想起撞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拿着刀子划火哥儿的眼睛,我就恨不得杀了她,若火哥儿出点什么事,我也不活了,便是拼了这条命都要杀了她。” 绿芽安慰道:“别生气了,气坏自己多不值当,王爷已经下令,让她自生自灭,她被打得那么伤,怕是活不了了,我横竖也不给她送饭了,让她病死也好,饿死也好,总 归是出了这口气了。” 凤仪阁里。 元卿凌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慢慢地醒来,屋中一片漆黑。 没有梦回实验室,她很失望。 摸索着爬过去,爬到桌子附近,她记得,上头有茶水,还有馒头。 她需要喝水,需要吃点东西。 药箱里,没有葡萄糖,无法给自己输液。 几步的路,她爬了许久才爬到,慢慢地挣扎起来,站不住,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但是手里抓住了一只馒头,她就趴在地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她知道自己发烧了,不敢吃太多,以免增加肠胃的负担。 第8章 王妃为我治伤 吃了大半个馒头,她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挣扎起来趴在桌子上,用上身来支撑身体,无法倒水,只能是趴下去喝了杯子剩下的。 感觉好一些了,便慢慢地把双腿尝试挪后,让自己趴下来,力气不支,还是俯扑在地上,震得后背的伤口一阵疼痛。 她咬住牙关忍过,才以双肘支撑爬过去找药箱,虽然看不到,但是她记得消炎药和退烧药放在什么位置。 无法打针,她只能是加重分量吃药。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她再摸出维C,吃了几颗,没有水吞咽,酸得她想捶地。 吃了药, 她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喘气,自出娘胎,她没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这一次的杖打,让她意识到这个时代和自己生活的时代大不一样,位高权重者,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 而她的命,在楚王的手中捏着。 她必须要适应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 只是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伤口虽说清理了脓,但是不用药,也好不了。 矮院。 火哥儿吃了药之后,再度高烧。 其嬷嬷急疯了,分明白天好很多了,为什么到晚上又开始高烧起来了? 绿芽也急了,道:“要不,我再去请利大夫吧。” 其 嬷嬷看着烧得昏昏沉沉连喘气都辛苦的孙子,再想起利大夫五两银子两服药,她实在没银子了,绝望地道:“无用,无用了。” 绿芽急得落泪,“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火哥儿……”那个字,她不忍心说出口。 其嬷嬷咬咬牙,眼底迸出悲愤,“火哥儿若没了,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那女人。” 她只剩下火哥儿这个孙子,孙子没了,她活着也没意思了。 那女人是王妃,又是静候的嫡女,若杀了她,自己也决计活不了,但是,她不在乎这条老命了。 火哥儿听了这话,却 慢慢地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脸上烧得是一片滚烫发红,小小的孩子,十分的懂事,带着哭腔道:“奶奶,我没事。” 其嬷嬷落了泪,粗粝的手在孙儿的脸上抚摸过,咬牙切齿地道:“你放心,奶奶一定为你出这口气,不会叫元氏好过。” 火哥儿错愕,稍稍弓起身子来吸气,说:“王妃……为我治病,王妃是好人。” 绿芽怔了一下,“火哥儿是烧糊涂了么?怎么说胡话?” 火哥儿急了,道:“王妃为我刮脓,说刮了脓吃了药就能好,王妃还抚摸我的头,说我会没事的。” 他 说完,瘫在了床上,大口大口呼吸。 其嬷嬷站起来,吃惊地看着火哥儿,“当真?她不是要害你么?” “没害我……”火哥儿剩下的一只眼睛显得有些迷离,焦点涣散,他伸出手,“奶奶,我很冷啊。” 他全身发抖,张嘴呼吸,却只见出的气,不见进的气了。 “绿芽,看着火哥儿,我去请王妃。”其嬷嬷提着灯笼马上跑了出去。 其嬷嬷冲到凤仪阁,推开门,灯笼一照,便看到元卿凌趴在地上,一脸狼狈的样子。 地上,东西碎乱一地,自那一日之后,凤仪阁便不曾有人进去收拾过。 第9章 庸医害人 元卿凌适应了黑暗,忽如其来的光芒刺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伸手阻挡,便听得膝盖噗通的声音,其嬷嬷跪在了地上,“王妃,老奴不识好人心,错怪了您,求您救救火哥儿。” “扶我起来!”元卿凌慢慢地放开手,哑声道。 其嬷嬷连忙放下灯笼去扶元卿凌,看到元卿凌身后一滩血迹,知是杖打的伤,她犹豫了一下,她心底对这个女人还是很厌恶,但是,或许火哥儿说的是真的呢? “王妃,您能站起来吗?” “拿我的药箱!”元卿凌知道其嬷嬷恨极了她,也愿意跪下恳求,大概 是火哥儿情况不好了,所以,也就顾不得被人发现她的药箱。 “是,是!”其嬷嬷走过去拿药箱然后回来搀扶她。 元卿凌走一步,便觉得后臀和腿部钻心的痛,才出了门口,便已经大汗淋漓,疼得牙关打颤。 “王妃……” “别废话,走!”元卿凌咬着牙,忍住疼痛道。 救人在她认为是纯粹的,但是,如今救火哥儿,她却多了一份心思,那就是要挽回人心,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死不了人了。” 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元卿凌下意识地看向其嬷嬷,其嬷嬷一手提着灯 笼,一手搀扶她,并未说话,见元卿凌看着她,她额头便起了皱褶,连忙问道:“王妃,是不是太痛无法行走?” 声音不一样。 其嬷嬷的声音是苍老的,而方才听到的声音是稚嫩的,仿若孩童的声音。 元卿凌慢慢地摇头,又听得一些声音钻入耳中,这一次,没听真切是什么,只是辨别了声音的方向,是院子里的一株大树。 有两只鸟,从树上扑腾而起,振翅高飞而去。 是鸟鸣声?哎,她神经错乱,竟以为是人在说话。 来到矮院,元卿凌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腿在打颤,但是 ,她甚至无法坐下来休息。 “你们先出去!”元卿凌对其嬷嬷和绿芽道。 其嬷嬷犹豫了一下,对元卿凌,她始终还是不太相信。 “老奴在这里帮衬一下。” 元卿凌沉下脸,“要不,你来治?” 其嬷嬷见火哥儿已经烧得不省人事,想着横竖是临死一拼了,便道:“那好,老奴和绿芽在外头守着,王妃若需要,尽管吩咐。” 心里却想着如果火哥儿真出事,便跟她拼了这条命。 绿芽还想说话,其嬷嬷已经拉着她出去了。 元卿凌道:“关上门,不许偷看,否则出了什么事,我不负 责。” “不敢偷看的。”其嬷嬷把门关上,道。 元卿凌舒了一口气,提着药箱慢慢地挪过去。 伸手摸了一下火哥儿的额头,手感温度起码有四十度。 元卿凌先给了一颗退烧药,然后为他注射。 她拆开伤口的纱布,伤口红肿了,上头有些黏黏糊糊的东西,像是药粉,她刮了一点下来捏了一下,是三七粉。 伤口发炎起脓,竟然还用三七粉外敷,怎会不继续感染发炎? 元卿凌不禁生气,庸医害人。 她再为火哥儿清洗了一下伤口,把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的三七粉都刮掉,再包上纱布。 第10章 药箱出问题 做完这一切,她累极,半趴在桌子上歇息,她知道自己的动作很不雅,但是也顾不上这些了。 歇了一会儿,听得外头传来其嬷嬷略焦灼的声音,“王妃,如何了?” 元卿凌撑着桌子慢慢地站好,淡淡地道:“进来吧。” 门一下子推开,其嬷嬷和绿芽冲了进来,两人都飞快地跑过去看火哥儿,见他气息稳定,其嬷嬷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元卿凌拿起药箱,道:“今晚之事,你们二人保密,不可告知楚王和府中任何一个人。” 其嬷嬷和绿芽对望了一眼,觉得有些意外。 绿芽上前扶元卿凌,“王妃,奴婢扶您回去。” “不用了,看着他吧,床头有我留下来的药,两个时辰给他吃一次, 吃完之后,再来问我要。”元卿凌挣脱她的手,艰难地往外走。 “王妃!”其嬷嬷喊了一声,本想说一句谢谢,但是想起元卿凌以前做的事情,这一句谢谢,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只是淡淡地道:“夜路漆黑,提个灯笼吧。” 她把灯笼递过去,元卿凌接过来,“谢谢!” 其嬷嬷愕然! 谢谢?她说谢谢? 元卿凌回到凤仪阁,给自己打了一针,便趴在床上。 伤口尽量遏制不发炎,但是伤口面积太大,加上抗生素的作用,她显得很虚弱。 高烧过后的她,所有的力气都被剥离,软趴趴地如棉团一般,连抬头都艰难了。 没一会儿,便跌入黑暗之中,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有人 推门进来,急声道:“王妃,快起来。” 元卿凌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绿芽焦灼的神情,看日头的照射,已经是中午了。 她慢慢地爬起来,“是不是火哥儿又高热了?” “不是,您快起来,宫中来人了,请您和王爷马上入宫去。”绿芽瞧着她后背的血迹,急道:“但是,您现在能走动吗?” “宫里出什么事了?”元卿凌睡了一觉,并不觉得好转,反而人更昏沉,是伤口没有及时处理,针药无法遏制伤势,开始发炎高热了。 绿芽压低声音道:“听闻是太上皇快了。” 元卿凌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原主的信息,太上皇? 当今的皇帝,是明元帝,五年前登基,当时太上皇得了心症和邪风, 御医说熬不过那年的秋天,在还有意识的时候,让当时的太子登基为帝,殊不知,太子登基之后,太上皇竟然逐渐好转,只是一直卧床,不便于行。 去年冬天,太上皇病情再度加重。 熬到如今,差不多是时候了。 元卿凌对宫廷规矩不懂,但是,即便是在平民家庭,祖父去世,做孙子孙媳妇的,也必须到床前送终。 她慢慢地撑起身子,伤口没有处理过,血水和衣衫都黏在了一起,这么一动,痛得她几乎眼泪都要冒出来。 昨晚去给火哥儿疗伤,伤口扯动,血水不断渗出,伤口比原先还要严重了。 她双手支撑不住,又跌回了床上。 绿芽见状,道:“奴婢去回了王爷吧,您这实在是动不 得的。” 元卿凌这一动弹,人更加昏沉了,趴在床上,听到绿芽疾步跑出去,她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她都这样了,楚王不至于要她带着一身的伤入宫去吧? 她勉强撑起身子,取了一粒退烧药吃下,关上药箱的那一刻,却看到里头躺着一瓶阿托品片剂。 她药箱没有阿托品的。 扒了一下,底下竟然还有多巴胺针剂,还有一个她自己设计的小巧静脉推射固定器。 不可能的。 多巴胺和阿托品,实验室是有的,这是用于急救的药,她备用了一些在实验室,但是,从往药箱里放过,至于静脉推射固定器更加不可能放在药箱里。 而且,发现药箱的时候,检查过里头的药品,确实没有这些。 第11章 太上皇病重 她已经有种分不清现实与梦幻的感觉了,颤抖着把药箱推回床底,只是,药箱进入床底的那一瞬间,竟然消失了。 她有三秒钟不敢呼吸,伸手在床底摸了一下,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她颤抖着,慢慢地爬回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最近发生的事情,超过了她的认知范畴,她的专业知识和非专业知识,都无法给她一个答案,人类对于未知的事情,都有恐惧的心理,她真的觉得恐惧了。 门被“砰”一声推开,元卿凌还没撑起头去看,便感觉冷漠之气充盈四周,只感觉头皮一痛,人就从床上被丢在了地下。 “你给本王装死吗 ?你要么马上去死,要么,滚起来更衣跟本王入宫去。”冷冽的声音在她头顶砸开,她再被粗鲁地掀翻,后背掷地,痛得她全身颤抖,还来不及抽一口冷气,下巴便被铁手钳住,力度之大,几乎要把她的下巴捏碎。 她痛楚的眸子撞入了他狂怒的眼睛里,一张脸冷厉暴戾,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鄙夷憎恶,“本王警告你,休得再耍什么花招,若再太后跟前,再胡言乱语,本王要了你的命。” 元卿凌痛极生怒,人命在他们这些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她已经伤得那么严重,还不愿意放过她。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他的头发 往下拽,用膝盖撑起身子,重重地用头撞他的脸,此举,大有玉石俱焚最后一击的打算。 楚王宇文皓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还手,而且还是用她的头来撞他,一时没躲过去,撞得他眼前发黑,有片刻的眩晕。 元卿凌自己几乎昏死过去,但是咬牙撑着一口气,趁着他没回过神来,膝盖跪在他的手背上,嘴里鲜血滴落他的脸,长发垂下,几欲癫狂般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必欺人太甚!” 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头一偏,眼前一黑,模糊中只听得其嬷嬷疾步进来,“王爷留情啊!” 王爷没有留情,又一巴掌抽了过去, 他狂怒过后,看到元卿凌背后的血水,冷冷地道:“为她处理伤口,更衣,伤口缠紧,灌一碗紫金汤让她撑半天。” 元卿凌看到他的绣金线黑色锦靴一步步地远离她的视线,拼着的那一口气,慢慢地松下。 其嬷嬷和绿芽上前扶她,二人都没说话,把她扶到床上趴着,剪开她的衣衫时,两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绿芽带着哭腔道:“三十大板,他们是真没留情啊,是真打的。” “快去拿热水,药粉,再熬紫金汤!”其嬷嬷沉着吩咐。 元卿凌全身都痛,尤其在剪开衣衫,轻轻撕扯黏糊在一起的贴身衣物时,她全身都在颤抖 ,但是,她一声不吭,嗓子里像有火在烤,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洗伤口,刮血水,上药粉,整个过程,她都默默忍受,像在做一场噩梦,醒来就好了。 她听到绿芽问:“嬷嬷,真的要进紫金汤吗?” “进吧,若不进,只怕命都保不住了。”其嬷嬷说完便叹气。 “可这紫金汤……” “不要废话,快扶起王妃。” 元卿凌如一团败破棉絮被扶了起来,嘴里流进了温热的液体,很苦,她几乎失去了吞咽的能力。 “喝吧,王妃,喝下去就好了。”其嬷嬷在她耳边轻声道。 元卿凌急于摆脱这种痛苦,撑着一口气喝了下去。 第12章 紫金汤 药喝了下去,她觉得胃部生出一阵暖意来,让她觉得舒服许多。 其嬷嬷轻声道:“王妃,等您出宫回府,奴婢再慢慢为您调理身子,如今请您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一会就好。” 元卿凌闭上眼睛,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火花在不断闪烁爆炸,也有一些杂乱的声音在回响。 “你不配本王恨你,本王只是厌恶你,在本王眼中,你便如那逐臭的蝇虫,叫人憎恶,否则,本王也不需要喝药才来与你圆房。” 是楚王宇文皓的声音,声音里夹着怨恨与憎毒,她从没听过这么绝情的话。 也有人在耳边呜呜呜地哭着, 脑子里的火花,变成了一滩滩蜿蜒的鲜血。 渐渐,所有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就仿佛脑子里那千万条乱糟糟的线都终于理顺。 痛楚也渐渐消失,或者说,不是消失而是麻木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绿芽站在床前,蹙起眉头看她。 “王妃,感觉好些了么?”绿芽见她睁开眼睛,连忙问道。 “不痛了。”元卿凌哑声道。 是不痛了,但是,整个人麻木得很恐怖,她试着伸手去掐自己的脸,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比麻醉药还要好使。 “那奴婢扶您起来,要更衣了,否则王爷会生气的。”绿芽伸手去扶她 ,其嬷嬷也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衣裳,见她起来,便道:“快更衣,王爷在催了。” 元卿凌麻木地站着,任由她们两人在自己的身上剥衫换衣,缠住伤口,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换好了衣裳,坐在铜镜前,元卿凌才打量着镜子里的人。 五官很精致,皮肤白皙,长而弯的睫毛,藏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嘴唇很干,很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头发乱糟糟,略宽的额头被遮住,皮肤一点光泽都没有。 但是,随着其嬷嬷和绿芽的巧手在她脸上一阵忙活,便见铜镜里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眉若柳叶,唇红齿白 ,凤眼妩媚,她试图睁大一些,便更显得精神。 “紫金汤是什么?”元卿凌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您不记得么?”绿芽愕然。 她不记得,脑子里有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但是和她自己本身的记忆交缠在一起,她没力气慢慢分辨回忆。 但是她也不再问了,绿芽既然这样说,她冷静下来慢慢想,会知道紫金汤是什么东西。 她能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站起来,走动了几步,伤口一点都不痛了,只是因为麻木迈腿的时候很迟钝。 “王妃,便是不痛了,走动也得小心一点,尽量别磨了伤口。”其嬷 嬷叮嘱道。 “火哥儿好些了么?”元卿凌扶着门槛,回头看她。 其嬷嬷一怔,下意识地点头,“好多了。” 元卿凌看着外头的天色,方才还有日头,如今便灰沉沉一片了,看样子,暴雨将至。 “火哥儿的事,对不起!”她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其嬷嬷和绿芽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愕然。 没听错吧?她说对不起? 元卿凌慢慢地走出去,这种衣服她穿不惯,因身子麻木走路笨拙,因此走得很慢很慢,她把双手拢在袖子里,却触摸到袖子里似乎有些东西,她站定身子,掏出来一看,整个人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了。 第13章 入宫 那小小的盒子,约莫半个拳头大小,不是别的任何东西,而是她消失不见了的药箱。 怎么会这样的?药箱为什么会变小了躲在她的袖袋里? 元卿凌麻木的身体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身后有脚步声,她急忙把小药箱塞回袖袋里。 “奴婢送王妃出去。”绿芽扶着她,“奴婢会跟王爷求情,同您一块入宫。” 元卿凌心乱如麻,压根不知道绿芽说什么,只是胡乱地点了头,便跟着她出去。 穿过一道道的拱门,上了回廊,弯弯曲曲地走了一段,才到了前院门口。 马车已经备下在门口,宇文皓 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坐在一头黑色的骏马上。 他一袭堇色衣裳,束金玉冠,脸如黑沉沉的天气,眼底裹挟着不耐的愠怒,见她来,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冷声道:“准备起马。” “王爷,需要奴婢跟随入宫吗?”绿芽硬起头皮问了一声。 宇文皓睨了绿芽一眼,道:“也好,省得太后问起来圆房的事情来,你倒是可以作证。” 府门口随伺候入宫的仆人有将近十人,其中家臣汤阳也在,宇文皓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句话来,压根不理会元卿凌会有多难堪。 元卿凌什么表情都没有,她的肌肉近 乎僵硬,便是再难堪,也做不出难堪的表情来。 绿芽扶着她上马车,帘子落下的那一瞬间,她扬眸,看到了宇文皓憎恨的眼光,还有府中下人看她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耳边响起宇文皓的那句话来。 原主元卿凌长得很美,宇文皓要多恨她,才会需要用药方能与她圆房? 这对原主而言,是多大的屈辱? 难怪她会寻死。 一路努力稳住心神,慢慢地理清楚原主的记忆。 良久,她轻轻叹气,睁开了眼睛。 原来,宇文皓会这么恨她,是有原因的。 这位原主,用痴罔固 执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十三岁那年见了宇文皓,便发誓要嫁给他,若两情相悦,倒不失为一段美事,可宇文皓喜欢的人是褚家的褚明翠,原主为了达到目的,竟在公主寿宴上设计诬陷宇文皓轻薄她,女子名节重于一切,公主不得已向皇帝禀报此事,宇文皓落了个登徒子的名声,还得舍弃心爱之人娶她为妻。 当今天子未确立太子之位,宇文皓年少成名,又曾征战沙场立下功劳,皇帝原先甚是看重,如今,他名声毁掉,要成为太子,几乎不可能。 毁人前程,断人良缘,怎不是罪大恶极?难怪宇文 皓会恨她入骨,用各种手段来羞辱她。 元卿凌,你的苦,竟是咎由自取啊。 一路马蹄声入耳,元卿凌只觉得心头麻木冰冷,异世重生也让她沉痛彷徨,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她伸手进袖袋里,抚摸着那忽然变小了的药箱,心头才有一丝安全感。 风很大,吹得帘子翻动,她看到宇文皓打马而行的背影,坚,挺绝毅,漆黑的头发和金玉簪在日头的照射下发出熠熠光芒。 那人,至少短时间内,会是她的噩梦。 她慢慢地握紧了拳头,若不挣脱这种困局,她大概也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容不得她软弱惊慌。 第14章 褚明翠 马车在宇文皓的带领下直入宫门,元卿凌如今对皇宫一点都不好奇,只在微扬的帘子看到一条深长的宫道和斑驳的红砖宫墙。 无法了望远处,只偶尔有高高的楼阁映入眼帘,金碧辉煌,琉璃瓦顶触碰着日光。 马车停下,元卿凌深呼吸一声,由绿芽搀扶下马车。 阳光照着朱红色的宫墙,远处金色琉璃瓦反射刺眼的光芒,她像一只无法见光的幽灵,下意识地伸手阻挡阳光。 宇文皓也下了马,马车和马匹都拴在此处,继续前行。 到了霄云殿外,绿芽便轻声道:“王妃,奴婢不可进去 ,您小心点走。” 元卿凌知道霄云殿就是太上皇居住的殿宇,外头,已经站满了各府的奴婢下人,她深呼吸一口,亦步亦趋地跟着宇文皓进去。 路过枝叶繁茂的院子,进入正殿,正殿里站着许多人,元卿凌看了一眼,之间个个衣衫华贵,面容哀戚。 这些人,她大部分认得,得赖于原主的记忆残留。 身穿青色绸缎衣裳,一脸肃然沉重的是纪王宇文君,是明元帝的长子,三十岁,秦妃所生,娶马侯嫡女为妻,马氏和秦妃如今都站在他的身边,且带着一双孩儿。 魏王宇文蔚,孙王宇 文杜,周王宇文安都在,也都各自携带了王妃和子女入宫。 诸位王爷只是微微点头,并未交谈,气氛十分沉凝。 元卿凌感觉到站在身边的宇文皓倏然身子一紧,且眸光转移,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僵硬不自在。 元卿凌看向门口,只见进来一对夫妇。 男的大约十八九岁,长得剑眉星眸,玉树临风,身材挺拔,一身白色锦缎显得气度不凡。 他的手紧紧牵着身旁的女子,她梳着祥云髻,插着一支点翠蝴蝶簪,身穿冰湖蓝的云霏妆花缎织的石榴花宫裙,脚上穿一双云纹翘珍珠缎鞋。 她面 若芙蓉,耳垂上的一双红珊瑚耳随着脚步而晃动,映得眉眼妩媚,又不失繁丽雍容。 她一进门,便觉得屋中的女眷都是庸脂俗粉。 元卿凌脑子里残留的记忆告诉她,这两位就是齐王宇文卿和齐王妃褚明翠了。 褚明翠,就是楚王宇文皓的意中人,一年前在宇文皓娶了元卿凌之后,她嫁给了齐王为妃。 她进门之后,眸光便与宇文皓对上了,三分明澈,三分坦然,三分妩媚,却隐藏着一分凄楚。 宇文皓全身都紧绷,呼吸急速,眸子艰难地移开,在元卿凌脸上扫过,带着怨毒与愤恨。 元卿凌慢慢地垂下眸子。 这一顷刻的事情,无人察觉,便连齐王都没察觉,他与诸位后妃王爷点头致意之后,便立于一旁,看着内殿的帘子。 元卿凌开始感觉头眩晕,她努力稳住心绪,但是一阵眩晕来袭,她下意识地拉住宇文皓的手,宇文皓不假思索就把她甩开,她踉跄一步,艰难稳住,但是却尴尬至极。 很多人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那是一种放肆轻蔑的眼光。 有一只手温柔地扶住了她,沉水香的味道兜头兜脑地袭向她,伴随着轻柔醉人的嗓音,“你没事吧?是不是身子不适?” 第15章 病榻前 元卿凌抬头,对上褚明翠温柔关切的眸子。 “要不要坐下来歇会儿?”褚明翠问道。 元卿凌摇头,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用了,谢谢。” 齐王宇文卿拉回褚明翠,眸色不悦地瞟过元卿凌的脸,对褚明翠道:“那样的人,管她作甚?” 褚明翠站回齐王的身边,眸光淡淡地扫了元卿凌一眼,竟似乎有些诧异,她轻声道:“都是一家人。” “你就是心善。”齐王牵住褚明翠的手,两人站在一起,如神仙眷侣。 元卿凌顿时感觉到身边的寒气很盛,这股寒气,来自宇文皓。 自己 的心上人,站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怎不叫他伤心生气?元卿凌如是想。 殿内,传来了哭泣的声音。 众人神色一惊,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帘子卷起,一名头发雪白的内侍监走出来,他眼睛红肿,脸上是凄冷颓然之意,声音沙哑,“皇上有旨,请诸位娘娘,王爷,王妃入殿。” 这位,是伺候了太上皇四十五年的李公公。 众人脸色寂然,沉痛,跟着李公公入内,脚步很轻,呼吸都几乎屏住了。 元卿凌跟在宇文皓身后,努力克制头晕。 殿内,已经有许多人在。 太后和皇帝坐在床 边,皇后也守在一边,太上皇的兄弟也就是诸位分封王爷也都早就回朝,昨日便已经入宫,在殿内一直守候。 宫中几乎所有的御医都来了,分两排站着,神情肃穆。 元卿凌偷偷地看着,只见金色帐幔卷起,檀木大床上,躺着一位容色枯槁的老人,枕头垫得很高,他张大嘴巴吸气,嘴巴仿若一个黑色的窟窿,眼窝下陷。 哭声是太后发出来的,她就坐在床边,一身宽松的堇色衣裳,显得人特别的瘦小。 她用手绢擦拭眼泪,虽是极力压抑,却还是有饮泣之声流出。 见众人都进来了,她 抬起头,眼泪止不住地溢出,哽声道:“都跪下,送你们皇祖父。” 众人跪下,元卿凌也跟着跪下。 一条小狗,从殿外溜进来,呜呜呜地叫着竟然爬上了太上皇的床上,谁也都没阻止。 太上皇自打养了这条小狗,就把它当心肝宝贝,见了它,才会高兴,这小狗试过跑了两三天不回来,太上皇就两三天不吃饭。 太上皇见了那条小狗,本来艰难呼吸的他,眼珠转了转,竟然露出了慈祥之色,抬起手,抚摸着伏在他床边的小狗。 小狗冲他呜呜呜地叫着。 殿内,只有小狗的声音。 元 卿凌却如同被惊雷劈中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竟然听得懂小狗的吠声的意思,小狗在哀痛主人的即将离去。 她什么时候会这种技能的?她能听得懂狗语? 太上皇颤巍巍地抚摸着小狗,然后慢慢转头看着皇帝,虽说不出话来,但是,眼里有托孤之意。 明元帝知晓太上皇的意思,连忙道:“父皇请放心,朕一定会好好待福宝。” 太上皇心满意足地微笑了起来,眸色温柔地看着小狗福宝,呼吸竟比方才还顺畅了一些。 太后哽咽道:“太上皇,孙儿们都在了,你也不看一眼么?” 第16章 救还是不救 太上皇转动着眼珠看着地下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头,嘴巴颤了颤,一个字没说出来,倒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甚是不舍。 元卿凌知道他们跪在这里是要等太上皇咽气,方才进来的时候,太上皇似乎进入了弥留之际,那样很快就会走。 但是现在看他,倒不像是油尽灯枯的模样,而且,他的呼吸有力了许多。 不过,或许是御医们方才用了药的作用。 太上皇似乎是心症,也曾得过风症。 如今这般,怕是心衰了吧? 心衰,呼吸困难……她药箱里倒是有多巴胺。 元卿凌脑子里胡乱地想着,狗语 的事情带给她的震骇还没停息,又面临人命的考验,不过,她再糊涂,也知道不可能有人会相信她,让她去给太上皇治病的。 所以,最终的可能,是她必须得眼睁睁看着太上皇在她面前断气。 对于一个从医人员来说,这很煎熬。 跪了大概有十五分钟左右,她开始摇晃,她跪的姿势很别扭僵硬,因为身体麻木,也因为不想磨损伤口,这样会导致她的伤情更加严重。 她偷偷地看了看旁边的宇文皓,他跪得笔直,侧脸弧度清晰,整个人被悲伤笼罩,倒不像是作假,若说皇家无亲情,只怕不实。 明元 帝与御医院的院判走了出去,就在帘子外说话。 元卿凌依稀能听到几句,明元帝是见太上皇情况有好转,问院判是不是应该再用药,但是院判说这是回光返照,大概也就是这一个时辰内的事情了。 明元帝再进来的时候,命人放下金色的纱帐,再放下外头的青色帐幔,沉声道:“你们,上前去给皇祖父请安。” 太后再度垂泪,她整个人都显得无助而凄惶,皇后坐在她的身侧,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而太后则看着床上的人,那人,陪伴了她几乎一辈子了。 太后被劝离出帐幔外,皇帝扶着她坐下,她一 坐下,就近乎虚脱。 第一个进去的,是睿亲王夫妇。 睿亲王是太上皇的嫡子,与明元帝同胞,太后所出。 两人进去磕头,与太上皇说了两句话,便退了出来,出来之后,眼圈都是红的,却忍着不哭。 之后,是宝力王夫妇,也是说了几句话就出来,无非是让太上皇放心之类的。 元卿凌脑子里飞快地盘算,每个人进去的时间大概是三分钟,如果给太上皇静脉给多巴胺,按照顽固性心衰来加剂量和速度,也起码要五分钟。 也就是说,她只要能在里头拖五分钟,就能成功给药。 救还是不救?如果 救,她会承担很大的风险,甚至连命都搭进去。 可若不救,那是一条人命。 这个问题,她并未纠结多久,对医者来说,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现在有一个难题,她是要和宇文皓一同进去的,宇文皓一定可以看见她给药,如果他出声或者他阻止,则前功尽弃。 催眠?麻醉药? 催眠不可能,她不算十分精通催眠术,只稍有涉猎。 麻醉药……药箱里有吗? 她低着头,从袖袋里取出药箱,用宽大的衣袖阻挡打开翻找,底层,静静地躺着一小瓶ketamine麻醉药。 她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第17章 预备面对怒气 明元帝第四子宇文安夫妇进去之后,下一个要进去的,就是宇文皓与元卿凌。 元卿凌慢慢地深呼吸,调整情绪,忽略身体上所有的不适。 人命关天的事情,容不得她轻率。 常公公道:“楚王,楚王妃,请进去。” 元卿凌跟着宇文皓起身,他走在前头,掀开了帐幔,进入里里头。 宇文皓跪在了床边,元卿凌跪在他的后面,迅速取出药箱,药箱落地之后变大,元卿凌无暇去想药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快速取出麻醉药注入针筒。 沉浸在悲伤中的宇文皓没发现她的举动,他哽声喊了一下,“皇祖父……” 元卿凌拉住他的手, 他下意识地回头,扬起厌恶的眸光,元卿凌已经把麻醉药注射入他的手内侧。 他一惊,眼底扬起了狂怒,元卿凌撤手看着他,嘴里说:“皇祖父,孙媳妇给您磕头……” 心里暗数着:一秒,两秒,三秒…… 宇文皓身子软了下去,但是双眼却瞪得很大。 元卿凌暗惊,ketamine可快速使人进入麻醉状态,人是没有意识的,但是他只是动弹不得,却努力保持意识。 太上皇也发现了异常,眼神本来涣散,慢慢地聚焦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嘴里继续说着磕头的话,然后拿出她自制的注射器,用葡萄糖水稀释了多巴胺,挽起 太上皇的袖子,找到静脉,然后俯身过去在太上皇的耳边道:“老人家,别怕,我是救您的。” 小狗福宝见元卿凌拿针扎太上皇,顿时叫了起来,元卿凌怕惊扰到外头的人,连忙压低声音道:“帮我,我救你主人,出去给我拖延时间。” 她听得懂福宝的话,但是不知道福宝能不能听得懂她的话。 福宝还真的窜了出去,在外头一顿胡蹦乱跳,跳上桌子,弄倒了凳子,还往太后身上跳,众人不堪其扰,只是,谁也不敢在太上皇还没咽气之前就处置福宝,只能是任由它疯一把。 宇文皓没有全然麻醉过去,瞪着愤怒的眼睛看元卿凌 ,眼底的怒火焚烧,大有要把她挫骨扬灰之意。 元卿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上,她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有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她死罪难逃了,搞不好还会连累原主的家族。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过去了,眼看,针水就要注射完毕,帐幔外,有脚步声悄然响起,元卿凌一急,道:“皇祖父,您放心,孙媳妇一定会为王爷生下两三个儿子的,一定会的。” 注射完毕。 她连忙装回注射器,拿起药箱,药箱离地之后,迅速变小,她藏回衣袖中。 她伏在太上皇的耳边轻声道:“您一会就会好转,请留 我在宫中才可继续用药。” 她也不管太上皇有什么反应,掀开帐幔走出去,悲声道:“王爷伤心过度,头,站不起来了。” 常公公连忙进去,果然看到宇文皓半跪半坐在地上,是伤心过度虚脱的模样。 皇帝也瞧见了,轻轻叹气,看向宇文皓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吩咐了人进去把宇文皓扶去侧殿休息。 元卿凌对太后和皇上福身,作为宇文皓的王妃,她自然要跟随前去照顾。 她做好了准备,等他醒来,要面对他怎么样的暴怒。 太上皇还需要治疗,所以,她必须要堵住他的嘴巴,不管用什么办法。 而且,她不能一直处于挨打局面。 第18章 对峙 麻醉药的剂量不多,宇文皓在侧殿躺了一会儿,就已经缓过来了。 元卿凌坐在他的身侧,殿中伺候的人都被她打发了出去,殿中,寂静得很。 钢铁般的手指扼住了她的脖子,掐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宇文皓像一头愤怒的野兽,眼底腾起浓浓怒火,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你竟敢毒害皇祖父?” 元卿凌的头被迫扬起,脸上迅速充血,眼底布满红筋,艰难地道:“王爷不妨低头看看。” 针扎的刺痛,刺破他大腿的皮肉,那根针很特殊,有一个小小的管子,里头盛着水剂。 “你可以掐死我,但是我死之前,你也一定没命,所以,何不听听我怎么说? ”元卿凌艰难地说,眼底有不服输的硬气。 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但是,眼底的怒气更盛炽,俊美的脸因狂怒而微微扭曲,他极力忍住这道怒气。 “说,你下的到底是什么毒?”他竟从不知道元卿凌会用毒,看来,之前真的是小瞧了她。 元卿凌移开针,讽刺一笑,“在皇宫里对太上皇下毒,我是不要命了吗?” “说!”他不耐烦地道。 元卿凌深呼吸一声,“那不是毒,是药,太上皇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差,我是在救他。” 宇文皓冷笑,眼底杀意顿生,“本王竟不知道自己娶了位盖世神医。” 他站起来,扭住她的手,“走,跟本王到父皇跟 前领罪。” 元卿凌被他拽跌在地上,她挣扎不开他的铁手钳制,被拖行了几步,急乱之中,她道:“好,我去领罪,到时候我便说是褚明翠指使我的。” 宇文皓一巴掌抽过去,直打得她的脸侧出一边去。 他蹲下来,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几乎把她的骨头捏得粉碎,眼底狂怒如暴风雨来袭,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要命了!” 元卿凌嘴角渗出血丝,她丝毫不觉得痛,知道是因为那紫金汤的缘故,但是,这份羞辱,她再也忍受不了。 她艰难地咧嘴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把针水注射进宇文皓的大腿。 宇文皓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身子开始乏困, 慢慢地松开了她。 元卿凌反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如他方才那般咬牙切齿地道:“我做人,素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三番四次羞辱我,毒打我,已经触犯了我的底线,我寄你王府篱下,不意味着我任由你欺负。你有本事,上奏皇上,准你我和离,而不是一面顾念你的名声,一面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 宇文皓瘫倒在地上,阴鸷的眸子却死死地盯着她,大有把她活剥生吞之意,但是,这份狠毒并未维持多久,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不能完全麻醉他,这一次,成功了。 元卿凌整个人松懈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泛起, 她仰起头,生生地把眼泪逼回去。 如今,还不是哭的时候,活路还没有呢。 她拿出药箱打开,这药箱落地之后,就会自动变大,离地,便如同火柴盒般大小,真是怪得离谱。 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检查里头的药。 之前药箱里多半是外伤的药,但是如今竟都变成了心脏药,连舌底丸也有两瓶。 这真是怪异了,她实验室里是没有舌底丸的,甚至,这药箱里出现的好几种药,酸普萘洛尔片,丹参片之类,也是没有的。 现在,却齐整地摆在了药箱底层。 更可笑的是还有一个听诊器。 她坐在地上,迸出了一句以前从来不会说的话,“真他娘的邪门了。” 第19章 太上皇要进小米粥 她拖着麻木的身子走到方才宇文皓躺的床上,倒头下去,静下来便觉得全身都在颤抖,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便是她以前用尽了所能用的脑细胞,都不会想到。 大脑开发没成功,却一个劲往邪门的方向去走。 有人说,科学和神学到了最后,是殊路同归。 当大脑开发到一定程度,便可意念取物,来去自如,大脑自动读取各种各种信息,而如同如今世人所拜的神一样。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想触摸袖袋的药箱得到一丝踏实的感觉,袖子滑下,露出了白皙的手腕,手腕上,却赫然有一道红色的口子,这是一道新的伤口。 她一怔,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方才和宇文皓纠缠的时候? 不对,口子边沿的血液已经凝固,袖上也染了血迹,这起码是半个小时之前弄的伤口。 半个小时之前? 元卿凌眯起眼睛,想起在殿外等待的时候,她被宇文皓甩了一把,褚明翠过来扶着她。 莫非,她不是单纯地搀扶? 她想起褚明翠退回齐王身边的时候,眼底似乎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元卿凌的心一下子就明堂起来了。 褚明翠是故意弄痛她,却不知道她因为服用紫金汤,失去了痛感,而若换做以前的元卿凌,必定会大怒当场破口大骂,在那样肃穆的 场合,她就算不被问死罪,也会下大狱然后被休弃。 元卿凌浑身冰冷,简直不能想象人心竟会这么恶毒。 而她原先还觉得褚明翠不错,大家都用那样的眼光看她,唯独,她出言问候。 而她美丽温柔的脸皮底下,竟然埋藏着这般恶毒的心。 她想为褚明翠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例如,元卿凌破坏了她与楚王,害得她不得不转头齐王的怀抱。 但是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 她如果心中不忿,可以去找元卿凌算账,当着许多人的面指责她,甚至出手打她一巴掌都可以,这样暗箭伤人,实在狠毒。 她放下手,褚明 翠的事情,可以暂时不想,但是,太上皇那边会否一切顺利?太上皇是否愿意相信她? 她读过很多史书,正史野史,都没出现一个叫北唐的国家,因此,她学的历史,都帮不了她去了解这位太上皇的性格。 生死未卜,前途未明,让元卿凌透不过气来。 她疲乏至极,侧头去看躺在地上的宇文皓,那是一头沉睡的狮子,等他醒过来,她会很惨,除非,太上皇能传召她。 她苦笑,其实救太上皇,她是有私心的。 没有任何人的护荫,她在王府活不下去。 太上皇寝殿内。 所有的亲王都已经进过帐内磕头,如今,所有 人都跪在帐外,等着太上皇咽气。 殿中的气氛无比沉重悲伤,空气里几乎都凝着泪水,太后和贵太妃都伤心过度,被搀扶了下去。 明元帝也坐在外头,只等里头伺候的常公公说一声,他便要跪下相送。 所有人都在准备着那一刻。 终于,青帐被掀开,明元帝神色一沉,眸子里盈满了哀痛之色,身子一软,却还没跪下,常公公便喜道:“太上皇说要进小米粥。” 皇帝一怔,疾步过去,竟看到太上皇睁开眼睛,抚摸着福宝的毛发,神色竟是比方才好许多了。 “快,着御厨房准备小米粥!”明元帝狂喜过度,声音都变调了。 第20章 传召楚王 所有的御医都怔住了。 这怎么可能?太上皇怎么可能还吃得下东西?这心衰情况已经是极为严重,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怕是连水都咽不下去一口的。 院判急忙进去,为太上皇诊脉,一边诊脉一边哭着说:“天佑北唐,天佑我太上皇啊!” 脉象,竟有好转之势。 金色纱帐被卷起,青色帐幔缓缓开起,太上皇神色倦怠,眸光扫了殿内一眼,沙哑着声音道:“都跪在做什么?起来吧!” 那声音,虽如落叶之声,轻忽无力,但是听在众人的耳中,却仿佛惊雷顿起。 众人都露出狂喜之色,磕头后站起来。 太 上皇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嘴唇的紫绀慢慢淡去,瞧了瞧,漫声道:“老五呢?” 常公公连忙道:“楚王忧心您,昏过去了,如今扶到侧殿休息。” “传他过来。”太上皇拍了拍福宝的头,竟露出了一丝缓笑,“去吧,乖孩子,孤一时半会还去不了。” 福宝跳了下去,摇着尾巴走了。 “快传楚王!”常公公道。 “他那个媳妇……”太上皇像是思考了一下,也像是提气无力,从干枯的唇间吐出了几个字,“一并传来。” 众人皆诧异。 尤其褚明翠,有半响的怔愣,太上皇要见元卿凌? 太上皇既然有所好转 ,明元帝便要往外撵人了。 一众亲王都退出去外殿候着,殿中,只留了他与睿亲王和太上皇身边的常公公,自然,还有御医院判。 侧殿。 宇文皓没麻醉太久,元卿凌没等到太上皇的传召,他便已经醒来了。 元卿凌看着他站起来,看着他裹着怒气而来,看着他眼底杀意腾腾,她没有力气再反抗,只惨然一笑,“要杀便杀,别废话!” 门被迅速地推开,宫人疾步跑进来,“楚王,楚王妃,太上皇有请!” 宇文皓的手已经举起来了,听得宫人来传,他怔了一下,“太上皇?” 宫人喜道:“是太上皇,太上皇 缓过来了,请您和楚王妃觐见。” 元卿凌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放松,对上宇文皓猜忌怀疑的眸子,她也不解释,慢慢地爬起来,伸手拢了一下发髻,希望看起来不会太狼狈。 两人走出去,经过外殿,诸位亲贵王爷都在这里守着,元卿凌淡淡地看了褚明翠一眼,褚明翠也看了她一眼,然后冲她微笑点头,十分友好。 元卿凌没有搭理她,径直进去。 褚明翠的脸一下子僵硬起来。 进入内殿之前,元卿凌深呼吸一口,感觉伤口开始有隐隐的痛楚了,头晕也在加重,感觉很冷,忍不住地发抖,但是脸却发热。 她知 道自己开始高烧了。 宇文皓掀开帘子进去,珠帘打在元卿凌的脸上,痛感明显,但是她半点不敢显露出来,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去。 殿内寂静,明元帝看到他们进来,脸色并不是很温和,对这个儿子,他曾经寄予厚望,但是出了公主府的轻薄事件,他很失望,战绩再好,德行有亏,也不能成大事。 只是,他也知道太上皇素来宠他,如今稍稍好转,便要他陪护在侧,做儿子的,自然不可违抗他的心意。 两人跪在了太上皇的床前,宇文皓看着清醒的太上皇,眼底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眼底,竟慢慢地湿润了。 第21章 引得猜忌 元卿凌偷偷地看了一眼太上皇的脸色,看到紫绀明显褪去,听呼吸也畅顺了许多,她松了一口气,人算是暂时救过来了。 太上皇看着宇文皓,慢慢地想撑起身子,宇文皓见状,连忙站起来往他的后背加塞垫子让他半躺着。 “老五,你这个媳妇,皇祖父似乎不曾见过。”太上皇说话比方才有中气,但是,对比正常人,还是显得很虚弱。 宇文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皇祖父醒来,竟是先问这个女人的事情。 太上皇这一年基本都在病榻中,他们成亲后也有入宫请安,只是太上皇身子不爽,宇文皓没有领他去拜见。 元卿凌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神色。 但是她感觉太上皇的眼光钉在了她的脸上,带着研判与审视,这眸光似乎带着极强的穿透力,要把元卿凌盯个透。 太上皇在位三十八年,在权力高度集中的时代里,他的威仪是经过岁月沉淀锤炼出来的。 “皇祖父,她……身子一直不好,孙儿便没带她给您请安,免得您染了病气。”宇文皓只能这样解释。 “孤已经是垂死之人,还怕染什么病气?”太上皇笑了起来,语气有些温柔。 元卿凌慢慢地 抬头,触及太上皇眼底的锐光,吓得猛地又低下头去。 “皇祖父可不许乱说的,您会没事的。”宇文皓声音有些难过。 明元帝与睿亲王都在一旁道:“父皇会吉人天相的。” 宫人把小米粥端了上来,常公公过来伺候,太上皇瞪了他一眼,“怎地?孤就不值得有个年轻的人伺候?你这老东西,看你那眼圈黑得像什么样?孤这没死,见了你这鬼样子也得被吓死,去去去,睡去,有楚王妃在这里伺候就行。” 常公公伺候了太上皇许多年,自然知道太上皇的脾气,也知道他是体恤心疼自己,眼泪一上,便哽咽道:“老奴不累,老奴在这里伺候您。” “滚去!”太上皇脾气上来,就开始喘气,他捂住胸口,“是不是要活生生把孤气死?” 常公公见他这样,吓得脸色发白,连忙道:“是,是,老奴这就去,您可别动怒啊,老祖宗嗳!” 常公公走后,元卿凌还木然地跪着,太上皇眼睛又是一瞪,“怎地?不愿意伺候孤这个老东西吗?” 元卿凌连忙站起来,接了宫人的碗,忙不迭地又跪下道:“不是,我只是……只是受宠若惊。” “孙儿来!”宇文皓不愿意让她接 近太上皇,便想亲自喂太上皇。 太上皇吊起了眼角,“怎地?舍不得媳妇伺候你皇爷爷?” “不……不是!”宇文皓垂下了手,他心里很别扭,虽知道是事实,却也不太愿意人家称呼元卿凌为他的媳妇。 媳妇和王妃,都是一句称呼,但是对他而言,有很大的分别。 元卿凌跪直着身子,喂了太上皇一口。 太上皇吃进嘴里,哈了哈气,扬起耷拉的眼角,“嗯,这人间烟火,没想孤还能再吃一口。” 这话说得明元帝和睿亲王都一同湿润了眼角。 “你坐在床边伺候。”太上皇说。 元卿凌苦笑,她如今感觉到痛了,哪里能坐着? “孙媳妇不敢,孙媳妇跪着就好。” “叫你坐便坐!”太上皇又是一瞪。 元卿凌只得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哆哆嗦嗦地坐下,床虽垫着软毯,但是,自身的力量下沉去,还是有钻心的痛传来,痛得她整个人都在轻颤。 宇文皓就在她的身旁,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紫金汤失效了。 他眸色沉了沉,心底涌上复杂的感觉。 小半碗粥喂下去,元卿凌已经痛得满头大汗了,她只能安慰自己,发烧能出汗是一件好事。 太上皇吃不下去了, 摆摆手,示意元卿凌放下。 明元帝与睿亲王上前看了一眼,见小米粥吃了有差不多半碗,都松了一口气。 院判也松了一口气。 太上皇歇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元卿凌道:“伺候得不错,这几日,便在孤的身边侍疾吧。” 元卿凌一直就等着这句话,她身子一矮,就又跪了下去,“是!” 明元帝本来想反对,但是难得太上皇高兴,也就随他了。 宇文皓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太上皇,又看了看元卿凌,道:“孙儿也要在这里伺候皇祖父。” 明元帝脸色一沉,“胡闹!” 宇文皓意识到什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垂下眸子,“儿臣失言!” 元卿凌也知道为什么明元帝会忽然变脸。 她对这个朝代,也有一定的认知,来自于原主的记忆。 稍稍整理一下,就明白为什么明元帝会生气。 如今太子之位未立,而太上皇是最有资格确定太子人选的权威,明元帝一定是以为宇文皓觊觎太子之位才会想留在乾坤殿伺候太上皇。 害得宇文皓被明元帝误会有野心,元卿凌一点都不内疚,此人……实在太可恶。 太上皇打了个圆场,淡淡道:“若真有孝心,每日入宫请安 便是。” “是!”宇文皓躬身应道。 外殿的人得知元卿凌被单独留在乾坤殿侍疾,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褚明翠垂下睫毛,微微笑道:“皇祖父无恙便好,谁侍疾都是一样。” 众人可不这样想,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谁不懂?皇祖父在病榻中,若得楚王妃悉心照顾,少不了是要对老五另眼相看的。 宇文皓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用古怪的眼光看他,纪王素来嚣张,干笑了两声,冷冷地道:“老五好手段啊!” 宇文皓阴沉着脸,“大哥的意思,弟弟不懂,还请明说。” 纪王哼道:“你心里明白。” 说完,领着王妃便走。 众人见纪王走了,也都三三两两地走,齐王上前宽慰宇文皓,“大哥一向口没遮拦,五哥别放在心上。” 宇文皓看了齐王一眼,褚明翠静静地站立在齐王的身边,两人容貌相当,甚是登对,宇文皓更觉得心头堵了一口气,竟也不搭理齐王,拂袖而去。 齐王笑笑,“五哥竟连我也迁怒了。” 褚明翠若有所思地道:“只怕,是想掩人耳目。” 齐王扬手,“五哥不是那样的人,走,去给母后请安。” 褚明翠垂下眼帘,敛住眼底的猜忌。 第22章 后宫心机 宇文皓回了府中,越想越不对劲。 他看到她用针扎皇祖父,不知道往里头注入了什么东西,是毒还是其他,不可知。 虽然皇祖父稍稍好转,但是,那毒液既然会使得他失去神智,也有可能会对人造成其他的影响,例如控制。 元卿凌本是不懂得这些的,莫非是谁在背后教她? 是她的父亲静候元八隆? 他没有这个胆子,元八隆只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宇文皓想到了比较严重的后果,元卿凌是他的王妃,她对太上皇做的一切,若被揭穿,他必定会成为幕后指使,无人相信他置身事外。 他越想越不安,便命汤阳传了绿芽和其嬷嬷过来。 她们二人近身伺候元卿凌,她有什么异常举动,应当瞒不过其嬷嬷。 绿芽本是陪同入宫的,但是出宫的时候却被告知元卿凌要留在乾坤殿侍疾,回来告知其嬷嬷,其嬷嬷也大为吃惊。 听得王爷传召,二人连忙便去了。 “王爷!”进入书房内,二人福身行礼。 宇文皓看了其嬷嬷一眼,想起她孙子的事情,便顺口问了一句,“火哥儿怎么样?” “谢王爷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宇文皓有些意外,“看来,利大夫医术不错。” “是……是的!”其嬷嬷犹 豫了一下,道。 宇文皓善察人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其嬷嬷有事瞒着本王吗?” 其嬷嬷一怔,连忙道:“不敢!” “你自小在本王身边伺候,对本王忠心耿耿,想必,任何事都不会瞒着本王的。”宇文皓声音清冷,面容冰寒。 其嬷嬷心中一寒,连忙跪下,“老奴有罪,老奴并非故意隐瞒。” 宇文皓眼角微扬,眸中闪着寒芒,“说!” 其嬷嬷只得道:“回王爷的话,火哥儿不是利大夫治好的,是王妃治好的,只是王妃叮嘱老奴不可对人说起此事。” 汤阳在一旁诧异地道:“王妃?王妃什么时候懂得医术?当时王妃还对火哥儿用了刀子,因此被王爷责罚了三十大板。” 其嬷嬷把那晚火哥儿说的话和火哥儿情况危急后的事情和盘托出,然后惭愧地道:“是老奴误会了王妃。” 宇文皓与汤阳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有震惊之意。 “本王问你,可曾见过她有一个箱子?那箱子……”宇文皓忽然怔住了,当时进入帐内,她是没带着箱子的,但是进去之后,那箱子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后来在侧殿见她,那箱子又没跟在她的身边了。 “有一个箱子!”绿芽连忙道,“那箱子里头装的都是药,只是那些 药,奴婢都不曾见过的,那箱子以前也不曾见过的。” 宇文皓再问道:“最近有什么人来找她?或者她出去找过谁?” 其嬷嬷摇头,“自打王妃嫁过来,就很少有人来看望,且她近这几个月也没回过娘家。” 汤阳也道:“确实,王妃出入,门房都有纪录,属下看过王妃最近一次回娘家是三个月之前,去了半日就气呼呼地回来了。” 其嬷嬷觉得方才背叛了元卿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且想起她的情况也甚是忧心,便道:“自打王妃被杖打之后,便一直没有出门,王爷吩咐奴婢们不必去管她,因此,她的伤也都是自己处理的,服下紫金汤之前,是高烧着,如今紫金汤的药效应该是退了,不知道她在宫里,是否能撑得住。” 宇文皓想起她喂皇祖父喝粥的时候,是强撑着痛楚,浑身发颤,那时候紫金汤的药效已经退了。 他倒不是担心元卿凌,只怕她殿前失仪,祸延王府和母妃。 汤阳沉默了一下道:“王爷,其实三十大板,确实是严厉了一些。” 寻常小厮,三十大板下去,也得歇几日才能起来。 若虚弱一点的婢女,只怕连命都丢了。 王爷是真的恨极了元氏。 宇文皓冷冷地道:“她做的那些事情 ,便是要了她的命都不过分。” 若不是怕牵连母妃,或再损了皇家的颜面,他早就把元卿凌休弃出门了。 其嬷嬷鼓起勇气道:“王爷,老奴觉得,王妃仿佛前后变了一个人似的。” 宇文皓抬眸看着其嬷嬷,心中咯噔一声,“怎么说?” 其嬷嬷道:“王妃以往便是处于劣势,也是盛气凌人的,可那日救火哥儿,她的态度,说话的语气……她竟跟老奴说对不住,这老奴以往是想也不敢想的。” 其嬷嬷的话,其实印证了宇文皓心底的猜想。 想起入宫之前,她用头来撞他,从牙缝里迸出的那句话,“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别欺人太甚。” 她从不会这样说话,因为她自知理亏,因此在府中,只敢对下人嚣张跋扈,在他面前是从不敢这般放肆的。 但是,今日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还有在侧殿她的反抗…… 脑海中,浮现出她决然冷毅的脸,回荡着她在侧殿里说的话。 他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的明凤殿内。 齐王进来问安之后,便先去探望一下八弟宇文禄,留下褚明翠与皇后在殿内说话。 褚明翠是皇后的娘家侄女,齐王一走,褚明翠便让殿内伺候的人都出去。 皇 后见她这般,便知道有事,坐直了身子道:“怎么了?” “姑母,元卿凌被太上皇留在乾坤殿里侍疾,此事您可知道?” 皇后方才先回来了,因此并不知道此事,听褚明翠说起,她微微诧异,“楚王妃?太上皇竟然让她侍疾了?” 不过,她随即摆摆手,“侍疾便侍疾,也省得本宫总是两边奔波,这几日着实是累坏了。” 褚明翠哎了一声,“姑母糊涂,怎不细想一下?” 皇后笑笑,“本宫知道你怕什么,不过,不必担心,老五做任何的事情都无用,如今皇上可恨着他呢。” 褚明翠缓缓地摇头,“姑母,太上皇如今清醒了过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皇后一怔,神色慢慢地凝重起来。 确实,立储君之事,皇上还是很看重太上皇的意思。 而太上皇素来偏爱老五,如果这一次元卿凌侍疾借机进言,老五还是有机会的。 不过…… 皇后扬眸,“老五不是厌恶元卿凌么?” 褚明翠缓缓地笑了起来,“可用之人,便是再厌恶,也可容忍得了。” 皇后心下一沉,立刻便道:“太后为太上皇的病情劳心劳力,今日昏了几次,齐王妃理当在太后跟前照顾伺候,略表孝心。” 褚明翠站起来福身,“媳妇知道。” 第23章 实在是饿惨了 乾坤殿内。 太上皇与明元帝和睿亲王说了一会儿话,便乏了,着他们下去,连御医也一并打发了出去,独独留下了元卿凌在殿内。 明元帝出去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元卿凌一眼,但是并未说什么。 殿内寂静,幕帘深深,连风都透不进来。 元卿凌站在床边,一时,不知道做什么。 本来轻闭眼睛的太上皇,却倏然睁开了眼睛,眸色冷冽地一扫,厉声道:“跪下!” 元卿凌慢慢地跪下,这跪下的姿势,对她来说,比让她坐下更轻松,毕竟,现在紫金汤失效,她全身的毛孔都透着一个痛字。 “你可知罪?”太上皇冷声问道。 元卿凌知晓太上皇不会真的处罚她,至少,这个节骨眼上不会,只要他对尘世间还有眷恋,那自己就是他的唯一生机。 所以,她抬起头,老老实实地道:“知罪。” “罪从何来?” “医术不精却强自出头。”元卿凌避重就轻。 太上皇冷道:“好一句医术不精,你倒是把太医院的一干御医判为庸医了。” 元卿凌听得这句话,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太上皇既然肯定了她的医术,那一切都好谈了。 果然,太上皇又冷冷地道:“过来坐下,说说孤的病,是死是 活,死是什么时候,活能活到几时?” 元卿凌慢慢地站起来,道:“这还不敢下判断,还请太上皇恩准我做个检查。” “那还愣着做什么?过来诊脉。” 太上皇看着元卿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个奇怪的东西,挂在了耳朵上,她微笑着说:“现在,让我们先听听心脏……” 片刻,太上皇嘴角抽搐了一下,怒道:“这什么破玩意?想冻死孤吗?” 元卿凌把听诊器摘下来,挂在太上皇的耳朵上,轻声道:“嘘,太上皇仔细听听。” 太上皇暴怒的脸慢慢地和缓了下来,眼底扬起一抹茫然,寂静了一会儿,他道:“这是孤的心跳声!” 元卿凌点头,“是的,听起来不怎么健康,但是,一时半会,只怕阎王爷还不收您。” “大胆!”太上皇横眉冷眼地瞪着她。 元卿凌连忙便要做出下跪的姿势,“对不起!” “得了,跪什么?坐着!”太上皇哼了一声,对不起什么鬼? 元卿凌苦笑,“不敢坐。” 太上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伤势是怎么弄的?” 元卿凌愕然。 看出她带伤了? “你这偶尔便吸气抽痛,当孤是聋子?你的手贴在孤的额头都是滚烫的,发着热呢,怎么回事? ”太上皇淡淡地道。 元卿凌想起在王府暗无天日的遭遇,悲愤交集,最终,也只是云淡风轻地道:“摔伤了,伤口发炎,所以发烧了。” “你不懂得给自己医治吗?”太上皇声音没这么凶了。 元卿凌点头,“我有药。” 这我来我去的,太上皇听着皱起了眉头,怎地静候的女儿这般没规矩? 但是罢了,这皇宫里,缺的是有规矩的人么? “吃药然后歇着去,孤乏了!”太上皇闭上眼睛,把听诊器拿下。 元卿凌收好听诊器,便躲一边去翻找药箱,这药箱一打开,她又傻眼了,这……怎么还有吊瓶了? 她苦笑,也顾不得去想了,拿了退烧药和消炎药空口吞下,然后开吊瓶拿过去。 太上皇还没睡着,听得脚步声悄然响起,他皱起眉头,“怎么又来了?不是叫你歇着么?” “先打吊瓶,一会再睡。”元卿凌小心翼翼地拿出吊瓶,就怕太上皇觉得这吊瓶奇怪而不愿意挂针。 太上皇确实觉得奇怪,但是,他也没精力问,淡淡地瞧了一眼,便道:“麻利些。” 打吊瓶,元卿凌不是很熟练,不过,太上皇的血管倒也不难找,轻易就刺破挂了针。 挂好之后,元卿凌抬头,见太上皇正盯 着她看。 她讪笑一声,“等您好了,我会有解释的。” 现在让她找借口,可什么都找不出来。 太上皇道:“最好是合理的解释。” 元卿凌继续苦笑,尽力吧。 吊瓶没挂多久,元卿凌怕有人来,所以,这一瓶输完之后,她就拆了。 太上皇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睡着了。 元卿凌又累,又饿,又痛,却坐不得,趴不得,也没得吃,连口水都没得喝。 她偷偷地看了看,殿中无人,太上皇一时半会应该是不会醒来的,她便站在桌子前,身子前倾趴在桌子,用双手枕着头,像土拨鼠扒洞一样撅着。 她本想着这样趴一下缓解疲劳和痛楚,殊不知,竟睡过去了。 常公公回去休息了一下,放心不下太上皇,听得只有楚王妃一人在伺候太上皇,便马上过来了。 一进来就看到元卿凌用这么奇怪的姿势趴着睡觉,他皱起眉头,竟有这样侍疾的?这楚王妃果然是不靠谱,而且,这个姿势着实太难看了。 正欲出声,却听得太上皇压着嗓子轻声道:“不许吵。” 常公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为太上皇拢了一下被子,有些疑惑。 太上皇轻声道:“出去给她张罗点吃的。” 常公公这下更奇怪了,楚 王妃这样侍疾,太上皇不仅不生气,还要赏赐吃的? 他没问,悄然走了出去。 元卿凌睡得手臂发麻,才慢慢地醒来。 意识到自己睡过去,她后背一阵寒冷,猛地看向后面的床榻,见太上皇还在熟睡,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拿出药箱,拿出一根探热针含着,便听得外头传来脚步声,她吓得连忙关好药箱藏在袖袋里,转身,便见常公公端着饭菜进来。 常公公看到元卿凌嘴里含着一根东西,怔了一下,“王妃您……”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解释,拿下来不是,不拿下来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看着常公公。 倒是本来“熟睡”的太上皇为她解围了,“还不赶紧把饭菜摆上去?再迟一些,只怕她连孤的鞋子都得吃掉。” “噢!”常公公笑了,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是饿了啊?王妃快吃吧。” 元卿凌是真饿了,饿得是前胸贴后背,而且,不止饿,还渴,嗓子都快冒烟了。 看到常公公还端来一碗汤,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拿下探热针,端起来咕咚咕咚地,一碗汤就下了肚子,张嘴一舒,冒着缕缕热气,便又急忙去吃饭。 常公公见状,皱起了眉头,饿也不可这般失了身份啊?这还是太上皇跟前呢。 第24章 平安过一晚 晚上的时候,明元帝过来请安,见太上皇情况好转,陪太上皇说了一会儿话才走。 元卿凌一直低着头,存在感不强,引不起明元帝的注意,倒也无事。 明元帝走后,常公公按照以往一样,为太上皇擦身子,元卿凌则在回避到外殿。 趁着还有时间,她也给自己扎了一针,可惜的是没办法重新再包扎伤口,如今感觉伤口濡湿,看来血水再度渗出了。 扎了针之后,她趴着休息了一下,听得里头有脚步声,知道常公公忙活完毕了,她撑着起身,这倏然动弹,让她心头血气一时翻涌,便觉喉头一阵腥甜,嘴里便含了一口血。 她颤抖着走到外头,把血吐在了树根上。 扶着树木,她好一会儿才能稳住气血。 “王妃怎么了?” 身后,传来常公公的声音。 元卿凌转身,摆摆手,“没事,吃撑了。” “哦!”常公公神色有些怪异,但是,也没说什么便走了。 元卿凌忍着心头的疑虑回了殿中,太上皇半坐在床上,整个人看着精神了许多。 元卿凌道:“太上皇,又该挂针了。” 太上皇伸出手,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孤已经打发了那老东西,你只管挂什么针就是。” 元卿凌先听了一下心跳和呼吸,呼吸还是没有太畅顺,再给了合适 剂量的多巴胺,然后才上吊瓶。 她拿出一瓶舌底丸,递给太上皇,“这是急救用药,如果觉得胸口疼痛,气闷,便搁于舌底。” 舌底丸的标签说明,她方才在外头已经撕掉了。 但是瓶子还是很精致的,太上皇把玩在手中,收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太上皇见元卿凌端着水过来,手里抓了一把药丸也不像药丸的东西,五颜六色的,他有些不耐烦,“这又是什么?” “药,该吃药了。” “不吃!”但凡颜色艳丽,必定不是好东西。 “必须吃的!”元卿凌如今也摸准了太上皇不会对她发难,因此说话也就放肆了些,“吃了才能好,又不苦的。” “麻烦!”太上皇嫌弃地看了一眼,还是拿起了几颗就放在嘴里,元卿凌送上水,却见太上皇已经咀嚼了起来,一张老脸,挤成了咸菜。 “快喝水咽下去!”元卿凌急忙把水杯凑上去,怎么拿起来就嚼?小孩子都知道吃药得用水送的,难道宫里就没丹药吗? 一杯水下去,才把嘴里的苦药咽下去,太上皇怒道:“等孤好了,砍了你的脑袋。” “好,好!”元卿凌哄道,心里很想笑,也佩服自己,这会儿还笑得出来。 太上皇又嘟嘟哝哝地骂了几句,便慢慢地侧头过去,元卿凌知道他 困了,把枕头移开,扶着他躺下。 吊瓶大概是一小时左右,挂完了,元卿凌收拾好东西没一会儿,常公公便领着御医过来。 常公公对元卿凌道:“太上皇方才吩咐过,王妃在外殿休息,明日太阳起来的时候,您再进来侍疾。” 元卿凌也累得不行,也知道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便点点头出去了。 外殿,是今日宇文皓睡过的地方,元卿凌把门关上,趴在床榻上,几乎是一沾床,人就睡着了。 半夜里醒过一次,她偷偷入内殿看了一下,常公公坐在地上打盹,太上皇睡得很安稳,她又揉着眼睛出去吃药,继续睡。 天没亮,她醒来了,一宿无梦,但是醒来却又吐了血,而且,五脏六腑有几分钟的揪痛,她胡乱吞了几粒消炎药,等疼痛缓解了一些,进内殿伺候。 常公公已经醒来,命外头的宫人张罗热水,也顺带给元卿凌张罗了一盆。 元卿凌洗了脸,觉得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太上皇也醒来了,常公公伺候着。 天色亮了,便听得说太后过来了。 元卿凌马上拍了拍脸,让自己再清醒一些。 太后进来了,今日穿青色绸缎绣万寿无疆图案衣裳,显得脸色特别青白。 齐王妃褚明翠陪在了太后的身边,元卿凌给太后行礼的时候 ,褚明翠便过来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辛苦楚王妃了。” 元卿凌低着头看她的手,绯色宽袖下露出一双白皙的手,套着描花护甲,手指上也带着几枚精致的指环。 没有发现针或者刀片之类的。 但是,右手尾指的护甲,却有些异样,透着寒芒。 元卿凌抽回手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了一下,冰冷坚硬,指腹一阵刺痛,是薄刃。 果然是她! 有宫人从外头进来,对太上皇福身,“太上皇,楚王来了,在殿外侯宣!” “宣!”太上皇拨开常公公的手,“福宝呢?叫福宝来。” 太后笑着上前,“这才好些,又惦记那畜生了。” 太上皇不爱听了,拉长了老脸,“什么畜生?它没名字吗?” 太后坐在床边,拿起了毛巾细细地给他擦着鬓间眉头,眼底便泛了红,“是,叫福宝,可不盼着它有福气么?” 宇文皓大步进来,人都到殿内了,帘子才方落定,可见步伐多急。 从来,只要有褚明翠的地方,他的眼角总是先看了褚明翠的,但是今日,他进殿就找元卿凌的身影,眸光,也定在了元卿凌的脸上,好一会儿,才过去问安。 褚明翠退到一边去,垂着头,愤怒敛去了方才做出的一抹幽怨。 他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今日不 是早朝日,怎这么早入宫?”太上皇还是拉着脸,但是,对着楚王明显缓和了一下语气。 “孙儿惦记皇祖父,便急急忙忙来了。”宇文皓一宿不睡,眼底有清淤之色。 “孤无恙!”太上皇宽慰孙儿。 没一会,明元帝与皇后也来了,睿亲王昨晚没出宫,也来了。 元卿凌退到一边去,看着天家叙话。 褚明翠也站到了她的身边,她看着元卿凌,脸上还是温和亲切的笑容,“昨晚可累坏了吧?” “还好!”元卿凌不太愿意搭理她,只淡淡地应了一句。 御医过来伺候汤药,太上皇却不愿意喝,发了性子,“拿走拿走,孤不喝!” 众人怎么劝都不听,明元帝和太后也亲自劝,可他就是不吃,弄得太后又焦虑又担心地垂泪。 明元帝知道老子的脾气,一旦上火了,油盐不进,正欲命人先拿出去,却听得角落里传来了元卿凌的声音,“皇祖父,药还是要吃的。” 殿中的人仿佛这会儿才发现到她,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明元帝眼底已经有了微微的愠怒,怕因她这句话让太上皇动怒。 站在她身边的褚明翠忍不住扬唇笑了,愚蠢得不可救药,太上皇这会儿犯了性子,太后和皇上都劝不住,真当太上皇会听她说?这不是故意要触怒太上皇么? 第25章 我快死了是吗 果然,褚明翠看到太上皇的脸色沉了沉。 褚明翠放心了,太上皇虽宠爱楚王,也因为这份宠爱才会叫元卿凌留在殿内侍疾,可惜,元卿凌是个自以为是的草包,不堪大用。 御医见太上皇脸色不好,连忙端着药转身要出去。 太上皇却生气地道:“还不赶紧端药过来?没听得楚王妃说要喝药么?” 众人怔住了,纷纷看向元卿凌。 尤其褚明翠,当下脸色突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元卿凌低着头,她是实在不想开这个口的,但是,如果太上皇不吃药,却好起来,这引人怀疑啊。 明元帝脸色喜色,“还不赶紧端回来?” 从昨晚到现在,明元帝总算正眼看了元卿凌一眼,而且,是带着赞许的。 太上皇一口气把药喝完,可见他真的很怕苦,喝完药,脸都堆在一起了,太后急忙给他递了蜜饯,一张脸才好看些。 宇文皓眼神复杂地看了元卿凌一眼,这个情况,没让他宽心,只让他更加的忧心忡忡,皇祖父竟然真的听她的话,会不会,她的阴谋已经得逞? 太上皇喝了药,太后也很开心,招呼元卿凌过来,赞赏了几句,就连一贯沉默寡言的睿亲王,都称赞了元卿凌。 皇后 虽然也笑着,但是笑容却十分沉重,看来,明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明元帝放下了朝政,专门过来伺候的,虽然太上皇好转,但是始终他不放心,毕竟,昨天整个御医院都说太上皇已近油尽灯枯了。 不过,太上皇显然不要他们伺候,叫明元帝和睿亲王都回去。 明元帝这一次离开之前,对元卿凌道:“趁着白日人多,你先去睡一下。” “是!”元卿凌福身。 她出去外殿,准备睡一下,常公公却过来告知说安排了她到西暖阁去休息,且吩咐了宫女拿换洗的衣裳,还有外伤药过来,准备热水。 元卿凌有些意外。 常公公淡道:“太上皇吩咐的,一会喜嬷嬷会过来为你上药,喜嬷嬷伺候太上皇多年,不会多嘴,王妃放心。” 虽然常公公的态度还是一般,但是元卿凌却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去了西暖阁,没一会儿,宫女便打了热水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位身穿灰色衣裳的嬷嬷,大约五十来岁,挽着干练的螺髻,眉角和嘴角都下垂,显得十分威严。 “喜嬷嬷!”元卿凌见礼,太上皇身边的人,便是半个主子了。 “你出去吧!”喜嬷嬷对身旁的宫女道。 “是!”宫女 福身退了下去。 喜嬷嬷也没二话,就对元卿凌道:“老奴伺候王妃脱衣。” 她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了几瓶药粉,放置在罗汉床边上。 病人没尊严,元卿凌任由她脱了衣裳,趴在了床上。 她听得喜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 听得剪刀的声音,喜嬷嬷在剪开她捆绑伤口的布条,钻心的痛传来,她忍不住握住了双拳。 “王妃若忍不住,便咬着被褥吧。”喜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郁的悲怜。 “嗯!”元卿凌却是咬着自己的手。 痛,真痛啊,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尖锐撕裂的痛楚。 委屈和痛苦的眼泪漫了上来。 门却被迅速推开,有人快步走来。 元卿凌一惊,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她拉起被褥想遮着身体,喜嬷嬷却压住她的手,淡淡地道:“来的是楚王,不必动!” 来的是楚王才要遮住! 宇文皓没想到喜嬷嬷在这里,他实在是按耐不住,想来问个清楚,却刚好看到喜嬷嬷为她疗伤。 满腔的怒气与疑问顿时噎在了喉咙。 触及她的伤,他眸子一沉。 背部,大腿,臀上,但凡布条剪开的地方,都是血肉模糊一片,渗着血水。 她的伤,是真的没处理过。 元卿凌本来还能 忍住泪水,但是,就这样光着身子被他盯着看,难堪比痛楚更难忍受,她无声落泪了。 一滴,一滴,她死死地咬着手背,没敢哭出声来,但是却控制不住的抽动双肩。 宇文皓的怒火,竟慢慢地消散,这个时候,想的不是她在公主府设计他的事情,而是想起她昨日在侧殿愤怒之下说的那番话,还有那仿佛被逼到了尽头,不得不反击的癫狂。 那时候的凶悍,与如今的脆弱哭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喜嬷嬷把布条剪完,淡淡地对楚王道:“劳烦王爷递热毛巾过来。” 宇文皓转头,看到旁边放着一盆热水,他拿了毛巾浸入水中,扭干递过去。 “擦啊!”喜嬷嬷道。 宇文皓没动,皱起了眉头,那伤口,几乎是无从下手的,而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愿意触碰这个女人。 喜嬷嬷叹气,接了过来,“人心肉做啊,王爷!” 宇文皓是嬷嬷带大的,自是不敢辩驳,只是脸色却青一块,红一块。 毛巾轻轻地擦拭,元卿凌整个颤抖起来,呜咽吞在嗓子里,这声音,比哭出来更叫人觉得可怜。 “这伤,是怎么熬过来的啊?这一日一宿的。”喜嬷嬷叹息,抬头横了宇文皓一眼,“你不洗伤 口,上药粉总可以吧?” 宇文皓拿了药粉,往元卿凌大幅的伤口上撒上去,皮肉本来还湿润的,撒了药粉,看起来就干爽了许多。 但是,整个伤口因沾了白色的药粉,更显得斑驳恐怖起来。 元卿凌开始咳嗽,这一咳,就几乎停不下来,咳得她整个身子弓起,咳得她眼泪冒出,急乱之中却也不忘拿衣物遮住前胸,狼狈而可怜。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鲜血洒在素白的枕头上,如一大朵开得灿烂的红芍药。 喜嬷嬷脸色变了变,抬头看着宇文皓,“你……” 话到嘴边,这到底是她疼爱的孩子,也舍不得责骂,只是摇摇头,“遭罪啊,哪家的王妃要遭这样的罪?到底是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了?” “我快死了,是吗?”元卿凌知道是因为紫金汤,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这连番吐血,大概是因为这紫金汤的,当时其嬷嬷和绿芽喂她吃的时候,她就看出这个紫金汤是有毒性的。 她一把拉住宇文皓的衣袖,苍白的脸微微扬起,嘴角残留一抹殷红,这样用力,疼得她呲牙咧齿,她看着宇文皓,眼底近乎疯狂的决然,“求你一件事,我死之前,休了我,我死也不做这个楚王妃。” 第26章 他给的药 宇文皓心底是震撼的,她说死也不做这个楚王妃? 可笑,这楚王妃,不是她花尽心思,千方百计求来的么? “你醒来说清楚!”宇文皓说不出的一道怒火就窜了上来,托着她的脸拍了一下。 喜嬷嬷发怒了,站起来拦在元卿凌身前,“你怎么忍心啊?王爷,你怎么就变得这般狠毒了?不说夫妻之情,哪怕是个陌生人,也不至于这样对她啊?于心何忍你?” 宇文皓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得吓人的元卿凌,她眼底的泪水已经盈满,却强忍着不掉下来,显得倔强而冷硬。 他竟无法直视这份倔强,转身便出了去。 站在侧殿外的槐树下,看着风扬起的黄叶在眼前打旋,心里也如大风刮过一般,说不出的感觉。 “楚王!”身后,传来了齐王妃褚明翠的声音。 宇文皓收敛神色,回头看着她。 她站在廊前,裙摆拖曳在后面,气度高贵,如仙子降临。 她的美丽,从来都是超凡脱俗的。 青梅竹马,可她成了别人的妻,他心头,有隐隐的扎痛。 褚明翠看到他眼底的隐晦,心头才有了一丝得意的感觉。 他终究是忘不了她的。 她眉目扬起,带着几分欣慰地道:“如今太上皇病情缓解,父皇对 你态度也略有改变,我也替你高兴。” 他不置可否。 良久,她幽幽地道:“你还好吗?” 宇文皓垂着眸子,“有什么好不好?还活着。” 褚明翠凄凉地笑了,“是啊,有什么好不好呢?活着就行。如今只希望我所害怕的不要发生。” 宇文皓抬头看着她,“你害怕的是什么?” 褚明翠眸中盈着泪意,睫毛轻颤,轻声道:“怕有一天,你和他会为了那个位子,争个你死我活。” 宇文皓沉默半响,慢慢摇头,“不会,我别无他想,你也别多心,之前承诺过你的,我会谨守。” 褚明翠轻轻叹气,看着他俊美的脸庞,“你知道,我一直都希望是你。”说完,她睫毛倏闪,有泪意漫上,确定他看到之后,慢慢地转身走。 他木然地站着,心里想的,竟然不是褚明翠方才那幽幽的眼神,而是元卿凌那惨痛决然的脸。 喜嬷嬷端着水出来,站在他的身后一会儿,才轻声道:“王爷,进去吧,凡事都能说清楚。” 宇文皓微微颌首,转身进去,他确实有很多话要问元卿凌。 元卿凌依旧趴在床上,衣衫只是轻轻地笼罩在背上再覆盖锦被,她脸半侧着,脸庞苍白。 看到宇文皓进来,她慢慢 地合上眼睛,疲惫地眼底有淡淡的淤色,睫毛的阴影投下来,有虚脱般的倦怠。 宇文皓已经冷静了许多,拉了椅子坐在床前,“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元卿凌没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道:“只要不动手,我什么时候都愿意好好谈。” 这话,是云淡风轻的。 宇文皓半眯狭长的眸子,纵观她全身的伤,这云淡风轻就有些讽刺的意味了。 元卿凌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他,“不必猜度,我说的话,代表我心里所想,既然王爷愿意沟通,我求之不得,我不是受虐狂,非得被毒打一顿才愿意配合。” 宇文皓修长的双脚抵住床沿,身子稍稍后倾,脸庞上的寒气未散,他身体和心理都很排斥元卿凌。 但是元卿凌这句话,无疑让他的排斥厌恶减少了一些。 “你给皇祖父打的是什么药?” “急救用药,可用于心梗心衰和呼吸困难。”元卿凌道。 “是何人给你的药?” “无人给我,是我自己的。” 宇文皓眸色沉冷,“显然,你不愿意说实话。” “是你不信我,才会认为我没说实话。” 宇文皓自然不信,她自己怎么会有这些药?不过,他也明白如果有高人给了她这些救命神药,让她保 守秘密也是正常的。 他再问:“你给本王用的又是什么毒药?为何可让本王失去意识?身体无法动弹?” “那不是毒药,是麻醉药,手术用的,和紫金汤有异曲同工之妙。” 宇文皓冷冷地道:“紫金汤是毒药。” 元卿凌看着他,“所以,你给我服下的是毒药。” 宇文皓不语,算是默认。 元卿凌道:“算了,毒药也好,神药也好,我如今都不在乎,不过是这条命,若真看不惯就拿去,但是,我若活着一天,就请王爷别总是为难我,至少,在我给太上皇治疗的期间,请王爷多多包涵,以前的事情,等出宫之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宇文皓冷冷地道:“若皇祖父出了任何的差错,本王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元卿凌反唇相讥,“那如果太上皇好起来呢?这份功劳,你是否会记在我的头上?” 宇文皓眯起眼睛,俯身看她,冷厉的眸子在她眼前闪了一下,“会,本王恩怨分明。” 他旋即站起来,椅子往后拉,往桌子上丢了一颗丹药,“回头叫喜嬷嬷给你服下。”说完转身出去。 元卿凌有些意外他的答案,恩怨分明?他是吗? 恩不知道,怨他必定是分明了,至少原主元卿 凌设计了他,他有仇必报,没让元卿凌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她疲惫至极,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之后就看到喜嬷嬷坐在床边。 见她醒过来,喜嬷嬷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道:“退热了。” 元卿凌也觉得精神好了一些,哑声道:“谢谢嬷嬷的照顾。” “不敢当!”喜嬷嬷神色淡淡,起身倒了一杯水,拿着宇文皓丢下来的药走过来,“吃药。” “这是什么药?”元卿凌撑起了身子,看着那一颗朱红色的药丸,像一颗麦提莎巧克力。 “紫金丹。” “紫金丹?”又是什么东西?喝了紫金汤不够还要吃紫金丹? 喜嬷嬷道:“能化瘀生肌,对你的伤势极好,这颗药,价值千金,每一位亲王,只有一粒,若是重伤,能救一命的。” “这么神奇?用什么炼的?”元卿凌对研究药物十分感兴趣,所以,她伸手接了过来,闻了一下,有很浓烈的三七味道,三七制药吗? “不知道,只知道极为珍贵,王爷……”喜嬷嬷看着她,“王爷曾一次中箭危殆,都舍不得吃这颗药。” 元卿凌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这药如此名贵,他舍得给她,自然是信她可以治愈太上皇的。 第27章 福宝出事 吃了紫金丹,元卿凌又睡了一个时辰多,醒来之后,果然觉得伤口疼痛消减了许多,而且,能感觉到伤口不再渗水。 她下地走了几步,也觉得痛感确实没那么强烈了,至少这样行走不会扯动伤口引致尖锐撕拉的痛。 喜嬷嬷推门进来,见她已经起来,道:“王妃起来就好,出去走动走动,吃了紫金丹,需要活动运行气血的。” 元卿凌道:“好,我正想出去走走。” “老奴陪着您。” 两人刚出了院子,便见一名年轻太监急忙跑过来,脸色苍白骇然,“王妃,楚王请您赶紧到乾坤殿去。” 喜嬷嬷一手拉住他,“什么事啊?这么着急呢。” 太监都快哭出来了,“福宝从文昌塔上摔下来,都快没气了,太上皇得知,一下子背过去了,如今殿中乱作一团,已经命人去请皇上了。” 喜嬷嬷一下子惊慌起来,太上皇重视福宝,就跟亲孙子似的,福宝被人出事,太上皇必定伤心激怒。 心疾最忌的便是这门。 她连忙回头叫元卿凌,却见元卿凌已经顾不得伤势,急忙走了。 元卿凌快步走到乾坤殿,殿中确实乱作了一团,皇后和褚明翠着急地站在一旁,宇文皓和齐王都在床前,御医也在手忙脚乱 地诊脉检查。 明元帝和太后都没到。 元卿凌快步过去,拉住宇文皓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宇文皓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过去先拦住御医,“御医,皇祖父怎么样了?” 元卿凌马上过去,从枕头底下拿出舌底丸放入太上皇的舌底,因是背对着皇后与褚明翠,此举,她们并未看到,但是褚明翠却一直盯着元卿凌,察觉了异样。 太上皇没大碍,只是一时背过气去。 元卿凌见御医上前扎针之后,太上皇呼吸已经顺畅了许多,她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问方才的那太监,“福宝呢?” 太监道:“齐王妃说怕惹太上皇伤心,已经让人在殿外挖坑埋了。” “不是还没断气吗?”元卿凌一听,急得头发都竖起来,连忙就跑出去。 出去果然看到两名太监在槐树下挖坑,福宝全身都是血,躺在一张小锦被上,确实已经奄奄一息。 元卿凌也顾不上说,连同锦被把福宝抱起来便往西暖阁走。 两名太监见是楚王妃,也不敢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福宝抱走。 宇文皓本是叫元卿凌过来救太上皇的,她却给了太上皇吃了什么东西就跑了出去,幸好太上皇缓过来了,他便走出去想斥责元卿凌一顿,却见她 抱着福宝就走。 元卿凌急急忙忙地回到西暖阁,把福宝放在床上,拿出听诊器贴住福宝的心脏,腹部,肺部脾脏都听了一下。 果然,如她猜测那样。 高空堕下,脾脏破裂出血。 “好孩子,这一关有点难,你要撑过去!”元卿凌抚摸着福宝的头,福宝两眼睁着,嘴里有血溢出,但是,它听懂了元卿凌的话,努力想做出之前威风的样子,但是,双爪到底是无力地慢慢垂下。 元卿凌打开药箱之前,闭上眼睛默念,要有手术刀。 药箱打开那一刻,她的心落地了。 手术用品,一应俱全。 这该死善变又可爱的药箱。 输液止血,刚挂起,门便被推开了。 “你不在皇祖父跟前……”他的话,隐没在了唇边,看到元卿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薄刃刀,正面对着他。 “帮忙!”元卿凌道。 “福宝……” “还有救!”元卿凌快速地说着,丢给他一块毛巾,这是之前她擦伤口的,“我开刀缝补破裂的脾脏,你帮忙吸血,太上皇在乎福宝,福宝是他的心灵寄托,若福宝真的没了,对他打击很大,直接影响他的病。” 宇文皓接了毛巾,怔怔地看着已经带了口罩的她,她这个样子很丑,但是,又 说不出的好看。 麻醉,剃毛,落刀,元卿凌手段十分娴熟,迅速找到了脾脏。 “吸血啊!”见宇文皓怔怔地看着她,她喊道。 宇文皓回过神,拿毛巾在开口四周吸干了血,然后她双手挖了进去,这一幕,挺血腥的,她怎么一点都不怕? 血飞溅出来,溅在她的脸上,额头,眉毛都是血。 “血管破了!”元卿凌脸色变了变,“要先缝补血管。” 他下意识地把毛巾递过去擦她的额头和眉毛,血在眉心染开,像一块巨大的胎痣,妖异得很。 “谢谢!”元卿凌低着头说了一声,用夹子夹住血管,再用镊子勾起一些,开始缝针。 血管缝了,但是,脾脏出血还没止住。 元卿凌心里很着急,一边缝补一边道:“福宝,坚强一点,这一关咱们能撑过去的,要好起来,太上皇可不能没了你。” 宇文皓发现自己竟然为一条狗而焦灼担忧。 “你这样弄它,它不痛吗?”宇文皓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打了麻醉!”元卿凌头也不抬地道。 “……”他曾和这条狗一样的命运! 看到她一层一层缝补衣裳般缝着福宝的皮肉,娴熟而专业,他心里又萌生出许多疑问来。 但是,拉不下脸去问。 “手 术完成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它的造化了。”元卿凌舒了一口气,开始清理血迹。 福宝仰躺着,四肢都是定格的,嘴巴张开舌头歪出,眼睛闭着,很是可怜的样子。 宇文皓站起来,半蹲了半个时辰,腿都发麻了。 他才意识到,这个动作会很累,而她是带着伤的,方才竟没听她哼过半句,这个女人的忍痛能力怎么这么强啊? “福宝怎么处理?留在这里吗?”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看着他,“福宝不会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宇文皓眸色微变,“什么意思?” “不知道。”元卿凌没说下去,宇文皓会明白的。 害福宝,因为福宝的生死可以影响太上皇的病情。 福宝出事,太上皇马上犯病,从这一点就能肯定此人背后的用心。 “元卿凌,你的猜测,暂时不许和任何人提起。”宇文皓沉声道。 元卿凌擦了擦手,“王爷,我不说,皇上也会想到的。” 宇文皓沉道:“谁想到都好,总之你我是绝口不提。” 元卿凌看着他凝重沉郁的脸,知道这一年来,他就是个招黑的体质,不管什么事,最后都会往他身上安。 宇文皓忽然道:“福宝是从文昌塔上掉下来的。” 他脸色变得铁青! 第28章 他被怀疑 元卿凌从他的神情看出来了。 “对方的目的是你?你曾在文昌塔上?” 宇文皓不回答,慢慢地坐下来,看着福宝那惨兮兮的样子,心底涌起了狂怒。 “对方是要一箭双雕,害了皇祖父,再把本王也折进去。”宇文皓冷笑。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看着他道:“即便害不了太上皇,也必定会把王爷搭进去,这件事情不寻常,皇上一定会调查,到时候,王爷怕轻易脱身不了,再退一万步,皇上纵不责怪王爷,太上皇也会对王爷失望。” 最后一句,元卿凌没说出来。 那就是他再没有问鼎太子之位的可能了。 宇文皓久久不做声,眉头蹙起,眼底结冰。 他这个样子很吓人,元卿凌不敢招惹。 这些鸡肠子一样的阴谋诡计,她也不想知道。 但是,这事最终会关系到她这位楚王妃,所以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除你之外,还有谁在文昌塔上?” 宇文皓猛地抬头,厉声道:“你想说什么?” “褚明翠!”元卿凌脱口而出。 “闭嘴!”宇文皓眼底升起狂怒,“谁叫你胡乱猜度?” 元卿凌不正面碰撞他的怒气,坐在福宝的身边,伸手抚摸福宝的毛发,淡淡道:“王爷还是赶紧去太上皇跟前守着吧 ,太上皇醒来,皇上一定会下旨彻查,王爷最好在场。” 宇文皓寒着脸转身出去。 元卿凌看着福宝,也轻轻叹气,既然有人要害福宝,自己是看不紧的,被人引开一下子,对方就可得手了,福宝要逃过这一劫,还得在太上皇身边才行。 她用锦被包着福宝,抱了起来往乾坤殿去。 彻查福宝的事情,是太上皇下令的。 太上皇很清楚福宝的性子,福宝畏高,他甚至下石梯都颤腿,绝对不可能上文昌塔,也绝对不会从文昌塔跳下来。 因此,太上皇醒来之后,便下旨彻查,明元帝来到,问清楚了情况,也是大怒,把负责牵狗的小太监先打了二十大板。 负责彻查的是御前副侍卫长顾司。 乾坤殿人不多,要问口供很快就问完。 口供直指楚王宇文皓。 有人看见是宇文皓把福宝抱上文昌塔的。 “传楚王!”明元帝脸色阴沉。 宇文皓刚来到寝殿,便听得明元帝这一声低怒。 他心中一沉,不等顾司前来,便快步入了殿中。 殿中,睿亲王,齐王,纪王等几位亲王也都来了,皇后和褚明翠站在太后的身侧陪着,太上皇半坐在床上,神情看不出阴晴明暗,常公公端着茶在床边伺候。 “楚王!”顾司 上前,眼底有些复杂,“今日你是否带着福宝上文昌塔?” 宇文皓静默了一下,缓缓点头,“是的!” 明元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带福宝去文昌塔做什么?” 宇文皓沉默了一下,“儿臣觉得乏闷,想上文昌塔喘口气,福宝跟着来,儿臣便顺手抱起了它。” “那王爷离开文昌塔的时候,福宝是否跟着下来了?”顾司问道。 宇文皓摇摇头,“当时本王并未留意。” “你素来机敏,又知道福宝是你皇祖父的心头宝,你竟会没留意?” 明元帝这话很是尖锐,显然是指宇文皓往日专爱讨太上皇的欢心去哄狗,殿中的气氛,十分凝重。 就连太后都怔了一怔。 她道:“算了,为一条狗跟自己的儿子置气做什么?就算是老五带上去的,可总不会是老五把它扔下来,老五跟福宝感情还不错。” 太后哪里知道明元帝心里头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明元帝有些大题小做了,不过是条狗,哄哄太上皇调查一下就是,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老五的面子? 太后见明元帝不语,却还是沉着脸,便转头对太上皇道:“太上皇,您倒是说句话啊,福宝已经没了,总不能为了它,还得叫亲王受罚。” 太上皇 却看着宇文皓,“你走之后,还有谁在文昌塔上?” 宇文皓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之色,道:“回皇祖父的话,没有。” 元卿凌进来的时候,便听到太上皇问宇文皓,再听了宇文皓的回答,她几乎可以笃定,文昌塔上还有人。 但是这人,是他要护着的人。 元卿凌看了褚明翠一眼,她站在皇后的身边,垂手而立,听得宇文皓的回答,她的眸色分明闪了一下。 常公公眼尖,看到了元卿凌抱着一张锦被,那锦被是福宝的,如今血迹斑斑,他心里不悦,这位楚王妃怎么回事?知道太上皇为福宝的事情伤心,竟还把福宝的血被子拿进来,这不是刺激太上皇吗? 他急忙便下去想拦住元卿凌,元卿凌却已经进了殿中。 众人也看到了她和她抱着的锦被。 明元帝脸色更沉了,正欲出言呵斥,元卿凌却屈腿福身,“太上皇,父皇,我为福宝疗了伤,福宝还没醒,怕太上皇忧心它,便先抱过来给太上皇看看。” 太上皇眸子一睁,急声道:“快抱过来!” 元卿凌走到床边,把福宝连同锦被放在地上,福宝还没醒,但是有呼吸。 太上皇撑着身子看了一眼,便问元卿凌,“它伤势如何?怎么睡了?” “应该没 什么大碍了,孙媳妇给它吃了些治疗内伤的药,方才问王爷拿的。”她说着,回头看了宇文皓一眼。 褚明翠的声音传来,“不知道给的是什么药,竟能把将死的福宝救回来。” 元卿凌转头看着褚明翠,道:“紫金丹,王爷说福宝是皇祖父的宝贝,怕因福宝而影响了皇祖父的龙体,所以便把紫金丹给福宝吃了下去,看是否能救福宝一命。” 太后啊了一声,怨怪地看着宇文皓,“你怎么这般糊涂?紫金丹你只有一颗,自己都舍不得吃,怎还给了福宝吃?” 宇文皓看了元卿凌一眼,元卿凌坦然站着,眸色澄明。 他轻声道:“孙儿见皇祖父为福宝的事情病发,一时没多想……” 舍得用紫金丹救福宝,可见,福宝不是他害的。 明元帝脸色也稍稍缓和,睿亲王见状,道:“许是福宝上了文昌塔,一时贪玩竟跳了出栏外,没想便失足堕下,这是意外。” 明元帝显然也接受了这样的解释,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太上皇的眼色。 太上皇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他道:“顾司,还不把福宝抱下去?” 太上皇伸手一压,“不必了,就让它在孤的身边养伤,孤累了,楚王妃,你依旧在殿中侍疾,所有人,退下吧!” 第29章 心里明白的太上皇 殿中的人都出去之后,太上皇看着常公公,不悦,怎跟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不识趣吗? 常公公哀怨地看了元卿凌一眼,自打楚王妃入宫侍疾之后,他在太上皇跟前就没地位了,但是看在她和楚王救了福宝的份上,算了。 常公公一并出去打发了外头伺候的宫人,殿中便悄然无声了。 太上皇扫了元卿凌一眼,“福宝肚子上的是什么?” “蜈蚣……吧!”元卿凌弱弱地道。 方才所有人都不会盯着福宝的肚子看,毕竟,福宝全身都是血迹。 唯有真的爱它的主人,才会看到。 “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要拿老五问罪你才说?”太上皇冷道。 问他的罪关她什么事?最好是拿他打一顿板子,三十大板,这就解恨了。 不过,她可不敢这样说出来,在太上皇眸子锐利的紧盯之下,她道:“福宝脾脏破裂,需要开膛缝补,这一道看着像蜈蚣的是缝补了的伤口。” 太上皇闭着嘴,很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做的,但是,尊严不允许他问,总不能说他没听过这种治疗方式。 “紫金丹谁吃了?”太上皇又问道。 元卿凌道:“我吃了。” “老五对你还算不错。”太上皇点点头。 恕元卿凌不能认同这话,动不动打板子, 一巴掌说扇就扇,这算不错? “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太上皇再问。 这下,元卿凌可不敢说实话,“真是摔的。” “如此嘴硬半句实话不说,实在该打,打得还少了。”太上皇哼道。 元卿凌垂下头,“实话总是不好听的。” “孤这辈子听过好听的话还少吗?但是孤这辈子没听过几句大实话,你说还是不说?” 元卿凌木木地站了一下,才轻声道:“被杖打的。” “犯什么事了?” 元卿凌摇头,“不知道。” “那你是在控诉孤的孙子无故杖打你了?”眉毛竖起来了。 元卿凌实在无法撺掇太上皇心里想什么,只觉得他咄咄逼人又没有太深的恶意,敷衍回答,他识破,说真话,他不高兴,宇文家的人真难伺候。 “该吃药了!”元卿凌转移话题,走到帘后取了一把药出来,端水走到床前。 太上皇气结,“小小年纪,记仇得很。” 虽嘀咕,但是一把药还是咽下去了。 吃了药,太上皇就躺下了,舒了一口气,道:“事不过三,孤这是第三回从鬼门关里被拽回来,若再有下一次,怕就真的去了,楚王妃,帮着孤跟恶鬼打架,你势单力薄,怎么死都不知道啊。” 元卿凌怔了一下,看着太上皇 别有所指的神情。 这老头,心里明亮着呢。 知道有人要害他。 元卿凌淡淡地道:“命一条,要便拿去。” 太上皇有些意外,看着元卿凌的眼光渐渐地升起了赞赏之色,不过,他嘴巴依旧毒舌,“只怕死也不容易,折磨得你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 “那也不怕!”元卿凌道。 不是不怕,是怕也无用。 “方才殿中这么多人,谁是人,谁是鬼,你看出来了吗?”太上皇问。 元卿凌摇头,“看不出来。” “好好看,只要心够静,眼睛够锐利,魑魅魍魉就会慢慢地浮出来,野心是藏不住的,等你看明白了,孤才告诉你对付他们的办法。” 元卿凌实在不解了,“既然您都知道谁是人谁是鬼,为什么您不出手?” “因为除不尽,除掉了鬼,那些本是人的也会慢慢地变成鬼,野心,会吞噬人的本心,而孤,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棺材,没力气了,他们都是宇文家的人啊,是孤的后世,杀一个,伤一次。” 太上皇说了这句话,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元卿凌觉得这句话有些悲哀,他是当朝太上皇,位分最尊,可惜,他连害自己的人都不能处置。 “老五是个聪明人,可惜,是个瞎子!”太上皇闭着眼睛,又 嘟哝了一句。 元卿凌为他拢了被子,“睡吧。” 太上皇却忽然睁开眼睛,抓住了她的手腕,“孤希望你的医术,足能治疗他的眼瞎之症。” 元卿凌看着太上皇隐藏着焦虑担忧的眸子,轻轻地道:“心瞎了,医术再高明也无用。” 太上皇重新闭上眼睛,显然是认同她这句话。 一会儿,轻微的鼾声传来,太上皇睡着了。 福宝却醒了,动弹了一下,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元卿凌蹲下来,抚摸着它的头,“告诉我,谁害的你?” 福宝呜呜呜了三声,那是一个名字,元卿凌听得懂。 “好孩子,别怕,没事了,她害不了你了。”元卿凌安慰道。 福宝舔着她的手,眼神极度依赖。 过了一会,元卿凌走出殿外,常公公在外头候着。 “太上皇睡了,劳烦公公看着。” 常公公嗯了一声,“王妃,老奴命人准备了饭菜,去吃点。” “辛苦公公!” “饭菜设在西暖阁,王爷应该也在那边。” “齐王妃出宫了吗?”元卿凌问道。 常公公道:“应该也在西暖阁,齐王也在那边。” 元卿凌大步往西暖阁而去。 来到西暖阁,却没有看到宇文皓和齐王,只有褚明翠站在廊前。 她看着元卿凌,眸色冷凝, 嘴角扬起,却是充满了嘲讽。 元卿凌走近的时候,褚明翠忽然轻声道:“你真以为得了他的心吗?做梦吧,他忘不了我,他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你甚至连个替代品都不如。” 元卿凌静静地看着她,褚明翠,京中才女,温良恭俭又知书达理,人人称颂。 但是如今她弯唇讽刺,野心外露,丑陋至极。 “福宝是你扔下来的,是吗?”元卿凌心平气和地问道。 太上皇说,人心只要够静,就能一切都看得清楚。 褚明翠冷笑道:“女人的心思果然是缜密敏感的,你知道我与楚王在文昌塔上,可惜,只是你的猜测罢了,无人会信你,只认为你是诬陷于我,楚王是宁可自己死,也要保着我。” “我知道没人会信我说的话,我只想证实我推测是否正确,福宝是你扔下来的,是吗?”元卿凌再问道。 褚明翠凑在她的耳边,得意而轻柔地道:“你猜得没错,是我,还想知道楚王跟我在文昌塔说了什么吗?他说,觉得你肮脏,讨厌,连碰你都要吃药。” “他跟你说的?”元卿凌问道。 “若不是他说,你认为我会知道么?”褚明翠笑得恣意,她看着元卿凌,等着看她的反应,以元卿凌以往的性子,绝对会发疯。 第30章 说清楚 但是,元卿凌只是静静地站着,神色不见一丝愠怒,甚至,丝许的在意都没有。 褚明翠不信她真的无动于衷,继续挑衅,“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元卿凌倏然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便往里走,“想,但是我觉得,没什么不能四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她笃定宇文皓和齐王在殿中,按照目前她所了解到的情况,齐王夫妇来找宇文皓的目的,他也知道,所以,褚明翠才会站在门口,而不进去。 见她来,借故挑衅,是不惜一切羞辱她激怒她,让她不能再留在宫中接近太上皇。 “你放手!”褚明翠没想到她会有此一举,大惊失色,尾指一勾,尾指的锋芒扫过元卿凌的手腕,想逼元卿凌放手。 元卿凌自小便有一股执拗的劲,要做的事情,便是拼这条命也得做。 所以,一路进去,鲜血滴滴答落下,地板被血染了一朵朵的石榴花。 “楚王,齐王!”元卿凌破罐破摔之后,也就管不得什么礼貌了,直接把褚明翠拽在了椅子上坐着,再取出手绢包扎自己的伤口,口中不忘说:“齐王妃有话要跟我们说。” 宇文皓看着她动作粗鲁地对待褚明翠,眸子一暗,冷声问道: “你想做什么?” 褚明翠方才狼狈,但是坐下来之后马上就整理了仪容,淡淡地看着元卿凌。 她可不信元卿凌好意思把方才的话说出来,这里可不止楚王一人,还有齐王在,但凡知道羞耻的,都不会把闺房之事说出来。 可她料错了,元卿凌包扎手腕之后,抬头直视楚王,“方才,齐王妃跟我说,你和她单独在文昌塔上,你跟她说你必须吃药才能与我圆房,更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了她,让我死心,最后,她说福宝是她扔下来的,这话,既然她能对我说,想必,也能当着你们的面说。” 褚明翠脸色大变,当场就掩面哭了出来,浑身颤抖,“你……你为什么胡说?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宇文皓站起来走到元卿凌的面前,整个人阴沉得可怖,眸子里凝着风暴,扬起手,眼看就要一巴掌下来。 元卿凌抬起头,眼底迸发怒意,“打,尽管打,这一巴掌下来,我保证我们四个人都活不了,我拼了这条命跟你们玩!” 元卿凌算是触及宇文皓的逆鳞了,他眼底怒气更盛,手呼下来,齐王迅速站起来拉住宇文皓的手,“五哥,莫与这种泼妇计较。” 元卿凌拔下簪子,以求护身,她 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狂怒激动,“齐王你闭嘴,我若是泼妇你的王妃就是毒妇,娶了个毒妇你能什么啊?她真看上你了?看上你是皇上的嫡子罢了。” 齐王眸子冷冷地道:“本王见过泼辣的女人,就没见过你这种黑心泼辣的,你这般诋毁明翠,颠倒黑白,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元卿凌听了这话,简直想笑,天打五雷轰?这是一位亲王说出来的话? 难怪褚明翠会这么心急,嫁的竟是个没心肺的人,若她不筹谋,何时才成事? 褚明翠还在哭,但是心里却骂齐王笨。 她知道,齐王最终会信她,但是却帮不了她出头,她只能求助楚王。 她站起来,泪水盈盈地看着宇文皓,“楚王,我知道她恨我,但是她方才的话,我半句没说过,这种事情,我褚明翠就是死,也不会说得出口。” 换言之,她没有这么不要脸,把这种事拿出来讨论。 “至于说我扔了福宝下来,那更是无稽之谈,我常年茹素,不犯杀戒,便是蝼蚁也不会踩死,更不要说福宝了。” 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晶莹的泪珠滑过白皙的脸颊,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又楚楚动人。 齐王心疼得不得了,伸手抱了她,“是非 曲直,自在人心,不与这种泼妇计较。” 褚明翠被齐王抱在了怀中,却眸色凄楚地看着宇文皓。 元卿凌冷眼看着这一幕,心头真觉得好笑而不是生气了。 美人说一句,胜过她争辩万句。 不过,宇文皓的狂怒反而慢慢地消淡了下来,最终,眸子趋于平静,他对齐王道:“你们先走吧。” “好,我们先走,五哥可别动怒,就当听了疯子的话。”齐王怕宇文皓在宫里打王妃,闹到父皇面前,可就更难收拾了。 说完,他拉着褚明翠走。 褚明翠真的是要吐血了,现在走什么啊?这事还没说明白呢。 她不甘心对转身看着宇文皓,哽声道:“希望王爷能还我一个清白。” 宇文皓微微颌首,“你们先回去吧。” 褚明翠没得到一个保证,心里很憋屈生气,但是这下也不好再发作了,只得跟着齐王走。 她甚至不敢回头给元卿凌一个眼色。 宇文皓收回眸光,看着手里紧紧握住簪子的元卿凌,她发髻松散,两缕头发落下,额头的发丝沾了汗水,斜斜地贴着眼角,露出一双凤眸虎虎而视。 “你别过来!”元卿凌举着簪子,瞪着他,“别欺人太甚,我不怕你的。” 她已经做好了心 理准备,他若是再动手,她就算打不过,也得伤他几分才罢休。 宇文皓走近她,吓得元卿凌一个反射,直接把簪子就戳他的手臂。 簪子插了进去。 她用的是全身的力气。 插完之后,她自己也吓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持凶器伤人。 鲜血从他素色衣衫漫开,晕染,一会就手巴掌大的血迹露了出来。 宇文皓看着吓得手足无措的元卿凌,又想起她为福宝治疗的时候,还伸手进去弄伤口,缝针,是同一个人吗? 宇文皓拔下簪子,丢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地接住,便听得他淡淡地道:“吃饭!” 他从她身边走过,坐在了饭桌上。 而他的手臂,还流着血。 元卿凌把头发拢好,戴上发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宇文皓抬头瞥了她一眼,“坐下吃饭!” 元卿凌摇头,“你把话说清楚。”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一清二楚,本王为方才差点动手而跟你道歉。”宇文皓把筷子放在了对面的碗上,淡淡地说。 道歉? 元卿凌慢慢地走过去,迟疑了一下坐在他的对面,宇文皓咳嗽了一声,吓得她整个弹起,猛地一手拔下簪子对着他,尖声道:“你想做什么?” 第31章 不见他入宫 宇文皓拿起筷子吃着已经冰冷的菜肴,淡淡抬眸瞧了她一眼,“要打?吃饱有力气再打。” 元卿凌知道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再度把簪子戴上坐了下来。 确实是饿得有些惨,自打来到这里,她就一直在饿肚子。 因心里始终有戒备,她吃得很快,狼吞虎咽。 而宇文皓则慢条斯理地吃着,神情依旧沉郁,但是整个人显得特别平静,只是这种平静,让人觉得暗藏风云。 元卿凌悬着半颗心把饭吃完,然后进了屏风后面给自己打针,开药。 丝织的屏风透光,宇文皓其实能看到她在里面做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这几天,事情离了他控制掌握之中,元卿凌的改变,让局面也发生了改变。 他再度被置于旋涡之中。 这不是好事,但是,如果能让皇祖父好起来,他也不在乎。 元卿凌的改变,可以回府再慢慢观察调查,她翻不了天。 元卿凌打完针之后,把药放入嘴里,就着冷了的水吞了下去。 宇文皓抬起头看她,淡淡地道:“回寝殿里待着吧,凡事不管不问,也别多辩解,本王要出宫了。” 元卿凌对他的态度忽然改变感觉特别的没底,总觉得他憋着坏呢。 “你的伤口,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元卿凌硬 着头皮道,想起他的坏,这话确实言不由衷。 宇文皓摇摇头,站起来转身走了。 元卿凌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奇怪,他大可以不吃这顿饭就走的。 而且,她方才这样对褚明翠,褚明翠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怎么会就此罢休? 想起他抡起巴掌那一瞬间,眼底的惊云狂卷,甚是可怖。 他的身影被残阳拉得很长很长,在出拱门之后,影子瞬间消失,寻不到一丝痕迹。 元卿凌心里,慢慢地腾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一种近乎不祥的感觉。 回到乾坤殿,太上皇和福宝都还在睡,她坐在旁边,常公公站在床前,垂首而立,偶尔淡淡地瞟她一眼。 第二天,福宝精神了许多,看样子,这小子是躲过一劫了。 福宝好转,太上皇心情开怀,病情也有好转。 辰时过,明元帝先来请安,然后是睿亲王,皇后,太后,贵太妃,再到诸位亲王,这乾坤殿一早上就没空闲过。 不过,太上皇多半也没怎么说话,亲王们进来磕头便出去了。 褚明翠和齐王也来了,褚明翠眼底泛着红丝,但是齐王对她甚是爱护,出入都牵着她的手。 褚明翠入殿之后,看过元卿凌一眼,那一记眸光,暗藏诡谲。 而元卿凌这个时候正在给福宝的 伤口消毒,一边对福宝道:“福宝,以后见了害你的人,一定不能口软。” 齐王瞪了元卿凌一眼,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可恶?五哥真应该给她点教训。 齐王夫妇走后,太上皇看着元卿凌道:“你嘴巴就不能闲闲?说那么多话做什么?” 元卿凌擦了手,“是,谨记太上皇教诲。” “不服气?是为你好!”太上皇哼道,“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仔细祸从口出。” 元卿凌怔了一下,真心地道:“是,我知道了。” 她无所依靠,确实,不该树敌。 太上皇拍着床边,“过来跪!” 床边已经铺了软垫子,这是方便元卿凌跪坐。 太上皇知晓她有伤坐不得,跪坐是最舒服的,所以叫常公公准备的垫子。 元卿凌跪坐好,在宫里伺候了三天,知道太上皇的性子,但凡有点精神,就都教训人,还不接受反驳和解释。 果然,开始了。 “是不是觉得,孤让你隐忍是叫你做龟孙?” 元卿凌摇头,“没有这样想的。” “没有?分明有,你心里就不服气,觉得不公平的事情就要说出来,不能妥协。” 元卿凌真没这么幼稚,所以她比较坚定地摇头,“真不是这样想的。” 太上皇用手背敲着床沿,增强语气,“你 怕什么难堪?所有人都会这样想,孤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想,孤碰壁无数,才领会了道理,你有能力的时候,可以什么不公平的事情都说出来,可你在没有能力的时候,人家让你吃狗屎,你都得吃。” “……是!”元卿凌垂着脑袋,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又不服了?”太上皇挑眉。 元卿凌抬起头,眼底简直不起任何反抗的情绪,温顺乖巧得像小白兔,哪里看出她不服来? “真服!”她说着,眼睛瞟了一下外头,诸位亲王都来了,怎么还不见宇文皓来?她本来一点都不希望他来的。 太上皇见她心不在焉,拉长了脸,“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你就知道孤的话堪比圣贤。” 押韵!好文采! 御医亲自端药进来,元卿凌在心底舒了一口气,无比殷勤地道:“放着我来!” 御医恭谨地道:“有劳王妃了。” 她端着药走过去,太上皇脸色黑了一大半,看着元卿凌的温柔的微笑,报应来得很快嘛。 常公公拿着蜜饯在旁边伺候,等药喝完,立马就把蜜饯递过去,常公公看太上皇的眼神,心疼得不得了。 “老奴恨不得替您病呢。” 若是旁人说这话,未免有谄媚之嫌,但是常公公说,则是满满的 关怀宠溺。 “就你也有资格替孤病?”太上皇砸砸了两下嘴里的蜜饯,囫囵地道。 常公公只笑着望他,没回答。 元卿凌喂福宝喝水,福宝精神不足,喝了两口,便又躺过去了,元卿凌便抚摸着它的狗头。 阳光从殿外透进来,屋中的一切,看起来竟是这般的岁月静好。 有小太监从殿外进来,轻声禀报:“太上皇,纪王在殿外候着。” 太上皇眸子淡淡地抬起,方才的愠怒尽收,平静地道:“宣!” 纪王进殿,一身锦缎流云纹蟒袍,显得神采飞扬,他神情恭谨地上前跪下,“孙儿叩见皇祖父,皇祖父金安!” 太上皇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眸光浑浊地瞧了纪王一眼,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沙哑的嗯声,算是应过了。 元卿凌看着太上皇神情的变化,这一收一放,影帝啊! 纪王跪前两步,“皇祖父今日觉得如何?” “好多了!”太上皇这样说,但是,听声音和神情,真没觉得哪里好。 “皇祖父龙体安康,便是孙儿们的福气。”纪王一副感恩涕零的样子。 说了几句,纪王便起身告退了。 临走前,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元卿凌一眼,那眼底,似乎蕴含着一种奇怪的东西。 元卿凌莫名地就觉得心颤了一下。 第32章 遇袭 一直到残阳铺盖院子,还没见宇文皓入宫。 元卿凌有些心神不安,这一天过得那么顺利,自打穿越来到这里,就不曾试过的。 晚上的时候帮福宝的伤口消毒之后,常公公就让她回西暖阁休息。 元卿凌出到外殿,看见明元帝的銮驾到了殿门,她正犹豫着是赶紧离开还是等他来到请安再走,却见一名侍卫打扮的人上前说了两句,明元帝竟然脸色大变,转身就走。 到了殿外都要转身走?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元卿凌心不在焉地回到了西暖阁,喜嬷嬷过来给她换药,元卿凌用热水擦了身子,洗了脸,整个人就舒服多了。 吃了消炎药,她便上了床睡觉了。 这几天总是吃消炎药,弄得她精神萎靡,全身困倦,身子一沾床,眼皮就耷下来了。 甚至,没来得及去想明元帝为什么来了又走。 半夜,喜嬷嬷进来叫醒了她。 元卿凌揉揉眼睛,看着掌灯站在一旁的喜嬷嬷,她神情有一种隐晦的悲伤,元卿凌几乎是整个弹跳起来,哑声问道:“太上皇……” “不是,不是!”喜嬷嬷立刻打断她的话,“王妃快起来,更衣出宫,顾司在外头等你。” “出宫? ”元卿凌懵了,这三更半夜的,出什么宫啊? “别问,快去来!”喜嬷嬷伸手掀开她的被子,回头沉着地吩咐,“伺候王妃更衣。” 元卿凌这才看到殿中不止喜嬷嬷一人,还有两名伺候的宫女。 一条冰冷的湿毛巾搭在她的脸上,喜嬷嬷道:“王妃必须要清醒一下。” 冷气烘得元卿凌整个人都清醒了,她也不问,喜嬷嬷是太上皇的人,她出宫,一定是太上皇的吩咐。 太上皇生她的气了? 所以半夜也赶走她? 出了外头,便见一名穿银色护甲腰间带佩剑的年轻人站在廊前等着,见她出来,侍卫拱手,“顾司护送王妃出宫。” 元卿凌认得他,此人是御前副侍卫长顾司。 前天是他负责调查福宝堕楼案的。 她心下打了一个突兀,顾司护送她出宫?太上皇要撵走她,随便派个人送她出宫就是了,竟劳动御前副侍卫长? 她也不问,跟着顾司走。 顾司的步伐很快,元卿凌尽量追赶,但是还是落了一段距离。 到了宫门外,元卿凌已经气喘吁吁。 宫外停着一辆马车,元卿凌抬头看,赶马车的人竟然是府中家臣汤阳。 汤阳下马,摆下垫脚凳子, 躬身道:“王妃请上马车。” 元卿凌也不问,踩在凳子上了马车。 顾司在前头打马,汤阳赶着马车,沿着漆黑的道路,往楚王府而去。 马车赶得很快,一路颠簸,元卿凌觉得伤口发痛,但是,也顾不得疼痛,因为心尖被一种说不出的恐慌俘虏了。 马车抵达楚王府,停了下来,汤阳下马车掀开帘子让元卿凌下来。 楚王府大门外悬挂着两盏大灯笼,雾气笼罩,光芒莹莹。 元卿凌心神不宁,一脚错踏,脚崴了一下,顾司连忙扶着,轻声道:“王妃小心。” “谢谢!”元卿凌抬头,迎上顾司那泛着淡寒的眸子。 “能走吗?”顾司放开她,问道。 元卿凌踮了踮脚,很痛,但是她也没让顾司搀扶,一瘸一拐地进去了。 进了府中,一路往前走,汤阳才道:“前天晚上,王爷出宫的时候遇袭,伤势很重。” “有多严重?”难怪他昨天没有入宫,原来遇袭了。 “一度,没了呼吸,后来齐王送来紫金丹,才缓过来,只是依旧没醒,而且,从昨天酉时开始,就一直高热,呼吸薄弱,还吐了两次血。”汤阳沉声道。 “为何现在才找我?”元卿凌急道 。 汤阳疾步走着,道:“王爷不许通知宫里,是昨晚情况特别危急,这才入宫去告知皇上的,殊不知,太上皇得知了此事,命人问了情况,然后常公公着属下入宫接王妃。” 汤阳也不知道太上皇叫王妃回来的用意,常公公只说,王妃是唯一一个可以救王爷的人。 元卿凌顾不得去想太上皇为什么会知道,想起昨晚皇上到了乾坤殿却又走了,想必是王府的人进来禀报。 顾司一路跟在后头,听了汤阳的话,忍不住问元卿凌,“王妃可知道太上皇的意思?” “不知道,先去看看。”元卿凌觉得脚痛得很,心头也慌,兴许是原主残留的情绪作祟。 抵达宇文皓住的啸月阁,王府侍卫长徐一听得脚步声打开门,屋中灯光模糊,血腥的味道涌出来,死气沉沉笼罩。 元卿凌被这股血腥的味道熏得脚下虚软,她伸手想扶着门,门却随着她的推动而往后,她整个人往前跌去。 楚王的侍女绮罗急忙过来扶起她,“王妃仔细一些。” 元卿凌额头磕破了皮,渗出了点儿血丝,脑袋更沉了几分。 她心底暗暗懊恼,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又不是没处理过重症病人,怎 会这么心慌? 好不容易,到了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是楚王宇文皓? 一道伤口从左侧耳旁一路延伸到眉骨处,伤口之深,已经见骨,伤口四周都肿起来,头上被包扎,看样子,也有伤口。 他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像宣纸,嘴唇也没了颜色,几乎没有呼吸,像死了的人。 “十八道伤口,腹部中了两剑,双臂,双脚,背部,都有伤。”在角落中,有一人静静地说着。 元卿凌抬起头看过去,齐王站在屏风旁边,声音惊痛。 元卿凌又吸了一口凉气,十八刀,他竟然还能活着? “御医呢?”元卿凌哑声问道,“为什么不请御医?” “御医已经回宫。”汤阳沉声道,是他送御医回宫的,御医说,神仙难救,只剩下一口气了。 “掀开被子,我看伤口。”元卿凌马上道。 汤阳上前掀开被子,他衣衫褪去,只剩下小腹和大腿范围盖着一张薄被,伤口是被处理过的,但是,伤口皮子外翻,渗着血水,情况真的很不妙了。 元卿凌俯身下去,听心跳,听呼吸,心跳很弱,时停时跳,失血过多,无法供血,已经出现心衰了。 第33章 伤势很重 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脸,“宇文皓,宇文皓。” “你别拍他,他已经昏过去了。”齐王生气地道。 元卿凌却还在拍着,“宇文皓,醒来,试着睁开眼睛。” 她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掰直,然后重重地握住拉扯,“睁开眼睛。” “你这个女人,真不知道皇祖父叫你来做什么?”齐王疾步过来,想伸手拉开元卿凌。 却见宇文皓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元卿凌推开齐王,微愠道:“你退到一边去,不许妨碍我。” 齐王吃惊地看着她,这女人怎么那么凶? 元卿凌双手在宇文皓的头上,嘴里问道:“宇文皓,看着我,知道我是谁吗?” 宇文皓眼前的景象模糊,但是听得声音,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声,“丑女。” 元卿凌嘴角歪了一下,“你是谁?出了什么事,知道吗?” “本王遇袭……” 意识清醒的。 “好,我现在帮你检查,痛的话你跟我说,要排除脑颅出血和内出血的情况。”元卿凌的双手开始在脑颅轻轻地按压,慢慢地移下,心脏,肺部…… 宇文皓胸腔发出一声哮鸣,身子一颤,便见他脸色涨红,呼吸困难起来。 元卿凌飞快判断,有 内伤,咳嗽引起气胸了。 “五哥……” “王爷……” 众人见宇文皓的情况一下子变得危急起来,都上前惊喊了一声。 元卿凌已经快步走到屏风后面,取出药箱打开,取针走出来。 “汤阳,你帮我摁住他,他出现气胸,会危机生命,要把气抽出来。”元卿凌道。 “什么?”汤阳不解,惊愕地看着她手中拿的针。 元卿凌懒得解释,拉住他的手过去压宇文皓的左右手,“尽量控制他不要动。” “哦,哦!”汤阳本不是没主意的人,但是看宇文皓很辛苦,现在又没有御医在场,只能是听元卿凌的话,毕竟,这是太上皇的命令。 让所有人都听楚王妃的话。 元卿凌深呼吸一口,胸膜腔穿刺抽气她许久没做过了。 她手指放下,慢慢地锁定位置,在第二根肋骨间隙穿插下去抽空。 所幸,一切顺利。 众人都惊呆了,看着她那个针慢慢地往上推移,而随着推移,宇文皓看着就平静了许多。 众人略放了心,但是元卿凌的心却很沉重。 这意味着,他内伤不轻,可到底伤在哪里,伤得有多重,她没办法知道,作为一名现代医学出来的却又没多 少临床经验的医生,她的诊断多半是依靠医学仪器。 如今,除了听诊器,她没有其他可用的仪器了。 而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输血,他失血太多了,会要了他的命。 她闭上眼睛默念了一下,药箱里一定要有验血型的试纸和输血用具。 打开,果然有,她真是心想事成啊,但是安慰自己,这是意念控制,和什么神通力无关。 她把试纸一份份摆在桌面上,然后正色地对顾司道:“你们几个都往试纸上滴血,他失血过多,一定要输血。” 顾司不解,“什么叫输血?” “就是把你们的血给他用。” 侍卫徐一抬起手腕,指甲一扫,鲜血便落下,他凑过去往宇文皓的嘴里滴下去,道:“便是流干属下的血也不打紧。” 元卿凌看他一眼,“忠心可嘉,但是你这样帮不了他,血就算咽下去也只是抵达胃部而不是到血管,更无法流通心脏,快止血吧,别浪费了。” 徐一愕然,看着已经吃了满嘴鲜血的宇文皓,讪讪地道:“不是这样么?” 元卿凌把试纸递过去沾了徐一的血,其他人都按照元卿凌说的去做,把血滴下一滴在试纸上。 元卿凌再刺破宇 文皓的指腹染血检验。 等了一会儿,她看着试纸,道:“顾司,汤阳,你们的血可用。” 这两人都是O型血,而宇文皓是A型。 顾司和汤阳顿时站直,等着元卿凌的吩咐。 “坐下!”元卿凌取了抽血针袋过来,临危输血,也没办法严谨了,只求他们都没病没痛,没喝酒抽烟没吃药。 顾司和汤阳看着自己的血从那小小的管子里流出,变成了黑色的两袋,他们抬头看了元卿凌一眼,见元卿凌神色沉重,他们也不敢问。 抽了两袋血,元卿凌在床前挂起,为宇文皓输血。 再拿起听诊器,听他的内脏是否有破裂和内出血情况。 有血胸的情况,方才应该是血胸的情况下咳嗽引致气胸的。 她再穿刺抽血,宇文皓整个人如今是清醒的,他的眼睛就一直追随者元卿凌走,元卿凌低头抽胸腔出血的时候,他甚至不觉得痛,只是盯着她额头的渗血。 然后,他慢慢地抬起手想把她额头的血擦掉。 手微微动弹,元卿凌便厉声道:“不许动。” 他努力想瞪她一眼,这么大声,是要吓死他吗? 元卿凌接收到他的不满,道:“你还输着血呢。” 齐王见 宇文皓的情况略有舒缓,认为是紫金丹的作用,道:“五哥,我去问二哥要一颗紫金丹。” 顾司道:“王爷,御医说紫金丹不可多用。” 元卿凌知道他服下了紫金丹,紫金丹的作用她自己试验过,因此知道。 所以,她看了齐王一眼,“你的紫金丹算是暂时救了他一命。” 不然的话,他撑不到现在的。 齐王眸色一飞,“他会没事,是吗?” “不知道!”元卿凌抽回针,丢弃在一边,“紫金丹不是仙丹,暂时稳住他的情况而已,他始终失血过多,伤势又重,内伤情况也不明朗……” 她说着,看了宇文皓一眼,他已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着伤者的面说他的情况,确实有些残忍。 但是,她认为他可以承受得住。 输血的过程中,需要密切看紧,而接下来的处理伤口了。 伤口这么多,这么深,消毒缝针是在所难免的。 缝针,浩大而漫长的工程。 宇文皓就像一个败破的布娃娃,在所有人的盯视下,元卿凌的巧手一点一点地缝上。 齐王看得差点落泪,这太残忍了。 天亮,才总算缝好头上的伤口。 头颅没有出血,这点,让元卿凌很满意。 第34章 稍稍好转 元卿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肩膀和颈椎都痛得有些吃不消了。 她看了一眼,在座的人都不具备实习医生甚至是护士的资格,没办法假手于人。 “王妃,若是实在辛苦,不如请其嬷嬷过来帮忙吧,她针线功夫不错的。”徐一讪讪地建议,方才出了糗,只盼着这时候能扳回点面子。 “如果王爷是一件衣服,确实是可以请其嬷嬷过来帮忙的。”元卿凌淡淡地道。 齐王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这是弄什么呢?伤口自然会愈合,为什么要缝补起来?” 看样子这个女人是懂得点医术的,但是不是正统的医术,是巫医之类的,那个箱子就是巫医的箱子。 如果不是皇祖父的吩咐,他断不能白白任她这样胡来。 最可笑的是她说他的血不合适五哥用,他和五哥是一父所出,血脉相通,怎么就不能用了? 元卿凌压根不想搭理他,转过身去慢慢地转动脖子放松。 齐王气得吐血,翠儿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个元卿凌,满嘴谎言,得意忘形又目中无人。 他始终坚信,五哥如今情况好转,是因为他的紫金丹。 而不是因为元卿凌。 而这个可恶的元卿凌 ,又继续开始缝补。 期间,宇文皓醒来过,但是意识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又昏了过去。 元卿凌知道他很痛,因为纵然是在昏迷中,他的身体还是会因为疼痛而轻颤,但是,她没有办法的,因为药箱里已经没有了麻醉。 这十分奇怪,药箱像是跟宇文皓过不去,昨天她还看到药箱里有一瓶麻醉,可方才怎么找都没找到了。 药箱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觉得宇文皓太可恶,所以不给他用麻醉。 元卿凌一边缝针,一边想着,许是药箱就是她潜意识的反应,而如今所面对的一切,都是在梦境里。 累中作乐,倒也一点乐不起来,因为到底人命关天。 处理完伤口,已经是差不多中午了。 继续输血,挂水消炎,双管齐下。 终于,到了傍晚时候,情况渐渐稳定下来。 不过,也不容乐观,因为现在还没确定内伤有多严重,晚上伤情会不会出现反复,还是未知之数。 元卿凌让他们分批去休息,而她也抓紧时间吃了东西然后在地上铺了垫子侧卧了一下。 到了酉时末,常公公来问情况,汤阳连忙叫醒元卿凌。 元卿凌从地上爬起 来,便见常公公已经进来了。 常公公这一次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惜,王妃最近有多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了。 “王爷如何了?”常公公轻声问道。 “好些了,但是,要观察过今晚才知道。”元卿凌道,“太上皇怎么样?” “闹脾气!”常公公无奈地道,“谁也劝服不了他老人家吃药,皇上来了也不成,说苦。” 元卿凌点头,“我开点药给公公拿回去,劳公公伺候他吃药。” 如今,她也不遮瞒了,横竖,她懂得医术的事情必定会被公开的。 齐王瞪大眼睛,骇然道:“你……你给皇祖父开药?你真懂得医术吗?” 常公公微笑地看着后知后觉的齐王,“否则,太上皇怎么会半夜赶她回府给王爷医治?” 齐王看着元卿凌,这一次是上下打量,就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似的。 常公公又问元卿凌,“太上皇还让老奴问一下王妃的伤可有好转?” 元卿凌心底叹息一声,到底还是老头子懂得疼人啊。 “谢太上皇惦记,已经好多了。” 常公公微笑,“那就好,太上皇说让王妃好好地养伤,强壮体魄,估计下一顿板子不会远了,有强壮的体魄才 能承受更暴烈的风雨。” 元卿凌垂下眼睛,默默地在心底收回方才那句话,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齐王又瞪大眼睛,羡慕妒忌恨地看着元卿凌,他知道,太上皇说话从来都是这样,越是宠爱一个人,就越说这种话。 这女人凭什么啊?不过就是在宫里侍疾几天,竟得皇祖父这般的在意。 常公公走后,齐王看着元卿凌,淡淡地问道:“你到底跟皇祖父灌了什么迷汤?” 元卿凌眼角扫了他一下,不想搭理他。 “说话啊,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齐王很生气。 元卿凌眉头都不抬,直接道:“回府去!” “什么意思?”齐王怔了怔,这和回府有什么关系?说着她没礼貌呢。 “我赶你走!”元卿凌毫不客气地道。 “你……你凭什么啊?”齐王粗着脖子怒问。 元卿凌道:“这里是楚王府,我是楚王妃,凭这个。” 齐王气极,双手一翘,“休想本王走,本王要在这里盯着你,省得你乱打主意。” “不走的话那就闭嘴!”元卿凌瞪了他一眼,然后去拿探热针给宇文皓探热。 齐王气鼓鼓地坐在一边,心底暗暗发誓,等五哥好起来,一定要叫 五哥好好地惩罚这个女人。 他不走,元卿凌在探热之后就走了,体温已经慢慢地降下来,她可以出去一会儿。 她去了探望火哥儿。 其嬷嬷见元卿凌来,连忙就起身。 火哥儿的情况确实好多了,伤口已经慢慢愈合,元卿凌检查了一下,欣慰地道:“很好,没伤到眼角膜,视力不受影响。” 火哥儿跪在地上,“奴才叩谢王妃。” “起来,小孩子说什么奴才?”元卿凌一手拉起他,揉揉他的额头笑了。 火哥儿有些受宠若惊,紧张地看了其嬷嬷一眼,其嬷嬷眼神很复杂,王妃确实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想起自己曾出卖了王妃,其嬷嬷心里很不安,想道歉,却又怕元卿凌的改变只是暂时,若自己说了出卖的事情,她秋后算账,那以后的日子就惨了。 元卿凌打发了火哥儿,坐下来问其嬷嬷,“紫金汤是什么?对人的身体会有什么伤害?” 其嬷嬷眸色暗了暗,才想起她喝过紫金汤。 “王妃可有吐血?”其嬷嬷问道。 “有,在宫中三度吐血。”元卿凌回答说。 “那……那除了吐血,可还有其他不适?”其嬷嬷略有些紧张了。 第35章 那就听我的 元卿凌看着她,“你指的是什么不适?” 她身体如今是各种不适,只是在高压力的情况下,让她无暇去感知,但是坐下来或者趴下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卷在一起,胜过伤口的难受。 其嬷嬷摇头,“其实,老奴也不知道具体,或许,为汤大人或者徐侍卫会清楚一些,老奴只知道紫金汤服下之后,会损五脏六腑,开始会出现吐血,咳嗽,惊梦等等的情况,之前有一名小厮偷偷地把王府的古董拿出去变卖,死活不承认,还撞墙自尽,汤大人给他喝下了紫金汤,他后来招供,大概半个月左右人就没了。” 元卿凌听得胆战心惊,“半个月人就没了?是因为紫金汤吗?” “汤大人说,服下紫金汤之后,必须要有药调理一年半载,才能恢复正常,只是那小厮着实可恶,汤大人没给他调理好,所以他就死了,死之前,也是吐血,肚子痛,咳嗽得厉害,一咳就停不下来,死的时候,脸都发紫的。” 咳得缺氧? 其嬷嬷犹豫了一下,道:“而且,他死之前,总说看到很多鬼魂,要抓他去地府审判,很害怕,所以,紫金汤又命梦入黄泉汤。” 元卿凌呆呆地看其嬷嬷,然后慢慢地挤出一丝苦笑,宇文皓,你是有多恨元卿凌啊?而最讽刺的是,她这个替身元卿凌,还得用尽所有的努力去救他。 若有真有轮回一说,那她和原主元卿凌是不是刨了人家宇文家的祖坟,才会遭这样的报应。 她收敛心神,所谓看到鬼魂,应该就是幻觉了,脑缺氧造成的幻觉,因此,这紫金汤会让人缺氧制造幻觉。 她听到福宝说话,是不是幻觉呢? 元卿凌都有点分不清了。 其嬷嬷看着她的神色,觉得她又有几分可怜,可她是一个做奴才的,没资格可怜主子。 元卿凌回了啸月阁,还是齐王和汤阳在里头守着,见元卿凌回来,汤阳连忙道:“王爷方才醒来过,王妃觉得要不要找御医来看看?” “暂时不用。”元卿凌想过去看看,齐王上前拦阻。 元卿凌看着这根人肉柱子,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齐王你到底想怎么样?” “趁着五哥情况好转,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诬陷明翠。”齐王瞪着她道。 元卿凌垂手,“你觉得现在说这些合适吗?” “合适,一会明翠会过来探望五哥,我不希望你再让她不 开心。” 元卿凌冷笑,“你的心真大,难道不知道宇文皓原先要娶的人是她吗?你就这么放心你的媳妇为另外一个男人担心?” 齐王大怒,“明翠和五哥没你想得那么龌蹉,他们来往光明正大。” 元卿凌听了这句话,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 宇文皓心里想什么,她不知道,但是褚明翠想什么做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贵为亲王,能这么天真无邪,坚信正道,其实是很可贵的一件事情。 所以,在本该大怒的时候,元卿凌反而是软了下来,道:“放心,她若来,我不会叫她难堪,除非,她自己想找难堪。” 齐王一怔,他本来已经准备了话来反击元卿凌更加尖酸刻薄的话,一下子升华,人物也有了弧光,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只能嗫嚅地道:“她肯定不会自己找难堪,你不知道她为人,她很好。” 元卿凌嗯了一声,走到床边去,却见宇文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他的焦点慢慢地收回来,盯着元卿凌额头上的那点伤痕。 元卿凌伸手摸了一下,伤口已经干了,血迹没来得及擦掉。 “王爷觉得如何?”元卿凌被 他盯得有些不舒服。 “暂时死不了。”他哑声说,眸光垂下。 齐王挤过来,喜道:“五哥,醒了?” 宇文皓微微颌首,看着齐王,“多亏你的紫金丹。” 齐王大方地一挥手,“紫金丹算什么?弟弟我又不上战场,压根不需要紫金丹。” 宇文皓微微笑着,眸色深沉。 片刻,他道:“七弟,汤阳,你们先出去休息一下。” 齐王道:“不累,我休息过了。” 宇文皓轻轻叹气,看着汤阳。 汤阳拉住齐王的手,“对了,王爷,属下正有些事情要请教您,您跟属下出来一下。” “有什么在这里说啊。”齐王怔道,却被汤阳拽着出去了。 元卿凌心里本来挺堵的,看到这一幕,却忍不住笑了。 宇文皓示意,“你过来一些。” 他声音很虚弱,丁点的元气都没有,一只脚,还在鬼门关里,但是,纵然如此,他的神情还比较冷硬。 元卿凌靠近一些,尽量让他说话不用太辛苦,“你说。” “皇祖父情况如何?”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以为他要问他自己的伤势,没想却是牵挂太上皇,看来此人性情虽然恶劣残暴,但是孝心是有的。 “到底 病久了,要好起来也非一朝一夕。” “那你入宫去继续侍疾吧,本王这里不需要你了。”宇文皓道。 元卿凌诧异地看着他,“你的危险期还没过,如果我走了,你会有一半的机会死的。” “本王心里有数,这一关,本王算是撑过来了。”宇文皓道。 呵呵。 盲目自信。 元卿凌摇头,“我暂时多留两天,等王爷情况稳定一些,我再入宫去。” “让你去便去!”宇文皓冷了脸,这个女人,真是无法对她好脸色。 “我心里有数。”元卿凌淡淡地道。 “你……”他眸色一怒,手往床边一锤,他以为是雷霆万钧之势,其实连被褥都没撼动,只是软软地垂下罢了。 元卿凌控制不住地幸灾乐祸起来,你也有今天了。 袭击他的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元卿凌感激这个人。 “本王杀了你!”看出她眼底的嘲弄之意,他怒火中烧。 元卿凌直接转身拿了一把剪刀丢在他的床前,“来!” 宇文皓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脑袋轰的一声,羞辱,绝对是羞辱。 “有本事就来杀我,若杀不了,还得听我的,伸出手来,挂针了。”元卿凌面无表情地道。 第36章 你去死吧 元卿凌帮他挂针之后,回去擦了身子换了衣裳过来,就看到褚明翠带着侍女进了院子。 她一身堇色流云纹绣花团锦簇缎裙,宽袖滚青边,腰间系同色宫绦,显得腰肢盈盈一握,袅袅动人。 梳望仙髻,戴着累丝金玉凤尾钗,洁白的耳垂挂金镂空小灯笼耳环,行动之时,耳环撞在肌肤上,发出玉碎般的清灵声音。 齐王看到她来,温柔一笑,上前牵着她的手,“坐马车累吗?” 褚明翠回以温柔之色,柔声道:“不累。” 两人手指交缠,一同上了石阶。 元卿凌就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地看着褚明翠。 褚明翠不着痕迹地抽回与齐王交握的手,对着元卿凌福身,“楚王妃好。” “嗯!”元卿凌应了一声。 齐王气结,按照礼仪,她应该说一声齐王妃好,而不是嗯。 嗯什么啊?架子还摆上了? 褚明翠伸手压了压他的手背,冲他微笑摇头,示意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齐王看到褚明翠这般明白事理,不禁怜惜五哥,竟娶了一个这样的女人做王妃,真是冤孽啊。 “我们进去!”齐王想再去拉褚明翠的手,褚明翠却已经先跨步进去了。 元卿凌没跟着进去,而是依偎在 门边静静地看着,听着。 褚明翠走到了床边,抬起了担忧而焦虑的眸子,“王爷可好?” 她的眼睛定在了他眉骨伤口上,心里是震撼的。 便是这般,他依旧俊美得让她心脏乱跳。 这个男人,为什么不争气一些?若他能做了太子,她何至于此呢? 心里一下子悲从中来,看他的眸光,不禁又哀怨了几分。 宇文皓倒是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还淡淡一笑,“不碍事,谢谢齐王妃的探望。” “你我……情如兄妹,这个谢字,就不必说了。”褚明翠轻叹,美丽的脸上是精致而滴水不漏的妆容,只是笼着一层哀愁。 齐王站在她的身后,自是没看到她的表情。 宇文皓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唇角的笑却凝固住了。 “到底是什么人这般狠心?”褚明翠问道。 齐王冷声道:“若知道是谁,本王定剁了他不可。” 褚明翠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些无奈,便又转身看着宇文皓,“王爷心里想必有数,是谁呢?下这么重的杀手,又是为何呢?” 宇文皓眸色倦怠,“不知道。” 褚明翠有些困惑,“连王爷也不知道?那京兆府调查出来没有?” “还没有人来报。”齐王搭腔 。 褚明翠哦了一声,便站着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宇文皓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困倦都很的样子。 齐王见状,道:“翠儿,你先回吧,五哥该休息了。” 褚明翠沉了一口气,看着宇文皓道:“王爷若知道谁是凶手,不妨说出来。” 宇文皓不做声,仿佛已经睡着。 齐王看了褚明翠一眼,怎地她似乎十分关心凶手的事情?反而没问五哥伤势的情况呢。 “走吧!”他牵着褚明翠的手道。 褚明翠见宇文皓确实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只得与齐王一同走出去。 在门口,褚明翠站定了身子看元卿凌,“好好照顾王爷,别惹他不高兴了。” 元卿凌淡淡地道:“齐王妃多事了。” 齐王生气,怕她再说难听的话,拉着褚明翠道:“走,甭管她,不就是皇祖父让她回来照顾五哥吗?看把她能的。” 褚明翠眸色一怔,却已经被齐王拉出去了。 元卿凌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听到褚明翠问齐王,“是皇祖父叫她回来照顾五哥的么?” 齐王却问:“你为什么总是问凶手的事情?” 褚明翠轻叹,“我这是为你着想,有人要杀楚王,难免就会有人想对你下手,我是担心你 ,你怎么也不懂啊。” 元卿凌把门关上,把齐王夫妇的对话都挡在了外头。 慢慢地踱步进去,直起脖子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闭着眼睛,但是气息乱,没睡着。 也不知道齐王与褚明翠方才的话他听到了没有,相隔一段距离,按说是听不到的。 但是,他的脸色很难看。 “盯什么?”宇文皓忽然睁开眼睛,狠狠地剐了她一眼。 “没什么!”元卿凌起身去拿垫子铺在床前,半跪着坐下来,就像练瑜伽坐姿一样。 宇文皓没搭理她,只是也没睡,睁着眼睛,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元卿凌也在想事情,想药箱的事情。 原先她以为药箱只会出现她实验室的药,但是她发现不是,只要她心里想要什么药,基本药箱都会出现。 这个药箱,为何会这么神奇呢?难道说,药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虫洞? 但是,这也说不通,药箱的药变来变去,像是有人控制一样,是谁在控制药箱? “本王没跟她说过那句话。” 正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忽然传来宇文皓空洞的声音。 元卿凌愣了一下,“什么?” 宇文皓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脸转了过去,没再看她,也没说其他话。 奇葩! 元卿凌不管他,觉得药箱的事情既然想不通,那就干脆不想,自己拿出来研究研究。 打开药箱,两层的药都拿下来放在地上,确定清空了药箱再把药箱合上,心里默念,痔疮膏! 慢慢地打开,空无一物。 显然,药箱不是被她控制的。 她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遂把药品都放了回去,重新摆好,刚打算关闭药箱的时候,却看到上层放棉团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支痔疮膏。 “见鬼了!”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只手从床上伸下来,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元卿凌跳起来,怒火蹭蹭蹭地从心底窜起,竟也不顾他眉头有伤,一巴掌抽了回去,冷冷地道:“你去死吧!” 说完,提了药箱便转身出去。 她放弃了,不想救这个人,太过分了。 他见了褚明翠心情不好却拿她来撒气,算什么男人?这种孬种,她竟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就他,还不如让他死了干脆。 门一拉,汤阳和徐一就在在门口,巴掌声他们都听到了,但是正犹豫要不要推门进来,元卿凌却已经撂话走了出来。 看到元卿凌脸上的巴掌印,徐一放心了,挨打的不是王爷,是她,真好。 第37章 置身事外 徐一目送元卿凌气呼呼地走掉,兀自好奇,道:“不知道她怎么惹恼了王爷,又挨打了。” 汤阳却快步进了去,看到宇文皓眉头渗血,青白的脸上也有巴掌痕迹,不由得沉声道:“徐一,快拿药粉。” 徐一疾步过来一看,怒道:“她还敢打王爷了?” “赶紧去拿药粉啊!”汤阳推了他一把。 宇文皓淡淡地道:“不必了。” 汤阳却坚持要,但是徐一拿了药粉过来,宇文皓却道:“不用上药,她原本就上了药的。” 徐一实在不解,忍不住抱怨道:“王爷,她都敢打您了,您怎么还用她的药啊?她如今是越发的嚣张。” 宇文皓没搭理他,只是对汤阳道:“你给她送点药,紫金汤应该是起效了,方才本王听到她说见鬼了。” “产生幻象了?”汤阳顿时了然,“王妃误会王爷了。” 宇文皓冷道:“什么误会不误会?便不是为了惊醒她,等本王好了,也得重重打她一顿的。” 徐一在旁边点头附和,“应该的,应该的。”王爷真有威严,好期待哟。 汤阳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这里守着王爷,我去去就来。” “好!”徐一应道。 元卿凌气呼呼地 回了凤仪阁。 绿芽在擦桌子,看到她回来,诧异地道:“王妃您不是在王爷那边么?” 元卿凌点点头,宇文皓受伤了,府中的人都知道,但是伤势有多重,则没对外公布,甚至,没敢告知宇文皓的母妃贤妃娘娘。 皇上下过旨意,半点消息不许传到后宫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太上皇竟然知道了。 “王妃,您……”绿芽看她脸色不太好,想起往日她暴戾的样子,身子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奴婢出去给您倒杯水。” “谢谢!”元卿凌道。 绿芽怔了一下,迟疑地走了出去,又说谢谢? 绿芽刚走,汤阳便到了。 元卿凌见他进来,冷冷地道:“怎么?他要你来转达怒气吗?不必!” 汤阳微微摇头,从袖袋里取出一个描刻莲花的白色瓷瓶,“这些药,是王爷让属下给王妃送过来的。” “药?”元卿凌看着这做工精致的小瓷瓶,拿起来打开盖子倒了一粒出来,是朱红色的丹药,小小一颗。 “王妃若看见幻象……例如见鬼之类的,可马上服下一粒就无恙了。”汤阳道。 “我好端端的,怎么会看见幻……”她忽然止住了话,愕然地看着瓶子,他该不 会是以为她像那个偷东西的小厮一样,在服了紫金丹之后出现幻觉吧? 她似乎是喊了一声见鬼。 “他打我,是以为我出现幻觉了?”元卿凌站起来问道。 汤阳点头,“是的,以王爷的伤势,这一巴掌应该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眉头的伤口,渗血了。” 汤阳的话,并无怪责之意,但是看着元卿凌的眼神却有那么点意味。 元卿凌站起来,“先去看看他的伤口。” “王妃先服药。”汤阳道。 元卿凌问汤阳,“吃下这些药,就能解紫金汤的毒吗?” 汤阳迟疑了一下,“至少,能缓解。” “要怎么才能彻底解了?” 汤阳摇摇头,“这只怕得要有些时日。” 元卿凌吞下一颗药,道:“行,走吧。” 一路出去,便觉得肺部有舒展的感觉,呼吸畅顺了许多。 看来,这药是扩张肺部的。 肺部扩张,呼吸顺畅,脑部就不会总缺氧而出现幻觉。 只是不知道制造这种紫金丹和解药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再来到啸月阁的时候,汤阳和徐一都跟随着元卿凌进去,仿佛对她十分防备,竟然敢打王爷?真是人矮胆大。 宇文皓看到她,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不发 一言。 倒是元卿凌看到他的伤口渗液,有些内疚,一句对不起决计是说不出来的,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为他处理伤口。 “这样坐着,不痛吗?”宇文皓忽然开声,把元卿凌吓了一跳。 她看着他,他也直勾勾地看她,眼神复杂。 “不太痛!”元卿凌淡淡地道。 “对不起!”他忽然说。 元卿凌嘴角动了一下,三十大板,一句对不起。 她不想和解,他们之间,需要有一堵墙隔开才会安全。 所以,她应该义正辞严地说,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 “算了,都过去了。”出口的话,是这般的软弱妥协,让元卿凌都看不起自己。 宇文皓眼底渐渐地展了笑意。 元卿凌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竟露出了一个无赖的表情,“本王道过谦了。” 元卿凌用力地压了一下伤口,疼得他顿时呲牙咧齿,怒容满脸。 “我技术不过关,不是故意的。”元卿凌道。 徐一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王妃您轻点手啊。” “你来!”元卿凌看了他一眼,立刻就退开。 徐一瞧了瞧,脖子往后缩,“这个……还是王妃您来。” 那伤口不知道怎么弄,一条蜈蚣似的,他的手粗,会更用 力的。 宇文皓看了徐一和汤阳一眼,“行了,你们出去吧,今晚王妃守夜就行。” “是!”汤阳和徐一见宇文皓都发话了,便退了出去。 元卿凌顺带为他擦了一下脸,然后滑跪在床边的软垫上,“他们倒是挺维护你的。” “是本王给他们开的公食钱。” 元卿凌点点头,确实,打工的,都是护着自己的老板。 而她这个老板娘,也是蹭老板的,员工自然不会看重。 “不出三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治愈皇祖父的,你自个小心点。”宇文皓道。 元卿凌把下巴搁在床边,“是纪王,是不是?” 宇文皓神色一变,“是谁告诉你的?” “猜的!”元卿凌想起那日纪王进乾坤殿,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而且,他整个人是轻松的,意气风发的,所以,她觉得纪王的嫌疑很大。 宇文皓冷冷地道:“别自作聪明,为自己招致灾祸也不知道,这句话,你在本王跟前说说就算了,到外头可不能乱提一句,尤其在宫里。” “我当然知道不能说。”元卿凌淡淡地笑着,“其实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最好是置身事外的。” 宇文皓盯着她,“置身事外?只怕不行。” 第38章 还有一处伤口 元卿凌诧异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宇文皓不回答反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是纪王动的手?” 元卿凌想了一下,道:“直觉吧。” 她当然不是那种靠直觉的人,只是凭着脑子里对现在局势的初步了解,推断是纪王。 宇文皓一眼看穿,“本王不信这个说法,你只管说说。” 元卿凌淡淡地道:“确实是直觉。” 她懊恼自己方才的多言,她不想多惹事,这些分析说出来便真的是,对她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会让他以为自己在静候府的时候就了解了这些事情。 一个读史书的人,对时局是有敏锐的触觉,纪王是长子,且有战功,皇上甚是赏识,也笼络了一批朝臣,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 而其他的亲王,纵然有野心,基于纪王如今的势力,都不可能帮他除掉宇文皓。 因为留着宇文皓,就等同给纪王布下一道步向太子之位的屏障,不是说其他亲王就一定看宇文皓顺眼,只是如今夺嫡风云,不至于这么白热化。 宇文皓也不问了,只是心底有些震撼,元卿凌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知道是纪王。 看来,静候府没少议论时局。 他心底对静候府,更厌恶了几分。 元卿凌趴 在垫子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最近真的特别累,沾床就想睡。 但是,脑子里却一直缠绕着许多事情,弄得她身体疲乏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却还不能入睡。 “丑女!”床上传来他的声音。 元卿凌把头侧到外头,不想搭理这么没礼貌的人。 一个枕头扔了下来,砸在了元卿凌的头上。 元卿凌撑起双手,扬着一点精神气都没有的眼睛瞪他,“怎么了?” “本王要解手!” 元卿凌爬起来,走到屏风后的角落里拿了夜壶过来。 “叫汤阳进来。”他眸色微沉,偶尔是聪明的,但是总在关键时候犯蠢,告诉她要解手是让她叫汤阳来伺候,谁叫她去拿夜壶? 元卿凌放下夜壶,转身出去叫汤阳。 汤阳进去一会儿就提着夜壶出来了,对元卿凌道:“王妃可以进去了。” 元卿凌点点头,正欲进去,汤阳却忽然道:“王妃等一下。” 元卿凌回头看他,“什么事?” 汤阳走到院子里,然后对元卿凌招手,神情十分诡秘。 元卿凌狐疑地走下去,“有事你就说。” 汤阳压低声音道:“王爷还有一处伤口,不许任何人处理,方才……方才属下看了一下,似乎有些发红起脓了。” “还有伤口?为什么不让处理?”元卿凌惊愕地道。 哪里还有伤口?她分明都处理完毕了,前后可都看过的。 除了…… 她眸色慢慢地加深,看着汤阳,“你说的该不是生殖……男人那东西吧?” 这里是这样说的吧? 今年汤阳三十五岁,早年也是风月场老手,更跟着宇文皓从战场里生死来回过,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但是,如今这个精壮的汉子,脸色刷地一下赤红起来,心里直叹,王妃能不能说得委婉一点? 什么男人那东西?说王爷子孙的祖宗祠堂行吗?子孙根也好听一点啊。 “是不是啊?”元卿凌看他只发呆瞪眼而不说话,不由得再问了一句。 “汤阳,你他妈的胡说什么?”里头,传出了一声爆吼,这声爆吼,几乎把瓦片都给掀翻,绝对不是他宇文皓体力所能及的。 汤阳提着夜壶就跑了。 元卿凌呆呆地收回眸光,慢慢地走回去。 宇文皓一张脸又青又红,像调色板一样,鼻梁上却是青白一片的。 眼底,焚烧着怒火,死死地盯着元卿凌,还是那种要把她活剥生吞的怒气。 “那个……”元卿凌不知道他为什么就那么生气了,“汤阳说你还有伤。” “ 他胡说八道!”宇文皓咬牙切齿地道。 元卿凌越看越觉得不像是汤阳胡说八道,反倒像他抵死不认。 元卿凌知道有些人会讳疾忌医,便语重心长地道:“对着大夫,你不能隐瞒伤情,否则,若因其他伤口没处理好引致感染,高热,是要命的。” “关你什么事?”宇文皓恶狠狠地道。 元卿凌皱起眉头,“如此说来,你下面真的受伤了?这怎么会伤到下面?你是躺着被人剁的吗?” “本王要杀了你!”宇文皓再度掀发爆吼,恨不得整个人撑起来爆锤元卿凌。 一张脸,也赤红到了耳后根。 “要杀也等你好了之后再杀,现在让我看看,看看伤势有多严重。” “看你个头。” “我的头你随便看,汤阳说发炎起脓了,一旦感染,你会死的。” “滚!” “看了马上滚。” 宇文皓咬牙切齿地道:“本王便是死也不会让你看。” 元卿凌轻声叹气,睫毛垂下,“看来,我得入宫请太上皇赐一道旨意才行。” 奉旨看鸡。 宇文皓横眉竖眼,“你还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元卿凌不说话,看着他。 “不必瞪,本王说过,死也不会给你看。” 消毒水,棉团,镊子,刮 刀都备好了。 元卿凌看着他,“我掀开了,你别难为情,我把我看成御医就行了。” “御医?你想得美!”宇文皓牙齿发寒,竟然威胁要给他打什么麻醉,等他昏过去了再看。 他不愿意昏过去,谁知道她会对他做出什么行为来? 咬碎了牙,只得同意她看看。 他把头转向床的内侧,羞辱得被她掀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腿分开一些,看不真切。” 他吞了口水,把怒火也吞了下去,依言把腿打开。 空气很冷,寒气渗入皮肤,全身的汗毛都竖起。 “你……”他感觉被她的手碰了一下,当下大怒,“你的手别乱碰。” “我如果不拿开一下,怎么看伤口?我的天啊,这伤口见骨了,再进一寸,你这子孙根都保不住啊,而且,你如不处理伤口,就算痊愈了,也会影响你的男性功能。” 什么鬼?“你只说看一下。” “如果伤口不严重,我可以不处理,但是,正如汤阳所言,你的伤口发炎了,必须处理。”元卿凌正色道。 “你……” “闭嘴,以后等你御女的时候,就会感谢我的。” 宇文皓眼底腾起杀意,心下已经暗暗发誓,等他痊愈了,一定要元卿凌死得很惨。 第39章 穆如公公到 惊怒之中,又看到元卿凌举起一把剃刀,他怒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剃毛啊,不剃毛怎么消毒疗伤?”元卿凌拍了一下他的腿,“自觉一点分开。” 宇文皓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向了脑袋,耳朵嗡嗡地响着,就快要炸开了。 听到剃刀刮过皮肉的声音,毛茸茸的东西掉落,扫过大腿,每一处的触觉都带着羞辱的滋味。 元卿凌心里其实也很无奈。 她愿意看啊?愿意为他剃毛啊?愿意为他处理那里的伤口啊? 可如果因为感染,他瓜掉了,她也没办法跟太上皇或者是她自己交代。 虽然说他就算瓜了,也是他咎由自取的。 伤口很幸运的,刚刚避开了大腿的大动脉,从旁边擦过,伤口很深,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止血,应该是他自己倒过止血粉,因为旁边有黏糊了的粉末。 而且,如果在往中间一点,是必定会斜斜地把东西给剁下来。 如果剁下来,那才是真的好啊,这万恶的根源啊。 她想着,偷偷地抬头看了宇文皓一眼。 宇文皓一拳挥过去,元卿凌连忙缩回脑袋,一瞥间看到他的脸红得像鞭炮皮。 “还是需要缝针!”元卿凌消毒之后,正色地道。 “不!”宇 文皓一口拒绝,慢慢地靠拢双腿,但是元卿凌已经先一步地用手抵住,不许他双腿合并。 宇文皓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并且一根一根地被怒火烧焦。 “那好吧!”元卿凌拿起药箱,找出涂抹的麻醉,道:“我给你上点止血药,能促进伤口尽快愈合。” “动作麻利点!”宇文皓瞪眼道。 涂抹之后,元卿凌抬起头问道:“是不是感觉这伤口不痛了?” 宇文皓感觉了一些,确实不痛了了,但是却不愿意承认,嘴硬地道:“谁说不痛?你以为你的药有那么神奇吗?” 元卿凌知道他嘴硬,也不管他,拿出针穿线,道:“我上了麻醉,开始缝针了。” “元卿凌!”宇文皓怒吼一声,他娘的,这个丑女还会骗人了? 那天缝针,痛得他牙齿都快咬碎了,现在要缝的地方,是全身最痛的地方,她是想要他的命才是。 “好了,不缝,但是要把脓刮掉,这总该可以了吧?”元卿凌道。 宇文皓这才止住了暴怒,看着她埋头下去,想着如果一会痛感来袭,直接就一脚踹翻她。 元卿凌其实在缝针了。 涂了麻醉药,如果动作快,能在麻醉药失效之前,就完成了。 门“砰”地 一声被推开。 徐一旋风般走进来。 帘子掀开,一眼瞥过去,他整个人都定住了,定得十分稳固,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 汤大人说王爷晚上需要有人照顾方便,所以,他过来守夜,想进来先禀报一声,就看到王妃埋头在王爷的身下。 “还不滚!”宇文皓也仿佛被雷劈中,定了数秒之后才大发雷霆。 徐一见鬼似地跑了出去,一会儿,又跑回头把门带上。 没有人听到他心里的狂嚎大哭,那女人竟然趁着王爷受伤占他便宜。 全场元卿凌是最安定的。 安定地缝完针,道:“好,缝好了。” 缝好了?她竟然又在缝针! 他双手无力地垂下,已经不想再说任何一句话了。 元卿凌清理现场,他侧头,看着元卿凌把东西泼到地上,那一缕一缕,黑色的毛……发。 他一定要杀几个人,才能泄心头之恨。 但是,现在只能忍,小不忍则乱大毛……谋。 接下来,谁都没说话。 元卿凌趴着睡着了。 梦里,她被追杀,一路刀光剑影,她东躲西藏,最终被赶入绝路,一把大刀举起来,她从掩面的指缝看过去,看到宇文皓狰狞的脸。 一刀劈下,血液飞溅在她的脸上,她尖叫一声 ,醒来了。 脸上有濡湿的感觉,伸手一抹,都是水。 她抬头,看到宇文皓手里拿着一只碗,碗口朝下,碗是空的。 他的脸是得意而阴险的。 床头一直放着一碗水,是让他口渴的时候够得着喝的。 元卿凌很生气,她呕心沥血地伺候他治疗他,没换来一句多谢,反而被他作弄。 不过,她也没表现出生气来,反而,怜悯地看着他,“真是可怜,堂堂亲王,又曾歼敌无数,如今对着我这个小女子,只能用倒水的方式来报复。” 宇文皓眸色一怒,扬手,碗朝她砸了过去。 那碗没有砸在元卿凌的身上,而是砸在了他自个的头上。 碗滑,他力气不够,看着是砸了出去,其实只是松手了而已。 碗就砸在他的鼻梁上,痛得他眼泪当场就冒了出来。 狼狈而尴尬。 元卿凌嘴角抽动了一下,顺手拿起碗,走了出去。 “哈哈哈哈”,门外,元卿凌笑得伤口都几乎爆裂了。 里头,宇文皓揉了一下鼻梁骨,全身颤抖,“气死本王了!” 晨曦初现,天边透出一抹淡淡的橘红,云层被慢慢地织染。 徐一昨晚就蹲坐在外头,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被元卿凌的狂笑声吵醒,他揉揉眼 睛,惊吓地看着笑得脸部有些变形的元卿凌,“王妃……您没事吧?” 元卿凌笑得脸色涨红,即便止住了笑,眼角眉梢也飞扬,拍拍徐一的肩膀,“徐一,进去照顾王爷吧,他……命有点苦!” 徐一看着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发出妖孽般的狂笑,吓得他连忙逃进屋中。 “滚!” 他灰溜溜地出来,脸色黑灰似的。 元卿凌没进去了,信步出去,走到湖边,看着天边慢慢地跳出的橘红巨圆。 看日出,总会让人感觉生气盎然,充满朝气。 死后穿越,离开家人的悲伤,被日出慢慢地压下,压到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几乎碰触不到。 或许是日出,或许是方才的一顿狂笑,让她觉得自己总算过了几分钟正常人的生活。 太阳底下,有什么事情值得害怕呢? 她在湖边一站,就是半个小时多。 直到感觉太阳光刺目了,她才慢慢地收回视线。 汤阳快步而至,沉声道:“王妃,穆如公公来了。” 元卿凌回头,看着汤阳略有些凝重的脸,“穆如公公?” “穆如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 “什么事?”元卿凌知道他素来沉稳,如今见他似有惊吓之色,穆如公公来者不善啊。 第40章 东窗事发 元卿凌跟着汤阳到了正厅。 一路上,汤阳已经跟她说了缘由。 她私自为太上皇治病的事情,皇上得知了,雷霆震怒,命穆如公公亲自带人来请她入宫问话。 元卿凌心里肯定是有些慌的,宫廷规矩她是懂得的,她不是御医,不是大夫,压根没资格为太上皇治病。 穆如公公脸色凝重地坐在正厅等候,见元卿凌进来,他站起来,淡淡地道:“楚王妃,皇上请你入宫一趟。” 元卿凌只问一个问题,“太上皇可好?” “太上皇中毒昏迷了。”穆如公公冷冷地道。 元卿凌垂下了眼。 难怪皇上要问罪了,如果只是单纯治疗而没出什么事,那自然就没她的过错与功劳,可一旦出了差错,那所有的错都是她的。 而且,是中毒。 跟随穆如公公出到了府门口,才看到御前侍卫长顾司也在。 顾司眸色淡淡,“王妃请上马车。” 底下没放垫脚凳。 元卿凌艰难地爬上了马车,帘子落下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不记得交代汤阳,注意看宇文皓有没有发热,便猛地掀开帘子对顾司道:“我有句话想跟汤阳说。” 顾司眸色冷峻,“王妃最好不要做那些无用功的事情,只管入宫就是 。” 元卿凌一怔,“无用功的事情?什么意思?” “独善其身,别把王爷拖下水。”顾司冷冷地道。 元卿凌冷笑,“原来如此,那就烦请顾大人转告,让汤阳留意王爷是否有发热的情况,如果发热,热得厉害,就吃一颗我放在王爷床头的药片,那是快速退热的。” 帘子落下,遮蔽她冰冷的神情。 心底冷到了极点,这是一个处处充满猜忌怀疑的社会。 顾司策马带路,皇帝也算是维护了元卿凌的面子,没有大张旗鼓带她入宫问罪,而是用华贵的马车,说接她去问话。 元卿凌被带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窗门关闭,阳光被隔阻在外,有密不透风的憋闷。 殿中的色彩是明艳华贵的,巨大的檀木屏风上雕刻着蟠龙腾飞图案,明黄帐帘垂下,丝滑的皱褶如风掠过湖面堆砌的波纹,清晰而线条分明。 明元帝端坐龙椅,双手放在巨大的梨花木雕刻蟠龙御案上,案上一只三脚镂空金兽铜制香炉,正汩汩地往外冒着烟雾,发出樟脑般的味道,那是一种霸道的气味,让人顿时脑子醒神起来。 天家的富贵和威严,无处不在,让人禁不住就软了双腿,想要下跪。 这是皇权的 力量。 已经渗透在空气里。 元卿凌不敢看明元帝,眸光可及的地方,只稍稍看到一个影子,她便跪了下来,“元卿凌参见父皇!” “抬起头来!”明元帝的声音不重,但是却让人感觉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元卿凌慢慢地抬头,只是眸光下垂,不敢直视明元帝。 明元帝却冷锐地看着她,“你可曾私自为太上皇治病?” 不像问罪的语气,像是漫不经心地询问,但是,却夹着愠怒。 元卿凌不敢否认,知道他必定是有证据的,便道:“回父皇的话,是的。” “你从何处学来的医术?”明元帝再问。 元卿凌入宫之时已经想到明元帝会问,所以,早就想好了说辞,“回父皇的话,儿媳年幼之时,得遇一位江湖女郎中,她曾住在京都一段日子,她甚是喜欢儿媳,便让儿媳去跟她学习医术。” “学了多久日子?” “一年。”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明元帝步步紧逼,要盘根问底。 元卿凌道:“儿媳不知,师父从未透露。” 全无说服力的话却滴水不漏,让皇帝很是恼怒。 “你为太上皇治病,是老五授意的吗?” 元卿凌摇头,“王爷不知此事。” “不知?” 明元帝嘴唇紧抿起来,眸子细细眯起,冷冷地道:“你第一次给太上皇服药,是与老五一同进了帐幔之内,你竟然说他不知?” 元卿凌无意要把宇文皓拖下水,所以,便皇帝这样说,她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王爷确实不知,给太上皇服药,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那是一粒药丸,儿媳放入太上皇的嘴里,任由药丸慢慢地在口腔内融化就可以。” 其实,说宇文皓知情,她能免去首罪,皇帝一定会认为是宇文皓指使的,那么,她这条命是可以保住的。 而明元帝也总不至于杀了宇文皓。 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但是元卿凌没想过要拖拽他进来,这对他很不公平,虽然他是一个十分恶劣的人。 “是不是这一瓶药丸?”明元帝从奏章后拿出一瓶药放在案上,问元卿凌。 元卿凌抬头看了一眼,是舌底丸。 她默默点头,“是的!” “这药用作什么?如何炼制?何人给你?” “这药是速效救心丹,牛黄、蟾酥、人参、鹿茸末、羚羊角末、猪胆等药材炼制,可使得心脏在短时间内复苏,是急救用药,是前年师父来京时给的,说是她近年研制的救心良药,让儿媳随身携带 。” 元卿凌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虚,这舌底丸是硝酸甘油,而她说的那些,则是救心丹的组成药材。 明元帝把药拿到鼻子下方闻了一下,冷冷地道:“朕便是不懂药理,也知道这一粒药没有你说的人参,牛黄等。” 元卿凌愕然地道:“这……这儿媳也不知,师父确实是这样跟儿媳说的。” “穆如,取一粒给王妃服下,让她按照给太上皇服食的方式服下。”明元帝淡淡地道。 穆如公公领命上前,拿了一粒舌底丸递给元卿凌,元卿凌接过,放入舌底压着。 穆如公公一直盯着她的动作。 “送王妃到配殿,让顾司照看!”明元帝淡淡地道,“传静候。” 元卿凌一时没想起静候是谁,在穆如公公带她到了配殿之后,才想起,静候是原主元卿凌的父亲。 她那位蝇营狗苟,自私功利的父亲。 当初元卿受邀到公主府去设计宇文皓,得到了静候的大力支持。 当元卿凌如愿嫁入楚王府,却发现这个女儿不受宠,连三朝回门王爷都没跟着回去,便大失所望。 开始,他也曾试过对楚王摆出岳父的架势,可慢慢地发现楚王压根不拿正眼看他,他彻底死心,对元卿凌也不管不问。 第41章 倒霉成一堆了 如果这一次牵连到静候府,她只怕会成为家族人人唾骂的对象。 她慢慢地坐下来,顾司就站在她的正对面,双手环抱地看着她,是名副其实的紧盯。 她抬起头问顾司,“能否告知我,太上皇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顾司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元卿凌知道这些当守卫的,嘴巴比钢铁还要严实,若不愿意说,便怎么都撬不开。 她一点都不怀疑太上皇会中毒。 从福宝的事件可以看出,太上皇是很戳某些人的眼睛,有人巴不得他死的。 只是,乾坤殿密不透风,要在饮食里下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药里下毒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御医开的药都有人试药,如果要在药里下毒,那这个人就一定是常公公和喜嬷嬷,喜嬷嬷和常公公两人中的一人盯着试药的,试药之后,便直接取到殿中去给太上皇服下。 在乾坤殿里三天,她知道这个流程。 食物药物都不能下毒的话,那只有是熏香。 但是,殿中不止太上皇一人,常公公一直陪在身侧,太上皇中毒,常公公也一定会中毒的。 而且殿中总有伺候的太监出入,太后明元帝睿亲王总是去探望,在香炉里下毒, 也是很愚蠢的行为。 穆如公公说,太上皇昏迷了,那到底是谁告知皇上,她有给药治疗的? 常公公吗?可常公公也没看到她在与宇文皓一同进去的时候给药。 除了宇文皓之外,无人知晓。 宇文皓就算想说,也说不了,这几天他压根没进宫。 他曾告诉过其他人吗?他不像是这么不知道分寸的人,他是知道这事儿一旦被追究,他必定被牵扯进来,对他没半点好处。 若非绝对信任的人,他是不会说的。 如果他没有说过,那就是有人猜测到了。 是谁这么留意她进去的举动? 有两个人,纪王和褚明翠。 纪王是任何人进去都会留意,尤其是宇文皓进去,他一定会竖起耳朵辩听。 会不会是褚明翠?宇文皓会不会曾告诉过褚明翠? 他对褚明翠应该是绝对信任的,他们也曾一起在文昌塔上。 假定是褚明翠,她不会直接跟皇上说,会告知皇后。 脑筋几转间,她抬头问顾司,“皇后并未看见我给药太上皇,为何皇上会笃信皇后的话呢?” 她盯着顾司。 顾司眉头微微扬起,眼底似乎有些惊愕,但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如常,依旧不发一言。 元卿凌不需 要顾司的回答,只看他这表情,便已经猜到。 是皇后告知皇上的,而皇后心思没有这么缜密,所以,她的推断没错,是褚明翠。 很好,褚明翠! 元卿凌肌骨透寒。 这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 楚王府。 元卿凌被带入宫中,汤阳已经当下马上告知了宇文皓。 宇文皓在知晓此事之后,脸色一直就很难看,仿佛大受打击一般。 等到申时过,还没见宫中有任何消息,他便命汤阳准备轿子,他要入宫。 汤阳劝道:“王爷的伤势太重,不宜入宫。” “不必废话。” “王爷,形势不妙,还是再观望一下。”汤阳道。 “观望下去,形势会逆转吗?”宇文皓冷道。 “不会,但是至少能对症下药。”汤阳叹息一声,“王爷如今着实不适宜往风头上撞,您如今重伤在身,不入宫去解释,皇上也会体谅,可您拖着伤重的身子入宫,反倒让皇上觉得您为表清白故意用苦肉计。” “徐一,准备轿子。”宇文皓直接跟吩咐徐一。 徐一为难地看着汤阳,王爷伤势这么重,连下床都不行,怎么入宫啊? “王爷,请三思!”汤阳沉声道。 宇文皓岂止三思过?三十思都 不止了。 从元卿凌被穆如公公带走那一刻,他脑子就没停下来过。 想过许多辩词,但是,无论哪一种辩词,他都没有办法完全把自己给摘出去。 而他想过最坏的一种可能,那就是元卿凌为了脱身,会诬陷他是主谋。 元卿凌绝对有可能这样做,这一年多,她在王府过得并不如意,为求活命,出卖了他也并非没有可能。 换做是他,大概也会这样做。 毕竟,他们之间甚至没有夫妻之恩。 在宇文皓要准备入宫的时候,门房急急走来禀报,“王爷,京兆府吴大人带人来了。” 汤阳迅速抬头,“许是抓到了刺杀王爷的凶手了。” 徐一神情一喜,“那就太好了。” 宇文皓心里却是沉了一沉。 他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 吴大人带着京兆府的捕快过来,六名捕快站在门口,吴大人进了屋中。 汤阳问道:“吴大人,是否找到刺杀王爷的刺客?” 吴大人点点头,“没错,确实是找到了。” 他上前,拱手行礼,“下官参见王爷。” “免礼!”宇文皓看着他,“凶手招供了吗?” 吴大人直视宇文皓,“招了,下官这一次是奉皇命而来的。” 汤阳脸色变 了变,“奉皇命而来?” “没错,刺客招供了,开始刺客招认是齐王派来的,但是用刑之后,刺客改口供,说刺客是楚王您派出的。”吴大人沉声到。 徐一直道:“荒谬,王爷派出杀手去杀自己?这天下间,怎有这么愚蠢的事情?” 宇文皓静静地问道:“刺客自尽了?” “王爷所料不错,刺客在招认之后,咬毒自尽了。” 宇文皓淡淡地笑着。 受刑不过,招认了他这个幕后策划人之后才咬毒自尽,不合逻辑,但是,死无对证了。 “皇上让微臣来问王爷一句话,刺客所言,是否属实?”吴大人道。 宇文皓慢慢地摇头,“不是,本王没做过。” 吴大人道:“既然如此,下官先入宫复命,王爷最好这几日不要离京。” “本王要入宫。”宇文皓到。 “王爷有话,楚王无旨不得入宫。”吴大人道。 宇文皓的身子慢慢地沉了下去,“明白了,送吴大人。” 汤阳躬身道:“吴大人慢走。” 吴大人点头,对着宇文皓拱手,“下官告辞!” 他退了两步,转身出去,带走了屋外的捕快。 汤阳沉默了一下,道:“王爷,敌暗我明,实在不宜轻举妄动了。” 第42章 入宫去 啸月阁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中。 宇文皓沉思再三,抬起头对汤阳道:“你去打听一下,太上皇中的是什么毒。” “王爷,只怕不好打听。” “顾司会知道!”宇文皓道。 “如今顾司应该在御前待命,压根出不来,而且,方才顾司是一同过来的,若可以说,他方才已经想办法告知了。”汤阳道。 宇文皓眼底迸出一丝狠意,“入宫禀报,便说本王认罪。” “王爷!”徐一和汤阳同时惊呼一声,王爷是疯了吗?竟然认罪。 “本王认罪,元卿凌所做的一切,都是本王指使的。”宇文皓面无表情地道。 徐一松了一口气,还以为王爷要承认刺客是他自己找来伤自己的。 不过,就算认指使王妃为太上皇治病也不妥。 “那不行的,王爷,您如今可是待罪之身了。”徐一道。 汤阳想了想,却道:“王爷是相信王妃么?” “唯有此计!”宇文皓冷道。 汤阳看着宇文皓,“王爷决定这样做,那与王妃便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如果王妃无法反翻盘,那王爷的处境会更不堪,王爷可曾深思?”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办法么?”宇文皓心头激愤,喉 头的血再翻滚,他强行压住,可还是嗅到了那腥甜的气息。 纪王行事,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刺客既然已经自尽,就一定不会再留下任何把柄,这件事情,他注定是吃哑巴亏了。 所以,在这个事情上做文章,没用,只能希望元卿凌能再治好皇祖父,那么,他便有可能将功折罪。 父皇的心有多狠,他很清楚。 徐一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做法?” 汤阳解释道:“太上皇原本已经快不行了,是王妃及时救治了太上皇,若太上皇中毒和王妃无关,那么王妃便是救治太上皇有功,这一切若都是王爷授意的,王爷该记首功。” 徐一惊悚地道:“那如果王妃无法自证清白呢?” 汤阳沉默了一下,沉声道:“那,徐一,你和我都得跟着王爷死。” 徐一胸腔里激发出一种豪气来,“好,死就死,这样等待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放手一拼。” 汤阳点点头,看着宇文皓,“如今王爷不能入宫,为今之计,只能找睿亲王。” “没错!”宇文皓慢慢地站起来,伤口撕扯,移动一分都是痛楚,痛是很好的滋味,能让他的斗志不会松懈。 元卿凌可以拖着 一身的伤在宫里为皇祖父治病,他又为什么不可以? 轿子抵达睿亲王府。 睿亲王正欲入宫,是在门口与宇文皓的轿子遇上的。 睿亲王知道宇文皓重伤在身,见他来到,十分惊愕,汤阳上前禀报,“睿亲王,还请您移步过去一下,楚王伤势太重,无法下地。” 睿亲王牵着马儿走过去,汤阳掀开帘子,露出宇文皓那张青白沉着的脸。 “皇叔,元卿凌为皇祖父治病,是我的意思,请皇叔带我入宫。” 睿亲王点点头,“去吧!” 他吩咐人把他的马换成轿子,与宇文皓一同入宫。 轿子抬进了东直门,一路进去,有睿亲王在,因而无人阻挡。 轿子抵达御书房门口才停下来。 睿亲王对汤阳道:“和你家王爷在此等着,本王进去见见皇上。” “是!” 袍子一卷,睿亲王已经进了御书房的殿门。 汤阳看到静候颤巍巍地站在殿前,面如土色,几乎站立不稳。 他走上前去,“侯爷?” 静候吓了一大跳,见是汤阳,才回过魂儿来,脑袋伸直看了一下,“是汤大人啊!” “侯爷在此做什么?”汤阳问道。 静候哭丧着脸,“等着皇上传召,也 不知道何事,皇上命人传了我来,却也不见我,只让人问了我几句关于元卿……王妃的事情,便叫我在这里等着。” 说话间,穆如公公出来了,宣道:“楚王入内觐见。” 汤阳和徐一连忙扶着宇文皓出来,静候看到宇文皓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唯恐碰到他。 这简直就是纸片人儿,风一吹都能倒的。 “皇上只传楚王!”穆如公公隔开了徐一和汤阳,淡淡地道。 汤阳和徐一担忧地看了宇文皓一眼,宇文皓慢慢地站稳,道:“公公带路!” 入殿,不过二十步便可抵达御书房正殿。 宇文皓一步一挪,脚底鲜血淋漓,腿上的伤口悉数崩开,身后拖着一条血带,让人看着只觉得触目惊心。 穆如公公怔了一下,没想到楚王伤得这么重。 本以为只有脸上眉骨到耳侧的伤。 明元帝皱起眉头,看着宇文皓身后拖的血带,神情阴郁。 都伤了两天了,伤口还在冒血,是当他傻子吗? 这个儿子,聪明的有点过头了。 宇文皓眉头上渗着细碎的汗珠,一路进来,已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他这样站着,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可他还得跪下。 身子慢慢地往下使劲,脚一软,噗通一声,腹部伤口裂开,鲜血溅出,宇文皓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但是,他却坚持喊出了一句话,“父皇,元卿凌为皇祖父治疗,是儿臣授意的。” 这话喊出来,他人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宇文皓被送到了最近的配殿,元卿凌就在配殿里,看着浑身是血的宇文皓被抬进来。 明元帝和睿亲王也跟着进来,御医未至。 元卿凌震惊地道:“他怎么能入宫?他下床都不行啊,天啊,伤口怕都崩开了。” 睿亲王捡重点问:“是你为他处理伤口的?” “是的,他身中十八刀,已经是危在旦夕,我入宫之时,他还没过危险期的。”元卿凌回道,眼睛一直飘过去看宇文皓,心里很焦灼,这伤口若不抓紧处理,会死人的。 皇帝眸色一动,但是不发一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元卿凌一眼。 元卿凌也顾不得了,冲过去捂住他腹部流血的伤口,她缝了好久的,他是疯了么?竟然入宫来。 “宇文皓,宇文皓,醒醒!”元卿凌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拍着他的脸,“别睡,睡了就醒不来了。” 失血这么多,他真的会死的。 第43章 就该让你去死的 睿亲王也实在是待不住了,从自己的袖袋里取出一粒药丸,送入宇文皓的嘴里,然后转身单膝跪下,“皇上,臣弟不信是老五是自伤,这伤势,只怕御医都难救,若只是做戏给您看,不必伤得这么重。” 元卿凌听了这话,心头一惊,皇上怀疑他是自伤的? 本来在殿中盯着元卿凌的顾司也求情了,“皇上,臣也觉得不像,御医原先可说过王爷伤势过重,让准备后事的,是太上皇命王妃出宫,这才救下了王爷。微臣是练武之人,知道刀枪无眼,未必可精准至伤重而没有生命危险。” 明元帝淡淡地道:“都起来吧。” 顾司眸子有些灰暗,皇上始终是没表态。 御医疾步赶至,在宫中当差,却伺候了太上皇心疾多年,他已经练就了一身的本事,可一边行走一边下跪见礼。 因为情况危急,这一跪之后就是免礼急赶过来。 然而,这一次,他跪下之后人马上站起来却没等到皇上说一句免礼。 脑子发出指令的时候人已经站起来迈出了步子,生生停下再跪,一个踉跄,药箱跌在了地上,人也摔倒了。 元卿凌顾不得皇上会怎么说,一手拿了御医的药箱打开,取出剪刀剪开衣裳,再纱布 立马就缠住宇文皓渗血的伤口上方,强压止血。 元卿凌的动作很迅速,缠好了腹部,便马上去为他脱鞋,再剪开裤子,所有的伤口,袒露在明元帝的面前。 看到大腿内侧的伤口,明元帝眸色一暗,对御医冷道:“还不上前止血?” 御医连忙爬起来,过去帮忙。 血在服下睿亲王的紫金丹后就慢慢止住了,但是伤口,爆线,还是得好好处理的。 明元帝坐下来,看着元卿凌熟练地处理伤口,她眼底没有一丝的惊惧恐慌,动作没有迟疑颤抖,她的脸上染了血,也没顾得来擦一下。 处理好伤口,她继续拍着宇文皓的脸,“醒来,不要睡。” 宇文皓没有任何的反应。 御医上前探了一下鼻息,震惊地退后,“皇上……” 明元帝猛地站起来,把手指放在了宇文皓的鼻子下方,没有气息。 他脸色大变,问睿亲王,“你方才不是给他服下了紫金丹吗?” “王爷原先服过一粒。”顾司道。 紫金丹第一粒效果是很好的,但是短时间内服下第二颗,效果就大打折扣了,若伤势过重,那一样是无救的。 明元帝惊骇,甚受打击。 元卿凌立马跪在宇文皓的身边,双手交叠放于宇文皓的 胸口上,用力按压,捶打,“宇文皓,别睡,醒来!” “王妃!”顾司想伸手拉她,但是男女授受不亲,皇上还在这里呢。 元卿凌头发凌乱,额头冒汗,更多的是心慌,他要死了么? 一条生命在面前消逝,这条生命还曾是她的病人。 心里难受得很。 “拖开王妃!”明元帝沉痛地下令。他没有想过,老五的伤势真这么严重,御医当日回来禀报,说伤势颇重,但是父皇那边不知道怎么就得知了,让常公公来报说不必担心,去问过情况还好,所以,他一直都以为,伤得不重。 穆如公公去拉元卿凌,元卿凌大怒,“别碰我!”说完,一手拿了枕头朝穆如公公飞过去。 穆如公公惊愕地看着元卿凌,没想到她忽然发疯的。 而元卿凌继续做着心外压,希望他只是休克。 明元帝心头贯彻着一种悲痛,这个儿子曾是他最欣赏的,虽然最后让他失望了,可是,父子亲情是不能割舍的。 他不能直视,转身踉跄了一步,是睿亲王及时扶住了他。 “拉开她!”明元帝吞下一口血腥,头晕脑胀,“通知贤妃过来见他一面。” 顾司正欲上前拖开元卿凌,却听得御医在一旁叫道:“王爷有 呼吸了,有呼吸了。” 明元帝猛地转头,几乎不能相信地看着宇文皓那慢慢起伏的胸口。 他亲手探过鼻息的。 元卿凌体力透支,滑到在床前,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不知道怎么就流了出来,心里憋着一口不甘的气,很想放声大哭,事实上,她真的哭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很失礼,她半跪着,一边哭一边请罪,“父皇,儿媳知道失礼了,但是我真的想哭,父皇开恩让我哭一会儿。” 她这话,不伦不类,哭得也难看,眼睛鼻子都堆一起去了,但是,刚刚对儿子失而复得的明元帝一点都不介意,相反,还觉得这个往日不大看好的儿媳妇,有些许的可爱。 御医诊脉检查过后,连连叹道:“神奇,太神奇了,真是上天庇佑啊!” 睿亲王淡淡地睨了御医一眼,道:“是楚王命不该绝。” 御医连忙改口,“是,是楚王命不该绝。” “如何?”明元帝问御医。 御医拱手道:“回皇上,楚王渐渐趋于稳定,看来是紫金丹生效了。” 明元帝放下了心,道:“好生看着。” “是!”御医应道。 明元帝转身定了一下,拉住睿亲王的手,“出去吧。” 睿亲王嗯了一声,扶住了明元 帝略有些沉重的身体,知道他是因为方才慌神过头,导致双腿发软不利于行了。 出到御书房外,明元帝慢慢地坐下来,看着睿亲王,“朕方才探过老五的鼻息,他确实断气了。” “皇上,只怕刺客一事,还需要慎重。”睿亲王借机道。 明元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朕难道还会真怀疑他不成?不过是看看各方的反应罢了。” 睿亲王心底发笑,哥哥,弟弟还不知道你么?你就是怀疑了。 不过,面上却恍然大悟,“皇上英明。” 明元帝若有所思,“不过,这楚王妃倒是有几分能耐,断气的人都能叫她救活。” 睿亲王笑道:“哪里是救活的?就她这样按压拍打就活了?老五怕只是背过气去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睿亲王深知这道理,这位侄媳妇有些本事,可不能棒杀了。 明元帝点点头,算是接纳了睿亲王的说法。 配殿里头,元卿凌哭罢,还在抽泣。 一只手从床上垂下,落在她的脸上,顺势一刮,眼泪鼻涕沾了一手,那刚醒来的人厌恶地道:“你脏死了。” 元卿凌拿起手绢擦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沉弱无力却满脸嫌弃的人,想哭,却笑了出来,“就该让你死的。” 第44章 你可想过后果 “转过来!”他轻声道。 元卿凌把下巴搁在床上,笑着却又落泪,“欢迎死里逃生。” “你不是巴不得本王死的吗?”宇文皓看着她满脸的精彩,额头的伤淤青,眼底肿得跟桃子似的,眼泪冲刷了本来就有些脏的脸,刷出两道白皙来。 实在没想过,几天之前,他们还是势成水火。 “是啊,确实巴不得你死。”元卿凌擦了眼泪,竟露了几分稚气,“不过,不是死在我的眼前,我是大夫,有病人死在我的面前,是我的失职。” 宇文皓看着她,慢慢地笑了。 顾司在一旁看着,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罢,复杂地看了元卿凌一眼。 这位王妃,其实也不是那么的讨厌。 宇文皓沉了沉气,紫金丹在体内发生了作用,感觉丹田之气缓缓地升起。 他看向顾司,“太上皇中的什么毒?” 顾司上前一步,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昨天晚上太上皇忽然就吐血昏迷,御医诊断中毒了。”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你给太上皇的药,会不会导致吐血昏迷?” 元卿凌道:“绝不可能。” “那就等父皇调查,想必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宇文皓说。 “我想求皇上,让我去看看太上 皇。”元卿凌道。 顾司摇头,“王妃稍安勿躁,皇上自会有安排的,想必,睿亲王也会帮忙说话的。” 外头站着的静候,心里早把女儿元卿凌骂了一百遍,极尽筹谋帮她嫁入了王府,却不料,好事没提携,坏事则首先找他。 他料定元卿凌是做了什么错事,让皇上大为震怒,否则不会一大早就传召他入宫,还让他等足了一个时辰。 终于,穆如公公出来了,道:“静候,皇上宣您进去。” 静候腿肚子一软,只差点没跪下。 颤巍巍地进去,跪下,静候把脑袋额头和脸都几乎贴在了地上,“臣元八隆叩见吾皇!” “元卿家不必多礼了!”明元帝道。 听得皇帝甚是和善的口气,静候悬着的心落了一大半,慢慢地站起来,垂立一旁等待皇帝的吩咐。 明元帝微笑道:“朕传你入宫,也没旁的事情,问候一下,府中一切都好吗?” 元八隆的心又悬起来了,太上皇如今病重,朝政又繁忙,竟有闲情逸致传他入宫问问府中是否安好? 怕是另有用意的。 一定是那逆女,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了。 他颤抖着嘴唇,“回皇上的话,臣家中一切安好。” “那就好,回吧。” 静候 膛目结舌。 他出了御书房,便找人打听,一锭银子出去,才知道元卿凌今日一大早就被皇上传入宫中,一直没消息。 他心头大怒,果然是她惹事! 回到府中,冲夫人发了一通脾气,“瞧你教的好女儿,合全府之力送她登上正妃之位,她给家里回报了什么?今日皇上心情好,没问罪于我,否则这会儿我只怕官职不保了。” 元夫人是个没主见的,听丈夫怒骂女儿,她也暗暗发恨,“以后就任由她自生自灭,咱们也别管她了。” “还管?以后若回府要银子,千万不可给她。”想起之前曾给过银子让她去打点兵部,那些银子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心里就隐隐发痛。 元夫人连声应道:“我知道了。” 静候喝了一杯茶,心里却兀自沉思,元卿凌得不到楚王的宠爱,便是有王妃之位,也无用了,看来,他要找好下家才行。 他已经在兵部任职侍郎多年,看着尚书的位子都换了三个人,还没他上位的机会,他不能再等了。 褚家那边,如今放了风声出来,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前往靠拢了,齐王被立为太子的机会很高,如果往褚家那边走动,打点些银子,兴许能成。 “如今 我们可用的银子有多少?”想到这里,他问夫人道。 “就两万两左右了。”元夫人道。 “你回头取三千两给我,我去褚家那边走走。” 元夫人怔了一下,“褚家?只怕不妥吧,毕竟褚家的大小姐褚明翠原本是要嫁给楚王的,被凌儿破坏了,褚家恨我们也来不及呢,怎会搭理我们?” 元夫人可没忘记褚夫人看她那轻蔑鄙夷的眼光。 “妇道人家懂什么?叫你拿就拿。”静候怒道。 元夫人便不敢出声了,亲自去了账房那边支取银子给静候。 褚家如今的老爷子,是当朝首辅,也是国丈,明元帝的老岳父。 历年兵部尚书,多是他的人。 静候算是看透了,要任职兵部尚书,首先就得与褚家结交。 他揣着三千两银票,提了礼物,直接就策马到了褚府大门外。 褚府今个很热闹,外头马车停了一地,他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今日是齐王妃回娘家。 他心中一喜,正好齐王妃在,那自己先给她赔罪,这位大小姐听闻是个宽容大方的,自己赔罪了,她大概也不好再记恨着静候府。 他上了拜帖,殊不知,门房进去通报一声,出来却告知说今日是家宴,不接待外客,他又生气又羞辱 ,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褚府书房里。 褚首辅坐在太师椅上,褚明翠为他点烟袋,把伺候的人打发了出去,只留下祖孙二人在书房里说话。 “祖父,您说静候这会儿巴巴地上门,是为了什么事呢?”褚明翠坐下来,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褚首辅吐了一口烟圈,淡淡地瞧了褚明翠一眼,“怕是为楚王妃的事情来的。” “元卿凌?”褚明翠笑了起来,“只怕求谁也无用,她有毒害太上皇的嫌疑,便是无实证,皇上也定饶不了她。” 褚首辅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你啊,就是不听教,这会儿你得罪谁都没有必要,楚王妃不足为患,楚王也不足为患,你避忌他们做什么啊?若有错差,便直接害了齐王,得不偿失。” 褚明翠却神定气闲地道:“祖父放心就是,此事是姑母跟皇上说的,听说元卿凌也承认了私自给太上皇治病,这罪名,她跑不掉了。” 褚首辅把烟袋锅子敲在了桌子上,咳嗽了一声,更是不悦了,“你最错的就是让你姑母掺和此事,你可想过,万一元卿凌洗脱罪名,太上皇中毒一事和她无关,那么她就成了救治太上皇的功臣,而皇上也会因此对你姑母生出嫌隙。” 第45章 查病因 褚明翠觉得祖父担心得有点多,她道:“祖父就别担心了,元卿凌是洗脱不了罪名,太上皇病情本来就严重,如今更中毒昏迷,哪里还有救?只要太上皇崩了,不管是因什么崩的,元卿凌都有私自治疗而导致太上皇病情恶化的罪名,更不要说记功劳了。” 后宫前朝,波云诡谲,她尚且看不透,更不要说元卿凌了。 如今情况这般复杂,楚王有牵扯进了自伤的危机中,楚王府算是到头了。 想起宇文皓,她心里还是有些惋惜,但是成大事,不拘小节,这是他的命。 “别太肯定了,凡事没到最后一步,总有变数。”褚首辅忽然盯着她,“太上皇被下毒一事,不是你们做的吧?” 褚明翠吓了一跳,“肯定不是我们做的,便是给孙女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毒害太上皇啊。” 褚首辅微微点头,耷下苍老的眼皮,“不是你们就好,我会调查一下,元卿凌为何懂得医术的,你出去吧。” 褚明翠起身福身告退。 出了书房的门,外头残阳铺地,想起楚王,她心里还是有万般的不甘。 本以为,他会一直不忘情,可文昌塔上的对话,她已经感觉他的疏离冷淡。 他心里可是有了元卿凌?那肤浅 的女人,哪里配得起他? 猜测元卿凌为太上皇治病,是到楚王府看过宇文皓的伤势之后,听得齐王说宇文皓的伤势全靠元卿凌控制住,她前思后想,太上皇那日忽然好转,应该是元卿凌出手的。 当初她就一直盯着帐帘内,元卿凌是扑到了太上皇的跟前,按照她以往的性子,若不是有所动作,绝不会靠近一个将死之人。 叫姑母去试探,本来很危险,但是,事到如今,兵行险着也要了,所幸一切都猜对了。 弯唇微笑,她淡淡地吩咐了身边的侍女,“去拦下静候,让静候到王府去找我。” 静候的心思,她岂会不懂?她需要帮齐王布置人手,一旦争夺那个位子,静候也可出一分力气。 侍女领命而去。 她再吩咐婆子,“去通知齐王,准备入宫。” 婆子怔了一下,“不是说回府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回府?”褚明翠淡淡地看了婆子一眼。 “您方才不是叫……” 褚明翠冷冷地道:“那就叫他等着,若我今晚戌时还没出宫,便叫他明日再来,如此反复几天,他若还有耐心,我便见他。” 婆子不解,“王妃这是为何呢?” 她弯唇冷笑,“我要挫他们静候府的锐气,让静候 意识到他在我跟前,只是一条狗,只有他意识到这一点,才会对我绝对忠心。” 说完,她优雅地走下石阶,一步步地往外头走去。 宫中。 戌时左右,明元帝便让穆如公公去请元卿凌到乾坤殿去。 宇文皓看着她,眸子里竟有一丝担忧,“一切小心,不可妄动。” “我知道的。”元卿凌应道。 她心里觉得颇暖,宇文皓倒也不算太坏。 穆如公公带着元卿凌从侧门出去,没有经过御书房。 来到乾坤殿,才见明元帝和睿亲王都在。 至于一直守在太上皇身边的太后没在,皇后也没来。 御医和常公公喜嬷嬷再床前伺候,福宝被抱到了罗汉床上去养伤,已经精神许多了,看到元卿凌,它嘴里便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元卿凌瞧了福宝一眼,嘘了一声,福宝便静了下来。 睿亲王见状,笑道:“这小畜生还听你的话啊?真是奇怪。” 元卿凌微笑,“狗通人性的。” “那倒是,否则怎哄得太上皇这般高兴?这狗有时候比人更透彻。”睿亲王若有所思地说着,然后淡淡地看了明元帝一眼。 明元帝也淡淡地回睨了睿亲王一眼,是说他看得不透彻么? 他对元卿凌道:“你既然懂得 医术,便去看看太上皇情况如何。” 元卿凌福身便走了过去。 喜嬷嬷和常公公退开,她看着太上皇的脸色,然后问旁边的御医,“太上皇是中毒了?” 御医方才见识过元卿凌救治楚王的厉害,态度也有几分恭谨了,道:“回王妃的话,太上皇确有中毒的迹象。” “能给我看看诊断日志吗?” 御医从药箱里取出递给了她,“王妃过目。” 元卿凌掀开,翻到太上皇昨天晚上的记述,吐血两次,继而昏迷,脉搏沉缓无力,嘴唇出现紫绀,初断为中毒。 中什么毒,这里倒是没写。 而对症下的药方在底下,是中药的方子,元卿凌知道是解毒的方子,但是服下方子之后底下也写着没有缓解过情况。 换言之,没有下对药。 她一直往上翻,发现太上皇一直有服用一种药丸,叫九转丹。 “这九转丹是用什么炼制?”元卿凌问道。 “九转丹是专为太后炼制的,能去风邪,固本培元,太后服用良好,便下旨让太上皇服用,九转丹的炼制之法,在开头一页有……”御医过来帮忙翻到开头页,指给元卿凌看。 白术,朱砂,酸枣仁、柏子仁、当归等药材炼制,确实是安心定气的药,没 有什么可疑。 “这九转丹,能给我看看吗?”元卿凌问道。 常公公道:“殿中有,因是太上皇常服的药,因而殿中备有。” 常公公走下去取了一个盒子过来,给元卿凌递过去,元卿凌打开,盒子有十二格,放置十二颗药的,如今已经服下了十颗,还剩下两颗。 常公公怔了一下,“咦?按说还有三颗的,怎么少了一颗呢?” “少了一颗?”元卿凌心头咯噔一声,“确定吗?” “确定啊,每天都是咱家伺候太上皇服药的,最后一次也是咱家给药,清晰记得是有三颗的。” 元卿凌凝重地道:“常公公回忆一下确定无误吗?这事关重大。” 常公公不高兴地道:“这事咱家还能弄错不成?最后一次给药的时候,福宝忽然叫了一声,把咱家吓了一跳,药都掉在了地上,捡起来之后再摆放好,确定是三颗的。” “药掉过在地上?那是不是顺序都乱了?” “这顺序乱了有什么打紧?药都是一样的。”常公公道。 元卿凌道:“只怕未必。” 她走下去把药放在桌子上,两粒药分开摆好,拿了一个杯子把药砸开,碾碎,看到底色,元卿凌舒了一口气继而皱起眉头,“父皇,您请看。” 第46章 九转丹 明元帝和睿亲王上前一看,其中有一颗药,中心研磨开是朱红色的,而另外一颗,则是泛着淡黄淡黑的颜色。 “两颗药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啊?”睿亲王问御医。 御医懵了,“这不可能的,这药是一炉炼制的,怎么会不同颜色呢?” “那就烦请御医验一下,看那一颗有毒。”元卿凌道。 御医指着朱红色心的那一颗,“原本不是这个颜色的,这中间心怎么红得那么厉害呢?” 他掰了一点药放在杯子里,倒上水,再下银针,银针整条都是黑色的,可见毒性之强。 “皇上!”御医噗通一声跪下,嘴唇哆嗦了一下,“这绝不可能的,有人换药了,太医院给的药都是无毒的,验过的。” 明元帝眸色森冷,“来人,把太医院封了,仔细查!” 侍卫领命而出。 睿亲王看着元卿凌,“你是如何知道药不一样的?” 元卿凌解释道:“药少了一颗,这意味着有人拿走了一颗,为什么要拿走?显然是被拿走的药有问题,而常公公说最后一次给药的时候药曾经掉在了地上,那么就有可能乱了顺序,被拿走的那一颗药是无毒的,而本应被拿走的那一颗药,还在这里。” “你分析得对!” 睿亲王眸子也染了冷寒之色,“竟然有人敢对太上皇下毒,真是不要命了。” 明元帝把怒气都迁怒在御医身上,元卿凌迟疑了一下,道:“父皇,只怕问题未必是出在太医院。” 明元帝看着她,“怎么说?” 元卿凌道:“这药有三颗,要取走有毒的药,只需要拿一颗来替换就行,这样就不会引起任何的怀疑,但是此人再拿不出一颗九转丹了,九转丹是御医炼制的,太医院肯定可以拿得出更多的九转丹来,不至于缺了一粒引人怀疑。” 明元帝点点头,“在理。” 元卿凌继续道:“凶手得到药的途径,有三个地方,一个是在太后处,一个是太上皇处,另外一个是太医院。太医院按照刚才的分析,已经可以排除,因为对方既然能从太医院拿到药,就能多拿一颗,而同理,太后处也可以排除,凶手是直接拿了太上皇的药酿毒进去,因为药有定数,太上皇中毒之后,凶手必须要马上拿走剩下有毒的药。” 睿亲王不解了,“此人为何要多下一颗有毒的药呢?按说一粒就已经让太上皇中毒了啊。” 元卿凌道:“仓促用毒,分量无法把控得精准,因而,这第二颗药是备用的,一粒不成, 加上第二天的一粒,便有万全的把握让太上皇中毒。” “你这脑袋瓜子怎么转得这么快呢?”睿亲王赞赏道。 御医已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王妃这话已经帮太医院辩白了,太医院没有嫌疑。 常公公道:“但是这些药,能接触的只有咱家与喜嬷嬷,没有其他人可以接触到的。” 喜嬷嬷下来福身,“确实如此。” 明元帝对常公公和喜嬷嬷是绝对的信任,他们都在太上皇跟前伺候了许多年,忠心的很,绝不会害太上皇。 “能入殿伺候的人有多少?”明元帝问常公公。 “回皇上,有三人,都是太上皇亲自提拔的。” “找过来,朕要问话!”明元帝眸中锐光一闪。 “是!”常公公说着就出去了。 入殿伺候的,有小全子,小全子主要负责遛狗,带福宝进出殿内。 还有一个叫喜梅,是伺候太上皇洗漱的。 另外一个,则负责进内殿打扫的小罗子,寝殿很大,都是他一个人打扫,太上皇不喜热闹,他多半卧床,所以小罗子基本有半天都在打扫。 常公公带来了小全子和喜梅,小罗子则不见踪影。 小全子和喜梅对此事一无所知,问话的时候,对答如流,甚至不知道药放在哪里。 元卿凌道:“这小罗子是关键,他既然是负责打扫寝殿,抹尘的时候肯定会碰过放药的盒子,他知道不奇怪,得马上找到他。” 明元帝随即下令,翻遍整个皇宫,都要找到小罗子。 半个时辰之后,小罗子找到了。 但是,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被人丢入冷宫废弃的水井里。 发现尸体的是冷宫的侍卫,因明元帝下令全宫搜查小全子,冷宫的侍卫记得隐约今日看见过小全子进来冷宫,所以便找了一圈,发现了尸体。 冷宫侍卫被传召过来,明元帝亲自审问。 “除了小全子之外,还有何人进去过冷宫?”明元帝问道。 侍卫回答说:“回皇上,微臣只看见小全子一人,冷宫侍卫只有四人,分日夜班巡视,所以后面有无人进来,微臣着实不知。” 常公公也亲自搜查了一遍小全子的床榻,找到了一张一千两银票。 银票是鼎丰号开出的。 元卿凌不会看银票,但是看到楚王府的大印,她心中沉了沉,张嘴辩解,“父皇,不会是王爷。” 明元帝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如果是楚王,肯定不会给印有楚王府大印的兑票。 整件事情,是有人要陷害老五。 而且,策划的比较仓促,可见是 临时准备的,此人大概也没料到太上皇病情会好转。 可以说,元卿凌的横插一竿子,让这个人原先的打算都全盘皆输,只得仓促准备另外的策略,而这个策略,势必会露出破绽。 只是这个破绽,若不是心细的人不会发现,因为太上皇服用九转丹已经有好些日子,这些九转丹又是太后建议服用的,谁都不会对九转丹起疑心。 明元帝想到这里,不禁又多看了元卿凌两眼,老五娶她的时候,确实不甚如意,他也不满意这个儿媳妇,奈何出了那样的丑事,只能接受了,皇家不能被人非议。 如今看看,倒也顺眼,就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像螃蟹。 他扫了御医一眼,“还不赶紧看看是什么毒?” 御医连忙道:“是,臣马上查验。” 睿亲王看向元卿凌,“你知道吗?” 元卿凌摇头,“我对毒不精通。” 御医松了一口气,若王妃什么都懂,太医院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元卿凌其实基本能猜到那药到底是什么毒。 应该是朱砂,朱砂可入药,但是若过量服用则会中毒,这九转丹本就有朱砂,太上皇长期服用,本已经有轻微的中毒,但是暂时问题不大,忽然增大分量,那就了不得了。 第47章 与皇上单独用膳 她蹑手蹑脚地上前,站在太上皇的床前。 不过两日的功夫,人足足又瘦了一圈,蜡黄的脸色,紫绀的嘴唇,眉毛杂乱而凶恶,这是他唯一的威仪了。 这个北唐王国曾经最强悍的男人。 如今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握。 元卿凌把手放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心脏迟缓的跳动,呼吸有些乱。 “如何?”睿亲王以为她听诊,过来问道。 元卿凌摇摇头,“还不清楚。” 睿亲王眼底明显有些失望。 明元帝倒是如常神色,看着在那边验药的御医。 御医松了一口气,走过来禀报:“皇上,是朱砂掺杂了紫藤毒。” “难解吗?”睿亲王问道。 “不难,知道是什么毒,便可对症下药,原先服用过的解药汤,对朱砂和紫藤毒无效,得换一个方子。”御医道。 既然御医能解毒,这就没元卿凌什么事了,明元帝打发她回去照顾宇文皓。 告退的时候,明元帝看着她道:“今晚便留在宫中与朕用膳。” 元卿凌不知道这是极大的恩赐,只以为寻常吃顿饭,毕竟,好歹算是一家人,便顺口应下,便退出去。 睿亲王看她宠辱不惊,不由得再欣赏了一些。 元 卿凌心头其实还惦记这一件事情,那就是宇文皓的子孙根子部位。 他那处伤是刚缝的,不知道会不会爆线,毕竟一路入宫,颠簸得要紧,还走了好几百步,伤口靠近蛋的部位,拉扯的时候会痛得人发疯。 这厮,忍痛能力一流。 之前殿中人太多,且情况比较危急,她无暇顾及,如今殿中应该只有汤阳和徐一照顾,那就不要紧了。 进了配殿,果然是徐一和汤阳在守着,见元卿凌回来,汤阳连忙问道:“王妃,太上皇情况如何?” 元卿凌看了一眼宇文皓,宇文皓也侧头看她,眼底同样有询问之意。 “找到医治的办法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头和肩膀都往下沉。 配殿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大家都只感恩了两句,便不再讨论。 元卿凌对徐一和汤阳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给王爷再看看伤口。” 宇文皓顿时瞪大眼睛盯着元卿凌,“伤口无碍,不必看。” “要看!”元卿凌意味深长地道。 汤阳识趣地拉着徐一走出去,末了道:“卑职就在外头,王爷有什么就喊一声。” 宇文皓的脸都黑了,他喊什么?他又不是娘们。 那边厢,元卿凌已经打开了药箱准备给他挂水打消炎止痛针,挂针这个事情,宇文皓心里其实是抗拒的,看着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流入自己的身体里,很恐怖。 但是更恐怖的是看到元卿凌那深沉中透着几分嘲弄的眸子,再听到她说:“分开腿!” 殿中飘出一句问候元卿凌祖宗十八代的话。 元卿凌其实很想给宇文皓科普一下做人的道理,当形势比人弱又没触犯原则的情况下,最好是不要反抗,一切听从,这样就能提高对方的效率让自己少受点苦。 伤口问题不大,稍作处理就好。 元卿凌累极,道:“努力往里挪挪,让我趴一下。” “挪不了。”宇文皓没好气地道,但是看到她疲惫的脸色,还是慢慢地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 元卿凌趴在他的身边,双手枕在额头上,闷声道:“希望一切都好,让我过几天安静的日子。” “若太上皇无事,你便请旨出宫回府吧。”宇文皓道。 “吃了饭就走。”元卿凌说。 他没好气地道:“府里没饭你吃吗?宫里的饭有什么好吃的?” “皇上让我今晚陪他用膳。”元卿凌道。 宇文皓一怔,“父皇让你 陪他用膳?是让你用了膳再走吧?” 父皇喜欢一个人吃饭,就连去皇后娘娘的宫里,都是用了膳食再过去的。 而他长这么大,除了宫宴家宴,不曾和父皇一起用饭。 元卿凌依旧闷闷地道:“不知道,他是这样说的,可能是客气客气吧。” 宇文皓却知道父皇不会和任何人客气,在父皇看来,请吃饭是很严谨的事情。 若硬要说父皇登基之后,曾与人单独用过饭,只有皇祖父一人。 “和皇上用膳要注意什么?”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脸色很难看,“谁知道?” 元卿凌微微撑起头,“不知道?” 以为他是不愿意说,遂淡淡地道:“若我丢脸了,丢的可是你楚王府的脸。” 宇文皓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地道:“本王从不曾与父皇单独用饭。” 元卿凌笑了,“一家子那么多人,肯定不是单独用饭的啊,我也不是和皇上单独用饭啊。” “不是你和父皇?那还有谁?”宇文皓有些诧异。 “不知道啊,平时他都和谁用饭啊?”元卿凌侧头看着宇文皓,脸色慢慢地严肃起来,“不会只有我和他单独用膳吧?” 宇文皓道:“父皇从不与任何人单独 吃饭的。” 元卿凌愕然,“那平素是他自己一个人吃饭的?” “嗯!” “为什么啊?”元卿凌可真不解了,这宫里的娘娘那么多,还有没封王的皇子,没下降的公主,都能一起用饭啊,为什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呢? 宇文皓没做声,只是眸光隐晦地看着元卿凌,他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只喜爱单独用膳,更不知道一向喜欢单独用膳的父皇为什么今晚要与元卿凌一起吃。 元卿凌脑袋贴在枕头上,闷着好一会儿不透气,她可不想单独和皇上吃饭啊。 “你别怕,父皇又不会吃了你。” 元卿凌郁闷地道:“我倒不是怕,只是不太熟悉的两个人单独吃饭,会很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他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就行,旁的一句也不要多说。”他的声音明显有些烦躁。 元卿凌听的出他语气里的情绪,不想惹这位大爷,闭目养神。 这位大爷心里也很颓然,父皇要与元卿凌单独用膳,他认为只有一个理由,便是要从她嘴里得知楚王府的动静,父皇始终还是不信他的。 刺客已经咬毒自尽,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他无法洗清苦肉计的嫌疑。 第48章 皇后病了 皇后的中砷宫。 齐王和褚明翠入宫,便先去给皇后请安。 褚明翠入得殿中,便见皇后脸色有些不好,抚着胸口闷坐着。 褚明翠素来在皇后面前都是善解人意的,问候了一番,皇后却还是闷闷不乐。 褚明翠便知道皇后心里有事,便含笑对齐王道:“王爷不是说作了一首新诗要背给禄王听吗?快去吧。” 齐王不爱写诗,但是禄王喜欢,齐王和禄王都是皇后所出,一奶同胞,为了投这位苦命的弟弟喜爱,更为了给他解乏,便开始学写诗。 如今新赋了一首,便巴不得要在禄王面前卖弄,听得褚明翠说,他笑着便走了。 齐王一走,褚明翠便遣走了殿中伺候的人,坐在皇后的身边问道:“姑母,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后见儿子走了,这才发恨地说道:“本宫与皇上,二十几年的夫妻,自大婚那日之后,便不曾与本宫一同单独用膳,今晚,他竟下旨赐元卿凌一同用膳。” 褚明翠大惊失色,“元卿凌?她不是被带入宫中问话了么?怎么没关起来吗?” 她入宫之时不曾问,以为按照元卿凌所犯的罪行,就算不被打入大牢,也定会先关暗房,再等调查清楚 剥夺她楚王妃之位,余下的刑罚,便按照庶民的身份来处置。 褚皇后冷声道:“关?如今她与皇上用膳,只单独两人,不知道会在皇上跟前说什么呢。” 褚明翠心头微惊,元卿凌最近似乎聪明了许多,她对自己的怀疑若是在皇上跟前提及半句,后果不堪设想。 她转身看着皇后,眼底闪着狡猾的光芒,“姑母,你是否觉得头晕?” 晚膳设在飞龙殿里,距离御书房一宫之隔。 元卿凌希望睿亲王一同用膳,至少多一个人,多一句话嘛。 但是,当穆如公公领着她来到飞龙殿的时候,她这希望之火就熄灭了。 一张小小的檀木圆桌,若不是摆放着餐具,元卿凌几乎以为是吃茶的茶几,不,茶几都嫌小,这顶多能摆一道菜。 这么小的桌子,哪怕是对面而坐,距离也很近的。 如今,明元帝就坐在圆桌旁边,腰背挺直,手放在膝盖上,扬起了略带锐光的眸子看她。 他或许是想努力做出温和的样子来,但是威严太久了,这温和的表情做不出来,只是稍稍地弯了唇便凝固住,这表情,让人看着更加心底生寒。 元卿凌慢慢地走过去,正欲行礼,明元帝便道: “不必拘礼了,坐下吧。” 元卿凌哦了一声,迈着小碎步走到了餐桌前,小心翼翼地坐下。 “不必拘谨,是寻常吃顿饭。”明元帝看出她的紧张来,便宽慰道。 元卿凌心头想着,哪里能不紧张?寻常吃顿饭也没有说只有家翁与儿媳妇两个人单独吃的,更何况,您还是天子呢。 “是!”她应声。 她来的时候,心里头想过,明元帝让她来吃这顿饭,一定是有话要问她的,她的猜测其实和宇文皓的猜测一样,不外乎是问问楚王府的事情,问问宇文皓的动向,和什么人来往等等。 她也都预先想好了妥善的说词。 明元帝并没问,只是淡淡地对穆如公公说了一声,“上膳!” 元卿凌看着这张桌子的大小,上膳,不知道能上几个呢? 第一道菜是炖汤。 两个精致的小炖盅被端了上来,摆放在明元帝和元卿凌的面前,炖盅的盖子被拿走,香气飘出来,直往元卿凌的鼻子里钻。 顿时让她食指大动,只恨不得马上就喝。 只是她认为没这么简单的,皇帝吃膳,不都得验一下毒,然后洗手之类的吗? 宫女上前为她把汤倒在小碗里,放了一只银质勺子,而明 元帝那边,则是穆如公公在伺候。 元卿凌不敢动,直等到明元帝拿起银质勺子开始喝汤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去碰勺子。 实在是太饿,美食当前,紧张的心情自然就慢慢地放松,想着不管他一会儿问什么,自己横竖已经有了答案,就没什么好怕的。 汤往嘴里送,还没喝到,就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放下勺子,看向了外头。 穆如公公眸色微愠,快步走出去,不过片刻,穆如公公便脸色微变地进来道:“皇上,皇后身子不适,闷过气去了。” 明元帝眉头一皱,站了起来,“摆驾!” 元卿凌又松了一口气,皇上走了,那她自己吃就随意了。 真的是太饿了,没办法吃得秀气斯文。 明元帝却眸子一扫,看着元卿凌道:“你跟着来。” 元卿凌的眼睛好艰难地从碗里的汤上移开,应道:“是!” 她站了起来,穆如公公取了一件披风出来,明元帝背对着元卿凌让常公公伺候穿披风,整理衣裳上的皱褶。 元卿凌饿向胆边生,趁着明元帝和穆如公公都没看见,猛地端起汤碗往嘴边送,两口,一碗汤就下去了,滚烫的汤沿着口腔往喉咙里 滑下,一直灼烧到胃部,烫得她眼泪都冒出来了。 明元帝转过头来,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元卿凌眼底泛着泪花,强挤出一个笑,尴尬地站在那里。 明元帝忽然问穆如公公,“今日,齐王和齐王妃可有入宫?” “回皇上,齐王和齐王妃方入宫不久。”穆如公公回答说。 明元帝慢慢地整理着披风上的带子,若有所思。 他复又坐了下来,“请御医到皇后宫中看看,继续用膳。” 元卿凌微微诧异,抬头看着穆如公公,穆如公公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晕倒了,皇上怎么又不过去了? 这和齐王齐王妃入宫有什么关系吗? 她不敢问,慢慢地喝了汤,然后炖盅撤下,再上头盘,原来是一道菜一道菜地上,她看着明元帝每一道菜都只吃两口,不会再下第三次筷子。 有一道烧肘子,元卿凌吃着很不错,明元帝吃了一口,便对穆如公公道:“这肘子不错,赏睿亲王。” “是!”穆如公公便端走出去,让太监给睿亲王送过去。 元卿凌知道皇帝都有这样的爱好,喜欢把自己吃剩的菜赐给大臣,这是恩典,大臣一般都会觉得有无上荣耀。 第49章 不必去侍疾 席间无语,一直到吃了最后一道菜,元卿凌数了一下,连炖汤,足足十道菜。 本来还以为皇上节俭,却没想到如此的奢侈,两个人九菜一汤,白饭任装,了不得。 穆如公公递上热毛巾,给皇上擦拭了一下嘴角。 剩余的饭菜撤走,元卿凌想着,皇上怕是不会问话了,皇后娘娘不舒服,他要去看皇后娘娘的。 她站起来,福身道:“儿媳不敢耽误父皇去探望母后,儿媳先告退。” “坐下!”明元帝压了压手,略带威仪的眸子在她脸上扫了一下,然后扬手让穆如公公和殿中伺候的人退出去。 明元帝与元卿凌对面坐着,相隔的距离只是一臂之长,殿中的人出去之后,那种压迫感又兜头兜脑地袭来。 但是,经过这一顿饭,她也放松了许多。 “和老五那小子相处得还好吗?” 元卿凌神色一整,终于进入主题了。 这个问题,虽然在她预料之外,但是,要回答也不难,不外乎是四个字,谩骂毒打。 她微笑道:“相敬如宾!” 明元帝看着她,似笑非笑,“觉得老五性子如何?” “王爷宅心仁厚!”元卿凌强行捂住良心,微笑着说。 这不是皇上要知道的 事情,皇上才没功夫关心他们夫妻之间和谐不和谐。 明元帝却笑了起来。 仿佛听了顶好笑的笑话。 元卿凌努力维持微笑的神情。 “成亲有一年了吧?这肚子还没声响,所谓相敬如宾,也不过如此。”明元帝笑罢,淡淡地道。 如此简单粗暴直接,元卿凌还是对接得来,“一直在努力当中,相信不久就能为皇上添一枚金孙。” 明元帝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之色,一般媳妇若听到长辈这样说,不是应该忐忑不安或者羞赧地垂头吗? 她竟然说一直在努力当中?要点脸吗? 元卿凌却以为自己说得没有任何问题,脸上维持着得体大方的微笑。 明元帝淡淡地道:“那好,朕就等着抱金孙了。” 元卿凌微笑道:“是,一定不负父皇所望。” 实在是忒不要脸! 明元帝顿了一下,“老五伤势如何?” 元卿凌对答如流,“暂时稳定。” “去吧,回去照顾老五!”明元帝扬手。 元卿凌怔了一下,这就完结了?这眼看着是刚进话题啊。 明元帝站起来便走了出去,穆如公公已经在外头准备好了銮驾,一声皇上起驾,人就走了。 元卿凌还懵着,都不问一点宇文 皓的事情吗?噢,貌似问了一下伤势,但是,她可是准备好了一大篇说辞的。 中砷宫里,褚明翠只等来了御医。 御医为皇后诊脉,只说皇后肝气郁结,问题不大,开了药方就走了。 御医走后,才听到外头有人报:“皇上驾到!” 褚明翠站起来,如今都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皇上才过来,这顿饭怕是吃完了吧? 明元帝大步入殿,褚明翠连忙行礼,“参见父皇!” 明元帝看了她一眼,道:“齐王妃也在?真有孝心。” “儿媳应该做的。”褚明翠微笑道。 褚皇后撑起身子,病恹恹地道:“皇上怎还过来了?臣妾没大碍的。” 明元帝坐在床前,看着皇后的脸,“不是你命人去请朕的么?” 褚皇后有些尴尬,看了看褚明翠。 褚明翠连忙道:“父皇,是儿媳命人去请的,儿媳见母后晕倒,一时慌乱,王爷又没在身边……” 明元帝道:“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今日怎么没主意了?” 褚明翠心里咯噔一声,皇上今个说话,怎地似乎藏着刺? 一定是元卿凌在皇上跟前说了她的坏话。 她见明元帝还盯着她,便讪讪地道:“儿媳也是担心母后。” 明元 帝看着皇后,“御医怎么说啊?” 皇后软软地道:“御医说气血两亏,加上肝气郁结,才会一时见晕,休养一段日子就无大碍了。” 明元帝为她压了一下被角,温和地道:“嗯,那你就好生休养,太上皇那边,你就不必去跑动了。” 皇后一怔,连忙道:“臣妾无碍的。” “朕知道你有孝心,”明元帝微笑着,眸光十分的柔和,再看向褚明翠,“齐王妃要好好照顾皇后,太上皇那边有楚王妃侍疾就行。” 褚明翠的脸色当时就煞白了,皇上这话,分明是不许她再往太上皇跟前凑。 楚王妃侍疾就行?楚王妃什么时候那么重要了? 皇后道:“楚王妃居心未明,皇上可不能让她再到乾坤殿侍疾了,她私自为太上皇治病,已经是犯下了大罪,皇上怜惜楚王,不忍降罪,可也得为太上皇的身体着想啊。” 褚明翠也道:“父皇,儿臣认为母后言之有理,太上皇的身体要紧,岂能任由楚王妃用不知道什么偏方治疗?这置御医的颜面何地呢?” 明元帝扬眸看着褚明翠,“朕认为,偏方不妨一试,毕竟,太上皇情况有好转,也全赖楚王妃的偏方。” 明元帝素来严 肃,如今这么温和地与褚明翠说话,褚明翠心头却没来由地觉得发慌,理智告诉她不可再说,但是,却犹有不甘,遂道:“父皇,太上皇中毒一事,可调查清楚了不是楚王妃所为?” 明元帝看着皇后淡淡地道:“太上皇中毒一事,朕下旨保密,为何齐王妃会知道?” 皇后道:“是臣妾告知她的,事关重大,臣妾和翠儿商量商量,皇上认为不可么?” 她心里本就有埋怨皇上与元卿凌单独用膳,如今见皇上过来,没关切她的身体,倒是一直抬举元卿凌的好,不禁怒火就蹭蹭蹭地上来了。 “商量?”明元帝眸色渐冷,“什么时候,太上皇的事情也得皇后与齐王妃私下商量了?看来,这中砷宫里有的是能耐人啊。” 皇后红了眼圈,“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嫌弃臣妾和翠儿多管闲事了吗?臣妾主理六宫多年,不辞辛劳,宫中事事已经劳心习惯,太上皇病倒以来,臣妾忧心如焚,六神无主,齐王妃聪明可人,臣妾事事与齐王妃商量,有何不可?倒是皇上不处置楚王妃,是有错不罚,有皇上此番在前,臣妾日后如何统御六宫?帝后和皇家的威信,岂不是荡然无存?” 第50章 讨论孩子的事情 明元帝眸色微抬,声音温和,“那依皇后之见,该如何处置楚王妃啊?” 褚皇后听得皇帝并无不悦之意,便道:“臣妾以为,太上皇的龙体关乎北唐国运,楚王妃自作聪明,自以为医术过人,私自用偏方治疗,罔顾太上皇的安危,是为大逆不道,所幸没酿成严重的后果,因此,臣妾以为当驱逐出宫,降为侧室,无旨意不得入宫。” 明元帝微笑,“皇后言之有理,有错不罚,有功不赏,确实非天子所为,那就按照皇后说的办。” 褚皇后知道皇上会同意的,这处罚不算严重,降为侧室也只是名头上的,毕竟楚王妃是入了玉牒,日后还是能抬回来的。 自然,她也不想与楚王起什么冲突,最重要的是,她元卿凌不能再入宫,不能再在太上皇跟前凑,那就得了。 褚明翠也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一顿饭并没让皇上对元卿凌改观。 然而,明元帝话锋一转,道:“有错要罚,但是有功也得赏,元卿凌救太上皇有功,是大功,功过相抵有余,朕先降罪再封赏,便让她依旧是楚王妃,然后赏赐南珠两串,如何?” 褚明翠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功过相抵有余还要赏赐?皇上压根都没打算处置她。 “两 串南珠?”褚皇后的眼珠子突出,面容顿时阴沉了下来,“皇上,琉球进贡的南珠,通共就三串。” 琉球的南珠颗颗硕大圆润,是罕见的珍品,往年琉球进贡的南珠,都只有一串,皇上多半是送给太后,今年难得有三串,她想着自己能得一串,如今,赏给了元卿凌两串,那剩下的得给太后,她还是没有。 “是啊,今年竟然有三串,琉球今年的水产很丰富啊。”明元帝微笑道。 褚皇后不甘心地道:“皇上,楚王妃怎么就算是救太上皇有功?太上皇的病难道是她的偏方治好的么?” “皇后不知道么?”明元帝微微诧异,“皇后耳聪目明,身边得力有能耐的人也不少,竟不知道是楚王妃的功劳?” 褚皇后看着明元帝那略带讽刺却依旧温和的脸,顿时意识到他心里头正怒着,怕是他早就看穿了自己和翠儿的心思。 “皇上说笑了。”褚皇后的锋芒慢慢地弱了下去。 “朕当然是说笑的,否则,早就追究皇后一个嘴巴不严之罪。”明元帝的笑容收敛,人也站了起来,“皇后既然身子不好,便好好休息吧,朕走了。” “恭送皇上!”褚明翠连忙福身。 明元帝睨了她一眼,“听闻老七最近爱好写诗,齐 王妃诗文通达,若得空,夫妻二人写写诗,读读书,也是情趣,不必总往宫里凑。” 褚明翠脸色白透了,不安地道:“是,儿媳遵命。” 明元帝大步地走了出去。 褚明翠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来,手指掐入了皮肉,“不知道元卿凌到底跟父皇说了什么,母后晕倒,父皇竟如今才来,来了也没问候母后,话里话外都是谴责,母后,只怕得向贤妃施压才行了。” 褚皇后听了褚明翠的话,只觉得胸腔一口浊气憋着,一时又气愤又伤心,道:“跟贤妃说有什么用?贤妃有太后撑腰,未必见得就会怕本宫。” 贤妃是太后的侄女,入宫多年,育有一子一女,深得皇上宠爱,虽然因为楚王的事情让她曾失宠过几个月,可之后,皇上还不是老往她宫里钻? 褚明翠心头百转,企图梳理出清晰的思路去对付元卿凌,但是如今元卿凌入了皇上的眼,皇上看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楚王府最近出了太多的事情,如果再下手,那反而对楚王府有利。 且说元卿凌和皇上吃了饭回到配殿,宇文皓已经等到有些心急了。 他倒不是怕父皇刺探什么消息,只怕元卿凌莽撞说错话,惹得父皇动怒。 那丑女,可经不起第二波欺君 之罪了。 看到元卿凌懵懵懂懂地回来,他下意识地撑起身子,元卿凌眼尖看见,疾步过去一手摁下,“你可不能乱动啊。” “缩开你的脏爪子。”宇文皓意识到自己对她竟然有那么点儿关切之情,整个人很不舒服,遂恶狠狠地对元卿凌道。 元卿凌觉得这个人简直有心理疾病,关心他还当驴肝肺。“你这人怎么就不识好歹?我是关心你。” “谁要你关心?”宇文皓冷道。 “懒得理你。”元卿凌趴在他的身侧,“再挪过去一点,我要睡一下。” 宇文皓没挪,两人手臂贴手臂,但是,他说服自己,是因为伤重无法挪动,才任由手臂贴着。 元卿凌的脸偏出外头,只留给他一颗黑漆漆的后脑勺。 “喂,父皇跟你说什么了?” “问问你的伤势。”元卿凌闭上眼睛,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了,吃饱就想睡。 “还有呢?” “还有问我们什么时候生孩子。” 宇文皓一怔,“父皇这样问?” “也不算问,就是说我们都成亲一年了,怎么肚子还没动静,我就说在努力当中,一年之后给他生。”元卿凌气息有些沉溺,实在是这样窝着太舒服。 “你给他生?你会不会说话啊?”宇文皓气结,父皇听了这 样的回答,岂不是要气死了? “他的孙子啊。”元卿凌受不得他这般刺耳尖锐的声音,厌恶地把脸转过去,他也刚好转过来,她眨了一下眼睛,眼睫毛几乎都扫在他的脸上,她连忙后移,拉开一拳头的距离。 距离还是有点近,宇文皓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茸毛,皮肤娇嫩白皙,因缺眠而淤青的眼圈和脸分界明显,眼睛因为困倦而显得慵懒,嘴唇微翘,头后仰而导致下巴微微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有澄明的光芒。 她像狗熊一样无辜地趴着看他。 论姿容,她和褚明翠差一截。 五官一点都不完美,鼻子不算高,嘴巴略丰润,眼睛不算大,但是这五官凑在一起,却说不出的顺眼温和,尤其眉角一扬的时候,整个人都觉得神采奕奕的。 父皇竟然问他们什么时候生孩子?真是让人意外。 他怎么可能和元卿凌生儿子?元卿凌的儿子得多丑啊。 嫌弃顿时油然而生,冷冷地道:“本王喜欢生姑娘。” 元卿凌笑了起来,眼角弯弯,“在这个时代,女孩子遭罪,我舍不得生个女儿出来让她遭罪,还是生儿子好。” 不过,她就算要生孩子,也不会是跟他生,他们注定是要和离的,等她有足够的资本,就抛弃他。 第51章 她哭了 宇文皓皱起眉头,“谁说姑娘就一定遭罪?” 元卿凌深呼吸一口,调整了一下趴姿,“怎么不遭罪?这是个重男轻女的社会,女子除嫁人生子外没有其他出路,伺候夫君是她一辈子的事业,可就这个事业也有竞争者,你们男人三妻四妾,花心得很,也不懂得真情真意。” 宇文皓膛目结舌,这是什么鬼论啊? 什么事业,什么竞争者啊?而且,凭什么说他不懂得真情实意? “谁说本王不懂?”宇文皓眉骨的伤疤几乎都要扭起来了。 “你懂?就当你最终如愿娶了褚明翠,你是否会为了她一辈子不纳妾?”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冷道:“本王纳妾不纳妾,与你何干?还有,你把她扯进来说做什么?” “咱们讨论讨论,你就说愿意不愿意为了她一辈子不纳妾。” “她和你不一样,她识大体。” “是啊,识大体,她还会亲自为你纳妾呢,可我问的是你愿意只守着她一个人过一辈子吗?若不愿意,你压根也不爱她。”元卿凌对着古代男人,总算可以装一下爱情专家了。 她虽不看爱情鸡汤,但是她的助手艾米看,艾米最喜欢在她面前抒发对爱情的各种看法。 艾米是一个小胖研 究生,至今没谈过一场恋爱,初吻也还没送得出去。 但是艾米很乐观,她说有一天她一定会遇到那个人,然后把自己像鱼叉一样全心身投出去。 元卿凌说完这句话,便转了头过去,继续睡觉。 宇文皓哑口无言。 他很不服气,到底是谁说爱一个人一定要只守着那个人过一辈子的?纳妾本来就是为了繁衍子孙,和爱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他不懂得爱情,是你元卿凌太霸道。 想到这里,他毛骨悚然,元卿凌该不是在父皇面前也说了这番话吧? 他想再问她,可听到她传来沉缓均匀的呼吸声,竟像是睡了。 猪,就这种情况还睡得着,也没跟他说父皇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元卿凌本来只想眯一会儿的,但是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醒来之后,看见徐一和汤阳坐在门边守着,两人都默不作声。 侧身看了一下宇文皓,他睡着了,微黄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一道伤疤也因睡颜平静而显得没那么狰狞恐怖,稍稍消肿了,情况看来在好转。 她伸手摸他的额头,体温略高了一点,问题也不大。 她舒了一口气,脑子渐渐地清晰起来。 实在很难想象,几天前,他还恨不 得弄死她,如今两人却能和平地躺在一张床上。 想起他之前阴冷的神情,元卿凌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她知道,目前两人能这样和平,是因为宫中的危机波及两人,但是,这件事情一过,他们必定会变回以前那样剑拔弩张。 元卿凌想到这里,就没办法坦然地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汤阳压低声音问道:“王妃去哪里?” 元卿凌轻声道:“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就回来。” “那王妃别乱走,只在这附近转转就好,宫中守卫森严,侍卫不认识王妃,恐会误伤。” “知道了。”元卿凌应声,推门出去。 出了殿外,她深深地呼吸一口,外头有守夜的太监,见元卿凌出来,也没上前阻止,只是躬身行礼。 元卿凌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王妃,子时刚过。” 元卿凌信步走下去,廊前挂着风灯,照得院子一片炫光迷蒙。 她也不走远,出了院子,就在一株玉兰树下坐下来。 万籁俱寂。 虫鸣蛙叫之声,钻入耳中,元卿凌闭上眼睛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片刻,她慢慢地睁开眼睛,骇然地看向旁边的草丛,那些虫鸣蛙叫的声音,她竟然听得懂。 能听懂福宝说话,已经让她很震撼了,如今连虫鸣蛙叫的交流都懂,到底怎么回事?她死了?她是一缕孤魂?这世间真的有鬼么? 元卿凌顿时感觉恐怖的气息在远处黑暗中兜头兜脑地围过来,她心中慌乱,爬起来,像被鬼追一样往殿里走。 汤阳和徐一被她粗暴的脚步吓了一跳,抬头看她,见她慌慌张张地往床上爬,掀起被子就钻了进去。 宇文皓被惊醒了,睁开眼睛看她,见她脸色发白,气喘吁吁,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了?” 元卿凌往他边上靠了一下,“害怕!” “你怕什么啊?”宇文皓怔了一下,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她是真的在害怕。 她头埋在被子下,脑子一片混乱,没来由地觉得恐惧,对未知事情的恐惧。 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她发抖的手! 手心粗粝,手指修长,紧紧地握住,用他仅有的力气。 元卿凌觉得那一只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把她浮在半空的心拉下来,摁住,牢牢地握在了他的手心中。 她压根没想过他会做出这么暖心的举动来,本以为他会嘲笑,会蔑视。 她的头慢慢地露出被面,两颗惊慌的眼睛也变得乌黑沉静,整个人看起来 十分的柔弱乖巧。 宇文皓心底竟莫名地一揪,然后便是仿佛被蚂蚁撕咬般,泛出一丝丝酸楚疼痛的感觉。 手臂再度贴在了一起,元卿凌因心头的惊惧而放纵着自己,努力吸,吮着这一份短暂的踏实感。 “到底怎么了?”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声音有些哽咽,“想家了。” 本来只是敷衍说的理由,但是想家两个字说出来之后,浓浓的悲哀和乡愁涌上了心头,如密云凝聚不散,鼻头一酸,她把脸埋在他的手臂上,泪水滑出。 自打来到这里,一连串的伤痛,几乎没有停歇的一刻,恶劣的环境让她不能也不敢恣意地放声大哭,仿佛一哭,软弱就会从心底滋生,把她整个人吞噬。 这里无人可依靠,她没有软弱的资格。 她唯有说服自己,从还是那一颗蝌蚪开始,她就是最优秀的,最聪明的,她的智商高达一百八,没有什么情况是她无法应付的。 但是,这一刻在还算是敌人的面前,她不得不容许自己软弱一下。 宇文皓感觉手臂的濡湿,感觉到她肩头的抽动,想家?或许是有的,毕竟听汤阳说,她娘家人自打知道她失宠之后,就很少来往。 只是,她绝不是因为想家而哭,她是在害怕。 第52章 不是小罗子 元卿凌睡着了。 后来她想了许久,为什么能在宇文皓身边哭到睡着,她觉得应该是他身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心安。 翌日醒来,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对上宇文皓漆黑隐晦的眸子,元卿凌慢慢地挪开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地道:“早!” “你昨晚睡觉流口水,弄脏了本王的袖子。”宇文皓淡淡地道。 “对不起!”元卿凌没想到自己的睡姿这么脏,顿觉得不好意思。 宇文皓闭上眼睛,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元卿凌起床,汤阳和徐一已经没在殿中,但是已经放置了洗漱的水,她简单漱口洗脸梳头然后打开门,喜嬷嬷和一名宫女在外头守着,见元卿凌出来,喜嬷嬷躬身道:“王妃,太上皇有旨,若您醒来了,请您过去侍疾。” “我先给王爷处理一下伤口好吗?”元卿凌问道。 “有御医会处理的。” “但是……” 喜嬷嬷微笑道:“太上皇的原话是,那小兔崽子死不了,有御医,让元卿凌麻溜滚过来。” “……”元卿凌只得回去对宇文皓说:“我得去侍疾了,记得御医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别不耐烦,一定要消毒上药的。” 宇文皓皱 起眉头,“本王什么时候不耐烦过?走吧走吧,罗嗦得很。” 得了,爷孙都是一样,不尊重大夫的。 这年头,做大夫的一点都不受尊重。 来到乾坤殿,却看见齐王和褚明翠在殿外等着。 齐王看到她,便问道:“五哥怎么样了?” “还好。”元卿凌回答说,她看向褚明翠,褚明翠眼底闪过一丝憎恨之色,毫无保留的憎恨。 元卿凌没搭理她,跟着喜嬷嬷进去,不过,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问喜嬷嬷,“怎么他们在这里不进去?” 喜嬷嬷淡淡地道:“齐王倒是可以进去的,至于齐王妃么?无旨不得进,不过,齐王妃是个有孝心的,在外头候着,等太上皇传召。” “原来如此。”元卿凌不知道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是,这和她没关系。 人还没进殿,就听到太上皇愤怒的嚷声,“端走端走,什么玩意?一天到晚喝这个,做人还有什么乐趣?还不如死了。” 常公公哎了一声道:“太上皇可不许胡说的。” 元卿凌快步走过去,道:“喝什么呢?能给我尝一口么?” 常公公见她来了,整个松了一口气,“王妃来了就好,这不,闹着孩儿脾气呢。” 福宝 在罗汉床上也扬起了狗头,冲元卿凌吠叫了两声。 元卿凌含笑接过药碗,喝了一口,啧啧道:“有甘草,不苦,甘甜甘甜的。” 她看着太上皇,人坐起来之后,看着瘦得更加厉害,眼窝整个都深陷下去,两颊没肉,脸色也很差。 他如今抬起头看着元卿凌,脸上依旧是不耐之色,其实无论是轮廓还是五官,宇文皓都像极了太上皇,她觉得,宇文皓老了也是这样,丑啊。 “不信,你再喝一口,这药是顶苦的。”太上皇道。 元卿凌又喝了一口,“不苦!” “再多喝两口!”太上皇狡猾地道。 元卿凌坐下来,拿了勺子轻轻地搅动,然后送到他的嘴边,坚定地道:“喝药还是打针?” 套路她? 太上皇特别不喜欢打针,只能乖乖地喝药。 一张脸,又皱成了咸菜干。 元卿凌微笑着把药碗递给常公公,常公公松了一口气,“王妃您还真不能离了乾坤殿。” 说完,他便拿着碗先出去了。 元卿凌笑眯眯地站在床前,“太上皇,药喝了,针还是要打的。” 狂怒在太上皇的眼底聚起,正欲破口大骂,元卿凌淡定地道:“看样子有些燥,得多打一支降降怒 火。” 大张的嘴巴顿时闭合,噤声,怒瞪着元卿凌。 半响,又怒吼了,“往日不是打手吗?为什么要脱裤子?你要不要脸了?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有些针必须打屁股。”元卿凌推了一下针筒排空气,药水飞溅出来,她举手持针,“合作的话我会打得轻点。” 纵然骂骂咧咧,太上皇还是合作了,他想活。 他甚至也不问元卿凌打这针有什么用途。 打完针,常公公进来,太上皇抬了抬眸子,淡淡地问道:“人还在外头?” “在呢。”常公公回答说。 元卿凌知道说的是齐王夫妇,虽奇怪太上皇为什么不见他们,却也不敢问。 太上皇闭上眼,“就让他们站着吧。” 元卿凌去看福宝,福宝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狗的自愈能力很强,药下对了,蹭蹭蹭地见好。 只是,还不能出去活蹦乱跳。 “乖不乖?”元卿凌抚摸福宝的头,跟福宝说起话来了。 福宝呜呜呜地叫着,像一只哈士奇。 元卿凌笑了起来,“真的?常公公不给你吃肉肉吗?你伤着呢,还不能吃肉肉,有羊奶喝还求什么啊?” 常公公奇异地看过来,“哟,王妃您是真听得懂还是 猜的啊?福宝真告状了?” 元卿凌道:“我听是听不懂,但是狗通人性,有时候从它的吠叫眼神能看出它要说的话。” “那您能看出咱家没给它吃肉只给喝羊奶?” 元卿凌笑道:“我猜的,因为它肚子空,身上有羊奶的膻味。” 太上皇对常公公道:“她又不是狗,怎么会听得懂狗说话?你真是愚蠢。” 元卿凌苦笑,她是真听得懂啊,福宝还说太上皇老发脾气呢。 元卿凌忽然心中一动,福宝在这殿中,进进出出的人它都看见,自然看得到那小罗子换药的。 她慢慢地抱起福宝,在它耳边低语问,“知道是谁换药了吗?” 福宝汪汪汪地叫了三声,有些激动。 元卿凌一听,却是怔住了。 福宝说的不是小罗子。 “福宝不许撒谎,确实看见了吗?”她顾不得常公公和太上皇疑惑的眸子,严肃地问福宝。 福宝更激动,又叫了三声,还是那个人。 这不可能的,此人没必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这个人,那小罗子岂不是成了转移视线的替罪羔羊? 元卿凌只觉得这宫里的水越来越深,如盘缠的藤蔓,慢慢地缠绕上她的脖子,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第53章 一张欠条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小罗子成为替罪羔羊,他屋中搜出的银票,是楚王府开出的兑票。 她则被举报私自为太上皇治疗,如果没查出九转丹的事情,那她始终是脱不了谋害太上皇的嫌疑。 现在,她撇清了吗?只怕未必,皇上只是暗中追查,楚王府还是在风头浪尖上。 太上皇会怎么看待此事?她不由得看了太上皇一眼。 太上皇正盯着她,眸色严厉。 元卿凌放下福宝,垂下头粉饰太平。 她知道太上皇或许看出什么来了,不过,她若不说,料太上皇也听不懂福宝说的话。 “过来!”太上皇冷冷地道。 元卿凌站起来慢慢地走过去,“太上皇请吩咐。” “你刚才想到什么?为什么脸色大变?”太上皇直接就问道。 元卿凌看了常公公和喜嬷嬷一眼,摇摇头,“回太上皇的话,我没想到什么,脸色变可能是因为身体虚弱,没吃早饭。” 喜嬷嬷微笑道:“太上皇也还没吃呢,已经在张罗了,一会就有得吃。” “谢嬷嬷!”元卿凌轻声道。 太上皇也不问了,解毒之后的身体,十分虚弱,连瞪元卿凌都没瞪得了多久。 早饭是肉糜粥,元卿凌喝两碗,感觉体力一点点地聚会来,福宝张嘴垂着长长的舌头,口水直流,她便笑着对喜嬷嬷道:“ 福宝能喝粥了,给它弄点儿,别放盐,狗要吃清淡一点,其实太上皇也要吃清淡一点。” “孤不能吃清淡的。”太上皇连忙说。 “必须的!”元卿凌转头,认真地看着他道。 “你这个管家婆,管天管地,还管孤吃不吃咸了?”太上皇气结,就知道叫她过来是气自己的。 “旁的不管,吃的必须管啊。”元卿凌一语双关地道。 太上皇便不说话了。 这老头,忒聪明。 所以,他会不知道谁对他下药吗?他会认为是小罗子吗? 喜嬷嬷去给福宝张罗肉糜粥,常公公也去监督熬汤了。 元卿凌刚走过去想试探太上皇几句,却听得外头喊,“皇上赏赐楚王妃!” 元卿凌怔了一下,看向外头,太上皇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出去领赏?” “哦!”元卿凌便连忙走出去,看到穆如公公捧着一个精致托盘站在外头,齐王和褚明翠还没走,两人都看着元卿凌。 “皇上有旨,楚王妃侍疾有功,特赐琉球进贡南珠两串,黄金千两!”穆如公公道。 元卿凌跪下,“谢父皇赏赐。” 褚明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赏赐南珠还不够,还赏赐黄金千两?父皇为何如此重视元卿凌? 穆如公公把托盘放在元卿凌的手中,含笑道:“王妃,这琉球进贡的南珠,十分名贵, 非寻常可比,王妃可得好生放好。” “是,谢公公了。”元卿凌站起来道。 “咱家先进去给太上皇请个安。”穆如公公说着,便转身进去。 元卿凌看托盘上并没黄金,只放着两串荧光流转的圆润南珠,南珠底下压着一张纸,她打开一看,啼笑皆非,是一千两黄金的欠条。 赏赐还打欠条了? 褚明翠上前,巧笑倩兮,“恭喜楚王妃得父皇赏赐。” 元卿凌看着她,她脸上尽然是灿烂的笑容,眼底也充满了祝贺之意,并无半点嫉妒,吃醋的样子。 元卿凌道:“谢谢。” “南珠配美人,楚王妃不妨试戴一下?”褚明翠道。 元卿凌摇头,“不了,我还要在里头伺候太上皇,戴在身上不方便。” 元卿凌觉得此人心计深沉,此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得防备,不知道带有什么企图的。 “那也是,对了,太上皇情况可好些了?”褚明翠问道。 元卿凌看着她道:“齐王妃不如亲自进去请安问候一下?” 褚明翠的脸当下有些难看。 齐王倒是上前一步,略带疑惑地道:“你可否问问皇祖父为何不见本王?这倒是奇怪得很的。” 元卿凌心底轻叹,糊涂啊,太上皇是不许褚明翠进去,哪里是不许你进去? 不过,既然齐王没对她恶言相向,她也没必要得罪,“ 太上皇许是不想太多人在身边喧闹,他素来喜静。” “本王觉得也是,”齐王回头看着褚明翠,“不如我们回吧,等皇祖父好些了,再入宫请安。” 这都站了大半个时辰了,他也累了。 褚明翠拳头微微握紧,心下发恨,太上皇往日对齐王对自己都十分疼爱,皇上不许她来,可太上皇不会这样的,她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得到太上皇的另眼相看,她若不入殿伺候,防不住元卿凌。 想到这里,她微微笑道:“不妨,再等一会吧。” “可母后身子不好,我们回去陪陪母后不好么?”齐王知道褚明翠是因为对皇祖父的孝心,可这样就苦了她了。 褚明翠听到这话,忽然对齐王道:“对了,听闻贤妃娘娘最近总犯头痛,不如,我们到贤妃娘娘那边坐坐吧。” 她说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元卿凌一眼。 元卿凌不搭理,转身进去了,心下暗自狐疑,贤妃是宇文皓的母妃,素来不管事,这一次宇文皓重伤她都没来,应该是皇上封锁了消息,不许她知道。 进了殿中,穆如公公也出来了。 喜嬷嬷正喂福宝吃粥,元卿凌把南珠随意地放在桌子上,便过去给太上皇量体温。 “这根东西忒冷。”太上皇埋怨道。 元卿凌觉得太上皇就没有不埋怨的时候,也听惯了, 干脆不搭理。 太上皇甚是无趣,瞧了一眼桌上的托盘,“给你赏了什么好东西啊?” “南珠,还有一千两黄金的欠条。”元卿凌道。 “欠条?”太上皇笑了,“丫头,你可得宝贝了。” “我知道,穆如公公说这些南珠是琉球进贡的,顶好的宝贝。” “南珠算什么?死物一件,吃不饱穿不暖,宝贝的是那欠条。” 元卿凌诧异了,“这欠条怎么是宝物了?” “孤那龟儿子没一千两黄金给你么?为何要给你打欠条?”太上皇问道。 “……”龟儿子,那您是老乌龟吗?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怪,“还请太上皇赐教。” “你打开这张欠条看清楚一些,日后你若有杀身之祸,带着这张欠条入宫,兴许,能救你狗命。” 元卿凌闻言,连忙去取了欠条打开,看到龙飞凤舞地写着欠楚王妃一千两黄金,底下,大印处却又写了几个小字,若不爱钱财,可交换其他。 元卿凌费解了,“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写啊?” “不知道呢,或许,是看到了什么吧。”太上皇耸肩。 一耸肩,胳肢窝打开,探热针就掉了下来,他鼓捣了一下掏出来递给元卿凌,“行了。” 元卿凌接过来看,没发热,体温正常。 “孤要睡了,你出去迎战吧。”太上皇闭上眼睛,嘟哝了一句。 第54章 吵架了 元卿凌没听得太真切,不过听到他打发自己出去。 她福身告退,捧着南珠出了乾坤殿,喜嬷嬷也正好喂了福宝出来,招呼宫女把碗拿走。 “王妃要回配殿吗?老奴和您一块去。”喜嬷嬷道。 元卿凌看着喜嬷嬷那略带威严的脸,这位老嬷嬷,在她最难熬的时候帮过她,她感恩。 一路往前,喜嬷嬷微笑道:“皇上为何一下子赏赐王妃两串南珠啊?这南珠矜贵得很,每年只进贡那么三四串,多半是给太后皇后和贵妃,贤妃娘娘倒是想得一串,可实在不够分了。” “哦。”元卿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喜嬷嬷瞧了她一眼,道:“王妃也别嫌弃老奴多事,贤妃娘娘是王妃正经的婆母,王妃应该变着法儿哄贤妃娘娘高兴才是,这南珠两串都是一样的,何不孝敬一串给贤妃娘娘?” 元卿凌心里头想着事,听到喜嬷嬷这样说,便道:“嬷嬷言之有理,我回头便使人送过去。” 喜嬷嬷微笑道:“老奴正好要到那边去,要不,就帮王妃送过去?” “那就有劳嬷嬷了。”元卿凌取了一串南珠递给喜嬷嬷,眸色微闪,“便说是我孝敬贤妃娘娘的。” “好!”喜嬷嬷接了过来,看了看元卿 凌,“那……王妃就先回配殿吧。” “好!” 元卿凌走了两步,喜嬷嬷忽然叫住了她,“王妃!” 元卿凌回头,“怎么了?” 喜嬷嬷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迟疑,最终,还是淡淡地道:“知道路吧?” 元卿凌静静地看着她,“知道。” 喜嬷嬷点头,慢慢地转身,元卿凌站着不动,看她一步步地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嬷嬷!”这一次,换元卿凌叫住了她。 嬷嬷定了一下,才缓缓地回头,眼底有疑惑之色,“王妃?” 元卿凌看着她,轻声道:“谢谢你!” “这……”嬷嬷怔了怔,“老奴不敢当。” “我的伤痊愈得那么快,是嬷嬷帮了我,这份情,元卿凌铭记在心。”元卿凌看着她,一字一句皆清晰无比。 喜嬷嬷如石头人一般站着不动,眼神很缈,仿佛没有焦点。 元卿凌转身走了。 心头很茫然,希望不是她所料的那样。 否则,她将无法相信任何人。 心神不宁地回到了配殿,御医刚为宇文皓处理好伤口离开。 宇文皓应该很痛,看他脸色都白了。 她呆呆地坐着,顺手把剩下的一条南珠放在桌子上,宇文皓见她进来就痴痴呆呆的样子,问道:“要死不活的 ,怎么回事?”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你嘴里能说句好话吗?” 宇文皓眉目一拧,咦?最近真的长脾性了,还敢怼他? 不过,见她确实很不对劲,也担心起来,“是不是皇祖父那边有什么事?” “没事,很好!”元卿凌回答到。 那就不担心了,宇文皓看到桌子上的南珠,有些意外,“太后赏你的?这可是上好的南珠。” 琉球进贡的南珠,只有太后有,连皇后娘娘都没有的,所以,应该是太后赏给她的。 元卿凌却道:“不是啊,是父皇赏的。” 元卿凌瞒下了欠条的事情。 宇文皓很是诧异,“父皇赏赐的?” 元卿凌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想起喜嬷嬷的事情,她抬起头看着他,“王爷,你相信我吗?” 宇文皓看着她,“为什么这样问?” “只问你一句,你相信我吗?” 宇文皓把头回正,看着房梁,相信?不相信。 虽然救过他,但是她曾经做过的事情太卑劣,他不会相信元卿凌。 元卿凌轻声道:“不管一会儿发生了什么,请你相信我,站到我这边来。” “会发生什么事?抑或是你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宇文皓转头,近乎严厉地道。 元卿凌看着他 眸子里的尖锐光芒,知道要他相信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凉凉地笑了起来,“为什么你会认为是我做了什么而不是别人要做什么?” 宇文皓烦躁的很,“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本王惹事?” 元卿凌侧头,“是褚明翠一直在挑事。” 宇文皓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闭嘴,你不配提她!” 殿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眼神交缠片刻,他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但是瞬间滑过,依旧冷狠阴沉。 元卿凌心头悲愤,竟扬唇一笑,“是,我不配!”一手拿了南珠,大步出去。 她太不甘心了。 昨晚,她在他身上索取过温暖和安全感,她可笑地以为,他们之间至少会有段时间的和平与基本的信任,但是原来全都是她一厢情愿。 她元卿凌就是把命丢给他,都不如褚明翠一个柔和淡笑。 她一路走了出去,也不知道去哪里,这配殿属于御书房殿,这样肆意冲撞,有可能会碰到明元帝。 所幸发现了侧门,她从侧门出去,不顾还疼痛的伤口,一路奔至御花园,地上的一颗石子磕了她的脚,她想也不想,用力地踢了出去。 石子被踢入了花丛中。 “哎呀”一声,一颗脑袋从花丛里露出来,是个年轻男 子,此刻正面容震怒,“大胆?谁敢袭击本王?” 元卿凌见误伤了人,怒火顿消,再看此人长得圆润,身材庞大,着黑色衣衫,手里提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鸡腿,嘴巴油腻的很,和脸上的狂怒实在不搭配。 她脑子里转了转,认出此人正是当今明元帝第二子,孙王宇文杜。 孙王宇文杜,是所有亲王中最不长进的,没在朝中挂职,只做个闲散王爷。 他的母妃是淑妃娘娘。 她道歉:“对不起,孙王殿下,我不知道你躲在花丛里……吃鸡腿。” 孙王也认出她来了,饶有兴味地道:“楚王妃,听闻你昨晚和父皇单独用膳了。” 元卿凌眸色微闪,看来,和皇上单独吃饭真的戳痛了很多人的心,连一贯淡薄的孙王殿下也来问上一问。 她淡淡地道:“是有这回事。” 孙王一口咬在鸡腿上,肥腻的鸡腿油光飞溅,他凑近一步,一边咀嚼一边问道:“吃什么菜啊?好吃吗?有没有给你做千叶豆腐?听说给皇叔赏了一道烧肘子,本王跟你说,宫中的烧肘子,是外头再好的厨子都做不出来的,下次你若和父皇单独用膳,能不能请父皇给本王赐一道菜?” 他眼睛里有光芒在闪动,特别期待地看着她。 第55章 贤妃生气 元卿凌微笑,“王爷,父皇只怕未必会再请我用膳。” “这可未必,咱得先说定啊。”孙王道。 “这御膳,王爷应该也没少吃啊。”元卿凌淡淡地道。 “不一样,你不知道,父皇的厨子是单独只为父皇做菜,你难道没吃出来和其余御膳不一样的味道吗?” 元卿凌摇摇头,“我不会分辨。” “可惜,可惜了!”孙王十分遗憾地道:“你这是辜负美食,辜负美食啊。” 他看了看手中吃剩的鸡腿,长叹一声,“鸡腿和父皇的御膳,天上地下,只是,也不能辜负鸡腿。” 说完他又继续啃。 元卿凌看他吃东西的时候,滋味十足,整个人是满足而惬意的。 “王爷为何躲在草丛里吃呢?”元卿凌见他没有离去的打算,而自己着实也没地方可去,不懂得宫中的道路,只怕冲撞了其他人,所以,希望孙王快点走。 “本王不欲让人发现偷吃鸡腿。”他吃得很专注,但是嘴里吃着东西,说话竟也无比清晰,丝毫不含糊。 “偷吃?”元卿凌不解,他还需要偷吃么? “本王在减肥!”他说话间,已经啃完了鸡腿,把鸡骨头往湖边一扔,打起了水花,沉了下去,他擦了擦手看着元卿凌 ,扬扬手,“走了。” 减肥还偷吃?元卿凌觉得明元帝的儿子就没一个正常的。 她深呼吸几口,被孙王问了一下御膳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感觉心里舒畅了些。 其实她生气什么啊?他相信褚明翠是正常的,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因为原主元卿凌横插一竿子,人家早就是夫妻了。 如果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她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爱人还是相信一个破坏自己姻缘的坏男人?这显而易见。 看着逐渐趋于平静的湖面,元卿凌的意难平也渐渐消散。 临出殿的那一刻,太上皇说的那句话,在她脑海里也清晰了。 他说,让她去迎战。 老头心里清楚很多事情,事前不清楚,但是事后一想,他就什么都知道。 有一个明白人在,元卿凌的心稳定了许多。 贤妃的庆余宫。 贤妃近日身子不适,秋风一起,她的头风就犯,已经好几日不曾出过庆余宫门半步了,就连给皇后请安都没去。 而这些日子因为太上皇的病情,各宫娘娘都在听消息,压根也无人愿意做面子上的事情去探望探望她,褚明翠的到来,也算是为庆余宫注入了一丝生气。 贤妃很喜欢褚明翠,此女贤名在 外,褚家在朝中的势力也如日中天,若老五娶了她为妃,对前程大有帮助。 太后曾说过,褚首辅为人精明,不会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皇后嫡出的皇子那边,如果老五能与褚家联姻,则大有希望。 可惜的是,这一切都被元卿凌给破坏了。 因此,贤妃到现在,都不愿意见元卿凌一面。 她恨极了元卿凌。 如今看着齐王与褚明翠伉俪款款而入,仿若天造地设的一对,她的头更痛了,却不能不扬起微笑看着他们。 “参见贤母妃!”齐王和褚明翠上前问安。 “快快免礼,坐!”贤妃笑道。 两人入座,褚明翠看着贤妃,关切地问道:“听闻贤母妃头风又犯了,可请御医了?感觉好些了么?” 贤妃心底叹息,真是遗憾啊,这孩子一直最有她的心,最是孝顺,就连老五都不及她。 “这风大,头就痛,习惯了,不碍事。”贤妃应道。 “贤母妃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啊,”褚明翠说着便站起来,走到贤妃的身边,“我给您揉揉。” 温柔的手指烫帖地摁住了贤妃的太阳穴,熟练的几下揉捏,贤妃舒适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手艺,鲁姑姑怎么都学不来。” 她眸色微抬,看着齐王 ,“老七,你娶了一位好王妃,有福气。” 贤妃心里其实酸得不得了,但是她在宫中多年,修炼得道,自然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听在齐王这个没心肺的人耳中,只觉得是赞誉。 齐王甚是骄傲得意地看了褚明翠一眼,“贤母妃说的是。” 褚明翠羞红了脸,嗔了他一眼道:“行了,你出去,我与贤母妃说说话。” 齐王对女人家说话也没兴趣,便起身告退了。 齐王一出去,褚明翠便红了眼圈,“贤母妃,您一定得保重身子,我不能总在您跟前伺候着,若不顾着自己,总让我担心。” 贤妃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手背,“老五没福气,娶不到你,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王爷如今也很好,楚王妃甚得皇上青眼,皇上给她赏赐了两串南珠,她说要给娘娘送来的,也算是她有孝心了。”褚明翠道。 贤妃一怔,“皇上给她赏赐了南珠?是寻常南珠?” “不是,琉球进贡的。” “皇上竟给她赏赐了琉球进贡的南珠么?”贤妃不禁有些意外,“本宫记得皇上并不太喜欢她。” “她侍疾有功,太上皇喜欢,皇上便喜欢了。”褚明翠微笑道。 “竟有这等事?”贤妃并不知道这些 ,乾坤殿的消息一向是封锁的,而且她也没资格去侍疾,都是皇后去,连贵妃都不能靠近乾坤殿。 想不到元卿凌竟然得太上皇和皇上的喜欢,还赏赐了南珠,若是这样,那就另当别论。 褚明翠能看出贤妃心理转变,她眸色微凉,心底冷笑。 只怕,贤妃娘娘你是开心得太早了。 褚明翠走后,贤妃就等着元卿凌过来。 得了两串南珠,孝敬她一串,也算是她有孝心。 只是一直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元卿凌来到,便打发了鲁姑姑去打听,鲁姑姑出去没多久回来,道:“娘娘不必等了,王妃已经把一串南珠送给了皇后娘娘。” 贤妃闻言,一颗心凉透了,半响才冷冷地道:“是啊,送给皇后好,倒是个懂事人呢。” 鲁姑姑不禁道:“楚王妃这是怎么回事呢?巴巴地讨好皇后娘娘做什么?这入宫侍疾,也没来给娘娘您请安,得了赏赐倒是马上惦记皇后娘娘了。” 贤妃对元卿凌本来就有怒气,如今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心里越发的愤怒,冷冷地道:“不知道皇上得悉他一番恩典,被她拿去了做巴结皇后的人情,心里会怎么想呢?” 鲁姑姑一怔,“娘娘,这可使不得,只怕会连累王爷。” 第56章 雷霆震怒 贤妃想想也是道理,一口气堵着,愣是吞不下去。 喜嬷嬷到了中砷宫,把元卿凌的南珠送了上去,道:“楚王妃说,皇后娘娘不曾得过琉球进贡的南珠,她做儿媳妇的不敢独吞,因此孝敬娘娘一串。” 皇后听了这话,都快气死了,冷冷地道:“本宫不敢要,退回去。” 喜嬷嬷微笑道:“娘娘您何必辜负王妃一番孝心呢?好歹是皇上赏赐之物,娘娘若不收,怕是去了贵妃或者是贤妃娘娘处,这南珠珍贵,娘娘都不曾有,贵妃和贤妃却有,岂不是杀了娘娘您的面子?倒不如收下了,至于如何处置,便是娘娘您的事情了。” 中砷宫的掌事姑姑也道:“喜嬷嬷言之有理,娘娘,您就收下,送到皇上的跟前,至于楚王妃是耀武扬威,还是有意巴结,就看皇上怎么想了。” 总之,不管是那样,皇上都会生气。 皇后方才一时气愤,没想到这点,如今得掌事姑姑提醒,才冷道:“你说得也对,收下,然后给皇上送过去,就算太后还不曾得这南珠,本宫不敢收。” 她知道皇上手中的那串南珠还没给太后送去,因此,这番说辞倒是也合理。 喜嬷嬷微笑道:“老奴还得回殿伺候太上皇,告退了。” “ 送嬷嬷!”掌事姑姑道。 喜嬷嬷慢慢地走出了中砷宫,脚步在出去之后就显得凝滞,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欠你的,都还了,今生再无拖欠。” 褚明翠迎面走来,含笑看着喜嬷嬷。 喜嬷嬷躬身,“王妃。” “嬷嬷好!”褚明翠看着她,“辛苦了。” 喜嬷嬷不语,福身走。 褚明翠看着喜嬷嬷的背影,弯唇一笑,她不得不这样做,皇上既然送得两串南珠给元卿凌,还与她单独用膳,便是后患无穷,她一定要瓦解这份信任,进而怀疑到楚王别有用心,才可使得楚王退出。 她轻轻叹气,皓哥哥,我是为你着想,这是送命的买卖,你可不能掺和其中,好好做你的楚王便是,我必定保你性命无恙,还能做个逍遥王爷。 看到掌事宝姑姑拿着南珠出来,褚明翠上前,“姑姑要到皇上那边去么?” 宝姑姑一怔,“王妃知道?” 褚明翠微笑,“姑姑请细细听我的话,按照我的话对皇上说,此乃祖父的吩咐。” 宝姑姑看着她,收起了那一丝讶异之色,点头。 皇后那一串南珠,被送到了皇上的跟前。 是掌事宝姑姑送来的,宝姑姑轻声道:“皇后娘娘说,这南珠太后那边还没有,她实 在不敢收楚王妃的大礼,且楚王妃的要求,皇后也做不到。” 明元帝玩味地看着那一串南珠,“楚王妃有什么要求皇后是做不到的呢?” 宝姑姑道:“楚王妃知道皇后娘娘特别稀罕南珠,以南珠贡献给娘娘,请娘娘在皇上跟前为楚王美言几句,让王爷到兵部历练历练。” “兵部?”明元帝冷笑了,“得了,朕知道,你去吧。” 宝姑姑福身告退。 她一走,明元帝的脸色便阴沉了几分,一把抓起南珠扔到了角落里,冷冷地道:“什么玩意儿?老五是死性不改!” 穆如公公见明元帝动怒,连忙捡起南珠劝道:“皇上息怒,只怕这未必是楚王的意思。” “楚王府里,没有元卿凌做主的份,她只有服从。”明元帝越想越生气,连对元卿凌的那点好感也被抹了,“元卿凌未必就是个单纯的,她难道就不曾肖想太子妃的身份么?当初与静候行那无耻的诡计,强迫老五娶了她,难道是冲着老五而不是冲着太子妃的位分?” 穆如公公一怔,皇上知道楚王当时是被设计的?那他为何迁怒楚王?还要降旨让楚王娶元家小姐。 穆如公公觉得自己虽然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许久,可始终不知道皇上心里想什么 。 “皇上,您既然知道楚王是被设计的,为何还这般冷待楚王?”穆如公公问道。 明元帝怒火未消,“一个静候,一个元卿凌,就把他这个在沙场里打滚起来的人给折进去了,如此无用,朕还需要给他什么期许?” 穆如公公见他如此动气,也不敢再劝。 主子什么脾气,他也略知一二,这时候再说,是火上浇油。 此事,穆如公公其实觉得有些奇怪,但因是皇后那边命人过来说的,是有可信程度的,而且皇上也相信皇后娘娘,宝姑姑更是皇后娘娘的心腹,熟知宫中规矩,若非事实,只怕不会乱说。 明元帝阴沉着脸,也没打算息事宁人,惦记太子之位,是触了他的逆鳞了。 他可以属意老五,但是,绝不许他惦记。 “既然楚王妃不喜欢朕赏赐的南珠,便去收回来吧,连同那欠条一并拿回来。”明元帝淡淡地道。 穆如公公得令,“是!” 元卿凌在湖边冷静了一会儿,回到了配殿外的石阶上坐了一会儿,穆如公公就到了。 “王妃!”穆如公公上前施礼,看着眼前这位王妃,本得了无上的荣耀,却太过有心思了,耐不住啊,可惜。 “公公!”元卿凌还礼。 穆如公公收敛神色,道:“ 皇上命咱家来,是要收回赏赐给王妃的南珠和欠条的。” 元卿凌一点都不意外,道:“南珠如今只剩下一条。” “哦?”穆如公公只当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下一条?” “另外一条,不见了。”元卿凌道。 穆如公公淡淡地笑了,耍这些小心眼儿,哪里就能糊弄皇上?真是不懂事。 他看在楚王的份上,提醒道:“是不是王妃送给谁了?仔细想想?皇上那边容不得敷衍糊弄。” “确实是不见了。”元卿凌道。 穆如公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不是个聪明人啊。 汤阳听得对话,马上去禀报宇文皓,宇文皓神情阴冷,“请公公进来。” 汤阳疾步出去,拱手对穆如公公道:“公公您辛苦了,王爷请您进去喝杯水。” 穆如公公摆摆手,“不必了,咱家是办差的。” “是办差,可这南珠一时也还不了,不如进去合计合计?”汤阳恳求地看着穆如公公。 穆如公公想起楚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真动了那样的心思,也太过分了。 他也得提醒几句才行。 于是他道:“那好吧,咱家一路走来,也渴了,想必喝口水不耽误。” “是,是!”汤阳松了一口气,连忙便把公公请了进去。 第57章 不信便罢 穆如公公进去之后,元卿凌也跟着进去。 宇文皓稍稍撑起身子,问道:“公公,父皇为何要收回南珠?” 穆如公公见他如此直白丝毫不拐弯抹角,便也就如实告知了,“既然王爷问起,那咱家就说几句,王爷也休怪咱家太无礼,王爷若要孝敬皇后娘娘,有的是机会,何必王妃刚得了南珠,就着急送过去呢?” 宇文皓的眸光如刀子一般剐在元卿凌的脸上。 元卿凌垂着眸子,不发一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宇文皓把眸光慢慢地移回穆如公公的脸上,道:“烦请公公先回去,本王想跟王妃私下说几句话。” “王妃,这剩下的一串南珠和欠条,还是先交回来吧,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穆如公公道。 元卿凌道:“公公,这南珠遗失了一串,我会去跟父皇请罪的,您便先回吧。” 穆如公公禁不住便有些气愠了,“事到如今,王妃实在没必要这样说,这只会让皇上更加的生气。” 宇文皓盯着元卿凌,“交给公公。” 元卿凌迎上他阴沉震怒的眸子,慢慢地摇头,“不,是我弄丢的,我会自己去请罪。” 穆如公公冷冷地道:“王妃,您若硬是要说丢失,那咱家也没办法帮您,但是,您说丢失的那一串南珠,是中砷宫的宝姑姑送 到了皇上的跟前,您若真是丢失,那是直指中砷宫的人了,个中厉害,还请王妃三思!” 他说完,又看着宇文皓,“王爷,咱家先回吧,若王妃坚持要到皇上跟前请罪,最好,不要再说丢了,踏实地认个错,也没什么的。” “多谢公公提点。”宇文皓沉声道。 穆如公公看了元卿凌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静候的女儿,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啊。 公公走后,宇文皓一手执起床头的剪刀,朝元卿凌扔了过去,那剪刀,是元卿凌用来为他处理伤口时候剪纱布的,因时常要用,所以就搁在了床头。 宇文皓手臂上本来有伤,但是,这急怒之下也顾不得伤口疼痛,用了巧劲,元卿凌避无可避,剪刀横打从她的耳旁擦过,一道血痕飞出随剪刀落地。 “王爷请勿动怒,仔细伤口!”汤阳连忙道。 徐一也是吓得够呛,若瞄准一点,王妃的眼睛怕也要被戳瞎了。 不过王妃也是不能帮的,稍稍觉得她有所改变,就马上恢复了本来面貌,以往她就想巴结皇后的。 元卿凌慢慢的蹲下去把剪刀捡起,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是并没有,她平静得很。 就仿佛这是她早预料的结果,这个结果,才是正常的结果。 不容她辩解半句,因为他从 没想过要去相信她。 “本王若不休了你,誓不为人!”宇文皓恨极,咬牙切齿地道,眼底充满了憎恨,一如元卿凌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的模样。 元卿凌把剪刀放在桌子上,慢慢地抬头看着宇文皓,轻声道:“好!” 汤阳见到她这副模样,也来气了,“王妃,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皇上会怎么看待王爷?你已经害过王爷一次了,求你消停点,好吗?” 元卿凌的眸光越过汤阳,落在了宇文皓的脸上,他狰狞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她点点头,眸色平静地道:“放心,我会去跟皇上解释清楚的,此事和你没有关系,皇上要杀要剐,我一人担当。” “滚!”宇文皓充满了厌弃地喝道。 元卿凌握住那一串南珠转身,走了两步,她又回头看着宇文皓,静静地道:“王爷方才说,若不休了我,誓不为人,是吗?” “本王恨不得杀了你。”宇文皓冷道。 “杀我,脏了您的手,还请王爷遵守诺言,这件事过了之后休了我!”她说完,转身便走。 “王爷!”汤阳有些着急地看着宇文皓,“王妃此去,只怕会更加激怒皇上。” 宇文皓慢慢地沉下头,元卿凌临走时候说的话,在他耳边萦绕,各种烦乱缠绕而上,让他的头说不出的痛。 “让 她去吧,父皇对本王已经失望透顶,不在乎再失望一次。”宇文皓静静地道。 “王妃为什么要给皇后送南珠啊?”徐一性子粗枝大叶,绞尽脑汁也想不透元卿凌此举的用意。 “为什么?自然是要巴结皇后啊。”宇文皓冷道。 “巴结皇后又能如何?” 汤阳淡淡地看了徐一一眼,“你糊涂了吗?静候一直都想靠拢褚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一哼了一声,“静候那老匹夫,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咱们王爷得皇上看重的时候,千方百计设计自己的女儿嫁入楚王府,如今咱们王爷失势,他马上就去贴褚家的冷屁股,要不要脸了?” 汤阳见宇文皓的脸色越发冷凝,便呵斥徐一,“胡说什么呢?闭嘴。” 徐一自知失言,瞧了宇文皓一眼,连忙噤声。 宇文皓闭上眼睛,心底说不出的透寒,无人知道他心里有多希望元卿凌能有所改变,但是她显然没有。 他心底说不出的愤怒。 元卿凌出了去,风嗖嗖地在耳边刮,她伸手一抹,染了一手的血。 她弯唇笑着,一直往前走,任由血往下滴,那点伤口,要不了命,血会止住的。 配殿和御书房,相隔不远,但是她还是走了比较久。 到了御书房门口,穆如公公进去通报,明元帝淡淡地 道:“让她先候着。” 元卿凌便站在外头,一动不动。 她内心平静得毫无波澜。 这反而是她穿越过来之后,最平静的时刻。 仿佛原主残留在脑子里的纠缠,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她足足站了半个时辰,明元帝还是没见她,她手里转动着南珠,就仿佛转动着念珠。 “你怎么在这里?”有声音从侧边传来,透着几分讶异。 元卿凌抬头一看,是孙王殿下。 一袭宽松的青衫被风鼓满,像一只膨胀到了极致的大鹏鸟,圆圆的脸上带着疑惑之色,他走过来,带着一身烧肉味道,嘴角,还残留了一点肉碎,显然是吃得仓促,来不及擦掉。 “殿下!”元卿凌冲他微笑。 “你要求见父皇吗?本王替你说一声。”孙王好心地道。 “不必了,父皇在忙着,等父皇忙好自然会见我。”元卿凌道。 “父皇在忙么?”孙王显然有些庆幸,“那本王就不等了。” 他说着,便想转身走,穆如公公却出来道:“王爷,皇上传您觐见。” 孙王有些懊恼,慢慢地转身,“知道了。” 孙王进去没多久,元卿凌便听到里头传出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暴怒,过了一会儿,孙王灰溜溜地出来,一脸狼狈地看着元卿凌,“你还是别进去了,父皇在生气呢。” 第58章 是朕听错了吗 但是,盛怒之下的明元帝,却让穆如公公传元卿凌觐见。 孙王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元卿凌,真是不好意思,要她替自己面对父皇的怒气,听说老五在宫里养伤,还是去告诉老五一声,让他想办法把楚王妃捞回去。 元卿凌入了殿中,明元帝头也不抬,只淡淡地道:“跪下!” 元卿凌依言跪下,“参见父皇!” 殿中,一片凌乱,穆如公公正在收拾砸在地上的砚台,奏章,看样子,是皇上大怒之下,朝孙王砸了东西。 而地上,也静静地躺着一串南珠,就在元卿凌下跪不到五尺的地方。 明元帝口气平静地问道:“方才穆如回来禀报,你说朕赏赐给你的南珠遗失了一串,在哪里遗失?” “回父皇的话,在乾坤殿遗失。”元卿凌道。 “那你看看,地上这一串,是不是你在乾坤殿丢失的南珠?”明元帝再问。 元卿凌瞧了一眼,道:“是。” “这一串南珠,是皇后身边的人给朕送过来的,你是说,皇后的人偷了你的南珠吗?”明元帝的声音,已经有几分微愠。 但是,仿佛仍在给她机会。 元卿凌慢慢地摇头,“不是,儿媳知道是谁拿走的。” “哦?”明元帝冷笑,“你知道是谁偷走的?” “知道,儿媳看见了是谁拿走。”她坚持用拿这个字。 “是谁?”明元帝怒极反笑。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喜嬷嬷!” 明元帝怒拍桌子,“荒谬!” 穆如公公连忙道:“王妃,可不能胡说,你可知道喜嬷嬷是太上皇身边的人?” 元卿凌艰涩地道:“我知道……”语言省略,有一种因为知道喜嬷嬷的身份而不敢问的意思。 明元帝冷厉地盯着她,这番话,实在荒谬,说出来谁都不信。 可就偏生是这么荒诞,竟让明元帝有一种可能的错觉。 元卿凌不至于愚蠢到诬陷太上皇身边的人。 明元帝反倒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宝姑姑说,南珠是喜嬷嬷送过去的,换言之,那句话也是喜嬷嬷转达的,若元卿凌所求的是老五的前程,为什么要假手于人? 她应该亲自送去,表达诚意。 元卿凌始终跪着,面容有透彻的平静。 难题,她丢给了明元帝。 是不是该传太上皇的人过来问问,这是明元帝的事情。 明元帝斟酌再三,下令道:“传旨,请皇后和喜嬷嬷到御书房来。” 宫人领命而去。 在喜嬷嬷和皇后来到之前,贤妃却来了。 贤妃再也坐不住了,得悉元卿凌把南珠送给了皇后,她知道 如今局势在慢慢地发生变化,她不能一直呆在庆余宫里养病。 养病久了,就连那卑贱的儿媳妇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此番出来,不为南珠的事情,只为出来晃动一下,好叫人知道她还没死呢。 贤妃送来了参茶,入殿之后才看到元卿凌跪在殿前,御案上放着一串南珠,再看皇上脸色愠怒,穆如公公在一旁不发一言,她心里微沉。 她知晓皇上许是因元卿凌送南珠给皇后而生气了,虽知道此事会牵连到自己的儿子,可元卿凌受罚,她心里还是有些痛快。 她扬起一抹笑意,“皇上,臣妾知您最近忙于政事,又为太上皇的病劳心伤神,便煮了参茶给您送过来。” 明元帝淡淡地道:“放下吧。” 贤妃放下参茶,看了看元卿凌,犹豫了一下道:“楚王妃也在啊?那臣妾便不妨碍皇上了。” 明元帝道:“既然你来了,此事和你儿子也有关系,便坐下来吧。” 听得和楚王有关,贤妃只恨不得把元卿凌活剥生吞。 她忍住怒气,嘴角笑意不变,“是!” 她移步过去坐下,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皇上定以为元卿凌巴结皇后是老五的意思,老五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眼下是明哲保身的时候,他怎会如 此进取? 娶妻不贤啊。 若老五因此再被皇上冷待放逐,她怎么也不会放过元卿凌。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女人?当初若是顺利娶了褚明翠,怎有今日的局面? 贤妃越想就越恼火,心里已经有把元卿凌挫骨扬灰之恨。 元卿凌跪得笔直,对贤妃那杀人似的眸光岂会没有感觉?便不为此事,贤妃也不会喜欢她。 “皇后娘娘到!”殿外,有太监宣。 明元帝扬手,示意了一下,穆如公公连忙出去,看到皇后带着宝姑姑过来,而喜嬷嬷也刚来到,他上前躬身,“娘娘,皇上有请!” 他再看向喜嬷嬷,喜嬷嬷一脸的泰然,神色无惧。 穆如公公道:“嬷嬷,请进吧!” 皇后和宝姑姑走在前头,喜嬷嬷尾随在后,三人一同进了御书房。 贤妃看到皇后来,连忙起身见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淡淡地看了贤妃一眼,“贤妃也在啊。” 她径直走过去,眸光淡淡地睨了元卿凌一眼,冷然地越过,对明元帝福身,“皇上,臣妾来了。” “坐吧!”明元帝扬手。 喜嬷嬷也上前,福身道:“老奴参见皇上!” 明元帝对嬷嬷还是很尊重的,喜嬷嬷算是看着他长大,以往没少在父皇面前为他说话 ,如果今日之事,纯粹是元卿凌攀咬诬陷,他是决计不能免了她的罪责。 “免礼!”明元帝语气温和地道。 喜嬷嬷退到一边去,眸光直视,并未看元卿凌一眼。 明元帝开始问了,“喜嬷嬷,这南珠是否你送到皇后宫中去的?” 喜嬷嬷没有丝毫的犹豫,道:“回皇上,是老奴送去的。” “楚王妃让你送去的吗?”明元帝再问。 喜嬷嬷点头,“是!” 明元帝的眸光,冷冷地在元卿凌的脸上扫过,又问道:“楚王妃让你送过去,可传达什么话?” 宝姑姑脸色当场就变了。 喜嬷嬷道:“王妃说自己有两串南珠,而皇后却没有,她自当孝敬一串给皇后娘娘。” “除此之外呢?” 喜嬷嬷摇头,“并无其他。” 穆如公公闻言,道:“嬷嬷仔细想,是否还交代了一句,请您转达皇后为楚王再皇上面前美言?” 喜嬷嬷摇头,“不曾说过。” 明元帝神色微冷,“皇后?” 褚皇后一怔,道:“没提过要臣妾为楚王说话啊!” 明元帝冷冷地笑了起来,“是么?那应该是朕听错了,是不是啊,玉宝?” 宝姑姑噗通一声跪下,脸色煞白,哆嗦了几下道:“回皇上,奴婢……奴婢许是听错了。” 第59章 喜嬷嬷认罪 褚皇后惊疑地看着宝姑姑,“你听错什么?本宫叫你归还南珠,你是怎么禀报的?” “娘娘……”宝姑姑嘴唇发白,一个劲地颤抖,“奴婢自作聪明,以为楚王妃送来南珠是为了楚王的,因此,便多说了一句,说楚王妃请娘娘替楚王美言两句。” 褚皇后震怒,“你竟然胡乱猜度?你好大的胆子!” 褚皇后忽然就定了定神,玉宝跟了她多年,性子素来沉稳,不可能会在皇上面前说她胡乱猜度的话。 她马上就想到了褚明翠。 之前褚明翠提议过要去找贤妃,但是她认为暂时没有必要跟贤妃对着干,贤妃是太后的侄女,得罪了贤妃,事情反而不好做。 明元帝的脸色一下子就很难看了,玉宝怎敢如此?怕是皇后的吩咐,他眸光淡冷地掠过褚皇后的脸。 褚皇后不得不站出来表态,一巴掌劈向宝姑姑的脸,怒道:“放肆,你自己胡乱猜度的话,也敢跟皇上说?你有几颗脑袋啊?” 宝姑姑跪在地上,也不敢捂脸,只是一个劲地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明元帝面无表情地下令道:“来人,把玉宝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褚皇后心疼,却也不能替她说话,只是忿忿地道:“算便宜你了,还不谢 恩?” 宝姑姑磕头,身子已经是软了大半,面如土色地道:“谢皇上赐罚。” 宝姑姑被拖了出去,不消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噼噼啪啪的杖打声和闷吭声。 褚皇后神情平静,内心却万分焦灼,直骂褚明翠鲁莽。 贤妃这会儿倒是看热闹的心态了,本以为这个儿媳妇去巴结皇后,羞辱了她,没想到中间这么多弯弯道道,她要认真看清楚才行。 明元帝看着元卿凌,眸色复杂。 此事不能再追问下去,就算是元卿凌吩咐喜嬷嬷送南珠的,也只能先偃旗息鼓。 只怕追查出个万一来。 喜嬷嬷到底是太上皇那边的老人,不能出任何的纰漏,免得惹太上皇动气伤身。 斟酌片刻,他淡淡地道:“既然事儿清楚了,该罚的罚了,你们都回吧。” 皇后知道皇上已经误会了她,以为是她故意诬陷楚王,可眼下辩解无益,还得仔细问问褚明翠才行,遂急急告退而去。 贤妃看了元卿凌一眼,也告退出去了。她心里也有数了,但是皇上显然不愿意挑开这粉饰太平下的丑陋,皇室是要颜面的。 喜嬷嬷也想福身退下,元卿凌却道:“嬷嬷,有一句话,我想问问你。” 明元帝警告道:“楚王妃,事情到此为止。” 元 卿凌一改方才的平静,遽然道:“父皇,事关重大,这话非得问清楚。” 喜嬷嬷看着元卿凌,淡淡地道:“王妃想说什么?想说这南珠不是你吩咐老奴送去中砷宫的么?既然王妃不承认,那就算是老奴擅作主张吧,老奴领罪。” 元卿凌看着她,道:“是不是你擅作主张,我们心里都有数,但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换了太上皇的九转丹,再嫁祸给小罗子。” 此言一出,明元帝眸色骤然一冷,“楚王妃,你胡说什么?” 元卿凌直视明元帝,“父皇,儿媳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胡乱编派,诬陷太上皇身边的老人。” 明元帝一时怔愣,料她也不敢无的放矢。 她转头盯着喜嬷嬷,“太上皇待你想必不薄,为何你要害他性命?” “闭嘴!”喜嬷嬷冷冷地盯着她,“老奴不曾有过半点谋害太上皇的心。” “你敢说不是你换了药?”元卿凌问道。 喜嬷嬷沉默了。 明元帝本欲拍桌的手,慢慢地放下,他静静地看着喜嬷嬷,心也慢慢地沉下去。 喜嬷嬷大可以一口反驳,但是她没有。 她是在默认。 明元帝又惊又怒,怎么会是喜嬷嬷? “楚王妃,你可有证据?”穆如公公心惊胆战,禁不住问道。 元卿 凌淡淡地道:“证据就在乾坤殿,在太上皇的跟前,喜嬷嬷,是不是要到太上皇跟前,你才愿意承认呢?你反正害过他一次,想必也不在乎他是否会因你而激怒犯病,我们到乾坤殿对质吧。” 喜嬷嬷几乎是迅速抬头,眼底的光芒一寸寸地黯淡下去,脸上本紧绷的皮肉也慢慢地松懈,耷拉着眼角,整个人一下子仿佛老了几岁。 “不必到乾坤殿,老奴承认!”她缓缓地跪了下去。 殿中死寂一般,除了明元帝激怒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音。 半响,明元帝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空洞苍白,“为什么?” 喜嬷嬷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老奴从没有谋害太上皇的心,那药是老奴换的,但是,老奴并不知道是毒药,知道之后,已经太迟了。” “所以你杀了小罗子让他为你顶罪!”元卿凌冷冷地道。 “不是我杀的。”喜嬷嬷道。 “是何人指使你换药?”明元帝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寒,在宫中,能指使喜嬷嬷的人不多。 喜嬷嬷磕头,“皇上处死老奴吧,老奴不会说的。” “你……”明元帝失望至极,“事已至此,你连背后指使之人都不愿意说?可见太上皇是白白信任了你一场。” 喜嬷嬷哆 嗦了一下嘴唇,悔恨而悲绝,“皇上便赐老奴一死吧,看在昔日老奴也没少帮皇上是份上,别对老奴严刑逼供,老奴这嘴巴一旦咬死了,就绝不松口,也省得叫老奴死前遭受皮肉之苦。” 明元帝还真狠不下这份心。他绝不是心软之人,但是唯独对喜嬷嬷和常公公,已经不当寻常奴才看待,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们二人帮他甚多。 元卿凌知道她不会说。 在喜嬷嬷的心中,太上皇是有很重很重的位置。 她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命给太上皇。 她会这样做,是为了一个比太上皇更重要的人,而她是宁可死,也要护着这个人的。 元卿凌这才问回南珠的事情,“那么,是谁让你把南珠给皇后送去?” 喜嬷嬷沉默片刻,还是欲言又止。 明元帝惊怒,“便连这点也不能说么?” 喜嬷嬷眼里滑出两滴眼泪,伏地抽了一口气,哽咽道:“送南珠给皇后娘娘,是齐王妃的意思,她恨楚王妃当初使计夺走了楚王,因而要报复于她。” “换药是不是齐王妃的意思?”明元帝眸色敛着狂怒。 喜嬷嬷摇头,“不是她,她还没这个本事指使老奴去对付太上皇。” “她倒是有本事指使你去害楚王妃?”明元帝冷冷地道。 第60章 看不清 喜嬷嬷苦笑,“欠下人情,总是要还的,老奴去年得了一场大病,是楚王妃送来良药治好,如今帮她一次,算是偿还了这份人情,老奴知道楚王妃不会被责罚,太上皇还需要她,顶多是被责骂几句,老奴不想害任何人。” 她说完,长长地磕了一个头,再抬头时,已经神色平静,“老奴没什么要说的了,皇上请赐老奴毒酒吧!” 今生欠下的,她已经还清了。 来日黄泉路上,再不欠他什么。 明元帝的脸阴晴不定,“你若招出背后之人,朕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喜嬷嬷沉默,一副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 明元帝是恨极也伤心,他自然杀不得喜嬷嬷,甚至还不能把此事告知太上皇,太上皇如今患有心疾,如何受得住近身陪伴了几十年的人会毒害他的打击? 沉默半响,他淡淡地道:“你既说无害太上皇的心,朕信你,也不追究,只是嬷嬷年纪大了,不适合再伺候太上皇,既然楚王妃与嬷嬷投缘,那就让朕为楚王妃向太上皇讨个人情,让嬷嬷随你回王府伺候吧。” 明元帝到底不愿意自己出这个手,喜嬷嬷害过元卿凌,打发在元卿凌身边,让元卿凌去收拾吧。 元 卿凌膛目结舌! “喜嬷嬷先下去吧。”明元帝已经收敛了怒气,淡淡地道。 喜嬷嬷复杂地看了元卿凌一眼,躬身告退。 明元帝看着常公公公公,“你去盯着点,最好给她几句话,莫让她在宫中寻了短见。” 喜嬷嬷眼底已经有死意,只怕是在宫中寻短见,被太上皇得知了。 “是!”常公公领命而出。 元卿凌和明元帝大眼瞪小眼。 “你就不会先来告知朕一声么?”明元帝没好气地道。 元卿凌自知此事办得有些鲁莽,没想过皇上会不会愿意让喜嬷嬷曝光。 她踏实地认罪,“儿媳知错了。” 明元帝看着她,“你早就知道喜嬷嬷拿南珠去送给皇后?” “她说是送给贤母妃。” “哼,”明元帝冷哼一声,“你不是说她私自拿的么?” 元卿凌道:“儿媳不知道她最后会不会承认,若她承认了,儿媳自然也会承认,她若不承认,儿媳便坚持是她私自拿走的,总不能叫儿媳白担罪名。” 有点小聪明。 明元帝并未追究,倒是好奇了,“她跟你说送给贤妃,你怎么知道她最后会送给皇后啊?” “若她好心要维护儿媳与贤母妃的关系,应该建议我亲自给贤母妃送过 去,而不是她转达,再说,这南珠皇后都不曾得到,她建议送给贤母妃实在不妥,喜嬷嬷不会犯这种错误,除非她有心害我。” 心水很清澈,都这会儿了,脑筋还能如此清晰。 明元帝淡淡地道:“如今朕把喜嬷嬷送到你的身边,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只是,别叫太上皇知道便是。” 元卿凌很无奈地道:“父皇,其实送给儿媳实在不妥当,儿媳也没办法处置她。”借她的手收拾喜嬷嬷,势必会得罪太上皇,她可不想坏了自己唯一的后盾。 “人反正给你了,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朕一概不管。” 元卿凌暗道明元帝的狡猾,可也没办法,他是皇帝。 明元帝看着她,“若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或许,可以回去请教一下你的父亲。” 元卿凌很无奈,这么赤果果的试探真的好么? “就不劳我父亲费心了。”元卿凌说。 这个答案,明元帝很满意,望着她片刻,忽然又道:“方才喜嬷嬷说齐王妃记恨你才会害你,你理亏在先,不得私下报仇,知道吗?” “她若先来惹我呢?”元卿凌反问,她可不能白白被人欺负的。 “她不敢了,褚家也不会再让她胡闹,还 有一事,”明元帝沉吟片刻,看着她道:“贤妃曾跟朕提过,老五和齐王妃到底是青梅竹马长大,最后姻缘不成,是有些可惜,齐王妃有一位妹妹,长得和她甚是相似,朕也打算补偿老五,娶褚家二小姐入门为侧妃,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元卿凌摇摇头,“没有!” 明元帝有些意外,这么大方? 褚家二小姐是嫡出,一旦入门,她这位正妃都都靠边让,她真的不在乎么? 还是说,她不知道褚家的势力? 显然她不是愚钝的人,应该明白这点。 “去吧。”明元帝淡淡地道。 元卿凌告退而出。 出了殿门,她深深的呼吸一口,娶侧妃?好啊,为什么不好?娶了侧妃,顺遂了他的心愿,以后他们夫妻和睦恩爱,就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回到配殿外,就看到喜嬷嬷站在槐树下,双手垂立,静静地看着她。 她眼底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也仿佛她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平静得叫人害怕。 元卿凌走过去与她对视。 喜嬷嬷略一低头,福身,“王妃!” “嬷嬷等我么?” 喜嬷嬷盯着她,“王妃既然早识破,为何不揭穿老奴?” “我心存侥幸,认为嬷嬷最终 不会把南珠送给皇后。” 喜嬷嬷眸色沉了沉,嘲笑般道:“王妃岂不是很失望?老奴并未珍惜你给的机会,还是把南珠送到了皇后手上。” “是的,很失望。”元卿凌眸色未变,但是语气却透着浓浓的疲惫,“我以为,这宫里宫外总算有一个对我好的人,是我想多了。” 她看着配殿大门,里头传出孙王的笑声,进去就会看到宇文皓,她不想见到他,一时间,只觉得天大地大,无处可去。 她去了乾坤殿。 这老头虽然脾气不好,对着她也是动辄大骂,可骂完懂得哄人。 一路去的时候,她心里还在琢磨这个背后指使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喜嬷嬷背叛太上皇,且宁可死也不愿意供出这人来? 褚明翠确实不可能的,喜嬷嬷不至于会为了褚明翠害太上皇的命。 喜嬷嬷说不知道是毒药,她无心害太上皇,可她在宫中多年,难道会这么单纯以为那人是叫他给太上皇换两颗糖果吗? 皇上的态度也很奇怪,就算顾忌太上皇的身体,也断不可能不追查了吧?这可是谋害太上皇啊,罪名滔天,且凶手一天没揪出来,太上皇还是会有危险的。 元卿凌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清楚宫里的浑水了。 第61章 老头肯定都知道 到了乾坤殿,太上皇竟然半坐起来嗑瓜子。 殿中除了常公公之外,还有一人,此人一身黑衣,佩剑,发鬓染霜,有些年纪了,他见元卿凌进殿,眸光一扫,竟如闪电一般冷冽。 太上皇磕着瓜子道:“你出去吧。” 黑衣人拱手告退。 他脚步很轻,便是仔细盯着,也觉得他行动之间脚跟不沾地,不过片刻,人就消失在殿外了。 “看什么?他是孤的暗卫,你事儿妥了?”太上皇睨了她一眼,闲闲地问,精神看着不错。 元卿凌忽然有一种错觉,这老头真的什么都知道,包括指使喜嬷嬷的人。 老头儿看着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元卿凌头皮发麻,她一定没猜错,老头儿什么都知道。 “常公公,我有话要单独跟太上皇说,请您出去一下。”元卿凌觉得自己不能当糊涂蛋,一定要问清楚。 常公公十分识趣,马上就出去了。 太上皇仍旧在嗑瓜子,那脸看着有点欠揍的样子,“有什么要问?孤未必会回答你。” “谁换药的?”元卿凌凑过去问道,“你知道是不是?” “知道!”眼皮子不带抬一下的,“小罗子。” “别跟我打马虎眼……” “放肆!”太上皇怒喝一声,“你跟谁说话呢?” 元卿 凌垂下眸子,忍下满肚子的委屈,“对不起,我错了。” 太上皇哼了一声,继续磕着瓜子,倒是踏实地招了,“没错,孤知道。” 元卿凌诧异地看着他,合着大家都顾着他的感受,他倒是什么都清楚?既然清楚,为什么他还容得喜嬷嬷在殿内伺候?就不怕她再一次下毒吗? “看不透?”太上皇哼了一声,把瓜子皮吐了出来。 “您是高人。”元卿凌甘拜下风。 太上皇看着她,伸手招道:“过来!” 元卿凌连忙坐过去,巴巴地等着他说。 太上皇却把一把瓜子抓给她,“剥壳!” 元卿凌气结,却也只能帮他剥壳。 一颗颗的瓜子仁儿摆放在他的手心,他也不着急吃,等剥得有十颗八颗了,才一抓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厌恶地道:“不是自己剥的,一点都不好吃。” 元卿凌道:“吃瓜子本来就不是为了吃瓜子仁儿,只是享受磕的过程。” “知道就好!”太上皇淡淡地道,“那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自个慢慢地剥开,慢慢地参详就好。” 好,变着法儿给她做思想工作呢。 “你不必再在宫里侍疾了,带着你的王爷滚回楚王府吧,孤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召见。”太上皇拍拍手,神情慵懒地半躺着 。 想到要回楚王府,元卿凌心里头就郁闷,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起来。 “不高兴?”太上皇察言观色,问道。 “没值得高兴的事儿。” 太上皇笑了,“是为了老五纳侧妃的事情吧?这事是贤妃的主意,你横竖看着也不是太在乎老五,依了就是,何必多事?” 他也知道这事?看来娶侧妃的事情早就提了。 “不为这事,对我来说,这不算事。”要算事也是好事,“喜嬷嬷要跟我出宫了,您知道吧?” “知道!” 知道?这事才决定,有人这么快来禀报他了?谁这么迅速?元卿凌不禁想起了方才那个黑衣人,大概,这黑衣人就是他的耳目吧? “对她好点吧,孤虽对她失望,但是却不曾怨恨她。”太上皇垂着眸子擦了擦手,道。 他这样尊贵的身份,有人要谋杀自己的性命,他竟然不怨恨,还叫她对她好一点,真是奇怪。 宫中御书房的配殿里,孙王知道宇文皓在宫里养伤,但是不知道伤势这么严重,看到宇文皓一点生气都没有地躺在床上,他一颗皮球般的脑袋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脸色涨紫,“哪个杀千刀做的?本王要把他剁成肉酱。” 怒骂着,一手抓了一把宇文皓送药的蜜饯放入嘴里,怒气冲 冲地咀嚼着。 宇文皓倒是十分平静,看着他努努嘴,“那边有点心,是常公公送来的。” 是给元卿凌的,这句话他没说,他心里头其实很焦灼,一直看着外头。 汤阳给取了点心过来放在孙王的面前,孙王摆摆手,“吃不得,点心易胖……这个,是常公公送来的?是皇祖父那边的厨子做的么?看起来十分精致啊,吃一块吧。” 他拿了一块,汤阳便要端走,孙王一手拉住,“你想做什么?搁这里就好,汤阳瞧你那小气劲,吃你的啦?” 汤阳笑着道:“王爷,怕您吃撑了。” “本王什么时候吃撑过?”孙王圆碌碌的眼睛一瞪。 “是,是!”您什么时候不吃撑? 宇文皓心头很乱,想着让他吃完就走,他实在没精力跟他讨论美食,“吃,让他吃吧,吃多了一会儿出去散步消消食就好。” 孙王吃着点心,道:“对了,我刚从父皇那边过来,被批了一顿,父皇正在气头上呢,你媳妇进去了,不知道父皇会不会把她也痛骂一顿呢。” 宇文皓撑起头,“父皇很生气?”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大的火气,我不过是进去请安,被他训斥了一顿,说我不务正业,终日只知道吃喝,实在是冤枉,他让我去京兆 府衙门任职,我哪里是办案的料子?便举荐了你。” “京兆府?”宇文皓哭笑不得,“你举荐我做什么?去做捕头吗?” “京兆府尹呢。” “什么?”宇文皓大吃一惊,“父皇任命你为京兆府尹?” 京兆府,京畿衙门,察其丰欠、观其民风、理其刑狱、督其官吏,权力惊人,父皇竟然要任命老二为京兆府尹? 他随即就明白,父皇不是要任命老二,而是要从亲王总选一人担任京兆府少尹一职。 京兆府尹绝对不是一个香饽饽,严格来说是得罪人的位子,但是如果在父皇的几个儿子挑选候选人,那么,对这么多位亲王来说,就是香饽饽,父皇是要历练此人。 以往京兆府少尹多半是亲王担任,太上皇朝的时候改变了这个制度,大胆地任用外官,对皇亲国戚也起到了一个监督的作用,毕竟,不是亲王担任,就没那么多人情上的事情。 宇文皓心里大惊,父皇这是要做什么啊?这个消息一传开,本来只是背地里暗涌,怕都要到面上厮杀了。 “二哥,你怎么能跟父皇举荐我呢?”宇文皓心里头可真是埋怨孙王,父皇本就不信任他了,如今二哥二话不说就举荐了他,父皇心里会怎么想?怕是猜度他早有这份心思了。 第62章 皇上的用意 孙王嘿嘿一笑,“我是觉得你比较合适,大哥只怕是想做的,可我不喜欢大哥,自然就不举荐他了。” 汤阳脸色也沉了沉,道:“孙王殿下,您这个举荐,会害了楚王殿下的。” 孙王一怔,“怎么会害了他?本王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算不得正经举荐,且父皇也不会听我的,汤阳你就是太小心翼翼,像你这样做人,有什么快乐呢?” 汤阳哭笑不得,您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明知道皇上不听您的,您何苦说呢?这位孙王殿下可真是单纯够可以的。 孙王看大家的脸色不对,自知可能说错了话,他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我这蠢嘴,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没事。”宇文皓摇头,“没说错,二哥赏识我,举荐我自然是没错的。” 他眼睛一直往外瞟,元卿凌还没回来,父皇正在震怒之中,会怎么处置她? 孙王把点心吃完便走了,走之前义愤填膺地为宇文皓诅咒了凶手两句,算是尽了兄弟的情谊,不过,他也掏出了自己的紫金丹递给汤阳。 宇文皓说不要,他直接就扔到了宇文皓的身上,“这东西又不好吃,我不要,再说,本王无心太子之位,无人会对付本王。” 扔完,就跑 了。 汤阳连忙宝贝似地收起来,道:“孙王殿下还是很关心王爷的。” 宇文皓默默道:“本王知道。” 二哥虽然看着什么都不问,但是他心里还是想明白,太子之位的竞争,开始要白热化了。 孙王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元卿凌才回来。 宇文皓没等她坐下来就问道:“父皇如何处置?” 元卿凌看着他,道:“没处置我,南珠的事情也没多说,只是问了你要娶侧妃的事情,便都散了,之后太上皇让我们出宫去。” 他的伤势其实不适宜移动,但是元卿凌没把这话说出来。 他的死活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南珠的事情,就这么散了?”宇文皓不信,但是,在御书房里的消息,一直都是封锁的,他要打听也无从打听。 “是的,散了。”元卿凌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 汤阳倒是听出了重点,“皇上说了王爷要娶侧妃的事情?那王妃是怎么说的?” “我同意。”元卿凌道。 汤阳有些意外,她同意?这么顺爽就同意了? 宇文皓没做声,对娶侧妃的事情,一直都是母妃一头热,他知道母妃的用意,还是想跟褚家联姻。 但是褚家的女儿,他只属意一个,不是她,其他人他都 没兴趣。 汤阳和徐一便张罗出宫的示意,宇文皓是断走不得出去的,只能是抬出去。 明元帝命顾司准备车鸾一路护送,宫里头的马车宽敞舒坦,会能让他少遭罪。 元卿凌坐在他的身边,汤阳赶车,徐一和顾司在前头开路,阵仗倒是挺大的。 喜嬷嬷也收拾了东西,坐一辆小马车尾随在后。 宇文皓闭着眼睛,马车怎么还是有些颠簸的,之前睿亲王给的紫金丹能维持一下精力,如今,紫金丹的药效退去,伤势过重,这般颠簸还是叫他痛楚不已。 元卿凌本来不想管,但是,见他眉头紧锁,脸呈痛苦之色,还是拿出了药箱为他注射了强效止痛针。 宇文皓没做声,注射止痛针之后,他感觉痛楚减少,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元卿凌一眼。 元卿凌鼓捣药箱,没看他,额前一缕头发垂下,遮蔽了眼角的余光。 “父皇当真没怪罪于你么?”宇文皓哑声问道。 元卿凌把药箱合上,淡淡地道:“父皇明察秋毫,知道我与此事无关,自然不会怪罪于我。” “是何人所为?喜嬷嬷为何又跟你出宫?” “贤妃娘娘也在御书房里,或许,等王爷好了,去问问贤妃娘娘吧。”元卿凌吸取教 训,不再在他面前说褚明翠的一句不是。 回到王府之后,她又得过那种让人鼻息的生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得贤妃也在场,宇文皓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母妃身子不好,一向不管宫中的事情,怎么这一次也掺和进来了? 他重伤的事情,父皇都封锁了消息不许透露到后宫去,而且他也住在配殿,就是怕后宫那边得知。 元卿凌闭上眼,头靠在窗边,感受着凉风从外头渗入,心头也仿佛染了一丝秋的萧瑟。 宇文皓看着她,秋阳落在她的侧脸颊上,有温柔暖和的光芒,而另一边脸,却沉冷黯淡。 前几日,她就是温暖柔和的一面,如今,只剩下黯淡沉冷了。 回到楚王府,元卿凌下了马车之后就带着喜嬷嬷回了凤仪阁。 绿芽和其嬷嬷见她带了一位宫中嬷嬷回来都觉得十分诧异,元卿凌也不想解释,只是让其嬷嬷安排喜嬷嬷的住所,然后吩咐绿芽道:“跟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热水准备上来,倒在一个大大的浴桶里头,绿芽打算撒干花,元卿凌道:“什么都不用放了,你们出去吧,我如果不叫你,你不要进来。” “是!”绿芽觉得她有些奇怪,但是不敢问,转身 就出去把门带上了。 元卿凌脱了衣裳,滑进浴桶里,伤口其实还不宜沾水,但是她需要放松。 水温略烫,伤口处有痛楚明显,她屏住呼吸,把头浸入水里,直到感觉胸腔都要爆炸了,才潜出水面,大大地呼吸一口,觉得气息慢慢地回来,血液流通,运行至四肢百骸。 屋中静悄悄,外头有人走动的脚步声,她耳朵特别的灵敏,能听到树叶落下的声音,还有一些声音辨识度较高的,是狗吠声,但是听起来像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狗吠的声音,让她有一种真实生活的感觉。 其实这些日子,她一直都过得特别梦幻,是残酷的梦幻,踩着的地面都是感觉虚浮的,每一次睡觉之前,都会想着许是睁开眼的时候,会发现这是噩梦一场。 但是这声声狗吠,她看到了人间烟火。 已经许久没梦回实验室了,她希望今晚睡着之后,能梦回一次实验室,让她有一个可以喘气的地方。 泡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水慢慢地凉了,她才起来。 消毒,上药,打针,她感觉自己的双手竟然可以扭转到背后,处理伤口毫无难度,脖子也是如此,连自己的背部都看到,原主元卿凌这具身体柔韧度很好啊。 第63章 贤妃出宫 晚膳是其嬷嬷准备的,元卿凌没胃口,只是喝了一口汤就让她撤走了。 其嬷嬷感觉她心情不好,也不敢问其他的事情,吩咐绿芽进来一同撤走饭菜。 其嬷嬷转身出去的时候,元卿凌问道:“嬷嬷,火哥儿好了吗?” 其嬷嬷听得她开口说话,连忙转身道:“谢王妃挂心,他已经无碍了。” “我明天看看他。”元卿凌道。 “是,谢谢!”其嬷嬷没想她在心情奇差的时候还在惦记着火哥儿,一时心里感动。 元卿凌看了会儿书,便打算睡觉,希望能做个好梦。 喜嬷嬷却进来了,进来之后,把门给带上。 元卿凌看着她,“有事?” 喜嬷嬷垂手,淡淡地道:“王妃不如直接说吧,要如何处置老奴?” 元卿凌淡笑,“不怎么处置。” 喜嬷嬷声音寂然,“那老奴明白了,王妃的意思是要老奴自行了断,这想必也是皇上的意思。” 元卿凌淡淡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不敢揣测圣意,但是太上皇跟我说过,让我好生待你。” 喜嬷嬷怔然地看着她,嘴唇哆嗦了一下,“太上皇真的这样说?” “我没必要骗你,至于你是自行了断泯恩仇,还是好好活着报答太上皇的这份恩典, 你自个琢磨,我无法替你做主。请回吧,我要休息了。”元卿凌直接下了逐客令。 喜嬷嬷沉重地转身而去,走出去许久,元卿凌还听到她的叹气声。 她营造给元卿凌的感觉,是她有许多许多的无奈,说不出的苦衷,元卿凌无意评价她的所作所为,也没这个权利,只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至于褚明翠,皇上会不会处置她,元卿凌觉得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褚明翠的身后是褚家,皇后是褚家的女儿,这份情面,皇上怎么也会卖的,顶多是言语上警告两句。 一宿无梦。 醒来之后,元卿凌还在怅然若失,这算是穿越过来之后睡得最好的一晚上了,可她一点都不高兴。 梳洗之后,她去了看火哥儿。 火哥儿伤口基本已经痊愈,但是留下了疤痕。 火哥儿对她又敬又怕,不敢说话,只是偶尔用崇拜的眼光看她。 “没事了!”元卿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你不必再做苦工,像你这样的年纪,该学习认字。” “认字?”火哥儿瞪大眼睛。 “是的,我会替你找学校。”她一说,才知道这里可能连学校都没有,富人家会自己开设学堂聘请老师,族中子弟一起上学,小厮要 上学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她有些尴尬。 其嬷嬷解围道:“王妃有心了,他是家生奴才,得干活儿。” “奶奶,我想认字。”火哥儿小声地道。 “不许胡说!”其嬷嬷瞪了他一眼。 火哥儿脖子一缩,不敢再说了。 眼底的渴望慢慢地消淡了下去,他知道这是奢想。 元卿凌心里有些难受,这不是一个公平的社会,而她的能力也有限。 有下人急急走来,仿佛是有要紧事,见元卿凌在此,下人怔了一下,王妃怎么会在矮院里头呢? “什么事啊?”其嬷嬷问道。 下人回过神来,先拜见了元卿凌然后再道:“汤大人让您准备一下点心,说宫里来了消息,贤妃娘娘要出宫来府。” “贤妃娘娘要来?”其嬷嬷顿时抖擞了精神,“行,你回了汤大人,便说我会安排妥当的。” 其嬷嬷是贤妃当年的陪嫁,宇文皓分封出府的时候,贤妃便把她赐给了宇文皓。 听得老主子要来,其嬷嬷自然高兴。 元卿凌心头却笼上了一层阴影。 贤妃,整个皇宫里头最不喜欢她的人。这一次出宫,许是宇文皓受伤的事情传到了后宫吧?其实贤妃要打听这事也容易,只是之前一直托病不出, 韬光养晦罢了。 她回了凤仪阁,贤妃来到,她这个做儿媳妇的自然得打扮一番,盛装迎接。 额头的伤痕,喜嬷嬷用厚厚的脂粉遮盖,却还是留下了一抹痕迹,仿佛印记一般,十分明显。 元卿凌长得不错,但是并非绝美之姿,和褚明翠相比还是差一些的,不过,她胜在眸色澄明坦荡,神情不卑不亢,自有一股沉静的气质。 喜嬷嬷和她的眸光在铜镜里对视,心底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 元卿凌的眼底已经是平静无波。 贤妃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午时了。 白天的秋阳很毒辣,虽有凉风,但是元卿凌站在府门口迎接的时候,还是觉得被日头晒的有些发晕。 贤妃的凤驾抵达府门,浅黄色绸子门帘被宫女掀开,露出了金光灿灿的珠翠,之后,是贤妃那张妆容精致的脸。 元卿凌神色一整,领着汤阳和徐一等人前去迎接拜见。 贤妃下了马车,她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梳飞天斜髻,插着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额头坠下一粒圆润红宝石,显得富贵而威严,她元卿凌一眼,“免礼吧!” 元卿凌侧身道:“母妃请!” 贤妃领着嬷嬷和宫女进了府中,喜嬷嬷站在一旁,贤妃看到了她,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但是很快恢复如常。 贤妃被迎进了宇文皓的屋中,看到宇文皓的伤势这么严重,顿时转头看着元卿凌,勃然大怒,“昨日在御书房,你为何只字不提?” 元卿凌道:“父皇不许说。” “当时不说,你不知道私下找人来通报一声吗?”贤妃冷冷地道。 “之后,太上皇便下令让我们出宫。”元卿凌还是神色不变地回答,没因贤妃的震怒而有所畏惧。 “母妃!”宇文皓喊了一声,慢慢地皱起眉头,“好了,我已经没什么大碍,再说,父皇不许把此事告知你,是怕你着急伤身,她岂敢违抗父皇的命令?” 贤妃挑眉,老五怎么回事?竟然为元卿凌说话? “瞒着我,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叫母妃如何是好?”贤妃依旧余怒未消,看着脸上的伤,却又心疼得不得了,坐在床边拿出手绢轻轻地擦拭了一下伤口周边,疼惜地问道:“疼吗?” “不疼了。”宇文皓道。 “撒谎,这么大的伤口,怎么会不疼?”贤妃红了眼圈,“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 “父皇会调查的。”宇文皓淡淡地道。 他心里明白,调查不出来了,凶手都已经自尽,要找出幕后指使者,难上登天。 第64章 那本宫就杀了她 贤妃忧心忡忡,“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啊?怎么下这么重的杀手?” “儿子没得罪人。”宇文皓宽慰道:“好了,没事的,凶手都已经全部诛灭,儿子不会再有危险。” “母妃又不是傻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元卿凌,实在是来气,“你愣着做什么?不知道吩咐下人给王爷做点汤吗?有你这么伺候人的?”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王爷要吃点什么吗?” 贤妃气道:“你倒是命人去做啊,吃点什么不好?连受伤该吃点什么你都要问,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看来,这王府内的事情,你也担不起,倒不如找个人替你分担分担。” 元卿凌心底冷笑,是为娶侧妃的事情来吧?怕她闹?高估她了,她闹不起。 贤妃慢慢地坐直,神色端起,“母妃这一次来,除了看看你的伤势之外,还有一事要跟你商量的。” 宇文皓知道她要说什么,道:“先压下吧,儿子如今伤势未愈,暂不宜说。” “必须要说,”贤妃强硬地道:“母妃已经跟你父皇提过这事了,你父皇没有反对,只等命人去问问褚家,褚家若同意,这事就办了,而且,若是你父皇替你张 嘴,褚家不可能不同意的,你只管安心养伤,养好了伤,事儿就该办起来了。” “好了,别说了。”宇文皓心里烦乱得很,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事。 贤妃正色地道:“这里没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没有一年前公主府的事情,你早就娶了翠儿,怎会落都如斯田地?被你父皇冷落嫌弃也就罢了,还任人宰割,随意刺杀了,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不会再反对你娶侧妃,巩固地位。” 这话,贤妃摆明是说给元卿凌听的。 贤妃对元卿凌的怨恨不是一点点,多年的希望,一朝落空,措手不及,让她足足一年都无法释怀。 她这一年里身体差,也是因为急火攻心的缘故。 她冷冷地睨了元卿凌一眼,殊不知她却权当听不见,神色半点改变也无,当下就怒火上来了,冷冷地道:“本宫警告你,这事你愿意得接受,不愿意也得接受,若敢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你。” 元卿凌淡淡道:“便是休了我,我也没有意见,更不要说娶侧妃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在皇上面前表态,你们慢聊,失陪了!” 说完,她转身就出去了。 贤妃没想到元卿凌会用这个态度来对她,这不是妥协的态度,看着就是要闹事的态度,看来,她是反对老五娶侧妃了。 贤妃脸色阴沉,冷冷地睨了宇文皓一眼,“你就是这般纵着她么?” 宇文皓抬了抬眸子,“儿子这条命,是她救的,当时御医都放弃了。” 贤妃一怔,“她?她懂得医术?” 随即,嗤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当初你是多不情愿娶她啊,如今却为她找借口,这才对了一年,就对出感情来了?你可别忘记,她和静候两人是怎么算计你的,而且,静候这人实在不堪重用,你必须争取褚家的支持,才有翻身的可能。” 宇文皓有些不耐烦了,“母妃,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好吗?我现在实在是没心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贤妃叹气,“母妃是为了你好,这位子你不争,人家也不会放过你,何不努力一把呢?当初如果不是褚家横插一竿子,你母妃就是皇后了,你就是嫡出的皇子,哪里用得着争取?” 宇文皓干脆闭起了眼睛,争?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想过要争。 父皇还年轻,就算立了太子,这太子之位又能稳坐多 久?从他第一天上战场,心里所想便是为北唐守住边疆。 可他这般进取,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奔着太子之位去的。 贤妃见他心不在焉,似乎已经没了斗志的样子,不禁生气了,“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再这般颓废下去,你父皇迟早连你亲王的封号都收回去,你就不能为母妃争口气吗?” 宇文皓陡然睁开眼睛,眼底似有愤恨之意,“争气?母妃要我争什么气?是站起来去争夺太子之位吗?”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唯恐旁人听不见是吗?”贤妃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这太子之位本就是你该得的,如今沦落到要争夺的地步,已经对你对母妃都很不公平,我的母族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知道吗?你怎么能辜负他们?” 宇文皓听了此言,不怒反笑,“付出了多少心血?可他们又对本王索取了多少啊?本王可没说过要他们付出什么,他们是父皇的臣子,对父皇对朝廷忠心就好,父皇还年轻,打那些主意做什么?” “你简直不可理喻!”贤妃气得全身发抖,“看来,本宫今日是来错了,你冥顽不宁,不识好人心,有你苦头吃的时候 。” 汤阳在一旁闻言,连忙过来打圆场,“贤妃娘娘,王爷如今还在重伤中,实在不宜说这些,不如,便等王爷痊愈了再做打算?” “没什么好打算的,娶侧妃之事,势在必行,难得你父皇同意,你若因怕元卿凌反对便不娶,本宫就先杀了她。” 宇文皓实在是没心思和她再纠缠此事,淡淡地道:“杀吧,母妃高兴就是。” 贤妃眸色冷冽,“你可别随口说,到时候母妃真动了手,你又埋怨母妃。” 汤阳陪着笑脸道:“娘娘您别生气了,王爷伤口痛,实在是顾不得想其他,您请出去吃些糕点,其嬷嬷得知您来,早早便去做您喜欢吃的。” 贤妃心头窝气,冷冷地道:“不吃了,本宫来自己儿子的家里还得受气,吃什么呢?你好好伺候他养伤,本宫走了。” 贤妃看了宇文皓那没表情的脸一眼,越发的意兴阑珊,心灰意冷,转身便走。 汤阳急忙送她出去,其嬷嬷刚好端着糕点过来,“娘娘,奴婢给你……” 贤妃看也不看一眼,伸手一拂,糕点跌在了地上,其嬷嬷吓得连忙下跪,“老奴有罪!” 贤妃并未停留,裙裾扫过石阶,冷冷而去。 第65章 休了她 其嬷嬷看着自己一番心血被沾染了灰尘,一时惶恐,徐一走出来道:“嬷嬷起来吧,贤妃娘娘不是生你的气,她跟王爷置气呢。” 其嬷嬷不敢问,只是捡起了地上的糕点,退了下去。 贤妃回宫的路上,越想越生气,招来心腹,道:“你去给父亲传句话,便说娶侧妃一事有障碍,让他找静候言语几句。” “是!”心腹嬷嬷领命而去。 静候最近实在是窝火,那天齐王妃命人传话,让他到齐王府去等,结果连续去了两天,齐王妃也不见他。 他本不想再去,但是如今自己的景况实在是不堪,只得如旧等在了府门口,这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齐王妃的轿子回来。 他收敛心中的不忿,陪着笑脸上前见礼,“参见齐王妃!” 褚明翠掀开了帘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是侯爷啊?” “是,是!”静候见她言语不善,也不敢多话。 褚明翠淡淡地道:“静候请回吧,齐王府门楣低,怕屈居了您,惹楚王妃不高兴,在皇上面前编派我几句,可就不好了,您走吧。” 说完,落下了帘子,轿子继续往前抬,把静候晾在了那里。 静候好歹也是侯爵府邸人家,连续三天过来等候却被驱逐在外 ,实在是奇耻大辱,当下脸色涨紫,退不是,进不是。 直到对上齐王府门房那嘲弄的眼神,他才气呼呼地转身要走。 “静候!”身后传来一声喊。 静候恼怒转身,见褚明翠的侍女走了下来,脸上带着淡冷的笑意,“王妃说方才失礼了,让奴婢给您赔不是。” 静候心头微愠,叫一个侍女来赔不是?岂不是掉他的身价?这齐王妃好看不起人。 侍女道:“静候您别生气,王妃是在宫里受了委屈。” 听得涉及宫中的事情,静候当下惊愕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齐王妃受了什么委屈呢?” 侍女淡淡地道:“不宜多说,静候还是回去问问楚王妃吧,皇后娘娘说,做人要留三分余地,皇上不见得就是待见她的,只是不好拂了皇家面子,静候自个斟酌吧,别到头还被楚王妃连累了自己的前程,哎,真是可惜了,齐王妃本来还想带静候去见见首辅大人的……” 侍女说完,福身进去了。 静候听了这番话,又惊又怒,元卿凌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齐王妃这般生气。 他就知道齐王妃叫他来王府,是有心提携拉拢的,没想到却被元卿凌破坏了。 这个逆女,没帮上他什么忙,反而一直破坏他 的事,实在是怒不可遏。 想了想,命人到楚王府传个信,便说老夫人病情加重,请楚王妃回娘家一趟。 褚明翠进了府中,慢悠悠地喝着茶,见侍女回来,淡淡地问道:“话转达了吗?” 侍女道:“王妃放心,一字不漏地转达了,静候很生气。” 褚明翠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一次出宫之前,皇上命穆如公公来告诫她,说往后宫里的事情少掺和。 姑母也把她痛斥了一顿,若不是抬出祖父来,只怕姑母也不会轻饶了她。 元卿凌竟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此人不能不防了,管得着她的,唯有静候府,静候府若还要前程,元卿凌的尾巴就得夹起来。 元卿凌在楚王府不得宠,皓哥哥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不能失去娘家的支持,所以,静候的话,她不得不听,也不得不照办。 只是褚明翠心底暗暗疑惑,元卿凌懂得医术已经是太出乎意料了,却还如此心思明澈,莫非往日都是扮猪吃老虎? 看来,若静候管不住,元卿凌就再不能留了。 静候身边的人到了楚王府报信,说老夫人身体不好,请元卿凌抽个空回去探望探望。 元卿凌听得这话,脑子里开始努力地 想起静候府的情况。 静候府的老夫人鲁氏,是县主出身,年轻的时候,倒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她当家的时候,静候府一帆风顺,静候在兵部的侍郎之位也是一手打点的。 但是,八年前,老夫人得了一场大病,自此便卧床不起,大夫说了几次她熬不过的,可她确实也倔强,凭着一口气,咬着牙撑过一关又一关。 如今老夫人不主事,原主元卿凌的母亲黄氏是个没主见的,府中的一切事情就交给了二老夫人周氏打理。 说起周氏,其实也算是一位人物。 她本来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按照一般的套路,她最后有可能就是做了老太爷的通房,可她长相姣好,手段也了得,不知道怎地与二老爷搅在一起怀孕了,本来这样的情况,叫二老爷收了她为妾侍就行,可她不愿意做妾,宁可一死,上吊自尽弄得二老爷十分伤心也十分感动,毕竟有个女人愿意为他去死,满足了男人的虚荣心。 人救过来之后,不顾家里反对娶了她为正妻。 老夫人病倒之后,基本就是她主理府中事情,那位静候夫人,也就是元卿凌的生母黄氏,还得听她的话。 静候对这位婶母是十分信任十分尊敬,如今府中无人记得病 倒在床上的老夫人,只知道二老夫人,便是到外头交际应酬,也都是二老夫人一手劳持。 原主对祖母的感情应该是挺好的,因为元卿凌听得祖母病情恶化,心头首先就紧了一紧。 她安排下去,说明日便马上回娘家去探望。 其嬷嬷按照以往那样,把元卿凌的行踪告知了汤阳,汤阳去告知宇文皓。 宇文皓听了冷冷一笑,“看来,本王的老丈人憋不住了。” “其实王爷大可不让王妃回去。”汤阳觉得如今是风头火势,王妃一旦回去,不知道静候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毕竟,王妃是最听静候的话,以往和王爷关系这么差的时候,因着迫于静候压力,王妃会折腾各种事情来纠缠王爷。 那些事情,汤阳想想都觉得恶心。 “老夫人病重,她是要回去的,等回来之后,她再百般折腾,只当看不见便是,也不许她再来本王这里。”宇文皓冷冷地道。 “只怕静候又不知道教唆什么法子,再弄个上吊自尽可就不好看了,毕竟如今太上皇还是关注着她,也派了喜嬷嬷出宫陪着。”汤阳担心地道。 宇文皓想起之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若再这般,本王便是被父皇苛责议罪,也要休了她。” 第66章 回娘家 汤阳心中一凛,若是这样,皇上和太上皇只怕都会震怒。 不过,震怒只是一时的,休了王妃,府中从此太平,且也不必受静候的纠缠,从长远来看,利多于弊。 “那娶褚家二小姐的事情,王爷您是怎么看?”汤阳问道。 宇文皓虽然厌倦这个话题,但是,父皇和母妃都一直在提,是避不开要面对的问题了,他反问汤阳,“你怎么看?” 汤阳分析道:“从局面上看,确实于王爷有利,褚家虽然嫁了大小姐给齐王,但是褚首辅并未完全表态就是支持齐王,因为太后的缘故,褚首辅始终有些顾虑,加上太上皇一直赏识王爷您,这就不得不让褚家保守着行事了。这是如今的局面,可一旦王爷娶了褚家二小姐,褚家多少会顾着王爷您,若齐王不堪用,褚首辅会把全部的力量都投注在您的身上。” 宇文皓淡淡地道:“看来,你也认同母妃的话。” 汤阳摇头,“不,大局上分析是这样,可卑职知道王爷心里并无追逐念头,不过,卑职还是希望王爷娶褚家二小姐为侧妃,如果褚家二小姐愿意为侧妃的话。” “你这话怎地前后矛盾?”宇文皓皱起眉头。 “不矛盾,贤妃娘娘让您娶褚家 二小姐是为了争夺,但是卑职希望王爷得褚家的看顾保护。” “本王还需要褚家保护?”宇文皓冷冷地道。 “王爷,有些事情,您做不出来,可褚家可以。”汤阳明示,“像这一次纪王下手,如果褚家是站在您这边,能不给纪王一些教训么?纪王如今实在是太狂傲了。” 骄兵必败,可败之前,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宇文皓淡淡地道:“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 “那……”汤阳试探地问道:“王爷您心里怎么想?” “没这个必要!”宇文皓道。 汤阳识趣,不再说了。 宇文皓却追问了一句,“休元卿凌,你怎么看?” 汤阳犹豫了一下道:“卑职同意。” 宇文皓沉默了。 翌日一早,元卿凌就让其嬷嬷到库房里去收拾些人参燕窝回了娘家。 她此番回去,不带其嬷嬷也不带喜嬷嬷,只带了绿芽回去。 马车抵达静候府,门房迎了进去。 静候早就交代了下去,说她今日回来,所以二老夫人领着女眷在正厅里候着,见元卿凌进来,二老夫人含笑起身,“卿儿回来了?快快过来坐。” 按照规矩,她得尊称一声王妃,还得以见礼,可一声卿儿,便先分了辈分。 元卿凌 也不是愚蠢的,听出来了,再看坐在屋中的人,是在二老夫人起身之后,她们才起身,神情不是特别的重视,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姐姐或者妹妹,而不是王妃。 元卿凌没应,径直走过去坐下。 一眼看过去都认得,站在二老夫人身边的是她的大儿媳妇栾氏,身穿青色绸子绣花裙,眉毛淡淡,丹凤眼,塌鼻梁,眉角有些皱纹,但是不甚明显,可见保养得不错。 旁边的是原主大哥元伦文的媳妇崔氏,身穿黄色碎花绸子羽裙,手腕上戴着一只翠玉镯子,头上珠翠也甚是名贵,她出身豪门,性子比较孤傲,如今看着元卿凌,眼神也有几分骄矜。 她身旁站的是原主妹妹元卿屏,十五岁,刚及笄,抹了香粉,瞪着两颗圆圆的眼珠看她,眼白多于眼珠许多,显得有点三角眼,嘴唇也略薄了些,看着,是个嘴巴刻薄的人,不过,一眼看过去,还是觉得挺漂亮。 除此之外,便是二房的两个庶女,乖巧地站立一旁,垂着头,因为是庶出,打扮都算不得精致。 府中还有许多人女眷,并未出来,可见二老夫人是见人太少,叫了两个庶孙女出来冲人头。 元卿凌再看二老夫人,她如今养得比较丰腴, 脸圆圆的,皱纹很少,头发看着也是染过,不见半条白丝。她穿戴也很富贵,满身绸缎,梳着高髻,发钗看着也名贵,哪里还有半点陪嫁丫鬟的寒酸样?若不知道的,只怕以为她出身一直高贵。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有几分嘲弄,可想而知,静候府对这个失宠王妃实在是没放在眼里。 元卿凌问道:“府中来报,说祖母病情加重,如今怎样?” 二老夫人冲外头看了一下,见她确实只带了一个丫头而没带王府其嬷嬷来,神情便慢了下来,道:“你祖母一贯是那样,不过这次是你父亲叫你回来的,你去书房找他吧。” 元卿凌知晓她的心思,没带什么人来,自然就不必给王府面子,也懒得应酬她,直接便打发她去书房。 元卿凌皱起眉头,要见她,直接去王府找她就是,何必撒谎说祖母病了? 既然不是祖母病了,她也就不着急,淡淡地道:“我还没吃早饭。” 她倒不是要摆什么架子,这一早赶回来,早饭还没落肚,饿得手脚有些虚软。 二老夫人看了她一下,道:“那你先去书房,老身命人给你准备些小米粥。” “现在!”元卿凌直视她。 二老夫人看着 她一会儿,转身吩咐,“来人,上小米粥。” 二老夫人的大媳妇栾氏坐下来,嘴巴一撇,“真是威风啊,回府就得吃小米粥,在王府没吃上这么些好东西么?” 栾氏这样一说,其余几个女眷都哄笑了起来。 栾氏是县令的女儿,对侯府而言,算小家小户,在栾氏父亲还没做官的时候,栾氏自小便跟着母亲在外头卖绣品帮补家用,市井混惯了,小商贩的气息还在,根红顶白,见元卿凌摆起了架子,就忍不住讽刺几句了。 元卿凌眼皮子都不抬,道:“伯娘的意思是说王府穷得吃不上小米粥是吗?” 栾氏一怔,“我可没说王府穷。” “那就是说我这个王妃失败啊,在王府混得连饱饭都吃不上,得回娘家求口粥喝。” 元卿凌的眸子锐光闪现,盯着栾氏。 栾氏好生憋屈,见鬼了这是?元卿凌往日回娘家,不都得巴着娘家吗?今日怎地这般威风了? 二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好了,你们两人怎还见怪起来了?这早点怎还没来?快着人去瞧瞧,对了,今日张妈妈不是做了桂花糕吗?也给王妃拿一些过来。” 到底是势利眼,若温吞不发,便是吃小米粥了。 发了一通,便有桂花糕吃。 第67章 不怎么在乎了 不过,元卿凌只是喝了小米粥,并没吃桂花糕,她早上一般不吃甜腻的东西。 那桂花糕就这么端上来,晾在那里,不曾动过。 喝了小米粥,元卿凌才站起来道:“二老夫人,失陪了!” 二老夫人眉目慈祥地道:“快去吧,你父亲等着你呢。” 元卿凌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人一出门口,就听得栾氏的尖酸刻薄的声音,“摆什么威风嘛,又不是不知道她在王府什么景况,没了咱侯府的接济,她只怕是连小米粥都喝不上的,我都听说了,王爷对她非打即骂,你们看到她的额头了么?还有伤口呢,定是被楚王爷打的,这嫁过去都一年了,还没圆房,也不怕人笑话。” 元伦文的媳妇崔氏道:“我倒是听说圆房了,不过,听说是迫于太后的压力,楚王吃了药才能圆房的,可见楚王对她着实没兴趣。” “好了,不要说了,外头的人说就罢了,我们还跟着起哄做什么?都散了吧。”二老夫人主持正义地说,只是,她脸上倒是有几分痛快之意,要吃药才可圆房,可见楚王是有多不待见她。 可笑的是她还以为跟楚王圆房了,楚王便对她另眼相看,回府摆起王妃的架子来了。 肤浅无知,愚 蠢庸俗。 元卿屏刚及笄,对闺房中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听得这些话,皱起了眉头,随即,马上追了上去。 她一把就拦住了元卿凌,粗鲁地扯着她的袖子,“你怎么这么没用啊?都是王妃了,还不得王爷喜欢,人家都在笑话你。” 元卿凌甩开她,眸色淡淡,“笑话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大家都知道我的大姐这般无用,笑话你也是笑话我,你争气一点不行吗?”元卿屏生气地道。 元卿凌看着才十五岁的少女,她还不知道世间的事情并非全然由己,争气就一定得到自己想要的么? 她没说话,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元卿屏气得跺脚,真没见过这么无用的人。 元卿凌去到书房门口,静候身边的小厮已经在等着了,见她来,躬身道:“侯爷在里头等着王妃,王妃请进去。” 元卿凌点点头,吩咐绿芽在外头守着,自己推门进去了。 屋中光线不甚明亮,一整排书架就立在了屋子东面靠墙的位置,一名身穿黑色绸缎衣裳的中年男人站立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书,神情却是十分不耐。 他眸光凌厉,透着狠劲,眉头紧锁,下巴稍稍抬起,脸上的弧线十分清晰尖冷,眼 袋耷拉得有些厉害,整个人显得苍老而冷厉。 见她进来,他快速地把书搁在了书架上,冷道:“怎这么久?” 他迅速走到了书桌后的官帽椅上坐下来,双手放在桌面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在外头喝了点粥!”元卿凌说,慢慢地走过来,看来,自打她进了侯府大门,他就再等着自己过来了。 静候神色很不耐烦,“喝什么粥?不知道我找你有要紧事吗?我问你,你是不是进过宫?” 元卿凌对这种语气很不喜欢,眉头稍稍蹙起,却还是忍耐着道:“是的。” “谁传召你入宫?”静候问,他知道宫里无人喜欢元卿凌,便是太后也是看在楚王的面子上,才不至于给她冷脸,可一般都不会有人特意传召她去。 “太上皇!”元卿凌道。 静候猛地站起来,“太上皇?” 他神色颇为惊愕,这几乎是最不可能传召她的人,太上皇压根都不管事情了。 “他传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侍疾!” 静候的神色稍稍变了,变得有些缓和,“太上皇竟然让你去侍疾?那你得好好把握机会,在太上皇面前卖乖,让他喜欢你。” 元卿凌看他怒气顿消然后马上开始算计筹谋的眼神就不舒服, 道:“把握不了,我得罪了太上皇,太上皇把我撵出宫了。” 静候一拍桌子,怒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难得的好机会被你糟蹋了,你说你还有什么用啊?你为什么得罪太上皇?是不是你在太上皇和皇上面前编派了齐王妃?” “算是吧!”元卿凌不想解释太多,已经心生离意,这娘家,无处不冰冷,无处不刻薄,不愿久留。 静候气冲冲地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跟齐王妃过不去,我真是信错了你,当初若不是你说有把握让楚王宠爱你,我怎会为你筹谋嫁入王府?还生生把褚家给得罪了。” 元卿凌提醒,“我带着绿芽回来,绿芽得了王爷的叮嘱吩咐,我在娘家的一言一行,或者娘家对我的一言一行,都要禀报王爷,父亲说话还是谨慎点为好,她就在外头。” “你……”静候真是恨不得一口血吐在她的脸上,资本错投,悔之晚矣,如今她更再宫中得罪了齐王妃,褚家还不把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他说是求兵部尚书之位,其实他心里明白,能保得住侍郎之位就不错了,如今看来,是保不住了。 “你明日马上去齐王府给齐王妃赔礼道歉。”静候下令道。因着绿芽在外 头,他音量降低了一些。 元卿凌摇头,“我不可能去给她道歉。” 静候怒火蹭蹭蹭地上来,一双眼珠子几乎都快喷出火焰来了,“你到底还要不要活路?你知道得罪褚家的下场吗?别说你现在只不过是个失宠王妃,就算得了楚王的宠爱,褚家也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元卿凌不想再听,躬身道:“我先去看看祖母,这一次出来,我跟王爷说是去看望祖母的病情。” 说完,她转身就出去。 静候大怒,“你给我站住!” 元卿凌只仿佛听不到,出了门口对绿芽道:“走吧,我要去看望祖母。” 绿芽看了看里头,方才那一声怒吼听着叫人胆战心惊,看王妃的脸色,倒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绿芽陪着元卿凌回来静候府几次,知道她对府中人的态度都是十分恭敬的,因为侯府会接济她,给银子她去改善在王府的地位,收买人心。 可王妃今日看着怎么不在乎了? 元卿凌跟着原主的记忆,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这里,是后院最靠围墙的地方,整个侯府,便数这里最为清净,也最为偏僻了。 那曾经家世显赫的县主,有着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手腕的老夫人,如今只能偏居一隅,安静地等死。 第68章 老夫人的病 老夫人喜爱安静,屋中只有孙妈妈在伺候。 见元卿凌回来,孙妈妈扬起了笑脸,“是王妃来了?快快请进。” 元卿凌心底轻叹,在这个侯府里能见到一张真诚的笑脸不容易啊。 她一边进去一边问道:“祖母身体如何?” 孙妈妈一手拦住,尴尬一笑道:“还行的,今日喝了大半碗粥,往日一天加起来也就喝那么大半碗。” 元卿凌看着她伸出的手,她是不许自己进去么? “孙妈妈,我想进去看看祖母。”元卿凌道。 孙妈妈叹息,“王妃您还是先回吧,老夫人这气还没消呢,前几日老奴提起了您,她当下就板着脸不说话了。” 元卿凌马上就想起来,老夫人对她设计嫁入王府是反对的,甚至在她出嫁之前还撑着身子坐起来痛斥了她一顿,说她糊涂虚荣,说她不自量力,说她任性妄为。 而原主之前回娘家求见祖母,祖母都是闭门不见,对她算是失望至极的。 这静候府,有这么一位明白人,真好。 原主的做法,确实糊涂,确实愚蠢。 她轻声道:“孙妈妈,此番有要紧事,我昨天刚从宫里出来,有些事情必须得请教祖母。” 孙妈妈听得昨日从宫里回来,便道:“那 您试试进去,若她还是生气,便不可再说了,她如今的身子气不得。” “我知道!”元卿凌说着,便往里走。 屋中光线不好,窗户都关闭上,这秋日寒凉,风细细从门口渗入,也颇有几分凉意。 元卿凌看到老夫人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得厉害,脸上一点肉都没有,皮包骨,面容无神,眼底也没有什么精神,待看清楚是元卿凌的时候,才有了那么一丝锐利的光芒。 只不过,她的脸当下就沉了下来,嗓子干哑冰冷地道:“老身不知王妃驾临,有失远迎,王妃恕罪!” 元卿凌心里竟然莫名地一痛,看来原主着实是在乎这位祖母。 她轻声道:“祖母息怒。” 老夫人寒着脸,脸转过了一边,没搭理她。 元卿凌走近一些,看她的脸色呈现蜡黄,双眼深陷,确实是久病之态。 “祖母!”她坐了下来,“您觉得怎么样?” “死不了!”老夫人的声音颇有怒气,不过因有怒气反而显得精神点了。 元卿凌问孙妈妈,“祖母是什么症状?” “还是呼吸不过来,咳嗽,喘气得厉害。”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是肺伤之症。” “多事!”老夫人冷冷地瞥了孙妈妈一眼。 元 卿凌把袖袋里的听诊器拿出来,道:“这是昨天入宫,太上皇赏赐的玩意,说是能听到一个人的心脏肺腑藏着什么病。” 听得太上皇赏赐玩意,老夫人的脸慢慢地转过来,眸光锐利地看着她,“太上皇见了你?” “是啊,早几日孙女一直在宫中侍疾,昨日才出宫的。”元卿凌微笑道。 孙妈妈连忙道:“瞧王妃多有心,昨儿才出宫,今日一早便来探望祖母了。” 老夫人脸色越发的难看,竟忽地一坐起身,冲元卿凌一巴掌就打过去,全身气得发抖,“你还想编什么故事?太上皇会要你入宫侍疾?” 这巴掌打在元卿凌的脸上,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元卿凌甚至不觉得痛。 老夫人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吼出那一句话,之后,便是急促地喘,也不咳嗽,气管里的气就仿佛烧开水一般,咕噜咕噜地响。 她脸上渐渐涨紫,嘴唇也缺血地发白,身子一软,就躺了下去,依旧喘得不能停止。 元卿凌急忙转身取出药箱,药箱打开,竟有一盒哮喘吸入剂,她连忙打开凑到老夫人的嘴里,急声道:“用力吸入,这是宫里的药,极好。” 老夫人喘着气,虽然不想听元卿凌的话,但是一呼一吸 ,还是把吸入剂吸了进去。 元卿凌看到吸入剂下了一格,知道她吸成功了,慢慢地放下,扫着她的胸口,“慢慢呼吸,放松!” 老夫人的气息慢慢地顺畅起来了,脸上的涨紫也慢慢退去。 孙妈妈惊奇地道:“这是什么药?竟如此神奇啊。” “宫里的药,太上皇也是用这种。”元卿凌已经把药搁在床头,“以后祖母发作,便给她吸。” 老夫人渐渐安静下来,元卿凌拿出听诊器,为她听心脏和肺部。 她记得,老夫人以前是有哮喘的,应该又得了肺气肿,这才导致身体衰败,一喘起来就近乎要命。 哮喘已经是很难治疗,加上肺气肿这种慢性病,若没长时间的调理,只怕也不容易好转。 老夫人病倒这些年,从没试过像现在这般有畅顺的呼吸。 以往每一次呼吸,她都得用力把气压下去,长期缺氧,导致她的脑子有时候很不清醒,因此,她才会把当家之权给了元卿凌的母亲黄氏,可惜黄氏是个不中用的人,不过几个月,当家之权就易主给了二老夫人。 老夫人和二老夫人一向是有嫌隙,二老夫人当家之后,老夫人便干脆什么都不管,移居到这里,安静养病。 老夫人平喘 之后,也没了方才的怒火,带着几分疑惑问:“这真是宫里的药?你果真入宫侍疾了?” 元卿凌点头,“当然是真的,祖母,这事许多人都知道,父亲也知道啊。” 老夫人这才缓和了脸色,看着她问道:“疼么?” 元卿凌笑着摇头,“祖母都舍不得用力。” 老夫人哼了一声,“那是老身没力气了,若还有力气,早就先打死了你,省得你给我丢人。” 元卿凌看到她眼底的宠爱,心中一堵,执着她的手轻声道:“祖母,孙女错了,应该听您的话。” 老夫人看着她额头上的伤痕,轻轻叹息,“路是自己选的,回不了头了,你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不过,你不必讨谁的欢心,不必为你父亲做什么,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能在王府活下去,就是你的造化了,其余一切不必多想。” 元卿凌默然点头。 老夫人却忽地又厉声道:“不过,也不可一味卑躬屈膝,辱了我们静候府的面子,横竖不过一条命,若真欺人太甚,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反抗。一味地低头,也不见得就能好,记住了吗?” 元卿凌鼻子酸楚,老夫人既怕她吃苦,又怕她受屈辱,是真真心疼她的。 “孙女记住了。” 第69章 稍稍安稳 元卿凌还在老夫人处,苏国舅便到访了。 苏国舅是太后的亲弟弟,被封国舅,苏家这些年确实没几个本事的人,可烂船还有三斤钉子,毕竟,一位皇太后,一位贤妃,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人。 苏国舅到了侯府,单刀直入,说了楚王要迎娶侧妃一事,且言语之间,总把太后抬出来,让静候保证楚王娶侧妃的时候,楚王妃和静候府都是衷心祝福的。 静候听得楚王要迎娶褚家的女儿为侧妃,心早灰了一大截,若早知道这样,他怎么也不会策划公主府的一幕。 如今楚王没巴结上,还得罪了褚家,真是赔了女儿又折兵。 面对苏国舅的威胁,他也只能是一脸真诚地道:“国舅爷您放心,小侯敢保证王妃也是欢喜的,毕竟,褚家二小姐进门之后,和她是姐妹相称,以后一起伺候王爷,也算是一家人了。” 苏国舅淡淡地道:“侯爷是个识时务的人,有你这句话,想必太后和贤妃娘娘都可安心了,你放心,你的事情,贤妃娘娘记得的,也不会白白叫你委屈一场。” 静候苦笑,他的事情贤妃如何能帮得上忙?便是太后,也无权干预朝政,苏家也没有褚 家能耐,如今北唐江山,有一半是褚家的。 不过,面上肯定不敢这样说,只能是故作惊喜地连连作揖,“那就多谢太后娘娘,多谢贤妃娘娘了。” 苏国舅心满意足地走了。 元卿凌出了老夫人的屋中便被两名侍卫拦下,直接“请”到了书房里头,而绿芽也被婆子先带去吃点心,不许她跟着元卿凌。 这一次,静候勃然大怒,“我问你,你如实回答,你是否因反对楚王娶侧妃而被赶出宫中?你是否因此得罪贤妃娘娘?” 元卿凌被架着过来,心中本来就生气,再听他这般凶恶质问,当下就沉了脸,“是与不是又如何?” “又如何?”静候看她竟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还敢跟他叫嚣,一肚子的火气瞬间爆发,扬起手就要抽过去。 举手瞬间,元卿凌冷冷地道:“我回头还得见楚王,父亲打就是。” 那举起的手生硬地落下,却难掩怒火,“本侯怎么就有你这么糊涂的女儿?楚王要娶褚家的女儿,你该举手赞成,甚至多方协助,这才能息了褚家的怨恨,若要你拱手相让正妃之位,你也必须要让。” 元卿凌冷道:“对于王爷娶侧妃一事,我求之不得, 莫说让正妃之位,就算休了我,我也没意见,这话,父亲转告褚家,我元卿凌一诺千金。” 这话完毕,她退后一步福身,算是尽了女儿的礼数,“我先回了,王爷最近身子不适,我得回府照顾。” 静候还在怔愣之中,元卿凌便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静候几乎不能相信这是元卿凌说的话,她说休了她也没意见?可当初她甚至以死相求,也要嫁给楚王的。 如今是转性了? 不管怎么说,静候是松了一口气。 当初兵行险着,如今回想起来着实是纳了一身的冷汗。 太上皇当时十分看重楚王,楚王又有战功在身,被封为太子的机会很高,所以他才会不惜得罪褚家也要行此险着。 殊不知,楚王却因此事被皇上降罪,太上皇病情又加重,楚王被封为太子几乎是不可能了。 如果元卿凌自愿求去,或许褚家这口怨气能出了,往后多些来往巴结,不盼着提携,就盼着不被褚家当做眼中钉,他就阿弥陀佛了。 至于元卿凌求去回来,再找个小户嫁了,也算是造化一场。 想到这里,静候的心情是大大地放松了。 不过,此事还是要他做出主动才行,要保全两 边的面子又不能得罪了楚王,要以什么借口求下堂呢? 要不损楚王的面子,又不损了他静候府的面子,那只能是牺牲元卿凌。 他眼底闪过一丝恨意,道:“来人,请二老夫人。” 元卿凌回府之后不消三天,京中便传遍了流言蜚语,说元卿凌回侯府求二老夫人找良医生子,结果,却被诊断她有先天之症,无法受孕。 坊间说这消息十分真实,是侯府二老夫人身边的人说出去的。 元卿凌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是绿芽出去买针线,听了这种流言回来告知元卿凌。 绿芽很生气,那天她是陪着元卿凌回府的,哪里请过什么良医啊? 元卿凌听了之后,只是淡然一笑,心思清澈的她,早就看到静候心里的打算。 她如今已经是静候府的弃卒,帮不了静候府,但是在王府为妃却又碍着褚家的眼睛,静候要巴结褚家,自然就得把她丢弃。 寻个由头,自请废弃,算是给褚家那边送去了一份大礼。 褚家那边一直没落实婚事,大概就是因为不想二小姐褚明阳嫁过来之后是侧妃,如果嫁过来是正妃,就另当别论了。 谄媚巴结,静候有一手。 这番心思若用在为国为民上,哪里止今日的成就? “王妃,你怎么不生气呢?外头的人都在胡说啊。”绿芽抱打不平地道,虽然以前她也不喜欢王妃,但是现在王妃改变了许多,和原先不一样了,她是真心把王妃当做主子了,容不得人家诋毁半句。 元卿凌笑道:“你知道是胡说,那还生气?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绿芽哎了一声,“这胡说可伤名声啊。” 元卿凌知道,对女子来说,最大的侮辱不过是失去贞洁和不能生育了。 静候此番是下了狠手。 元卿凌纵然没把静候当父亲,但是,心里不免悲哀,若是原主还活着,会怎生伤心? 那可是亲生女儿啊! 为了前程仕途,六亲不认了。 喜嬷嬷在旁边听了两人的对话,淡淡地看了元卿凌一眼,眸光深思,但是,也没有说话。 宇文皓养伤几日,好转了许多,明元帝直接命一名御医在府中照顾,自然就没元卿凌什么事,出宫几日,他们没有见过一面。 日子倒也安稳。 不过,这安稳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出宫的第五天,明元帝传旨,让元卿凌马上入宫觐见。 第70章 她是挡箭牌 元卿凌想着,娶侧妃的事情已经发酵了几日,而且,外头的流言也说她不能生育,此次传召她入宫,应该是休弃一事了。 她问了其嬷嬷,今日或者昨晚宫中的人可曾来过。 其嬷嬷道:“穆如公公亲自来了一趟。” 那就对了,应该是皇上再问准了楚王的意思,娶褚家的女儿,是他心愿所至,他怎么会不乐意呢? 元卿凌心里坦然,既然皇家要休弃她,一定会给她足够的赔偿,让她以后不至于为生计发愁,再不济她也有欠条一张,相信这欠条能为自己换一所小房子。 带着终于解脱了的心情,她踏上了马车。 在宫门口,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那一望无尽的金色琉璃翘角飞檐,心里想着,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入宫了。 她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欢喜和自在。 带着这种心情,她下了马车步行去御书房的时候,也用美好的心情观看宫中的景色。 北唐的皇宫确实很美,不是那种江南亭台楼阁的优雅,北唐皇宫是大气磅礴的美,高塔伫立,殿宇恢弘,圆柱刷了金漆,皇权的威力,无处不彰显。 来到御书房门口,便见一人从里头走出来。 此人身穿青色儒服,官帽上嵌红 宝石,大约六七十岁,须发花白,脸颊不藏肉,显得面容干瘪瘦小,但是眸光却十分锐利,他走出来的时候,随意一扬眸,落在了元卿凌的脸上,便仿佛两道电光扫射,元卿凌竟禁不住感到震慑。 此人她认得,是当朝的褚首辅,手握北唐半壁江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褚首辅的眸光在元卿凌的脸上凝了大约一秒钟,便转开了,他没上前打招呼,而是从左侧的回廊走了。 只是定在元卿凌脸上的那一秒,仿佛高山流下的雪水,且是渗透着丝丝冷血。 元卿凌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光会如此吓人,就那么一眼瞟过来,却仿佛千军万马。 难怪静候会宁可牺牲自己的女儿也要巴结褚首辅了,可当初是谁给他的勇气,让原主元卿凌夺了人家看中的亲王? 静候也有枭雄的心啊,可惜,他却没这个实力。 落败之后,枭雄变作夹着尾巴的丧家犬。 正想着,穆如公公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想而知,方才里头大概也不甚愉快。 “王妃来了?进去吧,皇上等着您。”穆如公公道。 元卿凌福身便进去了。 明元帝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两颗玉石圆珠子,见元卿凌进来,他 慢慢地放下,身子显然有些松弛,元卿凌看到这个动作,猜测他方才是处于高度紧张中的。 “儿媳参见父皇!”元卿凌上前下跪见礼。 “起来!”明元帝的声音透着几分苍乏无力。 “谢父皇!”元卿凌站起来,垂手立于一旁。 明元帝盯着她,“朕记得那日问过你,你对老五娶侧妃一事并不持反对的意见,是吗?” 元卿凌道:“是,儿媳乐见其成。” “乐见其成?”明元帝的声音越发严厉,“朕命穆如出宫去问老五,老五却说你坚决不同意,他顾念你的感受,免得夫妻失和,惹人笑话。” 元卿凌傻了,宇文皓你到底搞什么? “儿媳没有反对啊。”元卿凌急忙辩解,“此事王爷压根没问过我的意思。” “你是暗指老五不尊重你吗?”明元帝的声音更加阴沉了。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这和她一路如果所想相差太远了,她本来以为只需要确定地回一句儿媳没有任何意见,然后等着休书一下,她就收拾包袱走人,毕竟,外头的传言都是为她下堂做铺垫的。 “穆如公公得到的答案,是你以才入门一年为由,不该这么快纳侧妃,朕记得你也承诺说会很快让 为皇家诞下子嗣,你的话,前后矛盾,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卿凌百口莫辩。 当时回说很快就会生下孩子,不过是因当时的气氛烘托,她说了该说的话而已,哪里想过后续的事情? “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明元帝厉声问。 元卿凌张嘴,一句同意就在嗓子眼上,穆如公公却道:“王妃慎言,莫要犯了欺君之罪也不知道。” 元卿凌哭笑不得,欺君之罪? 但是,她怎么回答才不是欺君之罪?同意不同意,都犯下了欺君之罪。 穆如公公提醒道:“王妃当时说同意,是为了王爷延绵子嗣,是吧?可若王妃一年之内生下皇子,那就不担忧这点,是不是?” “这……”元卿凌愁白了后脑勺。 说不是,那岂不是当初说要给皇家延绵子孙是空口白话,事关子嗣,确实能定一个欺君之罪的,毕竟人家是皇上。 可若说是,岂不是等同默认她不同意楚王娶褚家二小姐?那褚家不得把她活剥生吞了吗?而且想必静候已经去给褚首辅说过愿意下堂求去的事情了,这样一来,静候是自打嘴巴,那这个娘家,大概她以后也没办法回了。 元卿凌心底骤然升起一股怒火,宇文皓, 你她娘亲的不想娶,为什么要拿我来做挡箭牌?你躲在一个女人身后,你倒是有理了? “哑巴了吗?”明元帝的声音劈头就袭来。 元卿凌只能慢吞吞地道:“父皇恕罪,儿媳……其实不愿意王爷这么快就娶侧妃。” 明元帝哼了一声,“那你还说得那么大方,说你同意此事?” “儿媳怕犯下嫉妒之罪。”元卿凌惭愧地道,心里早把宇文皓痛骂一百遍。 “女人心思,朕岂会不懂?若不同意,直接说就是,难道朕还会强行给老五塞一个侧妃不成?”明元帝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语气也不复方才严厉。 元卿凌看了明元帝一眼,脑子里忽然迸出一个念头来,或许,皇上也不愿意让老五娶褚家二小姐的,只是逼到了这份上不得不提一下。 难怪那日她说同意的时候,皇上并没有真的高兴。 而宇文皓以她为推搪,拒绝了这门亲事,皇上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宇文皓落了一个贤王的名声,而她呢?嫉妒,小气,心胸狭窄,容不得夫婿娶侧妃,既得罪了娘家又得罪了褚家。 难怪方才褚首辅看她的眼神,那么的冰冷。 元卿凌心头的怒火,蹭蹭蹭地直上脑门,一阵阵爆炸开花。 第71章 发酒疯的王妃 明元帝道:“既然老五尊重你,那朕也尊重老五一次,婚事强求不得,免得日后成了怨偶,这事朕会去跟贤妃解释,你去吧。” 对,还有贤妃,她这下子连自己的婆母都给彻底得罪了,八面受敌啊。 出了御书房,元卿凌都在酝酿心里那把四十米长刀,若杀人无罪,宇文皓必得死在她的手里不可。 离了御书房,外头便有人等着她,说是贤妃要见她。 外界的压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抵达,但是贤妃这里是最快速度的。 正硬着头皮往贤妃的庆余宫去,却不料,半道杀出了一个常公公。 “王妃,太上皇有请!” 庆余宫的嬷嬷道:“常公公,贤妃娘娘先请了王妃,也就交代几句话,不如,等她去过庆余宫再到乾坤殿可好?” 常公公笑得像个弥勒佛,“不打紧,就是怕太上皇等及了发脾气。” 嬷嬷不好坚持了,“那,就请王妃见过太上皇之后,再到庆余宫去吧。” 常公公道:“只怕没那么快,太上皇那边事情可多呢,且有一件事情是要她立刻出宫去办的,你就回了贤妃娘娘,说王妃改日再入宫跟她请安就是。” 嬷嬷脸色微变。 “这是太上皇的意思。”常公公提醒道。 嬷嬷福身,“是,那我便回了贤妃娘娘吧。” 元卿凌松了一口气,跟着常公公走。 一路过去,元卿凌道:“多谢常公公出 手相助。” “是太上皇有先见之明。”常公公微笑道。 是啊,那老头忒聪明了。 但是,能保护她多久?在这宫中,他的手能护着,但是出了宫,就鞭长莫及了。 来到乾坤殿,太上皇竟然在院子里行走,虽然步伐踉跄,可看起来比往日精神多了。 “参见皇祖父。”元卿凌上前见礼,看到他摇摇晃晃的身子,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扶着他。 常公公连忙道:“不必……” 太上皇瞪了他一眼,他便连忙噤声。 心底腹诽甚多,方才不还不许别人搀扶么? “进去说话吧。”太上皇道。 元卿凌嗯了一声,扶着他走进去。 老头也不躺下,只是靠在罗汉床上盘腿坐着,常公公茶水伺候,他便优哉游哉地捏起了手指关节,肋肋作响。 “听说,你反对老五娶侧妃啊。”太上皇闭上眼睛,悠闲地问道。 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王爷说我反对,那我便是反对吧。”元卿凌说不出的窝火。 “嗯,反对得好。”太上皇淡淡地道。 元卿凌看着他,“何以见得?” “怎么不好?这样一来,褚家就会先收拾静候,静候去收拾你,贤妃也收拾你,便连苏家那边,大概也得把你当做肉中刺的。” 幸灾乐祸! 太上皇睁开眼睛,含笑看她,“恭喜,以后,你就是这旋涡的中心了。”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 相见啊皇祖父。”元卿凌憋屈地道,至于这么讽刺彻底吗? “又不是孤把你推到这风暴浪尖上去的,你嘟哝什么啊?” 元卿凌泄气。 太上皇看了她一下,笑着道:“好了,孤请你喝酒。” “我不喝酒。”喝酒伤肝,她的生活很有规律,没有这些不良习惯。 “喝一口,发泄发泄,免得心头憋屈,日子艰难,不妨一醉,醉了找人送你回府。” 太上皇说着,扬手叫常公公去拿酒。 元卿凌前生喝过最烈的酒是香槟,喝了两杯,醉得一塌糊涂,不过,换一具身体应该没有这么差的酒量,毕竟,这些古代人偶尔也喝酒。 当闻到常公公拿来的桂花陈酿,她吸一口气,味道还好,没有很浓烈的酒精味道。 “孤不能喝,老常也不爱喝酒,孤想闻酒味也难啊。”太上皇显得有些兴致。 常公公在旁边斟酒,给他倒了一杯,元卿凌一手压住,警告道:“你只能闻闻。” “闻闻也好。”太上皇深呼吸,酒气从鼻子里慢慢地钻入,回味着喝酒的滋味,便觉得整个人都有点飘了。 “来,你喝,孤闻!”他端起酒杯,与元卿凌碰了一下杯子。 他把酒杯凑到了嘴边,“这酒是变味了吗?怎么闻起来不像以前那样香醇了?这些个奴才,没放置好,孤尝尝看,若是变味了,把他们统统拉出去打板子。” 说完,浅 尝一口,啧啧啧地咂舌,“没品出来。” 这扬起手想继续尝,常公公一手握住,“太上皇,您这招能换吗?又骗酒喝。” 太上皇恼羞成怒,“孤还用得着骗酒喝?孤就是要喝,你们一个个拦得住吗?” “奴才错了,那您放下,继续闻。”常公公道。 太上皇骂骂咧咧地放下,看着元卿凌,“你倒是喝啊。” 元卿凌喝了一口,感觉还好,甜甜的,有点酒味,像果酒,这种酒的度数应该不高。 一炷香后。 常公公担忧地问道:“太上皇,您说该怎么办啊?” 太上皇显然也吓到了,“孤怎么知道?是你拿来的酒。” “是您吩咐的啊。”常公公诧异地看着他。 “谁让你给她喝那么多?”太上皇生气,本来想让她半醉,好套点话的,却不料她竟然喝醉了。 “多?那是桂花陈酿,一般人半斤下去都没事吧?她才喝了一杯啊。”那一杯,半两都没有。 太上皇头痛,捂住耳朵,“叫她闭嘴,吵死了。” 常公公看着跳在桌子上叉腰痛骂的元卿凌,她嘴里叽叽咕咕地吐出一大堆的话来,但是不知道她说什么,看神情十分激动。 骂就算了,还砸东西,若不是关闭了殿门,只怕这会儿多少人挤过来看了。 “她到底说什么啊?不像是北唐话。” “鸟语!”太上皇鉴定道。 “哎,给她弄点醒酒汤, 麻溜送出去吧。”常公公急忙便去拉开殿门,命外头错愕的宫人去准备醒酒汤,宫人带着一脸的惊愕而去,里头发生什么事了?听得似乎是有泼妇在骂街,是幻觉吗?谁敢在乾坤殿里骂街?哪里来的泼妇? 醒酒汤端上来,元卿凌骂得声嘶力竭,坐在桌子上,气喘吁吁。 “来,继续喝!”常公公硬着头皮过去,酒量怎么那么差啊?可真是头大。 元卿凌一手接过来,醒酒汤撒了出来,她却豪迈地道:“喝,喝……这酒怎地那么烫?” “暖过的酒有劲。”常公公说。 元卿凌一口气喝完,便觉得胃部一阵翻滚,她慢慢地爬下来,走到太上皇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老头,我想吐了。” “滚啊!”太上皇惊恐地骂道。 “王妃,不得无礼!”常公公连忙喝道,怎叫太上皇做老头呢? 元卿凌迷糊转头,一把拉住常公公,笑意加深,“常公公,我想……偶哇……” 常公公哀怨地看天,太上皇新赏赐给他的绸子衣裳啊。 顾司被乾坤殿急召过来,交托一项重要的差事。 顾司神色紧张地指挥一顶青色的轿子从乾坤殿里出来,轿夫步伐很快,几乎是小跑出去,到了宫外,换上马车,顾司亲自赶车,乾坤殿里的一名宫女陪伴出来的,在里头吓得要死。 被皇上知道王妃在乾坤殿里发酒疯,只怕大家都得受罪。 第72章 剁死那男的 元卿凌被送回了凤仪阁,两位嬷嬷和绿芽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吓住了,还是喜嬷嬷稳得住,连忙让绿芽去准备醒酒汤,然后问顾司情况。 顾司道:“在太上皇殿里喝醉的,给过醒酒汤了,但是都吐完。” “在太上皇殿里喝醉的?我的天啊,得把太上皇气疯了吧?”喜嬷嬷惊愕地道。 “气疯不气疯不知道,但是常公公一张脸都白透了。”顾司道。 “哎!”喜嬷嬷转头看着元卿凌,她坐在床上,其嬷嬷想让她躺下,她却撑着手道:“别碰我,我晕!” “顾大人请回吧,谢谢你了。”喜嬷嬷道。 顾司看着元卿凌,她一张脸红得可怕,眼睛也发红,头发松散,衣衫也有被扯得起了皱褶,狼狈得很。 “告辞!”顾司转身出去了。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着文静的楚王妃,发起酒疯来这么可怕。 他刚到乾坤殿的时候,看到她正举着凳子要砸,太上皇蜷缩在罗汉床的角落,常公公被吐了一身,懊恼地跺着脚怜惜他的新衣裳。 他从没见过乾坤殿这般……有人味。 也更没见过太上皇除了威仪之外,还有其他的神情,例如像受惊的小兔。 或许,该跟王爷说说这事才行。 元卿凌坐在床前,只觉得 天旋地转,眼前的东西忽大忽小,吵杂之声不绝于耳,她仿佛听到了很远很远的声音,和她一点相关都没有,可她就是觉得脑袋快爆炸了。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否则,她会气死的。 “王妃,您这是喝了多少啊?怎么醉成这个样子啊?”喜嬷嬷叹了一声,想扶她躺下。 元卿凌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慢慢地抬起头。 喜嬷嬷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气。 喜嬷嬷慢慢地垂下头,她,果然是动了杀心的,只是碍于太上皇的面子。 “厨房在哪里?”元卿凌轻声问道,“带我去。” “厨房?您要去厨房做什么?” “带……”她打了一个酒嗝,面容越发透红,近乎癫狂,“只管带我去就成,问那么多做什么?” “还是躺……” “带我去!”元卿凌发出了一声爆吼,把喜嬷嬷和其嬷嬷多吓了一跳。 喜嬷嬷看着眼底执恨的她,想着绿芽在厨房里做醒酒汤,干脆顺了她的意思,带她过去顺便喝了醒酒汤就是。 “好,老奴带您过去,您能走吗?”喜嬷嬷扶着她。 “能走,不用你扶……”她一扬手,这些一个个都是居心叵测的人,她不想碰,不想接触,走了一步,觉得房子在一直回旋倒转,她一手 拉住喜嬷嬷,“还是扶一下……扶一下!” 她打了两个转,喜嬷嬷才扶稳了她,元卿凌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下去,喜嬷嬷差点站不稳,其嬷嬷过来搀扶着,两人是架着她往外走。 元卿凌脚步虚浮,嘴里嘟哝,“又架着我去?我最近是倒什么大霉了?来到这里,就被人当做犯人看待,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是,是!”两人只得应着,也不敢说什么,心里却疑惑,王妃到底是怎么了,这常公公怎么能让她喝这么多呢? 出去吹了风,元卿凌没觉得舒服,反而越发见风头晕,不过,心里的杂念却不断地泛起。 她心里窝着一肚子火气,这火气憋得她好难受,怎么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你宇文皓要拒绝婚事,自己说就是,为什么要拿她做挡箭牌?她就那么好欺负吗? 现在得罪了那么多人,她这颗脑袋就是拴在了裤腰带上,只看人家什么时候来取。 名如草芥啊,名如草芥啊,她在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她如果要死,怎么也得杀了元凶。 凭着这股执念,她坚持着来到了厨房,挣扎开两人一头扎进去,一通乱转,把绿芽吓得要死,“王妃您这是要找什么啊?您说,奴婢给您找。” 元卿凌看到了 ,扑过去,一把抽起大菜刀,冲着绿芽扬了一下,呲牙咧齿地道:“谁想害我,我就先杀了谁。” 此举,把俩嬷嬷和绿芽吓得够呛,她一个劲地挥舞菜刀,倒不是怕误伤人,是怕她误伤自己。 “王妃,有话好说!”喜嬷嬷猛地给绿芽打眼色,让她出去找侍卫。 绿芽会意,想逮着空子往外跑,元卿凌发现了她的意图,一脚把小板凳踢翻,飞到了门口,“谁敢去?” 绿芽连忙止住了步伐,举起双手,“我不去,我不去,王妃您别激动,放下刀,回头王爷知道了可不得了。” 元卿凌听到王爷这两个字,眼底恨意顿生,咬牙切齿地道:“我便先杀了他。” 她抡着菜刀就跑了出去,这吃了酒撒酒疯的人浑身都是劲,跑起来也快,绿芽吓得腿肚子发软,追了两步就左脚拌右脚,俩嬷年纪大,跑不动,只能扯着嗓子力竭声嘶地喊,“快,快拦住王妃。” 一个抡着菜刀且发着酒疯的人,无人拦得住,元卿凌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到了啸月阁。 徐一刚从里头出来,顾司来了,宇文皓叫他命人准备点酒菜。 结果,这才迈腿下了石阶,就看到一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中银光闪动,杀气腾腾。 他下意识 地飞腿出去,待看清楚是元卿凌,立马收住,可爆发的力量太大,他也强行收住力量反噬过来,他自己往前一扑,整个扑倒在元卿凌的脚下。 元卿凌跑得贼快,忽然有个人扑在自己的面前,她也收不住脚,直接从他的后脑勺踩过去。 踩后脑勺的时候,太滑了,脚下一斜,顺着耳朵滑下去,徐一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被生生地踩烂,成了泥巴。 腰忽然着力,他听到了清脆的格噶一声,那双脚就从屁股上滑了下去,他下意识地弓起,避免祠堂被踩,等他呲牙咧齿地站起来的时候,元卿凌已经冲了进去。 一路奔跑,出了一身汗,元卿凌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当她抡着菜刀冲了进宇文皓的屋中时,她意识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她不愿意去想后果。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需要为自己讨一个说法,不能一直被人这样欺负下去。 祖母的那句话,在她脑海里回荡,拼死了就是这条命,也不可叫人一味欺辱。 顾司是首先跳起来的,看到她手里发黑的菜刀,他沉声道:“王妃,把刀放下。” “无关的人出去!”元卿凌眯起眼睛,吹气吹了一下散落的头发,显得社会气十足,头发吹起又散落,眼底便多了一分阴鸷。 第73章 你是狗吗 汤阳看到她扬起菜刀的模样,心脏吓得一哆一哆的,正欲开口,宇文皓慢慢地站起来,手扶着桌子,沉声道:“你们先出去吧,王妃是找本王的。” 顾司看着他,“确定?” “去吧。”宇文皓道。 顾司点点头,对汤阳道:“走吧。” 汤阳很是担心,顾司才过来说王妃吃醉酒被送回来,这马上就抡着菜刀过来了,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啊。 一个撒酒疯的女人,很危险,不过,王爷纵然伤势未愈,可从王妃手里夺刀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便与顾司一同走了出去。 “把门关上!”元卿凌扬着菜刀,冷冷地道。 汤阳看向宇文皓,宇文皓道:“听王妃的啊,她现在有武器,最了不得。” 门关上了,屋中静悄悄,元卿凌的呼吸声粗而急,胸口起伏不停。 宇文皓看着她,脸上竟也没有怒气。 “你讽刺我。”元卿凌听他刚才那句话就更生气,她有武器,就最了不得了?她知道,自己就算拿着机关枪,在他面前还是弱者。 “没有讽刺,你喝醉了。”宇文皓试图走过来,声音很轻柔。 “别过来,站在哪里,你过来我觉得危险。”元卿凌举着菜刀怒道。 “本王手无寸铁,且身受重伤,该本王 觉得危险才是。”宇文皓说。 元卿凌努力地眯起眼睛,想要营造出凶狠的样子,但是酒气上头,让她的眼睛水蒙蒙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她摇晃了一下,奔跑过后更显得天旋地转,宇文皓在她眼里总是摇晃不定,她嘴里嘟哝了一句脏话,“他娘的,警告你别动。” 宇文皓无辜地举起手,“本王没动。” 元卿凌觉得需要快刀砍乱麻,她很困啊,“我问你,你为什么说我不同意你娶侧妃?” 宇文皓看着她,“你是不同意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同意了?”元卿凌凶道,手里的菜刀又扬了一下,刀背有一粒肉碎飞了出来,粘在她的头发上,她胡乱伸手扒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她觉得这个动作有气吞山河之势,因而对峙的时候,也增加了几分底气。 宇文皓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们成亲的时候,你警告过本王不许纳妾的。” 有吗?元卿凌侧头想了一下,想不起,脑子里没这份记忆。 “记不起来了吗?本王跟你一块回忆回忆。”宇文皓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声音带着蛊惑的气息,“当时的情形你还记得吗?那天本王喝得半醉回了新房,你……” 元卿凌懵懂地听着,努力睁大眼睛 ,看到他大刺刺的脸就在面前晃动,她猛地退后一步,“你走远点,别过来,好好说你的话。” 宇文皓差一点就能握住她的手腕了,这婆娘倒是醒觉得快,他略有些懊恼,不过,也退后了一步,定定地看着她。 元卿凌脚步不稳了,拿菜刀指着他,脸色红得厉害,“退后,继续退后,最好站在床边,我老晕了,我得坐下来才能跟你好好说。” “好,好,本王退后。”宇文皓慢慢地退后,退到了床边,干脆就在床上坐下来了。 元卿凌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子前,看着凳子就一屁股坐下去,没坐稳,摔在地上了,椅子也被掀翻,盖在她的膝盖上。 她粗暴地一脚踢开,却已经没办法恢复凶狠的神情,这菜刀确实也重,手腕老痛老痛的,无力拿住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反弹起来,她的手刚好扬起,在刀锋上一扫,一道血痕飞溅。 她坐在地上怔了两秒,想到自己举着菜刀过来砍人,最后伤的只有她自己,满腹的愤怒化作委屈悲哀,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宇文皓看到她毫无仪态地坐在地上大哭,像极了受尽欺负的孩子,心里竟是莫名地一揪,再看她的手还在淌血,她胡乱举起来擦泪,血 染在脸上,狼狈得像打输了的野狗。 他默默地走过去,扯了一块她之前留下来的纱布,蹲下为她缠绕伤口,轻叹一声,“算本王错了,好吗?别哭了,本来就丑,这一哭就更丑了。” 元卿凌听了这话,哭得更伤心,一把推开他,“你走开,谁要你假仁假义假好心?我落得今日的田地,也是你害的。” 宇文皓被她推跌在地上,伸手捂住胸口,痛苦地道:“你碰到本王的伤口了。” “怎么不见你死?”元卿凌生气地道。 他眉目弯弯,“就没见过上赶着做寡,妇的,本王死了,你不得哭死啊。” 她忘记了哭,怒瞪眼睛,“你死了我保管一滴眼泪都不会流。” “是啊,你不哭,甚至还会放炮仗庆祝呢。”宇文皓笑道。 元卿凌擦了一下眼泪,“放炮仗不环保。” “欢宝?什么欢宝?” 元卿凌看着他凑过来的那张俊脸,想起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更想到往后自己的脑袋只是暂时寄存在脖子上,脑袋晕啊晕的,悲从中来。 她的手伸过去摸了一下,触及菜刀的那一瞬间,他直接伸腿一踢,踢中菜刀的同时,也一脚踹在了她的手臂上,只差点没把她的手臂踢脱臼了。 疼痛钻心,她怒火一 下子就升了起来,整个人翻身而起就扑了过去,恨恨地道:“家暴?我警告过你,不许打我,我是好欺负的吗?你这种渣男,元卿凌是瞎眼了才会看上你,这种女人若是不死,我也得亲手掐死她。” 她一边扑一边骂一边打,直接骑坐在他的身上,照着他的双臂左右开弓,也亏得是她已经全身无力,这一下下的打下去,就跟捶背似的力度,不痛反而有点舒服。 不过,她坐着的……那个地方似乎不适宜,有……伤口。 “王爷,需要帮忙吗?”外头传来汤阳焦虑的声音。 宇文皓艰难中回应,“在外头待着,不许进来。” 就这个姿势,若他们瞧见,岂不是能笑话一辈子? 他握住她的双手,怒道:“你够了,别以为发酒疯本王就不敢动你。” 元卿凌双手动弹不得,直接拿脑袋撞他的脸,砰地一声,她咬着牙,脑袋嗡嗡地响。 宇文皓鼻子都快被撞歪了,痛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住手听到没有?” 元卿凌把脸一别,嘴巴一张,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你是狗吗?”宇文皓怒极,想一脚踹开她,但是看她透红脸上的偏执愤恨,想到自己这一次确实把她害惨了,便不与她计较。 第74章 那个袖袋 元卿凌打了一顿,又咬了他一口,气消了大半,确实也晕得厉害,眼睛翻了翻,塌倒在他的身上,晕啊。 宇文皓见她忽然没了动静,推了推她,“喂!” 元卿凌嘟哝一声,埋头睡在他的肩膀上,喃喃地道:“我想回家,睡一觉就能回家了。” 宇文皓气不打一处来,这发了一顿酒疯就直接睡了,回家?好,明日就送你回去,也真是奇怪,静候府这个鬼样,有什么好惦记的? 艰难地推开她起身,看着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宇文皓虽恼怒,却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慢慢地弯腰抱起她,她整个人似乎没有重量,他的伤势还很严重,但是抱起她也不觉得艰难。 抱到床上,想了想,还是为她盖上被子,瞧着她癫狂过后透红的脸,轻轻摇头,“真是个疯女人。” 他站起来拉开门,顾司和汤阳徐一连忙上前,凑头进去看了一眼。 “不用看,睡了!”宇文皓没好气地道。 “那王爷没事吧?”徐一揉着耳朵问道。 “能有什么事?”宇文皓见他使劲地揉耳朵,问道:“你跟耳朵有仇吗?” “被王妃踩了一脚,痛死了。”徐一委屈地道。 顾司和汤阳都笑了起来,看着可怜而滑稽的 徐一。 宇文皓忍不住问汤阳,“她到底在乾坤殿喝了多少啊?” 顾司道:“听常公公说,喝了一杯桂花陈酿。” “这一杯得有多大杯啊?醉成这个样子。”徐一瞪大眼睛。 顾司张开手,做环抱状,嘴里道:“这么大……杯。”说着的时候,那环抱的手猛地一缩,两手交缠在一起,形成一个一寸杯子大小。 徐一愕然,“就这么小杯?就一杯?该不是桂花陈酿吧?” “常公公是这样说的。” 汤阳也不信,“这该不是装醉吧?” 宇文皓觉得大有可能,借醉发疯。 顾司心有余悸地道:“装醉不大可能,毕竟都在乾坤殿里发了一场酒疯了,你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太上皇的寝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太上皇躲在罗汉床上缩成一堆,常公公被她吐了一身,她自己则站在桌子上破口大骂,只是不知道骂什么,说的似乎不是北唐话。” 三人面面相窥,皆有惊骇之色。 徐一慢慢地伸出了大拇指,颤声道:“王妃威武。” 敢在乾坤殿里撒野的人,前所未有,太上皇竟然不降罪,还叫顾司亲自送她回府,真是奇哉怪也! 宇文皓心底是震惊的,这丑女人到底哪点入得了皇祖父的龙眼?竟然三番四次地纵 容她。 这般她以后岂不是更无法无天? 汤阳吩咐喜嬷嬷和其嬷嬷照顾元卿凌,他们四人另外寻了个地方谈话。 顾司袍子一扬,坐下来,眼睛一眯,凤眸细长,“王爷,娶侧妃一事,你是怎么打算的?今天褚首辅入宫了,听得是静候那边去做了保,说元卿凌愿意自愿求去,褚首辅今日便答复皇上,说同意亲事,殊不知,皇上说因王妃不同意,婚事作罢,我在外头看到褚首辅的脸,都不知道黑成什么样子了,还跟皇上顶撞了两句呢。” 汤阳道:“如此一来,褚首辅岂不是更恨静候了?” “他看了王妃一眼,只没差点要把王妃给剁了。”顾司说着,看向宇文皓,“是王妃不愿意呢还是你不愿意?” 宇文皓淡淡地道:“是本王不愿意。” “为什么啊?”顾司不解,若娶了褚家的二小姐,就算褚家不相助他,也不会对他下手,起码少了一位强敌啊,而且,是最强的敌人。 宇文皓眸色冷淡,“本王从没想过要娶褚明阳。” “她……听闻和齐王妃长得很像。”顾司轻声说,一直看着他。 宇文皓眸若电光一扫,“长得一模一样又如何?到底不是她。” 顾司忍不住道:“便真是她,也不能娶。” 宇 文皓沉默数秒,慢慢地盯着顾司,“你多事了。” 顾司摇头,“是多事,也是好意,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会让你的处境很危险,且还会伤害你与齐王的感情。” 汤阳很想拍手称赞,但是看到楚王阴沉的脸色,他忍住了。 “放过自己!”顾司道。 宇文皓不语,脸色不善。 顾司知道说不进去,站起来,“好了,我也该回宫了,今日当值呢。” 说完,他拱手示意,转身走了。 汤阳倒是希望他多说几句,有些话,他说不合适,但是顾司是王爷的朋友,王爷不会真的跟他生气。 宇文皓继而是长时间的沉默,梳理,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却让他的脑子越发的清晰,一个个心怀鬼胎的人跳出来,就像筹备一场大戏。 他不想被牵扯进去,但是奈何他已经在这旋涡中心了,这一次把元卿凌抬出来挡了亲事,不管是不是有意,确实是摆了她一道。 本来以为她顶多是吵几句,没想到竟然发起酒疯来,还敢拿菜刀来讨公道,想起她那张怒得透红的脸,他禁不住莞尔一笑。 她曾设计过他一次,如今,算是扯平吧。 汤阳本来见他特别生气的,所以站在一旁不做声,殊不知,他生着生着气,竟然笑了起来 。 今日真是怪事咄咄。 宇文皓站起来,“累了,回房睡觉,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不必一直守着伺候,本王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 “不如把孙王那颗紫金丹也吃了吧。”汤阳建议道。 “不了,留着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人策划一场暗杀了,本王如今已经是腹背受敌。”宇文皓背着手走了出去,像个威严的小老头。 他的话很沉重,但是语气很轻松,似乎忽然就有了一种底气,一种与所有不堪对抗的底气。 就连脑筋简单的徐一,都看出来了。 宇文皓回了房间,在房中走了一圈,最后还是耐不住坐在床前看着熟睡的元卿凌。 乱发覆面,嘴巴微张,嘴角……咦,这丑女睡觉还流口水啊? 瞧她四仰八叉地躺着,睡姿实在一点都不优美,真想一巴掌拍醒她,她还知道自己是楚王妃吗?净给她丢人。 他腹诽的时候,元卿凌双脚把被子一踹,身子一侧,手就顺着拐过来,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宇文皓的头上。 宇文皓气死了,她袖子里有什么东西,打得老痛了。 忽然想起那天在乾坤殿的时候,他们一同进了帐内,她那个箱子…… 宇文皓的眼睛落在了她的袖子上,犹豫了一下,挽起袖子掏她的袖袋。 第75章 他是渣男吗 从袖袋里翻出两样东西。 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箱子,他见过这个箱子,但是他见的时候箱子不是这么小的。 另外是一张纸,被折叠成纸鹤模样,他先打开纸,看到是父皇赐给她的黄金千两欠条,底下盖了大印。 他心头有些复杂,这个一直被所有人忽视的女人,让人讨厌又让人憎恨,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受父皇和太上皇喜爱? 他开始鼓捣箱子,有个小小的暗扣,他摸了一下,啪地一声打开,里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奇怪,这箱子应该是有东西的,她说是药,还有她那个麻醉针也是从这里拿出来的,用光了吗? 用光了就好,以后不能对付他了。 不过,既然她这么宝贝这箱子,得藏起来,叫你发酒疯还拿菜刀砍人。 他拿起箱子,随手就往床底下一塞。 然后,他傻眼了。 这箱子一沾地,竟然变大了。 纵然原先就觉得这箱子诡异,可亲眼看着箱子从一个手指般大小的模样变成药箱这么大,还是很震撼。 见鬼了这是? “你偷我东西?”头顶,传来元卿凌惊愕而沙哑的声音。 他抬起头,迎上她生气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他提着药箱站起来,放在床边指着药箱生气地问:“你告诉本王,这是什么?” “药 箱啊!”她揉揉疼痛的脑袋,人还是晕乎得很,脑筋不太灵活。 “这药箱为什么会变大变小?”宇文皓严肃地问。 “我怎么知道啊?”元卿凌神情一慌,反而忘记了自己要问他偷东西的罪。 “你好好交代,事关重大,这是要掉脑袋的。”宇文皓说得十分凝重,就仿佛这是天大的事情。 元卿凌慢慢地坐起来,看着药箱,神情呆滞,“为什么会掉脑袋?” 宇文皓冷道:“父皇最憎恨的就是厌胜之术,你这药箱若说是妖物不为过吧?一旦被父皇得知,砍你的脑袋是小的,只怕连你静候府几百条人命都得搭上。” 元卿凌哪里信,“你别当我是小白兔,就一个药箱,什么厌胜之术啊?还搭上几百条人命,你夸张不夸张?” “你最好信!”宇文皓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五年前便出过这样的事情,当时有一位县令上贡了一个珠宝箱,那珠宝箱奇怪得很,放一件宝物进去,会变成两件宝物,当时父皇得了这宝箱,十分高兴,但是,与此同时民间失窃的案子四起,最后调查了一番才知道那宝箱为什么凭空出现多一件宝物,原来都是从民间窃取的,父皇一怒之下,把这县令满门抄斩,这案子如此轰动,你应该也听过吧?” 元卿凌懵懂地摇头,“我没听过。” “竟然没听过?”宇文皓诧异地看着她,“那难怪你心存侥幸。” 元卿凌道:“可这也不是什么厌胜之术啊。” “在父皇的眼中,这旁门左道就是厌胜之术。” 元卿凌开始相信了,心里也不禁害怕起来,要了她的命也就算了……不,要她的命也不行啊,她不愿意,而且若因此连累了静候府的其他人掉脑袋,那她罪过大了。 “你是不是在吓唬我?”元卿凌眯起眼睛看他,总觉得这个人郑重严肃的背后,有些诡异。 宇文皓淡淡地道:“你若不信,就尽管拿着这箱子入宫,看你的脑袋能不能能安然无恙地安在你的脖子上?” 元卿凌是真没想过在这个古代做个劳什子王妃会是这么高危的工作,在历史长河里,那些王妃不都是安安稳稳地过她们的幸福人生吗?为什么她会这么悲催? 穿越到古代不足半月,她觉得自己已经被逼疯了。 想到横竖都是一死,顿时心灰意冷起来,当着他的面提起药箱,药箱缩小,她连同欠条一同藏在了袖袋里,扬起头下巴朝天,“我破罐破摔了,你以后如果敢欺负我,我便抱着你一块死。” 这药箱忽然变小让宇文皓又震惊了一场,再品味她那句话,竟如此嚣张,当 下气不打一处来,“就你拿把菜刀胡乱砍一通,没砍任何一个人倒是把自己伤了的蠢蛋,竟敢威胁本王?你要不要脸了?”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脸,不要素质,不要道德,总之我这颗脑袋如果保不住的话,你肯定第一个遭殃。”元卿凌狠辣地道。 宇文皓竟莫名地觉得好笑。 他仿佛看到一只蚂蚁含着一块小泥巴说要跟老虎同归于尽的场景。 “哈哈哈!”他大笑出声。 元卿凌脸色当下就拉下来了,看着他笑露齿不见眼,之前的阴沉狠毒一扫而空,真是又气又……说不出的感觉。 但是她没打算和他和解,他们这梁子结大了。 等他笑完,她冷冷地道:“你别笑,这一次是你害了我,你欠我……” “慢着,”他打断她的话,方才的狂笑,让他眉眼里都含着温和无害之意,“公主府你们父女设计本王那一出,怎么算?” 元卿凌思索良久。 宇文皓一锤定音,“我们扯平了。” 元卿凌这会儿脑子拐过弯来了,怎么有种黑狗偷吃白狗当灾的感觉? 她也不傻,慢慢地把身子滑下,闭上眼睛,手无力地拉了一下被子遮盖着脸,“我酔得厉害,有什么等我清醒了再说。” 宇文皓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别装,说,你入宫之后 父皇是怎么说的?他责怪你了吗?” “你自己去问啊。”元卿凌一点都不配合。 宇文皓警告道:“你若不说,本王没办法帮你分析,事关你的脑袋,自己琢磨吧。” 元卿凌真是又生气又无奈,只得再坐了起来,白他一眼道:“父皇就问我为什么出尔反尔,早同意了你娶侧妃最后又不同意,看他的脸色感觉不出太生气,倒是我在御书房门口遇到褚首辅,他显得有些生气。” “他对你说什么了吗?”宇文皓问道。 “没,招呼都没打,直接从回廊走了。”元卿凌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娶褚明阳啊?” 宇文皓扬了一下衣襟,“不想娶。” 元卿凌道:“虽然我不喜欢你把我推出去受靶,但是,无可否认你这样做是对的。” 宇文皓侧头看她,“对的?” 元卿凌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反对你娶侧妃,只是觉得你心里若要为一个人守节,是不能再祸害另外一个女人了,你不喜欢褚明阳,娶了她过门她也不会幸福,对你而言是一种权力的垫脚石,对她来说,就是一生了,除她自己之外,无人有权糟蹋她的人生。” 宇文皓怔怔地看着她,她这句话明显对他有赞赏,但是,他受之有愧。 他从没考虑过褚明阳,更没想过会不会害了她一生。 第76章 是不是你做的 元卿凌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想着他不至于泯灭天良,按照牌面看,他娶褚明阳对他百利无一害,但是他不愿意祸害褚明阳一辈子,所以宁可放弃这么大的优势。 还不算是个渣男,勉强算是家暴男。 “和解,好吗?”宇文皓看着她问道。 他语气很好,没有秀霸道和优越感,元卿凌看着他,眼底是真诚的。 她如今已经是八面受敌,实在没必要与宇文皓内斗,她扶住自己的脑袋,尽量让自己看得清楚他,郑重地道:“和解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说!”宇文皓很干脆。 “第一,还是那句话,不能对我动手。” “妥!” “第二,不可再拿我去做你不娶侧妃的挡箭牌,如果婚事必须要重提的话。” 宇文皓略想了一下,“妥!” “第三,不可过多干涉我的自由。” “这自然也可以。”他本没想干涉她,甚至以前都不愿意搭理她。 “第四,如果有机会,还是请你休了我吧,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元卿凌诚恳地道。 宇文皓慢慢地点头,“你放心,这也是本王所想。” “第五……” 他皱起眉头,“你还有完没完?要不,就不和解了。” “最后一个。”元 卿凌连忙道,“就是我药箱的事情,你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宇文皓凑过去一点,“如果要本王保密,等同是要本王为你承担风险,这样的话你必须要告诉本王,这药箱的来源,用作,还有为什么会变大变小。” 元卿凌方才已经在脑子里编造了一番说辞,听他这样说,便道:“这药箱的事情我自己也很费解,还记得我因为火哥儿的事情被你杖打一事吗?我当时昏迷了,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人自称鬼医,传授我医术,当时只觉得荒诞,可我醒来之后,身边竟然放着一个药箱,我伸手提起来,药箱就变小了,到现在,我都仿佛是做梦一样。” 在古代的这些日子,她也打听过一下,整个大陆最出名的神医,就是传说中的鬼医,不是北唐人,听闻也死了好久,但是,五国都流传着鬼医的故事。 果然,宇文皓听她这样说,不禁有几分相信了,因为鬼医的事情他听过,也知道鬼医擅长用针,且是独特的针,应该就是元卿凌药箱里的那种。 他相信也是建立在事实上的,因为调查过元卿凌确实不懂得医术,近些日子也没出过门,她的改变是在火哥儿出事之后。 加上,她可以编造许多种 谎言,这鬼医一说,咋听荒诞不已,想必不能说服任何人,她没必要这样杜撰。 想来,是事实了。 他道:“这药箱是空的,你是把里头的药用完了吗?” 元卿凌诧异,“空的?” 她马上取出药箱打开,里头塞满了各种药,“不是啊。” 宇文皓两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方才亲眼看过,这药箱是空的。 良久,他抬起惊愕的脸,“元卿凌,你是鬼吧?” 元卿凌其实这几日也把药箱的事情摸了个大概,药箱是根据她实际情况或者是她脑子所想来改变的,可以说是意念控制。 她在现代的死,是因为注射了自己研制的开发大脑的药。 药刚研制出来的时候,在猴子身上注射过,发现猴子竟然听得懂人话,在进一步研究的时候,猴子却因为偷喝了总裁送来的洋酒,醉醺醺地跑出去被车撞死。 她大胆地假设,自己的大脑是得到了开发,至于开发到后来为什么会形成魂魄穿越或者是意念出逃,这还得需要研究。 当然,眼下也没有条件去研究,更无暇顾及,毕竟眼前的情况比较复杂,生死关头呢。 药箱的震撼,让两人的争议都暂时偃旗息鼓。 不管怎么样,楚王府算是空前和谐 ,毕竟,当晚他们夫妇第一次一起用餐。 这边和乐融融,褚府却有些火药味道了。 今天,齐王妃回娘家,齐王因要得了差事要出去没有陪同,褚首辅早早就回来,命人把正与祖母叙话的齐王妃请了去书房里。 褚明翠一进书房,褚首辅便厉声问道:“太上皇中毒一事,到底似乎怎么回事?” 褚明翠一怔,“祖父,此事孙女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褚首辅眸光凌厉。 褚明翠想了一下,“是纪王吗?” “纪王不是傻子,他至于在这个节骨眼对太上皇下手吗?”褚首辅盯着褚明翠,“你是不是瞒着老夫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 褚明翠无辜地摇头,“孙女做的一切,都是按照祖父的吩咐去做的,绝没有半点隐瞒祖父。” 褚首辅声音冰冷,“那喜嬷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要听你的命令送楚王妃的南珠到皇后那边去?” 褚明翠因此事已经被皇后责骂了一次,以为这一次也是皇后告密的,所以,准备了说辞,道:“这是孙女鲁莽了,本想着让贤妃与楚王妃之间生出嫌隙,没想到却让姑母给捅到皇上跟前去了。” “老夫是问你,为什么你使得动喜嬷嬷?”褚首辅盯着她, 面容冷硬。 褚明翠迎上这道闪电般的眸光,心底一怵,却依旧应答如流,“在宫中的时候,喜嬷嬷便对我多番照顾,这一次孙女行此计策,也算是嬷嬷献计的,不过祖父放心,皇上并未怪罪,姑母也为我兜了过去,说我只是好意想让楚王妃与皇后娘娘和融关系的。” “昨天老夫入宫,是皇上训斥了老夫,让老夫回来管教管教你,你以为是你姑母告知老夫的?”褚首辅声音有着愠怒。 褚明翠心中一沉,“皇上生气了?” “喜嬷嬷不会对你多番照顾,你是胁迫了她,是与不是?” 褚明翠摇头,“真不是,孙女怎敢胁迫乾坤殿的人?孙女再鲁莽也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褚首辅冷笑,“你不是鲁莽,你是知道喜嬷嬷与老夫的关系,你知道她会帮你这一次,甚至,乾坤殿里下毒,也是你指使她做的。” 褚明翠大惊失色,“不,怎么可能?孙女为什么要这样做?” 褚首辅盯着她,“你最好从实招来,这齐王妃的位子,我能扶得你上去,也能把你拉下来,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褚明翠还兀自镇定,“祖父您听我说……” “说!”褚首辅一声怒吼,把褚明翠给吓得立刻跪下。 第77章 褚家风云 褚首辅脸上的怒气慢慢地消淡,坐在太师椅上,神情却是阴郁不已,“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说,这齐王妃你不做便罢,褚家有的是听话的姑娘。” “祖父您听孙女说,孙女绝不是故意要……”她盈盈哭泣,泪水从眼角滑落脸庞,说不出的楚楚可怜,任谁见了这样的凄楚都会禁不住心软。 只可惜,褚首辅显然不会,他从不相信眼泪。 “收起你的眼泪,滚出去吧!”他冷冷地道。 褚明翠脸上终于露出了害怕后悔的神色,急道:“祖父,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利用喜嬷嬷跟您的交情,确实是孙女叫她在太上皇的药里下毒的,孙女只是怕太上皇好起来,楚王会再得势,孙女也是为大局着想啊。” “你是如何知道喜嬷嬷和我的关系?”褚首辅的声音阴而冷,整个人也沉浸在萧杀阴郁中。 褚明翠从没见过祖父脸上有这么可怕的神情,吓得她嘴唇哆嗦,什么都说了出来,“是祖母说的,此事也是祖母授意的,她说喜嬷嬷负了您,只要说是您的意思,喜嬷嬷便是丢了这条命,也愿意为你做,孙女本也不信,可我这般跟喜嬷嬷也一说,她就同意了。” 说完,她又连忙道:“祖父,喜 嬷嬷绝不会把谋害太上皇的事情说出来的,更不会把您供出去,您放心。” 褚首辅闭上眼睛,整张脸看起来没有一丝的表情,仿佛像一个木头人似的。 褚明翠心中忐忑不安,绞着手绢,不知道怎么办。 良久,褚首辅才睁开眼睛,眼底一派平和,“关于楚王要迎娶你妹妹为侧妃一事,你怎么看?” 褚明翠急道:“祖父,此事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褚首辅冰冷地问道。 褚明翠支吾了一下,“妹妹是嫡出的女儿,怎可为妾?” “静候来说,可以让元卿凌下堂求去,到时候你妹妹就是正妃了。” 褚明翠大惊失色,“静候竟这样说?” “不过,楚王妃反对,皇上说尊重楚王妃的意思,所以,你妹妹和楚王的事情就作罢了。” 褚明翠整个松了一口气,“那是勉强不得的,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褚首辅淡淡地道:“没错,所以老夫决定,你妹妹便和你一同伺候齐王吧。” “什么?”褚明翠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她很快跪起来,坚定地道:“不,祖父,元卿凌会同意的,容不得她不同意,孙女保证,楚王一定可以娶妹妹为正妃。” 褚首辅面无表情地道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老夫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要干净利落,自然,老夫希望是皆大欢喜,你如果处理不好,或者闹出事端来,你这齐王妃之位,就拱手相让吧。” 换言之,他希望元卿凌是自愿退出,而如果真的动手,也必须不留任何痕迹。 褚明翠澹然道:“祖父放心,孙女一定办妥。” 褚首辅扬扬手,脸上便有了疲惫之色,“去吧。” “孙女告退!”褚明翠福身告退。 褚明翠刚走,褚首辅便传了人进来,淡淡地道:“老夫不想再听到任何人说小喜的事情,老夫人那边,送一碗药过去。” 那是一名身材颀长的老者,面容清癯,听得此言,他垂下眸子,“那王妃呢?” “她是个聪明人,看到她祖母的下场,她会把嘴巴闭严实的。”褚首辅闭上眼睛,敛去眼底的杀戮气息。 褚明翠离开书房,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去了妹妹褚明阳的屋中。 褚明阳年初及笄,容貌与褚明翠甚是相像,但是褚明阳更多了一分张扬骄矜,不若褚明翠的沉稳隐忍。 褚明阳出生的时候,刚好祖父得病痊愈,赶上升迁,因此,褚明阳自小得宠,得宠程度不下于府中嫡出的哥儿。 褚明翠甚至怀疑, 祖父其实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妹妹做楚王侧妃,如果妹妹嫁入楚王府,这正妃之位迟早都要到手。 所以,她万万不能让褚明阳嫁给齐王为侧妃,这直接威胁到她正妃之位,祖父重用她,是因她性子沉稳,如今自己闯出了祸事,难保祖父不会废弃她。 想到这里,她越发忧心忡忡,但是,见到褚明阳还是扬起了长姐的温暖笑容。 “大姐,”褚明阳看到她回来很高兴,挽着她的手臂就往里走,一张俏脸绯红,料想方才在屋中也没定闲下来,“给你看看我的新玩意。” 褚明翠闻到一丝血腥味,对妹妹的爱好,她素来是知道的,只怕这一次又不知道折腾谁了。 果然,人被拉进去之后便看到地上跪着一个小丫头,那丫头不过十三四岁,她头上顶着一个碗,碗里放置满满的清水。 那丫头见有人来,稍稍动了一下,不料水洒了几滴,褚明阳执起桌子上的鞭子就抽过去,喝道:“跪好!” 丫头吃痛,慢慢地跪直,一张脸憋得通红,泪水在眼底,没敢掉下来。 地上已经有几只破碗,且也湿了一地,看来,方才已经吃了不少苦头,脸上也有几道鞭痕了。 “好玩吗?”褚明阳讨巧地看着褚明翠,得 意地炫耀。 褚明翠宠溺地道:“你觉得好玩就成。” 褚明阳坐下来,丢了鞭子,“其实一点都不好玩,可我着实无聊,祖父又不许我出门。” 她瞪了那丫头一眼,“滚出去!” 丫头仿佛如获大赦,连忙拿下了碗便福身出去。 其余的丫鬟连忙收拾好地方,上了茶水点心,才把门关上让姐妹两人叙话。 褚明翠斟酌了一下,才含笑问道:“二妹,祖父要为你议亲了,你知道吗?” “知道!”褚明阳俏脸一冷,“可我才不愿意这么早就嫁出去呢。” “祖父的话,一向是无人可以违抗的。”褚明翠轻声叹息,“姐姐何尝愿意早嫁?是巴不得多陪陪祖母的,在家里是明珠,可嫁到别人家里……” “怎么说?姐夫对姐姐不好么?我倒是觉得姐夫对姐姐可好了,每一次姐姐回来,他都陪着你的。”褚明阳竖起耳朵问道。 褚明翠苦笑,“那都是表面风光,可做皇家媳,哪里就真的自在?府中规矩多,有言官盯着,但凡有失当的举止,便立马禀报宫中,太后一顿申斥就会马上抵达。” 褚明阳吓了一跳,“这般严厉么?” “可不是?受了苦头还不能跟祖父说,祖父总不能干预皇家的家事。” 第78章 大家都很生气 褚明阳甚是忧愁,“先前母亲还说让我嫁给楚王,我才不愿意嫁给楚王呢,而且嫁过去还是侧妃,我不愿意做妾的。” 褚明翠眸色闪了闪,道:“楚王倒也还好,太后不会太责难楚王妃,到底楚王的母妃贤妃娘娘是太后的亲侄女,有这层关系在,太后对楚王府的人便宽容许多,你看那楚王妃自打成亲之后便很少入宫请安,太后却从不说的。” “楚王……”褚明阳脑子里渐渐地现出一个俊美的男子,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城门,那时候,他是打胜仗凯旋归朝,骑着高大的骏马,穿着金色护甲,很威风。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楚王了,那时候他总是来府中,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来见大姐的。 她淡淡地道:“我不愿意嫁给楚王。” 褚明翠一怔,“为什么?”她其实知道妹妹的心思,以往每一回楚王来的时候,她都偷偷地躲在门后看。 “他娶了元家的女儿,元卿凌这种女人他都娶,我看不上他。”褚明阳道。 “他是被元家的人设计了,不得已为之,而且,祖父说如果你愿意嫁过去的话,会让楚王休了元卿凌的。” 褚明阳看着她,嘴唇挽起,“大姐为何一直说服我嫁给楚王?” 褚明翠道 :“大姐为你好,楚王是个少见的好男子,你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褚明阳冷笑,“是吗?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嫁?” 褚明翠眸色微沉,“那是因为他已经娶了元卿凌。” “静候当初在公主府为什么会得手?姐姐不是暗中鼎力相助吗?”褚明阳嘲讽地道。 褚明翠大吃一惊,“你胡说什么?” 褚明阳耸耸肩,“大姐未嫁之前,我与你形影不离,你心里想什么,你做了什么,我都很清楚,我不说不意味着我是傻子,姐姐回吧,不必劝说,我若要嫁给楚王,那是我心甘情愿要嫁,但是绝不会因你的小心思而嫁,外头的人都道是楚王辜负了你,可唯有我知道,是你先变了心。” 褚明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定定地看着这个她一直以为刁蛮无脑的妹妹,却没想到她心思这般缜密。 她忽然想起祖母说的话,褚家,没有简单的女儿。 等同她的沉稳机敏是伪装,而褚明阳,刁毒任性则也是她的伪装,这伪装底下,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思?她倏然而惊。 有侍女快速进来,“王妃,二小姐,老夫人出事了。” 褚明翠惊跳起来,失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侍女也是吓得脸色发白,道:“方才老夫人 喝了一碗汤,汤喝下去之后就吐血,如今已经昏过去了。” 褚明翠整个失魂落魄,喃喃地道:“天啊,天啊!” 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她的喉咙,她的声音几乎都不能发出,呼吸窒息,整个人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在王府中。 齐王坐在身边,担忧地看着她,“醒了?” 她猛地坐起来,一把握住齐王的手,浑身颤抖,“祖母怎么样了?” 齐王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放心,她没事了,只是嗓子灼伤,以后不能言语了。” 不能言语了? 褚明翠像魔怔了一般,哭着,又笑了起来,“太狠心了,太狠心了。” 齐王疑惑地看着她,“怎了?谁狠心?” 褚明翠想起祖父那冰冷的眸子,再想起他这般的狠毒,多年发妻,就说了一句喜嬷嬷的坏话,竟遭了哑口之毒。 她忽然觉得很害怕。 卷缩在齐王的怀中,她盈盈哭泣,“祖母已经年迈,遭此横祸,实在是上苍狠心啊。” 齐王抚摸她的秀发安抚,“本王已经打听了,是府中一个丫头错把补药当做汤水给你祖母送了过去,你祖母虚不受补,导致嗓子失声,日后请御医诊治一下,不要紧的。” 褚明翠心 头直骂齐王的愚蠢,这样荒诞的借口他都信。 这般单纯愚蠢的人,以后怎能给她依靠?又是否能问鼎那太子之位?褚明翠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可能选错人了。 若是皓哥哥,他只怕早就洞悉其中的不单纯,然后加以防备,让她觉得有安全感。 想起宇文皓,她心底一阵揪痛。 当初设计他,是情非得已,因为祖父当时决定要全力辅助齐王,加上太上皇病重无暇顾及皓哥哥,她只能忍痛放弃他。 她不愿意背负负心罪名,只能是暗中派人接近静候府的二夫人,让二夫人授计静候,在公主府行事的时候,她也故意为元卿凌制造机会,只是当初本想就算皇上爱面子,也顶多是让皓哥哥娶了她为侧妃,没想到,竟然是直接娶为正妃。 她着实为此恨过一阵子,可如愿嫁给齐王之后,她一时忘记,怎会知道今日局势有变? 齐王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感觉她的身体越发的软,只道她为祖母的病情担忧,因而更抱紧了她。 静候府。 静候最近是真的要气死了,本来得偿所愿见了褚首辅,两家若要重修旧好,只需要元卿凌让出王妃之位便可,他也一力保证,说元卿凌会愿意的,可他还没来得及去筹划,只叫了二 老夫人散播了一些流言,褚首辅便已经入宫见皇上,得知的消息是元卿凌甚至反对娶侧妃,更不要说让出王妃之位。 他再去褚府找褚首辅的时候,连府门口都进不了。 不仅如此,这吏部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他的顶头上司兵部尚书告诉他,吏部着重要考核他。 吏部都是褚家的势力,他知道这是褚首辅警告他了。 他回来越想越不对劲,如今还有挽救的机会,得把元卿凌叫回来,好生训斥一顿,最好乖乖地让出这王妃之位。 他立刻便命人去王府,依旧以老夫人病重为由,叫她回府。 殊不知,报信的人回来说,王妃要照顾伤势未愈的王爷,无法回府,请侯爷请良医为老夫人医治。 静候勃然大怒,竟不顾身份地在书房里大骂起来,“她长翅膀了是吗?还照顾王爷?她嫁过去见过几回王爷,她自己不知道?真是反了,你马上去告诉她,若她不回来,有她哭的时候。” 下人只得再去报信。 住在楚王府的御医姓曹,元卿凌的音准有问题,听成了草御医,如今草御医每天都会为宇文皓处理伤口,伤口慢慢地结痂了,他看到伤口的缝合,感觉十分惊艳,这若是为绣娘,直接就把宫里的绣娘给比下去了。 第79章 岁月静好 草御医这天依旧过来为宇文皓处理伤口,问起了这个线该如何处理,汤阳便命人去请元卿凌过来。 元卿凌对草御医道:“这是蛋白线,人体能吸收,不必拆的。” “蛋白竟然能做成线?了不得,了不得!”草御医赞叹道。 宇文皓倒是十分郁闷,“那本王以后岂不是要跟这些线共存亡?” “是啊,线在人在,线亡人亡。”元卿凌嗤笑道。 这两天,相处得还算愉快,因此,偶尔也会互相讽刺一下。 徐一很是佩服草御医的医术,趁着他处理好王爷的伤口,便连忙上前请教,“御医,我最近觉得身子不适,您能为我看看吗?” “徐侍卫觉得哪里不舒服?”草御医平易近人,不以徐一只是个王府侍卫而轻看。 “最近总是犯困,脑子有些糊涂,爱放屁,屁特别臭,口气也臭,头发爱出油,屁股还长了许多疙瘩,御医,你进来我给你看看疙瘩,特别可怕……”说着,便把御医拉进了屏风后面。 元卿凌就坐在屏风前面一些,能听到徐一脱衣裳的声音,她略有些尴尬。 宇文皓冲屏风后怒道:“徐一,滚回你的房间里去脱。” 屏风里头传出徐一悠长的屁声,节奏感很强,到最后,近乎爆炸的声音响起后一切戛然而止。 “就是这味,御医,您看,我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徐一显然不理会宇文皓的怒气。 御医掩住鼻子逃出来,“行,徐侍卫,我知道你是什么病了,你这个是脾虚困湿,回头我给你开两服药,告辞告辞。” 元卿凌屏住呼吸,味道有点大,她站起来往外走,汤阳紧随其后,宇文皓还趴着,衣裳还没穿好,这样出去极其不雅,只得冲徐一破口大骂。 徐一自己也抵受不住臭味,逃了出去。 元卿凌坐在廊前,感受着风徐徐的轻抚,托腮沉思。 宇文皓已经穿戴整齐,也走了出来,见她就这样坐在廊前托腮,整个人显得特别娇小,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星星点点地落在她的头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犹豫了一下,也坐了下来。 “想什么?”宇文皓淡淡地问道,被徐一这么一插科打诨,仿佛气氛轻松许多。原来主动跟她说话也不是那么难的。 “晒太阳补补钙,什么都没想。”元卿凌其实想着方才静候府的下人来报的事情,她知道不是老夫人的病情,是静候要收拾她了。 “补什么?”宇文皓一时没听真切。 “补……”元卿凌放弃了科普的念头,“补一下脑子,脑子不好使。” “这日头还能补脑子了?瞎说!”宇文 皓今天的心情有些好,可能和天气晴朗也有关系。 他瞧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觉得刺眼,马上移开。 “晒一下太阳总是好的,人也没那么倒霉。”元卿凌依旧托腮,显得百无聊赖的样子。 “丑妇……” 元卿凌转头看着他,“我们的条件要再加一个,就是不能叫我丑妇,丑女人,或者丑货之类的。” “本王难道说的不是事实?” “得看跟谁比。”美丽通常都是通过比较得出的。 “跟本王比!”宇文皓轻蔑地道。 元卿凌看着他,阳光落在他的眼底,照得整个人仿佛笼了一层柔和的光芒,俊脸也发着微微的闪光,麦子般的肤色特别健康,五官雕刻般的俊美,凤眸,长睫毛,就算多了一道疤痕,他还是美得叫人呼吸停顿。 她输了。 心悦诚服。 慢慢地转开视线,“那你就赶紧休了我,娶一个比我更漂亮的女人做王妃。” 他心头窝火,“迟早的事情。” 说得很嫌弃做他王妃似的,那不是她自个上赶着来的吗? 他转开话题,“方才汤阳说侯府的人来了。” “嗯,说我祖母病了,让我回去一趟。” “那你还坐在这里?”宇文皓一怔。 元卿凌看着他,“我说王爷伤重未愈,我要尽王妃的职责,在这里照 顾你。” “谁要你照顾……”他说着,随即领会过来了,淡淡地道:“你父亲怕是急眼了。” “托王爷的福,只怕这只是一个开始。”元卿凌道。 宇文皓恼怒地道:“我们扯平了,谁也不许提。” “连提一下都不行,王爷你是有多心虚啊?” “元卿凌!”宇文皓喝了一声,看到她无辜澄明的眸子,他一口气又被软软地吞了回去,“本王真恨不得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元卿凌的眼珠子往下移,“缝针?王爷只怕不够我纯熟,话说,你那地方现在都好全了吗?” 宇文皓气结,双腿一夹,恼羞成怒,“这事不可再提,再提杀全家。” 元卿凌嗤笑,正欲讽刺两句,却见汤阳又领着侯府的下人进来。 “王妃,侯府的人来传信。”汤阳道。 元卿凌眸色微抬,“什么事啊?” 那下人见到楚王,连忙下跪行礼,“奴才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什么事?”楚王沉脸问道。 下人听得这道威严的声音,嘴唇哆嗦了一下,“是……侯爷让奴才来传信王妃,老夫人病情加重,请王妃得空的话,回去一趟。” “我说了不得空,我要照顾王爷!”元卿凌站起来,又弯腰伸手,“王爷,这里风大,不可在这里久坐,快随妾 身进去。” 宇文皓把手放进她的手心,两手交握,人便站了起来,却虚弱地往元卿凌身边倒去,“好,一切就听王妃的。” 元卿凌差一点被他压倒在地上,吃力地搀扶着他往里走,一张脸憋得通红,却也不敢发火。 “看见了吗?王妃要照顾王爷,若老夫人真的病重,府中有御医,叫御医走一趟就是。”汤阳冷冷地道。 元卿凌听得此言,一把推开宇文皓,道:“汤大人好主意,就让草御医跟他回去,也好省得我挂心祖母的病情。” 汤阳知道老夫人是真的病了,王妃有孝心,他自然成全,“是!” 就这样,下人带着草御医和徐一去了侯府。 静候还得一番接待,听了下人说元卿凌和王爷态度亲密,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绝对不可能的事啊。 王爷都恨不得吃了元卿凌的皮肉,喝光她的血,怎么会和她态度亲密呢? 他也咱不能细问,只跟着御医进了老夫人的屋中。 老夫人听得是元卿凌叫来的御医,十分配合,御医诊脉之后,道:“老夫人是肺腑存湿,才会咳嗽不止,老夫斗胆开几副药,老夫人吃过若见效,按照方子继续抓药,吃上两个月,虽未必能药到病除,却也能大大好转。” “有劳御医了!”老夫人微笑道。 第80章 来探望 等御医诊断出去,静候才拉着御医和徐一到正厅吃茶。 静候试探地问徐一,“王爷的伤势可好了?” “侯爷有心,王爷好多了。”徐一在外头还是很得体的。 “那……”静候笑了笑,“王妃可有亲力亲为照顾王爷?本侯这个女儿,在府中的时候甚是娇惯,只怕要惹王爷生气了吧?” “王爷从来不跟王妃生气的。”徐一睁眼说瞎话,自然,这是汤阳交代的,说如果静候知道王妃和王爷关系稳固,自然就不会太过刁难王妃。 “是吗?”静候不太相信,但是下人说王妃扶着王爷进屋,这是亲眼所见,莫非,元卿凌真得了楚王的欢心? 御医神助攻,他捏须叹道:“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真的很好,这几日为王爷疗伤,王妃必定在旁边照顾。” 自然,他不知道元卿凌过来只是为了偷师,中医她不太懂,但是中医疗法她是相信的,毕竟做药物研发这么久,也曾试过提取草药研制中成药。 治疗疟疾和红斑狼疮的青蒿素,也是从青蒿中直接提取得到,或提取青蒿中含量较高的青蒿酸,半合成而就。 所以,这几天她一直想法子跟御医学中医。 静候听了草御医说的话 ,这才信了。 不管楚王是为了什么对元卿凌改观,总归是一件好事,毕竟,如今褚家是得罪定了,没回旋的余地,还不如寄望楚王。 楚王虽然说如今不受皇上重用,但是,他的人脉还在,如果愿意帮助,为他留住兵部侍郎之位,应该不难的。 静候满意地送走了草御医和徐一。 徐一回去禀报了宇文皓,说静候很开心,暂时未必会找王妃麻烦。 宇文皓略有些神气地看着元卿凌,“大恩不必言谢!” 元卿凌呲牙咧齿,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宇文皓小胜一场,得意地笑了。 事实证明,静候是一个很厚脸皮的人。 前几天还对着元卿凌痛斥一顿,今日,就让二老夫人巴巴地提着礼物上门,说是探望王爷。 往日是不敢来探望的,但是经过昨天草御医和徐一的转述,知道如今王妃与王爷关系密切,便马上过来。 一则是验证一下徐一和草御医说的是不是真的。 二则也趁机示好,争取能正常走亲戚。 静候自己是不来的,甚至静候夫人黄氏都没来,对褚家那边,他始终保留着一份希望,如果这会儿登门探望楚王,便等同已经放弃了褚家。 二老夫人带着自己的 大儿媳妇栾氏和元卿屏过来。 带的礼物都是滋补药材,算不得是名贵,药店寻常可买的。 元卿凌在凤仪阁接见了她们,栾氏进门就四处走了一圈,这凤仪阁倒是很大,可惜就是摆设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她撇嘴,也不见得是多受宠。 二老夫人亲切地与元卿凌说话,“王爷伤势好些了么?老身本该是早些来探望的,只是府中上下也得我一个人劳心劳力,所以如今才来,希望王爷不会见怪。” 元卿凌对她这股亲昵劲感到不自在,她淡淡地道:“他见怪不见怪我就不知道了,二老夫人不如去问问?” 最好都到宇文皓那边去,省得她应酬。 二老夫人觉得元卿凌摆架子,但是不要紧,能摆架子证明有底气,人就该这样的,得势的时候要威风,失势的时候要隐忍。 她态度越发温和了,“会不会打扰王爷?如果不太打扰,还请王妃代为安排一下。” 元卿凌道:“不必安排,直接过去啸月阁,他就在里头。” 栾氏闻言,故作诧异,“王爷和王妃不是同一个屋子吗?都是夫妻,且还没娶侧妃,怎么就分屋子来住呢?” 对于这种极具挑衅性的话,元卿凌直接当听 不到,倒是喜嬷嬷在一旁道:“王爷伤势未愈,怕惊扰王妃睡觉,所以搬到了啸月阁去。” 栾氏打量着喜嬷嬷,“你是谁?为何不曾见过你?” “喜嬷嬷,在太上皇身边伺候的,太上皇怕我府中无贴心的人,让她出宫伺候我。”元卿凌淡淡地道。 二老夫人闻言,连忙站起来对着喜嬷嬷福身,“原来是太上皇身边的喜嬷嬷,久仰大名,老身失礼了。” “二老夫人不必多礼,我只是个奴才,伺候主子的。” 她的主子是王妃,她们对王妃都不甚恭敬,对她这个奴才福身,成何体统? 这番隐喻,二老夫人自然是领会,她也不在意,笑笑道:“嬷嬷是太上皇身边的人,是宫中的女官,老身无诰命在身,见个礼也是应分的。” 喜嬷嬷不说话,但是神情已经有些不耐。 这无诰命在身,这会儿提出是什么道理?见个礼就见个礼了,没必要着重说这点。 元卿屏看着元卿凌,问道:“他们说王爷如今跟你好了,是不是真的?” 元卿屏是个直肠子,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不会拐弯抹角。 元卿凌转着茶杯,“不算好。” “为什么?”元卿屏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他不对你好?” 元卿凌有些摸不透这个妹妹是好意还是讽刺,在她的记忆里,对这个妹妹没什么特殊的情感。 栾氏拉着元卿屏的手,嗤笑道:“好侄女,别问了,叫你姐姐为难,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元卿屏甩开她的手,悻悻地道:“天下间的男儿,都是一副狗样,这楚王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元卿凌马上就喜欢上这个妹妹了,见解独到,尤其最后一句。 “我要在这里住几天,你能做主吗?”元卿屏问她。 元卿凌点点头,“你在我屋中住,我做主就行,不必问其他人。” 二老夫人再提了一下,“那不知道是否能去探望一下王爷呢?” “去啊。”元卿凌道。 二老夫人略有些尴尬,“那王妃不陪同过去么?” “我不去!”元卿凌看了一眼屋中,“我事儿多着呢。” “王妃有什么事呢?听闻府中的事情都是汤大人管的,都不需要王妃费心,只怕王爷也不愿意见到王妃,所以王妃不敢去?”栾氏讽刺地道。 元卿凌还没回答,外头便有人影闪动。 “王爷到!” 传来徐一的声音。 屋中里的人陡然一怔,二老夫人已经是迅速站了起来,含笑看着门外。 第81章 对不起 宇文皓在徐一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了进来。 一身白色锦缎衣裳,腰间束金玉带,俊美的脸庞被太阳光芒笼罩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病君,因行动着实太过缓慢,走一步都仿佛要耗尽力气。 他艰难地来到,脸上便舒展开来,眉宇温柔,唇角飞扬地看着元卿凌。 “王爷身子可好?”二老夫人连忙问候。 栾氏也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惊愕。 宇文皓把眸光从元卿凌身上转到二老夫人的脸上,含笑道:“二老夫人有心,本王已经好多了。” 他说完,慢慢地走到元卿凌的身边,竟是带着嗔怒的口吻问道:“还生气呢?今日都没去看本王,别气了好吗?” 元卿凌看着他,这人到底想怎么样?故意做出暖眛的姿态,就算是为了她着想,也不必如此。 她慢慢地道:“我不生气。” 他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生气就好,那你说今日陪本王出去的,如今还去吗?” 她说了吗? “我有客人在。” 宇文皓为难地看了一下二老夫人,“这样啊?那岂不是去不了?” 二老夫人连忙道:“时候不早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这么早?不多坐一会儿吗?”宇文皓一副热情的样子。 “不了,不了,老身还有事,得空再来探望王 爷……和王妃。”二老夫人说着,便对栾氏和元卿屏打了个眼色。 元卿屏道:“方才大姐说了,我可以在这里小住几日。” “那……”二老夫人飞快地看了宇文皓一眼,见他没有不悦之情,便道:“那好,你好好陪陪王妃,不得胡闹,知道吗?” “知道!”元卿屏应道。 二老夫人和栾氏走后,宇文皓吩咐其嬷嬷,“叫人安排本王的小姨子在府中住下。” “是!”其嬷嬷上前福身,“二小姐,请您随奴婢来,看看哪家屋子合意?” 元卿屏本来想留下来的,但是她对住的地方很讲究,便先跟着其嬷嬷出去了。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道:“其实王爷没必要这样,现在侯府以为我和王爷之间真的是夫妻情深,以后只怕你的麻烦不会少,我不愿意这样欠你人情。” 最重要是免得日后他埋怨,静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基本知道,如果他知道楚王和自己关系还不错,只怕日后不知道多少绑架的事情会砸过来。 宇文皓也收敛了方才的温柔,淡淡地道:“本王不愿意破坏你跟你娘家的关系,最起码,本王这样做,你父亲对你的态度就会收敛许多。” 元卿凌道:“我不在乎他对我的态度,我人在王府,又不用和他们日夜相对。 ” “你不在乎,就不会喝醉酒也哭喊着说要回家。”宇文皓道。 元卿凌一怔,“我……我哭喊过要回家?” “你不记得自己醉酒的事情吗?”宇文皓看着她。 元卿凌有些汗颜,“记得做过什么,但是不记得说了什么。” 宇文皓盯着她,“你记得多少?在宫里的事情你记得吗?” “宫里的事情?宫里有什么事情?”元卿凌愣了一下。 “你是在宫里喝醉酒的,在乾坤殿里发生什么事情,你自己不记得?”宇文皓看着她陡然变白的脸,心里竟隐隐有些痛快,幸灾乐祸的痛快。 元卿凌记起来了,她当时心头太愤怒太憋屈了,跳到桌子上破口大骂,当然,她也仅存了丁点的理智,她是用英文骂的。 但是,天啊……她竟然在乾坤殿这般放肆。 “听顾司说,皇祖父被你吓得躲在罗汉床上,一声不敢吭!”宇文皓帮她加强记忆。 元卿凌双手掩面,雷神啊,劈了她吧! 半响,她移开手,看到宇文皓那幸灾乐祸的笑脸大刺刺地在眼前晃动,不禁气不打一处来,“都是因为你。” 宇文皓很安逸,“这话不能再说啊,我们扯平了。” 见鬼的扯平! 元卿凌真是气得牙痒痒,但是深思,他当初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是连 恨都没地方恨哪。 “不行,我得入宫请罪去。”元卿凌站起来转圈,“换衣裳,你先出去,我要换衣裳。” 宇文皓懒洋洋地站起来,“横竖本王伤势也好多了,便陪你一道入宫,在皇祖父面前为你辩解几句。” “谢谢,谢谢!”元卿凌正愁不知道怎么面对太上皇,有人陪同就好很多,这一次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了。 那边厢,元卿屏选定了屋子,就马上回来凤仪阁。 却见元卿凌已经打扮整齐,和宇文皓一同走出去,她上前问道:“你们去哪里?” “入宫一趟,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元卿凌满眼的不安。 “出事了?”元卿屏被她的神情吓住了,“那你赶紧去。” 元卿凌感觉这个妹妹偶尔还是挺善解人意的,便道:“嗯嗯,你饿的话就叫嬷嬷给你张罗吃的,无聊的话就出去溜达溜达。” “得了,去吧,哪里这么罗嗦?做事一点都不痛快。”元卿屏不高兴地道。 宇文皓瞧了元卿屏一眼,骂得好! 冤家二人出了门,马车哒哒哒地往宫里去,元卿凌一路都忐忑不安,太上皇虽说对她不错,但是只怕也容不得她这般在殿前放肆。 脑子里渐渐有些影像,是她跳到桌子上大吼大叫的丑怪样子,这一下真是丢人丢到了乾坤殿 去了。 让她稍稍安慰的是,至少这两天没见问罪的旨意从宫里传出来。 不过,宇文皓十分残酷地打破了她的庆幸,“本王听说皇祖父从你出宫后就开始犯心疾,乾坤殿暂时可替你瞒着,可若父皇打听一下,这事就瞒不住,父皇是最孝顺的,若他知道,你只怕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元卿凌无力地道:“我有欠条。” 这王妃的生涯,真是步步惊心啊。 “不知道皇祖母得知,会怎生惊怒呢?”宇文皓闲闲地道。 元卿凌咬牙切齿地道:“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巴?我都快烦死了。” 宇文皓恒横眉竖眼,“你现在的态度有些问题,麻烦你检讨一下,否则本王绝不会为你向皇祖母求情的,你应该知道,这么多位皇子里头,皇祖母是最宠本王的。” 元卿凌忍着想要把他嘴巴撕烂的冲动,低声下气地道:“我错了,我检讨。” “是不是本王耳朵有问题?本王没有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对不起!”元卿凌怒极,一把揪住他的大耳朵吼道。 “元卿凌,你作死!”宇文皓反手就扣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脑袋往自己身上压,元卿凌双手还在扒拉他的耳朵,被他拽着下去,他反倒是疼得哇哇大叫,元卿凌随即一口咬在了他的胸口上。 第82章 皇帝的惩罚 宇文皓呲牙咧齿,揉着胸口某部位,暗自发誓,等事情平息之后,一定要把元卿凌拉到暗房里,让疯狗咬她一百口,以报今天之仇。 元卿凌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输爽了许多,心头也没那么忐忑不安了。 不过,看他铁青着脸,确实方才下口太狠了点,便真诚实意地道:“对不起,我不该咬你的。” 宇文皓看着她真诚澄明的眸子,心里狠狠地抽自己一百巴掌,不能心软,这女人没有真心道歉,她是装的。 “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变得像个疯子,真是对不起。”元卿凌还在继续道歉,神情显得很颓败懊恼,“我知道你是真的为我好,还帮我在我娘家人面前做戏,还记得我喝醉酒说要回家的事情,你其实真的很好,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要跟你作对。” 宇文皓寒着脸,“算了,本王才懒得跟你计较。” 元卿凌感激地道:“我就知道王爷是个大度的人,那在太后面前,还请王爷为我多多美言。” “本王答应你的事情,绝不会食言。”宇文皓扬手道。 元卿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王爷。” 男人其实也很好哄嘛,一个劲赞美就成。 宇文皓其实暗暗觉得自己被套路了,但是, 算了,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尤其是丑女人。 这般闹了一通,倒是觉得这一路入宫的心情没有太沉重了。 自打一年前娶了元卿凌开始,他每一次入宫心情都会很差,宫里他所在乎的人,眼底都透露着失望。 久而久之,他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心情会没来由地变差。 一年的煎熬折磨,因元卿凌而起,也因元卿凌而终。 人世间的事情真是说不出的玄妙。 入宫之后,直接就去乾坤殿里请安。 元卿凌认罪的态度十分良好,进去之后目不斜视,直接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皇祖父,我错了,我那天不该醉酒失态,吓着皇祖父,让您犯病,皇祖父您原谅我一次。” “醉酒失态?”旁边,传来一道熟悉而威严的声音。 元卿凌慢慢地抬头,吓得眉毛都白了,皇上怎么在这里? “父……父皇,您也在啊!”她结结巴巴地道。 太上皇和宇文皓不约而同地看着元卿凌,这个女人有朝一日惨死,就是被自己的愚蠢害死的。 “醉酒失态让太上皇犯病?楚王妃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明元帝口气淡淡地道。 元卿凌的脑袋都快埋到地下去了,声若蚊蝇地道:“儿媳那天喝多了,一时无状,冒犯了太上皇,请父皇恕 罪。” “放肆!”明元帝一拍椅子扶手,震得殿中宫人都纷纷跪下,连穆如公公也十分熟练地噗通下跪,“皇上息怒!” 明元帝不息怒,怒道:“身为王妃,行为当端庄得体,无故喝酒已经是不对,竟还当着太上皇的面发酒疯,害得太上皇心疾发作,还不顾而去,隔了两三天才入宫来请罪,你眼里可还有皇家规矩?可还记得你的身份?朕今日若不重重惩罚你,你只怕还会继续犯浑糊涂。” “儿媳领罚。”元卿凌心头痛哭无力,她眼珠子莫非是长在背后的?竟没发现皇上在这里,她求救地看了看太上皇,希望他能出声为自己说两句,让处罚能轻一点。 太上皇翻翻白眼,他才不管,你自己犯蠢与旁人何干? 明元帝继续道:“念你是初犯,也所幸太上皇如今已经没大碍,朕便罚你把乾坤殿和御书房打扫一遍,扫完才可吃饭,老五,你也一同领罚。” 宇文皓瞪大眼睛,这关他什么事啊? “怎么?有异议吗?”明元帝一声怒吼。 “儿子乐意!”宇文皓连忙说。 明元帝哼了一声,“瞧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朕就来气,看来是太闲之过,你伤势若好转,择日便到京兆府交接,不给你点事儿忙,你 还终日胡混,不成样子。” 明元帝说完,便起身对太上皇道:“父皇您休息,别管这些废物,对这种人就不可太心软怜悯,回头仗着你的宠爱不知道会发什么疯,儿子先告退。” “去吧!”太上皇眉目一抬,竟是有几分愉快。 明元帝带着穆如公公走了,去势汹汹。 一出门,明元帝的唇角就挽起来了,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这元卿凌吃醉酒发酒疯的事情以为瞒得过他?她为什么发酒疯?不就是在御书房里让她背了锅,她心头对他不忿,才会借机发酒疯。 是太上皇包庇着,他找不到机会申斥一顿,没想今日竟自动撞上门来,实在是太爽快了。 宇文皓竟半响都没反应过来,甚至以为自己听错,父皇竟然委派他到京兆府去?这京兆府尹一职,是京畿至关重要的一关,父皇竟如此信任他? “还都跪着做什么?扫地去啊!”太上皇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 难夫难妻相互搀扶起来,那边厢,常公公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硕大的扫帚,搁在门边了。 互相叹息一声,又互相怨恨了一眼,各自拿起扫帚出门而去。 正值秋日,落叶纷纷,院子里,回廊上,到处都飘着黄叶。 “都怨你,你眼睛是脚板底上吗?没 见到父皇在?”宇文皓实在生气,堂堂亲王,沦为扫地工,都是拜她所赐。 元卿凌哭丧着脸,“你看见了为什么不直接跪下说叩见父皇?你说了我就知道了啊。” “皇祖父在,本王必得先给皇祖父请安,你这还没请安呢,就直接说事了,你有没有脑子啊?”宇文皓气结。 “说什么都晚了,幸好只是扫地,若是打板子就惨了,扫吧。”元卿凌倒是十分乐观,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被打板子的心理准备。 “本王宁可打一顿板子,本王的手是拿刀枪剑戟的,不是拿扫帚的。”宇文皓黑着脸道,这若叫其他亲王大臣看见,他以后还要面子吗? “罗嗦,你去扫御书房,我扫这里,分工合作。”元卿凌实在是不愿意听他叽叽歪歪了。 “快滚!”宇文皓怒道。 她举着扫帚就往外走,这一路出去,宫人掩嘴偷笑。 来到御书房,顾司站在外头,淡淡地瞧了她一眼,“皇上命微臣监工。” 元卿凌看他一脸无奈的样子,看来之前未曾做过类似的差事。 “只是打扫是吗?”元卿凌问道。 “不,还要进去抹尘。”顾司说。 进御书房?元卿凌有点头大,这御书房进出这么多人,都看见她这个王妃在抹尘,多尴尬啊。 第83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宇文皓卖力扫地,扫地看似是简单,但是,原来其中大有学问。 例如,落叶最好是扫成一大堆,体积大的话就不容易被风吹散,分的堆头多的话,风大一点,就一下子吹散了。 扫着扫着,其实也并没有太难,他的心情也就舒畅了许多。 “王爷,到暖阁那边小心点儿,树上有马蜂窝,等着入夜的时候烧的,可别惊动了,不得了。”常公公提醒道。 “马蜂窝?”宇文皓的眸子眯起来,胸口被咬的位置还隐隐作痛,真该让元卿凌来扫。 “是啊,这些马蜂厉害,白日里不敢烧,太上皇不愿意关闭门窗,必须晚上才能烧。”常公公道。 “嗯,本王知道了。”宇文皓说。 常公公也不管他,进屋伺候太上皇去了。 宇文皓计上心来,对汤阳道:“你去请王妃来,便说本王愿意跟她换。” 汤阳道:“王爷,御书房那边进出的人多,您去扫怕是不妥当吧?” 宇文皓勾唇一笑,“不打紧,顾司在那边,到时候叫他帮本王看着点儿,有人来本王就先躲起来。” 汤阳便去了。 元卿凌听得宇文皓愿意跟她换,心道,这人还不算太坏,免得她丢人,好,便承了他这份好 意吧。 拿着扫帚回到乾坤殿,见他已经把前院扫了,速度很快啊。 宇文皓走过来,道:“别说本王不体谅你,这扫帚重得很,你没力气不好打扫,所以本王先帮你扫了院子,你把暖阁和侧园扫一下就成。” 元卿凌感激地道:“多谢王爷。” 宇文皓指着暖阁,“去吧,扫那边去。” 元卿凌指着地上的乱叶,“那这些……” “行了,本王回头帮你一块清理了。” “感激感激!”元卿凌拱手一笑,拿着扫帚转到暖阁去了。 宇文皓捡了一块小石子,偷偷地从围墙外侧绕过去,听得里头传来元卿凌扫地的声音,他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说过,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手中石子脱手而飞,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正正打在了大槐树的马蜂窝上。 硕大的马蜂窝忽然想煮沸了的开水锅,滋滋滋了一会儿,便听得“嗡嗡嗡”的闷响。 元卿凌诧异抬头,只见眼前的光线被遮蔽,定睛一看,竟是一群马蜂。 “啊……”她发出了一声尖叫,“走开!” 宇文皓听得这尖叫声,只觉得心头爽得都快要咕咚出泉水来,得意地扬起扫帚,正欲往御书房而去,却听得身 后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一回头,眼前一黑,那些马蜂竟全部朝他飞了过去。 兜头兜脑地飞下来,脸上,头上,耳朵上,当他感觉痛楚挥起扫帚的时候,已经被咬了好几口,他伤势未愈,没办法太用劲挥舞扫帚,只能转身就跑。 “王爷快蹲下蒙头,跑不过的。”汤阳发现了,连忙便冲宇文皓大喊。 宇文皓抱着头蹲下,汤阳飞快而至,脱了外裳盖住宇文皓的脑袋,一手拿起扫帚,对着空中一顿挥舞,闻讯而至的宫人也点起了火把,一顿忙乱,总算把马蜂赶跑了。 元卿凌听得声响,跑了出来,却见汤阳扶着宇文皓走过来,他的头脸肿得厉害,左眼皮子被蛰了,肿得眼睛半眯。 “你被马蜂蛰了?”元卿凌看着他肥美的脸,忍住了笑容,装出关切的神情。 常公公听得动静也从殿里出来,见到宇文皓这个样子,他摇头道:“王爷,奴才都提醒了你,别碰马蜂窝,你怎么还被蛰了啊?” “谁知道有马蜂窝?”宇文皓痛得嘴巴都歪了,嘴唇貌似是被蛰了一口,火辣辣的痛。 “不都告诉你了吗?”常公公走过去,“哟,蛰得真厉害,得传御医了。” 元卿凌冷 眼看着,脸上的关切收敛,他是早知道有马蜂的,故意叫汤阳去找她跟她换,然后惊动马蜂想蛰她的。 这个男人真小气,真坏啊。 元卿凌淡淡地道:“传御医是要传御医的,不过,王爷还是抓紧到御书房那边去,扫地的差事可不能耽误啊。”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马蜂分明是冲你去的,为什么会变成冲过来对付本王?”他说话都不利索了,气得嘴巴歪斜。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元卿凌得意扬起扫帚,转身进去了。 她也觉得奇怪啊,分明马蜂都是冲她来的,尖叫一声叫它们走,它们竟然真的飞出去了。 宇文皓气得直磨牙,但是被元卿凌识穿用心,也不好再发难,只得扛着扫帚一步一呜呼地去。 汤阳怔怔地看着宇文皓,他是真不知道王爷是想让马蜂蛰王妃的,怎么王爷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事情来? 这和他一贯的性情不相符啊。 王爷鬼上身了吧?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元卿凌,王妃前后判若两人,也是鬼上身了吧? 宇文皓来到御书房,顾司看着猪头一样的他,忍俊不禁,“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捅马蜂窝了吗?” “休提!”他扬起扫帚,开始卖力 打扫,心里窝火至极,这元卿凌怎么都没怎么扫过?这一大片的落叶还在。 “先去让御医上点药,吃颗解毒丸吧。”顾司道。 “不必,无毒,本王看过了,是寻常的马蜂,顶多痛一阵子。”说着,他又歪嘴抽了一下气,真他娘亲的痛。 顾司拉住他的手臂,“既然如此,那地先不扫,进殿抹尘吧?” 宇文皓一怔一愣地,“不是扫地吗?为什么还要抹尘?” “皇上说,这书房里头积尘甚厚,需要清洁。” “御书房每日都都有人……”宇文皓止住了话,明白了,父皇是故意的。 他心里觉得很奇怪,父皇之前都不愿意搭理他,如今让他到京兆府去,还让他在御书房出入,仿佛和一年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过。 他是越来也看不清楚父皇心里的打算了。 京兆府尹的位子,至关重要,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父皇会委派他去。 事实上,听了二哥说之后,他想过最后可能是大哥纪王,而想必大哥对京兆府尹一职也是志在必得的。 他放下扫帚,端着水,肩膀上搭着一条抹布,在穆如公公的注视下,进了御书房里。 他尽量低头,不想让父皇看到他肿胀难分的脸。 第84章 是谁变了 明元帝正在批阅奏折,在他来之前,孙大学士刚走,孙大学士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如果他看到宇文皓在御书房打扫,只怕不消一天,满朝文武都会知道。 “抬起头!”明元帝的声音从他左方砸了过来。 宇文皓拿着抹布,慢慢地转身过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父皇!” 明元帝嘴巴抽动了一下,定了数秒,确定自己能压下全部的爆笑,才冷冷地道:“丑人多作怪。” 宇文皓哭笑不得地站着,这和丑人多作怪有什么关系? “穆如,取点祛毒膏给他抹一下!”明元帝下令道。 “祛毒膏?”穆如公公怔了一下,“这有……” “废话什么?”明元帝冷道。 穆如公公应了一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玳瑁盒子,走到宇文皓的面前,笑道:“王爷您忍着点,这祛毒膏抹上去有点辣痛。” “不打紧,本王不怕痛。”宇文皓心里有些感动,父皇真慈祥。 不过,穆如公公的眼底为什么似乎闪过一丝怜悯? 很快,他就不能思考了,这祛毒膏抹上去,哪里只是辣痛?简直就是钻心的痛,仿佛一根根针扎在皮肉里,直透心底,他大口大口喘气,“轻点,轻点!” “这点痛都熬不住,你有什么出息?”明元帝 怒道。 宇文皓把溢出唇边的惊痛声吞了回去,但是,真的好痛,这才明白为什么穆如公公眼底会有一丝怜悯。 抹了药,他觉得脖子以上都不是他的了,痛得近乎麻木。 而且,他觉得眼皮肿得更厉害了,方才还能半睁,现在就只剩下一条眼缝,只依稀可见了。 “滚吧!”明元帝大赦,免他扫地的差事了。 “是,儿臣告退!”宇文皓连忙拱手退后,视物不清,连门口都不辨,使劲拉门旁边的铜环。 穆如公公笑着打开门,“王爷,这边!” 光线透进来,宇文皓才看见,一把撞过去,正好撞在门上,痛得他呲牙咧齿,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穆如公公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明元帝严肃的神情,他连忙把笑忍住,讪讪地道:“王爷这脸肿得着实厉害。” 外头,听得传来什么东西滚下石阶的声音,明元帝面无表情地道:“活该。” 穆如公公瞧了一眼,是王爷滚下了石阶,顾司扶着他踉跄而去,真可怜啊。 “皇上,这有百花膏,为何要给王爷抹祛毒膏?这得多痛啊!”穆如公公用过祛毒膏,那痛楚可不是一般般的,而且,祛毒膏只是针对肿痛的皮肤,一旦有伤口,会肿得跟厉害。 “不痛怎么会长记性?”明元 帝板着脸,“行了,把百花膏给他送过去。” 宇文皓痛得厉害,被顾司扶回了乾坤殿暖阁去休息。 元卿凌在暖阁外打扫,看到他的脸肿得更厉害了,而且眼睛都睁不开了,不禁好奇地问道:“你这脸上涂抹的是什么东西啊?怎么看着伤口更肿了?” 宇文皓满肚子窝火之气,不想搭理她,眯着眼睛对顾司道:“扶本王进去,本王不想见到倒胃口的人。” 元卿凌真是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想起本是他自己要害她,才会被马蜂蛰的,如今倒是弄得她是罪魁祸首似的,遂冷冷地道:“说得好像你想见就能见到似的,也不看看你的两只眼睛肿得像猴子屁股一样,别提多难看。” “元卿凌!”宇文皓气得胸腔都快爆炸了,“你闭嘴。” 元卿凌把扫帚往肩膀上一搭,“我何止闭嘴?我还走呢,常公公说准备了绿豆甜汤,我喝甜汤去,你自个慢慢发疯。” 他们原来是真的不能好好相处的,之前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宇文皓被顾司搀扶着进去,躺下来之后还骂骂咧咧。 顾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王爷,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劲跟王妃过不去啊?” “顾司,”宇文皓生气地拍着床板,“你难道没听到她的嘴巴有多恶毒 吗?她说本王的眼睛像猴子屁股。” “王爷我问你,以前的王妃讨厌还是现在的王妃讨厌?”顾司翘手问道。 宇文皓不假思索,“一样的讨厌。” “以前莫说拌嘴吵架,就是搭理你都不愿意搭理她的,怎么现在她说一句话,你就那么上纲上线?是她变了,还是你变了?”顾司反问。 宇文皓自己怔住了。 是啊,为什么现在那么在乎她说的每一句话了?以前她造的事情,难道不讨厌吗?何止讨厌?简直是憎恨,厌恶。 现在呢? 他深呼吸一口,想着她最近做的事情,有时候很讨厌,有时候又很理智,有时候甚至有点可爱,例如她抡着菜刀进来说发酒疯的时候。 他不得不承认,只默念元卿凌三个字,就能让他呼吸急速,脑子几近爆炸的边沿。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顾司道:“王爷好好想想。”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了。 宇文皓把双手枕在后脑勺上,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顿时觉得颓然,不需要眯起,已经看不见了。 以往的他,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吗?见到一个马蜂窝,就想着要恶作剧害一下那讨厌的丑女人,这种事情,他十岁以后就不会再做了。 为什么今天这样的局势,他还会在乾坤殿自毁形象?只为 故意激怒一下元卿凌吗? 看来,必须要跟这个女人保持距离了,否则,以后自己不知道会做出怎生幼稚的事情来。 元卿凌回到乾坤殿里,心头还窝着一口气。 太上皇盯着她,“你吃东西能不能别吧唧?多难听啊。” 元卿凌放下瓷勺,“我不吃了。” “生气了?”太上皇问道。 “不生气,”元卿凌想了一下,觉得也没必要掩饰自己的情绪,遂忿忿地道:“不生气是假的,就没见过这么渣的人,我本来以为他好心要帮我在御书房打扫,心里正感激着,谁知道他却故意打了马蜂窝害我。” “那最终不是他害了自己么?”太上皇道。 “不是这个问题,是我心理有落差,我本来打算和他好好相处的,今天入宫的时候,我们才达成了共识,您说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消停点呢?我就那么讨人嫌吗?非得他想方设法来害我才满意?”元卿凌是越想越生气。 太上皇摇摇头,“孤不信他会这样做,你误会他了。” “没有误会,他自己都默认了。”元卿凌没好气地道。 “他做事素来稳重缜密,他老子刚让他到京兆府上任,他怎么会在宫中胡闹?”太上皇是真的不信,不过,如果是真的,那这孙子倒还有救,至少,有点人气。 第85章 去散步 元卿凌拿出听诊器,“不说他了,给您检查一下。” 太上皇驾轻就熟地躺下,掀开衣裳,等待那冰冷的东西贴在他的心脏上,侧头看着元卿凌,“孤要听。” 元卿凌把听诊器挂在他的耳朵上,塞进去道:“仔细听,数着。” 太上皇舒了一口气,听着自己的心脏跳动,真是一曲催眠曲啊。 “多少了?”元卿凌估摸着一分钟过去了,问道。 “五十六下。”太上皇咧齿一笑,牙齿很黄。 元卿凌接过来听了一下,“不算达标,但是,有进展。” 常公公好奇地凑脑袋过来,“这东西好玩么?能给咱家试试吗?” 元卿凌笑着递给他,“可以,挂耳朵上,贴住心脏,便可听到自己的心跳。” 常公公按照元卿凌提示的做,眉毛不断地飞扬,喜道:“真是太奇怪了,像擂鼓一样,噗通噗通的。” 他依依不舍地还给元卿凌,“这东西哪里有卖?给咱家也买一个啊。” “我回头问问去,如果有的话给您买一个,您每天就负责给太上皇听心跳。”元卿凌道。 “好嘞!”常公公欢喜地应道。 福宝滋溜滋溜地过来,在元卿凌的脚下磨蹭。 元卿凌弯腰抱起福宝,福宝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弄得痒痒的,元卿凌一手捏住它 的舌头,“调皮!” 福宝口水直流,神情甚是欢喜。 “福宝难得这么亲人。”常公公道。 “狗有灵性,懂得分辨。”元卿凌抚摸着福宝的头,“是不是啊福宝?” 福宝吠叫了两声,算是应了。 “哟。”常公公含笑看着福宝,“怎么仿佛听得懂王妃的话?” “当然听得懂,福宝是聪明的孩子,”元卿凌放下福宝,“去,把太上皇的外裳拿过来,我们跟太上皇溜达去。” 福宝一溜烟地摇着尾巴跑了。 常公公乐了,“王妃您还真把它当人看待呢?它哪里知道拿东西?更不知道外裳。” 元卿凌只笑不语。 一会儿,福宝咬着太上皇的外裳欢腾地跑过来,外裳拖地,但是它脚下灵活,没有踩到,一路拖了过来,所幸殿中干净,并没尘埃。 太上皇瞪大眼睛,“真听得懂人话?” 常公公彻底呆住了,“这怎么可能?” 元卿凌含笑顿下来,对着福宝伸出手,“手!” 福宝坐下来,乖巧地把手递给元卿凌,舌头外露,笑了起来。 狗的笑容是让人瞬间感觉治愈的,这一笑,太上皇整颗心都飞舞起来了。 “另外一只!”元卿凌道。 福宝连忙放下,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放在她的手心。 “乖!”元卿凌笑着抚摸 它的头,福宝乐得原地转圈,围着元卿凌转。 “福宝过来!”太上皇叫道。 福宝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去,一跃而上,坐在太上皇的腿上,太上皇一把抱住,“哟,没想到你这个小乖乖还会伺候人,太了不起了。” 乾坤殿里,一片欢声笑语,传了出去,许远许远都听到。 乾坤殿里的点滴,都传到了明元帝的耳中。 “王妃逗弄福宝,福宝听话,太上皇可高兴了。” “王妃说要带太上皇出去散步,太上皇答应了。” 明元帝听得禀报,眉头越发舒展,太上皇已经许久不愿意走出乾坤殿了,现在竟然愿意走出去,实在是太好了。 看来,老爷子对这个孙媳妇十分满意啊。 老五这小子,误打误撞,倒是娶了一个宝贝。 阳光明媚。 太上皇被元卿凌扶着,他伸手挡了一下阳光,叹息道:“这人间,还是很美好。” 元卿凌笑着道:“您得多出来走动走动,人的身体就是一台机器,若不运转,机件就会老化。” 太上皇听得此言,若有所思,“你这句话,孤听过。” 元卿凌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忘形,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正懊恼之际,听得太上皇这样说,不禁一怔,“太上皇听过听过?” “是谁说的呢?”太上皇回头问常公公。 常公公摇摇头,“奴才没听过。” “怎么就没听过?这话可耳熟了。”太上皇嗔道,“你记性太差了。” “奴才老了,记性差了。”常公公叹息。 “太上皇您想想,到底是谁说的?”元卿凌急道。 太上皇停下来,绞尽脑汁想了一下,“噢,记得了,逍遥公说的。” “逍遥公?”元卿凌脑子里完全没有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逍遥公你是不认识了,老了。”太上皇神情有些怔忡,似乎想起久远的事情来,“他比孤还老几岁,早先便听说多病,不知道如今怎么样呢?” “太上皇放心,逍遥公身体还行。”常公公道。 元卿凌急欲知道这个逍遥公到底是什么人,问道:“那这位逍遥公住在哪里?他哪里人?” “住在京中,也是京城人士,太上皇朝的时候,他是首辅,后来因病退下来了,这一退,就好多年了。”常公公道。 元卿凌暗暗记住,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拜访这位逍遥公。 今日阳光晴好,各宫娘娘没少出来走动的,就连贤妃都闲不住,带着身边的嬷嬷出来晒太阳。 桂花开得满园飘香,皇后也被吸引出来了,与贵妃和贤妃坐在凉亭里说话。 贵妃狄氏的父 亲是大将军狄魏明,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是四王宇文安。 贵妃是从龙之妃,出身军候世家,在宫中从不卷入是非中去。 她与皇后坐在一起,她端庄大气,成熟稳重,倒她有几分像皇后。 但是贵妃通常和皇后甚至贤妃都聊不到一块,她是个爽快决断的人,基本对女性话题没有任何的兴趣,今日是她先坐在亭子里,贤妃过来了,紧接着皇后也过来,她倒是不好马上就走。 百无聊赖地环视了一下,倏然定睛,愕然地道:“那不是太上皇吗?他老人家今日怎么出来了?” 皇后和贤妃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果然看到太上皇在湖边走动。 “扶着太上皇的,不像是宫女衣装。”贵妃道。 距离太远,瞧不清楚面容,贤妃努力睁开眸子,也没办法看得清楚。 皇后倒是认出来了,淡淡地道:“是楚王妃。” 贤妃一怔,“是她?” 皇后淡笑,眸色冷冷地看着贤妃,“贤妃连自己的儿媳妇也认不出来吗?” 贤妃听出这话的讽刺来,微微一笑,“臣妾眼力一向差,没皇后娘娘耳聪目明。” 又来了!贵妃翻翻白眼,最不喜欢女人在一起说话时候的指桑骂槐,暗藏讽刺,有什么不能直接说? 她站起来,“臣妾去给太上皇请安。” 第86章 这个女人太卑鄙了 贵妃过去请安,皇后和贤妃也没有坐在这里的道理,便一同跟着起身。 元卿凌扶着太上皇在湖边走了几步,他觉得有些累,就在湖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元卿凌为他系好外裳,这天气说冷不冷,但是也绝不热。 “得了,至于这么细致吗?”太上皇不耐烦地道。 “必须,您一路出来,也走了挺远的,这热了,就不能再吹冷风。”元卿凌道。 “年纪轻轻,倒是十分婆妈。”太上皇把脖子扬起来,让元卿凌的手忙活,这一抬头,就看到皇后她们过来了。 太上皇眉毛耷拉下来,“无趣。” 元卿凌往后看了一眼,随即站直,垂手,心中暗道:无趣。 一位皇后,一位贵妃,一位贤妃,三人出动,身后自然跟着许多宫人,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让人觉得顷刻之间,御花园有点挤。 元卿凌上前规规矩矩地问安,“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参见贤妃娘娘。” 问安出错,按照规矩,她得称呼皇后为母后,高贵妃是狄贵母妃,还有贤母妃。 但是太上皇在此,谁都没跟她计较,一并上前,福身下去,“臣妾参见太上皇。” 太上皇今日是温和 的老头,微微扬唇一笑,“都在呢。” 皇后上前一步,恭谨地回答:“回太上皇的话,今日天气好,姐妹们便都出来活动了,太上皇身子可好?” “好,不好的话能出来走动吗?”太上皇精神抖擞地说。 “太上皇安好,便是北唐之福,楚王妃说是不是?”贤妃笑着说。 元卿凌心不在焉,制服?什么制服? 她应道:“是,是穿着制服。” 贤妃脸色当下沉了一半,“王妃是累了吗?” 元卿凌摇头,“不累,谢贤妃娘娘关心。” 贤妃要被她气死。 贵妃打量着元卿凌,最近这位楚王妃红得很那,她虽然不和宫里的其他娘娘打交道,但是宫里从来没什么秘密,不出几天,消息就满宫飞了。 这位楚王妃,是第一位入殿侍疾的王妃,以往风评不好,但是如今见她乖巧文静地站在太上皇的身边,对着皇后与贤妃也不卑不亢,倒是个剔透的人儿。 看来,传言这东西,不尽不实。 皇后也在看着元卿凌,从南珠事件之后,她对元卿凌就怀着一份敌意,但是始终不太把元卿凌放在眼里,可如今见她竟然陪着太上皇出来散步,甚至,由她来搀扶太上皇, 这就不得不重视了。 贤妃的心绪最为复杂。 她依旧不喜欢元卿凌,甚至,希望楚王能狠下心来休弃她,对褚家,她有心拉拢,本来看着事情已经成功一大半,却被元卿凌的一句不同意而搁置。 前前后后的事情,让她对元卿凌算是恨之入骨了。 可如今看着她得太上皇的欢心,太上皇又能决定皇储人选的最终决策人…… 贤妃决定先观望一下,也就暂时收起了要对付元卿凌的心。 太上皇淡淡地道:“乏了,回吧。” 元卿凌哦了一声,伸手去扶他,“那就走吧。” “恭送太上皇!”三人福身恭送。 元卿凌是送太上皇回殿之后,汤阳便来报说要回府了。 马车一路回府,元卿凌都没做声,也不看猪头皓,只是想起御花园的一幕。 她能感知贤妃的细微心绪变化,如今贤妃和娘家对她暂时都不会有什么想法做法,因为皇上和太上皇对她的重视。 只是不意味着她的局势就有所好转,褚家或者褚明翠,必定会因此而更加的忌惮她。 加上宇文皓要出任京兆府尹一职,这等同是在平静的湖面里投下一颗小石子,湖水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明元帝冷待 楚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按说是绝对不会委以重任的。 所以,有人会猜度,这是太上皇的意思。 如今在太上皇身边蹦跶得最欢脱的人就是她,她又是楚王妃,为楚王在太上皇面前说几句话,楚王就从皇上的眼中刺变成了红人。 如果说楚王有心问鼎太子之位呢? 元卿凌想起宇文皓被刺杀的那一次,不寒而栗。 “帮本王挠挠后背!”正沉思着,旁边传来宇文皓略烦躁的声音。 他使劲用后背磨蹭着软垫,肿胀的脸难辨情绪,眼睛也睁不开。 元卿凌道:“你自己的手够得着。” 宇文皓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可怜兮兮地努力睁开眼睛看她,虽然只有一道缝,但是,元卿凌扑哧而笑的脸还是映入了他的眼底。 他的双手,肿得跟猪蹄一样,但凡没有衣料遮蔽的地方,都被马蜂蛰了。 伤得真惨啊。 元卿凌虽然觉得这个人是恶霸,但是这副模样还真是挺可怜的。 她隔着衣衫帮他挠,“是这里吗?” 她没什么指甲,隔着衣衫搔不到痒处,甚至这般上下轻抚,更觉得痒。 “不是,你直接把手伸进去,从领口伸进去!”宇文皓扭着身子道。 元 卿凌半跪起来,拉开他的领口把手伸进去。 “这里?” “过一点。” “左边鸡翅膀吗?” “你才鸡翅膀,肩骨下方。”他努力地想怒目圆瞪,但是收效甚微。 “哪里啊?” “……你怎么那么蠢?”他气恼,“就是左边鸡翅膀。” 元卿凌笑了起来,其实她知道哪里,因为手伸进去的时候,他的后背不断地迁就她的手指在移动。 “好一只骄傲的公鸡。”元卿凌笑着道。 “闭嘴!”宇文皓毫不费劲地闭上眼睛,感觉她指甲指腹扫过的地方,舒服到心田去,也就原谅她的放肆无状。 虽然不原谅,他也没什么办法对付她。 “用力点儿,再往下。”宇文皓轻哼一声道。 元卿凌把身子往他身前压,努力地把手伸下去,胸前几乎整个压在了他的脸上。 宇文皓的脸本来是又辣又痛又酸楚,忽地撞上了一团柔软,便觉得那酸楚辣痛的劲一下子消退了许多。 这个女人太卑鄙了,都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诱他。 不过,见她挠痒痒挠得很舒服,就暂时不与她计较。 只是她胸口是不是垫了棉团?怎么那么柔软舒服啊? 舒服得让他的脸禁不住地转动了一下。 第87章 不是无情 元卿凌猛地抽回手,一把推开他,“干什么啊?” 宇文皓怔怔地对着她,“什么干什么?” “你的脸!”元卿凌指责道,没想到还是个登徒子。 他哼了一声,“是你自己压过来的,本王只是想转开头,免得被你冒犯。” “合着还是我的错?” “难不成是本王的错?是本王拽着你压过来的?” 他坐直身子,冷冷地道:“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没见过,再说,本王什么都被你瞧见了,也没见本王不高兴。” 元卿凌哭笑不得,“我那是为你处理伤口。” “谁要你多事了?” “早知道不管你,让你以后不能人道,断子绝孙。”元卿凌觉得自己的脾气越发压不住了,这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太过分了。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断子绝孙,你也一样断子绝孙。” “你以后要休了我的。”元卿凌眯起眼睛,“我们有过约定。” “在想这个问题之前,还是好好琢磨一下你对父皇的承诺,你说过要他一年之内抱孙子的。”他凉凉地道。 元卿凌闲适地道:“一年,可以有的变数太多了,我现在想也多余。” 宇文皓不做声,但是他心里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窝气。 是因为她的闲适,也因 为她话里变数二字。 一路便再没交谈,两人也拉开距离来坐,互相嫌弃。 回到府中,元卿凌便直接回了凤仪阁。 院子里,元卿屏正在吃着其嬷嬷给她做的红豆汤,见她回来,柳眉一拧,道:“怎么才回来?” “有些事情耽误了。”元卿凌坐下来,凑过去瞧了瞧,那红豆汤似乎很不错,“嬷嬷,给我来一碗。” “什么事耽误了?”元卿屏问道。 “小事。”元卿凌看她还盯着自己看,倒是显示出几分担忧的样子来,不禁微怔,这个妹妹,似乎对她不错。 “你就不能聪明点儿吗?”元卿屏郁闷地说。 “真没事。” 元卿屏是一点都不信的,不过,这也不是她能担忧得来的。 她淡淡地道:“二老夫人让我打听打听你和王爷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如你说的那样。” “嗯。”元卿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元卿屏吃了几口,把碗一推,有些生气地道:“你怎么不上心啊?府中打听你的事情,是有目的的,你脑子怎么那么糊涂啊?” 元卿凌看着她忽然生气的脸,笑了笑,“有什么目的?”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为父亲的仕途,你如果帮不了父亲,那后果肯定就很严重,我看得出,你 和王爷其实也不是真的好。” 元卿凌若有所思地道:“你倒是心思清澈。” 元卿屏没好气地道:“清澈什么?这几年父亲为了什么事情奔驰,谁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那是他的事情,你别管就是。”元卿凌道。 元卿屏冷笑,“我不管?我是不想管的,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的亲事他都给我安排好了,只等着卖了我,好为他的前程添砖加瓦。” “你的亲事都安排好了?我怎么不知道?”元卿凌错愕,她不是才及笄吗?怎么那么着急就安排了亲事? “我的生辰八字已经给过去了。” “是谁?”元卿凌问道。 元卿屏冷冷地道:“褚大有。” “褚大有是谁?” 喜嬷嬷在旁边淡淡地道:“褚首辅的侄儿,已经三十多了,死了三房正妻。” “你才十五岁,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做填房?岂有此理!”元卿凌闻言,很是生气,静候是疯了吗?这般糟蹋自己的女儿。 “父亲说,还是我高攀了,人家虽然才三十几岁,却已经是封了惠鼎侯,身份尊贵着呢。” “那又如何?”元卿凌问道。 “不如何,只能听命而行。”元卿屏口气依旧冷冽,她才十五岁多一些,已经看透了 许多,在她的亲事上,她无权有任何异议。 元卿凌问喜嬷嬷,“这位惠鼎侯人品如何?” 喜嬷嬷道:“王妃可以去问问王爷,王爷从十五岁出战,便是跟着惠鼎侯,二十岁那年,王爷才亲自挂帅的。” 元卿凌看着脸色死灰一样的元卿屏,“你怕是早打听过了吧?” 元卿屏脸色苍白,“打听了,为人暴戾。” 暴戾二字,怕只是一个笼统概括。 元卿凌忽然就明白,她不是要留在这里陪着自己,是想在这里躲一下,喘口气。 十五岁,初中生啊。 静候为了自己的前程,真的是不择手段了。 元卿屏眸色尖锐地看着她,“我曾恨过你,你若是得了楚王的心,帮了父亲上位,兴许我就不必嫁给惠鼎侯了,可我知道自己这样想太自私了。” 元卿凌看着她充满愤怼又矛盾的脸,一个初中生要承受这些,未免太残忍了。 “你有办法帮到我吗?我不想嫁给惠鼎侯,我不想死。”元卿屏眼底倏然就蓄满了泪水,那泪水仿佛是在眼底忍了许久,这求人的话一说出口,眼泪就忍不住了。 元卿凌沉默了,在这个年代,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个甚受争议的长姐,哪里有资格说话? “不 能,是吗?”元卿屏冷冷地笑了起来,一手擦了眼泪,“我知道求你是多余的,你尚且自身难保,怎么可能顾得上我?” 元卿凌艰难地道:“你的婚事,我没权利干预。” “你没有,可若你得宠,可以求王爷干预,他是楚王,只要他说一句惠鼎侯不合适,父亲就会听他的,可你求不动王爷,是吗?”元卿屏盯着她道。 元卿凌还是不语,求得动吗?她不确定,她也不能轻易给元卿屏一个承诺,免得到时候这事不成,她会失望。 “王妃,红豆汤……”其嬷嬷端了红豆汤进来,见姐妹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元卿凌接过来,慢慢地喝着,她相信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很没用。 元卿屏把眼泪吞咽回去,难掩失望,“罢了,你也有你的难处,而且,我往日对你不好,你没必要帮我。” 元卿凌脑子里有一些记忆,这个妹妹昔日说话确实尖酸刻薄,也很喜欢挤兑人。 但是,也有暖心的片段,例如,每一次原主被父亲和母亲责骂,她都会帮口。而原主喜欢的东西,她很少争夺,即便她也喜欢。 姐妹之间,算不得多深厚,但是,也绝不是无情。 或许,她该张这个嘴,求求宇文皓。 第88章 无事献殷勤 想到要求那个渣人,元卿凌心里头就有些不情愿,他一定不会这么顺当帮忙。 而且,就算他愿意,静候也未必会听他的话,元卿屏想得太单纯。 不过,假如他愿意帮忙,想必也有他的办法。 “你先回房休息,这件事情我们从长计议。”元卿凌道。 元卿屏心里顶难受的。 她其实真心没指望过元卿凌,来王府小住也确实只是想避开一下,今天她从宫里出来,本着试一下的心态问问,只是这一问,心里就难免会存点希望。 但是,她回了这么一句话,从长计议?那只是推搪之词。 她这辈子都没有脑子,甚至对楚王的这件事,全凭一股执念便全然听从父亲的话去做,可她却没想过,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楚王娶了她,能有好脸色? 父亲是逼到份上决然做出的这个选择,是冒险一试,不行也只是牺牲一个女儿。 可她不应该这样做的,那是她一辈子的幸福。 怅然而去,留下给元卿凌的,只是一股子怨念与幽怨。 元卿凌问其嬷嬷,“王爷最喜欢吃什么?” “紫苏鸭子。”其嬷嬷看着她,她难道真的想为元卿屏求情? “教我!”元卿凌道。 其嬷嬷犹豫了一下, 道:“王妃,此事您最好不要插手,王爷也未必会依你,而且,就算王爷答应了,他干预了您妹妹的婚事,等同给了您父亲很大的希望,您父亲……” “会纠缠不休?”元卿凌接了她说不出的话。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其嬷嬷讪讪地道。 元卿凌道:“他缠不上王爷。”他知道怎么拒绝一个人,尤其那种牛皮癣一样没脸没皮的人。 “王妃真要这么做吗?未必有用。”其嬷嬷觉得不妥当。 “姐妹一场,尽力吧,也好叫自己日后回想起来没有愧疚。” 喜嬷嬷淡淡地道:“让她试试吧,到底是她妹妹一辈子的事情。” 听得喜嬷嬷也这样说,其嬷嬷只得道:“那好,这紫苏鸭子是王爷的最爱,若是搭配上好的汾酒,王爷就更高兴了。” “行,我今晚陪王爷喝一杯。”元卿凌顺口道。 “不要!”两位嬷嬷立刻出声制止。 元卿凌讪笑,“小看人。” 元卿凌是决定要学会喝酒,在这里生活,不会喝酒很吃亏,尤其,她现在已经被人知道不能沾酒,如果有人害她,强行灌下一杯酒,则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小命呜呼。 紫苏鸭子,上好的汾酒,元卿凌手 捧托盘,笑嘻嘻地出现在啸月阁的门口。 “哟,今日怎是王妃您亲自送饭?”汤阳看见,连忙便伸手去接。 元卿凌探头进去,“不用,我自己来,伺候王爷,是我的本分。” 宇文皓在里头躺着,听到元卿凌的声音,柔弱无力地吐出一个字,“滚!” 元卿凌只当听不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殷勤地问候,“王爷感觉好些了吗?” “眼睛瞎了?不会自己看?”宇文皓转身,用背对着她。 “看着是消肿了,”元卿凌含笑赞美,“不得不说,王爷的容颜确实是出色,都肿成这个样子了,看着还是俊美不凡。” “有屁快放,放完滚蛋。”宇文皓感觉自己有点发热,全身力气都没有了,这马蜂好毒,毒不过元卿凌。 “没什么事,就是想伺候王爷用饭,我亲自做了紫苏鸭子,还带来了一壶汾酒,王爷起来陪我喝一杯吧。”元卿凌伸手去扶他。 “不要碰本王!”宇文皓一手甩开,怒气冲冲地道,“你这个毒女。” 元卿凌诚恳地道:“王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样的小女子计较,这件事情确实是我错了,我应该乖乖地站在地上不躲不喊,让马蜂蛰我的,哎 ,瞧把王爷蛰得,实在是心疼死我了。” “你是要恶心死本王吗?”宇文皓转身过来,努力睁开一道缝,看到元卿凌一脸讨好谄媚的表情,“一次机会,说不说?不说滚蛋。” “喝口酒……”元卿凌看着他的脸,真丑,“算了,你现在的脸肿得厉害,不能喝酒,吃饭,我第一次做的紫苏鸭子,闻得可香可香的,你放心,我保证没有什么居心,只是觉得我们这样争吵不是办法,这日子始终要过下去的是不是?以和为贵。”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也极尽讨好释嫌之能事,宇文皓听在耳中,甚是受用。 他也觉得总是争吵很烦,甚至还不如以前不搭理她的时候呢。 而且,她现在也似乎没那么讨厌,确实不该这么刻薄的。 想到这里,他坐起来,“你会做紫苏鸭子?” “其嬷嬷教的,你闻闻那紫苏香味,是不是很想吃啊。”元卿凌伸手去扶他。 宇文皓任由她扶着走过去,眼缝里能看到鸭子切开,然后按照原只排序整齐地放在白瓷碟子上,鸭子上头还放了一朵花,摆盘甚是漂亮。 鸭子是刚做起,热气腾腾,散发着催动胃酸分泌的香气,宇文皓食指大动,坐下来便吃 。 “怎么样?”元卿凌含笑问道。 宇文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倒酒。” “不能喝。” “不能喝你拿酒过来做什么?” “想不起来你有伤。” “可见你没心没肺,一点都不关心本王。”宇文皓严厉指责。 元卿凌认罪的态度十分良好,“是我的错,我检讨,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她殷勤地给他夹了一块鸭胸,“来,快吃。” 宇文皓又接连吃了三块,便放下了筷子,“不吃了。” 元卿凌一怔,“不吃了?不好吃吗?” 他淡淡地道:“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可多吃,须得节制。” 元卿凌有些意外,不过是一道菜而已,想吃就多吃几口,怎么还需要节制了? 而且,他一直那么高冷,为了一道鸭子愿意与她冰释前嫌,可见他是真的很喜欢吃的。 喜欢但是有节制,到底是军人风格。 就吃这么几口,元卿凌也实在不好意思张嘴说元卿屏的事情。 不过,宇文皓倒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擦拭了一下嘴角,伸手扶了扶肿胀的脸,淡淡地道:“说吧,有什么事。” 元卿凌讪笑着,“你看出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宇文皓没好气地道,“本王还不知道你?” 第89章 女人的话不可信 既然如此,元卿凌就不客气了,坐下来直接道:“想跟王爷打听两个人。” 元卿凌觉得,求人这种事情,需要由浅入深,不可直接就提为难人的要求。 “谁?”宇文皓果然没表现出反感来。 “逍遥公。” 宇文皓脸色微变,“你问他做什么?” “听太上皇说起过他,有些好奇而已。” “对他的事情,本王一无所知,不必打听。”宇文皓脸色臭臭地道。 元卿凌有些疑惑,这位逍遥公难道不是前任首辅吗?他怎么会一无所知? 她眼角余光看到汤阳在一旁挤眉弄眼,便知道逍遥公许是跟宇文皓有怨,她便道:“那算了,打听第二个,惠鼎侯褚大有。” 宇文皓努力地皱起眉头,红肿的眉头显得水光十足,“他?” “此人品行如何?”元卿凌看他的神情,便知道定不会有什么好答案。 “一个字,恶劣!”宇文皓冷道。 元卿凌忍住纠正恶劣是两个字的念头,心底却是一震,宇文皓的性子,不会随便编派别人,他的嘴巴只对她恶毒而已。 但是,对惠鼎侯只用了恶劣两个字来形容,可见你真的是渣男。 “愿闻其详。”元卿凌连忙道。 “你打听他做什么?”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犹豫了一下,道:“我父亲要把妹妹嫁给他。” 宇文皓一怔,随即冷冷地道:“那你就等着给你妹妹收尸。” 元卿凌吓了一大跳,“这么严重?” 汤阳在旁边搭腔,“王妃,他娶了三房夫人,都死了。” “怎么死的?” “对外宣称得急病而死,钦天监便说是因为他杀戮太重,妻宫不继,他的杀戮,都是为朝廷为国家,皇上自然便更加顾惜他。” “也许是真的病死的?”元卿凌心里不安,但是也尽量乐观。 宇文皓淡淡地道:“你若信的话,就尽管让你妹妹嫁过去,看你妹妹最后会不会也那么巧地病死了。” 元卿凌一时慌神,到底是一条人命,就算不是亲妹妹,也不能罔顾啊。 “你们知道内情是不是?”元卿凌问道。 汤阳看了宇文皓一眼,宇文皓点点头,“说吧,告诉她。” 汤阳便道:“这位惠鼎侯,有虐待女人的癖好,死在他手里的女人,岂止那三房夫人?府中的侍女,京郊外的村姑,只怕不下十余人,这还没算上出征时候的军妓,还有邻近村里招来的女子。” 元卿凌听得 浑身怒火,拍案而起,“这事就没人管了吗?” “谁管?没有苦主,谁管啊?这事是告不到衙门去,他都私下解决了,能用银子解决的,给银子,不要银子的,企图告官的,他就用势力逼迫得人家搬迁或者喝药自尽。”汤阳道。 “王爷不是知道吗?王爷怎么不管?”元卿凌看着宇文皓问,她气得全身都发抖,怎么有这种恶人而不受惩处呢? “本王没少跟他起冲突,后来还在皇上跟前告了一状,皇上下令调查,却无此事,王爷因此还被皇上斥责了一顿呢,说他诬告元帅。”汤阳道。 元卿凌心头震骇,“如此说来,他杀害的女人那么多,他都能摆平了?” “除了一人,那人是他第三房夫人的娘家,陆州知府,刚好那位夫人死的时候,陆知府在京中,看到女儿的尸体,全身都是伤痕,惨不忍睹,而且,腹中还有孩子,直接打到流产的,陆知府自然不愿意罢休,要调查此事……” “最后呢?”元卿凌见他忽然止住了话,急忙问道。 汤阳叹息,“没调查成功,陆知府疯了。” 元卿凌全身都颤抖不已,愤怒贯穿所有的毛孔,她感觉自己的头 发都要飞起来了,“就没人治得了他吗?” 宇文皓淡淡地道:“倒是被人痛打过一顿。” “谁打的?打都好。”元卿凌咬牙切齿地说,“怎么不把他打死?” “逍遥公!”宇文皓看了她一眼,道。 “逍遥公?”元卿凌一怔,逍遥公年纪老迈,竟还能打他一顿?威武!她一定要去拜访逍遥公。 汤阳道:“惠鼎侯第三夫人死后,他想娶逍遥公的侄孙女,此事甚至还请了褚首辅保媒,本来亲事可成,殊不知逍遥公得知了,拿着龙头拐杖对着他就是一顿痛殴,打得他三天都下不来床,可见是下了狠手了。” “龙头拐杖?听起来很厉害的感觉。”元卿凌恨不得马上见到这位逍遥公,实在是太崇拜他了。 “那当然,这龙头拐杖是太上皇赐给他的,上打昏君……” 元卿凌忍不住接口,“下打馋臣。” 汤阳一怔,“王妃知道?” 现代人都知道,有什么大惊小怪。 元卿凌热血沸腾,“如果说逍遥公能遏制这位惠鼎侯,我倒是可以求他一下。” 宇文皓肿胀的脸顿时黑透,“你去找他?不许!” “王爷到底哪里看他不顺眼?”元卿凌问道, 这么伟大的一位英雄,他凭什么看人家不顺眼啊? “不准就是不准!”宇文皓站起来,冷冷地道:“你如果敢去,本王就打断你的腿。” “我们有约定,不能对我动手。”元卿凌据理力争。 宇文皓哼道:“本王用不着亲自动手。” 元卿凌怔了一下,忘记他有很多小弟了,但是,不管是不是亲自动手,意义是一样的,不能对她用武力。 “我如果不去找逍遥公,你有办法吗?”元卿凌问道。 “本王为什么要帮你妹妹。” “那是你小姨子。” “你说过,本王迟早得休了你的,别忘记你的言之凿凿。”宇文皓感觉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他奶奶个熊的,这个女人糟糕透了,总是把休妃挂在嘴边,就活像他不敢似的。 元卿凌语重心长地道:“王爷,女人的话不可信。” “所以,”宇文皓企图眯起眼睛,却发现一眯起就是闭上了眼睛,心里更是窝火,“你说的不能对你动粗,也是不可信了?” 元卿凌惊奇地发现,打嘴炮这活儿其实是可以练出来的,宇文皓的反应比以前更机敏了。 她可能浪费了一只鸭子,也白费了做鸭子的时间与心思。 第90章 别做梦 她绞尽脑汁,宇文皓到底有什么软肋? 有,褚明翠,不过,这也是他的逆鳞,握住他的软肋同时是动了他的逆鳞,后果很严重。 “算了,我另外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亲自会会这个惠鼎侯。”元卿凌愤而离席。 宇文皓嗤之以鼻,她亲自会会惠鼎侯?她有这个胆子,他给她提鞋。 不是他小看人,而是静候府无人敢惹褚家的人。 元卿凌是个坐言起行的人,翌日,便让绿芽去给惠鼎侯送拜帖,不过,显然惠鼎侯没把静候府出来的王妃当回事,直接拒绝,说惠鼎侯这两日不在府中。 绿芽回府之后很生气,当着元卿凌的面道:“惠鼎侯也太不尊重您了,他分明就在府中,奴婢都看到门房去禀报的时候,刚好他就在回廊上。” “绿芽,不可多言!”其嬷嬷呵斥道。 元卿凌淡淡地道:“他是当红侯爵,摆架子或者不屑见我,也是正常的。” “他是连王爷都没看在眼里。” “那当然,昔日王爷可是他的麾下。”谁会把自己昔日的小弟放在眼里?而且还是得罪过他的小弟。 元卿凌一筹莫展。 按照正常的嫁娶,惠鼎侯是把静候府放在眼里的话,怎么也会见见她这位未来的大姨子,但是,他拒之门 外,就表示他其实不尊重静候府。 换言之,这门亲事不对等。 “王妃,不如您去求求静候。”绿芽道。 “求他还不如求玉皇大帝!”元卿凌冷道。 “那我们就去求玉皇大帝。”绿芽以为元卿凌说真的,事实上,当人束手无策时候,只能是求神拜佛的。 元卿凌想了一下,道:“帮我准备一下,我回府一趟。” “不是说求侯爷无用吗?”其嬷嬷问道。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父亲已经是冥顽不宁,希望做母亲的能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她劝总比我劝好。”元卿凌这样说着,觉得自己有些盲目乐观。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想法。 静候黄氏彻底被静候元八隆洗了脑子,洗得干干净净。 听得元卿凌反对这门亲事,她甚至大怒而起,指着元卿凌就怒道:“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你妹妹难得高攀了侯爵府邸,你不为她高兴还要反对这门亲事?” 元卿凌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真的有半点像是做人家母亲的样子吗? “母亲,惠鼎侯死了三房夫人,这事你知道吧?”元卿凌觉得还能挽救一下,做母亲的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送死,她这种深闺妇人,或许不知道惠鼎侯是什么人。 黄 氏横眉竖眼,“那又如何?她三房夫人的命不好,死了能怪谁?怪她们福气浅薄,受不得大富贵,做了侯爵夫人,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母亲也是侯爵夫人。”元卿凌淡淡地道。 黄氏嘴皮子上下一磨,一连串的怒话冲口而出,“静候府如何能与惠鼎侯府相比?惠鼎侯姓褚,且还是当今炙手可热的战将,皇上都对他十分重视,我警告你,你别想着破坏你妹妹的婚事,否则,我饶不了你,我这都还没斥责你呢,你父亲殚精竭虑,为你谋了王府的亲事,你嫁进王府之后,为家里做过什么?简直是个讨债鬼,只会回娘家要钱,屁事办不到,也难怪你父亲生你的气。” 这言论,与元八隆一样,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元卿凌不想跟她废话,“我走了。” “站着!”黄氏喝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找你祖母帮忙,我警告你,二老夫人不喜欢有人去打扰你祖母,你最好别去,去也徒劳。” 元卿凌微笑,“多谢,若不是您提醒,我还想不起来可以去找祖母呢。” 不过,那句二老夫人不喜欢有人去打扰祖母是怎么回事?她是孙女,去探望病重的祖母,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黄氏气得脑门生痛 ,“气死我了,一个个都不长进,不懂事。” 元卿凌不搭理她,径直出去了。 一出大门,差点儿和人撞了个正着。 她连忙退后一步,站定身子,见面前站了一位身穿青衣文质彬彬的年轻俊美男子,她脱口而出,“大哥!” 此人是原主元卿凌的大哥元伦文,是庶吉士。 曾经是一家人的骄傲,但是因言词过激得罪了褚家,如今在翰林院做个可有可无的闲人。 “冒冒失失的做什么?”元伦文严肃地道。 “我有事,失陪了。”元卿凌对元家的人没好感,也懒得去想这个元伦文的为人。 里头传出黄氏骂骂咧咧的声音,元伦文一把拉住元卿凌的手臂,“你怎么又惹母亲生气了?” “她自己爱生气。” “不得无礼!”元伦文板起了脸,生气的呵斥。 元卿凌心头正窝着一口气,对着黄氏发不得,如今见元伦文板着那死人脸,火气就蹭蹭蹭地冒上来了,“无礼总好过无情。” “什么无情?”元伦文怒道。 “要把自己的亲女儿嫁给惠鼎侯这样的恶人,不是无情吗?”元卿凌冷道。 “谁要嫁给惠鼎侯?”元伦文脸色大变。 元卿凌看着他,“大哥不知道么?父亲要把二妹嫁给惠鼎侯,借此与褚 家结亲。” “荒唐!”元伦文大怒,俊脸泛白。 元卿凌没想到元家还有明白人,她道:“大哥也反对吧?还请大哥好好劝劝父亲,妹妹若嫁过去,只怕是死路一条。” 元伦文废话不多说,“你去找祖母,我去找父亲,这事得拦下来。” 说完,他直接就走了。 元卿凌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心里稍稍安慰,至少,还有人懂事。 她带着绿芽往老夫人的院子而去,但是还没到,便被二老夫人的儿媳妇栾氏带着下人拦下了。 栾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元卿凌,“哟,王妃回来了啊?” “伯娘!”元卿凌看着她阴阳怪气地脸,也懒得置气,“我要去探望祖母,失陪。” “急什么啊?”栾氏一手就拦住,扬起了怪气的脸,“你祖母病重,不宜见人,王妃还是回吧。” “祖母病重,我作为孙女的前去探望,你有什么理由阻拦?”元卿凌冷问道。 “探望?”栾氏冷笑,“我还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别做梦,就是求到了老夫人也无用,老夫人是个病君,府中连下人都不听她的,更不要说侯爷了,王妃就死心吧。” 元卿凌忽然发现,当整个府邸都为一个目的而筹谋的时候,是一股很强大很扭曲的力量。 第91章 没理由摆不平 静候府的“团结”激起了元卿凌心底那反叛暴戾的气息。 “我数三声,让开!”元卿凌盯着栾氏冷道。 栾氏轻笑,“还真不能让开,免得王妃莽撞,惊扰了老夫人养病。” 还数到三呢,幼稚。 元卿凌盯着她,“一……” 双手一推,栾氏脚下踉跄,跌倒在地上。 “得罪了!”元卿凌快步而去。 “哎,王妃打我,王妃打我啊……”栾氏在地上痛苦地尖声大喊,引得府中下人争相过来看。 元卿凌停住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大步走了回来。 栾氏哭着道:“没天理啊,我好歹是你的伯娘,你竟然出手打我,仗着你是王妃多了不起吗?回娘家欺负长辈了。” 元卿凌俯下,冷冷一笑道:“伯娘,我劝你嘴巴闭紧了,今日二老夫人都没敢出来拦我,你倒是上赶着做出头鸟。” “你……你想说什么?”栾氏顿时止住了哭声,眼底强行也挤不出一一滴眼泪来。 “往日我回府,须得跟王爷再三请示,可如今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你说呢?”元卿凌阴沉地道。 栾氏神色一怔,“你休得唬人,王爷才没把你放在眼里,那天你们不过是做戏给我们看。” 他们那天,确实做出了恩爱夫妻的模样,可越发是这样,越叫人起疑。 “便是做戏,也得王爷愿意陪我做戏。” 栾氏想想也大有可能,之前元卿凌回来都是畏头畏尾的,这两次底气很足。 她便不敢做声,眼睁睁地看着元卿凌快步而去。 元卿凌去到老夫人的屋中,老夫人确实病得比较厉害,人是睡着的,但是睡得很不安稳,脸上苍白。 孙妈妈拉着元卿凌出去,轻声道:“别惊扰了她,昨晚一宿没睡过,咳了一宿。” “我给的药呢?没给祖母吃吗?”元卿凌问道。 孙妈妈叹息,“扔掉了。” “扔掉了?为什么扔掉?”元卿凌愕然。 “二老夫人扔掉的,说是拿去请大夫看看是什么药,结果这药拿走之后就没再拿回来。”孙妈妈生气地道。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元卿凌实在费解,这药吃着是有作用的,而且对孙妈妈和祖母都宣称是宫里的药,二老夫人为什么要拿走还请大夫来看宫里的药? 孙妈妈气愤地道:“还能为什么?就怕老夫人好起来抢了她的权。” 权?又是权。 元卿凌对这个字真是恨之入骨。 “我明日命人给你再送一些 药,但是这一次你得藏起来,千万不可叫她拿去扔掉。”元卿凌道。 “老奴知道了,对了,王妃您这一次回来是为了二小姐的婚事吗?”孙妈妈问道。 “你也知道?那祖母也知道了吗?” 孙妈妈摇头,“哪里敢告诉她?这一说只怕又着急上火,她现在的身子承受不住啊,王妃可千万不能告诉她。” 元卿凌无奈地点头,“知道了。” 没等到老夫人醒来,元卿凌就走了,看来老夫人帮不上什么忙,今日是徒劳跑了一圈,不过,希望大哥那边能有好消息。 显然没有。 元卿凌回到王府没多久,就听得说元伦文来了。 元卿凌看着他的脸,白净秀气的脸上赫然有几道手指印痕,半边脸颊也都肿起来了,静候是武将出身,一巴掌能要人半颗脑袋。 元伦文很生气,也很无奈,对元卿凌道:“这事说不通父亲,他非得要二妹嫁过去好巴结褚家。” 元卿凌轻叹,吩咐绿芽,“去冰窖里取一块冰,拿毛巾包着上来给我。” 绿芽领命而去,片刻取了冰上来,元卿凌拿毛巾包着,为元伦文压脸。 元伦文看着元卿凌,“大妹,你可还有办法?王爷那边能求 一下吗?” “求过了,那死人不愿意。”元卿凌道。 元伦文呃了一声,“大妹可不能这样说王爷,王爷人不错的。” “大哥哪只眼睛看到他人不错?”元卿凌没好气地道,莫不是他也想抱楚王大腿吗? “王爷为国征战,不争不夺,怎么不好了?”元伦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若说对你不好也是你咎由自取,你害苦了王爷。” 是啊,这是她的原罪,怎么也洗不清。 元卿凌转移话题,“这惠鼎侯真的这么恶劣吗?” 一个人如果坏到这么彻底,是怎么样的厚脸皮支撑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清楚,但是外间传闻他虐死了三房夫人,且此人性好女色,但凡入得他眼的村姑或者低门小户的女子,他定要掳走,只可惜,没有证据。” 元卿凌心中一动。 “那什么样的女子入得了他的眼?” 元伦文道:“自然是要好看的女子,不过,听闻他也好男风,如果有女子长得英气,则正是他所好。” 元卿凌放下冰敷,若有所思地问道:“如果有罪证,或者是当场拿住,只怕他逃不脱了吧?” 元伦文指着脸,“继续,舒服得很。” 元卿凌哦了一声, “大哥,您说如果他企图污辱当今王妃,该当何罪呢?” 元伦文冷笑,“那罪就大了,污辱王妃,便是念在过往战绩功勋,也起码得判个流放,若真要论起来,死罪也不为过。” 元伦文说完,陡然瞪大眼睛看她,“你想做什么?” “我?我只是随口问问。”元卿凌挥挥手,“我难道还敢招惹他不成?” 元伦文正色地道:“你可千万不要胡来。” “我不敢,我不敢的,我胆子小。”元卿凌畏缩地避开眼神,“最重要的是我和二妹的感情没到拿我自己犯险的地步。” 不为元卿屏,但是如果此人不除,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受害。 元卿凌无意化身正义天使,但是,想起被他害过的女人,她心里一阵阵的怒火直腾。 每个人的心底,都住着一位大侠,她也不例外。 只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招惹得到惠鼎侯,没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想到这里,不禁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她要是有一身高超的武功就好。 但是这念头一旦生出,就仿佛在心底生根发芽,而且,是迅速地茁壮成长。 她决定好好琢磨计策。 她有超高的智商,没理由摆不平一个武夫。 第92章 深入虎穴 这疯狂的念头,一直到元伦文走了,还在滋长。 她在屋中检查自己的药箱,麻醉,有,纱布,有,止血剂,抢救的多巴胺,有,阿托品,有,还有些零零碎碎的药。 匕首,没有,可以问徐一借。 万事俱备,只欠调查。 她要调查惠鼎侯喜欢在哪里出没,调查他什么时候会经过什么路线,他身边有多少保安,携带什么武器。 徐一觉得王妃最近很奇怪,一会来问他借匕首,一会来问他有没有什么暗器,一会问他男人最突出的标志是什么。 前两样就算了,后面那个他实在不好启齿,这男人最突出的标志难道不是胸肌发达然后底下有油条吗? 王妃实在是太单纯了。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王妃穿着一套崭新的男装就出门了,而且,是从后门出去的,不带绿芽,也不带两位嬷嬷。 他觉得奇怪,但是没好意思问,王妃有这个瘾,实在是不好意思问啊。 第二天,王妃揣了两个馒头又出去了,这一去又是一整天,落黑了才回来。 第三天,也是如此。 徐一觉得,需要告诉王爷了。 宇文皓在消肿之后就马上到了京兆府去交接,正式接任京兆府尹一职。 新人事,必须要有一 番整顿,京兆府上下大小官员几十人,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一点都不夸张。 宇文皓要尽快熟习各项业务,便从早到晚都在忙碌。 这天回到府中,徐一来到,便说:“王爷,最近王妃很是奇怪。” 宇文皓本带着伤,听得说元卿凌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本王不想听到王妃或者元卿凌三个字。” 徐一瞧了一眼王爷疲倦的眼底,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哦。” 汤阳拉着徐一出去,问道:“王妃怎么奇怪了?” 徐一道:“王妃最近几天都是装扮成男子出去,一早出去晚上才回来。” “可有支取银子?” “不曾,带了馒头和一壶水。” 汤阳也觉得奇怪,“那你可问过绿芽或者其嬷嬷?” “问了,其嬷嬷说王妃不知道要去弄什么药献给太上皇,说太上皇不是马上寿辰了吗?不过不许她们跟着,怕传了出去没有惊喜。” “王妃最近做事都是很奇怪的。”汤阳想想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太上皇的寿辰,人人都很重视,王妃若献宝给太上皇,哄得太上皇高兴,对王爷也有利益。 不过,为谨慎起见,汤阳道:“王妃以后出门 ,你暗中跟随,但是不可让王妃发现。” “知道了。”徐一应道。 汤阳进去之后,告诉宇文皓,“王妃在为太上皇的寿辰准备礼物。” 宇文皓哼了一声,“溜须拍马的事情她做到极致。” 元卿凌调查了几天,发现惠鼎侯喜欢到倾城小筑里听曲子。 不过,他没有定时去,只是什么时候得空什么时候去,也不是每天都去,一般是在军营里回来,顺道经过倾城小筑便进去听几首。 元卿凌开始没能进去,因为进去听曲子需要给茶钱和打赏,她没带银子,所以只是在外头徘徊等候。 惠鼎侯是策马回城的,一般只带两人,这两人腰间佩刀,面容严肃,一人跟着进去听曲,一人在外头等候。 这天,元卿凌带了银子,进去听曲子。 一身青色男装,腰间束带,丝滑秀发扎了纶巾,脂粉不施,却唇红齿白,眉宇清秀,一举手投足,皆露女儿风情。 不过,她倒是刻意把眼眉画得粗一些,眉角飞翘,这柔美之中,便多了一两分的英气。 她在府中学过徐一走路,是真真的刻苦练习,束胸,挺腰,步子稳健,徐一是佩刀的,但是她配了一把折扇,书生打扮搭配武将的行姿,却也不 显得怪异。 今日出门的时候耽误了一下,因为元卿屏说要回府了,她便陪着吃了一顿饭,看着元卿屏眼底流露出来的黯然,她安慰了几句。 抵达倾城小筑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惠鼎侯的一名侍从在外头站着,那应该惠鼎侯就在里头。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与惠鼎侯近距离接触了,元卿凌心里一阵狂跳。 是又惊又怕又喜。 他清清嗓子,做出书生的傲慢迈着公鸡步子进去了。 一眼就看到身穿黑底团花绸缎衣裳的惠鼎侯坐在了前排,他身边站立着另一位侍从,都看着唱台上唱曲的花姑。 那花姑长得很俊,一边唱曲一边眉目顾盼,嗓音清脆,甜美,婉转着百般柔情。 元卿凌寻了个与惠鼎侯相隔不远的椅子坐下来,便有茶博士过来上茶点心,元卿凌顺手打赏了几枚铜板,茶博士哈腰道谢走了。 元卿凌吃着茶,眼角余光偷偷地看着惠鼎侯,只见他轻闭眼睛,手指轻轻地瞧着椅子扶手,一副享受的样子。 他有着三十多岁男人的面容,眉头在闭眼的时候有一个明显的川字,可见此人很爱生气。 皮肤是古铜色的,用现代人的眼光看,这种肤色很吃香。 国字脸,天庭 饱满,眉毛很浓,但是眉头的杂毛很多,一眼看过去,觉得此人凶悍无比。 他忽然睁开眼睛,那眸光便如刀锋一闪,元卿凌心中一滞,猛地转移开视线,看着唱曲的花姑。 原来,曲风突变,琵琶声幽怨而来,空气中仿佛晕染了一种异国苍凉,如泣如诉,凄楚婉转,花姑葱白的手指在琵琶上捻拨,红唇启动,便唱了起来,“那风沙滚滚,老了我的容颜,倚木门而盼,将军可曾回眸……” 泣诉的美人,动心动魄,直入心魂,那哀伤凄凉的唱腔唱得元卿凌心底一阵柔软酸楚,竟一时忘记了自己在监视惠鼎侯,禁不住就勾起了思乡愁绪,眼底一阵生涩,盈上了泪意。 她痴痴地看着花姑手中的琵琶,随着她手指的捻拨,往事逼到了眼前。 一曲罢,她还怔怔不能自拔。 她并没看见,惠鼎侯的眸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了她的脸上,本来是一扫而过,最后却定神看着。 元卿凌眸光飘忽一掠,与惠鼎侯的视线相撞,元卿凌吓得心脏一阵噗通跳,连忙转开,握住了茶杯,猛地喝了一口,水从喉咙里滑下。 惠鼎侯看着她吞咽的动作,看着那秀美的脖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第93章 被掳走 元卿凌知道自己入了他的眼睛,强自稳定。 她的计划是先让他对自己起心,但是在人多的地方他是不会下手的,她会安排好,再制造机会让他下手。 到时候,还愁不能把他一网成擒? 所以,她点到即止,起身走人。 徐一按照汤阳的吩咐,这两天都一直跟着元卿凌,元卿凌进入倾城小筑的时候,他也从侧门进去,但是,没坐下来,只是倚门看着。 他也看到了惠鼎侯,不过,王妃应该不会和惠鼎侯有什么交集,看到王妃走了,他也就慢慢地从后门出去,远远地跟着。 元卿凌徒步而走,这些天出来,对附近一带的道路都十分熟悉了,但是还没像今天这样静下心来好好看看古代的街道风情。 北唐的京城是真的繁华,商铺琳琅满目,各行各市十分昌盛,绸缎庄,珠宝店,米粮店,脂粉铺子,都充斥着客人。 元卿凌一路走着看着,目不暇接,竟然没留意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身旁。 马车的阴影投下来,她愕然侧头去看,只见帘子掀起,竟然是惠鼎侯。 元卿凌这几日忙活都是为了此人,虽然心惊,但是,却没有表现出多大的警惕,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惠鼎侯 。 心里却有些奇怪,之前见他都是策马的,怎么今日有马车了。 “公子,在下送你一程吧。”惠鼎侯道。 元卿凌摇头,“不必了,我家就在不远处,走一会儿就到。” 如今还不是时候,她没任何的防备和部署。 “方才与公子在倾城小筑听曲,发现公子也是位有心人,不如,我们到酒馆喝一杯?”惠鼎侯微笑着问,他流露出的气息是十分正气的,仿佛是真的遇到了一位知心人,正在诚意相邀。 元卿凌还是含笑拒绝,“多谢兄台相邀,只是在下今日有事,改日再约。” 说完,她拱手走了。 徐一本来一直跟随着,见惠鼎侯竟然停下马车与王妃说话,不禁着紧了几分,看到元卿凌离开,他才放心。 惠鼎侯落下帘子,嘴角微勾,他的手从帘子里伸出来,打了一个手势,便收了回去。 元卿凌离开之后,心跳还是很快,但是因着计划成功了第一步,引起了惠鼎侯的注意,她可以筹备接下来的事情了。 她知道此番还是得求助宇文皓的,他如今是京兆府尹,只要他配合,布下天罗地网,不愁拿不住惠鼎侯。 而且,此事他亲自督办的话,也不会传出去,有辱 名声。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说服他,这个人有点古板,而且,不太愿意配合她,需要下点苦功。 谈判,是技术活,需要对症下药,拿住他的软肋。 元卿凌一路琢磨,没发现尾随而至的马车。 忽地,觉得腰间一紧,她惊愕地低头一看,只见腰间缠了一条鞭子,还没回过神来,鞭子收紧,她整个飞起,跌入了马车里。 惊慌中,瞥见一张脸,是惠鼎侯。 元卿凌全身血液凝固,心里头咯噔一声,不,放她下去,还不是时候,她还没安排好。 惠鼎侯微微一笑,“公子,得罪了。” “你想做什么?放我下去!”元卿凌撑起身子,强自稳定心神怒道。 惠鼎侯用侵略者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她是一顿饕餮大餐,眼底的欲,望毫无遮掩。 大手捏上她的下巴,力度很重,元卿凌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想起这个人有暴力倾向,心里着急得不得了。 他的手陡然松开,顺着她的脸摸了上去,倏然一手扯下她的纶巾,秀发倾泻而下。 “原来是位小娘子。”他的笑容越发深沉,唇凑过来,口气都喷在了元卿凌的脸上,熏得元卿凌几欲呕吐。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暴力倾向的 人,如果遇到反抗,会越发激发他心里的暴戾因子,她不能反抗。 但是要怎么做?她没有想到他当街就敢动手,他到底是有多肆无忌惮? 想起方才的凌空一飞,速度之快,只怕没什么人能发现,就算发现,也顶多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哪里想过是马车里的人在掳劫民女? 她调整呼吸,慢慢地冷静下来。 身子往后退了一下,手支在马车垫子上,唇瓣一勾,露出了妩媚的笑,“小娘子怎么了?你是轻看女子么?” 惠鼎侯一怔,似乎没料到她忽然从惊恐转变成现在迎合诱人,不过,女子的手段,他也是见惯了,微微一笑,“怎敢轻看小娘子?这不请小娘子到舍下喝杯酒,我们谈论谈论曲子吗?” “我虽不喜欢你用这种手段相邀,不过看在诚意十足的份上,便原谅你。”她嘴巴一翘,憨态十足。 元卿凌觉得自己有做秦楼阿姑的潜质。 惠鼎侯徐徐地笑了,他不着急动手,上了他马车,迟早是他的食物,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徐一本来尾随着元卿凌,不过,马车闪过之后,就不见了她,他还以为元卿凌进来铺子里买东西,在外头等了一下,还没见人出来,他有 些着急了,连忙跑进几家铺子里找,都没发现元卿凌的身影。 他忽然脸色发白,刚才走过的马车,是惠鼎侯的。 坏事了,坏大事了。 他疾步狂奔,一口气跑到京兆府衙门。 汤阳见他不要命地冲进来,气都喘不上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问道:“说,什么事?” “王妃……王妃……”徐一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让自己口齿正常起来,“被惠鼎侯带走了。” 汤阳神色大变,“不是让你紧盯着吗?” “盯不住,快禀报王爷!”徐一急得肺都要爆炸了。 汤阳快步进去,宇文皓正在与府丞谈话,见一贯沉稳的汤阳脸色苍白步伐凌乱地进来,便知道出事了,他对府丞道:“你先出去。” “是!”府丞起身告退。 宇文皓抬起眸子问汤阳,“怎么了?” 汤阳压低声音道:“王妃被惠鼎侯掳走。” 宇文皓猛地站起来,“什么?他竟敢对楚王府下手?” 宇文皓不知道元卿凌最近的举动,只以为惠鼎侯直接犯到了楚王府,带走了元卿凌。 “不是,王妃这几天都出去,属于已经命徐一跟着,应该是在外头出事的。” “传徐一!”宇文皓简直气结,她是有多不安分? 第94章 知晓身份 徐一耷拉着脑袋进来,不敢直视宇文皓眼底的怒气,“属下这两天一直都跟着王妃,她今日女扮男装去了倾城小筑里听曲,遇到了惠鼎侯,离开的时候,惠鼎侯的马车拦住了她,说了什么属下没听见,但是王妃应答了两句就走了,属下一路尾随,却不料,惠鼎侯的马车飞快经过,没一会儿,王妃就不见了,属下怀疑,她是被惠鼎侯掳走了。” “女扮男装?她是要飞天吗?”宇文皓狂怒至极,她自己不知道自己已经八面受敌吗?还敢女扮男装往外跑。 这种人,真是不死也无用了。 “不管她,让她去死。”宇文皓口气冷冽地道。 汤阳劝道:“王爷,如今不是说气话的时候,您也知道惠鼎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不知晓王妃的身份,如今王妃落在他的手里,死只怕还是轻的。” “那是她自找的,谁让她没事乱跑。”宇文皓忽然眯起眼睛,“不对,她是不是自己出去接近惠鼎侯?为她妹妹的婚事。” 汤阳被他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骇然地道:“不会吧?王妃不至于这么大胆。” “她是没胆,可她愚蠢啊。”宇文皓怒道。 徐一问道:“那如今怎么办?直接 去惠鼎侯府找人吗?” “不去!”宇文皓冷声道。 汤阳也道:“王爷带人去惠鼎侯府有点冒险了,毕竟只是徐一的猜测,如果人没在侯府,王爷就很难下台了,王爷才刚出任京兆府一职,如果出什么纰漏,皇上怪罪下来,王爷这京兆府尹怕是到头了,这也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以后啊。” 徐一惨白着脸,“那王妃这一次可惨了。” 宇文皓烦躁又愤怒地背着手转了两圈,心里充盈着怒火,实在没办法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徐一和汤阳对望了一眼,这该如何抉择? 娶了王妃一年,王爷便被皇上冷落一年,便连军中都不许他去,好不容易才任职京兆府,若是出了纰漏,以后还能怎么办? 宇文皓停下脚步看着徐一,“徐一,召集所有府兵,汤阳,传本王令京兆府下辖曹司兵参军事点兵防五十员,连同府兵一同到惠鼎侯府。” 汤阳闻言,大惊,“王爷,使不得啊,若只点府兵还好,这京兆府的人可不能用,用府兵顶多是私人恩怨,牵涉到京兆府,那就是办案了,如果找不到王妃,则是诬陷及侮辱当朝有功勋的武将侯爵,是大罪。” 宇文皓沉声道:“只用 府兵,惠鼎侯大可以不卖账,且惠鼎侯的府兵侍从个个骁勇善战,府兵不可能攻得进去,可如果本王以京兆府尹的身份去办案,他就没有阻拦的道理,一旦阻拦,便是视国法不存在。” “以什么借口?”徐一问道。 宇文皓沉默了一下,道:“便说有人举报看见惠鼎侯当街掳劫楚王妃。” 汤阳骇然,久久不能语。 “王爷,可想仔细了?这事传出去,您和王妃的名声就尽毁了。” 宇文皓的思绪已经慢慢清晰起来,“本王知道元卿凌想做什么,她不要自己的名声,本王也不该顾忌那么多,她虽然鲁莽,但是她踏出了第一步,惹了她惹不起的人,不管是什么目的,总之,她做了本王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头一抬,下令道:“废话少说,马上去办。” “是!”二人领命而去。 元卿凌被马车到到了惠鼎侯府。 一路上,她已经慢慢地镇定了下来,开始与惠鼎侯说话,“你就这样带了我上车,难道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惠鼎侯邪魅地看了她一眼,“既然动心,何必问来处?” 元卿凌道:“您是惠鼎侯,是吗?” 惠鼎侯一点都不奇怪她会知道,只是凑近了 她,“怕了?” 他的脸就逼到了跟前,眼底跳跃着火焰,一抹他认为特别好玩的火焰,嘴角微微勾起,一点都不像是在笑,反而是在讥讽,恶毒,还有暴戾。 这个人,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暴戾的因子。 元卿凌不怕是假的,但是,她嘴唇颤抖了一下,“怕啊,你靠得那么近,我当然怕了。” 她双手拢在袖袋里,希望能打开药箱,哪怕取出点什么来自保。 不过,惠鼎侯已经发觉,冷冷地瞥着她的手,冷笑一声,拉住她的手腕一抽,元卿凌飞快地扬出了一条手绢,巧笑倩兮地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惠鼎侯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的眼底有肆意的冷笑,“楚王妃,跟了本侯数日,不知道有什么赐教?” 元卿凌这一次是真的吓住了,他知道她的身份? 惠鼎侯知道她的身份,却敢当街掳走她,天啊,此人竟嚣张到这个地步了? 元卿凌还以为自己的调查十分隐秘,没想到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心底不禁苦笑,太自信会有生命危险。 “抑或,”他手中的力度加重,捏得元卿凌的下巴骨几欲粉碎,眼底危险再增,“是楚王命你来的?” 元卿凌 忍住痛楚,艰难地道:“和楚王无关,是我想来看看我的未来妹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妹婿?”惠鼎侯有些微怔,随即想了起来,哈哈大笑,“对,本侯马上要迎娶静候府家的二小姐了。” 元卿凌听这话便知道压根没把这门亲事认真对待,静候你这个老王八,真是不顾女儿的死活啊。 惠鼎侯放开她的下巴,却轻轻地拍着她的脸道:“放心,有这层关系在,本侯会对你温柔一些。” 对着这等狂人,元卿凌也没摆出什么王妃的架势来威吓他,因为知道无用,反而会显得可笑。 他知道她的身份还敢掳走她,可见他是没把宇文皓放在眼底的。 但是,他为何敢如此张狂? “侯爷强行带走了本妃,难道就不怕得罪王爷吗?”元卿凌问道。 “谁看见?”他冷笑,“即便看见,楚王难得打了一场翻身战,正夹着尾巴做人,他敢来得罪本侯吗?” 元卿凌彻底颓然,惠鼎侯说得有道理。 宇文皓就算知道自己在惠鼎侯的手中,只怕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前程来救她,惠鼎侯是褚家的人,褚家有宇文皓最爱和最不想得罪的人。 看来,此番要逃脱,还是要靠自己了。 第95章 刑具房 元卿凌是在惠鼎侯府的后门被带进去的,一个身穿男装但是头发披散的女子,惠鼎侯府的人见了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甚至习以为常。 侯爷这点爱好,谁不知道? “本侯去办点事情,你们盯紧了她!”惠鼎侯拽着她到了房中,便吩咐身边的侍女。 “是!”两名侍女躬身应道。 元卿凌看这两女子身材高大,手骨粗壮,看来也是个练武之人。 她想从这两人手中逃脱,用武力绝对是不可能的。 但是……元卿凌拢了一下袖袋里的药箱,眼底寒芒一闪。 “这位姐姐,我想出恭,请问茅房在哪里?”元卿凌问道。 这两名侍女见她全然没半点惊惧之色,穿着男装尽露女儿相,再看她眉目妩媚风情,想来是秦楼或者花艇里的阿姑,自愿来的,不过侯爷交代下来要盯紧了,便道:“你进去屏风里头,有恭桶。” “没有茅房吗?”元卿凌皱起眉头。 “太远了,侯爷吩咐不可离了这屋子,免得府中恶狗惊扰了姑娘。” 恶狗?元卿凌记得进来的时候,确实听到轰动的狗吠声,应该是养了一群恶狗看家护院。 罢了,在屏风后应该也能拿出药箱的,她们总不至于进去盯着她如厕吧? 元卿凌进了屏风后面,蹲坐在恭桶上,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两名 侍女都站着不动,但是也没进来。 她轻手轻脚地取出药箱,原先问徐一借了一把匕首放在药箱里,但是药箱收起来的时候因为有匕首在,竟然无法缩小,所以,匕首最终没放进去。 如今看来,麻醉药是她唯一可用的武器了。 但是,元卿凌很无奈地发现,麻醉药只有一管了,剂量只够麻醉一个人,如果是惠鼎侯,她觉得这麻醉药大概三分钟都维持不了。 她找了一下,分明记得还有好几瓶依托咪酯的,怎么不见了?药箱,你这一次不给力啊。 元卿凌心里暗暗着急。 “姑娘好了吗?”外头,传来侍女的问话。 “快了!”元卿凌应了一声。 套好针头,藏于袖袋之中,药箱也收了起来,再把头发整理好,免得披头散发看着太狼狈。 方才进来的时候是从后门被带进来,一路带到这里,路线她记得清楚,如果要逃出去,最好还是用后门逃。 可问题只有一管麻醉剂,却有两个人,而且还不知道惠鼎侯是否在外头,如果惠鼎侯在外头,就算是逃得出这道门,也出不了侯府大门。 看来,这一管麻醉药,只能是给惠鼎侯了。 惠鼎侯去了书房,招来心腹,“你带人布防府邸,不许任何人闯进来,若楚王来到,先拖延,然后故弄玄虚让他认为楚 王妃在这里,再放他进来找。” 心腹一怔,“侯爷,那他若是找到楚王妃怎么办?” 惠鼎侯狰狞一笑,“取悦过本侯的,就是本侯的人,本侯便是把她挫骨扬灰,也不会叫人寻得半点踪迹。” 心腹明白,“行,那等侯爷在暗道里送走楚王妃之后,再放楚王进来。” 惠鼎侯从书桌上拿起一把匕首,把玩了一下,倏然狠狠地把匕首刺入桌面,匕首竟没入到了刀柄部位,他阴冷沉暗地道:“宇文皓那小子,本侯早就看他不惯,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让他出任京兆府尹一职,不过,不要紧,他有本事登上去,却没本事坐稳,这一次这个愚蠢的女人亲自送上门来,本侯便要用她让宇文皓堕入万丈深渊,永不得翻身。” 心腹也冷笑,“是的,侯爷可一雪前耻了。” 惠鼎侯想起当日的耻辱,依旧恨得胸口发胀,“当日他不过是本侯麾下的一名先锋,仗着皇子的身份,竟然敢当着众将士的面痛打本侯,让本侯颜面尽失,甚至差点被皇上问罪,若不是伯父为本侯兜着,只怕本侯也难有今日的成就,这口气,在本侯心里压了多年,今日,总算可以清算了。” “侯爷放心,今日保管能定楚王一个诬陷朝廷大员及私闯侯府的罪名。”心腹道,他抬 起头,“那楚王妃如何处置?” 惠鼎侯冷笑,“既然是送上门的,本侯何妨用她来羞辱一下楚王?只是不知道他得知自己的媳妇被本侯玩弄,会有什么感觉呢?” “好,那便等侯爷吩咐,再送她入暗室,暂时安置别院,等侯爷发落。”心腹道。 惠鼎侯眯起眼睛,宇文皓啊宇文皓,当日你是何等的勇猛?打了本侯不说,还三番四次抢了本侯的功劳,岂能再容你蹦跶? 想起元卿凌,他冷笑,他当然不信元卿凌说的话,想来看看未来的妹婿是什么样的人?只怕是宇文皓这龟孙子派来设陷阱的,所以,他笃定宇文皓今日会来,宇文皓恨极了他,一上任,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他。 太心急了。 元卿凌最终放弃了麻醉侍女的念头,因为她听到外头有低低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外头还派了人把守,她只有一管麻醉剂,不可浪费。 但是药箱这一次真的很不给力,也让她比较颓然,之前还以为药箱是会因应她的意念或者形势来改变里头的东西,但是显然不是,她如今特别希望药箱里有一把枪。 她坐下来,理清思路,心里头也慢慢地冷静下来。 机会只有一次,她不能出任何纰漏,一旦出了纰漏,这条命不说,死前还得受辱。 “姑娘,侯爷有请 !”侍女出去外头说了两句话,便进来对元卿凌道。 “请?”元卿凌看着她,“去哪里?” 侍女含笑道:“侯爷在房中等您,已经备下了酒菜。” 元卿凌自知不能不跟着去,便道:“好,带路。” 出了门口,上了回廊拐了大概三个弯,便抵达了一所厢房门口,元卿凌嬷嬷地记住了路,这里比方才的地方要偏僻一些,狗吠声很响,听着就像是在隔壁院子传来的。 门打开,侍女忽然冷冷一笑,“进去吧,姑娘!” 她一手推了元卿凌的后背,元卿凌踉跄跌入,好不容易站稳,却听得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屋中光线黯淡,窗户上了厚厚的青色帘子,门上也糊了黄色的纸,遮蔽了光线,元卿凌忍住心头的惊惧,看向左侧尽头处的一抹烛光。 那烛光越发明亮起来,照着房中的一切,持着蜡烛而来的,正是惠鼎侯,他一脸鬼魅阴森,邪气十足,且他不穿上衣,露出满是大大小小刀疤却精壮的上身。 让元卿凌觉得惊惧的不是此人,而是这房中墙壁上挂着的许多刑具和那些……虐待女人的用具。 其中,许多染了血迹斑斑,散发着腐烂腥臭的气味。 元卿凌下意识地掩住鼻子,心里头的怒火胜过了害怕,这个房间,到底断送过多少女子的性命? 第96章 逃命 “怕?”惠鼎侯邪佞一笑,“本侯倒是佩服你,为了帮宇文皓扳倒本侯,你真的是连命都不顾了。” 因着狂怒,元卿凌反倒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惠鼎侯,慢慢地走过去,“侯爷说错了,我不是为了他。” “是吗?那你是为了谁?难道是为了让本侯享用你曼妙的身体?”惠鼎侯冷笑,但是眸光却邪气地在元卿凌的身上流连,最后,盯在了她的胸口,有一个吞咽的动作,眼底嗜血和狂肆顿生。 元卿凌微笑,双手藏在袖子里,握住了那一管麻醉剂。 “女子都喜欢威武的将军。”元卿痴痴凝望着他,再进一步,眸子含烟笼愁,“只可惜,我错看了宇文皓,他不喜我便罢,还是个软骨头。” “是吗?”惠鼎侯丢弃了蜡烛,一把搂住她的腰,压在他的身前,凑头下来,狞笑道:“如今后悔,可还来得及,宇文皓本就是个软骨头,算什么东西?” 元卿凌的手攀上他的后背,依旧痴痴凝望,“是啊,我实在是恨他……” 她的指甲印入了他的皮肉,引得他眸子深沉,整个地轻颤,享受着这一份微微的痛楚。 元卿凌把头贴在他的胸前,越发是这个时候,她越是冷静,针管在方才指甲划过的位置,注射进 去,再以另外一只手指抓着他旁边的皮肤肌肉。 铁手倏然捏住她的脖子,他一手伸向后背,捏住元卿凌的手夺下了针,眼底充血,狂怒充盈,一巴掌打在了元卿凌的脸上,“想用暗器?” 元卿凌觉得那边脑袋都没了,麻木了半响才觉得火辣辣的痛,眼前发黑,一阵阵眩晕袭上,嘴里有腥甜的气味。 她强自撑着,看了那针筒一眼,心里一下子就定下来了,麻醉药已经全部注射进去。 她咧嘴一笑,鲜血从嘴角直流,“我恨他心慈手软,当初没杀了你。” 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近乎狰狞的,这份狰狞刺激了惠鼎侯,他眼底杀机顿起,一手扯起她,衣衫一剥,露出半个肩头。 他俯身朝着元卿凌的肩头一口就咬过去。 “……三,二,一!”元卿凌无法避开,只能默数着。 惠鼎侯轰然倒地。 肌注麻醉生效了。 元卿凌本想拔腿就走,但是,既然已经麻醉,犯在她的手里了,总不能叫他好过。 元卿凌做了一件她认为前世今生最大胆的事情。 抡起了一把椅子,用椅脚狠狠地戳下惠鼎侯的裆部。 鸡飞蛋打! 这是很冒险的做法,因为麻醉剂量不大,他武功高强,可能会因为剧痛惊醒,但是,如果就这 么罢休,以后他还会祸害其他女人。 她想过杀了他,但是,她不曾害过人命,下不去手。 所幸,惠鼎侯没有醒来。 她看到地上有一把血迹斑斑的剪刀,捡起来藏在袖袋里,快速退到门口,外头有人,她沉了一口气,高声道:“对不住,侯爷,我今日确实是吃坏肚子了,我去去茅房就回来,很快,您等我。” 她转身,拉开了门又迅速关上,外头站着方才伺候的两名侍女。 她们也听到了元卿凌的话,便道:“姑娘要去茅房?奴婢带你去。” 元卿凌捂住肚子道:“好,多谢了!” 她一边说,一边四处看,除了这两人之外,并无其他人看守。 看来,惠鼎侯也不喜欢太多人听他的“表演”。 跟着侍女出去,刚出了院子,便听得身后传来另外一位侍女的声音,“她伤了王爷,快拿下她。” 元卿凌听得她的喊声刚起便已经知道事情败露,在侍女出手之前,飞快地拿出剪刀刺向侍女的耳朵。 一个有身手的人,刺向她其余地方她都能短时间内还击,但是直接刺入耳朵,刺伤耳膜,会引起剧痛,让她下意识地捂住,顾不得反击。 侍女惨叫一声,元卿凌拔腿就跑。 侍女的叫声引来了守卫,脚步声急速响 起,她慌不择路地进了旁边的院子。 刚进去定睛一看,吓得腿肚子发软。 起码二十多条恶狗,凶神恶煞地一同吠叫,这些狗很饿,眼睛发红,一看就知道是喂生肉的。 喂生肉的狗凶悍都很,服从性也很高,如果主人发出号令,会直接撕咬敌人。 元卿凌扶着墙,软软地退后,追兵已经急赶而至。 “伤了侯爷想走?”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阴恻恻地站在了元卿凌的面前。 元卿凌认得他,他是陪着惠鼎侯去倾城小筑听曲子的那位护卫。 前后截堵,她心下绝望,真没想到逃跑的计划竟然这么快就失败了。 她伤了惠鼎侯的子孙根,惠鼎侯还不把她千刀万剐? 想到那屋子里的刑具,她宁可被恶狗咬死,只盼着一口咬了喉咙,让她死得迅速一些。 不知道宇文皓知道她死了,会不会很开心呢? 临死,她想到的竟然是这个渣男。 那护卫一步步逼过来,手中持着鞭子,脸色阴狠,嗜血,比起那些恶狗的眼睛更恐怖。 元卿凌毅然转身,看着这二十余条大恶犬,不知道自己的话它们能不能听懂,“来,朝我喉咙,狠狠地咬,我绝不死在他们的手中。” 她话音刚落,所有的恶犬竟然静止了前进,站在原地一 动不动,眼底的赤红似乎消淡了一些。 甚至,带了一丝茫然。 元卿凌一怔,心底窜起一抹狂喜,莫非和福宝一样,都可以和她沟通? 横竖一死,不妨试试,她上前一步,指着那些护卫对恶犬道:“大哥,我们是一国的,同类,咬死他们。” 二十余条恶犬,倏然沸腾起来,冲着她一顿吠叫,且直接就朝她冲过来。 元卿凌脸色苍白,她听得懂,那是犬类发起攻击的口号。 小命完蛋了。 但是,形势迅速逆转,恶犬没有袭击她,只是从她身边跑过,冲向了护卫。 护卫似乎没想到恶犬会撞向他们,一时大怒,喝了几声,往日发号施令恶犬是会听的,但是今日竟然疯了一样,见人就咬,护卫乱成一团,只顾着自己逃命,但是恶犬没有真的撕咬他们,只是咬住裤管,或者一口下去只见血不见骨头的那种。 可纵然如此,场面也实在太凌乱了。 元卿凌被眼前的变故吓得都傻了,听到最大的一条短尾巴竖耳朵黑狗冲她吠叫了几声,意思是叫她赶紧逃命啊蠢蛋之类的。 她乱得心肝都破裂了,也不确定有没有蠢蛋这个意思,总之不管了,发了疯似地跑,围墙底下有铁笼,她助跑足够的话能一脚踏上铁笼再翻过围墙。 第97章 搜 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 她一脚踏在铁笼上,顺利翻过围墙,像飞人一样下地,但是摔得很惨,后脑勺似乎磕在了石头上,她一手摸过去,出血了。 顾不得那么许多,她夺命狂奔,恶犬也跟着追过来,但不是追她,而是要拦开追她的护卫。 有恶犬的保护,元卿凌顺利地从后门跑了出去。 出了后门,她依旧没命地跑,她甚至都不相信自己逃过一劫了。 跑出去老远老远,她躲进一条小巷子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发现心脏原来一直都悬在嗓子眼上,都快要跳出来了。 头很痛,脸很痛,痛死了。 她连忙拿出药箱,取出纱布抹了消毒水就包扎住头部,先回王府再说,不能留在这里,一会被侯府的人追到就死定了。 站起来,她才觉得双腿抖得厉害。 真是活了两辈子,都没试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在前生,她是出了命的乖乖女,就连逃课都不曾试过,更不要说逃命之类的。 她想到今日相助过她的恶犬……不,狗狗,不知道它们的命运会如何呢? 攻击主人,只怕下场会很惨吧? 可她有什么能力去救它们? 元卿凌难过起来,那短尾巴竖耳朵的大黑狗 刚刚还很贴心地喊她逃命。 惠鼎侯是个残暴的人,被伤了子孙祠堂,黑狗帮助自己逃跑,哪里会轻饶?算了,还是先回府再想办法吧,她这样安慰自己,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 她慢慢地走出巷口,探头出去确定没有追兵,正想出去的时候,却见东侧大街上忽然马蹄声急速响起,一支队伍映入眼帘。 队伍为首的十余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很是威风的样子。 她连忙缩了回去,以为是追兵。 不过,缩回去之后又怔了一下,貌似前头策马的那个人,是宇文皓? 她身子贴墙,脑袋探出去看,果然是宇文皓。 他身穿日月纹的紫底刺绣官服,头戴官帽,面容凛然,凝重而萧杀。 徐一和汤阳也策马跟着他,后面几个也认识,是府兵,出入总是看到的。 至于后面的那些……元卿凌看了一下,不认识,不过,衣裳一致,步伐整齐划一,像是兵士。 他带着这么多府兵和京兆府的兵士去哪里? 看他去的方向,似乎是惠鼎侯府。 元卿凌一时怔住了,他该不是带人去救她吧? 但是他怎么知道惠鼎侯抓了她呢? 应该不是,他没这么好心。 他还巴不得她死了呢。 她等队 伍走过之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包着脑袋,身穿男装的她,面容青肿,指印清晰,本该十分引人注目。 但是没有,伫立两旁的行人都在看队伍的远去。 “是楚王吧?他带着京兆府的兵马去哪里?” “是楚王没错,新官上任,估计是要找谁的麻烦了。” “这一上任就劳师动众出动这么多兵马,不知道是要办什么大案子呢?” 元卿凌听着,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他真的是去惠鼎侯府救自己怎么办? 带着这么多人去,看样子是要搜查府邸,不知道有没有皇上的圣旨,如果没有圣旨,无因盘查侯爵,若查不出什么来,皇上肯定是要问罪的。 宇文皓不至于这么鲁莽吧? 她也不敢跟着去,只蹲在地上,继续冷静冷静。 元卿凌逃出去不久,惠鼎侯就已经醒来,府中有大夫,看了他的伤势,直是摇头,“侯爷只怕再不能人道了。” 惠鼎侯慢慢地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赤红一片了。 残暴,嗜血,邪佞,如逼到了绝路的豺狼。 狂怒让他的脸色在惨白之中,透出一抹激红来,面容也近乎扭曲。 心腹上前,他今日确实狼狈,衣裳被狗咬破 了几处,但是所幸没伤着。 “侯爷,还有一事实在怪异,楚王妃逃走的时候,竟使得院子里所有的狼犬为她开路,甚至撕咬府中护卫。” 惠鼎侯简直不能相信,府中二十余条狼犬,都是他从苞藜带回来的,专人训练,凶悍无比,服从性很强,一条犬,便可抵一位高手。 “临阵反水,杀!”惠鼎侯咬牙切齿地道。 “是!”心腹应道,“还有,监视回报,说楚王即将抵达侯府。” 惠鼎侯眼底杀意顿起,盯着大夫道:“为本侯包扎好,本侯要会一会宇文皓这孙子。” “侯爷,您的伤势不宜……” 惠鼎侯冷冷地打断大夫的话,“本侯若不动,是否可治愈?” 大夫垂下了头,“只怕……也是不行的。” “那就废话少说。”惠鼎侯怒道。 不管是宇文皓还是元卿凌,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不会叫他们好活更不会好死。 宇文皓抵达侯府门外,一众人翻身下马,不等门房出来问,便浩浩荡荡地闯了进去。 惠鼎侯带着府兵和护卫出来,看到宇文皓的一瞬间,他便执意要把此人挫骨扬灰,新仇旧恨,一次清算。 “王爷带这么多人来我侯府,有什么指教?”惠鼎侯冷冷地问 道。 宇文皓也冷冷地看着他,对惠鼎侯,他是真的恨之入骨。 他第一次从军,便是跟在他的麾下,从他进入军营第一天,便不曾被他看得起过,言词之间,多是讽刺侮辱,刻意掩盖打压他的功劳,甚至多番上书说他贪功冒进,鲁莽用兵,若最后不是监军为他正名,只怕如今他还出不了头。 后更因他残害女子而与他打了一架。 曹参军上前拱手道:“有人亲眼目睹侯爷掳走了楚王妃,为怕侯爷名誉受损,王爷特带人前来查验,以求还侯爷一个清白。” 惠鼎侯怒道:“荒唐,本侯连楚王妃是什么模样都不曾见过,如何掳走?” 曹参军问道:“那敢问侯爷,今日是否在街上带走了一人?” 惠鼎侯冷冷地道:“不曾,纯属诬陷。” 宇文皓眸光冷厉地看着他,“是不是诬陷,一搜便知。” 惠鼎侯不怒反笑,露出黑黄的牙齿,却仿佛是豺狼张开了嘴巴,“王爷,本侯府邸,岂容你说搜就搜?” “侯爷怕本王搜出来吗?”宇文皓盯着他道。 惠鼎侯也盯着他,慢慢地上前来,每一步,皆是钻心的痛,两人对峙着,眸光如利剑往来,不曾动手,便已经营造了刀光剑影的战场。 第98章 亲手打死你 宇文皓闻得他身上有一股子的血腥味道,心里微微一沉。 惠鼎侯行动自若,应该无伤,那么,是谁的血腥味? 那丑女人,莫非已经惨遭不测? 念及此,他心思顿急,道:“本王今日调动京兆府兵马前来调查王妃失踪一案,还请侯爷配合。” 惠鼎侯慢慢地收回锐利的眸光,哼了一声,“王爷好大的官威,既然是来查案的,本侯断没有不配合的道理,但是,若在侯府搜不出来,本侯就得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言词之间,尽是威胁,这威胁,又哪里止参一本这么简单? 宇文皓连下两道命令,“参军,汤阳,你们带人入府搜查,记住,要看清楚是否有暗室,地道,搜得清清楚楚,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徐一,你带人搜着前后门,调查结束之前,不许任何人出府。” “是!” 军士行动迅速,已经分开几路搜了进去。 惠鼎侯和宇文皓依旧站在原地对峙,但是,宇文皓心里已经觉得不妥,没来的时候那种笃定。 他带着京兆府的府兵而来,惠鼎侯最终是会配合的,但是,绝不会配合得这么彻底,莫非,元卿凌已经被处理了? 惠鼎侯见 他露出忐忑之色,冷冷一笑,面容狰狞,眸光阴森,“王爷,若搜不出来,你只管等着。” 宇文皓不语,眸色也十分阴沉。 从惠鼎侯的眼光中,他嗅出了阴谋的气息。 要么,是徐一上当了,他没有掳走元卿凌。 要么,是他掳走了元卿凌,但是没有带回侯府。 不管是哪一样,今天他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 感情用事,没有调查清楚。 可没有时间可以调查,假如丑女人真的落在他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能赌这一把,就当是还了元卿凌的救命之恩,虽然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知晓本侯为什么一直针对你吗?”惠鼎侯极尽讥讽之能事,扬唇冷笑,掩盖眸子里的残毒冷狠。 宇文皓略显浮躁,“本王一直想知道,请侯爷不吝赐教。” 惠鼎侯竖起尾指,嘲讽地道:“因为本侯看不起你,你除了武功好一些,心思筹谋都不行,固执冷傲,不听军令,不尊帅长,偏生皇上有心让你建功立业,你便借此一路扶摇而上,若非你有一个皇帝老子,今日岂配站在这里与本侯说话?” 宇文皓笑了,“怪你命不好,没有摊上一位皇帝老子。” 惠鼎侯 张狂一笑,道:“是吗?兴许有皇帝老子也不见得管用,今日你一样栽在本侯的手里,本侯要打得你彻底没有翻身之力。” 他神情无比倨傲自得,眼底却有着更疯狂的执恨,盯着宇文皓,几乎要把宇文皓彻底焚烧。 宇文皓神情平静,但是内心却焦虑万分。 怕在侯府找不到元卿凌,也怕找到她,因为如果找到她,只怕她…… 他竟有一种不敢想的恐惧。 府兵逐一回来禀报:“王爷,正厅搜过,没发现。” “王爷,后院搜过,没发现。” “王爷,府中各处勘察过,发现暗房,但是没发现王妃。” 宇文皓的心慢慢地沉下去,他抬头看了惠鼎侯一眼,惠鼎侯冷傲得意地笑着。 汤阳快步走来,禀报道:“王爷,在后院耳房那边发现一所厢房,里头满是刑具。” 他一扬手,便见几名府兵抬着那些刑具走过来,放在宇文皓的面前。 宇文皓看到那些刑具上很多都布满了血迹。 惠鼎侯冷冷地道:“怎么?本侯的刑具房也要搜吗?” “不知道侯爷要刑具房何用?”宇文皓慢慢地问道。 “惩处不安分的下人,王爷大可以参本侯一本,便说本侯私设 刑具房,对下人残暴。”惠鼎侯哼道。 汤阳显得很着急,今日基本能查的地方都查过了,真没发现王妃的踪迹。 徐一这小子到底看没看清楚啊?若是闹了乌龙,可就是大祸事了。 参军也回来了,道:“王爷,除了一所关着恶犬的院子,全府搜遍。” “恶犬?”宇文皓眸色一闪。 惠鼎侯懒洋洋地道:“谁都知道本侯养了二十余条恶犬看家护院,王爷若认为本侯会把王妃藏在里头,尽管进去搜一下,只是,恶犬无性,若出了什么事,别怪本侯没事先提醒。” “王爷,只剩下这院子没搜了。”汤阳道:“不如,让属下带人进去看看。” 宇文皓沉吟了一下,道:“本王亲自去。” 汤阳的武功还行,但是轻功没他好,若是恶犬得令追逐撕咬,他逃不出去。 汤阳一急,“王爷,危险。” “不妨,”宇文皓淡淡地看了惠鼎侯一眼,“本王若在侯府出事,侯爷也会过意不去。” 担待不起,他始终是亲王。 惠鼎侯只是冷冷地笑着,阳光从树梢里穿透下来投在他的脸上,斑驳阴沉。 “本侯有言在先,王爷若因此废了一条胳膊,或者废了一条腿, 可就怪不得本侯了。” “无妨!”宇文皓沉狠地看着他,“这条命没丢就好,但凡还剩一口气,都必定会记得侯爷恩典。” “王爷,属下陪你进去。”汤阳道。 “属下也陪王爷进去。”参军也上前道。 宇文皓压手,“你们跟着去,但是不必进院子里头。” 他看着惠鼎侯,“烦请带路。” “乐意!”惠鼎侯竟躬身说。 惠鼎侯的心腹见此,露出了残毒的笑意。 这些恶犬,迟早得杀,若今日伤了楚王,杀了恶犬再向皇上请罪,皇上也不能跟畜生置气,而侯府的交代也够了。 而那些恶犬因着追逐撕咬主子,圈回来之后便是一顿毒打,打得狂性正起,若见了敌人,只需要一个手势,便可叫恶犬群起攻之。 一行人往恶犬的院子而去。 远远地,便听到了疯狂的狗吠声,声浪袭人,一声高过一声,震耳欲聋。 大门是关闭着的,但是,那疯狂的狗吠声仿佛要从里头爆破而出一般。 宇文皓硬着头皮,他曾从狗嘴里救回自己的命根,对狗从此便有了恐惧的心理,今日若不是没办法,他绝不会进去。 元卿凌,你最好还活着。 本王要亲手打死你。 第99章 元卿凌从天而降 门一打开,宇文皓就头皮发麻。 二十余条伤痕累累的恶犬凶神恶煞地冲他吠叫,警惕,仇恨,狗眼赤红,仿佛只要他动一步,就立刻上前撕咬他。 惠鼎侯冷冷地道:“王爷,不敢进去吗?” “王爷,不可!”汤阳连忙劝道,他虽不是养犬人,但是看这些恶犬身上的伤,应该是刚被毒打过,正是血性发作的时候。 宇文皓定了定神,凌空而起,想从恶犬身上掠过,殊不知,那心腹对恶犬打了一个手势,恶犬顿时发疯地冲过来,跳起,围堵,宇文皓压根无法接近里头的房屋。 他跳跃了几下,袖子和衣摆已经被咬破,若不是反应迅速,只怕肉都要被啃了走。 “王爷小心!”汤阳忽地冲他喊了一声。 宇文皓连忙回头,却见一条短尾巴竖耳朵的恶犬竟然跳了起来,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如闪电一般冲向宇文皓的后背。 宇文皓慌忙侧身,狼狈躲过,但是狗爪子在他的脖子后一扫,便显几道血痕。 参军和汤阳想冲进去,惠鼎侯却是一拦,道:“站住,没有本侯的允许,谁都不许进这院子里头。” 汤阳看见惠鼎侯旁边的心腹在不断地打手势,吹口 哨,而且,嘴里发出呼呼呼的声音,这应该是攻击口号。 汤阳大怒,“侯爷,你这是恶意伤人。” “恶意?本侯警告过王爷不可进去,是他执意要去。”惠鼎侯冷傲地道。 汤阳咬着牙,看到宇文皓的处境已经很危险,虽然凭王爷的轻功可以逃出来,可这样就无法搜里头了。 横竖事已至此,今日找不到王妃,也是大罪,不妨最后一试。 他沉声道:“来人,攻进去,只搜屋子不伤犬,务必要快。” 若伤了犬只,血腥会引得它们越发疯狂,一旦纠缠起来,除非是把犬全部杀了,否则,犬剩下最后一口气,也都必定要撕咬复仇。 而且,冲入侯府,什么都没搜出来却杀光了“看家护院”的犬只,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几十余人冲进去,为宇文皓解困,宇文皓得以抽身出来,和几名府兵一同冲进各间屋子里。 所有屋子大门打开,空无一人。 其中有一个房间,竟仿佛是书房的摆设。 宇文皓心中一沉,上当了。 “王爷!”惠鼎侯和府中侍卫已经进来了,恶犬停止攻击,全部蹲在院子一旁的角落,惠鼎侯走到宇文皓的面前,厉声道:“这是本 侯的书房,里头有我军机密的文书和兵器草图,你带人闯入,私窃我军机密文书和草图,意欲何为?” 汤阳也反应过来了,放任他们搜府邸,最终的目的在这里。 若只是无故搜查侯府,诋毁和构陷当朝大员,皇上的处罚不会过重。 可如果是偷盗机密文书和兵器草图,则是大罪,便不杀头,也得下狱。 汤阳心中一怵,看向宇文皓,“王爷……” 宇文皓已经冷静了下来,慢慢地转眸看向惠鼎侯,冷笑道:“侯爷好计策。” 惠鼎侯的眸子和恶犬的眼睛同一色,桀骜嗜血,得意张狂地道:“还记得本侯当日在帐前说过什么吗?总有一天,你要落在本侯的手里,本侯会让你生不如死,永不翻身。” 他身上的那股子血腥的味道越发浓烈,眼底的恨意也尽露无疑。 宇文皓心底几近绝望。 他几乎可以确定,元卿凌已经死了。 不知道为何,事到如今,他反而不担心自己的前程了,横竖,他已经受惯了冷遇,父皇总不至于要他的命。 他盯着惠鼎侯,如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冷狠地道:“如果本王查实元卿凌真的死在你的手里,本王便是拼了这条命,都要 你为她垫尸底。” 惠鼎侯哈哈大笑,“王爷真是高看自己了,只怕今日之后,王爷自身难保,还是留点力气顾惜自己的小命吧。” 宇文皓咬牙切齿,却奈何不得。 这辈子,除了在公主府那一次外,不曾试过这般屈辱。 心腹上前拱手,“侯爷,是否如今入宫面圣?” 惠鼎侯张狂的笑容一收,眸色阴鸷,扬手,“备马,再请首辅,本侯要与王爷到御前论了一论。” 汤阳脸色苍白地上前,“王爷……” 宇文皓冷声道:“收兵!” 汤阳怔怔,侯府里发生的事情,这一变故等同晴天霹雳,王爷的翻身,也不过是焰火一闪,便瞬间化为乌有。 参军也是惶然不知所以,直叹自己倒霉,窃文书一罪,若真的追究下来,今日在场的只怕是逃不了干系。 府兵和京兆府的兵卫退出去的时候一声不吭,寂然一片。 惠鼎侯是说不出的酣畅,这一口气窝在心头几年,若不是首辅拦住,这几年早就整了楚王,哪里容得他蹦跶到如今? 不过,现在也正好了,他宇文皓以为重登巅峰,正是得意之时,这个时候把他拉下来,摔得更疼更彻底。 他狰狞地笑着,眸子如 毒蛇一般发出阴森阴毒的光芒。 宇文皓忽然转身,横竖都这样了,还不如先出一口气。 他冲惠鼎侯森森一笑,惠鼎侯还没回过神来,便见他势如闪电一拳击出,正中他的鼻梁,反手勾拳,又击打在他的太阳穴,惠鼎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护卫和心腹急忙上前扶着,怒瞪着宇文皓。 宇文皓怨气消了一半,眉色一扬,“侯爷身份尊贵,以后出入要小心,指不定那些破落王爷什么时候会给你致命一击。” 惠鼎侯吐了一口鲜血,桀骜阴沉地看着宇文皓,仿佛要把他活剥生吞了一般,“放心,本侯都记得,连同今日的两拳,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宇文皓冷冷一笑,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看到有一个人飞快地从院子后面跑过来,那身影…… “救命啊,王爷救命啊!”那人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喊,远远就看到她头脸都是血和灰尘,衣衫也多处勾烂破损,男装打扮却是女人的声音。 在那一刻,宇文皓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瞬间沸腾起来,他站着不动,心慢慢地安放原位。 汤阳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失态过,尖声就喊,“王妃,是王妃!” 第100章 又被揍了 一众府兵冲了过去,参军也跟着跑过去,扶住了元卿凌。 惠鼎侯几乎有点不能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心腹,心腹也是一脸的惶然惊慌。 元卿凌被搀扶过来,宇文皓一把抱住了他,脱了外裳包着她,元卿凌看样子慌得很,整个人都在发抖喘气。 她脸肿得很厉害,后脑勺也在渗血,看着就要晕过去的样子。 但是,她却靠着宇文皓转身指着惠鼎侯,带着哭腔道:“是他,他掳走了我,且对我用刑,要我说出皇上委派王爷为京兆府尹的原因。” 宇文皓转身看着惠鼎侯,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一寸寸地褪去,变得惨白。 “侯爷,”宇文皓扬唇冷笑,“马都备好了吧?是入宫还是跟本王回京兆府?” 惠鼎侯沉着脸盯着宇文皓,半响,才回头吩咐,“请首辅大人到京兆府去。” 他的眼睛盯着元卿凌,仿佛至今不能接受她跑回来的事实,他眼底的恨意,淹没了一切,甚至这份恨意,比对宇文皓还要深。 恨之深,便连宇文皓都感受到了。 他静静地看着元卿凌,她蜷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他的手摸向她的后脑勺,染了一手的血,心中便说不出的烦躁愤怒,对汤阳道:“先送王妃回府。” 元卿凌慢慢地抬起可怜兮兮的脸蛋,指着里头那群恶犬,“王爷,惠鼎侯指使恶犬伤人,必须把它们都带回去。” “杖杀!”宇文皓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不!”元卿凌猛地道,“不可杀。” 宇文皓眯起眼睛看她,她如今站直了,哪里还有半点惊慌的样子? 见宇文皓盯着自己,元卿凌睫毛一垂,努力的挤出了一点泪意,“先审再杀。” 宇文皓不知道她搞什么把戏,惊喜过后,就满心的愤怒,只等先处理了惠鼎侯,晚上回府再跟她慢慢算账。 “带走!”宇文皓冷冷地对汤阳道。 “狗……恶犬呢?”元卿凌问道。 “也一并先带回衙门。”宇文皓淡淡地道。 元卿凌这才放心地跟着汤阳走,路过惠鼎侯的身边,惠鼎侯只觉得胯部疼痛,羞辱和怒火急窜而上,竟一手就捏住了元卿凌的脖子。 元卿凌直接提起膝盖,往他的裆部一顶,惠鼎侯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捂住了裆部,在地上打滚。 鲜血渗出。 众人惊骇,甚至连宇文皓都为之震惊不已。 元卿凌却甩了一下袖子,对汤阳道:“走!” 全然,没有半点害怕和惊惧。 宇文皓眯起眼睛看她挺得很直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有半 点被营救出来的惨烈模样吗?没有,相反,她像斗赢的公鸡,雄赳赳地走了。 汤阳带元卿凌回到府中,一路上,汤阳都没问什么,只等元卿凌进去沐浴换衣裳,再叫府中的御医为她治疗伤势。 御医走后,汤阳问道:“王妃,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元卿凌盈盈垂泪…… “王妃还是别装了。”汤阳毫不留情地拆穿。 元卿凌脸色一收,无趣得很,“诚如你所见,我被人掳走,差点死在惠鼎侯府了。” “就这样?” “就这样,”她扶着脑袋慢慢地站起来,“或许还有其他的,但是我头痛得很,实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对了,烦劳告诉王爷一声,我这几天怕是不能见风外出,也不方便见人。” 汤阳哭笑不得,罢了,得先回京兆府一趟,王妃既然已经安全,事情可慢慢再问。 “汤大人!”元卿凌喊住他,“如果可以,请妥善安置那些狗。” “若不说出原因,只怕王爷会把所有的狗都处死。”汤阳道。 元卿凌知道汤阳很狡猾,只得道:“我能逃出去,多亏了这些狗,它们救了我。” 一句能逃出去,已经证实了汤阳心中所想,他拱手,“属下会尽力救王妃的恩人。” 汤阳走后,喜嬷嬷才惊颤地道 :“王妃竟然落在了惠鼎侯的手里?” 元卿凌道:“所幸王爷及时来救。” “王妃可有……”喜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没问了。 “没!”元卿凌知道她要问什么,便一口回答了。 喜嬷嬷这才放下心来。 “我困了,睡一会儿,嬷嬷,如果王爷回府来了我这里,帮我千万挡着。”元卿凌千叮嘱万叮嘱。 “知道了。”喜嬷嬷含笑道,“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不妨,躲得过初一就好,怒气会慢慢消淡的。”元卿凌很乐观地说。 她趴下来,最近趴着的睡姿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后脑勺伤了,只能这样睡。 事实证明她是盲目乐观。 宇文皓从京兆府回来,直奔凤仪阁。 喜嬷嬷自然拦不住。 惠鼎侯拿下之后,问了侯府护卫和心腹的一些口供,那边再请了褚首辅,褚首辅说惠鼎侯伤势过重,需要医治,等医治之后再审。 至于是什么伤势,宇文皓亲眼看了,脑门就一阵阵冒烟,想也不想就冲了回府。 他满腔怒火,却看到元卿凌呼呼大睡,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噼噼啪啪地就朝她屁股招呼了下去。 这几巴掌打得狠,宇文皓是把心头的怒火都招 呼过去了。 睡梦中的元卿凌惊跳起来,懵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揍了,当下呲牙咧齿扑打了过去,“你说过不能再打我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宇文皓一掌罩住她的脸往后推,怒道:“说,惠鼎侯的伤势是怎么回事?” 元卿凌扒拉开他的手,气势顿时消失,扬起讶异的眸子,“什么伤势?谁伤了?惠鼎侯?我怎么知道呢,我被他关着,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的。” 宇文皓站在床前,双手抱胸,冷冷地道:“说不说?” “真不知道啊。”元卿凌老实巴交地道。 “不说是吧?行,你是涉案人,本王便把你带回衙门一同审讯。”宇文皓寒着脸,对外喊了一声,“汤阳,准备镣铐,带她去京兆府审讯。” 元卿凌看着早有准备的汤阳迈步进来,徐一也跟在后头,他手里拿着一副镣铐,面容狰狞地走过来。 “王妃还是说了吧,此案要上报皇上,不能有丝毫的差错,这并非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汤阳苦口婆心地劝道。 元卿凌倒不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光彩,只是伤人子孙根这个事情过于阴鸷,她不想说。 不过,如果要上报皇上,那她还非得跟宇文皓交代才行,让宇文皓再编造说辞呈报皇上。 第101章 不敢 斟酌着的时候,宇文皓已经冷冷地道:“你不招便行了吗?惠鼎侯身边的人已经说了,你连续几天故意在惠鼎侯的面前晃悠,知道他好男风,你偏故意着男装去勾他,你到底是不是脑子坏了?还是脑门被鬼拍了?惠鼎侯是什么人?你竟然敢去招惹他,你这条命如果不要的话,自己去挖个坟把自个埋了就成,别给本王惹麻烦,本王恨不得弄死……” 元卿凌看着怒容满脸的他,轻声打断:“在侯府的时候,我听到你跟惠鼎侯说如果我死在他的手里,你会不惜一切杀了他让他为我垫尸底,王爷,原来你这么爱我。” 这应该是最快能让他住嘴的办法了。 果然,宇文皓愤怒的脸倏然僵硬,嘴角抽动了几下,像是中风后遗症一样,“你他娘的鬼扯什么爱?” 正欲好一顿分辨,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汤阳淡淡地道:“王爷,伤势的事情。” 宇文皓顿时会过意来,眉毛咋呼地竖起,拽住元卿凌的手臂直接拖过来摁下,巴掌举起,眼看就要落下,元卿凌连忙识时务地道:“说,我说。” 宇文皓一把放开她,“今日不跟你胡闹,你若不从实招来,有板子等着你。” 为今之计,也只能向恶势力低头 了。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盘腿坐在床上,清了一下嗓子,这般磨叽却被宇文皓揪着她耳朵喝了一声,“说啊!” 元卿凌委屈地缩着脖子,看着他凶恶的脸,“马上说啦。” “有半句虚假,本王就先杀了你再跟父皇交代,你最好别挑战本王的底线。”宇文皓怒道。 元卿凌知道他倒未必心存要杀她的念头,但是,失控杀人也是有的。 遂也不敢隐瞒,道:“我想着惠鼎侯这样的人作恶多端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把他入罪,心中不甘,知道他的癖好之后,我便乔装打扮故意去接近他,开始只想引起他的注意,等他上钩的时候我再设下陷阱,让王爷带人当场把他拿下,我发誓,我一开始真的是这样想的,我是想和王爷合作的。” 她看着宇文皓,一脸诚恳。 宇文皓脸色不耐,“说下去。”合作?以她的脑子也配? 元卿凌一脸颓然地道:“谁曾想他早就注意到了我,更没想到的是他敢当街掳走我,而且他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命人带了我到一个布满刑具的屋中去,想在那里对我行不轨企图,我当然不从,给他注射了麻醉针,顺便……” 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眸子还在喷火,嗫嚅道:“顺便 拿了一张椅子,用椅脚戳向他以前欺辱民女的作恶工具。” 徐一和汤阳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且徐一下意识地护住某个地方,天啊,这得多疼?那惠鼎侯也真真是硬汉了,伤到那个地方,还能出来蹦跶。 宇文皓的脸色也是变了变,却破口大骂,“你得了机会,不马上逃走,竟要先伤人,你是不是蠢钝如猪?” 元卿凌继续道:“我伤了他之后马上就逃了,谁知道出去就被侍女发现,被逼入了狗院里,不过说来也怪,那些狗却像发疯一样冲向府中侍卫,反而给了我逃生的机会,我见他们乱成一片,马上就从后门逃走了,一口气跑出老远。” 宇文皓听得不对味了,扬起眉毛,“你逃出去了?” “嗯!” “你既然逃出去,为什么会再出现在侯府?”宇文皓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神情开始慢慢地冷静。 元卿凌看着他,道:“我逃出去之后躲在巷子里暂时不敢出去,却看到王爷带着人经过,当时我以为王爷是去办差,没敢出来叫你,后来我想想王爷似乎是往惠鼎侯府的方向去的,犹豫良久,我便偷偷地回去看了一下,见府门外果然有人守着,我就从后门进去了。” “不对!”徐一瞪了眼睛 看着她,“属下一直在后门守着,王妃没进来过。” 元卿凌略有些尴尬地道:“我以为守着的人是侯府的护卫,没瞧真切,在围墙边上趴了一会儿,发现地上有一个狗洞……” 众人沉默了。 王妃钻狗洞了? 元卿凌实在不愿意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狗洞太小,我肯定是钻不进去的,便爬上围墙从上头跳下来。” 徐一道:“那狗洞王妃还是能钻进去的,属下去布防的时候就看到这个狗洞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元卿凌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徐一很委屈,他说事实而已。 宇文皓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就算本王是去侯府,你为什么要回去?” 元卿凌理所当然地道:“肯定得回去啊,王爷带着京兆府的人去,如果找不到我,惠鼎侯善罢甘休?只怕会像疯狗一样咬着王爷不放了。” “你不是恨本王吗?本王被疯狗咬着,不正合你意吗?”宇文皓注视着她,心里竟该死地没了怒气。 元卿凌拍着他的肩膀,豪气干云地道:“夫妻一场,你死在我的手里倒不妨,死在别人的手中我不甘心。” “你去死吧!”宇文皓没好气地伸手推了她一把。 元卿凌不妨他忽然推过来,身子往 后一跌,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床辙上,眼睛一翻,竟晕过去了。 “让你装!”宇文皓举手拍了她的小腿一下。 没反应。 宇文皓呲牙,拽着她的手便扯她起来,“还装?” 元卿凌被拽起来又软软地侧向一边,眼睛还是闭着不动。 汤阳眼尖,惊道:“不是装,伤口破了,看,又流血了。” 宇文皓一看,果然床辙上的帐帘染了殷红的血。 “还愣着做什么?叫御医啊!”宇文皓大喝一声,跪在床上抱起元卿凌,伸手摸向她的后脑勺,淌了一手的血。 徐一慌忙跑了出去。 御医很无奈地为元卿凌再次处理伤口,喋喋不休地道:“这伤口在后脑勺上,本就十分严重,必须得好生照顾,怎地又伤了呢?再伤,王妃会变成傻子的。” “王妃……自个不小心磕的。”徐一心虚地跟御医解释。 “王妃又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后脑勺有伤,还会故意磕?”御医实在也是忍不住了,在府中料理王爷的伤势多天,知道王爷对王妃动辄大呼小叫,粗暴无礼。 “御医是指责本王吗?”宇文皓寒着脸问道。 御医瞧了一眼宇文皓那张冰冷狰狞的脸,刚才的英勇瞬间一散而空,提着药箱说了一句不敢便灰溜溜地走了。 第102章 梦回实验室 宇文皓没好气地冲御医的背影吼了一声,“她什么时候会醒来?” “王妃是累了,加上惊慌失血,让她静养一下就会醒来。”御医说完,匆匆地溜了。 “女人就是麻烦!”宇文皓瞪了昏迷中的元卿凌一眼,“就这么点伤,也好意思昏过去。” 徐一觉得王爷有点刻薄了,他认为王妃的承受能力已经很强了,在侯府被揍了一顿,逃命出去,再钻狗洞回来解救他们的局面。 一般的女子哪里有这般魄力和勇敢?只怕被抓到侯府的时候就开始哭,哭到死。 “那属下叫嬷嬷们伺候,王爷要不要先回衙门?”徐一问道,免得王爷留在这里再刺激王妃。 “不必了,本王在这里守一会儿,你吩咐下去,叫人熬点粥或者是汤,等她醒了喝吧。”宇文皓道。 “是!”徐一应声出去了。 “汤阳,”宇文皓转身看着他,“你回衙门去,盯着惠鼎侯的伤势和治疗,不可出任何的差错,至少在父皇客观地知道这件事情之前,他不能出事,还有,必须要指定的大夫,不能让褚首辅随便找人来,便是御医,也得问准了本王。” “那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入宫禀报皇上?”汤阳怕 错失了先机。 宇文皓道:“不着急。” “但是,只怕褚首辅会先入宫请罪,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事情,那可就变质了。” 宇文皓冷笑摇头,“不会,父皇早就觉得褚家行事出格,只是苦于没有把柄,不好整治,出了惠鼎侯的事情,父皇必定会揪出此事,警告褚家一番,所以,不会容得任何人粉饰太平。” 汤阳用骨灰级别粉丝一样的眼光看着宇文皓。 他家王爷就是这么透彻,心思缜密,人又聪明,这么多位亲王里,就数他最出色,皇上应该是能看得见的。 宇文皓想了一下,道:“为谨慎起见,你还是去找一下静言。” 冷静言,北唐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国子监司业,才情出众,皇帝甚是喜欢,总爱传他入宫下棋说话,有人笑话说皇上是一天都不能离开冷大人的。 “明白了!”汤阳转身而去。 屏退了一众人,宇文皓坐在床边看着元卿凌的脸,肿得着实有点厉害,半边脸明显高出一大截,透彻的肌肤里殷红漫出,似乎血珠子在蔓延,看着甚是吓人。 这一巴掌,大概是打得她头都爆了吧? 元卿凌这种女人,是该被人教训的,但是,她是楚王妃,教 训她则是教训他,这口气,怎么也吞不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的人凭什么他自己没打上几巴掌,却要被别人打? 不禁又郁闷窝火了几分。 “这一次怕了吧?差点死了吧?”宇文皓哼道。 如今事情过了,他心底想起才觉得后怕。 这女人胆子大啊,惠鼎侯是什么人?她竟敢异想天开对他设局? “迟早怎么死你都不知道。”宇文皓又哼了一声,“以后最好安分点儿,别再惹什么乱子,本王可不能一辈子替你收拾烂摊子。” 宇文皓觉得世事很奇妙。 在娶元卿凌的时候,他认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多看她一眼,不会和她心平气和地说一句话,当然,他也从不会用一辈子这三个字来形容他们俩。 可现在,似乎有些事情在不容反驳地改变着。 不知道是事情改变了还是人改变了。 说到改变,他慢慢地看着元卿凌。看得出,她是有所改变的,无论说话做事,都和原先不一样了。 记得刚成亲那会儿,她总是三番四次借故来找他,要么是送衣裳要么是送汤,或者绣个荷包之类的,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而她眼底也分明又怨恨伤心,但是那时候他不在乎,甚至 会觉得痛快。 因为厌恶,因为憎恨,便喜欢看她各种难堪羞辱。 到成亲后的半年,渐渐地也厌倦了这种给她难堪羞辱的幼稚把戏,不想再见到她,若不是她入宫跟太后说他们不曾圆房,只怕到如今,两人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他记起来了,改变是在圆房之后开始的。 顿时哭笑不得,难道真的是因为有了夫妻之实,所以竟可以忽视对方身上本不可饶恕的错? 昏迷中的元卿凌再回到了实验室。 坐在电脑桌前,看着电脑登录的微信上的消息,父母,姐姐,哥哥都给她发过信息,不外乎是和往日一样,叮嘱她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她趴在电脑桌上,哭得一塌糊涂。 哭完之后,她在实验室里转了一个圈,看着那扇关闭上的门,门柄上挂着一个小熊公仔,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她带小姨甥去夹娃娃机,花了五十块钱,只夹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熊娃娃,那天使一样的小姑娘开心了一通之后把熊娃娃送给了她,说这娃娃是吉祥物。 她拿在手上,抚摸着,心里很难受,这辈子怕是再不能见到她了。 她的手握住门柄,扭开,门发出了“咔嚓”的声响,有风丝 丝地进来。 她的心情很紧张,是否可以走出去然后遇到实验室里的其他人?是否还能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一样? 她终于把门打开,外头漆黑一片,只有过道上的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熟悉这个场景,每一次加班到很晚下班出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实验室外头的大门是关着的,她把大拇指印在指纹锁上,无法识别。 打不开。 心一下子就怅然起来,到底只是梦一场。 她回了自己的实验室,之前的试验数据还是能看到,她开始查看之前猴子注射药物之后的脑电波图,注射之后其实每一天都有监测,也都输入了电脑,所以要查看和对比也很方便。 她想弄清楚自己的穿越到底和这药物有无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正看着,忽然觉得右手手臂一重,抬不起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她用尽全力也动弹不了。 她吃惊不已,中风了?半身不遂了? 她整个人弹跳而起,顿时觉得后脑勺痛得厉害,眼前一黑,又倏然地一亮,眼前一切都改变了。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枕在她手臂上的宇文皓的脑袋,睡得正甜,那么大颗脑袋不知道重吗?她还是个伤者啊。 第103章 都是为了你 她也懒得动,惊醒了他少不了又是一顿责问,她不想解释了。 她闭上眼睛,回味着梦里的一切,梦里的哪怕是一个小摆件都让她珍惜不已。 为什么要醒来呢? 猴哥的那些数据,以前都看过好多次,确实药物的作用是有的,便不看脑电波图,看它日常的行动,便知道它聪明了许多,否则也不会能偷跑出去,被车撞死。 她忽然突发奇想,猴哥被车撞死之后,会不会也出现灵魂转移的事情然后恰巧也在这里? 哎,真是异想天开。 某人的脑袋真沉。 她侧头过去仔细看他,也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才好意思打量他了,实在不是她含蓄,而是他这个人自恋得很,多看他几眼,就会以为爱上了他。 严格来说,他长得很不错。 五官是近乎完美的,若硬是要挑剔,那就是面容弧度太硬太冷,这样的人就算是笑着,也会让人觉得冰冷。 尤其忽然睁开眼的时候,眼底的寒芒是不需要营造的,直接就一道闪电般扫过来,就如现在这样…… 她吓得一个哆嗦,“你……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宇文皓眸色淡淡,“就在你肆无忌惮地看着本王的时候。” “起来,你压着我的手臂了,都缺血麻木了。” 元卿凌心虚地拍着他的脑袋。 宇文皓抬了头让她抽回手,这床就一个枕头,被她抢占了,他只能睡手臂。 就睡她一根手臂,至于这么小气吗? “你刚才看什么?”宇文皓问道。 “只是看看你的伤口愈合得怎么样,别误会啊。”元卿凌连忙撇清。 他不误会,醒来之后就看到她盯着自己看,那绝对是研究的眼神,而不是充满爱意注视的眼神。 “误会什么?你为本王疯狂,京中人人皆知,你何必急着否定?” 元卿凌叹息,这真是她的原罪。 “惠鼎侯会如何处置?”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方才也想过这样问题,在看着元卿凌熟睡的容颜时,他有些心思改动。 “本王打算跟父皇说,惠鼎侯私掳了一名秀才。” 元卿凌一怔,“为什么这样说?府兵和其他人都知道他掳走的是我,楚王妃。” 掳走一名秀才,岂不是给了惠鼎侯逃避罪责的机会?掳走当朝王妃且意图对王妃不轨,这是大罪。 掳走一名秀才,他可以辩解说有私怨,只为教训一下秀才,皇上顶多斥责几句。 宇文皓看着她,“本王可下令京兆府保密,至于惠鼎侯府,他是疯了才会往外说。” “不行,我们辛苦了一场,我 差点被他……杀了,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元卿凌生气地道,侯府一幕,她如今想起还心有余悸,这种恶人怎么能轻易放过?而且,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以后要再拿住他就难了。 宇文皓起身,修长的身影投在地上,“本王已经决定了,不用再说。” “我反对!”元卿凌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抓住他的手臂,“我命都差点没了,你竟然要放过他?我不同意,你如果不如实禀报,我就自己入宫禀报父皇。” “来人!”宇文皓沉脸喝了一声。 其嬷嬷从外头进来,“王爷您吩咐。” “盯着王妃,不许她踏出府门一步。”宇文皓冷冷下令。 其嬷嬷迟疑了一下,“这个……” “怎么?本王的命令你也要质疑吗?”宇文皓眸色一扫,如电光闪过。 其嬷嬷连忙低头,“不敢。” 元卿凌气得嘴唇发抖,“宇文皓,你怕了褚家是吗?还是你始终看在褚明翠的份上要放过褚家的人?” 宇文皓脸色阴郁,“你不要扯不相干的人。” 元卿凌失望地看着他,“我猜对了,你看在褚明翠的份上,不想和褚家结怨,我真是错看了你,以为你好歹是个聪明人,知道趋吉避凶,你今日放过惠鼎侯,来日有你 哭的时候。” 宇文皓怒摔衣袖,“不可理喻!”说完,冷冷而去。 元卿凌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也是很愤怒,她是差点把清白和命都搭上去才换来这个机会的,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轻易丢掉,那她岂不是白白受苦了? 其嬷嬷轻声叹息,“王妃您就别生气了,王爷也是为了您着想。” “为我?”元卿凌冷笑,“若为我,便如实呈报。” 其嬷嬷道:“女子名节大于天,王妃落在惠鼎侯的手中,惠鼎侯是个什么样的人,外头谁不知道?到时候王妃可就名声尽毁,无法做人了,恶言伤人六月寒那。” 元卿凌一怔,“我的名声我都不在乎,他在乎什么啊?” “可见王爷是在乎王妃的。” 元卿凌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如果说在乎名声,大概是在乎他自己的名声吧,若叫人知道自己的媳妇……也不对,他横竖也嫌弃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休掉了她,这对他名声影响不大。 而损失点儿名声可以除掉一个恶人,他应该懂得衡量,他这人狡猾得很。 那真是为了她? “王爷若不重视王妃,怎会在王妃昏迷的时候一直陪伴在旁?”其嬷嬷继续道。 元卿凌怅然,“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怪错 了他?” “王妃是怪错了王爷。”其嬷嬷笃定地道。 元卿凌伸手扶额,她总是搞砸。 每一次看着苗头不错,就总出点儿事。 晚点的时候,元卿屏过来了,看着受伤的她,元卿屏的眼神很复杂。 虽然府中的人都瞒着她,但是,她旁敲侧击绿芽,也知道了个大概。 “你实在没必要这样做。”元卿屏艰涩地道。 “我没事。”元卿凌心事重重,虚应了一声。 元卿屏沉默了一会儿,问她,“疼吗?” “疼!”身体就没好过,不是损这里就是破那里。 元卿屏垂下头,开始抽泣起来。 “哭什么?这是好事,至少你解脱了。”元卿凌说,就算此事不爆出去,惠鼎侯大概暂时也不会招惹静候府了。 元卿屏擦了一把眼泪,“如果你死了怎么办?” 元卿凌笑了,“死了就死了,人都会死的,迟一点早一点的问题。” “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怎么对你。”元卿屏抬起头,花儿似的脸挂着泪水,倒是没了之前的冷漠骄矜。 “你以前怎么对我的,现在就怎么对我,不必有心理负担,我倒不是全为了你。” 这倒是大实话,她主要是一时犯英雄瘾了。 她不想接受另外一个人的感恩戴德。 第104章 依赖是什么东西 元卿屏回了侯府,临走之前,抱了元卿凌一下,轻声道:“谢谢你,大姐。” 一声大姐,叫得元卿凌心软。 她斟酌良久,觉得还是不能按照宇文皓所说的去做。 “王爷在府中吗?”她问其嬷嬷。 “在呢,在书房里头。” “我过去找他。”元卿凌整了一下衣裳,便出门去了。 暮霭沉沉,这院子里染了一层暮色后,竟觉得静谧柔和,厨房处炊烟袅袅,缓缓升起,人间的烟火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使人觉得真实却又虚幻。 今日一劫,让元卿凌对自己所处的时代有一种真正生活着的感觉,而不是单纯地活着。 来到书房,刚好侍女端了饭菜到门口,元卿凌轻声道:“我来!” 侍女福身,“是!” 元卿凌端着饭菜进去,屋中点了两根蜡烛,光线跳跃又黯淡。 他在书桌前练字,地上丢弃了不少废纸,元卿凌踩了过去,看到每一张纸上都力透纸背地写着一个“忍”字。 听得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蜡烛的跳跃下,他的脸晴灭不定,眼角眉梢勾起,显得严肃而沉穆。 那一道盘踞在眼角到耳旁的疤痕,增添了几分萧杀的气息。 “你来做什么?”宇文皓放下笔,冷冷地道。 元卿凌把饭菜搁在八仙桌上,走过去 道:“该吃饭了。” “不吃,拿走!”宇文皓皱眉。 她站在一张张忍字上,双手无处安放,垂下交叉在身前,“我们谈一下吧。” “若为方才的事情,没什么好谈的,本王已经决定了。”他冷道。 元卿凌慢慢地走过去,站在书桌的对面与他对望,诚恳地道:“忍,大可不必,或许很多事情很多时候都该忍,可这忍也得有一条底线,触及了这条底线,不能再忍,否则就彻底失去了做人的节气,我不在乎外面的人说什么,我只在乎善恶是否得到扬惩。” “你不在乎?嘴巴上说说是可以的,但是当真的恶言加身,谁又能不在乎?”他是过来人,这一年受尽了各种恶毒的话,那些话听在耳中却是诛心的。 “我能,我真的不在乎,因为我心里有更在乎的东西。” “更在乎的东西?”宇文皓抬起眼睛直视她,“什么东西?” “信念!” “什么信念?”他诧异起来,这种话,不像是元卿凌能说得出来的。 “生而为人的信念,不让恶横行,肆虐世间,惠鼎侯残害了许多女子,他是恶的代表。”元卿凌说得大仁大义,但是这番话,不是说给宇文皓听的,是让宇文皓转述给皇上听的。 “说点正常的话。”宇文皓知她, 皱眉道。 元卿凌眸色一冷,“报仇,他差点污辱了我,且要杀我,此仇不报,我元卿凌这口气就咽不下,更不能忍受这样的贱人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宇文皓神色稍缓,道:“便是按照本王说的去做,他也蹦跶不了多久,本王已经把此事告知静言,他会在适当的时候跟父皇暗示一两句的。” “不,王爷,不需要暗示,皇上既然委派你为京兆府尹,想必是要你雷厉风行地做一番事业,若你不说,只让……什么静言去暗示,皇上反而会觉得你畏首畏尾,难当大任。” 宇文皓盯着她,“是谁教你说这些话?” “我所思,我所想,所以我说。” “不可能,你脑子没这么精明。” “这是人身攻击,劝王爷善良。”元卿凌道。 宇文皓一手伸出,想习惯性地拍她的脑袋,却想起她后脑勺有伤,这手便生生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吃饭。” 元卿凌道:“你得先答应我。” “别废话,吃饭!”他一手拉住她的手腕,拽了过来,“陪本王吃点。” “我吃过了,喝了汤了。” “那就伺候本王用餐。” “遵命!”元卿凌翻眼。 他像是饿极了,一顿饭,风卷残云,吃都一粒米都不剩。 “这么饿啊?要不要再叫人 给你做点?”她可记得他吃饭很有节制的,这般疯狂地吃,可见是饿惨了。 “不必,伺候本王更衣,本王要入宫见驾。” 元卿凌蹦跶起来,欢喜地道:“是!” 两人回了啸月阁,元卿凌打开衣橱,看到一件件的衣裳叠得整整齐齐,回头问他,“穿哪一件?” “官服!”他没好气地道。 “噢!”她关上衣橱,走到衣架前拿下今日回来的时候脱下的官服,伸手摸了一下那精美的刺绣,这就是权力的象征啊。 紫袍束腰,金玉带恰如其分地分开上下,比例完美。 官帽带上,便仿佛是锋芒一敛,整个人稳重踏实起来。 元卿凌第一次伺候他,虽然伺候人的活儿很繁琐,但是今天她乐意。 言辞也不禁轻浮起来,“王爷长得真好看。” “滚!”他瞪了她一眼。 “是,一会就滚。”她讨好地说,不能得罪大爷。 宇文皓眉眼竟染了一抹笑意,就那么斜斜地瞥了元卿凌一眼。 元卿凌的心,噗通地跳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 “魔怔了?”他也不用她伺候换靴子,自己坐下来穿。 元卿凌回过神,“没有,在想着怎么能把你的疤痕弄淡一点。” “不必,本王又不是娘们。”宇文皓站起来,足足高出元卿凌大半个头, 元卿凌觉得她自己应该有一米六五左右,按照一颗脑袋二十二厘米算计,目测他应该有一米八五左右,不超过一米八七。 身高差距有点大,这里又没有高跟鞋,跟他走在一块实在显得自己太矮了。 哎,在这里瞎算什么身高?要命! 目送宇文皓出门,元卿凌慢慢地踱步回到房中,她想过要跟着入宫去的,但是,这个时候她应该是极度害怕,恐慌,且受了伤,要在府中静养,这样才够可怜。 只是心绪也静不下来,想起方才那怦然心动的瞬间,仿佛是有电流从脚趾一直窜到脑门,再散到四肢百骸。 这是不合逻辑的。 宇文皓是个渣男,动辄用粗,语气也从不和善,总不能因为偶尔的善心,就对他完全刮目相看,甚至,既往恩仇不计的。 元卿凌,你不能这么廉价,一个人的真心更不能随意付出。 她一定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种病情最明显的病症就是对伤害过自己的人生出依赖感,信任感。 这是病,要及早治疗。 而治疗的办法则是建立积极的心态,不轻易屈服于现实。了解加害人的软肋伺机发起自卫性反击,建立限制加害人作恶的制度。 一番雄赳赳,她马上又软下来了,她一点都不想跟他作对了,怎么办? 第105章 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没等到宇文皓回来,倒是等到了汤阳回来。 汤阳浑身衣衫破损,一脸狼狈地进来,“王妃,您的恩人都给您安置好在别院了,不过,其中有一条恩人,死活要跟着属下,属下不得已,只得把它给带回来了。” 元卿凌好奇地看出去,到底是那条死活要跟着? 便见徐一牵着一条短尾巴竖耳朵的黑狗进来,正是那条让元卿凌抓紧逃生的狗,如今蹲在地上,短耳朵竖起,嘴巴张开伸出有斑点的舌头看着她。 它浑身很脏,有伤,毛发都染了血,那鞭痕遍布全身,鞭鞭入肉,有的地方皮毛掉了,露出血淋淋的肉来,看着很是瘆人。 但是它如今蹲在地上,浑身已经没了之前的戾气和凶狠,两颗眼珠很圆润,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快步上前,它全身上下,只剩下脑袋是完好的,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它的头,“乖孩子。” “呜呜呜!”黑狗冲她叫,尾巴摇着,眼里竟然似乎蕴含着泪水。 汤阳走过去,元卿凌回身,道:“准备药粉,热水。” 狗很乖,清洗毛发,处理伤口,一声不吭,任由元卿凌为它消毒,上药。 汤阳和徐一本想上前帮忙,元卿凌都不用,把二人撵出去。 清理好一切,元 卿凌抚摸着它的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宫里有一个叫福宝的,你就叫多宝,好吗?” “汪汪汪!”多宝吠了三声,算是应了下来。 方才见面的第一句话,多宝说被她害惨了,所有的狗都被打得很厉害。 元卿凌听得懂多宝的话,对狗狗的遭遇很是心酸。 她走出去,让汤阳善待那些狗,汤阳道:“当然,它们既然都是王妃的恩人,属下必定会善待它们。” “多宝以后就跟着我了,劳烦徐侍卫帮它搭建一所狗屋,就在院子外头搭建就好,要宽敞一些。” “要给它找条母狗吗?”徐一怔怔地问道,王妃跟这条狗怎么那么有缘呢? “不用。”元卿凌白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汤阳,“汤大人怎么弄成这样子?赶紧去洗一下换件衣裳吧。” “是,多谢王妃关心。”两人遂走了。 多宝乖乖的趴在元卿凌的脚边,狗通灵性,知道跟了好主人,因而纵然浑身是伤,却也傲然起来。 宇文皓到明日才回来,进府的时候,绿芽就告知元卿凌了,元卿凌辗转一晚都没睡好,听得他回来,急忙便飞奔出去。 宇文皓见她衣衫都没穿整齐,不由得沉下脸,“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 元卿凌这才看见宇文皓不是一 个人回来的,还有穆如公公和两个不认识的,看样子像是厨子。 她连忙垂下睫毛,一脸楚楚地道:“王爷昨晚不在,我害怕。” 符合一个受害者的气质。 穆如公公很是怜悯,道:“王妃刚历劫归来,心里害怕也是正常的,王爷就不要斥责。” “谢穆如公公。”元卿凌眼底含着泪水道。 穆如公公含笑道:“皇上得知王妃受伤,特命宫中两位御厨到府上专门料理王妃的饮食,协助王妃养伤,王妃想吃什么尽管跟他们说便是。” “烦劳公公替我多谢父皇!”元卿凌受宠若惊地道。 “咱家是奉命出来探望王妃的,王妃伤势如何?” 一旁的御医早就被请了出来,道:“公公,王妃的伤势其实很重,伤到了头部,出血过多,本不可轻易下床,但王妃受惊过度,夜不能寐,听得王爷回来,这才疾跑而出,王妃这一跑可觉得头晕?” “晕,好晕!”元卿凌连忙扶着宇文皓,“方才不觉得,这停下来就晕得很。” “来人,扶王妃回屋。”宇文皓下令道。 绿芽连忙上前扶着元卿凌,元卿凌柔弱地靠着比她矮半截头的绿芽,慢慢地回去了。 穆如公公怜惜地摇头,“可怜啊,这才几日功夫没见王妃,整 个瘦了一圈。” 宇文皓心里冷笑,可怜?真没觉得,只有可恶,可恨。 送走穆如公公之后,宇文皓就直接去了凤仪阁。 一进门,便见一条大黑狗窜了出来,拦住去路,凶恶地冲着他吠叫,怕狗的阴影又笼罩上来,腿肚子都软了。 元卿凌依偎在门边,道:“多宝,别凶了,认识的,你爹。” “你才是它爹。”宇文皓拧眉怒道,“谁带它来的?赶紧送走。” 元卿凌道:“多宝,玩儿去。” 多宝听话,摇着尾巴走了。 “多宝?还有名字?”宇文皓生气地道。 “你跟狗置气做什么?”元卿凌道。 “王府不能养狗,有它没本王。”宇文皓走过去,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警告的眼神。 元卿凌和他一同进去,转开话题,“事儿怎么样?” 宇文皓坐下来,俊颜笼寒,“父皇连夜提审,他开始不承认,说不知道你是王妃,本来父皇要传你的,但是,最后褚首辅亲自审问,他承认了。” “承认了?那会如何处置?”元卿凌问道。 “已经押入大牢,至于如何处置,不是本王能干预的,但是父皇这一次动了雷霆之怒,加上他往往日的嚣张跋扈,只怕不会轻易饶了他。” 元卿凌有些疑惑,“褚首辅为什 么要他承认?” 这一旦承认,就再没有分辨的余地了。 “父皇要传你,可见是信了本王的话,你给的口供褚首辅必定能猜到,早晚是要承认的,趁早承认还有求情的余地,若是让父皇看到你浑身带伤的可怜样,便会想起你是如何遭受惠鼎侯毒打伤害的,他只怕会当场就杀了惠鼎侯,你到底是皇家的儿媳妇,这一次惠鼎侯是打了父皇的脸。” 元卿凌道:“杀了他也算是便宜他了。” 宇文皓看着她,“此案虽然父皇下令保密审理,可褚家的人嘴巴是封不严实的,你想过以后自己要面对什么眼光吗?” “没想过。”元卿凌毫不在乎地道。 “别装得太恣意,没有人会不在乎。”宇文皓眸色锐利道。 “在乎不在乎,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我从侯府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能重新活一次,已经是对我极大的恩赐,我又怎么会在乎别人说几句闲话就难受?” 宇文皓看着她,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变了很多。” 元卿凌笑了,“变了不好吗?” 变得好,没那么讨厌了。 “变得更讨厌了。”宇文皓皱眉道。 “心口不一!”元卿凌一眼识破,笑道。 宇文皓板着脸,背着手,像个严肃的老头般走了出去。 第106章 老五媳妇还是不错的 宫中。 明元帝一整天都满身怒火,气得胸口发痛。 褚家的嚣张,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 褚家的势力,如今也是直逼他的皇权,褚首辅昔日恭敬,但是今日说了一句话,让他明白到,褚家已经严重威胁到宇文家的江山了。 褚首辅痛心疾首地斥责惠鼎侯,说他已经位高权重,深得皇恩,却由着底下的人撺掇,做出此等人神共愤的事情来,损害了褚家的名誉。 褚家的名誉?那皇室的名誉呢? 他听得出这个老丈人只是冲口而出,出了这等事情,也容不得他深思。由此可见,对他来说褚家的名誉远比皇家的名誉来得重要。 褚家如今中年一辈,都在朝中身居要职,年轻一辈,也都开始军中历练,沿着军候的道路攀爬。 而他的几个儿子呢?只怕想着争夺太子之位,谁把褚家的威胁放在眼里? 只有老五了。 老五这番连自己和王妃的名声都不要,也执意把惠鼎侯拉下来,可见老五是个清醒人。 他拒绝娶褚明阳,大概也是看到了这点,一旦他和褚家的利益捆绑,则很容易被同化,便不被同化,也会缚手缚脚。 他早就想收拾惠鼎侯了,但是他军功赫赫,寻常的罪名压根动不了皮肉,如今他自己作死,竟然当街掳走老五的媳妇…… 明元帝忽然眯起眼睛,老五的媳妇是王妃 ,按说就算出去办事也不会身着男装独自一人。 他想起静言的话,此番若不是王妃机警,适当的时候逃出来,只怕王爷也深陷于惠鼎侯的设计中。 “摆驾乾坤殿!”明元帝眸子一闪,下令道。 老爷子肯定也知道此事了,他的耳目很多,从来宫中朝堂就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他。 而最懂得老五的人就是太上皇了。 老爷子今日精神不错,出院子里走了两圈,便坐在院子的躺椅上,静静地晒着太阳。 见到明元帝过来,他一点都不诧异,微微翻了翻眼皮子,“来了!” “父皇!”明元帝上前,行了个礼。 常公公搬来凳子,“皇上,您请坐。” 明元帝坐下,迫不及待地就道:“惠鼎侯的事情,父皇都知道了吗?” “知道!”太上皇枯瘦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几下,显得悠闲不已,“老五此番打了一场漂亮的仗,昔日惠鼎侯多有看不起老五,今日,他败在老五的手下,也算是他当初有眼无珠了。” 明元帝道:“若说漂亮,也不算得漂亮,至少,把老五媳妇的名声给搭进去了。” “兴许人家愿意呢?”太上皇看着他。 明元帝试探地问:“父皇是怎么认为的?” 太上皇笑了,“皇帝是想问,这到底是偶然还是老五设计的?” 明元帝的意图被识穿,顿时讪讪, “这个,儿子倒不觉得老五有这个能耐。”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太上皇摇头晃脑,轻哼了一句小曲。 明元帝若有所思。 太上皇斜飞了他一眼,“你有什么,不能直接找儿子说啊?非得来孤这里试探,孤知道的,也是你知道的,孤不知道的,你兴许会知道,儿子是你生的,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啊?” 明元帝道:“老五确实年少卓越,有朕当年的风范。” “你当年比他差远了!”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拆台。 “父皇,哪里有这么看自己儿子的?”明元帝摆手,抗议。 “你又是怎么看你儿子的?昔日你和你的兄弟,便再能耐,在孤的眼里,总是不够,总还能更好一点,如今你的心情大抵和孤当年是一样的。” 明元帝充满了警觉地看着太上皇,“那父皇如今可还会这么认为?” 他一直没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父皇对他做的这个皇帝可还满意? 太上皇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明元帝汗毛都竖起来了。 太上皇慢慢地站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如今的忐忑,便是你儿子们心里的忐忑。” 明元帝站起来,“父皇,那此事到底是……” 太上皇转身而去,“谁知道呢?不过孤听闻说静候原先是打算把次女嫁给惠鼎侯为妻的,这位静候也真是个有趣的 人,若说有时候你看不清楚朝中的局势,只看静候这一类人,他们的尾巴对谁摇摆,那这位谁就必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明元帝在心底狠狠地啐了静候一口,跟这种人做了亲家,真是有辱面子。 明元帝躬身告退。 来这一趟,心里就明白了。 看来,是他低估了老五。 静候要把女儿嫁给惠鼎侯,王妃与妹妹姐妹情深,为她出头义无反顾,老五借此机会,断了褚家的一根胳膊。 这般想着,怒火便消失了大半,竟觉得这是最近发生的最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明元帝心里头高兴,便下旨给楚王妃赐了好多美食和珠宝,以皇恩来为她证明纵然落在惠鼎侯的手中,却依旧清白。 明元帝赏赐楚王妃,楚王府门庭自然就络绎不绝。 一拨又一拨的人来问候,安抚,送礼,同时斥责惠鼎侯的狂妄歹毒。 元卿凌一直堆着笑脸证明自己没事,笑了大半天,脸皮都僵硬了。 只能张着嘴像多宝一样哈着气,只差没吐舌头喘大气儿了。 好不容易,日落黄昏,才算是对付过去。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大口的茶,正欲眯一小会,却听得绿芽急匆匆来,“王妃,孙王殿下来了。” 元卿凌瘫在椅子上,无力地扬着小手,“能不见吗?” “已经直接到凤仪阁来了。” “来这里?不 好,不好,”元卿凌站起来,“那到侧厅去吧,孙王妃也来了吗?” “就孙王一人。” 元卿凌怔了一下,这探病多半都带着媳妇来的,怎么他一个人赶过来了? 她跟孙王有这么熟悉吗? 急匆匆地赶出去,命人领了孙王到侧厅,孙王拢着双手进屋,像个小老头一样先探头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定在了桌面上,微微皱眉。 “弟妹好些了吗?”他平淡地问了一声。 “多谢二哥关心,已经好很多了。”元卿凌福身道。 孙王坐下来,“嗯,那就好。” 元卿凌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讪讪地问道:“二嫂怎么没跟二哥过来?” “她不知道本王来。” “哦!” 绿芽端茶上来,“殿下请茶。” 孙王叹息一声,“这茶刮胃,空腹不能喝茶,有送茶的吗?” “送茶的?”绿芽一时不解。 “点心之类。”孙王不悦。 “有,有!”绿芽连忙躬身,“殿下稍等一会儿,奴婢马上去准备。” “是宫中御厨做的吗?”孙王的双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胖乎乎的手像两扇粗短香蕉,发出成熟的光泽。 “这……也有,也有。”绿芽道。 “既然有点心,那就多做两道菜,本王早饭都还没吃。” “二哥早饭都还没吃啊?”这晚饭的时候都要来了啊。 “减肥,不可吃太多。”孙王淡淡道。 第107章 还是想见他 元卿凌看着减肥的孙王一通风卷残云,两盘点心,煎小羊排一碟,还要小炒两道,搭着一碗白米饭,吃得连汁都没剩下。 “二哥若不够,再叫人做点便是。”元卿凌觉得他依旧渴望地看着空盘子,有种吃不饱的可怜感。 孙王严厉地看着她,“不了,本王要减肥,你不可这样害本王。” 元卿凌觉得很无助,一个说减肥的人来她这里大吃一顿,然后还说她害了他。 “那二哥就别吃了。”元卿凌只得道。 孙王慢慢地抬起头,一脸的悲愤,“不就吃了你两块点心吗?至于那么小气吗?” “不是……”元卿凌看着他激愤的胖脸,垂下肩膀,无奈地道:“我是说,二哥今日吃得差不多了,明日再来吃。” “明日做什么点心啊?”孙王拿出手绢,斯文地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油腻,不甚经意地问,但是眼底有着太明显的期待。 “二哥想吃什么便叫御厨做什么。”败给他了。 “随便做点就好。”孙王垂下眸子,在袖袋里鼓捣了几下,抽出一张单子,“说来也真是巧了,过几天便是本王的生辰,王妃说要为本王庆贺,特意定制了菜单,不如就叫御厨按照菜单 做几道,本王好试试味道,免得到时候失礼宾客,分量不需要太多,本王减肥,吃不了那么许多。” 那单子放在桌子上,元卿凌拿过来瞧了瞧,数了一下,顿时膛目结舌,“二哥生辰宴会,竟有38道菜?” “虽是铺张了些,别的地方精简一些就好,戏班子就可免了,吃方面不可亏待宾客。”孙王神色平静地道。 “那明日也做不了三十八道菜啊。”元卿凌真为御厨辛苦。 “明日就做三道,后日再做三道,如此类推,十来天该做齐全了。” “那岂不是都过了生辰宴了?” “延迟!”言简意赅。 吃货总有泼天道理。 她几乎肯定,孙王会过来探望她,是因为皇上派了两名御厨过来府中。 事实证明了真是如此,他走的时候都没问候过一句元卿凌的伤情。 翌日一早,纪王夫妇,齐王夫妇一同到来。 朝中逢十休沐,因此今日宇文皓也没回衙门,与齐王和纪王在正厅里说话,而纪王妃和褚明翠则在凤仪阁和元卿凌说话。 褚明翠今日穿了一件秋香色折枝梅花穿蝴蝶纹刺绣缎裙,梳了高而尖的乌蛮髻,饰云纹玉簪,便再无多余装饰,反而显得清爽 可人又甜美妩媚。 她的容颜是出色的,妆点了淡淡脂粉,唇色晕染,便泛着如蜜光泽。 峨眉秀丽,眉尾稍稍扫勾起,那妩媚之中又带着一丝凌厉。 再看纪王妃,身穿一袭新绿宝相花纹样云缎衣裳,梳高髻,饰金步摇,长相一般,但是气质端庄大气,眉心有一颗黑痣,她出身簪缨世家,知书达理,与褚明翠站在一起,竟也没觉得被褚明翠的光芒掩盖,反而显得落落大方。 相反元卿凌一脸青白之色,身穿半旧绯色衫子,头发随便挽起,仓促之下涂了点儿唇红,也难掩憔悴之色。 纪王妃看着她,一脸惊怕地道:“没想到那惠鼎侯如此嚣张狂妄,天子脚下也敢犯此恶行,五弟妹这一次可吓着了吧?” “还好,谢纪王妃关心。”元卿凌与她不熟,真不知道她为人如何,只能客套地应着。 褚明翠听得纪王妃的话,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虽然是惠鼎侯闹的祸事,可当着她的面说便有些刻意了。 她不言语,只是看着元卿凌。 两人先前便交恶,如今虚伪也不必,不过是齐王要来,她便过来盯着点儿,那是个糊涂的。 纪王妃倒是十分热络,“听说父皇派 了两位御厨到府中,今日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我们妯娌也好久没坐在一起说过话了。” 元卿凌点点头,“好啊!” 本来三个人没什么好聊的,可纪王妃着实是个会来事的,没让气氛冷下来,一直拉着元卿凌问长问短,府里府外,一直谈到了给太上皇侍疾的事情去。 “太上皇可有什么喜好?你在乾坤殿侍疾的时候,太上皇难伺候吗?” 元卿凌这会儿有些警觉起来了,笑笑道:“我只在殿中伺候太上皇吃药,其余的事情多半不用我做,而平日里太上皇也鲜少跟我说话,倒也不觉得很难伺候。” “是吗?不过我听说太上皇让你陪着他一块到御花园里散步呢。”纪王妃微笑道。 “是有这么回事。”元卿凌道,不过是陪着太上皇出去走一圈,便引来这么多人的眼光,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孙王这吃货怎么还不来? “那太上皇对你还是挺信任的,他已经许久没出过御花园了,这番要你陪同,而且我听说是你搀扶着他老人家是吗?”纪王妃热情地问。 元卿凌笑得脸皮有些僵,“那天太上皇心情特别好。” “可见你伺候得妥当。”纪王妃赞不绝口。 孙王那吃货到底来不来? 和元卿凌一样觉得局促不安的还有褚明翠,她一点都不想听这些,这种事情随便打听一下就行,何必这样揪着元卿凌问?这问她还让她生出傲气来呢。 这纪王妃真是无孔不入。 她干脆站起来,道:“不如出去走走吧。” 元卿凌立马站起来,“好!” 纪王妃上前挽着元卿凌的手臂,“你还有伤在身,走路的仔细一些。” 元卿凌哭笑不得,这人真是不能貌相。 纪王妃看着端庄稳重,可行事却有些轻浮啊,看来出去走走也不得安宁的。 不过,喜嬷嬷是个惯会看人脸色的,见元卿凌不想和她们两人虚应,便上前道:“王妃,该请御医来换药了。” 元卿凌抱歉地对纪王妃道:“实在抱歉,我得失陪一下了,一会饭桌上见。” “换药?”纪王妃本想说要不要帮忙,但是想起看血淋淋的伤口,确实恶心,便只得道:“那好,一会见。” 褚明翠已经出去了,和两个女人说话,着实无趣,她的心早就飞到了正厅,他在那里,已经许多天没见过他了。 方才进来的时候,只远远地看了一眼,还不曾打招呼,便被纪王妃拉到了凤仪阁。 第108章 肉吃多了不好 两个女人走后,元卿凌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激地对喜嬷嬷道:“嬷嬷救了我一命。” 喜嬷嬷淡淡地道:“纪王妃为人深沉,王妃还是少与她来往。” 元卿凌笑道:“她深沉?不觉得,反而有点轻浮。” 喜嬷嬷嗤笑,“轻浮?那是装出来的。” 元卿凌错愕,“装出来的?为什么要装?” “人都有自己的保护色。”她为元卿凌倒了一杯茶,坐下来道:“齐王妃是自以为是,凭着点儿小聪明,以为能把控一切,她不足为患,若硬说需要顾忌的,也是因为她是褚家的人,可纪王妃不一样,纪王妃自小文书通达,学识渊博,她是纪王背后的谋臣。王妃知道纪王妃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吗?” 元卿凌问道:“什么?” “是她纵然这般厉害,却愿意与人虚与委蛇,愿意自降身份,甚至撕破脸皮,如此很容易麻痹敌人,以为她是轻浮之辈,方才王妃不就这样认为了吗?” 元卿凌听得心头发怔,苦笑道:“那这么多位亲王的王妃中,就没个实诚人了吗?” “倒不是,孙王妃还不错,就是有些心高气傲,可若熟了,也没什么。” 孙王那吃货,想必也不会娶什么心机女。 物以类聚。 不过,齐王倒是个单纯,娶了褚明翠,以后有苦头吃了,也就齐王这种蠢蛋会被褚明翠骗到。 元卿凌这般想着,冷笑了两声,不,还有一人,那就是自己家的王爷。 孙王其实已经来了,他本想一大早就过来,出门的时候有些事情耽误了,他本以为来到便能吃上昨天点的菜,没想到几个兄弟都在这里,也不好不进来打个招呼。 “二哥,几日没见,怎觉得你还圆润了些?”齐王打趣道。 孙王眼睛翻上天,尾音颤抖,“你瞎啊?” “还不能开玩笑了?”齐王笑着说。 宇文皓看着孙王,“二哥昨天是不是来过?” 昨天他忙,回来的时候听府中的人说孙王来过。 “昨天来过今天就不能来了吗?” “二弟是肯定来的,父皇赐了两名厨子给楚王府,二弟还不上赶着来?”纪王皮笑肉不笑地道。 纪王是三角眼,眯起来有一道锐光,嘴唇薄,所以无时无刻让人觉得他很尖酸刻薄。 孙王最不爱搭理这个大哥,直接问宇文皓,“开饭没?我早饭都没吃。” 孙王不怕得罪人,他什么都不图,除吃无其他爱好,不值得任何人费神对付。 褚明翠就是在这个时 候走进来,福身之后坐到了齐王的身边,眼睛瞟向了宇文皓,宇文皓回答孙王问吃饭的问题,见褚明翠进来,眸色飘了一下,道:“二哥想吃什么,我命人去准备。” “我很简单的,主要素菜为主,然后随便来几道荤就好。”孙王实诚地道。 宇文皓便站起来出去了。 褚明翠很失望。 两人甚至都没有眼神的交集,他变了吗? 齐王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五嫂没事吧?” 褚明翠淡淡地道:“她脸色不错。” “你可跟她道歉了?”齐王问道。 褚明翠看着他,心里直骂他愚蠢,却只能叹息地道:“这岂能是一句道歉能了的事?” “道歉也不过是场面上的,严格说此事和你无关。”齐王以为她真的为惠鼎侯所做的事情感到愤怒内疚,便宽慰道。 褚明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见宇文皓再走进来,她便站起来对着宇文皓福身,“皓哥哥,我替我堂叔跟你道歉,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所幸楚王妃没有什么大碍,否则,我会内疚死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震惊且恨怒。 宇文皓看着她道:“她伤势颇重,算不得是没有大碍,不过你也不必内疚,这事和你 没有关系。” 褚明翠听了这话,心头很是复杂。 他虽宽慰了她,但是,却也关切元卿凌的伤势。 苦涩一笑,便失神地坐下来,眼底楚楚,竟是漫着丝丝的哀愁。 接下来他们说什么,褚明翠也无心听,只黯然伤神,却又忍不住的愤怒。 “二弟,听说是你举荐五弟出任京兆府尹的。”纪王忽然问道。 孙王抬起头,慢慢地说,“是啊,父皇问我要不要做,我当然不做,便举荐了五弟。” “哼,没出息。”纪王冷哼道。 “这是自知之明。”孙王毫不留情地反驳。 齐王好奇地问:“二哥为什么不愿意?” “非我能力范围。” “二哥谦虚了,谁不知道二哥文才武略……”齐王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好吧,这话太讽刺了。 孙王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文才武略不敢说,看人倒是有几分水平,我一眼便看出,咱们的水平差不多。” 齐王哭笑不得,“我没你贪吃。” “可你糊涂!”孙王说。 褚明翠听了孙王的话,心头更加的惶然,她知道孙王说得对,或者说,齐王还不如孙王,当初她怎这般痴傻?认为他是皇上嫡出,只有他能与纪王相争,可却忽略了他的懒 散愚蠢的性子,更忘记了皓哥哥的才能武功。 如今平白无故地便宜了元卿凌,所幸他对元卿凌没有真心实意。 纪王看着孙王与齐王,心里头也觉得此二人实在难当大任,就算齐王是嫡出,可父皇想必能看到他的平庸。 唯独是老五…… 他眸光扫了过去,发现褚明翠怔怔地看着老五,眸光哀怨,遂想起老五和褚明翠原本便要议亲,不过中间元卿凌横插一竿子,坏了二人的姻缘。 如今看他们的眼神来往,莫非,两人心头还有牵绊? 他面容顿时绽出一丝狰狞来,若是这样,老五,那你真是自取其辱。 汤阳进来禀报说饭菜备下了,请大家移步到会客厅。 孙王第一个站起来,胖乎乎的大手往身后一藏,昂首挺胸地走出去,嘴里道:“那就先吃了吧,总不能饿着肚子说话。” 因着今日只是几位兄弟妯娌一块用饭,便没太讲究,三位王妃也陪同坐在一张圆桌上。 十道菜,一道汤,素菜占了三,其余都是大荤,凤天鹅,黄炆鱼翅,红烧里脊,万福肉,光这几个,便叫孙王口水流了一地。 孙王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个劲地摇头,“应该多做点素菜,肉吃多了不好。” 第109章 褚明翠晕倒 元卿凌其实不大想出来吃这顿饭,她也很有道理,可以说她的伤口痛,或者身体的原因要吃病餐,可想起喜嬷嬷说的话,她也真想再观察一下纪王妃,看她到底是不是双面人或者多面人。 宇文皓见她来到,脸色似乎比昨天还差,不禁皱起了眉头,“药喝了吗?” “喝过了。”元卿凌应道,不过,她吃的是自己的药,御医开的那些,喝了一口,就寻了个由头倒掉了。 “真喝了才好,回头本王发现你偷偷地倒掉,有你好看的。”宇文皓压低声音威胁。 元卿凌缩缩脖子,“不敢。” 他是真的在威胁,元卿凌也是真心虚,但是,这话听在褚明翠的耳中,却像是打情骂俏一般。 入席之后,宇文皓在她的左侧,褚明翠在她右侧挨着齐王,依次是纪王妃,纪王,还有孙王。 下人们进来伺候用餐,孙王却大手一挥,“今日兄弟几个聚一下,就不必伺候了,都下去吧。” 让奴才布菜多慢啊,又不能揣测心意,还不如自己想吃什么夹什么。 在现代的时候,元卿凌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懂得餐桌礼仪,绝不会像孙王那样风卷残云,她自认为自己会吃得很斯文。 但是,当看到褚明翠 和纪王妃两人用餐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粗鲁。 只见褚明翠嘴巴微微开启,露出两颗贝齿,筷子夹了大概……她数了一下,是五粒米饭,就这么一小口放进嘴里,闭唇轻嚼几下,慢慢地顺着喉咙往下咽,这动作是十分优美的,尤其饭粒下滑喉咙的时候,脖子微微地伸直,看着那地方移动了一下,优雅而美丽。 至于吃菜,她基本不吃荤,只吃炒藕片和小蘑菇,一块藕片夹起,轻轻地咬了大概……她估量了一下,应该是一厘米左右,咬的动作也是十分优美,贝齿一下,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依旧闭唇轻嚼,吞咽。 纪王妃也是如此。 元卿凌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碗里的那一块万福肉。 那其实就是一块花腩肉,充满了脂肪,而且她认为只咬一厘米无法感知肉的弹性和香糯,必须得一整块放入嘴里,让油在口腔里爆开,齿颊留香,这才是吃的最高境界。 她没有认真研究过这个时代女子的吃相,实在是不妙。 入乡随俗,她只能心疼地把碗里的万福肉夹给宇文皓,“太肥,我吃不下,我吃点素吧。” 宇文皓想也不想,夹起来送进嘴里,然后给她挑了一块略瘦点的,道:“这块好。 ” 这段日子虽然争争吵吵,但是,已经互相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也有一定的默契,因此这对二人来说这只是寻常的举动。 可看在褚明翠的眼中,却像是惊天噩耗一般。 便是她与齐王,在外看来是恩爱夫妻,他也绝不会吃她吃过的菜。 皓哥哥不是憎恨极了元卿凌吗?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如此亲密了? 不可,不可,他说过会帮她的。 褚明翠一时悲愤交加,心头激血,直冲脑门,想也不想,她捂住了胸口,倒了下去。 齐王一手抱着她,惊道:“翠儿,翠儿,你怎么了?” 元卿凌放下筷子,快步过去指挥道:“快抱她进厢房,让她平躺,她以前有什么病吗?最近吃过什么药?” 这纯粹是医生的本能。 齐王抱着她,慌了神,“没病啊,她没事的,也没吃什么药,药……对,有,有吃御医开的生子调补药。” 纪王妃闻言,难掩眼底笑意,道:“是不是虚不受补?” 齐王啊了一声,愕然道:“会虚不受补吗?” 他看向元卿凌,“那,五嫂进来帮忙吧。” 宇文皓一把拉住元卿凌的手臂,道:“先送厢房吧,府中有御医,回头命御医过去。” “好!”齐王抱着褚明翠 便走了出去,其嬷嬷在前头带路。 大家重新坐下来,却没了食欲,除了孙王。 纪王妃笑道:“没想到他们才成亲不到一年,便这么着急了。” 孙王一边吃着一边道:“怎么能不着急?如今咱们哥几个可都还没生出一个带把儿的来。” 纪王妃讪讪一笑,“那二弟得加把劲了。” “我会的,大哥也加把劲才是。”孙王吃着抽空看了纪王一眼,“大哥心急了吧?” 纪王刚拿起筷子,听了这话,便慢慢地放下,严厉地道:“你对本王有什么意见直接说便是,不必夹枪带棒的,本王记得可没得罪过你。” “没有啊,”孙王愕然地抬起头,“我说话一向是这样,什么时候夹枪带棒了?生儿子谁不心急?我也心急啊,只是顺口说说,大哥这么激动做什么?” 纪王哼了一声,拉起纪王妃道:“话不投机,走!” 纪王妃抱歉地对元卿凌道:“那我们便先走了。” 元卿凌福身,“慢走。” 哥几个的聚餐不欢而散,但是,元卿凌却很高兴,至少这顿饭吃得恣意一些了。 她坐下来,对孙王道:“他们不吃,咱多吃点,别浪费,都是新鲜的菜和肉。” “本王其实饱了,不过这么多菜 ,用料上乘,也是御厨用心做的,不吃着实浪费了,再吃点儿吧。” 宇文皓却不吃了,只是坐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元卿凌只道他忧心褚明翠,便道:“她没什么事的。” 褚明翠是装晕,方才她站起来问的时候看了一下,褚明翠的睫毛在颤抖,呼吸畅顺,脸色激红并未苍白或者惨青,可见她只是一时激怒。 不过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下子激怒,大家当时都在吃饭,她自个在生气什么? 宇文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自作聪明。” 他倒不是因为褚明翠,他也一眼看出褚明翠是装晕的。 他觉得奇怪,方才二哥只那么一说,大哥为什么会恼羞成怒?还有,纪王妃的神色也似乎一瞬间就不自然了。 二哥那个人说话素来阴阳怪气,往日更严重一些都有,怎地今日会这么生气? 若是因为还没生下儿子的问题,这么多位亲王,都没有儿子,又不是他一个人没有。 不过,说起来,他倒是想起大哥如今只有一位侧妃,原先府中是有两位侧妃,暴病死了一个,便再没娶了,甚至府中的姬妾美人都一一散走。 他如今只有两个女儿,都将近十岁了。 纪王妃和那位侧妃一直没怀上,他也没再纳妾。 第110章 怀王快死了 孙王气愤地看着满桌的空盘子,这一不小心又吃光了,心头涌起浓浓的罪恶感,痛斥元卿凌,“叫你只准备三道菜,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你这是铺张浪费,蚕食百姓的骨血,你这这个吸血蛀虫。” 骂完,捧着肚子忿忿艰难地离去。 元卿凌无端被骂了一顿,懵了一下,道:“谁叫他吃这么多啊?” 又不是她吃得最多,为什么她是吸血蛀虫?难道不是他吗? 她看向宇文皓,“你二哥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宇文皓一脸神定气闲,“是。” 那行,不跟脑子有问题的人置气。 其嬷嬷出来禀报道:“齐王和齐王妃已经走了,命老奴告知一声。” 元卿凌随口问道:“齐王妃没大碍吧?” 其嬷嬷道:“御医说齐王妃只是心火旺盛,急火攻心一时不适,回去调养一下就无事了。” 元卿凌看向宇文皓,宇文皓起身走了出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元卿凌耸耸肩,装! 她命其嬷嬷收拾些东西回去喂多宝,在院子里跟多宝玩了一下,就见汤阳进来道:“王妃,王爷说让您休息去。”“休息?我不累啊!”元卿凌跟多宝闹得有些热,伸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不累啊?”汤阳微笑,“王爷说若不累的话,请王妃抄一百 遍金刚经。” 元卿凌垂下手,“说起来有点累了,那我便先进去休息一下,烦请汤大人转告王爷。” “好!”汤阳静静地笑着。 元卿凌进去趴在床上睡觉,其实真不累,但是药吃多了,人还是会容易困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汤阳回书房禀报了宇文皓,“王妃休息去了。” “这么听话?”宇文皓眸子不抬,在练着字。 “王爷计策好使,王妃不愿意抄佛经。” “就知道!”宇文皓放下笔,看了一下自己写的字,摇头道:“最近心烦气躁,写的字也不如意。” 汤阳道:“王爷对王妃关心了许多。” “她如今奉旨养伤,本王岂敢不遵旨?” 扯得一嘴好借口。 “今日齐王妃……”汤阳犹豫了一下,看着宇文皓,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说下去。 宇文皓淡淡地道:“以后少提齐王妃,本王不想过问六弟的家事。” “是!”汤阳就想听这个答案,很是安慰。 汤阳转身出去的时候,觉得日子无比的优美,虽说以前很不喜欢王妃,但是王妃的改变他看在眼里,其实不若之前那么恶劣的。 贤妃命人送了些补品来给元卿凌,让元卿凌补身养伤。 元卿凌在睡梦中被叫醒,聆听宫里姑姑带来贤妃的“问候”,话里话外,让她 谨言慎行,别丢了楚王府的面子,更别丢了她贤妃的面子。 元卿凌接下来几天,都在府中养伤,哪里都不去。 孙王每天都会来,他也渐渐地和元卿凌混熟了,因为元卿凌有一样很对他的胃口,那就是也喜欢美食。 元卿凌其实不是特别喜欢吃,但是,在这个时代的女人中,她算是能吃的,而且吃相相对豪迈。 孙王说女人吃饭一般像小鸟喂食,吃几口就饱,以纤瘦为美的审美观点,让女人总是吃不饱饭。 今天元卿凌命御厨准备了几道菜,孙王迟迟没到,往日早早便抵达,今日过了午时,还没见他来。 元卿凌想着他可能吃腻了,又或者再立决心减肥,便把饭菜分了下去,让嬷嬷和绿芽吃了。 她这两天也吃得有点腻,胃口不大好,将就喝了碗粥便遛狗去。 孙王下午的时候才来,显得无精打采。 元卿凌坐在石阶上,多宝躺在她的脚下,一人一狗暖暖地晒着太阳,孙王进来的时候,就顺势坐在了石阶的另外一头,托腮,沉思,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怎么了?”元卿凌问道,“又减肥了?” “不是!” “饿了?那我叫人给二哥做点。” “吃不下!” 元卿凌诧异,吃货吃不下饭?事情比较严重啊。 “怎么了?” 元卿凌拍了拍多宝的头,让它到一边去。 多宝拖着慵懒的身体,慢悠悠地走开。 孙王侧头看着她,“老五没说吗?老六可能快不行了。” 老六?元卿凌这才想起那可怜的怀王,宇文怀。 他和宇文皓是同年出生的,宇文皓比他大月份,鲁妃所出,两年前得病,赐府之后,就没踏出过他王府大门一步。 “他……到底是什么病?”元卿凌问道。 “痨病!” “痨病?肺痨吗?” “嗯!” 元卿凌笑了,“这痨病能治,又不会死人,怎么就不行了?” 孙王看了她一眼,“你能耐啊,痨症都能治,御医可没你这么能耐。” 元卿凌一怔,忽然想起在抗生素出现之前,肺痨算是绝症,只能等死。 “情况很严重了吗?”元卿凌问道。 孙王怏怏地道:“父皇已经命人准备他的后事了,本王看到内府连棺木都准备好,今年年初,父皇也派人到皇陵为六弟修陵,如今,只怕已经修好了,以后,六弟就要住在寝陵,兄弟相隔百里了。” 元卿凌听了这些话,觉得其实对怀王来说挺残酷的。 人都还活着,便用好几个月的时间去为他准备后事。 那他这几个月,大概都一直活在将死的阴影里吧? 元卿凌见他神色哀伤,宽慰道:“ 也不必太伤心,迟早,兄弟还是可以在九泉之下团聚的。” “……”孙王看着她,“你狗嘴里就不能吐颗象牙吗?” “人都是要死的。”元卿凌幽幽地道,她也死过一次了。 孙王站起来,“话不投机,算了,本王……吃一顿吧,去吩咐御厨,本王要吃大荤的,还要喝酒。” “不是说吃不下吗?”元卿凌抬头看他。 “吃不下也要吃,像你说那样,人都是要死的,可人也都是要吃饭的,既然死是避免不了,吃饭也避免不了。” 元卿凌不禁佩服,他是任何事情都能和吃的联系到一起,不过,这个是中国人的天性,什么事情都要吃一顿。 出生,满月,周岁,考上大学,结婚,死人,都免不了是要吃一顿的,不仅自己吃,还要叫上亲朋好友一起吃。 “御医怎么说?”元卿凌问道。 “御医?关键时候,屁用没有,父皇也说了,治不好,一个个砍脑袋。” 元卿凌吓了一跳,“砍脑袋?” “一个个束手无策,不砍了留着何用?” “大夫也不是神仙,不是说什么病都能治好的啊,当初太上皇的病,御医也是束手无策的。” “所幸太上皇无事,否则还真要掉几颗脑袋。” 元卿凌不禁惊悚,为皇家人治病真是高危工作啊。 第111章 去探望怀王 孙王慢慢地踱步进屋,喃喃地道:“老五大概也不好受,在这么多位皇子中,他和怀王的感情是最好的。” 宇文皓傍晚的时候去了一趟怀王府,回来之后就一直躲在书房里不出来,连晚饭也不吃。 元卿凌也没吃饭,下午的时候陪孙王吃了一顿,到现在还撑着。 她最近胃口是真的不好,古代的饭菜就是容易腻。 宇文皓躲在书房里,她也躲在房间里,打开药箱,整理着里头的药。 抗药性结核链霉素,利福平,乙氨丁醇,吡嗪酰胺,这四样是新增的药。 她心中踌躇不定。 初期的肺结核,治疗期在三个月到半年,而怀王不知道得病多久了,更不知道结核菌有无感染其他地方。 药箱里的药,能给他用上十天,可一旦用了抗生素治疗,则中途不能断药,断药之后,会产生抗药性,就算再治疗,治愈的可能性也不高了。 她无法保证药箱里会不断更新肺结核用药,因为药箱很任性,不是她自主可以控制,如果断药,怀王还是会没救。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怀王有没有出现肺结核并发症。 如果怀王没有经过她的治疗,按照他生命的轨迹一步步走到尽头,自然和她没有什么干系,顶多是到时候送上 一份帛金,灵前上一炷香,为这个小叔子哭一声。 她介入治疗,最后怀王死了,那…… 皇家的事情,轻易碰触不得,治不好,御医要掉脑袋,她就算不掉脑袋,大概也没什么好下场,想起当初给太上皇治病,真是年少冲动。 只是如果她放任不顾,等同见死不救,她良心过意得去吗。 元卿凌坐在床边的矮几上,抱着多宝,“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多宝身上的伤已经结痂,只是伤口四周开始掉毛,像长癞痢一样,依旧显着一道道的疤痕。 “汪汪汪!”多宝用鼻子拱着她的手掌。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算了,还不如不问你,你一条狗懂得什么?” “汪汪汪!”多宝抗议,别忘记是谁从惠鼎侯府救你出来的。 元卿凌笑着打了它的脑袋一下,“得了,别邀功,回头给你吃大鸡腿。” 多宝高兴地转圈。 元卿凌的伤势差不多好了,御厨也回宫里了。 孙王不知道,翌日还继续过来,元卿凌告知他御厨已经回宫,他怔愣半响,只差点没“汪”地一声哭出来,早知道昨天多吃点。 “宫中的御膳,王爷小时候也没少吃,怎么就那么稀罕呢?”元卿凌问道。 孙王失魂落魄,“年少不懂得珍惜 ,以为天下的美味都是一样的,等赐府另居之后,才知道父皇已经把天下间最好的厨子都囊收在宫中。” 他挥挥手,“算了,本王还不如去看望一下老六。” 元卿凌心中一动,“王爷能不能带我去?” 孙王诧异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跟老五去?老五今天也去了啊。” “他没回衙门吗?我不知道他去,我以为他回衙门了。”元卿凌这两日也没见到他,估计他也忙。 “本王在外头遇到他,他说要过去的,怕是不回衙门里吧?毕竟,惠鼎侯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判了吗?”这么快?这样的大案子,她还以为起码得拖上一两个月。 “褫夺侯爵封号,贬为庶民,判流放。” 还留他一条命,真算是便宜了他,他害了多少女人啊。 “老五没跟你说这事吗?”孙王问道。 “我最近见二哥的次数比见他多多了。” “那你们夫妻感情也不好啊。”孙王皱眉。 元卿凌总结了一下,“不打架就是好夫妻。” 孙王看着她,“你们俩总是打架?” “怎么会呢?我跟王爷是恩爱夫妻,他哪里舍得打我一下?”元卿凌走进去,“二哥稍等我一下,我换身衣裳就跟你去。” 怀王病情加重 ,兄弟们就算不那么情深的,也都过来走个过场。 元卿凌去的时候,人很多,皇亲国戚都有,很多她不认识,其中,还有几位公主。 孙王进去了,元卿凌压根挤不进去,只能在外头转悠两圈,也没见着宇文皓。 倒是她在外头转悠的时候,看到褚明翠从里头出来,眼圈红红的。 褚明翠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开了。 洛平公主和秦平公主也都出来了,还有她们的驸马,两位公主走在前头,眼圈也是微红,只是姿势依旧高傲优雅,得体地维持着皇家公主的威仪。 元卿凌已经退到一边去,四人径直从廊前走过,没有看她一眼。 又过了片刻,见侍女搀扶着怀王的母亲鲁妃走出来,她一脸惨白憔悴,眼睛和鼻头皆是红肿,看样子哭了许久。 她一路出来还在哭着,“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元卿凌最看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到自己,如果妈妈知道自己死了,不知道会怎样伤心。 她轻轻叹息。 “绿芽,我们走吧!”元卿凌道。 绿芽问道:“王妃不进去么?” “不了。”她只怕进去之后,自己会冲动行事。 她不可能一直走狗屎运的,如果治不好怀王,她也背负不起这个罪名。 还是不进去 了。 刚转身,便看到一人从里头跑出来,坐在石阶上,捂住嘴巴闷声痛哭。 元卿凌看到她,脑子里浮起了一个名字,昌平公主宇文龄。 宇文龄是贤妃的女儿,和宇文皓是同胞兄妹。 元卿凌迟疑了一下,想着要不要上去宽慰两句。 便见宇文皓从里头走出来,他也没看到元卿凌,直接坐在了宇文龄的身边,伸手搂着她的肩膀,声音沉痛地道:“别哭了,免得被他听见,他心里难受。” 宇文龄胡乱擦了一下泪水,挤出一个艰难的笑,“我知道,我不想哭的,只是看到他一个劲地逗我们高兴,怕我们因他伤心,却又咳得那么难受,我实在是忍不住。” 宇文皓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抬起眸子,看到元卿凌无措地站在那边。 “你怎么也来了?”宇文皓道。 “我跟二哥过来的。”元卿凌走上前,轻声道,他的样子很憔悴,脸色比受伤时候还难看。 “五嫂!”宇文龄站起来福身,鼻音重重地道。 元卿凌还礼,“公主!” “伤还没好,不能乱跑,绿芽,带王妃回府。”宇文皓吩咐道。 “是!”绿芽说。 元卿凌点点头,“那我走了。” 她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看着宇文皓,有些欲言又止。 第112章 你找死啊 宇文皓问道:“怎么了?” 元卿凌把即将冲出唇边的话吞了下去,道:“我是跟二哥过来的,我没有车回去。” 宇文皓道:“你去偏厅坐一下等本王,本王一会就走,先送你回府。” “那我去院子里走走吧。”正好吹吹风,清晰清晰思路。 “院子里风大,去偏厅坐!”宇文皓沉下脸了。 “知道了。”元卿凌带着绿芽走了。 她不去偏厅,阳奉阴违地去了院子。 坐在湖边的草地上,风很大,吹得发鬓凌乱,绿芽陪在身后,看着托腮发愁的主子,不知道她为什么很不开心的样子,方才王爷是为她身子好的。 “王妃饿了吗?要不奴婢去问问可有吃的?”绿芽道。 “嗯!”元卿凌想一个人待会儿,便随便她去了。 绿芽福身而去。 元卿凌看着波光潋滟的湖面,阳光铺在上头,如浮着万千碎金,远处柳枝扭腰,秋菊盛放,人间多美好啊。 只是,怀王却看不到了吧? 她轻轻叹一口气,药箱啊药箱,帮帮他吧。 “楚王妃有什么好叹息的?如今皓哥哥不是对你很好吗?” 真是命犯小人,总会在不适当的时候,遇到不适当的人。 她没搭话,希望她自己识趣走开。 褚明翠从来不识 趣,站到了她的身边,一双缠枝纹绣花缎鞋出现在元卿凌的眼底,鞋头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珍珠,日头一照,光影流转。 “我从不知道你是这般的好手段。”褚明翠冷冷地道。 “咱能不说废话吗?”元卿凌淡道。 她的视线,盯着元卿凌头顶上的簪子,“我见不得你这般得意。” “你只能忍受着,齐王妃。”她提醒她的身份。 “我本可以是楚王妃。” 元卿凌轻笑,“是的,你本来可以是。” 褚明翠声音里夹着愤恨,“是你夺了我的一切。” “是你放弃了一切。” “你胡说!”褚明翠沉声怒斥。 “不要把别人当成傻子,你做的那点事,瞒得过谁?”元卿凌摇头,“或许,也只有齐王和宇文皓信你了,这种伎俩,连我都看得穿。” 元卿凌站起来,这地方有了不和谐的声音,一点都不美丽了。 两人对视,对峙,褚明翠美丽的眼睛里有尖锐的怒火。 “你恨我有什么用呢?难道我现在退出,你还能嫁给宇文皓不成?” “至少,皇家没有你,会干净许多。” 元卿凌严肃地道:“惠鼎侯是你的堂叔,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他会只是流放这么简单吗?我劝你也别吃着碗里的惦记着 锅里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哭着跪着,也要走下去。” 元卿凌转身走。 褚明翠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眼底发了恨地透着丝丝红筋,“他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你一无是处。” 她再咬牙切齿地加了一句,“你是贱货,破鞋。” 元卿凌惊奇地看着她,这话从褚明翠的嘴里说出来,十分违和。 是什么样的愤怒与悔恨,逼得端庄大气的褚明翠说出这样粗俗的话来? 元卿凌挣脱她的手,笑了。 那临末看似轻蔑的一笑,彻底刺激了褚明翠。 她发了狠似地拖着元卿凌投入了湖中。 元卿凌的伤不算彻底痊愈,全身乏力,而她更没想到褚明翠看似一个弱女子,竟然会这么大力气,拽得她毫无反抗之力。 她是旱鸭子。 落水之后,扑腾了几下,努力想抓住点什么,但是,刚抓到便又被褚明翠拽着,使劲压她的头往水里沉。 冰冷的湖水包裹过来,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一块海绵,嘴巴鼻子耳朵都在吸水,仓皇憋气,胸腔快爆一样难受。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褚明翠,可褚明翠仿佛力大无穷,压着她的脑袋和脖子,死死不许她浮头。 元卿凌放弃挣扎,拔下头上的簪子,胡乱刺出,水有血腥味, 她刺伤褚明翠了。 头上和脖子上的压力消失,她连忙手脚并用地蹬水,把头浮出水面,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总算觉得肺部的爆炸感快消失了。 她看到褚明翠慢慢地沉入了水底,水面上有细碎的血丝散开,蹬水中,她看到褚明翠执狂而得意的脸。 就那么一眼,她心里头就咯噔了一声。 还没来得及推测,听得岸上传来惊呼声,“王妃落水了,王妃落水了。” 很多人一起冲过来,仿佛这些人一直都在不远处盯着,等人一喊就跑过来救人。 元卿凌头昏脑涨地被捞了上去,放置在岸上,有人过来拍她的脸,紧张地喊着,“楚王妃,楚王妃您没事吧?” 褚明翠也被捞了上来,她的受伤有两三处的伤口,被捞上来还流着血水。 又有一堆人围了过来,齐王分开众人冲上去,抱住褚明翠,急声道:“怎么会落水的?” 元卿凌看到宇文皓也来了,他脸色阴沉,先看了元卿凌一眼,再看褚明翠。 褚明翠吐出了几口湖水,便一直咳嗽,瑟瑟发抖地抱着齐王,牙齿都在打颤。 “没事,没事,本王在。”齐王抱着爱妻,心疼得不得了。 “是楚王妃推齐王妃下水的。”一名侍女说。 昌平公主 宇文龄怒斥,“胡说八道!” 那侍女被宇文龄喝了一声,吓得退后一步,脸色苍白地垂下了头。 元卿凌歇了几口气,慢慢地坐起来,看着宇文皓,“不是我。” 宇文皓看向褚明翠。 褚明翠嘴唇颤抖,蜷缩在齐王的怀中,还在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哭,加上伤口在流血,说不出的凄惨狼狈。 齐王冷冷地看着元卿凌,“不是你,难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吗?” 绿芽飞奔回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都青了。 宇文皓吩咐绿芽扶起元卿凌,对齐王道:“这件事情,本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五哥不可再纵容她。”齐王冷道。 宇文皓冷冷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声音夹着怒气,“回府!” 元卿凌就知道他不会信的,任由绿芽扶自己起来,在众人的异样的眼光中,踉跄地走着。 出了府门口,上了马车,元卿凌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这秋日里穿着湿哒哒的衣裳,实在是钻心的冷。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她知道回府之后,等待她的肯定是一场暴风雨。 推他心爱的女人下水,他还不弄死她吗? 宇文皓也上了马车,看到靠在一旁发抖的元卿凌,破口大骂,“叫你去偏厅休息,你去院子找死啊?” 第113章 忽然的温柔 元卿凌卷缩着身子,鼻音重重地道:“你要骂就骂,但是不能打,你敢打我,我跟你拼命,有言在先,我没有推她下湖,是她神经病拖着我下去还使劲摁着我的头不许我浮起,我不得已才拿簪子伤她的!” 她吸吸鼻子,万分委屈,怎么会遇上个疯婆子的?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你讨厌我,我呼吸都是错的,你喜欢她,她脚臭你也觉得香……” 宇文皓一手扯开她的衣裳,双手剥着,“闭嘴!” 元卿凌眼圈发红,发狠地道:“又打我?你又想打我?我跟你同归于尽!” 说完,扑过去缠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下去。 “你这个疯子!”宇文皓大怒,伸手一摸,脖子已经渗出了血珠子,他脱了外裳丢给她,“本王什么时候要打你?你全身湿透,脱了穿本王的外裳。” “你不可能这么好心!”元卿凌看着他脱下来的外裳,斩钉截铁地道。 “是啊,本王还要弄死你呢。”宇文皓怒极,俊脸都被她气得扭曲狰狞。 元卿凌擦了一下脸,讪讪道:“那你说就是了啊,为什么撕我的衣裳,你哑巴了?” 宇文皓干脆不搭理她,转头过去。 元卿凌鼻子发痒,连续又打了几个喷嚏,确实是冷。 她慢慢地脱了衣裳,“你 不要看我。” “鬼才看你。”宇文皓冷道。 元卿凌飞快把外裳套在身上,裹着身体后把换出来的衣裳拿起来,掏出药箱取出一粒维C吞下去,再把衣裳一扭,擦着湿哒哒的头发,“是我误会你了行吗?我以为你不信我。” 宇文皓依偎在靠背上,没做声。 元卿凌看着他,“你相信我没推她?” 宇文皓没做声。 元卿凌吐吐舌头,沉默是金。 此番真在意料之外啊。 元卿凌擦了一会儿头发,便放下了湿衣裳,问道:“怀王病情如何?” 他道:“不好。” “不好是有多不好?” “很不好。”他脸色沉郁。 他侧头看她,“你那个箱子,有给他治病的药吗?” 元卿凌为难地道:“他的病,不是那么好治。” “是的,不是那么好治。”他说着,闭上眼睛,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也不过是顺口那么一问,他知道痨症无法治愈的。 元卿凌迟疑地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别难过了,生死有命。” 他眸光直直,“是本王害死了他。” 元卿凌吃惊,“此话怎解?他的病和你有什么关系?” 宇文皓低声道:“三年前,本将从战场回来,带了三个老将和他一同喝酒,却不料,其中一人有痨病,当时谁都不 知道,连病人自己都不知道,那顿酒之后没多久,老六就病了。” 肺结核是传染性极高的病,飞沫就能传染,一同吃酒,谈天说地,觥筹交错,口沫横飞,染上也不奇怪。 “四个人,就他病了,本王与其他两员老将都没事。” 元卿凌嗯了一声,“概率,不是说一起喝酒就全部人都会染上。” “什么?” “我说怀王真倒霉。”元卿凌表现出恰如其分的难过,只是被一个喷嚏破坏了伤感的气氛。 “你内裳湿透了为什么不脱了?”宇文皓蹙额道。 她揉揉鼻头,“算了,在马车里也不方便,很快就到家。” “装什么矜持?又不是没看过。” “我也不是怕你看。”横竖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宇文皓哼了一声,继续闭上眼睛。 “我有点想吐。”元卿凌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刚才那些湖水好臭啊。” 挣扎的时候,搅动了湖底的淤泥,湖水混夹了泥土,她喝了两口,褚明翠也喝了。 如今想想,为了陷害她,褚明翠牺牲真大。 宇文皓拍拍自己的肩膀,“靠过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 忽然这么温暖,元卿凌有些不习惯。 但是,在摇晃颠簸的马车里,有人可以依靠一下,也是不错的。 她扬起笑脸 ,感动地道:“谢谢。” 把头慢慢地靠过去,正要枕落他的肩膀,他却忽然往边上移开,元卿凌扑空,身子倾倒,脑袋磕在坐垫边沿的硬席子上。 宇文皓冷道:“让你咬我。” 元卿凌气极了,坐直身体,揉着脑袋,“你太小气了。” 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有仇必报。” “睚眦必报。”本来在水底就被褚明翠一直压着头,现在他还故意作弄她磕下去,真没品。 宇文皓见她一直捂着脑袋,才想起她头上的伤,便拉她过来压在自己的腿上,“看看你的伤口。” 元卿凌挣扎了一下,宇文皓一敲在她的背脊骨上,“别动。” 元卿凌脸埋在他的腿中间,这姿势…… 修长冰冷的手指拨开她的头发,看到伤口有被积压过的痕迹,指印十分清晰,伤口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应该被人用手压着头的时候被指甲划伤了几道,曾渗点血沫子。 元卿凌往外边挪了一下头,呼吸了一口,又被他压了回去,“别动,给你擦一下伤口边沿的污泥。” 湖水确实很脏,头发和伤口边沿都有污泥,还散发着阵阵淤泥的臭味。 元卿凌哭笑不得,她的右脸抵住的那个部位,是不是在慢慢地隆起? 他拿着湿衣裳为她慢慢 地擦拭着,动作很小心,轻柔,且是确定头发彻底分开,擦着的时候不会扯动发根才动手。 元卿凌慢慢地停止了挣扎,就这样乖巧地伏在腿上,一手垂下,另外一手无处安放,只能慢慢地,吞吞地,揪住点儿衣裳攀爬上他的腰,然后,放在那里一动不动。 脸枕在那个地方确实挺不舒服,她稍稍挪动了一下,让空气能顺利进入口腔。 就那么一个细微的动作,正在专心擦拭伤口边沿的宇文皓动作凝固了一下,眸色略深沉。 元卿凌感觉到那地方越发的温热和鼓胀,她连忙挣扎起身,“好了,谢谢。” 宇文皓放开她,清清嗓子,“嗯。” 气氛有些尴尬,元卿凌手指绞着衣裳,往一边躲去,右边的脸仿佛还有温热的感觉,不知道是她的脸热还是因为其他。 宇文皓看了她一眼,她头发凌乱,脸如飞霞,绯红中透着极致的美,眸光飘忽,睫毛闪啊闪的,染了些许的水雾,仿佛蜻蜓翅膀上的湿润。 弧度优美的唇微微开启,贝齿微露,唇瓣丰盈饱满,虽被惊吓一顿失去鲜艳色泽,泛着苍白,可纵然这样,也是透着惊心动魄的蛊惑。 他脑袋完全无法运转,唇干舌燥,只觉得一阵阵的火钻了上来,烧得心头发热。 第114章 他有通房吗 他坐得笔直,目不斜视,手不听使唤慢慢地移了过去,指尖碰触到她撑在软垫上的手,冰凉凉的。 就这样不动,不进一步,也不退一步。 元卿凌也坐得笔直,目光乱飞,全身的肌肉都绷紧,感觉到他指尖的碰触,她或许应该移开,是应该的,好,那就移开。 不过,会不会很刻意?指尖碰触算什么?两人都有过肌肤之亲了,不过稍稍碰触一下就要刻意地移开,很是造作。 而且,两人相处融洽,算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间碰一下手也实在不需要大惊小怪。 刚才他都给她擦头发了,她也不小心地碰到了他身体的某个部位…… 就是如果心跳没有这么快的话,一切都没问题的。 马车忽然停下,徐一掀开帘子,宇文皓迅速把手抽回放在膝盖上。 “王爷,王妃,到了!”徐一道。 神经大条的他,自然没察觉马车里的气氛异常尴尬。 宇文皓先下了马车,元卿凌裹紧他宽松的外裳,小心翼翼地探出,宇文皓一手抱她下来,身子紧贴的那一瞬间,元卿凌手足发软,落地后几乎都站不住,心是在狂跳不止。 徐一伸手去拿元卿凌的湿衣裳,宇文皓一手夺了过来,“本王拿就行。” “哦!”徐一觉得有些奇怪, 王爷竟然会替王妃拿脏衣裳? 不过,宇文皓随即把衣裳丢给了绿芽,“给她熬一碗姜汤。” 这场落水事件,最后化解得莫名其妙,元卿凌坐在凤仪阁的房中,看着窗户外的槐树,心里还是很奇怪。 宇文皓到底哪里看出她不是推褚明翠下湖的凶手了? 他不信褚明翠信她?真是咄咄怪事。 “王妃,喝姜汤了!”绿芽端着姜汤进来,热气腾腾的水雾漫上,呛着绿芽的眼睛,她眨了几下。 元卿凌顺手接过来,放到唇边咕咚咕咚地喝着,咋舌惊叫,“烫!” 绿芽哭笑不得,“您怎么就一大口一大口地喝呢?” 元卿凌放下姜汤,把绿芽拉到了身前,凝重地问道:“芽啊,我有事要问你,你必须如实作答。” 绿芽见她神色这般凝重,吓了一跳,“王妃您尽管问,奴婢绝无隐瞒。” 元卿凌撩了一下头发,掩饰不太自然的神情,“你喜欢过人吗?” 绿芽懵了,“喜欢?王妃说的是哪种喜欢?” “就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绿芽羞红了脸,“奴婢怎么会喜欢男人?” “女人喜欢男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奴婢不敢。” 绿芽作为她的首席助理,对爱情这个话题如此保守含蓄,实在让她想 念前生的助理啊。 “王妃怎么问这些呢?”绿芽娇憨地问道。 “你也差不多可以嫁人了,本想问问你如果有合适的,我为你做主。” 绿芽怔了一下,眼底便渐渐漫上了泪水,“王妃您说真的?” “哭什么啊?不乐意啊?” 绿芽噗通一声跪下来,“奴婢感谢王妃大恩。” 这回轮到元卿凌有些懵了,“多谢什么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卖身给了王府,你的婚事不是该我做主吗?这充其量算是我的责任,算什么恩啊?” 绿芽抽抽搭搭地道:“奴婢以为王妃会把奴婢收房。” “收房?”元卿凌怔了一下,她自然知道收房的意思,就是把她身边最贴心的侍女给了宇文皓做通房。 一般来说,大家小姐出嫁之后,陪嫁的丫鬟多半是做了通房,通房所生的孩子,也是主母的。 如此便可稳固地位。 绿芽不是她的陪嫁,但是,她原先的陪嫁被赶出去了,绿芽是取代了陪嫁的位子。 通房的地位,只稍稍比丫鬟好一点点,说白了就是生育工具或者是那啥工具,没有尊严。 元卿凌忽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问道:“王爷有几个通房啊?” 他啸月阁似乎有几个侍女伺候,长得都不错,莫非是他的通房? 绿 芽道:“这事,奴婢不知道的,啸月阁的事情,咱凤仪阁一向不敢问,不过,想必是没有吧?抬通房这个事情,应该会说的,除非王爷不想被人知道。” 元卿凌觉得,他或许是不想让人知道。 一个生理正常的成年男子,有这方面的需要,收一两个通房也合情合理。 元卿凌心里一阵反酸,看来,喝湖水的后遗症还没消失。 “绿芽,我会帮你物色的,起来别跪着。”元卿凌伸手拉她起来。 绿芽还是感动得很,一个劲擦眼泪。 元卿凌慢慢地喝着姜汤,心里头竟不如方才那般恣意了。 打发了绿芽出去,元卿凌开始对药箱许下愿望。 她开始许一个简单的愿望,那就是需要一管钢笔。 如果能如愿以偿,那么,她会尝试要药。 合上,打开,找了一大通,钢笔没有,倒是有几根铅笔。 药箱是聋子吗? “要利福平。”她继续尝试。 合上,打开,利福平有,不过,是原先就有的,除此之外,没有多出来的药物。 “地米!” 再打开,一小瓶地塞米松药膏静静地躺在里头。 “地米片剂。” 打开,哭笑不得,是一管痔疮膏,且还捆绑了一瓶开塞露。 药箱如此不靠谱,看来真的没办法去给怀王治病 啊。 怀王,我尽力了。 她趴在床上,显得很是无奈。 不知道褚明翠那边怎么样呢?不知道宇文皓怎么跟齐王说这件事情? 宇文皓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场,他只看一眼就信了她? 真是费解啊。 褚明翠在宇文皓带走元卿凌的那一瞬间,心如死灰。 她全身都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她以为自己是了解他,掌控他的,更以为他会不问缘由地去相信她。 但是,他没有,只那么淡淡的一眼扫过来,她看到他眼底的失望。 他说会给他们一个交代,那只是借口,他是心疼元卿凌,要马上带走她。 他看元卿凌的时候,面色虽然阴郁,但是眼底着急焦虑,他心疼,他心疼元卿凌。 这个设计了他的女人,害得他被父皇冷落,被文武百官京中百姓耻笑,他却竟然心疼她。 宇文皓,你为何如此犯贱啊?你又为何会如此薄情? 一路马车上回去,她的心都在滴血,说不出的痛。 “别怕,五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齐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他不会!”褚明翠冷冷地道。 “五哥会,他是明白事理的,绝不会姑息元卿凌。” “你懂什么?”褚明翠忽然失控地冲齐王吼了一声。 齐王怔住了。 第115章 鲁妃告状 齐王脸色微变,他从没见褚明翠这样过,一直以来,她说话温婉,行事稳重大方,对人亲和,即便是府中下人,她也从不摆王妃架子,宫中的老嬷嬷更待之亲厚。 她从不曾试过这般尖锐。 一定是吓坏了。 齐王想到这里,伸手抱她入怀,“没事了,别激动。” 褚明翠伏在他的肩膀上,如木头人一般,吼了一声,她自知失态,可她也不在乎了,齐王为人单纯老实,对她死心塌地,便是她再尖酸刻薄,再歹毒狠心,他都不会嫌弃她。 或许,真该忘记了皓哥哥了,齐王很好,而且,他如今还是最有优势的,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想起她痛斥元卿凌的话,她觉得羞耻不已,也愤怒不已,为什么她会说出那样粗鄙的话?那应该是元卿凌说的。 “元卿凌为什么要推你下湖?她是不是疯了?”齐王见她稍稍冷静了,才问道。 褚明翠慢慢地冷静下来,在怀王府邸看到元卿凌站在湖边的时候,她心里就萌发了一种冲动,要把她推下湖,要杀了她。 突然萌发的狠劲,她安排得不周全,只想着到时候淹死了元卿凌,便说两人是一同失足跌入湖中的。 但是,落水的那一瞬间,她想起了祖父的话,不寒 而栗,杀意褪减,却不能轻易放过她。 使劲压着她下沉,必定会引得她强烈反抗,她若伤了自己,便可证明她居心叵测,至少,皓哥哥从此会对她憎恨入骨。 可为什么,就连这一步都猜错了? “这女人真的是太狠了,本王当初还以为她已经改过。”齐王愤怒地道。 褚明翠强打精神,“算了,我也没什么事,就不要再追究了。” “翠儿,你就是人好心软,这一次你轻易放过了她,谁知道会不会有下次?”齐王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且看五哥给出什么交代,若不满意,他要告到父皇的面前。 “都是一家人,伤了和气不好,且她也是一时冲动,可能她见我和皓哥哥青梅竹马长大,以为皓哥哥对我有情,才会这样失去理智的。” “荒谬,你跟五哥虽然是一块长大,也曾说过要议亲,可如今都各自婚嫁,往事不提,她执着旧事,到底有什么目的?” 褚明翠轻轻叹气,“能有什么目的?大抵,也是为了太子之位吧。” “为了太子之位?” 褚明翠轻轻地靠在他的怀中,“如今太子之位未定,你是最有希望的,她心里肯定不舒服,若挑拨得你与皓哥哥交恶,皓哥哥未必就不会尽心去夺这 位子,如此,她便可达成心愿,成为太子妃。” 齐王大怒,“她一个女人竟有这般野心?本王岂能叫她得偿所愿?” 褚明翠心里稍安,若是能以此激励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母后一直在为你奔走,虽然我觉得太子之位你不会在乎,我也不在乎,可北唐的江山,始终需要有能者居之,纪王霸权蛮狠,我听得传闻说之前皓哥哥被人刺杀,也是纪王命人做的,纪王敢对皓哥哥下手,就未必不敢对你下手。” “是大哥?”齐王脸色微变,“你从何处听得的传闻?” “不必问,消息可靠。” 齐王知道她获得消息的来源是褚家,如果是这样,那一定是真的了,他不禁又怒又悲,为了一个太子之位,兄弟之间兵戎相见,你死我活,何等的残酷? 至于太子之位,他说没想过那是假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一个国家交托到他的肩膀上,他是否能担得起? 可如果一旦纪王得势,自己是否又能退居一隅,安心做他的闲散王爷? 褚明翠继续道:“为了太子之位,人人心怀鬼胎,便连元卿凌都知道厉害关系,这不是权力的争夺战,这甚至是生死厮杀,不管你下场不下场,都逃不了,因为你 是嫡子,纪王日后能容得下所有人,也不会容得下你,容不下母后。” 齐王握住她的手,“本王会好好想想的,你别太担心。” 齐王心里未必就没想过这些事情,但是,他总以为还没到那个关头。 但是今天知道是纪王命人刺杀五哥的,他才忽然醒悟,不是没到那个关头,是他因恐惧而不敢去触碰。 怀王府两位王妃落水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最生气的人,自然就是鲁妃。 怀王病重,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却还要受此惊扰,怎不让她愤怒? 她哭着便去了明元帝处,禀报了此事。 禀报之后,哭着痛斥,“楚王妃实在是欺人太甚,她跟齐王妃有什么私怨,可在外头解决,为什么要在怀儿府中行此阴毒之事?若怀王府这时候出了人命,岂不是我怀儿的孽?” 明元帝也为儿子的病而烦心不已,听得鲁妃哭诉,也大怒,“楚王妃竟敢在怀王府下毒手?简直岂有此理,你放心,朕一定会拿她问罪。” “皇上,不是臣妾小气,实在是怀儿病情您也知道,他受不得刺激啊,如今在王府出了这种事情,他着急上火,病情已经再加重,臣妾心疼他啊。”鲁妃哭得都没了仪态,鼻涕眼泪爬满了脸 。 明元帝大怒一声,“传顾司,命他到怀王府调查一下,再传楚王妃入宫。” 鲁妃道:“皇上,这齐王妃是受害者,落水之后惊吓了一番,皇上要命人好生安抚一番才是啊。” 明元帝见鲁妃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记得不能得罪皇后和褚家,真是一位心思清明的人啊。 连后宫都知道不能得罪褚家。 打发了鲁妃,明元帝转入内殿。 棋局摆在桌面上,看样子是下到了一半,局面上看,厮杀正酣,但精通棋局的人看,则白子输定了,所有后路被切断,继续下,死路一条。 冷静言起身,“皇上,该您下了!” 明元帝在白子一方坐下,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不下了,心中烦扰,本是难得跟静言你厮杀一场,可惜了。” 他一手推了棋子,棋盘上顿时乱作一团,“此战,和!” 冷静言抽动了一下嘴角,“和得好。” “你也听到鲁妃的话了吧?静言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明元帝问道。 冷静言还很可惜地看着棋局,道:“皇上想必心中早有决断,正如这棋局,其实胜负已分。” 明元帝不高兴了,“说事就说事,说什么棋局?” 冷静言就是这种得理不饶人的,输不起,连和都和不起。 第116章 不该这么办 冷静言叹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皇上既然已经下旨传楚王妃入宫,并没有传齐王妃,可见皇上心里并不在乎两位王妃谁对谁错,这等闲事,皇上想必是不会管的。” “有点道理,说下去,朕传楚王妃是什么道理啊?”明元帝喝着茶,姿态悠闲。 “没有道理,这楚王妃入宫,一到御前,她就是罪大恶极,罪恶的源头,不能申辩半句,皇上就会定她的罪。” “这是你的主意?” “这是臣的猜测。” “这是你的主意!” “……这是臣的主意。” 为什么卑鄙的主意是他的出的呢?分明是皇上自个想的。 明元帝赞不绝口,“爱卿这主意出得好,先问了她的罪,要将功折罪,就只能去给怀王治病,治好了抵罪,治不好,朕格外开恩,先暂时赦免,日后有什么情况再追究,爱卿这主意真是好啊!” “皇上谬赞了,臣只是急皇所急。”冷静言摆着棋盘,“再下一局?” 明元帝大手一挥,“还下什么?你这司业就这么得空?每日不务正业到朕这里溜达,业精于勤荒于嬉啊年轻人,回去精进学问,为朕作育英才去吧。” 冷静言只得起身告退,皇上身边的红人,实在很难做人。 两个时辰之 后,元卿凌跪在了御书房。 皇帝劈头痛斥,“身为王妃,言行举止皆代表皇室体面,你前去探望怀王,不思关心他的病情,却与齐王妃因私人小怨大打出手更企图谋杀,你可知大罪?” 元卿凌声音近乎惊悚,“儿媳知罪,父皇开恩啊。” 若说只是训斥一顿,她觉得皇上是认真的。 可说大打出手又企图谋杀,她就知道皇上有所企图了。 但是,循例也得吼两嗓子开恩的。 明元帝怒气冲冲,“开恩?朕如何开恩?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下此等鲁莽之事,若不是太上皇为你求情,朕定摘了你的脑袋。” “儿媳惶恐,父皇开恩啊!” “在这求着朕,还不如仔细琢磨一下,如何将功折罪!”明元帝冷道。 “儿媳愚钝,实在不知道如何将功折罪,请父皇明示。” 明元帝清了嗓子,“去怀王府,好好为怀王治病,治好了,朕恕你无罪。” 元卿凌猜中了,无奈地道:“父皇,怀王的病情,儿媳一无所知,实在不敢说能治好,若治不好……” 明元帝认真地道:“听着,若治不好,朕必须要问你的罪,你也别吼冤枉,朕总要对所有人有一个交代,下水事件,不是你,就是齐王妃,总有一个人要背锅。” 元卿凌不甘心地问:“为什么不是齐王妃?” 明元帝把玩着铁球,冷笑问道,“是的,你说为什么不是齐王妃呢?” 你就没点自知之明吗?你和褚家,头发丝儿对大粗腿。 元卿凌腹诽,皇上你欺善怕恶,忌惮褚家,动了一个惠鼎侯,便暂时不敢再动褚家。 她不能说这些,且还要为皇上寻找一个很好的借口。 “我与齐王妃落水,所有人都说是我推了她,褚家的人也会信以为真,父皇先问了我的罪,褚家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不能私下再为此事找儿媳寻仇了,父皇用心良苦护着儿媳,儿媳感动不已,一定会竭尽所能,为怀王治病。” 明元帝语重心长地道:“既然你保证能治好怀王,朕便姑且给你一个机会,去吧,马上就收拾药箱。” 治好?元卿凌膛目结舌。 “去吧!”明元帝拿眼神警告,废话就不必多说。 元卿凌慢慢地爬起来,世道何其不公啊! 出了宫,元卿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在要不要为怀王治病的这个问题上,她一直举棋不定。 虽然最后决定不能冒险,但是心里始终不安,时刻惦记这事,折磨得很。 如今没有退路,反而是好事。 她相信治不好的话,皇上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只是,怕是要承受鲁妃的一顿怒气了。 鲁妃……元卿凌脑袋瓜儿突突地痛,鲁妃不好惹啊。 元卿凌去了一趟乾坤殿。 老爷子今日精神很足,在殿里做木工。 元卿凌进去的时候,常公公手里正拿着一把锯子,太上皇则拿着尺子在量度一根拇指大小的木条。 “太上皇,您在弄什么啊?”元卿凌好奇地凑过去问道。 太上皇抬起头,额头竟有汗珠,脸色红润,颇得意地道:“你猜!” “这个,是做晾衣杆吗?”这就一根长木头,刨圆了,做个晾衣杆还是不错的。 “晾衣杆是什么鬼东西?”太上皇不食人间烟火地道。 “那这是什么啊?”元卿凌打量着那根木头,上头还有个叉子,难道不是晾衣杆吗? “不知道了吧?这是赏赐你的。”太上皇道。 元卿凌大为诧异,“赐给我的?” 赐她点珠宝什么都好啊,金子银子都成,弄一根木头是什么意思? “这叫御夫杖,回头若老五欺负你,你只管拿着御夫杖痛殴便是,喜欢吗?” 他放下尺子,取过常公公手里的锯子便开始锯短,“太长了不合适,三尺三最合适。” 元卿凌眸子绽放光芒,“喜欢,太喜欢了。” 金子银子哪里比得上这个? 常 公公笑着道:“这可不仅仅是御夫杖,还能打那些无理取闹,动辄拖人下湖的泼妇。” 元卿凌啊了一声,“常公公,您这话……” 常公公耸肩,“这可是太上皇的原话,咱家可不敢这样说的。” 元卿凌感动,看着老头累得哼哧哼哧的,刨根小木头有这么累吗? “您知道我被人欺负了啊?” “这天下还有瞒得住孤的事情?此事你着实无用,孤为你羞耻。”太上皇锯短了木头,抱着坐下来,拿了个小刨子修圆。 元卿凌坐在他的旁边,为他固定木条,“防不胜防嘛。” “那你还不弄死她?” “不好吧?到底是人命一条,动不动喊打喊杀,太不文明了。”在御书房的委屈,顿时化为乌有,元卿凌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好哄,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她心甘情愿继续为皇室卖力。 “世道本就如此,你不杀人,人就杀你。”太上皇抬起头,审视了她一眼,“不过,惠鼎侯的事情,做得不错。” “不敢居功,是王爷神机妙算。” “真当回事了,”太上皇哼了一声,“这事本就不该这么办,这一次险胜,也是靠着几分运气,若缺了这运气,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元卿凌好奇,“不这么办,那该怎么办啊?” 第117章 御夫杖 “擦汗!”太上皇喝道。 元卿凌连忙拿出手绢为他擦汗,“歇会儿吧,喝口水再弄。” “快完事了,再雕刻几道龙纹成把暗扣弄好就成。”太上皇斜了她一眼,“说惠鼎侯那事,你既然不管不顾自己的名声,拿自己冒险的话,就不该男扮女装,而是直接以王妃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且引得他的注意,最好是引得他心猿意马。” 元卿凌问道:“这有什么分别呢?他知道我就是楚王妃。” 太上皇道:“他装作不知道,回头事儿一了,人一杀,谁知道你曾落在他的手中?那你不就是白死了吗?可若你与王妃的身份与他来往,则见证的人就多了,你若死了,就算找不到证据证明是他做的,硬砌也能给他安点罪名,这样你的死就有价值了。” 元卿凌听了太上皇的话,不得不佩服,这就是老狐狸啊。 “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你得把最绝的一步想在了前头,本着就算自己死,也绝不让对方好过的心态去做事,那么事情多半能有效果。” “听太上皇一席话,受益匪浅。”元卿凌是真心听进去了,这件事情想想也真是太危险了,如果不是多宝和它的伙伴救了她,事情就会像太上皇说 的那样,白死了,死前还叫敌人快活一场。 常公公道:“王妃必须谨记了,太上皇这些话,不寻常跟人说,您是头一个。” 毕竟太过阴暗了。 “知道。”元卿凌应道,下意识地靠近了太上皇,靠山那! “出宫去吧,别妨碍孤忙活。”太上皇却推开她的脑袋,“明日不是要去怀王府吗?先回去准备准备。” “您消息忒灵通了吧?”元卿凌震惊,她是直接从御书房过来的,一路过来并未逗留迟疑,也没见谁来禀报过他啊。 “这事一猜便知,你们俩打架落湖也不是今日的事情,皇帝要过问,早就过问了,你以为他真要等鲁妃去哭诉才知道?出事那天不问,今日忽然就问了,定是打你的主意,而你能被人利用的就只有那点莫名其妙的医术了,他一直不用你,是不想你背负治死亲王的责任,可如今,他也是没了办法了,做父亲的,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太上皇说到最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元卿凌不得不由衷起敬,真是活得足够久,世事就都通达了,谁的心思都瞒不过他。 若如今还是这老头坐江山,只怕褚家也不敢这么蹦跶。 人精! “那这御夫杖什 么时候给我?”元卿凌站起来问道。 “回头赏赐下去,再发旨,否则,谁把这棍子放在眼里?”太上皇转身开始鼓捣许多工具,拿出了一条长长的钻头刻刀,很是怪异。 元卿凌笑嘻嘻地道:“有道理,有道理!” 她想伸手去拿那刻刀,太上皇眸子一瞪,“孤的宝贝你也敢动?立马滚蛋!” 入宫的时候耷拉着脑袋,出宫的时候,元卿凌昂首挺胸。 有大佬罩着的感觉真的好傲气啊。 穆如公公也到怀王府传旨了,说皇上委派了一位大夫过去给怀王治病,让怀王府准备准备迎接大夫。 与此同时,鲁妃也得知皇上撤走了怀王府所有的御医,派了元卿凌去为怀王治病。 她气得把殿中能砸的东西都给砸掉了,砸完之后,去御书房哭,说要亲自出宫去照顾儿子,如果皇上不准许,她就不活了。 明元帝最怕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挥挥手,“准了。” 鲁妃闻言,顿时收敛哭泣,换上一副强悍的表情,谢恩后马上去收拾东西。 穆如公公道:“皇上,鲁妃娘娘会不会阻碍王妃治疗?” “会!”明元帝重声道。 “那……那为何还让娘娘去呢?” 明元帝深深地看了穆如公公一眼 ,摇摇头,“你这辈子都不会懂。” “奴才愚钝,皇上说奴才就懂了啊。”穆如公公虚心讨教。 明元帝直接不搭理。 跟一个老太监说女人的事情,费唇舌。 楚王府,宇文皓等得正焦心,他回府之后府中的人告知他说顾司忽然带了元卿凌入宫,说是为了怀王府的事情,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入宫,便听得下人说王妃回来了。 元卿凌看到他,第一句话便道:“父皇让我去给怀王治病。” 宇文皓诧异,“你可有把握?” 元卿凌摇头,“没有。” “若没有,就不要去了。”宇文皓道。 元卿凌坐下来喝了一杯水,道:“不去肯定不成,你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果敢抗旨不遵,他肯定得削我脑袋。” “不至于!”宇文皓道。 “是不至于,”元卿凌看着他满脸的担忧,心里一暖,懂得心疼人了啊,“你也别太担心,就算我治不好,皇上也不会真治我的罪,顶多是落一顿惩罚。” 宇文皓淡淡地道:“本王不是担心你,是担心你去祸乱怀王府,或者胡乱扎针让六弟辛苦难受,你如果有把握,本王自然希望你去,可没有把握,去了也无用。” 元卿凌把杯子搁下,“说 句好话死不了人。” 宇文皓看着她,“当真半点把握也没有吗?” “现在说把握,言之过早,我得看看他的病情进展到哪一步。” “明日本王陪你去吧。” 元卿凌摇头,“不必了,王爷还要回衙门上班,我带喜嬷嬷去就成。” “本王陪你去!”宇文皓不悦地强调,这不是征求她意见,这是他的决定。 元卿凌站起来背着手走出去,忽地回头看着略带冷漠的他,“太上皇说要赐我一件东西。” “什么?”宇文皓下意识地问道。 “叫御夫杖!”元卿凌腰背挺直,“说是可以不问缘由,奉旨打你的。” 说完,大仇得报地走了出去。 宇文皓石化,皇祖父,过分了啊! 晚上的时候,御夫杖就送到了楚王府。 和元卿凌今日见的有些差别,呈暗红色,通体打磨得十分光滑,一条龙盘缠在杖上,如腾云驾雾一般,还刻有云纹,火纹,杖头稍大分叉,打磨圆润,刻有“御杖”二字。 元卿凌捧在手中,觉得有些沉甸甸,和一般的木头不同,而且看着十分坚硬。 “这是什么木头?”元卿凌好奇地问喜嬷嬷。 喜嬷嬷看了一下,道:“这应该是铁桦木。” 元卿凌吃惊,“铁桦木?” 第118章 酒太辣 铁桦木应该是世界上最坚硬的木头了吧?比普通的钢材都要硬上一倍。 在现代,铁桦木属于濒临绝种的野生植物,以前的人曾用铁桦木代替金属的,小玩意也有弄,但是价格都比较昂贵。 不过,今日她分明看到太上皇是用锯子来锯短,而且,这么硬的木头,雕刻也有很大的难度吧?总不会用金刚石刀来雕刻吧? “太上皇亲自雕刻的,这应该不是铁桦木!”元卿凌道。 喜嬷嬷微笑道:“这还真只有太上皇能雕,寻常侍卫都做不了。” “太上皇病着呢,走路都没力气,怎么能雕刻这么坚硬的木头?”元卿凌好奇地问道,听起来,太上皇好厉害的感觉。 “走路没力气是因为病了,太上皇年轻的时候,是咱北唐武功最高的勇士,内外兼修,如今年纪大了,也多病,可雕刻的内力还是有的。” “真有内力这个东西啊?”元卿凌更好奇了。武侠小说里说内力达到一定的高度,就能飞花摘叶伤人。 喜嬷嬷正欲解释,却见门口闪了一道人影,她定睛一看,“哟,王爷这么晚过来啊!” 宇文皓听得说宫里赏赐的东西到了,本想在门口偷偷看一眼,既然被喜嬷嬷发现,他就大方地进来,漫不经心地看了元卿凌手中的 御杖一眼,“这就是皇祖父赏赐的?” “是啊,雕工特别精美,王爷看看。”元卿凌伸了过去。 宇文皓没想到她这么大方,有些意外,遂接了过去,细细抚摸了一番,指腹划过龙纹,触感冰凉,有凹凸感,“雕工确实精致,好东西,这真是宝贝,你必须要找个地方藏好,不可随便拿出来,至少,非紧要关头不可拿,一旦丢失了,那是大罪,本王替你放好吧。” “不用,我自己放,我就带在身上。”元卿凌一手拿了回去,给他藏好?那岂不是失去了这根御杖的意义了? “这怎么能带在身上?丢失了怎办?”宇文皓正色地道。 元卿凌道:“我会小心的。” 但是,这东西虽说只有拇指粗,可也有一米长啊,出去总不好带着它出去。 背在身上也不行,像负荆请罪一样。 她比划了一下,很是烦躁。 喜嬷嬷笑着道:“王妃,您仔细看看火纹。” 元卿凌连忙低头仔细看,龙纹和龙身附近都有火纹,且火纹是有规律的,大概是十厘米就有一道火纹。 火纹雕刻的比较深,比蟠龙都要深,实在不像是作为底纹陪衬用的。 元卿凌对着火纹摁下去,只见“嗖”地一声,御杖竟然缩进去一节了。 她一怔,再摁第二 道火纹,又缩进去一节,她惊喜地抬起头,“这个是伸缩的,有机关。” 她连续摁下几个火纹,最后御杖缩成只有十厘米左右,能轻巧地放置于袖中或者别在腰间。 “这是怎么弄的?太上皇太神奇了。”元卿凌狂喜,她是做研发的,对这个时代有这么精妙的机关十分感兴趣。 喜嬷嬷微笑道:“太上皇年轻的时候,还是一位出色的木匠!” “了不得!”元卿凌高兴得不得了,对宇文皓道:“你看,我能自己藏好。”说完,她往袖袋里一塞,就不见了。 宇文皓懊恼地看了喜嬷嬷一眼,为什么要告诉她?如果不说,这愚蠢的猪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的。 但是,看到她兴高采烈的脸,似花一样娇艳明媚,难得她这么高兴,算了,反正她也不敢真的打他,他们说好了,不能家暴。 “高兴,嬷嬷,你去弄点饭菜,我跟王爷喝一杯。” “喝酒就算了,本王今晚没怎么吃,陪你吃点儿。” “我得锻炼酒量了,不然以后会很吃亏的,反正明日才去怀王府,你就陪我喝点。”元卿凌真诚地邀请。 宇文皓竟发现自己无法抗拒她的真诚。 他耸耸肩,“随便,本王刚好也想喝一杯。”总得找点借口不是?免得让她以为说什 么他都会听似的。 元卿凌觉得自己必须要喝成千杯不醉,至少有一个弱点被人发现了之后,这弱点就会成为她最大的威胁。 其嬷嬷的巧手,总能做出各种好吃的菜肴。 便是最简单的材料,到了她的手中,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元卿凌吃着,不禁笑道:“二哥一直说御厨做的饭好吃,那是他没吃过其嬷嬷做的饭,若吃过了,只怕他会收拾包袱过来长住。” 宇文皓看着她,“你似乎跟二哥混得很熟。” 元卿凌为他斟酒,也给自己满了一杯,这小小的杯子承载了大概一口酒,酒色清澈,香气扑鼻。 元卿凌深呼吸一口,便觉得醉了三分,粲然一笑,“是啊,他人不错的,就是贪吃了点儿。” “点儿?”宇文皓嗤之以鼻! 元卿凌想起孙王胖墩的身子,肥美的手指,不禁又笑了起来,“确实不是点儿,是特别的贪吃,还老是把减肥挂在嘴边。” “若不嚷嚷减肥,他会吃得更疯。” “嚷嚷减肥,不见得就不吃了。” 宇文皓有些不喜欢她总说起二哥,“他爱吃便吃,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该你管的没见你管。” “我有什么好管的?”元卿凌又闻了一下酒,要慢慢地累积勇气去喝下这杯液体。 宇文皓没好气地 道:“怎么没有?这么大的王府,事事都依仗汤阳,你作为主母,不觉得羞耻吗?” 元卿凌讽刺道:“我记得你对其嬷嬷说过把我当一条狗似地养着就行。” 宇文皓恼羞成怒,“你是不是专门爱跟本王抬杠?” “说没说过?”元卿凌乜斜了他一眼。 他迎战,“你这人真小气,这么久以前的事情还记着,若都记得怨恨的话,不妨我们讨论一下一年前在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 软肋。 元卿凌笑盈盈地举起酒杯,“让我们一醉泯恩仇!” 宇文皓哼了一声,却还是拿起了酒杯跟她碰了一下,“本王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你以后不能太过分了。” 他一口喝尽,杯口朝下示给元卿凌看。 元卿凌一口饮入嘴里,辣! “噗”地一声,全部喷出。 宇文皓气得浑身颤抖,其嬷嬷急忙上前为他擦拭脸上的酒,天老爷啊,这喷得可真准,一头一脸都是。 宇文皓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元卿凌慢悠悠地取出御杖,放在桌子上,诚恳地解释,“酒太辣!” 宇文皓气滞地看着御杖,半响,才心平气和地对其嬷嬷道:“换桂花陈酿,王妃喝不得烈酒。” 多宝在一旁,呜地一声,转过狗头,不忍直视。 第119章 你到底有几个通房嘛 半个时辰之后,宇文皓恨恨地看着这个坐在桌子上不知羞耻的女人。 衣衫半露,双手漫上脖子和锁骨……使劲地挠着。 脸上,锁骨上,脖子上,甚至半露的胸口,都现了一道道的红痕,还起了一堆堆的红疙瘩。 地上乱七八糟的碗筷饭菜,其嬷嬷和绿芽已经被赶出去,喜嬷嬷倒是聪明,自个先躲着去熬解酒汤了。 就连多宝,在暴风雨来临,第一只碗落地之前,就已经逃生了。 一杯桂花陈,他发誓,真的就一杯。 他慢慢地起身往后退。 元卿凌拿起御杖,重重地敲在桌子上,力竭声嘶地吼,“你试试?” 宇文皓有一种要杀了她的冲动。 他这辈子最恨被人威胁。 元卿凌全身痒得几近疯狂,第一次喝酒只是喝醉没有过敏,为什么这一次会过敏? 她意识还有,就是忍不了那刺骨的痒,仿佛从血液里发出来一般,偏生在药箱里找了一顿,没找到一粒药能用于过敏的。 她恨不得把全身的皮肉都给削下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敢想走? “我后背很痒,我挠不到!”元卿凌发疯地用双腿捶着桌子,双手不断地在后面试图攀爬。 “御医呢?”宇文皓狂吼一声,却不得不过去为她挠痒痒。 她 的后背发烫,是真的烫手,指腹触及,便犹如在火球上擦过。 真是见鬼了。 烫成这个样子,怎么不见她自焚? 御医急匆匆赶到,宇文皓拉起她的衣裳,怒道:“不会先敲门吗?” 御医回头看了一下只剩下一扇的大门,另外一扇,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敲门? 他不敢看王爷的脸,左三条,右三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猫。 “还不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宇文皓所有的耐心都被磨光了,谁可怜过他脸上的那几道抓痕? 御医急忙过去,也不必瞧了,开了个方子道:“酒癞,喝碗药就没事了,臣亲自去熬药。” “本王亲自去熬!”宇文皓一手夺了方子,咬牙切齿地道。 御医怔了一下,叹气,看都把猫爷逼成什么样子了? 这不会吃酒的人,是死活都不能碰一滴酒的。 元卿凌的过敏褪减,是在半夜里了。 宇文皓累得直接睡在凤仪阁。 屋中一片凌乱。 元卿凌下地,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杯水,感觉整个人死里逃生一般。 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开始回想起这一次的醉酒。 不止这一次的醉酒,是每一次伤愈病愈,她都觉得脑子无比的清晰,感官无比的敏锐。 例如现在,她能听到很远很远地方 传来的声音,也能从缺了的一扇门看向漆黑的院子,院子里所有的一切,看得十分清晰。 彷如白昼一般。 她也仿佛听到自己的脑细胞分裂的声音,还有神经元在不断地延伸。 她取出药箱,摁住锁扣,道:“链霉素!” 慢慢地打开,药箱里放着两盒链霉素注射剂。 合上。 她发现了一个规律。 她难受一次,药箱就会开发一次,当然药箱的开发可能跟她大脑的开发也有关系。 这个发现是巨大的,至少可以让她心存希望,随着不断的大脑或者药箱开发,她能完全控制药箱。 先不管这个,总之,如今有了链霉素,可以先给注射十五天的链霉素,稳定病情再说。 她把药箱里的东西都摆放整齐,痔疮膏和开塞露也都还在,但是这东西不常用,便塞在最底层的角落。 回到床边,看到宇文皓睡得像死猪一样。 他没喝多少吧?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看着他脸上左三道右三道的指甲痕迹,元卿凌一阵内疚,实在不应该啊,他明天怎么回衙门呢? 她打了个哈欠,也困了,遂从他的身上爬过去,进入里头睡觉。 这一爬,便把人惊醒了。 宇文皓睡得正香,忽然被吵醒,脑子清醒点儿想起昨晚的事情, 不禁怒气冲冲,“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折腾什么啊?” “刚刚睡不着,现在才困。”元卿凌又打了个哈欠,“睡了。” 看着她侧身转过去呼吸均匀地睡觉,宇文皓报复心起,她倒是困了,可他醒了。 “元卿凌,本王忽然觉得胸口很痛。” 元卿凌一下子坐起来,看着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再看他脸色竟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心中一急,俯下头去听心跳。 “怎么会一下子痛起来的?”元卿凌听了一下,抬起头拿出听诊器,压在他的胸口上。 脸贴在胸口的那一瞬间,宇文皓整个僵硬,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心跳很快,很急速,噗通噗通的,一分钟起码高达一百二十。 “左手痛吗?后背痛吗?除痛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感觉?”元卿凌急乱地问。 宇文皓看着她那么紧张,有些内疚,但是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是恶作剧,便伸手压住胸口,内力稍稍施加,“就这里痛,不知道是不是你发酒疯的时候被你砸了一个碗,砸伤了。” 元卿凌一怔,掀起他的衣衫,果然看到胸口有一处淤红,看淤红的情况,应该砸得很重了。 发酒疯的人,通常没有清醒的意识去把握力度。 她内疚不已,“对不起。” 宇 文皓看着她睫毛垂下,掩住眸子,一副愧疚的样子,心里舒坦多了,道:“这一次就算了,但是麻烦你以后别再练喝酒了。” “不喝了,这酒量还真不是练出来的。”亏她堂堂医药博士,来到古代之后,人的脑子也跟着糊涂了。 “睡吧,明天还得去怀王府。”宇文皓难得听她说这么乖巧的话,心里莫名舒适。 元卿凌躺下来,轻声道:“怀王的病,我现在有五成的把握了。” 宇文皓啊了一声,震惊地看着她,“你还没诊断,怎么就有把握了?” “我知道他什么病,二哥说过了。” “但是你昨晚不是说要看过才知道吗?” 元卿凌打了个哈欠,“我有这样说过吗?” “你说了。”宇文皓很认真。 “那我说错了。” “你……这还能说错?你这五成把握可千万不可乱说,尤其在六弟的面前。”宇文皓气结。 这个女人真不能赞半句,在心里默默地赞也不行。 “我肯定不会说的。”元卿凌道。 宇文皓拉了一下被子,盖住两人,“睡吧。” “你不回去了?”光线黯淡中,元卿凌的眸光灼灼。 “懒得跑来跑去。”宇文皓道。 元卿凌哦了一声,憋了半响,忍不住问道:“你有几个通房?” 第120章 治病 宇文皓侧身过去背对着她,怒气掩藏,淡淡道:“三五个吧。” 元卿凌大吃一惊,本来以为一两个就算多了,没想到还有三五个。 作为现代人,实在不能理解男人找通房的理由,也不能理解为了繁衍子孙的原因。 她也背对着他,心里觉得很愤怒,为那些女孩愤怒。 以绿芽为例,女子都不愿意做通房的,谁愿意做一个男人的生育工具?可强权之下,她们只得屈服,她们社会地位低下。 那些可怜的女孩,就这样任由宇文皓之类的恶棍糟蹋了吗? 可如今送她们出府,在这个封建的社会里,她们还能找到好人家嫁吗? 元卿凌很生气,宇文皓也很生气。 她这话什么意思?把他看做什么人了?还通房呢,他连侧妃姬妾都没有,只有她这个正妃,还是厌恶型不愿意碰的。 两人气呼呼地,结果谁都没睡着。 闭着眼睛,心里头互相咒骂了一通,天色便亮了。 宇文皓先起来,出去交代了汤阳两句,让他回衙门说一声,他今日要响午后才回衙门。 元卿凌也起来了,她没让绿芽伺候更衣,自己拿着衣裳到屏风后面去换。 其嬷嬷则拿了宇文皓的衣裳过来,一件件地剥去,又一件件地给他穿好,系好,元卿凌坐在妆台前看着,不禁道:“你又不是 手残了,为什么不能自己穿衣服?” 这话换做平时,她绝对不说,知道这些公子哥儿的矜贵,恨不得吃饭都有人喂。 但是昨晚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实在是不吐不快。 宇文皓没说什么,其嬷嬷倒是怔了一下,“王妃,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叫他的通房伺候去。”元卿凌冲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那些女孩何其无辜,她昨晚怜悯了一宿,今日却对她们口出恶言。 其嬷嬷笑了,“瞧王妃说的,王爷哪里有什么通房?” 绿芽过来为元卿凌梳头,轻声道:“奴婢昨晚问了嬷嬷,嬷嬷说王爷没有通房。” 宇文皓凉凉地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本王有没有通房?” 元卿凌百口莫辩了。 但是心口被压了一天沉甸甸的石头,一下子松开。 她意识到,自己对宇文皓是在乎了。 “好奇!”元卿凌淡淡地说。 “好奇?”宇文皓穿戴整齐凑过来,铜镜里映着他的模样,那左三道右三道看着好滑稽,损了不少姿色啊‘。 宇文皓也发现了,怒道:“你看本王的脸怎么办?” “就说是猫抓的好了。”元卿凌心虚地道。 “本王还要不要见人了?” 元卿凌连忙起身,压着他坐下来,“没事的,我帮你上点脂粉,掩盖掩盖。” “本王不涂脂抹粉 !”他怒火更盛,这是颜面的事情,这个毒妇,就跟他这张脸过不去。 “是我不对,我不该喝酒,不该撒酒疯,没有以后了,王爷您先委屈个两天,这伤口淡,明天估计就看不出痕迹来了,我这粉是上好的,肤色显自然,涂了人家也没发现,你看我……”她说着,执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摸,“是不是没发现上了粉底?” 她的脸,细致白嫩,弹性十足,一摸一掐间,是丰盈的触感。 那种触感让人恨不得狠狠地再掐一下,再掐一下。 涂脂抹粉和顶着猫脸出去,宇文皓还是选择了前者。 但是,他信错了元卿凌。 她的脂粉不好,上脸就卡粉,卡得一块一块的,就像是生了麻风病一样。 最后,还是御医给弄了一种药水涂抹上去,红痕不见了,但是脸蜡黄蜡黄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不过,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随便吃了早点,马车出发,两炷香左右抵达怀王府。 马车要停在比较远的巷口,因为正门后门都挺满了马车。 光宫里的车就有几辆,鲁妃昨晚已经来到。 长公主宇文敬已经住进来几日,还有和元卿凌打过招呼的宇文龄。 几位亲王也在王府轮流守夜,怕怀王晚上有什么不测,身边也有人在,其中,以纪王夫妇最为勤快 ,在鲁妃来到之前,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夫妇打点。 内务的嬷嬷还有总管也在怀王府守着,因着昨天一道旨意下来,今日等王妃来到之后,撤走所有的御医,今日鲁妃命御医先开几天的药才准许御医走。 今天是元卿凌第一天到怀王府,御书房也很紧张。 明元帝命顾司带人保护楚王妃,务必确保元卿凌在两个王府之间来回是绝对的安全。 顾司自然知道事关重大,点了两名武功高强的侍卫一同出宫去。 元卿凌来到怀王府的时候,顾司也刚好带人来到,说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便一同进入。 怀王得的是传染病,他住的院子一般不许寻常人出入。便是前来探望的,也是稍稍站片刻,用手捂住口鼻,出来之后洗手换衣裳。 而里头伺候的人,是怀王的近身小厮。 不过,这两天,纪王妃也进去照顾,且怀王的事情,事必躬亲,传了一个贤长嫂的名声,皇上因此也是赞赏的。 元卿凌今日来治病,事前是下了旨意的,因此,在院子门口,很多皇家的人都在等着。 纪王夫妇一左一右地站在鲁妃的身侧,纪王妃一身简朴的衣裳,头发绾成利落的发髻,一根簪子固定,脸上含笑地看着元卿凌,“听说你来,嫂子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元卿凌略 懂医术,误打误撞地治好了太上皇,至少外间是这么认为的,可纪王妃这话暗示她的医术有多高明,怀王一定能治好似的。 在这么多人面前抬得她这么高,很是心机。 元卿凌也不谦虚,和宇文皓一同上前见过鲁妃。 鲁妃不看她,只看着宇文皓,道:“鲁母妃信你,你能盯着你的王妃不容她胡来,本宫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让她来,这是旨意,不能违抗,但是,她若因医术不精胡乱诊断胡乱开药,害了我怀儿,本宫有言在先,不会善罢甘休。” 宇文皓拱手,“鲁母妃放心,卿儿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鲁妃并不知道怀王染病的经过,因此,没有憎恨宇文皓,她也知道宇文皓和贤妃不能得罪,但是,事关她儿子的性命,她不得不谨慎。 “我进去看看怀王吧。”元卿凌被众人盯着,觉得很不自在。 纪王妃殷勤地道:“五弟妹,我陪你一同进去。” 元卿凌早就准备了口罩,就放在袖袋里,掏出几个分派给宇文皓和纪王妃等人。 她自己也戴了一个。 殊不知,这口罩戴上,却让鲁妃气得浑身颤抖。 她指着元卿凌就怒道:“你若嫌弃我怀儿,不来就是,他病重本来心情就不好,再看见你带着这个东西进去,看到你们都嫌弃他,他心里不定多难受。” 第121章 被嫌弃 元卿凌正色道:“怀王的病情有传染性,进出的人都必须戴口罩,我会跟怀王说明白,不让他因此有什么心理负担。” “你闭嘴!”鲁妃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本来出宫就为盯着元卿凌的,如今还没治病,就给她整这些幺蛾子了。 纪王妃微笑道:“不打紧,注意一些就是了,我进出几日,也没戴什么……口罩是吧?六弟病重多思,我们尽可能不要让他觉得难受。” 她随手就把那口罩塞回给了元卿凌,转身进去。 以表示她一点嫌弃都没有。 元卿凌沉声道:“站住!” 纪王冷冷地道:“你摆什么威风?” 元卿凌环视众人,道:“父皇既然派我来给怀王治病,那关于病情的一切,都得听我的,痨症传染性很强,口沫就能传染,带口罩只是基本的措施,谁若不带口罩,就不能进入这个房间。” 她回头看着顾司,冷然下令,“顾大人,你在门口守着,谁要进去就必须带口罩,不带的,一律不准放进去,包括鲁妃娘娘。” “是!”顾司领命。皇上确实说过,一切听楚王妃的,没办法了。 不过,顾司觉得楚王妃今日胆子好大啊,再看看楚王,他脸上镇定自若,仿佛见惯, 压根不想上前为楚王妃辩解一二。 鲁妃大怒,“你连本宫都敢阻拦?顾司,你给本宫滚开!” 鲁妃径直拉着纪王妃便要进去,元卿凌从袖袋里取出御杖,一截一截地打开伸长,拦在了纪王妃和鲁妃的面前,“进去可以,把口罩给我带上!” “你这……”鲁妃定睛一看,见御杖上头的龙纹雕刻,顿时大惊,“这是皇上赐给你的?” “太上皇。” 纪王的眼珠子,差一点惊得掉下来。 鲁妃猛地回头看着宇文皓,“老五!” 宇文皓摊手,“鲁母妃,她有御杖,我也没办法,父皇和太上皇有言在先,说治病一切事宜她做决策,连我都只是负责接送。” 鲁妃面容一抽一抽的,现场一度僵持。 还是文敬公主道:“鲁母妃,不过是带个口罩,回头跟六弟说明白就是了,让楚王妃进去,别耽误了病情,父皇信她,定有理由的。” 元卿凌把口罩丢给顾司,“你看着,我进去,谁不戴口罩,都不许进入。” 她回头看着宇文皓,宇文皓很配合,麻溜地带上口罩,做出了好榜样的示范。 两人进了屋中。 屋中有一名小厮在伺候,元卿凌给他派发了一个口罩,让他戴上,然后与宇文皓一 同到了怀王的床前。 “六弟,今日感觉如何?”宇文皓伸手为怀王压了一下被子,俯身问道。 怀王瘦得很厉害,两颊深陷,眼窝深陷,眼睛充血,看样子是刚咳嗽了一轮,整个人看着就像是被折磨过后的无力苍白。 不过,他却笑了起来,“五哥,我都差点认不得你了。” 宇文皓下意识地想去摘口罩,元卿凌压住他的手,含笑上前道:“怀王殿下,您好,我叫元卿凌,楚王妃,是父皇让我来给你治病的。” 怀王的眼睛慢慢地移向元卿凌,笑容淡了一些,“久仰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臣弟见过五嫂。” 元卿凌微笑,“以后会常见的,至少,未来半年,你都会见到我。” 怀王又笑了,“半年?好,好啊!” 他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严重,莫说半年,半个月都熬不了。 他听到御医在外头跟母妃说,也就这两天了,他都咳血不止了。 元卿凌去看御医的治疗日志。 病情确实已经比较严重,咳血持续了一个月,一直用药,稳定过两三天,之后继续恶化,一宿咳不止。 元卿凌做初步检查,问诊,拿出药箱,为他注射了链霉素。 鲁妃和纪王妃带着口罩进来,就看到元卿凌在为 怀王扎针。 她冲上去,“你做什么?你给他扎的什么?” 宇文皓拦住,“鲁母妃稍安勿躁。” 鲁妃惊疑地看着宇文皓,“这是什么治疗方式?你父皇知道?” “知道!”宇文皓说。 元卿凌拿出一把药,命小厮送来水,对怀王道:“这些药丸吃下去。” 怀王是很配合的,得病这两三年,他无比的配合治疗,哪怕是母妃找的各种偏方神医,甚至跳大神的巫婆开的符水,他问都不问就喝下去。 所以,他连问都没问元卿凌这是什么药,就直接吃了下去,略皱眉头。 元卿凌怔了一下,“这个不是咀嚼,是用水吞服的啊。” “咀嚼效果更好!”宇文皓补充了一句,免得怀王尴尬。 元卿凌让小厮送水上去,怀王一口气喝了一大杯,嘴里的苦涩还是没褪减,一直从嗓子眼里苦上来。 “吃了药,觉得困就睡,我下了重药,最初几天你会觉得嗜睡,困倦,没胃口,这些都是正常的副作用,不必担心。”元卿凌轻声道。 怀王冲她点头微笑,然后看着鲁妃,“母妃,好生招呼五嫂。” 鲁妃明白儿子的意思,苦涩地点头,“母妃知道了,你累的话就休息吧。” 鲁妃性子虽然泼辣, 但是,后台真心不硬。 在后宫,她其实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做人的。 后宫有贵妃,德妃,贤妃,皇后,秦妃,她们的娘家都势力雄厚,唯独她的娘家,父亲只是外放知府。 她的泼辣,其实就是小心翼翼地保护色。 因为谁都不愿意惹一个泼辣的人。 这一次皇上下旨让楚王妃来给怀儿治病,她虽然反对,但是她只能搬来这里看着。 儿子怕她鲁莽,冲撞得罪人,他觉得自己保护不了她,所以要她事事迁就。 儿子太懂事了。 纪王妃若有所思地看着元卿凌的药箱,问道:“你这个箱子里的药,有些奇怪,不用煎的吗?” 元卿凌道:“这些都是炼制过的药丸,不需要再煎药可直接服下,浓缩了,效果更好。” 说着,她看了宇文皓一眼,不是咀嚼效果更好,好吗? 文盲! 纪王妃微微笑,然后上前对怀王道:“六弟,你别怪你五嫂,她让我们带这个口罩,是怕大家被你的病传染了。” 怀王疲惫一笑,“明白的。” 元卿凌道:“怀王自然明白,他得病,知道得这种病的辛苦难受,自然不希望身边的亲人也被传染上。” 她拿出听诊器,对宇文皓道:“你扶他侧身,我听一下后背。” 第122章 被媳妇揍 宇文皓上前扶着怀王,纪王妃连忙道:“五弟,你若怕被传染,便让小厮来吧。” 这话过分了。 元卿凌不能忍了,听诊器往耳朵上一挂,转身冷厉地对纪王妃道:“纪王妃,你在这里除了挑拨鼓噪之外,帮不上任何的忙,不如你出去喝茶讲是非,做你擅长的事情好吗?” 纪王妃没想到元卿凌会这样说,一时怔了,随即一脸愧疚地看着鲁妃,“鲁母妃,实在对不住,我确实也没帮上什么忙。” 鲁妃不喜元卿凌的尖锐,冷道:“你凭什么让她出去?这几天若不是纪王妃在王府里稳定人心,王府早就乱成一团了,你有没有本事还不知道,就敢目无尊长?” 元卿凌实在是气极,“鲁妃娘娘,床上躺着生死未卜的是您的儿子,而我奉旨前来,是救他的,不是害他的,带口罩的事情,我已经跟您解释过,怀王的病会传染,带口罩是为了预防传染,您若觉得是嫌弃,随便您怎么想,但是,不能和纪王妃一起影响我治病,她有什么居心我不知道,但是她肯定不若您这么爱护您的儿子,而我如今是大夫,我是应该和病人乃至病人的家属站到同一阵线,您若是理智的,也应该听我的,毕竟,在治疗怀王的这件事 情上,连父皇都听我的。” “楚王妃,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说我有居心,我能有什么居心?你这罪名我担不起。”纪王妃不等鲁妃说话,就先申辩了。 “纪王妃,我不跟你斗嘴抬杠,耍那嘴皮子机灵,你要么静静地站着看,要么你出去。”元卿凌直接道。 鲁妃正欲说话,元卿凌眸色扫过来,“鲁妃娘娘,说话之前,三思!” 鲁妃斟酌了一下,转身对纪王妃道:“算了,不跟她计较。” 纪王妃叹气,“好,那我不做声便是了。” 宇文皓难掩赞美的眼色,女人说话,他实在不方便插嘴,本以为元卿凌这一次是要被纪王妃气跳脚了,没想,三言两句怼了回去,条理清晰,直指纪王妃有居心,让她无法再反咬一口。 鲁妃倒不是愚蠢的人,她只是一时激动,加上对元卿凌不信任,才会百般猜忌。 不过,元卿凌的这句话,点醒了她。 害了怀儿,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相反救了怀儿,皇上定看重她和宇文皓几分。 怎么算,她都没有害怀儿的可能。 倒是纪王妃,三番四次地拿口罩说事,细细想来真有几分挑拨的意思,而且,元卿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要在这里看着。 近些日子,亲王 们一直都过来怀王府,她怎么不知道原因? 怀儿病了三年了,真正常来的只有宇文皓一人,忽然最近车水马龙,纪王还直接搬过来住,是想博个贤兄之名啊。 鲁妃这样想着,心里就通透多了,下意识地站在了纪王妃的面前,故意阻挡她的视线。 元卿凌自是不知道鲁妃的心理活动,拿着听诊器听了后肺,心脏。 检查的仪器没有,这是大大的弊端,对医治肺结核,她的临床经验不丰富。 收起听诊器,元卿凌又压着肝部,肠胃地方问怀王痛不痛,怀王说胃曾有痛过一段日子,但是最近没什么大碍。 怀王问道:“这胃痛和本王的病有关系吗?” 元卿凌道:“我要排除结核菌感染到肠胃或者其他地方,开始半个月是治疗的关键,王爷一定要听我的话去做,我要求的是绝对的配合,不能停药,千万不可停药,如果王爷停药,我没本事再救你。” “那现在……”怀王的眸子沉了沉,“你就有本事救本王了吗?” “医学没有绝对,你的病拖的日子比较久,我尽力吧。”元卿凌道。 “御医说,本王熬不过十天,如今,算算日子,只剩下三天了。”怀王静静地道。 元卿凌摇摇头,侧面否定御医的话 ,“你的心肺功能没有完全受损,咳血的情况,在一周……七天左右会得到一定的控制,甚至你夜咳的情况,在今晚也会相应改善,这是一条比较漫长的治疗道路,只要王爷不放弃,我就不会放弃。” 宇文皓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暖,定定地看着元卿凌,最近这个女人有些光芒啊。 怀王轻声道:“谢谢五嫂。” “现在睡吧。”元卿凌转身看着鲁妃,“鲁妃娘娘都出去吧,让王爷休息休息。” 鲁妃点头,探脖子看了儿子一眼,才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她心里是慢慢地有了希望,可这希望不是御医给的,而是元卿凌给的,她就不踏实。 元卿凌也出去了,宇文皓想留在房中陪弟弟说话,被元卿凌拉了出去,“家属,出去,不得妨碍病人休息啊。”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宇文皓不情愿地跟着她出去,腹诽甚多,得了御杖,竟然摆起架子来了。 外头,站了许多人,就连方才没来的齐王和褚明翠也来了。 齐王见到宇文皓,就上前把他拉到一边去。 宇文皓无语了,现在的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拉袖子呢? 齐王夫妇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听得元卿凌在里头治病,所以都跟着大家伙在等着。 但是 ,不代表着他忘记了褚明翠落水的事情。 他拉着宇文皓到一边,问道:“五哥,事情都过去几天了,落水的事情怎么也得给翠儿一个交代是吧?” 宇文皓看着他,真想大耳光抽过去。 “七弟你要什么交代?” 齐王瞪大眼睛,“自然是让她跟翠儿道歉,不然的话,我便到父皇面前告状。” 宇文皓笑了,“父皇早知道此事了。” “知道了?”齐王想想那天这么多人,肯定会传到父皇的耳中,“那父皇怎么说啊?” “父皇让她来给你六哥治病,治好了,无罪。” 齐王嘀咕,“那父皇就没叫她跟翠儿道歉?五哥你跟她说说,让她去赔不是。” 宇文皓摆手,“我可不敢。” 齐王震惊,不敢?他没听错吧?五哥什么时候怕元卿凌的? 宇文皓解释道:“皇祖父赏赐了她一根御杖,旨意说,只要有人惹她不高兴,她便可用御杖杖打。” 齐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不是吧?”皇祖父为什么要做这种丧权辱国的事情? “是不是自己去试试就知道,反正本王昨晚是被打了一顿。”宇文皓想起昨晚,就唉声叹气。 齐王见他脸色蜡黄,真像是受了极大的屈辱,忍气不敢发的样子,哎,五哥也真是可怜。 第123章 谁是傻子 想到这里,齐王反过来安慰,“五哥,那算了,你也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女人不讲道理,不是每个女人都像翠儿这样明白事理的。” 宇文皓道:“是啊,翠儿明白事理,你跟她说,这事就这么着了,真惹急了她,指不定一棍子就下去了,这不是刚遭了落水的殃又挨一顿揍吗?不值得,跟这种女人置气不值得啊!” 他说着,眼角竟不自觉地散开。 齐王怔了一下,“五哥,我怎么发现你似乎很享受啊?” 宇文皓神色一收,白了他一眼,“难道哭吗?这么多人在,总不能被人知道我被媳妇揍。” 有道理! “那这事,就这么了了?” “看在御杖的份上,忍忍!”宇文皓说完,就回去找元卿凌了。 最近是不能让这个女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了,动不动就跟人置气。 越发没谱了。 元卿凌呢? 宇文皓看了一通,不见了她,他才走开一会儿,她就丢了? 元卿凌被昌平公主宇文龄和文敬公主拉走了。 姐妹二人是真关心怀王的病情,所以,齐王拉走了宇文皓之后,两人就急忙拉着元卿凌走到外头院子里去,问怀王的病情。 元卿凌大概说了一下,文敬公主叹息一声,“盼着他能熬过这一关,我已经 连续几日没睡好了。” 元卿凌见她眼圈发黑,脸皮干燥,确实是睡不好,便宽慰了几句。 和公主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褚明翠走过来。 宇文龄厌恶地道:“她又来了?上次怎么不淹死她?一天天的作妖。” 元卿凌觉得宇文龄这姑娘很实诚,说话好听也有礼貌,当下喜欢。 不过文敬公主却皱起了眉头,“龄儿,不得胡说,齐王妃人还是不错的。” 她看向元卿凌,“上次的事情,你就跟她赔罪道歉,我来做主,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好吗?” 元卿凌微笑,“我道歉,她受得起吗?不怕天打雷劈?怎么下的水,她自己心里清楚。” 这话,她是故意等褚明翠走近一些才说的。 她不是在乎什么清白名声,但是她没做过的事情,她不背锅。 也不想看她到处装可怜,装无辜。 文敬公主诧异地看向褚明翠,褚明翠止步,垂下了睫毛,轻轻叹气,转身走了。 不否认,不肯定,很无辜很可怜很百口莫辩的样子。 宇文龄直接道:“若真是无辜,怎么不反驳五嫂的话啊?” 文敬公主最不喜欢这些女人之间的斗争,见事情似乎有异样,也就不再说,转身走了。 宇文龄却拉住元卿凌,甚是兴 奋地道:“五嫂,你刚才好厉害啊,竟然敢这样说她。” “为什么不敢?你不也说她了吗?”元卿凌好笑地道。 “这个女人心思好歹毒,可惜五哥和母妃都被她骗了。” 元卿凌特别想了解一下宇文龄是从哪里看出褚明翠的人品有问题的。 不过,宇文龄却道:“五嫂还得忙六哥的病吧?那我不耽误你了。” 元卿凌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不忙,我们讨论讨论褚明翠的人品去。” 姑嫂二人找了个僻静处,元卿凌得知了宇文龄和褚明翠结怨的全过程。 这事还是两年前发生的。 当时大家都以为宇文皓会娶褚明翠,宇文龄也很喜欢这个未来嫂嫂,每一次褚明翠入宫探望皇后姑母,都会到贤妃处请安,顺便带些玩意给宇文龄,深得宇文龄的欢心,总是在贤妃和宇文皓面前,对褚明翠赞不绝口。 有一次,褚明翠带了一支白玉蝴蝶钗入宫,宇文龄见了很是喜欢,问她借来戴了一下,褚明翠很大方,直接把簪子送给了宇文龄。 宇文龄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就回房去试,搭配了衣裳然后去找姐妹们显摆。 结果,就在御花园听到褚明翠跟她的侍女说话。 那侍女问她为什么要把名贵的白玉簪子送给公主, 褚明翠竟然一脸厌恶地说,那昌平公主贪得无厌,就当打发乞丐了。 宇文龄当时还不够成熟,直接冲出去质问她,此事闹了起来,贤妃和宇文皓都知道了,褚明翠竟哭着说宇文龄冤枉她,她从不曾说过那样的话,她的侍女也作证说公主撒谎。 宇文龄因此被贤妃责罚了一顿,更被宇文皓骂了个狗血淋头。 时隔两年,宇文龄说起还是很生气,“她若不愿意送我,我又不会强求,父皇宠我,我要什么宝贝没有?非得要她的簪子?送了给我,背后又那样说我,我是皇家公主,在她嘴里倒成了乞丐,最可恨的是她敢做不敢当,在母妃和五哥面前哭哭啼啼,说我冤枉了她,害我被母妃和五哥责罚,这个女人,我算是看透了她,当时我就说,五哥便是娶个乞丐,也不要娶她,果然,我得偿所愿了。” 元卿凌咳嗽了一声,显然,她现在就是这个乞丐了。 宇文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道:“我不是说嫂嫂是乞丐,我就是一时嘴快,嫂嫂莫怪。” 元卿凌怎舍得恼这可爱的小姑娘,道:“没事。” 宇文龄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口气,又略带愠怒地道:“你说我五哥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当初怎么就被这个女人迷得 团团转?” 宇文龄安慰道:“别怪你五哥,他是个傻子,脑袋里装的都是草。” 宇文皓刚找到过来,就听到她说这句话,阴恻恻地问道,“你说谁是傻子?” 这一不留神,就跟阿龄在这里说是非了,真是不省心。 宇文龄吐吐舌头,同情地看了元卿凌一眼,道:“五哥,嫂嫂,我走了。” 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宇文皓上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气势完全碾压。 蜡黄的脸气得有些涨红,眼睛直盯着她,“你说,谁是傻子?谁的脑袋里装的都是草?” 元卿凌赔着笑脸,“听错了,听错了。” “本王的耳朵好使,你别想走!”他看出她要逃的意图,一手拦住,直接壁咚到树前,气势凛然,男性的气息兜头兜脑地罩下来,让元卿凌无处可躲。 她伸出手,托住他的双脸颊,温柔地道:“王爷真听错了,我在赞美你,你在我心里是完美的,否则我也不能千方百计都要嫁给你。” “本王不吃这一套,拿开你的爪子。”宇文皓冷哼一声。 真是气得人都疯,今天说他傻子,明天说他疯子,就没听她真心说过他半句好。 以前对她是差了点儿,点儿,但是最近难道对她还不够好吗?人心不足蛇吞象! 第124章 一吻定情 元卿凌的爪子放下,有些不甘心地道:“那你吃哪套?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错了还这么理直气壮?还这么嚣张跋扈?你错了有错了的态度吗?你道歉了吗?赔罪了吗?” 一连串诘问,实在是这口气忍得太久了。 元卿凌也来气了,“不就说你一句吗?顺口说的又不是故意,至于像个泼妇一样在这里纠缠不休的吗?你背地里也没见得说我半点好,我好歹还是你的救命恩……” 她脸上微红,樱唇微翘,眸色微沉,发丝微乱,身子微倾,不悦中透着几分心虚,那一句恩人,没敢说出来,眸光开始躲闪。 宇文皓只觉得一阵怒火直冲脑袋,还敢持恩要挟了?无法无天了? 想也不想,俯头下去,一口咬住了她微翘的红唇。 因不能打了,本意是要惩罚的,但是,红唇碰触的那一瞬间,柔软直达心尖,他整个都定住了,脑袋片刻空白。 元卿凌的脑袋也瞬间空白。 什么情况? 四唇定住,元卿凌下意识把下唇内缩用贝齿咬着,双手抵住他的胸口,脸火辣辣的,脑袋空荡荡的,只有心跳声像打雷一样,在胸腔里回荡。 两人的 呼吸都急促起来,彼此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抱着对方,这完全不是出于主观意识,而是无意识的动作,包括,她竟然轻轻地反咬住了他的唇。 宇文皓的唇重重压了上去,碾磨,探入,唇齿的碰撞,心灵的交缠,气息的交汇,心脏的砰跳,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半响,他慢慢地把唇移到她的耳畔,抱着全身发软的她,手碰触散落丝滑的秀发,一阵热火从小腹窜起,竟是无可控制的燥火。 元卿凌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脑袋和身体都出于缺氧的状态。 只能全身软软地伏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理智慢慢恢复,人就冷静了下来。 彼此分开,都显得有些尴尬。 元卿凌脸色像日出时候的朝霞,是璀璨的殷红,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扭着手,轻声道:“王爷该上班去了。” 宇文皓心情很复杂,看着红脸熟透的她,低着头,眼神躲闪,如小鹿乱撞一般的眸光飘忽过来又马上飘走,竟觉得方才的分开有点可惜。 宇文皓,这女人很可恶,不能被她迷惑了。 但,为什么这一刻就那么想睡她呢? 半响,他哑声道: “本王今晚来接你,等我。” 元卿凌乖巧地点头,“哦,知道了。” 他慢慢地转身,倏然,又停住。 元卿凌略诧异地抬起呆萌迷乱的眸光看着他。 他不知道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什么,人便欺过来,粗暴地抱着她,头一低,唇便再度印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像方才那般温柔试探,而是粗暴地碾压下来。 双手,在她后背攀爬,摁压,像是要把她挤进他的身体里。 他舌头探入,不断探索,牙齿逮到她的粉舌,便轻轻一咬,碰触。 大手从后背的右侧慢慢地下移。 元卿凌倒吸一口气,脑袋一阵爆炸,浑身被爆炸烧得滚烫。 这一次,他的意思很明确。 不过,他还是放开了她。 在两人都快无法控制自己之前,他放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大步走了。 元卿凌靠在树干,深呼吸,不断地深呼吸,却没办法冷静下来。 天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见鬼了?那是宇文皓啊,那疯子啊。 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才慢慢地扶着树站直身体。 眸色一扬,便看见对面小树丛里站着一个女人。 她脸色惨白,一脸的完全 不敢置信,眼底含着泪水,双拳紧握,站立的姿势十分僵硬。 是褚明翠。 眸光隔空对视。 有恨意和嫉妒在疯狂交织。 褚明翠是恨,元卿凌是觉得尴尬,这事不该叫人看见的。 即便这个人是褚明翠。 褚明翠竟然慢慢地走过来了。 她的泪水,全部吞了回去,脸上的嫉恨也消失不见。 她站在元卿凌的面前,扬起了一个亲切的笑容,“不小心看见的,你别在意。” 敌人竖起刺猬,哪怕是钢刀,元卿凌都觉得正常。 但是,现在这个笑,实在让人心寒。 她说:“我不在意,你在意吗?” 褚明翠笑得越发迷人,“我怎么会在意?我很高兴,皓哥哥终于找到他的幸福了。” 假到这份上,元卿凌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但是,依旧客套地说一声,“谢谢!” 不可与她起任何冲突了,免得在治疗期间,被她恶意或者阴谋阻拦。 褚明翠眸色略带幽怨,“其实我心里多少还不太能接受,可事实上,我已经嫁给了齐王,以前的事情,该忘记的,都要忘了,否则这日子没办法过下去,你说得对,我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在难走, 我也得咬着牙走下去。” 说完,她竟然对着元卿凌福身,“落水的事情,对不起,是我错了。” 施礼道歉之后她不等元卿凌说话,便转身走了。 元卿凌诧异,忽然变得这么温和,实在不能接受啊。 不过,罢了,只要褚明翠不来惹她就行。 中午是在怀王府用餐。 洛平公主在大家用膳之后也来了。 那天来探望怀王的时候,元卿凌也看见了洛平公主,当时洛平公主和秦平公主在一起,两位皇家公主都甚是威仪,元卿凌当时躲在一旁,没有上前相见。 今日面对面碰上,她也没办法视而不见。 皇后生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 大公主宇文敬,被封为文敬公主,驸马邱炯,举人出身,世家子弟。 三公主宇文璃,被封为洛平公主,驸马崔阳,如今在刑部司职。 六公主宇文勤,被封为秦平公主,驸马谈明江,司职户部。 驸马的职位,都是闲散职位,无关紧要。 但是,洛平公主的驸马崔阳,却是任职刑部侍郎。 当初元卿凌在公主府设计宇文皓,便是在洛平公主府,是洛平公主生辰宴。 所以,洛平公主一直憎恨元卿凌。 第125章 为他辩解 元卿凌避无可避,硬着头皮面对洛平公主。 洛平公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听说你来给老六治病,你有几分本事旁人不清楚,本宫倒是清楚的很,在本宫府里行那下作之事,还没与你计较呢,你倒敢到怀王府来招摇撞骗了。” 元卿凌很理解洛平公主的愤怒。 她自己的生辰宴会,邀请了亲朋好友过来庆祝,本是十分体面的事情,又是吃饭又是请戏班的,但是,洛平公主只怕用全身的细胞都没办法想到,自己请的戏班,远没有静候府父女唱的那么好。 真真是羞辱了面子,还失了皇家的体统,最严重的,是她被人利用做那下作之事,对她名声是一大损害。 作为元凶之一的元卿凌,实在没办法像方才对着纪王妃那般的硬气,睫毛微垂,对褚明翠那一套现学现卖,楚楚可怜,轻声道:“是父皇下的旨意。” “你是想拿父皇来压本宫吗?”洛平公主横眉竖眼。 “不敢!”元卿凌连忙摆手,做出畏缩的样子来,“其实我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下这样的旨意。” 洛平公主本来只想出一口恶气,如今见她一副可怜模样,一 肚子的火倒也发不出来。 不过,纪王妃显然没打算袖手旁观,实力地帮了洛平公主一把。 她含笑上前,一脸劝慰地道:“楚王妃,治病之事,你可以跟公主说说,今日你斥责我与鲁妃娘娘不懂治病的规矩,公主见多识广,她会懂得的,不如,你跟公主说说,也好解公主心头疑惑。” 元卿凌看了纪王妃一眼,怎么哪里都有她这张臭嘴呢? 洛平公主听得她连鲁妃和纪王妃都敢指责,当下冷笑,“威风,威风啊,得了父皇的旨意,尊卑都不分了,连鲁母妃和纪王妃都敢指责?你这种卑鄙小贱人,是真不记得你这楚王妃的位子是怎么来的吗?要不要本宫今日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说你在公主府里犯下的恶心事?本宫生平见人无数,便从没见过你这种无耻又不要脸的东西,你嫁给了老五,简直是玷污了皇家的名声。” 这些话,洛平公主积压在心头足足一年了,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借机发泄了出来,心头顿时大快。 元卿凌也比较开心,因为,人通常是窝着一口气不发,这怨恨就会持续。 可骂了出来,散了那怨气,就能相对地 心平气和。 她规规矩矩地站好,对着洛平公主福身,“公主,我为一年前在公主府发生的事情跟您道歉,这事是我做错了,如今想起这件事情,我自己都觉得难堪,耻辱,一步错,步步错,连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而且,更因我的私念,害了王爷,这一年,王爷被我连累的名声尽丧,父皇对他更是失望透顶,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诚心诚意跟您道歉,回头,我也会跟王爷请罪!” 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是,宇文皓确实是被原主害得够惨的,此番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是她的错,也算是还了他一个清白,希望他以后别总把此事挂在嘴边,说她亏欠他良多。 至于她会不会被众人耻笑,这个不在乎,因为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没直接说透而已。 洛平公主哑口无言。 她骂了那一通,以元卿凌如今的身份,大可以反驳,装委屈之类的,这般坦荡承认了自己的错,反而叫人不知道说什么了。 纪王妃倒是干笑了两声,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 洛平公主最终只能淡淡地道:“你知道错就好。” 大家看着元卿凌,眼光反而不如 以前那般轻视了。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当大家都在揣测你的时候,总会阴阳怪气。 可你真的承认,还就此事认错,那大家反而会觉得坦荡,勇气可嘉,毕竟,知错能改嘛。 尤其鲁妃,真真的有些动容了。 就这样,元卿凌本是要被羞辱一顿的,最后却莫名得到了大家的谅解。 可以重新做人的那种谅解。 褚明翠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这些话。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底却掀起了惊天巨浪。 元卿凌,真不简单。 从今往后,她在怀王府,只怕没人再拿白眼看她了。 宇文皓在那一吻之后就回了衙门。 一路马车上,他都在细细地回味那个吻,只消一想起,便全身发软,连骨头都酥软了一般。 他觉得,今天光凭回味,就是满足而充裕的一天了。 不过,衙门里今天忙碌得很。 处理了一大堆的事情,还看了许久的案子,眼睛花,头皮麻,闭上眼睛捏着眉心休息一下,便又浮起今日在怀王府里的一幕。 心猿意马,心旌摇荡,心不在焉。 “王爷,王爷……” 他陡然睁开眼睛,怒拍桌子,冲着来人就吼, “爷什么爷?就不能让本王休息一下吗?” 府丞怔怔地退后一步,瞧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徐一,眸光在问,谁惹王爷不高兴了? 徐一也很茫然,他刚才一直闭着眼睛站着睡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啊! 宇文皓骂了一句,冷静下来,瞪着府丞道:“什么事啊?说!” 哎,府丞的脸肉松垮垮的,哪里比得上元卿凌的养眼?那脸蛋一掐下去,又软又弹。 府丞禀报:“醉雀街发生了凶杀案,一家四口人,死了三个,除了那刚满周岁的婴孩……王爷,您是在笑吗?” 府丞惊悚地看着宇文皓,他在笑,眉眼都堆起来了,满门差点灭绝啊,他在笑。 “本王笑了?”宇文皓摸着自己的脸,他笑了吗?“没笑,谁说本王笑了。” 徐一气鼓鼓地道:“王爷您真的笑了,太过分了,这么惨的案子,您竟然在笑,还笑出声来了。” 宇文皓冷冷地睨了徐一一眼,“你知道什么?跟了本王多年,难道不知道本王在悲愤欲绝的时候反而会笑吗?” 有吗?徐一看着他,觉得自己有点思觉失调。 宇文皓看向府丞,“现场勘查了吗?有什么发现?” 第126章 徐一很委屈 宇文皓问完案情的细节,再等捕头和衙役回来禀报,仵作验尸的结果还没得出,只是这么一耗,已经天黑了。 他离开京兆府时,已经是戌时过了。 马不停蹄地赶到怀王府,进去之后,竟看到元卿凌跟洛平公主在说话,而且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他不禁诧异,自从公主府的事情之后,三皇姐对元卿凌三个字是恨之入骨的。 他怀着疑惑的心情走进去,洛平公主看到他,先笑了,“方才还说起你,你便来了,咦,老五,怎地脸色不好?病了吗?” 宇文皓瞧了元卿凌一眼,元卿凌怪模怪样地端着茶杯喝水,偷偷地对他眨了一下眼。 他禁不住地笑了,道:“三皇姐,是衙门里事儿比较多,有些乏了。” “乏了?那就赶紧接了卿凌回去吧。”洛平公主道。 “我先去看看六弟。” 洛平公主摆手,“你现在别去,刚睡了。” 她欣慰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元卿凌道:“本宫本来还不解父皇为什么叫卿凌给老六治病,但是,今日他好很多了,咳嗽少了,到现在没咳过血,看样子,情况是有好转。” 宇文皓看了元卿凌一眼,原来是老六情况好转,难怪三皇姐会对她改观 。 “那三皇姐慢坐,我们走了。”宇文皓道。 “去吧,明日早些过来。”洛平公主道。 两人转身出去,喜嬷嬷没有跟着回去,而是留在了王府帮忙盯着怀王吃药的情况,务必是一顿都不能落下。 她相信怀王会吃药的,但是怕有其他人阻拦,喜嬷嬷够魄力,连鲁妃都给她几分面子,她若伺候怀王用药,谁都不敢阻拦。 马车就停在外面,宇文皓先上了马车,然后伸手给元卿凌,元卿凌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把手放入他的手心中,借力而上。 坐下来,他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就这样握住。 他手心有些湿润,温暖中又觉得冰凉。 他的手坚硬,她的手柔软,就那样交缠握住,危坐正襟,谁也不先动,更没说话。 心跳声,似乎比马车的声音更响。 宇文皓觉得自己在衙门受了一天的折磨,整个半天,脑子就没停过想起那一个吻。 他当时有过无数次的冲动,要马上回去怀王府找她。 他从没有过这般疯狂的念头。 即便是与他青梅竹马长大的褚明翠,他也断不会这样思念。 出征的时候,他带了褚明翠送的荷包,但是整整三个月,他都没有取出来看过一眼。 今天,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不下百次。 那手掌,曾经摁在了她的胸前,那一瞬间的爆炸,此生难忘。 而现在,这只手,牵着她的手。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踏实了。 元卿凌也在想着今天的事情,但是,她想的和宇文皓不一样,她是在暗暗揣测,宇文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忽然要亲她抱她? 是他终于认命,接受了她是他妻子的事实? 还是说一时男人的野性发作,刚好她是女人刚好在场? 又或者……又或者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她了? 这最后一种猜测,让她的脸顿时飞红。 宇文皓的眼角余光,能看到她脸上神色的变化,看到她忽然脸红,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软得近乎发酸。 手不自觉地握紧,用劲过大,元卿凌忍不住地呼了一声。 他连忙松开,“对不起,弄痛你了吗?” 元卿凌把手放回膝盖,唇畔略尴尬地扬了一下,道:“有点儿。” “还痛吗?”他眸光灼灼。 元卿凌摇头,“不痛了。” “哦!”他瞧了一眼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握住。 手动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安分地放在边上,勇气缺失,不敢再握上 去。 这徐一今日赶车怎么那么平稳?往日都颠簸得东倒西歪。 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元卿凌忽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道:“我有点累,你让我靠一下。” 她的头顶抵住他的脸,头发香味丝丝缕缕地钻入鼻中,他顿时坐得十分正规,脊骨挺直,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搂过来一些,“这样,会不会更舒服点?” “会!”元卿凌说,另一只手执着他身后的衣裳,细碎细碎地移动,最后,抱着他的腰,整个人埋入了他的怀中。 宇文皓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脑子充血,头一热,俯头压下去,寻到了她的唇。 如星点之火,迅速燎原,这热情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个吻下去,两人都觉得浑身滚烫,面色烧红,气息急促。 元卿凌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心跳得飞快,火花四溅,在血液里炸开,如同开着一朵一朵极致的焰火。 她主动地攀缠上他的脖子,身子紧贴,唇被吻得生痛发烫,可她不能否认很爱这种程度的亲密。 他紧抱着她不放,手慢慢地移到了胸前,唇在脸颊扫过耳边,火焰掠过,咬住耳垂,深呼吸了一口,才哑声道:“元卿凌?” 元卿凌脸埋在他的胸口,手执着他胸前的衣裳,轻轻喘气,“嗯。” “元卿凌!” “嗯!” 吻再压了下来,马车里,烧得层层热浪。 若不是马车抵达王府大门停了下来,只怕,宇文皓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徐一掀开帘子,看到两人的脸都是烧红的,不禁怔了一下,“有这么热吗?王妃您领口都开了。” 宇文皓一怒,“该死的徐一,转过脸去!” 徐一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心里噗通乱跳,王妃的脖子好白啊。 宇文皓手忙脚乱地帮元卿凌整理好衣裳,理了一下头发,一切看着端庄大方,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才恨声对徐一道:“终日胡混,不知所谓,今晚把礼义廉耻四个字抄一千遍。” 徐一委屈得不得了,他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王妃在里头热得把领子都拉开了?而且,又不光他一个人看见,王爷不也看了吗?王爷自己怎么不抄? 都怪王妃。 元卿凌接收到徐一投过来哀怨的眸光,扑哧一声笑了,“你真是活该!” 多宝摇着尾巴冲出来迎接元卿凌,一天不见,如隔三秋,脑袋使劲地往元卿凌的大腿上拱,宇文皓恨不得一脚踢过去,奈何怕狗,惹不起。 第127章 你想我吗 徐一灰溜溜地进了府,去账房取了文房四宝。 账房先生是他的堂弟,听得他要一千张宣纸,眼睛都大了,“这么多?你得去库房拿,问汤大人拿库房的钥匙自己去取吧。” 徐一只得去找汤阳。 汤阳刚对过账,听得他要取一千张宣纸,问道:“你要这么多纸做什么?” 徐一哭丧着脸,“汤大人,你这一次一定要帮帮我。” “怎么了?”汤阳奇怪地问道,还没见过徐一想哭的样子呢。 “王爷罚我抄一千遍礼义廉耻四个字,礼仪我会写,廉耻怎么写啊?” 汤阳挑眉,“奇怪,廉耻你不会写是肯定的,你也没廉耻,怎地礼仪你会写?你有礼仪吗?” 徐一跺脚,“你还拿我开涮?我都这么惨了,你不帮我,以后也别指望我会帮你。” 汤阳笑了,“你什么时候帮过我?” “以后总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徐一恨道。 汤阳笑了,拿着钥匙跟他一块出去,“走,到库房拿纸,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会被王爷罚。” 徐一边走边委屈地说:“我赶车回来,到了王府,我肯定掀开帘子请王爷和王妃下马车,谁知道里头闷热,王爷和王妃都热得满头大汗,王妃 的领口还拉开了,我就瞧了一眼,王爷就骂我了。” 汤阳一怔,停下了脚步,“真的?” 徐一以为他不信,强调了语气重重地道:“当然是真的,我其实什么都没瞧见,王爷就生气了,王爷最近是越发的奇怪了,你都不知道,今天听府丞说案子,那么惨的案子,差点满门灭绝啊,王爷竟然笑了,你说过分不过分?” “是吗?”汤阳若有所思。 “是啊,不止王妃变了,现在连王爷都变了。”徐一叹息,“不过王妃是变好了,王爷是变坏了。” 汤阳伸手戳了他的脑门一下,“而你变蠢了。” 徐一瞪了他一眼,“也不能这样说,我以前也蠢。” “知道就好!”汤阳爽朗一笑,“走吧,礼义廉耻。” 汤阳心情不错,徐一糊涂,他不糊涂,马车里发生了什么,他知道。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且不说王妃如今得太上皇与皇上看重,便不是,以王妃如今的性子,倒也适合做楚王府的女主人。 宇文皓和元卿凌也进了府,元卿凌在怀王府已经吃了晚饭,但是宇文皓还没吃。 宇文皓送元卿凌回到凤仪阁,便有小厮请他回啸月阁用饭。 宇文皓看了元卿凌一眼, “你吃了吗?” “吃了。” 宇文皓哦了一声,“要再吃点吗?” 元卿凌本不想吃了,但是,方才听得小厮说回啸月阁吃,她似乎还没去过啸月阁,而且,其嬷嬷说他没有通房,着实很难让人相信,这里的人,喜欢这套。 “好,我在怀王府没吃饱。”元卿凌笑着说。 宇文皓对她伸出了手,元卿凌笑了瞧其嬷嬷和绿芽,小声地道:“这么多人,不是太好吧?” 他今天真的变了很多,主动亲近她,还不怕人家看见。 宇文皓一手拉住她的手,“人多怎么了?人多就不能牵手?” 元卿凌红了脸,乖巧地跟着他走。 其嬷嬷和绿芽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吗?王爷和王妃竟然这么恩爱? 来到啸月阁,啸月阁里伺候的侍女有三四个那么多,都着青色衣裳。 年纪看着应该是在十五六到十八九岁之间,样子清俏可人,举止落落不失沉稳,有大户人家丫鬟的素养。 她们几人对元卿凌十分尊重,伺候用饭,都是极为细致的。 元卿凌特意观察了一下她们对宇文皓的态度,没半点亲昵或者暖眛,只有丫鬟对主子的敬畏。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通房还是妾侍,她实在没有办法跟其他女人分一个男人,宁可不要。 宇文皓见她进门就盯着屋中的几个丫头看,眼神一会一个样,最后听得她轻轻舒气,宇文皓忍不住笑了。 元卿凌懵懵地转头看他,“笑什么?” 宇文皓看着她洁净美丽的脸,额头上还有一小块粉红的小伤疤,眼底清澈,睫毛微微翘起,红唇微肿充血,不甚经意地笑挂在唇角,像极了一朵正在盛放的蔷薇。 他一时看得心旌摇荡。 恨不得把人直接扔床上去。 元卿凌回避他吃人似的灼灼眸光,低头吃着菜,心里还是想着那个问题,他到底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对她? 半响,她筷子一放,头迅速抬起,警备地看着他,“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我有御杖,你觉得跟我好了,我就不用能御杖对付你?” 宇文皓顿时哭笑不得,一口汤在嘴里,不知道是喷出还是咽下去。 好不容易把汤咽下,他凝望着她,决定好好谈谈。 打发了侍女出去,命她们把门关上。 元卿凌还是很警惕,瞪大眸子看他。 宇文皓依旧看着她,慢慢地问道:“我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元卿凌伸手压住胸口 ,“心跳很快。” “除此之外呢?” 元卿凌想了一下,“不知道,说不出来。” 宇文皓点头,“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要那样,只是在那一瞬间,我想亲你,想抱着你,在回衙门后,我整日脑子都在想着在花园里发生的一切,想得发疯。” 他说最后一句话,声音压低,嗓子干哑,眸子的颜色也逐渐加深。 元卿凌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表白吗? 她唇干舌燥,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应,双手也无处安放。 “那么,你今天在怀王府,可想我了?”他柔声问道,也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 元卿凌老实地道:“今天我在王府挺忙的……” 她看着他,他眼底似乎慢慢地笼上一层失望。 她舔了一下唇,决定撒谎,“但是,空闲坐下来的时候,也想。” “真的?”宇文皓眼底又慢慢地腾起了光芒。 “真的!”元卿凌一副保证的口吻到。 他坐近一些,凝望着她的眼睛,声音蛊惑,“那你都想什么?想花园里的一幕?想我亲你的时候?” 近距离的相对,他的唇几乎都贴在她的耳朵上,口气温热地喷过来,让她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第128章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元卿凌全身紧张,眸子忽闪,想看他又不敢,瞧了一眼飞快躲闪,像受惊的小鸟。 他的唇印过来,带着温热的气息,她全身发软,闭上眼睛。 “今晚在啸月阁,好吗?”他在耳边轻道,压抑着无法被释放的渴望。 元卿凌一震,心头猛醒,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他,紧张地站起来,急乱地道:“我……我要回去好好想想,我脑子很乱。” 说完,连看都不敢看他,转身逃了。 一口气,跑出去很远很远,跑得她气喘吁吁,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呼吸,心却跳得更乱了。 怎么回事?他们本来针锋相对的,怎么一下子发展成现在这样? 他喜欢她?不可能吧,他前两天还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杀了她。 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这完全是没有道理没有逻辑的。 他一定是有阴谋! 但是,她有什么可以让他算计的?钱,没有!地位,他比她高!权势,她基本没有! 她有什么可以让他觊觎的? “王妃,你没事吧?”身后响起了汤阳的声音。 元卿凌吓了一跳,站直了身子回头看他,见他身穿一袭白衣,竟是说不出的俊逸洒脱。 元卿凌抚住胸口,“汤大人你要吓死我 啊?” “王妃恕罪!”汤阳微笑,“不过,王妃不像是这么胆小的,有什么事吗?” 元卿凌哪里好意思跟汤阳说?只是苦笑了一声,“没事,只是吃多了在院子里散步,正想着事情呢,汤大人忽然出现,可就吓着我了。” “原来如此,那不知道王妃在想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要不要卑职为王妃解惑?卑职……无所不知!”汤阳很自负地加了一句,老神在在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看着他,犹豫了半响,她确实满腹心事,不知道跟谁说,但是汤阳是宇文皓的心腹,跟他说不妥当,遂道:“没事了,我回去休息了。” 汤阳看着她一副急于逃走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王妃心乱得很那。 那就公平了,不能王爷一个人心乱。 方才去到啸月阁,看到王妃夺门而出,王爷则站在里头,整个人像是懵掉了一样,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跟了王爷这么久,不曾见过王爷这样。 宇文皓今晚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白天里在衙门他想的是那花园里的一幕,想得满心焦灼,想得神志不清。 但是今晚元卿凌的拒绝,让他慢慢地冷静下来,思考今日的忽然的情不自禁。 是从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曾那么憎恨这个人,甚至在圆房的时候,也带着仇恨与憎恶,去之前,若不吃药,压根对她提不起任何的兴趣来。 可如今,只消看到她出现在视线内,整个人就像火烫一般,那渴望从小腹一直冲上脑门,理智全毁。 他开始回忆自打圆房之后的一点一滴,她入宫救了太上皇,他遇刺,生死一线,她救了他。 她坚持要为他治伤,甚至是那地方也不避嫌,非得缠着看……天啊,这部分不能想,一想就压不住。 他一拳打在床板上。 侍女绮罗还在外头,听得巨响,急忙进来,“王爷,有什么事吗?” 宇文皓看着绮罗急乱的神情,红唇微弯,眸色几乱,他慢慢地坐起来,道:“绮罗,过来!” 绮罗上前,躬身,“王爷,奴婢在。” 宇文皓看着她的脸,慢慢地伸出手掐了一下。 绮罗一怔,“王爷!” 宇文皓扬手,“去吧。” 为什么都是一样紧致白净的脸,可掐上去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绮罗满腹疑惑地转身,“王爷若不能安眠,奴婢便点些安眠香吧。” “点吧!”不能一直这样想了,人会疯的。 香味丝丝缕缕地传来,沁入心脾,宇 文皓静静地做了几个腹式呼吸,便感觉困意来袭。 朦朦胧胧间,却见元卿凌蹑手蹑脚地进来,坐在了床边。 他看着她,全身紧绷,不逃了? “我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元卿凌轻声道。 宇文皓慢慢起身,看着她小鹿乱撞又矛盾烦恼的眼神,心里又软又痛。 他起身,牵着她的手便走了出去。 万籁俱寂,除了虫鸣蛙叫,便再无其他声响。 晚上的院子,只远远地挂一盏羊角风灯,光线黯淡,四周朦胧。 两人坐在湖边柳荫下,静静地看着被夜风掠过微微皱起的湖面,两手紧握,他抱着她,一动不动。 “你今晚为什么要逃?”他轻声问,“你难道对本王一点心动都没有吗?” 她的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当然不是,我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要逃?”他的唇掠过她的脸颊,抵住唇瓣。 元卿凌慢慢地站起来,转到他的面前,半跪下来,拔下了簪子,长发散落,夜风一吹,风扬起头发,她妩媚地凝望,媚眼如丝。 手轻轻地在肩膀上扫过,肩膀的衣衫滑落,露出了白皙且秀美的肩膀,头微微抬,锁骨尽显。 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我想清楚 了。”她哑声说,眉眼里蕴着极大的蛊惑。 衣衫慢慢地褪去,落在地上,她伸出手,看着眸光已经痴醉的他。 宇文皓猛地一手拉她下来,压在怀里,火般滚烫的唇印上去,从唇到脸颊到耳边再滑下锁骨,肩膀,埋在了胸间。 他像一个饕餮者,疯狂地吸着,他褪去自己的衣衫,铺在地上,轻轻地如待珍宝般把她放上去。 月光下,她肌肤胜雪,巧峰微立,眸光蛊惑,像一个极大的旋涡,把他吸进去。 他欺身压上,带着怜惜与珍视,静夜中,如此静谧,但是,他的心潮如翻滚的巨浪,惊天席卷而至。 那是一种释放到极致如同万花盛放的绝顶愉悦。 “王爷,王爷……” 徐一担心地在床边喊着,本来他是过来交礼义廉耻的,绮罗说王爷睡了,他正想走,却听得王爷屋子里传来一声声奇怪的叫声。 他立刻推门进来,看到王爷压着一张棉被,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宇文皓陡然睁开眼睛,方才一切都分崩离析,眼前只有徐一那张大刺刺又傻乎乎的脸。 他想也不想,一拳过去。 惊扰美梦,理应抄家灭族! 徐一捂住黑了一边的眼睛,心里哀嚎,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129章 受之有愧 宇文皓翻身起来,一脸的戾气,“你……把本王的被褥洗了去。” 徐一捂住一只眼睛看过去,怔住了,“王爷您是尿床了吗?” 又一拳伸过来,另一只眼,也黑了。 宇文皓喝了一大杯的凉水,才把心头的火压下去一些。 徐一哭丧着脸抱着被褥出去,这还没天亮呢。 绮罗进来铺床,小心翼翼地看了宇文皓一眼,只见他一脸生气地坐在榻上,眸子锐利地盯着她,上下盯着,盯得她心里发毛。 王爷今日是怎么了? 绮罗心惊胆战,铺好了床,连忙告退出去。 宇文皓再睡的时候,已经了无睡意。 没这般折磨过。 徐一在井边捶着衣裳,哭哭啼啼,汤阳手持灯笼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不抄礼义廉耻改洗被褥了?” 徐一抬起小媳妇般哀怨的眼睛,“汤大人怎么还不睡呢?” “睡了,这不,被你嚎醒了吗?”汤阳坐在他的身边,“你怎么回事?怎么老得罪王爷啊?” 徐一也很委屈,“我不知道。” “你啊,再不争气,王爷迟早得把你换了。”汤阳叹息。 徐一听得魂飞魄散,一手丢了被褥,“汤大人,你说的是真的?王爷要换了我?” “你再不机灵一点,这 不准什么时候就换了。”汤阳耸耸肩,“你知道的,外头多少人争破脑袋,也想往咱们楚王妃里挤。” 徐一跌坐在地上,心已经碎了一大截。 被揍被骂都不要紧,但是别换了他啊。 他心头大悲,“又不是我故意偷看他尿床。” 汤阳笑着戳他的脑袋,“你啊,真怀疑你是不是男人,你难道半夜里,就不曾梦过美人?” 徐一像是顿时醒悟过来,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汤大人,你是说……王爷想女人了?” 他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他的身上,王爷要什么女人没有啊?且他还有王妃呢。 就算不想碰王妃,随便抬几个通房不行吗? 不过,啸月阁里的那几个丫头,着实也不耐看,他都看不上,不要说王爷了。 “长点心吧,伺候好了王爷,以后你的前程无限。”汤阳提起灯笼站起来。 徐一也猛地站起来一把拉住汤阳的手,“汤大人,我有一个主意,可以讨好王爷。” “什么主意?可别乱出主意,做好你的分内事就好。”汤阳警告。 徐一压低声音道:“既然王爷想女人了,那咱就给他找女人啊,这府中的丫头一个个青涩不解风情,可楼里的女人不一样啊, 十八般武艺,是样样精通。” 汤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样子,十八般武艺你都试过了?” “我?我哪里有这么多银……我的意思是,我才不去那种地方,我都是听人家说的,说那些楼里的姑娘,懂的可多了,主子们大爷们都喜欢她们,若请几个来府里让王爷开心开心,王爷一开心,自然就不会换了我。” 汤阳正想一口反对,但是,话到唇边,却止住了。 看向被褥,今晚王爷和王妃是应该睡到一块的,始终是欠了点火候,不如,就添这一把火。 “好主意,”他一手拍在了徐一的肩膀上,欣赏地道:“没想到这一次你如此机灵,懂得投王爷所好,没错,王爷高兴,自然就不会换了你。” “汤大人赞成就好。”徐一笑嘻嘻地伸出手。 “什么?” 徐一理直气壮地道:“银子啊,我没银子怎么请姑娘啊?那地方花的银子可多了。” “明日来账房支取。”汤阳慢悠悠地走了,“继续洗你的被褥。” 徐一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洗被褥也洗得特别开心,一棍子一棍子地下去,啪啪作响。 元卿凌今晚也睡不着啊。 翻来覆去,眼前闪动的都是他 灼灼的眸子。 要疯了! 她捂脸,又抱头,他到底怎么想的啊? 元卿凌你又是怎么想的啊? 这人真信得过吗?别忘记你不久之前还被他揍得起不来床。 但是,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的吻? 坐马车回来的时候,她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她真的觉得是来古代之后最平静最踏实的时候了。 虽然最后被一个吻打乱。 如果,如果马车一直开下去,他们会否在马车上就…… 元卿凌觉得自己快疯掉了,他的气息,他的心跳,他的味道,他的吻,他的唇齿,他的大手覆盖,他的种种种种,都成了她今晚思念的对象。 冷静啊! 她翻身下床,喝了一大杯凉水,如果再睡不着,得吃一粒安眠药了。 半响,起床翻药箱,没有安眠药。 只得认命地再躺下,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四只绵羊,五只宇文皓,六只宇文皓…… 翌日,两人起了大早,在正厅里遇上的时候,两人都盯着硕大的黑眼圈。 互相怔了一下,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徐一也打着哈欠进来,黑眼圈比两人的都要巨大,漆黑。 顾司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六只黑眼圈互相对望。 他忍住好奇 心,上前对宇文皓道:“王爷如果忙着回衙门,王妃便由我来送。” “好,本王今日确实忙,顾司,麻烦你了。”宇文皓道,实在是怕与她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他会疯掉的。 顾司微笑,“不麻烦,职责所在,皇上吩咐,必须早晚接送,王爷昨晚已经帮我接送一次,我占便宜了。” 宇文皓敷衍地笑了笑,看向元卿凌,“今晚……还顾司接你,本王会很晚才回。” 他想说的是今晚他去接,该死的竟然说不出口了。 元卿凌暗自松了一口气,“好!” 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尴尬,顾司道:“王妃,可以走了吗?” “随时可以!”元卿凌眼角余光看了宇文皓一眼,想光明正大地看他一眼,但是不敢。 顾司拱手走了,元卿凌只得跟上去,走出去好远,才回头看了宇文皓一眼,宇文皓也站在正厅的门口,看着她,四目一碰,心里便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去到怀王府,宇文龄已经在了,她迎了元卿凌进去,挽着她的手臂,“嫂嫂昨晚没睡好吗?眼睛怎么那么黑?” 元卿凌讪笑道:“是啊,一晚上都在想着怀王的病情。” “嫂嫂真辛苦。”宇文龄叹息。 元卿凌心虚,受之有愧啊! 第130章 攻心计 怀王还没起,元卿凌便先在外头问了一下昨晚伺候的人,小厮说昨晚夜里也有咳血,但是咳嗽明显比之前少了。 喜嬷嬷禀报了一下吃药的情况,晚膳后吃了一顿,半夜里醒来咳血之后也吃了一顿,今日早上的还没吃。 元卿凌点头,“嬷嬷辛苦了,去睡一下,白天我守着就成。” 喜嬷嬷摇头道:“不必,昨晚老奴也睡过了,只是吃药的时辰老奴起来给药,其余时候,鲁妃娘娘都派了专门的人伺候,不需要老奴。” “好,鲁妃娘娘呢?”元卿凌问道。 “睡了,昨晚她守了一宿。” 元卿凌有些意外,今日鲁妃不盯着她了吗? 虽然鲁妃昨天也表现出信任来,但是元卿凌知道她并未完全对她放心。 想来是昨晚怀王有所好转,她才改变了想法吧。 怀王还没睡醒,但是听得元卿凌和喜嬷嬷在外头轻声说话,他就醒来了,咳嗽了两声,小厮连忙过去伺候。 漱口洗脸,梳头,再上小米粥,伺候得怀王妥帖不已。 宇文龄带着口罩进去,“六哥,五嫂来了,就在外头。” 怀王含笑看着宇文龄,“知道了,丫头,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我都住王府好几天了,你不知道 吗?”宇文龄嘟嘴。 “哦?”怀王一怔,眉目含笑看着她,“你不怕贤母妃斥责你啊?” “母妃一贯大惊小怪,我是求父皇的,父皇准许就行。”她一屁股坐下,对小厮道:“去请楚王妃。” 小厮得令而出。 宇文龄吐吐舌头,却想起自己带着口罩,舌头都吐到口罩上了,“我要在这里看着五嫂给你治病。” “治病有什么好看的?不许看,出去。”怀王宠溺地看着妹妹。 “你就别担心了,五嫂说了,带了这口罩,就不会轻易传染。”宇文龄顽固地道。 怀王知道逆不了这宝贝妹妹,便不说话了,抬起头,见元卿凌带着喜嬷嬷进来。 倒是没见五哥。 元卿凌今日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取出药箱,一直提着,进来看到怀王一直往身后看,便知道他找宇文皓,道:“王爷不必看了,你五哥没来,听说京中出了一件惨案,他调查案子去了。” 这是刚才在来的时候听顾司说的。 然后她才忽然发现,其实她对宇文皓的事情知之甚少,也关心得很少。 怀王听得京中出了惨案,道:“那五哥得忙好一阵子了。” “是啊,等忙好了,他会来看王爷的。”元卿凌说。 她打开 药箱,取出听诊器,对小厮道:“你过来帮忙掀开王爷的衣裳,我要听听心跳和肺部。” 小厮昨天见过了,所以,今日就很熟练地拉起衣裳,露出心脏位置,元卿凌听完之后,他又扶着怀王转身,听后肺。 元卿凌听完之后,道:“杂音还是很重的,不过稍稍比昨天好转,这是好现象。” 没有用过抗生素的古代人就是好,抗生素下去,见效特别快。 注射之后,便开药。 问了一些昨天吃药的情况之后,发现副作用没有很大,她今天就把剂量增大一些,要尽早遏制结核菌。 “这是什么针啊?怎么跟御医的不太一样呢?”宇文龄凑上来问道。 元卿凌解释道:“这是专门针对痨症的特效药,第一个疗程是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换药,一般半个月之后遏制了,传染性就会降低,之后,继续治疗,大约半年,基本可痊愈了。” 宇文龄瞪大眼睛,“真的可以痊愈啊?如果你治好了六哥,那真是太好了。” 元卿凌微笑着,看了怀王一眼,怀王至今还不太相信,始终保持淡淡的神情。 “病情是这样推断的,我们当然要心存美好的希望,病人应该要乐观一点,我见过许多病 人,已经无药可治,但是凭着意志力,还是活了好久,王爷有这么多人支持,断没有放弃的理由。” 怀王听得此言,微微抬眸,似乎有话想说,但是,最终,还是笑了笑,道:“是的,五嫂所言有理。” 元卿凌看出这不是他心里所想的,她很有必要和病人做一下心理治疗。 怀王看似很配合,但是他很悲观,即便病情有所好转,对他来说,御医的死亡诊断已经刻入骨髓,他也始终认为,他很快就会死。 所有人都在高兴他病情好转的同时,他笑着,但是眼底却是淡漠的。 “你们都出去,我跟王爷有话要说。”元卿凌道。 宇文龄见元卿凌忽然正色起来,便也不敢顽皮,连忙跟着喜嬷嬷和小厮出去。 外头,已经渐渐地有人来了,最近来的人真多啊,宇文龄都觉得好奇怪,往日也没见这么多人来的。 尤其纪王妃,可殷勤了。 宇文龄拦在了门口,道:“五嫂在治病,谁也不能进去。” 纪王妃淡笑,“公主如今对楚王妃是信服的很啊,我衷心希望,楚王妃能治好老六的病。” “当然会!”宇文龄傲然道。 纪王妃笑意加深,看着宇文龄,“公主年幼,可不能胡乱 相信人,如今公主日夜陪伴,也参与给药,若回头有什么事,我只怕公主会被人连累。” 宇文龄最不喜欢听这些话,遂板起了脸孔,冷冷地道:“大皇嫂这话我怎么就那么不爱听呢?人还在治疗当中,就说会出什么事了,幸好是鲁母妃不在这里,若鲁母妃在,只怕要撕烂大皇嫂的嘴巴了。” 纪王妃面容变了变,干笑两声,“行,公主既然不爱听,我不说便是,我心里是很希望怀王的病能治好的。” 里头的元卿凌,能听到外头纪王妃与宇文龄的对话,她最近的听力很好。 纪王妃这话,看似很不应该说,毕竟,这是冒犯鲁妃娘娘又诅咒了怀王。 但是,这番话的背后,却有足够的坚信。 她是坚信怀王的病是治不好的。 她哪里来的底气?觉得怀王会死? 除非,她能掌控一切。 如果怀王真的被她治死了,今日她对公主说的话,那就是金玉良言。 一个颇有先见之名的王妃。 夺嫡之战一旦打响,大臣们,会如何抉择未来的主子? 好一招攻阵先攻心,如此春风化雨般的丝丝渗透,全方位无裂缝地宣扬她有贤后的潜质,好! 纪王得此贤能之妻,怎能不胜券在握? 第131章 不配合的王爷 元卿凌唇瓣扬起了淡淡的笑意。 焉知,怀王也听到了外头的话,倒不是听力好,是纪王妃实在说得有点大声。 怀王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露出了一丝讽刺,说:“五嫂,听见了吗?其实不是本王灰心,外头的人其实也不相信本王能好。” “外人说什么都不打紧,我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才是你的大夫。”元卿凌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了床边。 怀王看着她,笑得更大了一些,“五嫂带着这个口罩,跟我说确定能治好?只怕五嫂自己也不信吧?” 元卿凌没想到他还在介意口罩的事情,“这口罩,让王爷心里难受了吗?” 怀王淡淡地道:“不难受,只是让本王觉得,本王是一个罪人,一个会散播死亡的罪人。” 元卿凌道:“你不是原罪,这个病才是原罪,你是深受其害,是受害者。至于这口罩,我其实可以脱掉,我未必就一定会被传染,但是我不会冒险,因为命很珍贵,我用尽一切办法去保护自己。王爷染病,很不幸,这三年,大概也吃了不少的苦头,躺在这床上,哪里都去不了,动一动就咳嗽得肺都要崩掉,我理解王爷的苦况,也理 解王爷不信任何大夫,想必,像现在的情况略有好转,之前也试过,换新药的时候,总有一些效果,但是过了几天,病情压不住,会立刻急转直下,王爷失望怕了,是吧?” 怀王不做声,其实已经是默认。 元卿凌看着他,继续道:“王爷灰心,没有意志力,没有和病魔对抗的坚韧,就算我用最好的药,也未必一定能救你,痨症很凶险,王爷的配合若只是表面的,没有落实到实际行动上去,还不如趁早跟我说,也省得浪费了这些好药。” “难道五嫂认为我不够配合?”怀王有些动气,脸色涨红起来,头往后挪了挪,靠在旁边咳嗽时候用的毛巾边上。 “有,十分配合,但是这配合是表面的,你最终会不配合。”元卿凌起身走到他的床头,一手拉开覆盖在边上擦嘴的毛巾,散落了几粒药丸,都是半湿润的。 看得出,是他在喜嬷嬷的紧盯之下吃了药,结果,又借咳嗽吐了出来用毛巾包走,元卿凌本没发现,只是他的头往里挪的时候,毛巾移开,露出了一粒药丸。 他不信,他不吃药,心里就不会怀着希望。 元卿凌很失望,也就是说,昨天 她走了之后,他其实吃的药都吐了大半。 “你以为你吐掉的是药,其实是你自己的命,随便吧,你自己不在乎,无人可以替你在乎你自己,你就在九泉之下,等着看你的母妃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怀王忽然直起脖子大怒,“你闭嘴!滚出去!” 元卿凌转身,走了两步,又定下来,站了数秒之后,忽然回身拿起一把椅子狠狠地就砸在了地上,发出巨响,椅子碎裂成段,四分五裂。 她眸子赤红,厉声怒道:“你发什么脾气?你有什么资格发脾气?我就没脾气吗?我好心好意来给你治病,回头还得看你的脸色?治好了你,我有什么功劳都是虚的,但是治不好你,你父皇会怎么问我的罪也不定,你难道就不知道,你若死了,府中多少人给你陪葬?你有什么资格在这个时候耍小性子?这些药有多名贵,便是你用尽了你的脑细胞也不会想得到,你不稀罕,外头多少痨症病人等着这些药救命?我警告你,从今天开始,你只要敢吐出一颗药,我就立刻掐死你,也省得你给大家添堵,添难受。你是人病了,你的心没病,外头纪王妃说一句你会死,你就信 了她的话,也觉得大家都不盼着你好,可你瞎了吗?没看到外头除了纪王妃之外,还有真心疼爱你的姐妹兄弟?龄儿不顾贤妃的反对,坚持来府中照顾你,陪着你,你都没看见?你都没放在心上?狼心狗肺的东西!” 元卿凌骂完,直接摔门出去。 外头的人,都被惊住了。 元卿凌这番话,丝毫没想过会造成什么影响,外头所有人都听到了,包括刚睡下又不放心过来的鲁妃娘娘。 纪王妃脸色发白,一手拉住了元卿凌,再也掩不住伪装怒道:“楚王妃,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盼着他好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元卿凌怒气正炽,被纪王妃拉住质问,哪里还压得住火气,霹雳就是一顿骂,“你盼着他好吗?你盼着他好,怎么不检讨一下你说的都是什么鬼话?人还在治疗中呢,你就在院子里嚷嚷说回头出事,故意叫他听着难受是吧?我敢打赌,你绝对在他面前说过,他是治不好的,让他不要受我的蛊惑,免得遭罪,有没有?” 纪王妃气得全身发抖,双眼微翻,差点就要昏过去了。 鲁妃沉声怒道:“都给我闭嘴,一大早的在这里吵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龄自然是帮着元卿凌的,连忙就道:“鲁母妃,方才大皇嫂在院子里大声地说六哥治不好,然后没多久,五嫂在里头就发脾气了,不知道是不是六哥不愿意吃药。” 元卿凌压了压火气,上前福身,“鲁妃娘娘,怀王把药都给吐出来,昨晚两次的药,都给吐了,若是这样,我实在没办法治好他,我还不如趁早入宫禀报了父皇。” 鲁妃吓了一跳,“吐了药?可昨晚他好些了啊!” “好些是因为我白日里给他吃了药,注射了针药,我有言在先的,这药是绝对不能断的,不知道王爷听了谁说,竟然会把药给吐了出来。” 鲁妃骇然,慢慢地抬眸看着纪王妃,“你可有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说过。”纪王妃怒极之后,也有些慌神。 在一旁的小厮,忽然跪下来道:“回鲁妃娘娘的话,纪王妃昨晚进去看王爷,跟王爷说皇上派楚王妃来,只是敷衍王爷,皇上心里是知道治不好王爷了,才把御医都全部撤走的。” 鲁妃这会儿真的是两眼一翻,指着纪王妃半响,一句话说不出来,人就倒了下去。 第132章 权势是什么 一众人急忙上去扶着,掐人中,摁揉太阳穴,扇风,鲁妃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挣扎着站直身子,指着纪王妃目赤欲裂,“你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话啊?他就剩下那么点希望了,你是不是想害死他才心满意足啊?他到底碍着你哪里了?他只是一个病人啊,我娘家无人,无权无势,碍不着你们!” 鲁妃这番话,撕破了大家表面的虚伪。 谁都知道纪王对太子之位的志在必得,像鲁妃这样的人,只会装作不知道,其余公主们更是没必要表现得很聪明的样子去撕破人家的伪装。 所有人都以为纪王妃会很难堪。 但是,纪王妃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站着那里,看着鲁妃,嘴角竟是未褪的一丝叹息,“鲁妃娘娘,自古忠言逆耳,我的一番好意,若鲁妃娘娘不领会便罢了,这几天在怀王府的鞍前马后,便当我是自作多情。” 她说完,对着鲁妃福身,眸光淡淡地落在了元卿凌的脸上,“我先走了,照顾好老六。” 她慢慢地转身,脊骨挺直,行动之时,裙裾不动,仿佛身后拥簇万千宫婢,竟颇有气势。 这,才是真正的纪王妃。 元卿凌领教了。 纪王妃走后,大家对鲁妃是一顿的安抚。 鲁妃缓过来之后,脸色惨白 地看着元卿凌,“楚王妃,你只管给他治,给他用药,若不吃药,生生灌下去便是,多少人盼着他死?本宫偏不许,本宫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护着他。” 鲁妃从来是不敢轻易得罪人的,她素日虽然说话刻薄,但是如纪王妃齐王妃这一类的人是从不敢得罪,眼下被逼到这份上,她再忍下去,就连苟活的颜面都没有了。 纪王妃来怀王府,是做戏给皇上看的,她心里知道,但是她不妨碍人家,只要不伤害到怀儿就行。 今日听得纪王妃竟然对怀儿说那样的话,劝他放弃治疗,她就断不能忍。 因此,对元卿凌说的这番话,是破釜沉舟了。 元卿凌上前牵着鲁妃的手走到一边去,压低声音道:“鲁妃娘娘,今日话逼到这份上,我也给你做一个保证,怀王的饮食各方只要都注意,不被任何人动手脚,我就有八成把握,可以治好怀王。” 鲁妃反手握住她,死死地攥住,眼睛睁大,“你的意思是?” 元卿凌叹息,“鲁妃娘娘,亲王有这么多位,太子之位,只有一个。” “但是怀儿,说实话,他没有竞争的资本。” “他没有做太子的可能,但是他可以支持想支持的人,皇上怜他病了多年,对他自然关爱几分, 他若为支持的人说句话……娘娘细想吧。”元卿凌提醒。 鲁妃如梦初醒,怔怔半响,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本宫只想他好好活着,那些都和他没有关系的。” “纪王妃真的来献殷勤吗?是的,怀王若去了,她落了个贤嫂的名声,可若怀王活下去了,没有今日这事,鲁妃和怀王会感谢她吗?会愿意拼尽全力在皇上面前对他们夫妇歌功颂德吗?” 鲁妃一直听着元卿凌说,略一深思,脸色变了,猛地看着元卿凌,“那你……” 是的,既然纪王妃是这个想法,那齐王妃和楚王妃呢? 元卿凌笑笑,“我不撇清,但是至少,在这个时候我只是一个大夫,一个若治不好怀王就得被皇上治罪的大夫,我也没有那么伟大,用自己的生命来成全谁的大业。” “话谁不会说?只是人心隔肚皮。”鲁妃始终不放心。 元卿凌道:“是的,或许我也是纪王妃这样的心思,可鲁妃娘娘如今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我。” 解释,有时候是无用的,鲁妃也不会相信。 别有居心,反而让人放心。 鲁妃斟酌片刻,道:“好,你尽管治,治好了,我们母子欠你们楚王府一条命。” 元卿凌道:“我可以治,但是怀王的心态,还是需 要鲁妃娘娘去改变。” 鲁妃扬手,叫宫女过来搀扶她进去。 洛平公主和宇文龄走过来,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摊手,“我也是没办法才跟纪王妃吵的。” 宇文龄道:“吵得好啊。”她就是看不惯纪王妃。 洛平公主摇摇头,叹息道:“鲁莽了,这纪王妃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今日得罪了她,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付你和老五。” 元卿凌心道:就算没这事,他们夫妇也没打算放过宇文皓。 之前宇文皓被刺杀,就是纪王的手笔。 但是这话就不便说了,她对洛平公主道:“如今不得罪已经得罪了,怀王的病是最重要的,先治好怀王再说。” 洛平公主点点头,“也有道理,就先这么着吧,但是真出什么事,本宫也帮不了你。” “我帮!”宇文龄义愤填膺地道。 洛平公主狠狠地戳了她脑门一下,“你啊,就收敛一下你的嘴巴,免得惹祸了也不知道。” 元卿凌觉得洛平公主很有眼界。 她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有底线,但是也绝不会强出头。 她太明白公主的命运了。 如果纪王最后真的登大宝,她若曾得罪过纪王,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宇文龄还不懂得,太年幼。 不过,或许有些人天生的性子就 是这样,棱角分明。 她相信宇文龄属于后者。 也不知道鲁妃和怀王说了什么,总之,元卿凌再进去的时候,他的态度有所改变了。 只是,元卿凌也看得出,他只是为了宽慰鲁妃。 他的心,始终是绝望放弃的。 暂时急不来,元卿凌这样安慰自己。 病是多种多样,病人也是,做医生的,没有挑剔病人的资本。 为了盯梢怀王吃药,元卿凌等到戌时才回去。 她在门口看了一下,宇文皓没来接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失落。 顾司相送,马车颠簸在青石板驰道上,元卿凌心绪如麻,实在也坐不住了,遂掀开帘子道:“停车!” 马车停下来,顾司策马回头,问道:“王妃,什么事?” 元卿凌跳下马车,道:“我想走一走,心里烦恼。” 顾司下来,牵着马道:“好,微臣陪王妃一道走。” 元卿凌心情比较沉重,今日的事情,让她明白到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最终都会牵涉进这旋涡里。 她何尝不知道纪王妃不能惹? 今日得罪了她,日后自己步步都得小心翼翼了。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她有太上皇作为靠山,也抵不过魑魅魍魉的阴谋诡计。 “顾司,权势是什么?”她长叹一声,问道。 第133章 给王爷败火 顾司沉默了半响,才轻声道:“权势,是一切!” “一切?”元卿凌讥讽地笑了,“只怕未必吧,我认识许多有权势的人,可他们并未得到一切。” “权势,从来都没有尽头。” 是啊,做了皇帝,又想与天比高,权势,哪里有尽头的? 不知道宇文皓会不会也这样呢? 她问顾司,“我见你与楚王交情不错,你们认识许久了吗?” 顾司笑笑,“算是一块长大吧。” “少年情意,难能可贵,那他和褚明翠之间的事情,你也知道?” “知道,都知道。”他淡淡地看了元卿凌一眼,“王妃想问什么?” “没什么好问的,他们的事情我不想知道。”元卿凌道。 顾司有些意外。 “微臣以为王妃会想知道王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元卿凌回头冲他一笑,“不自寻烦恼,是我做人的座右铭。” 顾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自寻烦恼?知道王爷和褚明翠的事情,算是自寻烦恼吗?除非,她会因他们两人生出烦恼,否则,断没烦恼可言。 元卿凌道:“不走了,累,我上马车吧。” 顾司为她掀开帘子,“王妃仔细些。” “谢谢!”元卿凌 上了马车,顺手托着帘子看着顾司,“谢谢顾大人的朝夕相送。” “皇命在身!”顾司淡淡道。 元卿凌落了帘子,闭目养神,尽量把烦躁的事情都摒弃在脑外。 宇文皓今晚回来得稍稍比元卿凌早一点,他本来想去接元卿凌的,但是,想想她的拒绝,再想想自己昨晚的心急,觉得事情偏离了自己所想的轨道,他得琢磨清楚自己的心思。 所以,他明知道元卿凌还没回来,也不去怀王府了。 “爷,您回来了!”徐一在门口笑着相迎,笑容大刺刺的,特别晃眼。 徐一今日陪着回衙门,到了傍晚,就说有事先回去了。 宇文皓看着他两颗黑眼圈就来气,背着手径直进去。 徐一呜咽了一声,辛酸地收起笑容,伺候主子真不容易啊。 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不过很快,王爷就会赞赏他的。 宇文皓回到啸月阁,绮罗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尴尬,“爷,您回来了,吃了没?” “没!”宇文皓上了石阶,淡淡道。 “那……正好了,里头备下了饭菜。”绮罗看了紧跟而来的徐一眼,眼底有些担忧,这样做,真的合适吗?王爷不会生气吗? 她很忐 忑不安,但是,徐一说这事汤大人也是同意的。 汤大人做事,从不出错,她怀疑徐一,也没有理由怀疑汤大人。 但是,汤大人自打傍晚之后就不见了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真让人担心啊。 宇文皓进了啸月阁,便闻得屋中一阵庸俗的脂粉香,他皱起眉头,正想叫绮罗的时候,却见屏风后面一左一右走出两名身穿粉色衣裳满眼风气的妩媚女子,她们衣衫甚是暴露,领口拉到胸口前,突出半颗圆形,细腻的胸口肌肤上点印着一朵红色的血蔷薇。 她们移步前来,扭着身子,庸俗的香气浮动,他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攀上他的脖子,一左一右,往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爷,奴家来伺候您!”娇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使劲地在他的身上磨蹭,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 那一瞬间,宇文皓只觉得四海八荒的气全部涌入了体内,再窜到脑门上,吼天喝月地震怒一声,“徐一!” 徐一喜滋滋地在门口等着领功。 乍听得王爷吼了一声,还以为打雷了,连忙抬头看天。 站在旁边的绮罗却脸色大变,疾步便进去了。 徐一这才反应过来,连 忙跟着进去,怎么回事?是太丑了吗?王爷看不上?不过,妈妈说,这两人已经是花魁级别了。 他已经尽力给王爷张罗最好的了。 屋中一顿狂风暴雨之后,徐一灰溜溜地领着两名衣衫颇为前卫的秦楼姑娘走出去。 踏上回廊,顾司与元卿凌迎面走来。 元卿凌看着徐一带过来的两个女子,不像是良家妇女,妆容浓厚,熏香扑鼻,行动忸怩,稍稍抬眉,便是说不出的风情。 最重要的是…… 元卿凌艰难地把眼睛从她们的胸口移开,这尺寸就有些夸张了。 没想到徐一这人看着是愣头青,却深谙此道啊。 不过,哪里有男人不喜欢大胸的? 她咳嗽了一声,提醒了一下站在身边双眼发直地盯着人家胸脯的顾司。 顾司连忙收回眼神,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问徐一,“徐一,这王府地方,你怎可随便带人回来?” 徐一都快要哭出来了,“是汤大人的意思,说给王爷败火的。” 他昨晚已经问过汤大人了,汤大人是同意的,而且银子也是汤大人给的,凭什么王爷只骂他一个人? 这一次,肯定被换走了。 元卿凌看着徐一,“汤阳说,给王爷败火?” 远远地,汤大人从树后探头出来,跺脚暗骂,徐一你这个猪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徐一点头,“是的,哎,我得带她们回去了,王爷最近不好伺候啊。” 说完,他带着人就走了。 那两名花魁,走过顾司的身边,手绢一扬,对顾司留下了娇媚一笑。 顾司哼道:“庸脂俗粉!” “顾大人,眼睛可以收回来了。”元卿凌面无表情地看着痴痴相送美人的顾司。 不得不说,那两个美人,实在是有着柔入骨头的娇媚,男人见了,便是顾司这个反应。 她笑了,慢慢地往前走。 元卿凌你这傻子! 他接近你那么多种的可能,可你竟然说服自己,他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 顾司看到她失魂落魄的背影,觉得还是不进去找王爷了,估计这楚王府的后院,怕是要起火了。 顾司错了,楚王府的后院很平静。 元卿凌回了房间,便让绿芽给她准备热水洗澡。 洗了澡,她还吃了个夜宵,吃得挺多,吃完之后,带着多宝在院子里散步,多宝很开心,一个劲地围着她转,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八九。 元卿凌坐下来,抱着它的脑袋,“多宝,我的心,有些痛。” 第134章 王妃生气是应该的 宇文皓在房中发了一通脾气,饭也吃不下,今日在衙门看了一天的尸体,也听了一天关于灭门案的案件重组,却没有任何的线索,心里是着急又窝火,回来遇到徐一办的这破事,压不住火气一下子就爆发了。 “汤阳呢?”他发了脾气之后,怒问绮罗。 绮罗小心翼翼地道:“回王爷,汤大人今日傍晚就出去了。” 他想汤阳应该是去接元卿凌了,便道:“你去告知门房,让他通知汤大人,若回来马上到啸月阁来。” “是!”绮罗连忙出去,如蒙大赦。 宇文皓沐浴之后,坐在房中喝茶。 一直往外看,汤阳怎么还没回来?汤阳没回来,那就是她也没回来。 一炷香功夫之后,汤阳才急匆匆地进来,“王爷,您找我?” “去哪里了?”宇文皓放下茶杯,抬眸看了他一眼装作没想到他去接元卿凌地问道。 汤阳却道:“卑职今日去了庄子,这不,秋收在即了。” 宇文皓哦了一声,“去了庄子啊,没事了,你下去吧。” 汤阳不敢逗留,趁着徐一这混蛋还没回来,麻溜地出去。 宇文皓叫绮罗进来,问道:“王妃回来没有?” “回王爷,王妃已经回来了,在凤仪阁呢。” “回来 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绮罗谨慎地道:“估计回来没多久。” 宇文皓打发了她,“行,你去吧。” 绮罗松了一口气,转身出去,爷最近真的是喜怒无常啊。 宇文皓坐下来喝茶,心情却没能平静下来。 要不要去凤仪阁?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他起身往外走,门外的绮罗连忙问道:“爷您去哪里?” “吃多了,到院子里走走,消消食。”宇文皓头也不回地走了。 绮罗一怔,消消食?王爷连饭都没吃。 宇文皓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去了凤仪阁。 元卿凌坐在灯下看书,绿芽进来禀报,“王妃,王爷来了。” 元卿凌放下书,站了起来跟着绿芽走出去。 宇文皓刚进了院子,在和多宝对峙。 看到元卿凌出来,宇文皓道:“你快把它使开。” 元卿凌对多宝道:“玩儿去,不得对王爷无礼。” 多宝摇着尾巴走了。 宇文皓大步走过去,元卿凌却上前福身,“见过王爷!” 宇文皓看着她,打趣道:“今日怎么回事?还行礼了啊?往日没见你这么好礼啊。” 元卿凌淡淡道:“往日是我不对,王爷恕罪。” 宇文皓收敛神色看着她,伸手去抚她的脸,“怎么了 ?” 元卿凌往后一缩,避开她的手,依旧是淡漠的口气,“没怎么。” 宇文皓的手落空,怔怔半响,慢慢地收回,眸光审视,“本王得罪了你?” 元卿凌摇摇头,没看他,“不敢,只是觉得我与王爷,还是谨守礼仪为好。” 宇文皓失望地看着她,她可知道,他来此已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他都在院子里走了一大圈了。 她有必要这般对他吗? 他声音冰凉,“你喜欢吧!” 遂转身而去。 身后,传来元卿凌恭谨的声音,“恭送王爷!” 宇文皓气得嘴唇都哆嗦了,大步往外走。 什么东西?本王就非得稀罕你吗? 元卿凌站在石阶上,看着他的背影。 不让他触碰自己,是觉得他脏。 把她当什么了?刚刚才与两个女人欢好,回头就到她这里来讨趣,她不是他的宠物。 她慢慢地回了屋,其嬷嬷轻声道:“王妃,您何必这样对王爷?” 元卿凌看着其嬷嬷,“我方才不够守礼?” 其嬷嬷哑口无言。 够,就是太够了! 宇文皓气呼呼地回了啸月阁,一口气在嗓子眼上,怎么也咽不下去。 昨天还缠,绵恩爱,今日就一变模样,她到底当她是谁啊? 连伸手碰一下都不行 了,那是谁入宫跟皇祖母说至今未曾圆房? 想起她淡漠的眉眼,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他的心窝就气得发痛,发酸。 一宿,两人都没怎么睡,都是一大早就出门。 顾司早就在外头等着了,见元卿凌出来,便命人牵马车过来,让元卿凌稍稍等候片刻。 元卿凌今日一身石青色暗云纹无刺绣素净衣裳,绿芽为了方便她,给她梳了一个双环髻,把后面的头发都盘成了两个环,显得娇俏又清纯。 等着的时候,宇文皓走了出来。 元卿凌立刻就退开两步,福身,“王爷早!” 宇文皓昨晚压了一宿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怒气,在看到她那张冷漠的脸后,又倏然窜起,压根不搭理她,走下去牵马,与顾司点了点头,策马而去。 顾司偷偷地看了元卿凌一眼,见她垂下睫毛,眸色平静,了无生气的样子,看来,昨晚两人真的闹翻了。 马车牵来,他送元卿凌到怀王府之后,便独自一人策马去了京兆府。 衙门没这么早办公,宇文皓是睡不着,便想早些回来。 顾司来到的时候,京兆府还寂静得很。 看到宇文皓一脸生气地坐在后衙里喝茶,他坐了下来看了他一下,“算了,女人一般都小气 ,你就别跟王妃计较了。” 宇文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一路平静得很,但是看得出她还是很生气的。” 宇文皓也很生气,重重地把杯子搁下桌面,“她生什么气?本王还生气呢,她凭什么啊?以为她是谁啊?” 顾司笑了,“瞧你这口气,不就跟小孩子似的吗?好了,她大概是容纳不了外头的女人,你若是正经地收几个通房,或者纳妾,她未必就有意见。” 宇文皓没好气地看着他,“什么通房?胡说八道什么啊?” 顾司拍着他的肩膀,“得了,都知道的,大家都是男人,这事也没什么好羞耻的,我虽没成亲,房中也有两个大丫头。” 宇文皓拨开他的手,嫌弃地道:“你闭嘴,休要拿本王与你相提并论。” 顾司哼了一声,“怎么?还嫌弃我了?我好歹是屋里干干净净的人,你呢?你找的是外头的女人,也不嫌脏啊你。” 宇文皓陡然抬起眸子,“你说什么?” 顾司道:“休要遮瞒,昨晚我送王妃回去,看到徐一领着两个女人出来,一看就知道是混什么地方的,王妃跟你生气是应该的,府中又不是没人,至于找外头的女人败火吗?” 第135章 何必解释 宇文皓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圆很圆,圆得就像两颗硕大黑珍珠,“你说……你和元卿凌都看见徐一领着两个女人出去?” “当然看见了,我们又不是瞎子。”顾司不满地道。 宇文皓噢了一声,“所以她生气了?” 眼底,竟有几分雀跃。 “不该生气吗?”顾司语重心长地相劝,“不是我说你,实在是没必要找外头的人,你是什么身份啊?屋里要什么样的没有?至于这样败坏你自己的名声吗?” 宇文皓一副受教的表情,“本王知道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你先回怀王府,本王今晚过去接她。” “是啊,得去接,昨晚她出门的时候就左顾右盼,结果没见你来,不知道多失望呢,结果回府之后看到那两个女人,她怎么会不生气呢?” 宇文皓简直觉得自己该死。 他昨晚其实可以去接的,就是矫情。 顾司劝告完毕,就走了。 傍晚日落之前,宇文皓准时出现在怀王府。 元卿凌正在屋中盯着怀王吃药,怀王配合,当着元卿凌的面吃了药,略带讽刺的口吻道:“放心了吧?” 元卿凌垂下眸子,不跟病人计较。 站起来一转身,就看到宇文皓进来了,她只当没看见,手里捧着一个碗便要出去。 宇文皓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只是走过去和怀王说话。 “好些了吗?”宇文皓坐在了床边。 眼角余光却看到元卿凌快步走回来,把一个口罩丢给他,“戴上!” 宇文皓把口罩丢回给她,“不戴。” 元卿凌盯着他,“戴上。” 宇文皓摇头,“你先说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元卿凌垂下睫毛,淡淡地道:“我没生你的气。” “你有。”宇文皓指控。 “我没有生气,王爷多心了。” 宇文皓站起来看着她,“那你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摸你的脸?” 元卿凌飞快地看了怀王一眼,怀王瞪大眼睛,一脸的震惊。 她恼羞,“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影响我的病人。” “六弟又不是其他人。”宇文皓看着她那张脆生生的脸,真恨不得一口就咬下去,今天可想了一整天了,“你就是生气了,你还不承认?” 元卿凌转身就走,“你爱戴不戴。” 宇文皓追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想走也得把话说清楚,你说为什么生气?你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我,你对我不公平。” “辩解?”元卿凌重重地把碗放在桌子上,杏眼圆瞪,“好,既然如此,我倒是想听你的辩解,你让徐一找两个女人回府说要败火, 我对败火这两个字的含义不是很懂,王爷介意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败火吗?” 宇文皓点头,认真地道:“可以,本王甚至可以用实际行动解释给你听。” “无耻!”元卿凌怒斥。 宇文皓走近一步,眼底火光灼热,“你就为了这件事情,昨晚故意不搭理我?你不知道实情,连问都没问,你多武断啊!” 怀王轻轻地敲着床板抗议,“五哥,我还是个病人,吵架到外头去。” 宇文皓回头冲怀王一笑,“明日哥哥来看你。” 说完,他拉着元卿凌的手臂,“走,马车上跟你解释。” “放手!”元卿凌气得脸色发青,这脏手,早晚给他剁掉。 在许多人的瞩目下,元卿凌被他生生地拽上了马车。 今日的车把式,不是徐一,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徐一进入了放假留用的状态。 “你到底给不给机会我解释?”宇文皓瞪着她因为挣扎而通红的脸蛋。 元卿凌道:“你先放开我,否则什么都不用说,我一句都不听。” 宇文皓放开她,认真地问道,“在你心里,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我心里认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亲眼所见。”元卿凌淡淡地道。 “你亲眼见到什么了?你不过是见 到徐一带着两个女人走,可徐一带走她们之前的事情呢?” 元卿凌脸色发白,盯着他,“是啊,之前发生的事情呢?我没亲眼看到,但是,我也不是傻子,我能想到。” “想到什么?”他逼近过来,气息全部碾压上前,几乎要把她压倒在垫子上。 元卿凌推不动他,又羞又怒,“我不想说这个话题,我们还像原来那样,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最好,你找个机会休了我,我们各自安生,各自欢喜。” 本来就该这样的,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他们或许都被什么给迷住了。 本来互相都讨厌的两个人,真是见鬼了才会这样。 宇文皓的手慢慢地放开她,“这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 “是!”元卿凌没看他,狠下了心肠:“这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花园里发生的事情,马车里发生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就像鬼迷心窍一般,实在很不应该的,这偏离了我们原先的约定。” 他的声音渐冷,“我们原先的约定是什么?” “找个机会,你休了我。”她说。 他很失望,心里头像是被冰水浇过,冰冷又酸痛。 他今天巴巴地来是想解释的,但是,原来她心里是这样想的,花园里发生的一切是 鬼迷心窍?可真好笑的很啊。 他放下了身段,放下了自尊,但是,其实她不当回事的。 也就罢了,确实是鬼迷心窍,至少他至今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忽然就痴迷下去了。 两人漫长地沉默,马车一直到府门口,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元卿凌也不想说,昨晚所见,让她一晚上都备受折磨,其实想想都觉得可笑,他日后始终会是三妻四妾的,她就算喜欢他,又能怎么样呢? 让他这辈子只守着她一个人?那是痴人说梦,他就算承诺,她也不会相信。 这一刻,她甚至感激昨晚所见。 到了府中,下了马车,两人都没看对方一眼,各自回房。 吃饭,卸妆,遛狗,洗澡,睡觉,一切和正常人一样。 只是晚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好。 宇文皓开始早出晚归,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没碰过面。 宇文皓会在元卿凌离开怀王府之后去探望怀王,如果去得早,元卿凌还没走,他就不进去,坐在马车里头等着,直到看到顾司的马车接走了元卿凌,他才进去。 元卿凌知道,她出门的时候看到了他的马车,帘子被风掀起,她能瞥见他森冷淡漠的眸子。 那一刻,她的心会有些微微揪痛。 但是她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第136章 一场误会 孙王这两天也去怀王府,还带了孙王妃一块去。 孙王妃长得特别美艳,浓烈的美,身材也是极好,跟在孙王的身边,有种美女与野兽的既视感。 孙王妃不常来,但是来的话会带许多补品过来,看得出是精心准备,因为她带来的补品和药材都是针对肺病的。 褚明翠来过一次,和齐王一块来的。 宇文龄全程紧盯着她,甚至在她进入屋中探望怀王的时候,也贴身盯梢,唯恐她闹乱子。 褚明翠和元卿凌也说过几句话,倒是十分客气,问了怀王的病情,便福身多谢,然后走了,两人也仿佛没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 怀王的态度改变得最明显。 御医说的日子已经超过了,但是他还活得好好的,并且已经不再咳血,咳嗽还有,少了许多,他还能下地走走。 最高兴的是鲁妃,这几天简直把元卿凌当神一样拜,元卿凌要吃什么用什么,她都吩咐下去给准备最好的。 元卿凌闷闷不乐。 这天午后,元卿凌给怀王注射之后,坐在怀王府的院子里一个人发呆。 其实她很不习惯,七八天过去了,他们一面都没见过,她每天回府,等待她的就是寂冷的凤仪阁,循规蹈矩的其嬷嬷,亦步亦趋的绿芽。 连个能说 话的人都没有,除了多宝。 她甚至有些怀念和他打打闹闹的日子。 她依偎在栏杆上,看着花园一隅。 就是那个浓荫遮蔽的地方,他亲了她的。 那一天的情形,每一个细节,她现在都能想得起来,而且是越来越清晰。 他唇的温度,指腹的细茧,都不断地在脑海里交缠。 “你痴痴呆呆的做什么?”耳旁,响起了孙王的声音。 元卿凌抬起头,看到孙王背着手慢慢地走过来,一脸的探究,身后跟着一个小厮。 “没什么,有些发困。”元卿凌收敛心神,道。 孙王坐下来,看着她,“本王好几天没见过老五了,你和老五怎么了?” “没怎么啊!”元卿凌故作诧异,“我跟他能怎么了?” “你不是撞破了他与秦楼女子的欢好吗?外头的人都传遍了,说你还打了那两个女人,把她们赶下床呢。”孙王道。 元卿凌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半响,跳起来道:“谁说的啊?谁造谣啊?” “外头的人都这么说啊。”孙王说。 “荒唐!”元卿凌痛斥,实在太可恶了,她什么时候打了那两个女人,还把她们赶下床?这般想着,便觉得恶心不已。 那情形,何等的难堪啊,如果真有发生的话。 孙王诧 异地道:“不是吗?可外头的人都这样说啊。” “那宇文皓知道这事吗?”元卿凌问道。 孙王哼了一声,“父皇都知道了,还传召他入宫训斥了一顿。” 元卿凌是哭笑不得啊。 孙王看着她,轻轻叹气,“算了,想开点,有什么不高兴,吃一顿就好,改天本王请你吃大餐,保管叫你开心。” 元卿凌感激地看着他,虽然这位孙王行事说话都有点怪异,但是,他是最没机心的。 而且,在他认为,安慰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请人吃大餐,可见,他是真心的。 “谢谢!” 孙王慢吞吞地站起来,“不用,到时候你结账就行。” 元卿凌看了他一眼,“我刚才心底还很感动。” “感动也没用,本王没银子。”他长叹,“本王每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零花钱。” 拖着沉重的背影,他慢慢地走了。 元卿凌心里头乱得很,为什么外间会有这样的传闻?看来,她要找汤阳或者徐一问问。 顾司送她回到王府,她让其嬷嬷找徐一过来。 其嬷嬷道:“徐一已经没在王府了。” “没在王府?王爷派他出差了?”元卿凌诧异地问道。 “不是,徐一惹恼了王爷,王爷一气之下,把他赶走了。”其嬷嬷道。 元卿凌很意外,“他做了什么?” 有些可惜,徐一这个人还是挺实在的,虽然办事不靠谱。 其嬷嬷没好气地道:“这徐一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竟不知道从哪里得的烂主意,给王爷房中安排了两个女人,王爷一怒之下,就连他和那两个女人一同赶走了,第二天徐一回来王府,王爷愣是不要他。” 元卿凌惊愕,“什么?” “可惜是可惜了点儿,可他跟了王爷这么久,还不知道王爷的性子,也确实不该留着了,王爷连通房都不要,怎么会要外头的女人?” 元卿凌坐在椅子上,双手挠头,他……那天是直接赶走了那两个女人吗?他们之间没有? 那她岂不是错怪了他? 压抑了多日的思念,那反复在脑子里出现的花园马车一幕,如今都疯狂倾泻出来。 元卿凌才知道,自己真的特别特别的想他。 她旋风一般出去了。 “王妃您去哪里?”其嬷嬷在身后大声地问。 “去一下,我不吃饭了。”元卿凌头也不回地道。 她去了啸月阁。 绮罗看到她,道:“王妃,王爷还没回来。” “我等他!”元卿凌坐在廊前石阶上,任由微凉的风吹着,她脑子是真的糊涂了,他当时想解释来着,她没给机会 。 “王妃进去等啊。”绮罗劝道。 “不了,我在这里坐一下。”这些天,她一直都很理智地说服自己,他以后会怎么样怎么样,他们之间不可能的,她不是在意那两个女人,而是觉得他们没有未来。 但是,这一刻知道那两个女人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她所有的担忧和对未来的顾虑,烟消云散。 她心里真正在意的,是那两个女人。 宇文皓今晚亥时才从衙门回来。 把徐一赶走之后,他暂时也没找合适的贴身侍卫,只是让府中的一名侍卫先跟着跑腿。 一路信马由缰,慢慢地走着,反正早回去也睡不着,还总想着去找她,不如在外头多待会儿。 他去了找顾司。 顾司自打要接送元卿凌之后,就不必回宫中。 两人喝了点儿酒,顾司一直长吁短叹,不外乎是家里逼婚的事情。 作为京中贵族出身的顾司,又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长,他不愁娶不到贵女,但是,他始终不愿意成亲,他说,没遇到那个人,成亲毫无意义。 宇文皓听了这句话,只是淡淡了冷笑,“你要遇到什么人?” “一个会让你笑让你哭,让你开心让难受让你心动让你心痛的人。”顾司有了七八分醉意,开始传授爱情的真谛。 第137章 我是来道歉的 宇文皓现在的心里就很难受,也微痛。 他淡淡地道:“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她带给你的只有折磨,没有欢喜,没有高兴。” “有折磨,也一定会有欢喜。” 宇文皓仰头喝尽,他发现和顾司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他们的友谊到了尽头。 但是,最后忠告,他指着顾司道:“最好不要这样,你会后悔的。” 顾司拉着他的手,“你坐下来,陪我再喝,你什么都不懂啊,你对褚明翠就是真爱吗?不是,你对她都没有思不得求不得的挠心挠肺,没有一日不见,便觉得天都是灰色的想法,你只是觉得她合适,至于你的王妃,算了,你是被她害的,当然对她没感情。” 宇文皓推开他,“你清醒一点吧。” 说完,嫌弃地走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顾司忽然冲他不顾一切地吼。 宇文皓转过身来,这倒是新鲜事,“谁啊?” 顾司竖起一根手指头,“元卿……” 一只靴子,劈头扔了过来,直接甩在顾司的脸上,宇文皓像愤怒的狮子冲过去就是一顿爆锤。 顾司莫名被揍了一顿,哪里甘心?借着几分酒意,直接就跟他厮打了起来。 两人都身负武功,但是却像市井泼皮一样 厮打,你一拳,我一拳,你一抓,我一抓,最后打得气喘吁吁,坐在地上,互相仇恨地瞪视。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本王的王妃你也敢肖想?”宇文皓抓了一把沙子,扬了过去。 顾司大怒,“你疯扯什么?我什么时候肖想你的媳妇了?我喜欢的是元卿屏,你的小姨子。” 矮油,是误会?宇文皓一怔,元卿屏长什么样子?不记得了,倒是来过王府的,说话有点尖锐。 他一副知己良朋的口吻问道:“这元卿屏说话貌似比较刻薄,你怎么能喜欢她呢?你以前也不认识她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顾司瞪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好,本王知道方才有些冲动了,来,给你擦擦脸,”他主动站起来扶起顾司,“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怎么也不告诉本王一声呢?她是本王的小姨子,本王可以为你做主。” 顾司摆摆手,“算了,你顾好你自己吧,瞧你落魄的样子,不要你帮我,越帮越忙。” 宇文皓还是不解,“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对上眼的?”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就那么一眼,你就认定了她是陪你走一辈子的人。”顾司幽幽地道。 宇文皓看着他,什么一见钟情?简直 胡说八道,看来顾司已疯。 “本王当然相信,这就是缘分,你继续努力,本王先走了。”他拍拍顾司的肩膀,转身走了。 跟顾司打了一场,出了一身汗,宇文皓翻身上马,心情却反而更低落了。 疯闹过后,寂寥更甚。 风一吹,脸上头上都有些刺痛,他凉凉地笑了,许久没像这样打过市井架了。 弄得灰头土脑。 顾司竟然会喜欢元家的人,难怪他会绝望难受了,他父亲怎会同意他娶元家的女儿?只能是白想了。 他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会娶了…… 轻叹,这句话,实在是连想一下都不忍心。 前些天,他忙完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回府,如今,回又有什么用? 酒意微醺,他还是不想在外头多逗留,策马回了府中。 进了府门口,让门房牵马,便见绮罗一脸不安地走过来,“王爷,都快子时了,您怎么才回来啊?” “本王忙着,怎么了?”他径直往里走。 绮罗追了上来,道:“王妃戌时就过来啸月阁,一直坐在石阶上等您,足足两个时辰多了,等到现在都还没回去。” 宇文皓闻言,快步往里走,“她有什么要紧事吗?” “问了,没说,就说只等您回来。”绮罗 追上来道。 宇文皓飞快地跑回去,进了啸月阁,果然就见元卿凌坐在石阶上,头靠在旁边的圆柱,已经睡着了。 夜露清寒,她双膝弓起,身子形蜷缩状,显然是有些冷。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揉了揉,眸光迷糊,人也慢慢地站起来,扶着圆柱,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有事吗?”他想起她的淡漠,把心焦和关怀忍下,问道。 “我想找你说说话。”她的样子有些可怜。 他终究是不忍,道:“进去说话。” 他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 元卿凌亦步亦趋地跟着,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进了里头,他还没转身,元卿凌便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 他一怔,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她鼻音重重地道:“我冷,抱一下可以吗?” 他转身,审视着她,她抬起头,眸色清澈又可怜。 他轻叹一声,把她抱入了怀中,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像雪一样冰冷。 “你的脸怎么了?”她闷在怀里,问道。 “和顾司打架了。”他说,声音清凉,还是没想明白她到底想怎么样,大晚上的跑来这里等两个时辰,前些天又对他这么冷漠,说那么 多伤人的话。 她哦了一声,没问为什么,只是松开了他,道:“我帮你处理一下小伤口,都流血了。” 他点点头,坐了下来,看她拿出药箱,又弄了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棉花上头,像小媳妇一样小心翼翼地帮他洗伤口上的泥沙。 “痛吗?”她问。 他看着她,“不痛。” “你喝酒了?” “喝了点儿。”他说。 她哦了一声,继续涂抹伤口,然后搁下东西,手指在他的发间寻找伤口,继续涂。 宇文皓不问,享受着莫名其妙的亲密。 她身体有淡淡的幽香,冲击着他的大脑,他要用很大的忍耐力,才可忍住不抱着她。 处理好伤口,她放好药箱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有些紧张,也有些拘谨,“徐一去哪里了?” “让他滚蛋了。”宇文皓望着她的唇,道。 “你还是让他回来吧,人虽然糊涂了点,但是胜在忠心。”元卿凌道。 “好!”他看着她的锁骨,说。 元卿凌便不知道说什么,忸怩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来道歉的。” “道歉什么?”他盯着她起伏的胸口,问。 元卿凌扭着手指,不自然地道:“那两个女人,你没有跟她们……” “所以?” 第138章 这才是主母 元卿凌眸光看向别处,“我在意,我以为你跟她们在一起了。” 宇文皓眸子里燃起了灿烂的火焰,“你为什么会在意?你不是让本王休了你吗?” 元卿凌想了半响,有些话,还是说不出来,颓然地站起来,“算了,我回去了,王爷早点休息。” 她转身,他一手拉住她的手腕。 “别走!”他站起来,拖她入怀,唇随即压了上来,做一件他想做了很久的事情,那就是狠狠地吻她。 绮罗连忙在外头把门关上,不许任何人惊扰了王爷和王妃。 这一个吻,把这些天压抑的思念全部爆发出来,唇点燃了一把一把的火焰,理智都被焚烧殆尽。 元卿凌被他抱在了床榻上,衣衫半落,那一个吻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氧气,大脑在严重地缺氧中,全身发软,无法思考。 他的手在身体上漫游,最后落在了胸口上,他的头也埋入其间,像一个饕餮客,疯狂地碾磨。 元卿凌十分紧张,一直喘气,像弥补脑子缺失的氧气,身子轻颤,不知所措。 直到他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她才仓皇抬头看他眸色幽深的眸子,睫毛惊慌忽闪。 “可以吗?”他眼底有迷乱,却还是忍耐着问了她。 元卿凌屏住 呼吸,片刻,她避开眼睛,声音微颤,“嗯!” 他一手撑住身子,一手抚摸她的脸,唇吻下,底下缓缓移动。 不是第一次,为什么还是那么痛?她轻蹙眉头,忍下即将溢出的惊呼声。 宇文皓停下了动作,见鬼,他也紧张得要命。 “很痛吗?我可以停下。”他说。 她轻轻咬唇,摇头,眸光在那一瞬间坚毅起来,因为看到了他眼底的痛惜。 就那么一瞬间,她不管不顾,人是在应该疯狂的时候,做些疯狂的事情。 疯狂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静止。 他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身体还在颤抖,一直轻轻地喘气。 薄被之下,身体与身体的贴近,毫无束缚,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亲密。 不知道药箱会不会有紧急避孕药呢?元卿凌双手放在他的胸前,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困吗?”他在她耳边问道。 “不困!”元卿凌说,有些不敢看他。 她不是那么矫情的人,但是,这时候确实不宜太豪迈。 他翻身压上来,唇落了下来,“我也不困。” 又欺了过来。 前些天,元卿凌都没睡好,今晚,大概也不能睡了。 他身上的酒味已经全部散尽,天边开始泛白,有淡淡光芒 投射进来。 天要亮了。 “你今天不要去六弟那边了,好好睡一下。”宇文皓抱着她道。 “不能不去的,今天还是得打针。”元卿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身子像被车碾过一样,又累又痛。 “那本王送你去,你争取打了针之后睡一下。” “别送了,你继续睡,顾司会送我的。”元卿凌抬头看他的眼睛,经过昨晚,许多事情都变了,他在她的眼里,也变得特别的清润俊美。 有柔柔的欢喜,从心田里慢慢地渗出。 不记得是谁说过,女人一旦委身给了一个男人,便会生出一份母爱来。 他的手贪婪地在她的身体上滑过,落在胸口的那一瞬间,元卿凌一手握住,坚定地摇头,“不了。” 再来一次,她会累死的。 宇文皓轻叹,“我今晚早些回,你也早些回。” 元卿凌枕在他的胸前,“让我再躺一下,我累得很。” 宇文皓心疼,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后背。 “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我们一下子就这样了。”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道:“不奇怪啊,你觉得奇怪吗?” “我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样。”元卿凌手指绞着头发丝,实在是一点都不真实啊。 宇文皓喃喃 地道,“是啊,像做梦一样。” 哪里止像做梦?简直整个人生都似乎颠覆了一般。 他的手,慢慢地滑落她的小腹,“你曾跟父皇说过,会在一年之内,生一个孙子给他抱的。” 那是敷衍的话。 “子女缘分,求不得。”元卿凌道,她必须得吃事后药才行,希望药箱里有。 “是啊,求不得。”他说,心里希望吗?当然希望。 不为其他,只为这个梦的延续。 最后,两人依依不舍地起床,其嬷嬷和绿芽都过来这边伺候了,大家谁都没说什么,倒是绿芽,十分好奇地看了床榻一眼,怎地那么凌乱啊?昨晚打仗了吗? 随即被其嬷嬷打了一下脑袋,“还不赶紧去送早膳过来?” 绿芽哦了一声,立刻便出去。 吃早饭的时候,元卿凌看了他一眼道:“那徐一……” “绮罗!”宇文皓抬头,“告知汤阳,叫他把徐一叫回来。” “是!”绮罗感激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徐一虽然没出息,但是有他在的时候,日子还是挺快活的。 宇文皓把手里的桂花糕塞进元卿凌的嘴里,“吃。” “饱了。”元卿凌早饭吃不多,加上昨晚睡不够,更没胃口。 “多吃点,看你瘦的。”宇文皓掐了 她的脸蛋一下,“就这张脸还能见人了。”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你的脸今天可见不了人。” 之前是花猫,今天简直就是乱七八糟。 宇文皓现在一点都不在乎,“如果衙门里的人问起,就说被媳妇揍了。” 元卿凌笑了,“不怕丢人了?” “被媳妇揍怎么会丢人?那是荣幸。”他义正辞严。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对了,问你个事,为什么外头的人会说我把你那两个女人揍了一顿,还赶下床什么的,父皇还传召你入宫问了是吗?” 宇文皓点头,“确实有这事,父皇还训斥了我一顿。” “那你怎么解释?” 他看了她一眼道:“不解释,你那时候不理我,我心里不好受,什么都不想解释,就让父皇骂了一顿。” 元卿凌气结,“你怎么那么傻啊?什么都不解释多吃亏,你又没做过。” “但是你认为我做了。” 元卿凌严肃地道:“我明天入宫去为你辩解,父皇原先就不待见你,现在还出了这事,心里不知道怎么想你呢,还有,这事为什么会传出去的?府中的下人要查一下了,这传出去不要紧,却是歪曲了事实。” 宇文皓微微笑,这才是楚王府当家主母该有的气势! 第139章 进展不错 今天宇文皓和顾司一同送元卿凌到怀王府。 两人的黏糊劲,让顾司一直翻白眼。 “那看来今晚也不需要我来接送了?”顾司淡淡地道。 “没错,今晚本王来接,你忙你的事情去吧。”宇文皓道。 顾司落得清闲,反正今天的脸也见不得人,最好是躲起来。 两人一同下了马车,一路进去,宇文皓细细叮嘱,“今天必须要休息一下,怀王府里有很多厢房,你让人安排一间,起码得睡一个时辰到两个时辰,知道吗?” “知道了,你都说一路了。”元卿凌无奈地看着他。 “好,那我不罗嗦了,你记住就是。”宇文皓笑笑,确实有点罗嗦了。 怀王难得见他们夫妻一起来,这都好几天没见他们一同出现在这个屋子里了。 最后一次,还在他这里吵一架,弄得元卿凌接下来的几天像闷葫芦一样,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宇文皓今天很听话地问元卿凌拿口罩,元卿凌递给他,道:“过几天就不用带了,半个月左右,传染性会降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宇文皓一喜,“那是不是意味着老六的病好了?” “还得继续治疗,起码六个月都断不了药。”元卿凌和往日一样,拿出听诊器为 怀王检查。 “就算六个月后死了,本王也是赚了。”怀王自动撩起衣衫,习惯性的动作做久了,他也熟门熟路。 “胡说八道。”宇文皓斥道。 鲁妃笑着进来,“对,撕烂他的嘴,叫他净日胡说。” 宇文皓连忙站起来,“参见鲁母妃。” 鲁妃含笑看着他,甚是欣慰,“你这么忙也过来看望你六弟,是真的有心了。” “顺道。”宇文皓看了元卿凌一眼,眉目里都是浅浅的笑意。 “那你快忙去啊,今晚不用这么早来接我。”元卿凌催促道。 “那好,我走了。”宇文皓走过去,想亲她一下,但是鲁妃和怀王都在,这也不好下手,只是偷偷地捏了她的手腕一把,元卿凌扬眸,冲他嫣然一笑,目送他出门去。 鲁妃看着元卿凌,“老五如今对你很好,你们也算圆满了。” 元卿凌今日虽然特别累,但是也特别的开心,想起昨晚,还是忍不住地红了脸,轻声应道:“是啊,他对我不错。” 怀王叹息,“若本王真的能好起来,首先得娶一个王妃。” “那敢情好,你母妃想抱孙子都想疯了。”鲁妃笑着带起口罩,在怀王的身边坐下来,“昨晚感觉如何?咳嗽厉害吗?” “已经没 咳嗽了。”怀王说。 鲁妃大为欣慰,看着元卿凌道:“那他算好了?” 元卿凌道:“持续吃药,算是脱离了生命的威胁。” “那就好,那就好!”鲁妃是真真的放了心。 怀王道:“母妃,您也听到五嫂说我没事了,你早日回宫去陪伴父皇吧。” “你父皇哪里有儿子亲?儿子才是最重要的。”鲁妃本来没有争宠的心,一门心思只扑在儿子的身上,尤其在儿子得病之后,争宠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便是得了帝宠,失去了儿子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元卿凌静静地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她在准备针药,准备妥当之后对怀王道:“伸出手来。” 怀王很自觉地伸出手,鲁妃则起身让开。 第一次见元卿凌为老六注射的时候,那叫一个心惊胆战,不知道是什么毒药。 如今看着,便知道那是救命的良药。 当然了,她也没有被恩情冲昏头脑,对元卿凌和楚王都怀着一分警惕的心。 “纪王妃这几天都没来了。”鲁妃忽然道。 元卿凌头也不抬地道:“我一点都不想她。” “听说是病了。”鲁妃轻声道。 “病了?”元卿凌问,“什么病?” 鲁妃摇摇头,“那不知道了,只知道昨 日本来要去给皇后请安的,她没去,秦妃说她病了不能入宫。” 昨天是十五,按照规矩,王妃们是要去给皇后请安。 元卿凌因为要给怀王治病,皇上给免了。 因说起纪王妃,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尤其鲁妃更是骂了几句。 怀王皱起眉头,“母妃,算了,不要多事,隔墙有耳。” 他隐忍习惯了,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算了?”鲁妃哼了一声,看着怀王道:“你还没跟母妃说实话,她到底在你面前是怎么说的?” “过去了,不要再提,儿子如今也不糊涂了。”怀王看着药慢慢地注入自己的体内,轻轻叹气,人病久了,确实是会犯糊涂的。 所幸五嫂没有因为他的无状而放弃。 元卿凌拔针,看着怀王道:“其实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她想了解一下纪王妃说话的套路,这个女人,很难看得清楚。 有时候你会觉得她很浅薄,有时候你会觉得她很厚脸皮,有时候你会觉得她很亲切,有时候又会觉得她很无耻。 怀王听得元卿凌也这样说,只得道:“就是全儿说的那样,说父皇对我的病情已经是放弃了,宫中在为我准备丧事,父皇更偷偷地让大哥来问我有什 么遗愿,更说父皇让五嫂来是为了暂时安抚我,五嫂其实什么都不懂,只是给我一个假的希望,让我开心地过最后几天。” “然后王爷信了。”元卿凌拿出探热针,给他夹在腋下,拿出本子等着纪录每天早中晚三次的体温。 “当时我确实也是快死了。”怀王耸耸肩,“病久了的人,一直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迟迟不来还不安心呢。” 如今说得不在意,但是当时确实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折磨中。 鲁妃恨恨地诅咒道:“真希望她得病死了,本宫会每天都诅咒她一次。” “三十六度七,”元卿凌拿下探热针,纪录下来,“好现象,没有再低热了。” “是好现象是吧?”鲁妃也顾不得骂了,一张脸凑过来想看探热针,但是那东西怎么看啊?都没看到她说的什么三十六度七。 “是的,进展不错。”元卿凌点头道。 鲁妃很安慰,最近每天都听到元卿凌说这句话,她心里就说不出的舒服。 元卿凌让全儿伺候吃药,她全程紧盯,怀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五嫂就放心吧,我不会再吐出来的。” 元卿凌笑笑,“那好,以后我不盯着了。” “我盯,我盯着。”鲁妃连忙说。 她可不放心。 第140章 有人下毒 元卿凌出去之后,和鲁妃说了几句话。 “如今眼看王爷的病情有所好转,务必要注意他的饮食,千万不要被人动了手脚。” “你还是觉得有人会对他动手是吗?”鲁妃问道。 元卿凌想了想,道:“很难说,小心一点是好的。” 她今日听了鲁妃说纪王妃昨天病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不安。 纪王夫妇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 如今宇文皓坐上了京兆府尹的位子,他们夫妇岂会看着她再治好怀王立功? 所以,他们必定会想尽办法对付怀王,最好怀王死于中毒,直指她的药有毒,那她这个主治大夫就水洗不清了。 鲁妃如今是很相信元卿凌的,听她这么吩咐,便命人务必盯好怀王的伙食。 不过,中午的时候,怀王却无端腹痛,呕吐,头晕,是食物中毒的迹象。 所幸,药箱给力,洗胃的生理盐水一下子具备,洗胃之后,孙王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经过这一番折腾,怀王真像死里逃生一般。 鲁妃大怒,命人彻查。 但是,怀王的饮食都是鲁妃身边的人经手,鲁妃深信得过她们,最后,怀王府的家臣道:“这有可能是在食材里下的药,食材每日固定在外头购买,若被有心人盯上,绝对有可能下手的。” 鲁妃遂命人查今日进的食材, 食材没有问题,但是,却有一块瘦肉变味了。 这天气说冷不冷,但是说热也不热,按说不可能这么快变味的。 还是有人动了手脚。 但是,家臣道:“就算肉变味了,也不会出现中毒的迹象吧?” 元卿凌道:“王爷是食物中毒,变味的肉是会导致食物中毒的,其他人吃了或许没事,顶多腹痛腹泻,但是王爷身子弱,他吃了就有可能要命。” 元卿凌其实觉得不止这样,但是既然查不出什么来,就免得鲁妃大动干戈,若最终查不出来,少不了是有人要掉脑袋的。 所以,她道:“以后注意一些就是了。” 折腾了这一场,鲁妃整个人如临大敌,看谁都用怀疑的眼光。 孙王在傍晚的时候也过来了,他说要请元卿凌吃大餐,也没有食言,他带来了一个食盒。 食盒有四层高,四道菜,都是大荤,最后一道酱肘子,孙王一边拿出来一边流口水。 洛平公主和文敬公主过来看,取笑孙王小气,只躲起来吃。 孙王理直气壮地道:“这是本王特意请她吃的,犒劳她治好了老六。” “那只给老五媳妇吃就行,你跟着吃干嘛了?”文敬公主笑道。 “这请客哪里有不陪客的道理?”孙王还是很理直气壮。 两位公主都知道他管不住嘴,也就不笑他了。 里 头在开饭,大家也都进去用餐,只留下元卿凌和孙王在外头吃,喜嬷嬷为了避嫌,陪在身边。 元卿凌还想着今日下毒之事。 最有可疑的其实还是纪王府的人。 纪王妃有可能不是病了,到时候怀王出事,她跳出来说是因为曾被她元卿凌诬陷,抑郁成病,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的。 “想什么呢?”孙王指着饭菜,“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元卿凌动了筷子,道:“好,二哥也吃。” 孙王自然吃,吃得还真不少,一口一块肉,几乎都不用咀嚼,吃得比多宝还凶。 “听说,今天老六中毒了。”孙王嘴里涨得慢慢地油水,问道。 “二哥也知道了?” “知道,本王一来,阿龄就说了。”孙王哼了一声,“那些人,真是越来越不把父皇放在眼里了。” “二哥知道是谁?”元卿凌问道。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苦于没有证据。” 是啊,苦于没有证据。 其实纪王的心思,皇上应该是看得最清楚的,为什么皇上从不出面遏制呢? 如果皇上干预,他未必就敢这么嚣张。 难道说,皇上真的属意了他? 可这样一来,其他亲王焉有活命的可能? 元卿凌不由得发愁。 圣心难测啊。 元卿凌问道:“二哥,其实父皇应该心里明白吧?” 孙王 偶尔有出人意料的见解,听听也无妨。 孙王摇摇头,“不知道,父皇的心思谁能猜测呢?反正对本王来说,只要不被父皇责骂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倒是,作为皇家肥胖的能吃担当,孙王着实是很没出息。 孙王盯着那一块酱肘子,是最后一块了,元卿凌只吃了一点,其余的都是他消灭的。 “吃啊,我不吃了。”元卿凌知道他想吃,便道。 孙王看得眼睛发直,慢慢地放下筷子,“不吃了,减肥。” “真不吃了?”元卿凌笑着问道。 孙王又看了一会儿,还是慢悠悠地摇头,“真不吃了,本王得有点坚持。” 他随即命人撤走,免得再看一眼就忍不住。 他要控制自己的食欲,一个人若控制得到自己的食欲,就能掌控一切。 吃了饭,元卿凌在院子里溜达了好一会儿,还没见宇文皓来接。 顾司也没来,不过顾司今日应该是不来了,早上的时候便说过了。 等到差不多亥时,徐一赶至,看到元卿凌就恨不得给元卿凌磕头,千多谢万多谢元卿凌代为求情,他才能回到王爷的身边。 元卿凌打断他的话,“王爷呢?” “王爷还没那么快能来,让卑职先送王妃回去。”徐一道。 “他这么忙啊。”元卿凌不由得关切,“他吃饭了吗?” “ 吃饭?哪里能吃饭?这中午饭都还没吃呢,今日京中有出了大案子,又一户人家被灭门。”徐一叹气道。 元卿凌皱起眉头,一则为死者叹息;二则,为宇文皓没饭吃而心疼。 “还是像之前那样,剩下一个孩子。”徐一道。 元卿凌真希望凶手能快点伏法,但是这事她帮不上忙,道:“我们走吧。” 徐一道:“好,马车就在外头。” 孙王闻言,“送本王一程。” “王爷没打马?”徐一问道。 孙王摇摇头,“本王最近减肥,出门都是走路。” 这是孙王妃严格要求的。 徐一笑道:“那行。” 因着孙王要同在马车里,所以今晚便不留喜嬷嬷在怀王府,带着她一同上了马车。 元卿凌不太讲究这些,恰巧孙王也是,有喜嬷嬷在,也算是避嫌了。 临走之前,元卿凌还是千叮嘱万叮嘱,让鲁妃一定要注意怀王的饮食。 经过今日中午的事情,鲁妃哪里还敢大意?自然命人严密把关,层层看守,务必确定怀王喝的一口水都是干干净净的。 马车离开了怀王府。 孙王府和楚王府相隔不远,相邻三条街,因此都是同一个方向。 亥时过,街上几乎无人行走,商铺也全部关门,这古代没有街灯,只有孙王的小厮和徐一坐在马车前头,手里撑着一个灯笼照明。 第141章 遇刺 马车倏然停下来。 孙王掀开帘子,徐一沉声道:“别出来,有问题。” 孙王刚探出的脑袋,马上缩了回去。 有什么东西,迅速划破空气而至,嗖地一声,从徐一的耳边擦过。 徐一若没侧身,这一支箭直接是穿过了他的头。 “有刺客!”徐一大怒,让小厮赶车,他挥剑抵挡长箭。 元卿凌听得说有刺客,脑袋才忽然醒悟过来。 要怀王死,不止下毒一个办法。 只要她死了,无人再给怀王治疗,怀王还是会死。 她今日就总觉得不对劲,原来,敌人目的不止怀王,还有她。 刺客人不多,而且没有露面,只放箭,箭飞得很急,并不是箭雨,徐一猜测刺客大概只有三人。 只要马儿不被射中,一直跑出去,敌人就追不上,就有活路。 不过,显然是怕哪样来哪样,只听得马儿一声惨烈的嘶吼,双腿一跪,马车翻到。 喜嬷嬷死死地抱住元卿凌,拦在身前。 孙王身子笨重,倒在了地上之后,挣扎几下也站立不起来,元卿凌上前搀扶,一支箭急速飞来,扎入元卿凌的腿上。 尖锐的痛感,迅速传遍全身。 漆黑一片,小厮的灯笼已经扔掉,没有照明,只要不做声,对方就无法发现。 所以, 元卿凌痛得眼泪都直冒,愣是没喊出一声来。 又一支箭飞过来,直插元卿凌的肩膀,元卿凌痛得几乎昏过去,咬着牙,到底还是溢出了一声惊痛。 喜嬷嬷吓得都慌了。 徐一朝箭飞过来的方向冲过去,厉声回头喊道:“喜嬷嬷,快带王妃走。” 这一次,箭上带着火,密集而至。 孙王终于能站起来了,想伸手去扶元卿凌,但是,火箭迅速而至,压根无法立刻带走元卿凌,这箭,直冲元卿凌的心脏而来。 喜嬷嬷在元卿凌的身后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飞过来,箭头火光照得她的脸色惨白。 元卿凌腿上肩膀上中箭,压根无法移动,闭上眼睛,等待那致命一射。 那一刻,她想起了宇文皓。 箭刺入肉体的声音传来,温热的液体飞溅在元卿凌的脸上。 元卿凌睁开眼睛,模糊可见眼前有一人跪坐着,是孙王。 他挡了箭! 元卿凌大骇,“二哥!” 孙王慢慢地倒了下去,嘴里道:“那肘子……应该吃掉。” “二哥!”元卿凌慌了,用没伤的一手慢慢地摸着,碰到他身后的箭。 天啊,这箭插入什么位置了?是后肺吗? 徐一这一次很给力,寻到了敌人的方位,敌人有三个,一场厮杀后, 三人全部伏诛。 他飞回元卿凌的身边时,长剑滴血,喘着粗气,左手的手臂上,有鲜血往下滴,最后一击时,箭从他的手臂擦过。 他用尽全力,冲那已经被吓得半死的孙王小厮吼了一声,“快去衙门找楚王!” 小厮这才反应过来,连爬带滚地跑了。 “王妃,您要紧吗?”漆黑中,徐一的声音都变调了。 “我没事,孙王殿下,快看看他怎么了?”元卿凌急声道。 她觉得很痛,眼前一阵漆黑,慢慢地倒了下去。 意识迷迷糊糊,她听到宇文皓的声音,他在轻轻地拍着她的脸,声音都快哭了,她特别想睁开眼睛,告诉他没事,让他别担心,但是她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在不断地袭来,像一个巨大的旋涡,很可怕,她很怕很怕。 她知道他抱起了她,跑得很快,他一直叫她的名字,可她好痛啊,痛得像昏死过去都不行。 宇文皓快疯掉了。 小厮来衙门找他,说王妃遇刺,那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慌。 他是没命地策马赶过来的,好在府丞沉稳,命人赶了马车过去。 他看到元卿凌倒在血泊中,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 今天他离开怀王府的时候,她冲他嫣然一笑,那笑容今日一直都 印在他的脑海里。 “别睡,我们回家。”抱着她上了马车,他声音已经哽咽。 他知道二哥的情况也很危急,但是,他已经顾不及了。 徐一连夜到宫门去求救,王府本来是有御医的,但是这几天已经回宫了。 但是,宫门已经关闭,宫门守将不愿意通报,徐一无奈,不敢大闹皇宫,只得去找顾司。 顾司闻言,骇然,急忙策马到不当班的御医府中去。 可说来也怪了,今日不当班的几个御医,都一同病倒,上吐下泻,说是太医院里的伙食出了问题。 宫门一旦落下,除非是手持皇令,否则,谁都不可能进入,因此,宫中的御医也是请不出来了。 亲王都没有皇上的手令,除了一人,睿亲王。 顾司策马去找睿亲王,睿亲王得知,马不停蹄地入宫去,请到御医出宫来府,已经足足过了两个时辰。 孙王原先给了宇文皓一粒紫金丹,这一粒紫金丹,宇文皓给孙王吃下,暂时可稳住一阵。 这紫金丹,也算是救了孙王,情况稳定到御医赶至。 孙王妃也到了,她颇有大将之风,一点都没有慌乱,只是在一旁看着,关键时候,她还上前搭把手。 那一支箭,从后肺擦过,如果再射偏一公分,就刺中后 肺。 但是,失血那么多,且箭射得很急很重,对生命还是构成了威胁。 元卿凌也是如此。 元卿凌主要是快速失血。 虽然徐一已经迅速点穴为她止血,可在徐一对付那些刺客的时候,已经大量流失血液。 这是她至今不醒的主要原因。 宇文皓今晚整个人都痛得麻木了,他是抱着元卿凌让御医拔箭的。 看着血液飞溅出来的那一刻,元卿凌的身子软了下去,呼吸有片刻的停顿,他以为她会死。 直到看到她有呼吸,有脉搏,有心跳,他悬在嗓子眼上的心才慢慢地放下。 但是情况一点都不好,元卿凌一直昏迷,止血疗伤的药灌不下去,他拿出她的药箱,想找点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药箱拿出来就那么小,没有变大。 守在床边,他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眨一下眼睛,她就忽然不会呼吸了。 元卿凌的脑子其实一直都很清醒。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像被鬼压床一样,她无法动弹。 说清醒,其实也不是绝对的清醒。 她很害怕,耳边有很多声音,所见一切,都是黑色的旋涡要把她吸附进去,她努力想逃离这种旋涡,可每一次刚逃出去一点,又迅速被吸进去。 天旋地转。 第142章 伤重 她脑子里还有一个意识是特别清晰的。 那就是孙王,孙王会不会死? 还有,怀王明天还要用药啊,就算不注射,也得吃药。 幸好今晚走的时候,给留了两顿药,她得活下去啊,她如果死了,怀王就断药了,他现在不能断药。 只是好痛啊,为什么会那么痛的,她只是伤了肩膀和腿,为什么全身都在痛。 她想叫出来,但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办法发出一个音。 她听到宇文皓在叫她了,但是不确定是不是他,因为声音不一样,声音一直在发抖。 别怕,别怕,我会熬过去的。 “王爷,热水来了。”其嬷嬷也是吓得够呛,这冷不丁地人送了回来,是半死的。 “本王来!”宇文皓哑声道,她满脸都是血污,应该是二哥的血溅在她的脸上,喜嬷嬷说,是二哥救了她,如果不是二哥挡了箭,那箭就直接射中她的心脏了。 其嬷嬷把热毛巾送上去,宇文皓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擦着她脸上的血。 血已经凝固,很难擦拭,他舍不得用力,怕再让她痛了,她虽然昏了,但是,她一直在发抖,是痛楚。 她那么瘦,身子骨那么弱,如何受得住这两箭? “顾司和徐一呢?”宇文皓沉声问道 。 汤阳快速进来,道:“王爷放心,徐一和顾司都在调查了,相信很快就能知道刺客的身份。” “本王要真相,要幕后指使者!”宇文皓眼底闪过一道寒芒。 “是!”汤阳沉沉地看了王妃一眼,也不知道王妃能不能熬过去,如果熬不过去…… 哎,汤阳不敢想象。 王爷如今明晓了自己的心意,和王妃才过了那么一天的好日子,怎么就这样了? 刺客已经全部伏诛,要查出指使之人,只怕不容易。 睿亲王请了御医之后,便一直在宫里等着,明元帝起床之后,他马上入内禀报。 听得孙王和元卿凌遇刺,明元帝震惊之余,也是大怒,命人彻查。 中午时候,明元帝竟然亲自到了楚王府。 亲王赐府之后,明元帝还不曾到过任何一位亲王的府邸。 来楚王府,也是头一次。 “王爷,皇上来了!”汤阳急忙进去亲自禀报,“您快出去接驾。” 宇文皓一双眼睛殷红不已,“不,本王要守着她,汤阳,你率府中的人出去接驾。” 父皇会不会怪罪,他都不在乎了。 明元帝没有怪罪,先去看了孙王。 听御医说孙王厚厚的肥肉为他卸去了一部分箭力,若是寻常一般的身体只怕早就没了 。 明元帝也是哭笑不得。 只是,往日总说这儿子没出息,如今,倒是做了一回英雄。 他吩咐孙王妃好生照顾,便去了看元卿凌。 元卿凌和孙王一样,依旧在昏迷中。 “父皇!”宇文皓跪了下来,自打出事,他心虽慌,但是一直坚强稳住,如今见了父亲,他反而开始慢慢碎裂,眼底浸了泪水,“她很不好,很不好!” 明元帝见一向刚强的儿子几乎忍不住眼泪,心里一软,伸手扶了他,道:“放心,她会熬过来的。” “皇上洪福齐天,皇上这样说,王妃就一定会没事的。”穆如公公在一旁说,也算是宽慰了宇文皓。 “是,朕就是来这里守着他们俩。”明元帝道。 “谢父皇!” 宇文皓守在床边,看着如败絮般的元卿凌,心痛难当。 明元帝心中不免也有几分难受,这儿媳妇是最得他的心,也有本事。 “顾司呢?朕不是命他早晚接送吗啊?”明元帝怜惜过后,开始沉脸问罪。 宇文皓自然不愿意牵连顾司,道:“父皇,是儿臣让他不必接送,儿臣负责早晚接送她。” 明元帝怒道:“那也是他失职,这小子,越发没谱了。” 宇文皓担忧地看了元卿凌一眼,父皇在此大喊 大叫,不知道会不会惊扰了她。 父皇你赶紧走,你没帮上什么忙。 确实惊扰了。 元卿凌觉得旋涡之外,一阵一阵地打雷,耳膜都被震得发痛。 她如今对痛觉十分敏感啊。 但是,这声音却让她一步步地远离了那黑色的巨大旋涡。 原先浮在旋涡上头的思绪,也慢慢地被拾掇了回来,仿佛被撕扯的灵魂归位一般。 “王妃动了!”其嬷嬷忽然发出惊叫声,直接就把明元帝的震怒给压了下去。 宇文皓连忙回头看着元卿凌,她的手,确实在慢慢地张开,松弛。 眼睛,也慢慢地睁开。 宇文皓蹲在床边,伸手抚摸她的脸,笑得让人心酸,“醒了?痛吗?” 元卿凌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和身体都像棉花似的,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力气再转动,只能看着他,眼神迷离,“二哥……” “二哥没事。”宇文皓知道她要问什么,连忙就回答了。 元卿凌放了心,又凝住一口气,“怀王……药……” “他不会有事,你痛吗?痛吗?”宇文皓摸着她的脸,一点力气都不敢用。 “痛……”元卿凌是真的痛,她想给自己打止痛针啊,但是她没力气,动不了。 之前被杖打,都没有那么痛。 她这 辈子没试过这么尖锐的痛。 眼泪,忍不住地就掉了下来。 看到她哭着说痛,宇文皓的心都碎了。 他无措,不知道怎么帮她,只是回头求助地看着明元帝,然后寻找御医,因着明元帝在此,也不敢发怒,只是焦灼难安地道:“她痛,你给她止痛啊。” 御医也很无奈,“王爷,实在是没办法,这痛也只能生受了。” 明元帝上前道:“丫头,朕在这里守着你,你没事的。” 元卿凌这才发现明元帝也来了,受宠若惊,但是,实在没力气喊一声父皇,只能是单音发一个字,“爹……” 明元帝微怔。 眼睛有些发涩。 寻常人家的对父亲的称呼,原来这么好听的。 “别说话,不要说话。”宇文皓的手指抚过她的唇,心痛地说,恨不得替她痛。 元卿凌实在也说不出话来了,痛楚占据了她全部的精神,她只能张嘴呼吸,企图忍住这份痛楚,可始终,也还是痛得全身发抖。 明元帝不忍看了,对宇文皓道:“你守着她,朕到隔壁去看看你二哥。” 宇文皓压根没听到这句话,他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元卿凌的身上。 明元帝看到他如此在意元卿凌,有些意外,但是也有些欣慰。 便转身出去了。 第143章 求紫金丹 宇文皓半跪在床前,伸手抱着她的头,抚摸着她的脸,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偶尔用焦灼的唇吻她的脸,额头相抵。 元卿凌感觉到他的焦虑心痛,她努力忍住,不轻哼一声,实在是痛得忍受不住,她便张嘴深呼吸。 这样,撑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元卿凌终究是忍不住痛楚,身子抽搐起来,因痛楚,全身都冒着冷汗,额头豆大的汗水流下,与忍不住溢出的眼泪混合在一起。 “好痛……”她牙齿打颤,肩头是最痛的,箭尖刺入了骨头,估计骨头也爆裂了,那痛是一阵阵的席卷上来。 宇文皓擦着她的泪水,听到她说好痛,他的心尖也在发痛,回头冲御医怒道:“你快想办法啊!” “紫金丹,”御医实在没办法了,跪下来道:“王爷还有紫金丹吗?紫金丹能止一下。” “本王哪里还有紫金丹?”宇文皓狂吼了出来,像一头愤怒的狮子,齐王的紫金丹,睿亲王的紫金丹,都被他吃了。 其他兄弟,他不觉得谁会相让出来。 “本王去求老六!”宇文皓忽然想起怀王,他想站起来,但是元卿凌用尽所有的力气,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头,绝望害怕地看着他,“别……走,别丢下我!” 汤 阳连忙道:“卑职去求,卑职去求。” 汤阳飞快地跑了出去,这紫金丹是救命的丹药,怀王应该会给,但是鲁妃在府中,鲁妃愿意吗? 他想先去求明元帝的一道旨意,但是,明元帝这会儿已经回宫了,他方才在孙王那边逗留了一会儿,便走了。 入宫再求,一来一去,耽误时间,王妃实在是痛得要紧,不能再耽误了。 所以,汤阳直接策马去了怀王府。 已经是辰时末了,按照往日,元卿凌早就抵达了怀王府。 但是鲁妃今日等了好久都没见她来,怀王也准备要吃第一次药了,虽说这里还有药,可每天不都得打那个针吗? “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人还没到呢。”鲁妃在怀王面前,也压不住焦急的脾气了。 怀王倒是淡定,道:“许是有要紧事耽误了。” “是啊,兴许耽误了。”鲁妃想起昨天他被下毒的事情,心里莫名就觉得不安。 正着急,便听得下人来报说楚王府家臣有急事。 鲁妃一怔,“楚王府的家臣?不是楚王妃来了吗?莫非是送药来了?传他进来。” 鲁妃认为,既然元卿凌会打那个针,她也可以教其他人打,兴许今日她真的有事情耽误了,所以叫了府中的家臣来给怀儿打 针。 汤阳进来便跪下,声音充满了焦灼,“卑职参见鲁妃娘娘,参见怀王殿下。” 鲁妃道:“你起来,是不是楚王妃让你来打针的?” 汤阳没有站起来,依旧跪在地上,他急冲进来,气都还没歇顺当,“不,不,鲁妃娘娘,怀王殿下,卑职是奉王爷的令来的,想求怀王殿下的紫金丹。” 鲁妃闻言,一口拒绝,“紫金丹?不行,这是伤重的保命丹药,绝不能给你。” 紫金丹宫中已经没有了,每一位亲王都只有一颗,危急时候,能救一命,怎可随便给人? 怀王却撑起了身子,“汤阳,为什么要紫金丹?是不是五哥出事了?” 汤阳听得鲁妃拒绝,已经心凉了一大截,只能是求怀王了,“不,不是王爷,是王妃,昨晚王妃从怀王府回去的时候,半路遇刺,王妃和孙王都伤重,孙王有紫金丹,但是王妃没有,王妃危殆,求怀王您让出紫金丹,我家王爷定会铭记恩德。” 鲁妃和怀王都大吃一惊,鲁妃站起来,急声道:“楚王妃遇刺?是谁下的手?” 汤阳摇头,“还在调查中,但是显然对方是要杀了王妃,不让怀王痊愈,王妃一死,怀王殿下也没救了。” 汤阳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是事 到如今,也只能这样说了。 鲁妃骇然,脸色顿时惨白。 “母妃,快去拿紫金丹,就在抽屉里的盒子装着。”怀王急道。 鲁妃脑袋混乱地站起来,麻木地走到柜子的抽屉前,打开,取出了一个金色的盒子。 她犹豫了一下,忽然摇头,“不,不,如果连楚王妃都遇刺,那难保会对怀儿下手,本宫不能把这紫金丹给她。” 怀王急了,“母妃,如果不是五嫂,儿臣早就死了,而且,这一次如果五嫂出事,我也活不了。” 鲁妃摇头,脑子里乱糟糟的,被元卿凌遇刺的消息给震骇住了,“可你现在,比原先好很多了,可能请御医继续给你治疗,你会痊愈的。” 不能怪她自私,一切都比不过儿子的命重要。 汤阳只能一味地求怀王,“殿下,这事说白了就是因殿下而起的,王妃本来不会出事,是她要给殿下您治病,这才出事的。” 鲁妃怒道:“闭嘴,你闭嘴,她也不是好心给怀儿治病,她想立功。” “娘娘不能这样说啊,王妃心里从没想过立功,太上皇是她治愈的,她的功劳已经足够大了。”汤阳看着鲁妃娘娘手里的紫金丹,恨不得就冲过去抢了。 怀王也震怒了,“母妃,如果你要儿臣 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那儿臣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还不如死了算了。” 鲁妃听到这个死字,就吓得一阵哆嗦,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她很久了。 她这三年都在绝望中。 是最近这几天,才看见了曙光。 但是这曙光,是楚王妃给的。 她心里很复杂,她不怕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她只在乎儿子的性命。 可,是谁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希望? 汤阳咬牙,悲声道:“娘娘,王妃虽是皇上下令她来为怀王殿下治病的,可没说一定得治好啊,王妃可置身事外,不必与纪王妃起冲突,可她怕纪王妃影响殿下的病情,不惜与纪王妃结怨,难道只为立功吗?” 鲁妃长叹一声,把紫金丹递给了汤阳,虽是不舍,却脸上也有释然的轻松,“算了,生死有命,这紫金丹给了出去,怀儿和她也算是两清了。” 其实不算两清,她心里明白,楚王妃这一次的无妄之灾,是因怀儿起的。 但是,话说在前头,总胜过日后被人道德绑架。 这是鲁妃的处事之道,她不刻意去讨便宜,可若能占,也不打紧,可绝对的是不能吃亏一分。 汤阳哪里还去斟酌她话里的意思?得了紫金丹,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144章 或许有奸细 紫金丹求了回去,宇文皓连忙碾碎喂元卿凌吃下去。 这紫金丹着实是见效,吃下去不到一炷香,元卿凌就停止了颤抖,痛楚慢慢地褪去。 但是痛了一场,还是疲惫得很,她眼皮都抬不起了,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梦中总看见尖锐的箭朝她飞过来,吓得她醒了过来。 宇文皓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眉头就没松开过,伤口他亲眼见过,拔箭之后,鲜血喷出,倒钩了一块肉出来,深得见骨。 想起这一幕,他的心还是一阵的狂跳,心慌。 “怎么不睡了?还痛吗?”见元卿凌睁开眼睛,他连忙俯下,柔声问道。 元卿凌看着他,伸出没伤的手轻轻地抚摸他的额头,“我没事,不痛了,你别担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宇文皓听得她说不痛,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摇头道:“我没什么要忙的,就守着你。” 元卿凌艰难地看了外头一眼,“什么时辰了?” 宇文皓也不知道,回头看汤阳,汤阳连忙道:“快午时了。” 元卿凌压住他的手想挣扎起来,“我得去怀王府了。” “不,今天不去。”他坚决地道,“等你好了再去,顶多给他送药过去就是。” 元卿凌道:“不行, 今天明天,还是得注射链霉素,最后两天了,以后就光吃药,必须去的。”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去?就是不去两天也不打紧吧?”宇文皓道。 元卿凌试图动了一下肩膀,发现痛楚只有很轻微了,这紫金丹着实有效果,和那紫金汤差不多。 她看着他,轻声道:“我现在不痛,趁着紫金丹的效力还在,我得去,这是很关键的两天,如果出什么差错,怀王的命还是保不住的。” 宇文皓摇头,不能去的,伤势太重了。 元卿凌急了,“你如果不让我去,我躺在这里也不安心啊。” 汤阳上前道:“王爷,王妃若一定要去也成,王妃伤的是肩膀和腿,可以用肩舆抬过去,如此不会颠簸,等打了针,马上送回来,想来,紫金丹的药效能维持到今晚子时或者明日辰时的。” 到了明日,伤口的痛楚就会逐渐减弱。 元卿凌搭着他的手腕,眼底纯净乖巧,“我保证听话,你让我回来我就马上回来。” 宇文皓见她如此在意老六的病,还能说什么?且他也怕老六若真缺了这两天的治疗会功亏一篑,遂命汤阳去准备肩舆。 元卿凌嘴角浮起一朵苍白的笑,眸子盈盈,“谢谢你容忍我 的任性。” 宇文皓抚摸着她的头发,眸光依依,心有余悸地道:“你这一次,是真把我吓坏了,知道吗?” “我也是!”元卿凌笑了起来。 “还笑!”宇文皓慢慢地扶她起来,“有任何不适,必须告诉我,不能强撑。” “知道!”元卿凌坐在床边,道:“等一下,我得吃点药。” 她从袖袋里取出药箱,打开,吞了两颗消炎药,然后拿出消毒水和纱布,药箱也知道她遇刺了,里头一大堆消炎和外伤用药。 “我得重新处理一下伤口,你帮我。” “御医处理过了。”宇文皓道。 元卿凌把消毒水递给他,“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再冲一下伤口,这是消毒用的,消毒彻底才能防止感染,消毒之后,用棉花印开,再包扎纱布。” 宇文皓接过来,看了她一眼,“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不是元卿凌。” 元卿凌微笑看他,“可以叫我楚王妃。” 这话甚是受用,他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一口,出去把门关上,开始解开衣衫为她处理伤口。 她的肩膀和胸口位置,还有他前天晚上留下的印痕,淡淡红红的,雪白的肌肤下,特别的明显。 碘酒冲洗下去,虽然服下了紫金丹,但是她 还是觉得有些痛,皱起眉头忍过,他印干之后,小心翼翼地包扎,动作竟是十分娴熟。 再到小腿,小腿这伤口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从小腿肚子里穿过。 只要不感染,几乎没有任何的问题。 和孙王的伤势比起来,元卿凌算是轻的。 孙王是幸好肉厚,所以才不至于损伤肺腑,元卿凌听了宇文皓说,不禁笑了起来,“真是胖人有胖福啊。” “是啊,但是二哥很怕痛,很怕流血,这一次把他吓得不轻了。”宇文皓对孙王十分感激,如果不是他,元卿凌就没了,听喜嬷嬷说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去给孙王磕头。 元卿凌想起那临危一瞬间,幸亏得孙王相救,孙王如果有什么事,她就算活着,这辈子也会于心不安。 他倒下的那一刻,后悔的是没吃到那酱肘子,元卿凌决定,等他好了之后,要为他制定减肥计划,又能让他吃得饱饱的。 鲁妃实在是没有想到,元卿凌会带着伤过来为怀王打针。 这让她忽然生出一丝羞愧来。 尤其,她看到元卿凌举起手都没有力气,全身近乎瘫软在椅子上,她叹了口气,道:“楚王妃今日实在没有必要过来的。” 元卿凌为怀王注射 之后,看着鲁妃道:“最紧张的就是这两天了,尽可能不要耽误,娘娘,是真该认真地查一下府中的人了。” 鲁妃一怔,“此话怎解?” 宇文皓代为解释,来的时候,他们就说过这个问题了。 “鲁母妃仔细想想,往日都是顾司接送她,要么是本王,她从不落单的,但是偏生昨天本王不来,顾司不来,她就出事了,怎就那么巧对方就知道她落单了?” 鲁妃闻言,大为惊骇,“老五,你的意思是说,怀王府有奸细?” “杀手不多,可见是临时安排的。”元卿凌道。 鲁妃看向怀王,怀王也是微微变脸,“母妃,昨天下毒之事,也还没水落石出,未必就是在外头购买食材的时候被下毒的。” “可这两天接触你饮食的人,都是你我近身伺候的人。”鲁妃道。 鲁妃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近身又如何?到底也不过是主仆,被收买出卖主子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 宇文皓点到即止,“鲁母妃好好想想,歹人昨晚害不了卿凌,难保会再对六弟动手。” 鲁妃眼底发了狠,厉声吩咐下去,“马上给本宫集合府中所有的人,本宫要知道昨天王妃离去之前,谁曾出过府邸。” 第145章 安好 怀王府要查奸细,宇文皓和元卿凌也不便久留。 尤其最近来王府的人确实多,未必一定是王府的人,牵涉到其他公主或者亲王,他们也不好说话。 且宇文皓不放心元卿凌的伤势,只有回府让她躺着才能安心。 傍晚的时候,怀王府命人来报,说奸细已经查了出来,竟然是跟随怀王一同从宫里出来的嬷嬷。 宇文皓闻言,轻轻摇头,“本王若没记错,那嬷嬷是他的奶娘。” 奶娘,等同半个娘亲了。 怀王只怕会很伤心。 “下毒也是她做的,但是她留了手,本来那毒能让怀王毙命。”汤阳转述怀王府报过来的话。 “招了幕后指使了吗?”宇文皓问道。 汤阳摇头,“没有,死活不招,说一家老小的命都在她的手中,最后,趁着不注意,撞墙死了。” 听得奶娘死得这么惨烈,元卿凌心里也不好受。 自己奶大的孩子,若不是情非得已,只怕怎么也不会下手的。 而且,她确实是留了一手,否则,怀王只怕早就死了。 谁会防着奶娘呢? 可见背后的人,也真是高明,找了一个谁都不会怀疑的人。 汤阳颓然地道:“奶娘一死,线索便断了,要 追查也追查不到。” 元卿凌看向宇文皓,“你觉得是纪王做的吗?” 宇文皓看着她,轻声道:“这些事情,你别管,也不要问,这夫妻二人,你以后少惹便是,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以前,他听过元卿凌怀疑纪王。 知道她思路清晰,脑子灵活,也曾欣赏这点。 但是以前和现在不一样,他不希望她看到任何肮脏歹毒的事情。 元卿凌知晓他的心意,道:“好,知道了。” 不辜负他的好意,但是,她可以阳奉阴违。 汤阳也不说了,转了话题道:“对了,孙王妃说明日一早便要带孙王回府。” “你去看过二哥没有?”元卿凌问道。 “没!”宇文皓很惭愧地道,出事之后,他就一直半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只让汤阳去打点那边。 “你快去看看,二哥的伤势不轻。”元卿凌催促道。 宇文皓点头,“一会去,你先睡,等你睡了再去。” “现在去!”元卿凌瞪起眼睛。 宇文皓笑了,“好,我现在去,你快睡,我叫喜嬷嬷进来陪着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睡觉还要人陪吗?” “不能反对!”宇文皓霸道地说。 元卿凌投降,“ 好!” 宇文皓这才放心出去,喜嬷嬷随即进来守在旁边。 喜嬷嬷也是吓得够呛,但是如今心绪定下,她也没说什么。 元卿凌累得很,伤势已经耗尽了她的元气,也懒得说话,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孙王趴在床上,孙王妃亲自照看他。 孙王妃的坐姿很奇怪,坐得笔直,脖子伸长,像长颈鹿一样盯着孙王,关切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怒气。 孙王妃着实是气的。 昨晚的那个情况,但凡懂得点武功,也不至于这样。 这些年,一直让他勤练武功,他不听,每日只知道吃喝,养得一身肥膘,越发的笨拙了。 见宇文皓进来,孙王妃站了起来,道:“你来得正好,说说他。” 宇文皓见二哥的头埋在枕头里,一副被骂得很惨的样子,不由得道:“二嫂,二哥还伤着,你就先别说他了。” 孙王妃没好气地道:“昨晚丢尽了皇家的脸,身为亲王,只能用一身肥肉去扛箭,丢人不丢人啊?” 孙王侧头,不甘心地辩驳了一句,“好歹,本王也救了老五媳妇。” “你本来还能让她不受伤的!”孙王妃听他还得意,不由得火冒三丈,“你脸皮怎么就那么厚 呢?你这么多个兄弟,除了老八从小有病,哪个不是练了一身的好武功?便是如今得病的老六,也曾得父皇赞赏说他伸手敏捷,我看你,真的是连老九这孩子都打不过啊。” 孙王嘀咕道:“本王为什么要跟老九打架?这不是被人耻笑本王以大欺小吗?老拿不存在的事来说,也不嫌罗嗦。” 孙王妃被他气得都要哭了,“我罗嗦?我为什么会这么罗嗦?还不是因为你没出息?我也不求你像老五那样能独当一面,好歹你也谋一份差事,正儿八经地证明给人看,我不是嫁了一个窝囊废,好吗?” 宇文皓听了这些话,哭笑不得,看来,来的时候不对啊。 这夫妻吵架,他插嘴就是不对,干听也不成,走了更不成。 孙王往日基本不顶嘴,懒得吵,但是今日弟弟在这里,他也是也要颜面的人,遂一拍床板,怒道:“你如果嫌弃本王,趁早走了就是,本王还愁娶不到媳妇吗?” 孙王妃气呼呼地道:“好,明日回去,我便收拾东西回娘家,你自己过吧。” 孙王气得肝都痛,一个劲地轻哼。 孙王妃见状,心疼得也气不下了,在床边坐下来,为他轻轻地扫着 后背,“痛死你也活该了。” 宇文皓慢慢地退出去,若有所思。 这夫妻相处之道真是奇怪啊,一会吵个你死我活,一会儿又好得跟蜜罐似的。 但是吵架真的很烦人,以后他绝不跟卿凌吵架。 顶多让着她点儿就是了。 养伤期间的元卿凌,跟熊猫似的被人宝贝着,就连多宝都不淘气,一直匍匐在床边。 宇文皓跟多宝相处了两日,渐渐地也没那么怕它或者是厌恶它,吃饭的时候还给它丢了一块骨头,高兴得多宝一个劲地围着他打转。 元卿凌好奇,偷偷地问其嬷嬷,“王爷为什么那么怕狗啊?” “王爷小时候被狗追咬过啊。”其嬷嬷道。 元卿凌啊了一声,“真的?咬到哪里了?” 他身上虽然很多伤口,但是似乎没有哪里是被狗咬过的。 其嬷嬷笑了,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宇文皓还没进来,便压低声音道:“没咬到,但是差点儿就把小鸟儿给吃了,幸好是常公公及时赶到。” 元卿凌震惊,“真的?”难怪有这么重的心理阴影,原来,是差点被吃了小鸟儿。 其嬷嬷笑了起来。 宇文皓推门进来,“说什么呢?小声说,大声笑的。” 第146章 毫无进展的案子 元卿凌眉目含着笑意,盈盈如水,苍白的脸色中透着几分飞扬,“说你小时候被狗咬的事情呢。” 宇文皓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不过,谁没几件难以启齿的童年糗事? 他坐下来,打发了嬷嬷出去,对元卿凌道:“睡觉!” 又是睡觉。 元卿凌睡得脊骨都快断了。 她躺下来,哀怨地道:“我不想睡了,睡了两天,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你的伤口还没开始愈合,今天哪里都不准去,留在府中养伤。”前两天还去怀王府,是今天才不需要打针,只留了三天的药在那边,所以其实她除了今天不出门之外,其他时候都一直在外头蹦跶。 “那我听你的话,你赶紧回衙门去吧。”元卿凌催促他。 “我今天确实是要回衙门了,你必须听话,不能乱跑。”宇文皓为她压好被角,怎么就那么不想去办正事呢。 一天到晚陪着她,就已经十分满足。 “我知道,我哪里都不去。”元卿凌很乖巧地应道,实在不能再耽误他做正事了,免得回头被人揪住小辫子使劲批斗。 宇文皓依依不舍地亲了她一下,她的脸洁净紧绷,触感特别舒服。 “要不我等你睡了再去。” 元卿凌笑了,“赶紧去啊, 这一磨叽,又不知道磨叽到什么时候了,你在家里我也没办法好好休息,总是想跟你说话。” “那我们说话!”宇文皓凑上来哄道。 元卿凌推他,“快去,早点办完事早点回来不也一样吗?” 宇文皓又偷亲了一下唇瓣,才站起来笑盈盈地道:“那好,我走了,今晚很早就回来的,记得喝药,记得睡觉。” 元卿凌闭上眼睛,合作地道:“知道,马上就睡。” 宇文皓依依不舍地走了。 确实如今两宗命案缠身,这两天他都是趁着晚上元卿凌睡觉之后叫府丞他们来府中商议案子,案子的紧张很慢,他也特别的困扰。 凶手几乎不留下任何的线索,两个案子,目击证人是有的,可目击证人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孩。 此案已经引起朝中大臣的关注,父皇在早朝之上也提起了此案,虽没限定破案日期,但是,他知道父皇也在对抗各方压力,所以,破案刻不容缓。 回到衙门,发现这两天的调查是毫无进展,他不禁动怒了,“附近周边的百姓可都一一问过了?案发之时,又不是大晚上,一定有人走过,就没有人看到可可疑的人进出?” 捕头被骂得低下了头颅,嗫嚅半响才道:“村口有 一个傻子,说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衣裳的带剑男子走过,但是,这人是傻子,他说的话不可信。” 宇文皓眸光如电一扫,厉声道:“傻子只是脑子傻,眼睛没有瞎,他说看见有这么一个人走过,你们为什么不继续问?或许能问到有用的线索呢?” 捕头道:“卑职马上去问。” 宇文皓发了一通脾气,揉了揉眉心,京中多久没出过这么大的案子了?怎地他一上任,就连续出了两宗?他真的怀疑,这凶手是冲他来的。 至少,破不了案,他首当其冲备受质疑。 捕头还是没问出什么来,倒是把傻子给带了回来。 傻子大概三十多岁,衣不蔽体,穿着一双破烂的草鞋,头发都打结了,爬满了虱子。 府丞见状,连忙对捕头道:“你带他来做什么?回头惊着王爷。” 宇文皓瞧了那傻子一眼,他痴傻的程度不算特别严重,至少,懂得下跪。 他双腿噗通一声,发出巨响,宇文皓差点以为他的膝盖都要跪碎裂了。 他身子匍匐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草民参见王爷!” 宇文皓一听就知道是捕头先教他行礼的,不由得瞪了捕头一眼,捕头低着头不敢说话。 宇文皓看着傻子,尽量做出亲切温 和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傻儿!”傻子笑咧了嘴巴,直直地看着宇文皓。 宇文皓点头,翻开宗卷看了一眼,问道:“你认识牛子阳一家吗?” 傻儿点头,双手画了一个大圈,咂舌道:“认识,都死了,好多血。” “那他们死的那天,你看见什么了?”宇文皓再问。 傻儿侧头想了一下,“有看见,有一个人带着一把好长好长的宝剑,往他们家去了,那个人好凶啊,我看他一眼,他就瞪我一眼。” “那你跟着去了吗?”宇文皓问道。 傻儿摇头,“我可不敢跟着去的,那人的剑好长好长啊。” “有多长啊?” 傻儿比划了一下,双手展开,足足拉出一丈多长,“有这么长的。” 捕头怒斥,“不可胡说,哪里有这么长的剑?” “真的!”傻儿着急了,冲捕头解释,口水都激动得喷飞了,“就真的有那么长,又不是我一个人看见了,狗儿也看见了。” 宇文皓眸色一闪,“狗儿是谁?他在哪里?” “狗儿就是李富贵家里的狗啊。”傻儿说。 宇文皓抽了抽嘴角,“是狗啊……” “但是狗儿看见了啊,有那么长那么长的剑,狗儿还追着他去了。”傻儿再比划了 一次。 “那你还看见什么了?看到他走了吗?”府丞问。 傻儿摇摇头,“没看见了,就看到一道影子,刷一下就过了。” 府丞颓然,看着宇文皓道:“王爷,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当时正值黄昏,很多人都归家做饭,村里的路上无人行走,这凶手,就算是外村的人,也可以不被发现。” 宇文皓扬手:“你先留他在衙门住两天,带他下去洗澡,给他一身衣裳。” 如今,傻儿算是唯一的证人了,暂时不能从他嘴里知道什么,可难保加以引导,他会想起些什么来也不定。 他说狗儿追着去了,如果狗儿是人,那该多好啊。 宇文皓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酉时末了。 天色刚沉,起风了。 初秋的天气,白天热,但是一到晚上,就有清寒的感觉。 衙门的事情,他不想烦着元卿凌,所以元卿凌问起案子的时候,他说已经有眉目了。 元卿凌岂会看不出他轻皱眉头又强装轻松的样子?灭门惨案,且一连两宗,肯定不简单。 因明日是早朝日,所以,宇文皓很早就躺下了。 他侧身轻轻地抱着元卿凌,脑子里却还是在思索案子的事情。 他几乎可以肯定,明日早朝,这案子必定得拿出来说的。 第147章 限定破案日期 两宗案子,死者都是寻常百姓,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与人结怨,平实得不能再平实了。 如果说,有人要在民居里连杀一屋的人而没有惊动邻居,则需要在顷刻之间,让他们断气或者是发不出声音来。 可验尸的结果,他们却是被钝刀砍伤,且没一具尸体都不止一处伤口,压根不是利器造成的伤口。 这就是说,从砍第一刀到他们命丧,是足够有发出声音的时间。 可偏生没有,若说邻居住得远也就罢了,村里的民居都是紧挨着的,唯恐吃亏了一寸土地给别人。 而且,民居不大,一墙之隔发生灭门惨案,没有一声惊呼,那实在是很怪异。 傻儿说对方用剑,可两家死者都不是死于剑伤,看来,傻儿的话确实没用。 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叹气。 元卿凌的手攀爬上他的脖子,再漫上去抚平他的眉头,迷糊地问:“你叹气了?怎么了?” 宇文皓连忙抱着她,“没事,就是希望你快点好。” “撒谎!”元卿凌的声音沙哑,带着即将入睡时候的困倦,动了动身子,双脚搁在他的腿上,寻找了一个比较舒适又不会压住伤口的姿势,“你有心事,是案子的事情吧?” 宇文皓把手伸下去,小心翼翼地把她伤了 的腿移好一些,“你怎么那么聪明呢?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 “是啊,你休想瞒得过我。”元卿凌睁开眼睛,惺忪地看着他,“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呢。” 宇文皓点了她的唇一下,道:“这两起案子都没有线索留下,凶手用什么武器也不知道,倒像是随手寻了一把砍柴刀胡乱进去砍人。” “是疯子做的?”元卿凌问道。 “像是疯子做的,但是不会是,因为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凶器,目击证人……算了,别说目击证人,就连惨叫声都没人听到,疯子没办法策划得如此周全。” 元卿凌觉得十分奇怪,“民居相距远吗?如果说砍了满门的人,不可能不发出声音的。”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民居相距很近,且砍人的时间也不短,受害人愣是一声都没发出来。” “除非,是先被迷昏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摇头,“不会,因为两起案子,都有一个婴孩没死,这婴孩是清醒的,没有吸入过任何的迷魂药。” “那就奇怪了。”元卿凌想了想,“难道说,凶手是一刀毙命吗?可这么多人,就算一刀毙命,也不可能顷刻之间杀了几个人。” “死者身上都有很多伤口,不是一招毙命。”宇文皓不 想大晚上跟她说这么残忍的事情,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眼睛,“好了,不说了,快睡。” “哦,”元卿凌慢慢地闭上眼睛,忽然又问道:“那你看过尸体没有?” “我没看过,但是验尸官和仵作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 元卿凌不懂得查案的事情,见自己没帮上忙,就不问了,免得他更加睡不着。 上朝的男人都是最英勇的。 不管被窝都暖和,被窝里的女人多柔软,三更天就得起来准备。 宇文皓昨晚就命人先把衣裳拿到隔壁的房间去,他起床之后,直接就到隔壁换衣裳,漱口洗脸等等,免得吵醒了元卿凌。 元卿凌因吃药的缘故,所以睡得很沉,他起身出去也不知道。 宇文皓出门之前,吩咐伺候的绮罗,“你先让厨房炖下燕窝,王妃起来的时候吃便最合适了,记住,炖燕窝的羊奶必须要新鲜的,王妃不太爱吃甜食,所以尽可能地少放糖。” 绮罗微微笑,“知道了,王爷真细心。”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王爷这般细心的? 宇文皓眉目飞扬,不细心也不成,她看似样样都懂,其实特别的粗枝大叶,若他不多记住一些,她肯定不会自觉的。 经过一次差点失去她的痛楚,宇文皓格外知道珍惜两个字的 意思。 朝廷之上,文武官员分别排开。 明元帝登上龙椅,慢慢地坐下,底下三呼万岁,他威仪地扫了一眼,“都起来吧,有事说事!” 褚首辅先站出列,道:“皇上,有关京中最近出现的两宗灭门惨案,已经引致百姓纷纷议论,凶手一天不伏诛,百姓便不得安心,长久以往,人心惶惶啊!” 首辅说话,底下自然一群人附议。 宇文皓心里微沉,果然,是得说这案子的。 明元帝看向宇文皓,“案子如今可有什么进展?” 若说有丁点的进展,还能敷衍一下,可偏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所以,宇文皓只能摇头道:“回皇上,案情至今没有任何的进展,凶器,证人,线索,一概没有。” 明元帝的脸大写不悦二字。 这傻儿子,怎么就那么实诚呢? 褚首辅道:“王爷初初接管京兆府,怕是还没熟悉办案,不如,此案直接移交刑部?也好叫刑部早日破案,平息百姓的惶恐。” 案子一旦移交刑部,则是打着宇文皓的脸说他无能,没用。 而且,还连明元帝的脸都一同打了,这就是你任命的京兆府尹。 明元帝更加不高兴了,但是,他对首辅一向客气,道:“不着急,既然楚王不熟悉,那就给他日子让 他熟悉,这案子也正好让他用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看向宇文皓,“朕和首辅都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能让首辅失望啊。” 宇文皓道:“臣会尽力破案。” “还要尽快!”褚首辅转身看着宇文皓,“王爷,此案影响太大,若不尽早抓获凶手,唯恐凶手还会再度下手,再伤无辜百姓,王爷认为,几日可破此案?” 几日?宇文皓心底冷笑,几月都未必行。 “三日?”褚首辅再问道。 纪王出列,道:“父皇,褚老,此案太复杂,只怕三五日也不能查得清楚,不如,给五弟十天的时间?” 刑部尚书道:“若再拖十天,只怕凶手会再度出动,皇上,臣建议,七天合适了,如果京兆府有需要,刑部可随时提供帮助。” 宇文皓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心里暗自斟酌。 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莫说十天,就是再多十天也是一样。 不过,话赶到这份上,他也必须做出承诺。 想到这里,他拱手道:“皇上,那就七天吧!” 明元帝点点头,道:“那好,七天之内,你务必侦破此案。” 明元帝没说破不了案子之后会不会削官丢职,但是,不需要说,如果楚王破不了此案,在朝中或者是在民间,都会失去人心。 第148章 知道他的难处 他看向纪王一眼,他眉梢似有得色。 褚首辅今天有这个反应,他一点都不奇怪。 褚首辅对国事很看重,此案确实引起了百姓的恐慌,褚首辅提出尽早破案,在他的预料之内。 可眼下的线索,只有一个傻子一条狗,傻子和狗的身上,能找出关键的破案线索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退朝之后,宇文皓先回府一趟,却发现元卿凌已经命人抬她去了怀王府,他摇摇头,她果然是不能老实地躺着的。 回到衙门,宇文皓转告了皇上的旨意,七天之内,破了此案。 衙门上下,一片惨声。 宇文皓一拍桌子,怒道:“还不赶紧去找线索?再去找附近的百姓问问,或者,去周边搜一下看可找到杀人凶器?” 王爷发火,非同小可,衙门上下,顿时忙成一团。 接下来几天,宇文皓都是早出晚归。 元卿凌没起床的时候,他就已经出门了,元卿凌睡下,他才回来。 元卿凌知道他忙着案子的事情,自己又帮不上忙,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她的伤势也逐渐复原。 能下地行走,只是行动不太方便。 她还抽空回了静候府一趟,是偷偷地回去的,没大张旗鼓,只是回去看望老夫人,给老夫人开了药,没人 来得及寻她的麻烦,她就已经走了。 怀王府最近也很太平,鲁妃清查了一顿之后,显然是震慑了一些人,府中也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但凡有怀疑的,鲁妃都给清了出去。 宇文龄已经回宫了,回宫之后要再出宫就不容易,到底是还没出嫁。 洛平公主隔天来,和元卿凌混熟了,之前的芥蒂都不存在了。 给怀王检查之后,和洛平公主鲁妃坐在厅子里聊天。 洛平公主关切地问道:“对了,案子那边有眉目了吗?今天都第五天了。” “什么第五天?”元卿凌怔了一下问道。 洛平公主诧异地问:“你不知道吗?父皇限令老五在七天之内破案,今天都第五天了。” “我不知道,他没说。”元卿凌放下杯子,“最近他忙得很,虽然住一个屋,但是我已经好几天没正经跟他说过话了。” “七天破连环凶杀案,而且是灭门大案,哪里这么容易?褚首辅和大皇兄真的是故意难为老五的。”洛平公主的驸马刑部侍郎,这件事,洛平公主早就知道了。 元卿凌问道:“此事和纪王有什么关系?不是父皇下令的吗?” 洛平公主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褚首辅对此案十分关注,早朝之上就提了出来 ,说是让老五在三五天之内破案,但是褚首辅这话,大家都知道,只是施压,可大皇兄竟然一本正经地为老五求情,说七天之内破案,他都这样说了,父皇还有什么话可说?” 元卿凌听得脑袋直冒火,“这人怎么那么讨厌啊?” 洛平公主苦笑,“若只是讨厌就罢了,只怕别有居心,好了,本宫不说了,这事本就不该我们妇道人家讨论的。” 元卿凌知道洛平公主的处事座右铭,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尤其,得罪人的事情,或者是偏颇的话,她一般不说的,今日多说了两句,着实是真看不惯纪王了。 鲁妃对案子没兴趣,倒是对纪王府的事情很有兴趣。 她捧着茶盏道:“那纪王妃是真的病了,你们知道么?听闻昨晚纪王府的人连夜入宫请御医。” 洛平公主道:“听说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病。” 鲁妃凉凉地道:“能连夜入宫请御医,只怕不是寻常的病。” 元卿凌对纪王夫妇是真的厌恶,因此,在这个时候也没有站在医生的立场出发,只是淡淡地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鲁妃看着她,“如果她求你给她医治,你会不会去给她治?” 元卿凌笑了,“她不会求我。” “难说 ,这人没底线。”鲁妃道。 洛平公主也好奇地看着她,“如果真求到呢?” 元卿凌想了一下,“我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 纪王曾对宇文皓下手,那一次刺杀,几乎丢掉了他的性命。 纪王妃不是无辜的人,她甚至比纪王更狠,否则,也不会故意错误引导怀王,让他放弃治疗。 如果没有这对夫妻蹦跶,日子会好过很多。 元卿凌在酉时末就回了王府,一直等宇文皓回来。 之前几晚,她都太累了,等着等着就睡着,今晚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他回来。 宇文皓今晚没有回来。 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进展,排查了这么久,连凶手到底是到底有几个人都不知道。 至于凶器,也毫无下落。 他甚至张贴了榜文,如果发现类似柴刀的凶器,送到衙门去,可得十两赏银。 两天下来,菜刀不少,但是,对没办法对上伤口,是百姓为了那十两赏银,企图鱼目混珠。 宇文皓心情很烦躁,不想回府,怕自己忍不住焦躁会在府中大发脾气。 元卿凌一直等到子时,也没见人回来。 她起床,拖着还有点微痛的脚走出去。 绿芽守夜,见她出来连忙便小跑过来,“王妃,怎么还不睡?” 元卿凌道:“王 爷还没回来吗?” 绿芽道:“方才徐一回来过,说王爷今晚在衙门住了,奴婢以为王妃睡了,所以没进去告诉您。” 元卿凌轻叹,“他这几天也没有好睡,今晚在衙门怕也睡不了。” “王爷忙于公务,也是没法子的,王妃早点睡吧。”绿芽劝道。 元卿凌慢慢地走回去,她也了无睡意。 第五天,天亮之后就是第六天了,还剩下两天的时间,他能破案吗? 元卿凌想了想,大声叫绿芽,“你准备马车,我去一趟衙门。” “王妃去衙门做什么啊?”绿芽怔了一下道。 “不知道,就想陪着他。”元卿凌换衣裳,夜晚清冷,她多披了一件披风。 绿芽还是试图劝,“王妃您的伤势还没全好……” 元卿凌率先走了出去,“别废话了,快准备马车。” 绿芽只得跑出去,叫醒车把式,把马车驾出去门口等着王妃。 京兆府里的人,今晚确实一筹莫展。 连汤阳都来了,参与案情的分析,但是,现在所知道的太少了,压根无从入手。 案子破不了就算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七天之后,怎么跟皇上说?说调查这么久,没有任何发现吗? 宇文皓也没再发火,这案子确实难,底下的人也真是尽力了。 第149章 验尸 有捕快快步走进来,拱手道:“王爷,王妃来了。” 宇文皓抬起头,“王妃?” 她来做什么?都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他起身走出去,果然看到绿芽扶着元卿凌进来。 他快步迎上去握住她的手,轻责道:“怎么这么晚过来?” 元卿凌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不禁心疼,“今天公主跟我说皇上命你七天破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柔声安慰道:“别担心,七天之期还没到,而且,我很有信心可以在期限之前破案。” 元卿凌知道他在撒谎,如果真的可以在期限前破案,他就不会连家都不回了。 她任由他牵着走进去,道:“破案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略懂医术,让我看看尸体,或许我会有一些其他发现。” “看尸体?不行!”宇文皓马上反对,“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人死了那么多天,虽然停尸间里用冰块垒砌,尸体却已经发胀发臭,她怎么能受得了那个味道? “但是眼下你们也没什么进展,是吧?别想瞒着我。”元卿凌道。 “相信我,会好的。”宇文皓都觉得自己的说辞有些苍白无力了。 送元卿凌进入后衙, 让她在罗汉床上休息,回头还把绿芽给训斥了一顿,说她没有好好看着王妃休息。 元卿凌很感激被他捧在手心上宠着,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有什么事应该两人一起分担。 所以,对宇文皓此举,她感觉到很无奈。 可也不能强求,他看起来真的一副很烦的样子。 元卿凌就仿佛是换了一个地方睡觉,他依旧在前衙忙。 徐一奉命守在外头,免得她跑来跑去。 元卿凌睡不着,命绿芽叫徐一进来。 经过之前元卿凌被刺杀一事,徐一现在变得稳重多了。 嬉皮笑脸和懵懂的神情都收敛了起来,“王妃,您叫卑职有什么事吗?” “徐一!”元卿凌看着他,正色地问道:“我对你如何?” 徐一感激地道:“王妃对卑职很好,如果不是王妃在王爷面前为卑职求情,卑职只怕不能再回到王爷的身边当差。” 元卿凌果断地道:“好,你记得就好,我帮过你一次,你也得帮回我一次,如何?” 徐一拱手道:“王妃不必说帮这个字,有什么吩咐,卑职万死不辞。” “不需要你万死,我只要你带我去停尸间。”元卿凌道。 徐一大惊,“王妃,您要 去停尸间做什么?那地方可不能去,可晦气了,而且,让王爷知道,王爷一定会责罚卑职的。” 元卿凌看着他,“谁让你告诉王爷了?你只管带我去,如果我什么都没验出来,此事王爷不会知晓,可如果我验出来,你就立功了。” “不行,卑职不要立功。”徐一坚定地道。 元卿凌慢慢地走下来,看着他,摇头道:“徐一,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忘恩负义。” 徐一摇头,无措地道:“卑职不是。” “我帮过你,我有求于你的时候,你没有帮我,这就是忘恩负义。” 徐一很为难,看着王妃那张冷漠生气的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绿芽也上前说情,“徐一,你看王爷最近为了案子的事情都烦透了,王妃兴许能帮上忙,你就帮王妃这一次吧,再说了,如果真的被王爷知道,你就说是王妃的命令,你不敢违抗就是。” 徐一觉得王爷会剁了他的。 但是,案子现在确实也没有什么进展,王妃最近总是创造奇迹,或许,让王妃去看看,有什么发现也不定的。 想到这里,徐一抬起头道:“那好,但是王妃不可久留,停尸间虽然无人守着,但是,偶 尔会有人巡逻到那边去,若被人发现,肯定会告知王爷的。” “听你的!”元卿凌一口答应,对绿芽道:“你在这里守着,如果王爷过来,你就说我去了茅房。” “是,知道了。”绿芽道。 徐一提着灯笼带着元卿凌走了出去。 停尸间在府衙左后方,是一所大约五十平米左右的建筑,墙壁较厚,有两个窗户,但是没有全部开启。 大晚上的,门口挂着两个灯笼,灯笼里发出微红的光芒,映照得停尸间的门口都一片殷红,显得特别阴森恐怖。 徐一走过去的时候也觉得心里发颤,他看了元卿凌一眼,“王妃您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元卿凌走进去,“你在这里守着,有人来就告诉我。” “卑职跟着王妃进去。”徐一怕元卿凌一个人在里头吓坏了,虽然她说不怕,但是谁会不怕呢?里头那么多尸体,尸体又那么的恐怖。 “不要,你妨碍我。”元卿凌抢了他手中的灯笼,直接把门关上,把徐一挡在了外头。 屋中尸臭的味道很浓烈,元卿凌先带上三层的口罩,那味道还是钻鼻而入,她打开窗户,让风对流,散一散屋中的腐臭空气。 臭 得头昏脑涨,胃部一阵阵地翻滚,她打开药箱,看看有没有验尸的工具。 解剖刀,磁铁,除臭喷雾,还有一管手电筒。 每一次,当她想要做点什么,药箱里出现她需要的工具或者药的时候,她就会信心大增。 看到药箱里有简陋的工具,她也就稍稍安心了,觉得应该能发现点什么。 掀开覆盖尸体的白布,两家人,总共八具尸体,防腐做得不好,有三具尸体已经出现了巨人观。 尸体整个发胀,眼珠突出,口鼻有血水渗出,四肢粗大,且皮肤呈现绿色,一眼看过去,特别瘆人。 元卿凌不是第一次见巨人观,但是,同时八具尸体躺在她的面前,且有三具已经是巨人观,还是让她的心里怵了一下。 她把手电筒捆绑在头上,空出双手,开始细细查验尸体。 尸体的伤口很多,几乎都有八处到十二处的伤口,但确实都不是致命的,可这么多伤口如果不处理,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但是,失血而死,肯定不是死因。 失血而死是有一个过程的。 他们应该是快速死亡,例如猝死,窒息。 可单从伤口看,不可能造成这种情况的。 那么,死因到底是什么? 第150章 渐渐明朗 或许,需要解剖了。 但是,已经出现巨人观,她一个人很难解剖。 想了想,她拿出磁铁,沿着尸体的头部一直扫下去。 扫至心脏的位置,磁铁有反应,心脏的位置也稍稍动弹了一下。 元卿凌放下磁铁,仔细观察心脏的位置,发现心脏似乎有个针孔,很细小,如毫毛一般,即便出现巨人观,这针孔还是不显眼。 看来,必须剖开心脏了。 解剖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她经验也不丰富,只是学医的时候上过解剖课。 她肩膀有伤,无法用力,看来,需要徐一帮忙了。 徐一在外头等得可着急了,忽然见门被拉开,吓得他整个弹起,“王……王妃!” “进来,你帮我一下。”元卿凌道。 徐一看着她头上帮着的手电筒,“你这个是什么?” “别废话,快进来帮忙,我有发现。”元卿凌道。 徐一听得有发现,连忙就跟着她进去。 一阵臭味传来,徐一差点没吐,元卿凌已经立刻拿出几个口罩给他带上,可徐一还是难受得快死了。 元卿凌等他调整好呼吸,才把解剖刀递给他,“你帮我剖开死者的心脏,我要看里面是不是有针。” “啊?剖开心脏?”徐一 手都发抖了,尤其看到那些尸体变得绿色,还发胀发大,一时慌了。 “怕什么?人都死了,如果你帮他们找出真凶,让他们死得瞑目,他们会感谢你的。”元卿凌压低声音道。 迫于压力,徐一只能挥刀上阵。 心脏剖开,整颗心脏都是黑色的,且果然发现有一根细小的针。 元卿凌用镊子夹起,看着那发黑的心脏。 “是中毒了吧?”徐一忍住恶心道。 “有这个可能,有人对他们施放了毒针,使得他们在顷刻之间窒息,至于砍的那些外伤,都只是障眼法,你再看看其他的尸体,是否一样?”元卿凌道。 徐一震惊,“如果是这样,那杀害他们的人是一名用毒高手?” “看来是的,用毒不多,但是分寸把握到位,让人顷刻之间死亡,又不至于在身体其他地方残留毒性。” 心脏中毒,心脏先停顿,无法再输送毒到其他器官或者血管,那么,以古代的验尸查毒的技术,是肯定查不出来的。 而且,当身体有这么多伤口的时候,一般验尸官不会解剖,他们认为解剖是对死者不敬。 其实伤口是死前造成或者是死后造成,有经验的法医官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元卿凌不是 法医,且尸体停放多天至出现巨人观,她没办法看出来。 当然了,她没看出来的原因,或许也在死者是在窒息的同时被砍伤,时间差不明显,所以,未必是死后造成。 徐一再剖开另外一名受害人的心脏,也发现了细小的针,心脏的颜色也是一样的。 他狂喜,已经忘记了害怕,正想继续解剖另外的尸体,却听得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顷刻被推开。 宇文皓满脸怒气地带着府丞等人过来,看到元卿凌站在尸体的旁边,他是又气又心疼。 元卿凌在他骂人之前,抢先道:“我有发现,死者不是被砍死的,是中毒死的。” 这句话,把宇文皓要训斥的话顿时堵了回去。 验尸官和仵作也在此,听得元卿凌这样说,验尸官马上上前道:“王妃,他们绝对不可能是中毒死的,卑职都查验过好几次,没有中毒的迹象。” 元卿凌道:“那你过来看看,每一位死者的心脏,都有毒针,这两根针就是从死者的心脏里夹出来的,刚拿出来,毒性一直被封存在心脏里,针上肯定也会有残留的毒性,你不妨验一下。” 验尸官上前细细研究,宇文皓已经拉着元卿凌,“你马上给我回 后衙睡觉去。” 元卿凌乖巧地没有挣扎,“我错了,我只想帮你而已,别生气。” “走。”宇文皓拉着她出去,“你确实帮了我,但是,这个发现已经很好,剩下的事情他们会做,你先去后衙等我,我叫人给你打水沐浴。” “听说有一个目击证人在这里,我能问问吗?”元卿凌一路出去一路问。 宇文皓哄道:“可以,明天再问,还有一条狗也是证人,明天一并给你问。” “好!”元卿凌笑道。 宇文皓拿她没办法,但是心里是高兴的,至少,这么多天第一次有发现,而且这个发现彻底改变了他们的思路。 如果说凶手是用毒或者用暗器的高手,他们原先设想的就错了。 高手杀人都有一个价码,一般人不会出价钱请他们杀人。 所以当初推断的杀人者,是与他们结仇的百姓。 “我说真的,我喜欢狗,你明天能帮我把那条狗带来吗?”元卿凌哀求道。 总不能告诉他,她能和狗沟通。 宇文皓翻翻白眼,“明天再说。” 把她送回后衙之后,宇文皓也信不过绿芽了,叫了官差过来在门口守着,不许她出去。 门一关,他就走了。 “王妃,您好臭啊,奴婢去打 水给您沐浴。”绿芽捂住鼻子道。 元卿凌坐下来,“不洗了,这衣裳臭,我没有衣裳替换,沐浴了还是臭。” “那……那您睡一下吧,等王爷忙好了,咱就能走了。”绿芽道。 元卿凌却心心念念要找那条狗谈谈。 一个时辰左右之后,宇文皓就回来了,道:“走,回府。” “怎么样?其他尸体是不是也发现了毒针?”元卿凌连忙问道。 绿芽掩住鼻子退到一边去,王爷和王妃都好臭啊。 宇文皓牵着她的手走出去,“是的,都发现了毒针,凶手应该是同时射出毒针,这凶手是用暗器的高手。” 元卿凌啊了一声,“高手啊?那只怕不轻易找到。” 宇文皓摇摇头,“不,反而是高手才容易找到,擅长用毒针且排的上号的,就那么几个人,愿意为钱杀人的,更是不多。” 元卿凌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他心中有数了,顿时放下心头大石。 看来,不需要再问什么狗或者是目击证人了。 回到王府,少不了是要沐浴。 元卿凌正想叫人烧热水,宇文皓却道:“不用,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宇文皓眸色暖眛一笑,“自然是去一个好去处。” 第151章 说好不生气 府中是有一个温泉池的。 只是这温泉池也够奇诡,夏天没有水流出,春秋冬才有。 之前,这池还没蓄水,但是汤阳两天之前来报,说泉眼开始冒水,温泉池也开始蓄水了。 因着她之前有伤,宇文皓没带她来,加上着实也被案子烦得要紧。 今日,大石落下,且两人都浑身发臭,最好是用流动的温泉水来冲刷。 温泉就坐落在啸月阁的后方,泉眼通共有两个,相距很近,筑建起来的池也不算小,约莫有半个房间大小。 元卿凌看了一眼,温泉还有名字,叫“鬼池”。 她失笑,“为什么叫鬼池?这名字可煞风景了。”她对这温泉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见原主也不知道。 也是啊,原主嫁过来这么久,都没来过啸月阁,肯定不知道的。 “因为这池处处透着诡异,夏天雨水多的时候,反而没泉水流出,秋冬干旱,才汩汩流水,你说是不是鬼池?”宇文皓笑道。 他拿了侍女手中的衣裳,顺手把门关上,绿芽和绮罗在外头候着。 温泉旁边有一个衣橱,还有一扇屏风,宇文皓把干净的衣裳搭在屏风上,墙壁上头,嵌着一颗明珠,便不需要蜡烛或者灯笼,也足以能照明。 只是光线不甚充足,尤其温泉的雾气 上升,光芒笼罩了水雾,更显得氤氲朦胧。 这里,很浪漫,很舒服。 元卿凌不甚经意地问道:“这是好地方啊,不知道带过几个女子过来呢?” 宇文皓褪去她肩头的衣裳,“也有好几个,要不要细细数给你听?” 他看着肩头的伤口,伤口已经愈合,浸水应该问题不大了。 元卿凌道:“好啊,你数,我听。” 宇文皓眼睛发直,“好啊,先下水,慢慢地给你说。” “还看?把你眼珠子都挖了。”元卿凌脸色一热,凶他。 宇文皓眸色变深,“你舍得吗?” 他张开双手,“脱衣裳。” “你手残了?还要一个伤者来伺候你。”元卿凌没好气地说着,但是双手却攀上了他的领口。 “会不会?先解腰带啊。”宇文皓俯身吻住她的唇,几日不碰她,已经是急火难耐了。 本来只打算先轻吻一下,这是双唇一碰,火陡然便烧了上来,使劲地抱着,几乎要把她压入身体里。 元卿凌被他吻得意乱情迷,身子发软,呼吸急促起来。 但是,她还是很理智地推开,“我全身都臭,先洗干净。” “不要,反正我也臭。”宇文皓的唇已经蔓延到了锁骨,且顺着往下。 “不,”元卿凌的反抗一点力气都没有, 反而像是半推半就。 但是,想起曾碰触过尸体,全身都是尸臭的味道,她一下子就清醒了些,“先放手,我没办法专注,脑子里都是尸体的巨人观。” 宇文皓依依不舍地放开她,说起尸体,确实兴致顿减。 细细为她褪去衣裳,也顺带把自己脱个干净,两人下了水。 温热的水包围过来,带着硫磺的气味,元卿凌只觉得整个人从脚跟到头皮都顿时松弛下来了。 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宇文皓漫着她的身体,绕到了身后为她洗头发。 她的头发黑而柔顺,披肩而下,湿水之后,便仿若一匹黑色的云缎,触感柔软而丝滑。 宇文皓拿了洗头发的香露,温柔地搓揉,十指穿插发间,指腹再稍稍用力压下去,元卿凌感叹,他如果不混京兆府,还可以去做洗头小哥。 她唇瓣微扬,很享受这种亲昵的状态。 尤其,他竟然为她洗头,这让她很是意外。 毕竟,从他第一天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就带着霸道残毒高冷。 谁想到竟然是大金毛暖男一个? “说说你的那些女人啊!”元卿凌闭上眼睛道。 “没有,哄你的!”宇文皓笑道。 元卿凌道:“不信,你不是第一次。” 宇文皓脸色一红,幸好元卿凌背对着他 ,没有看到。 “谁说不是?”他弱弱辩解。 元卿凌转身看着他,“我说不是,我纯属是好奇,不会真的吃醋,你说,第一次是怎么回事?” 宇文皓回避她的眼光,“你怎么问这些啊?这有什么好问的?” “就是好奇嘛,我想听,你快说。”元卿凌双手缠上他的脖子,竟是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 “不说!”宇文皓扭转她的身体,继续为她洗头。 元卿凌轻叹,“本来我以为夫妻之间,可以事事坦白,没想到你对我还有隐瞒。” 她走前一步,和他保持一段距离,“我自己洗就好,不劳烦你。” 宇文皓抱着她,从她的脸庞探出头,“生气了?” “不是,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不够坦白,我什么都告诉你了,连药箱的事情都说了,你却连这些都不愿意跟我说。”元卿凌声音有些伤心。 “这怎么一样?” 元卿凌道:“我说了不生气的。” “那你保证。”宇文皓把她的身子扭转,“你保证不能跟我生气,不能吃醋。” “我保证!”元卿凌举起手做发誓状。 宇文皓拉下她的手,抱着她在身前,道:“那好,我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每一个皇子到了十六岁,都有人教床笫之事,便是挑选一 名相貌品质都还行的教引宫女,送到我的寝殿,由教引嬷嬷指导。” 元卿凌问道:“那这名宫女叫什么?” “梨儿!” 元卿凌噢了一声,“梨儿,难怪你这么喜欢吃梨子,原来有这个缘故。” “哪里是因为这个?”宇文皓没好气地道,“若不提起,我早就忘记了这个梨儿。” “那这个梨儿之后呢?没跟着你出府吗?”元卿凌问道。 “没出府,就是在我殿中伺候了几天,就送走了。”宇文皓道。 元卿凌哦了一声,慢慢地掰开他的手,“几天啊?那这几天可高兴了吧?” “不记得了。”宇文皓看着她忽然变得淡漠的脸,眉头轻蹙,“说好不生气的。” “不生气啊,谁生气了?”元卿凌露出大刺刺的笑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别多想,真的不生气,不就是教引宫女吗?正常的事。” “那你躲什么啊?”宇文皓一手拉她过来,唇就印了上去,元卿凌低头避过,“先等一下,我把头给洗了先。” 她潜入水中,头发浮在水面上,好久都不动。 她好生气,气得都快爆炸了。 还几天?你怎么不上天啊?懂事需要几天吗?一次就懂了,不,一次都不用,这是本性,本能。 不需要任何人教。 第152章 穿着茶几的王爷 宇文皓伸手捞她,脸色开始慢慢紧张起来,“你生气了是吗?说好不生气的,你骗人。” 元卿凌温柔地看着他,“真不生气,我说了不生气就是不生气,你快洗,我在房中等你。” 她说完,便起身上岸。 “你洗好了?”宇文皓一怔,看着她笑眯眯的脸,又真的不像生气。 “洗好了,你快洗,你还没洗头呢,我先回房间等你。”元卿凌把寝衣穿上,隔空亲了他一下,说不出的妩媚。 宇文皓好生失望,本来还打算在池里那啥一次的。 不过,回房也好。 “那好,你先回去等我,我马上就来。”他潜入水中,双手抓着头发使劲地洗着,元卿凌已经转身出去了,还顺手把他干净的衣裳和脏的衣裳一同拿走。 出到鬼池外头,她对绮罗和绿芽道:“王爷说不今晚要住在凤仪阁,你们两人都去凤仪阁伺候吧,几天没住过,床褥都得收拾一下。” “是,王妃!”绮罗和绿芽不疑有他,跟着她走。 元卿凌咬牙切齿。 知道不该生气的,那都是他以前的事情了,他以前还喜欢过褚明翠呢,她都能不在意了。 实在不必在意啊。 但是,就是火,火得胸腔都快爆炸了。 他说得画面感太强,在寝殿之内,床榻之上,一个手段身段 模样都很好的教引宫女,外头还有一个指点的嬷嬷…… 怒火蹭蹭蹭地上啊! 回到凤仪阁,她立刻吩咐绿芽和绮罗,“把凤仪阁的门全部关上,王爷如果过来,挡在外头,说我不舒服,今晚不接客!” 绿芽和绮罗对望了一眼,没听错吧?接客? 王妃怎么回事了?一副气疯了的样子。 王爷到底做了什么? 宇文皓洗完头上来穿衣裳的时候,就明白今晚自己做错了。 他实在是不该相信女人的话。 什么不在乎?什么不生气?什么好奇?都是假的。 他太天真了。 “绮罗,绮罗!”他扯了嗓子喊道。 外头无人应答。 看来,把绮罗都给支走了。 “徐一,徐一!”他再喊道。 这里是啸月阁的后院,和前院有一段距离,徐一估计是听不到的。 宇文皓看了鬼池四周,没有一件衣裳可以遮羞。 连换出来的脏衣裳都给拿走了,够狠啊元卿凌! 他转了一圈,打了两个喷嚏,觉得自己很落魄,不知道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今晚还想着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泡回池中,又生气又无奈,良久,他的眸光,落在了那张小茶几上。 徐一在啸月阁外等着,按照以往,他一般等王爷睡下之后,就可以去休息了。 但是今晚 王爷沐浴好久了,好没见回来。 在廊前踱步,汤阳也过来了,问道:“王爷和王妃沐浴好了吗?” 徐一道:“还没呢。” 汤阳道:“那行,我叫厨房晚一些上汤。” “应该也快了,现在上也差不多了。”徐一道。 汤阳听得有脚步声,“应该回来了。” 果然,便见一个人飞快地从回廊里出来,跑得贼快,像有恶鬼追尾一般。 徐一和汤阳定睛一瞧,膛目结舌。 这是王爷吗?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什么造型啊? 宇文皓全身一点衣衫都无,手里托着着小茶几遮挡某个部位飞快地跑过来,怒瞪了二人一眼,“今晚这事若传了出去,仔细你们的舌头!” 说完,腿毛密布的双腿往前一迈。 “王爷,门槛!” 太迟了,急乱之下,又撑着茶几遮挡视线,脚下一绊,人就噗通一声栽了下去。 “天啊,徐一,快扶起王爷,不,不,你去拿件衣裳,先把人给遮好,哎呀,嬷嬷过来了……喜嬷嬷你先站住,别过来,出状况了……” 喜嬷嬷本来是来打听王妃为什么生气的,听得说出状况,飞快地就跑了过来。 啸月阁顿时乱作一团。 宇文皓裹着被子,伸出脚让徐一擦着药酒,他的后背挺得很直,这个动作,也维持了很久。 不知道是气,还是羞,还是其他,总之,他的心情现在很复杂。 复杂到想把徐一和汤阳甚至喜嬷嬷都剁碎了喂狗。 虽然喜嬷嬷在瞥见之后,马上溜回凤仪阁了。 他还是想杀一两人,转移一下心头的情绪。 徐一和汤阳偷偷地对望了一眼,怎么发现王爷身上有一股子杀气? “王妃呢?”宇文皓慢慢地冷静下来,问道。 “王妃不是和王爷一同去沐浴了吗?”徐一问道。 宇文皓面无表情地道:“是的,但是她中途走了,没回来过啸月阁吗?” “没啊,她为什么中途走了啊?”徐一好奇地问道。 宇文皓脚一戳,怼中了徐一的小腹,“你滚。” 徐一应道:“是!” 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汤阳亲自上汤,“王爷,王妃不会无缘无故生气,怎么了?” 宇文皓觉得汤阳应该是懂得女人心思的,便道:“本来还好好的,她非得问本王以前可曾有过女人。” “那当然说没有!”汤阳一口就道。 宇文皓看着他,郁闷地道:“本王说有。” 汤阳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王爷您怎么能说有呢?” “她说不在意的啊。”宇文皓没好气地道。 汤阳顿足,“我的王爷啊,女人的话怎能信呢?若真不在意,就不会问了 。” “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宇文皓实在不懂得元卿凌清新的脑回路。 “大不敬地说一句,如果王妃以前有过喜欢的人,王爷您在意吗?” 宇文皓勃然大怒,“本王非得杀了那人不可!” 汤阳道:“这不就是了吗?甭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曾有过,就是死罪,所以,对女人是千万不能说全部的真话,要适当地说真话。” “怎么适当啊?你教教本王。”宇文皓一副讨教的神情。 看来,这种事还是汤阳这种老屁股懂得多。 汤阳问道:“那王爷今晚是怎么说的?” 宇文皓道:“就说宫里的规矩啊,十六岁的时候,便有教引宫女来伺候,伺候几天就走,就说了这几句啊。” 汤阳叹气道:“宫里的规矩,十六岁的时候有教引宫女过来伺候,这话可以说,这是真话,但是后面那半截,可以适当地变换调整一下,例如,说王爷对此事十分看重,因此躲避了宫中的规矩,甚至严厉反抗,这王妃听了不就高兴了吗?” 宇文皓怔了半响,俊眸一凝,“汤阳,你这鬼扯的功夫,越发厉害了。” 汤阳道:“王爷,这是对女人必要的手段,您看您,今晚说了真话,有什么下场?您看看那茶几,都摔成什么样子了?” 第153章 那可真是讽刺 宇文皓怒道:“难不成本王今晚这般狼狈,最后错的还是本王?” “王爷肯定没错。”汤阳发挥鬼扯的最高境界,“但是王妃也没错,错的是这件事情本身,本身就不该被提起的,打个比方说,王妃完全不在意王爷以前有过任何的女人,王爷觉得心里高兴吗?” 宇文皓想了一下,“不太高兴,但是至少没今晚这么凄惨。” “凄惨是暂时的,由此可见王妃是真真重视王爷,心里有王爷,所以卑职认为王爷应该踏实地去跟王妃认个错。” 宇文皓瞪了眼睛,“认错?你方才还说本王没错的。” “这和对错无关,夫妻之间哪里有真正的对错是非之分的?不外乎是哄一下,宠一下,日子就过去了。”汤阳继续劝道,可不能让两位主子闹别扭啊,这王府难得才有几天安静的日子呢。 宇文皓被彻底忽悠,顺着汤阳的思路去想了一下,“你说得也对,她也是因为在意本王,才会这般的,如果她听了之后麻木不仁,本王才需要担心呢。” “可不就是吗?”汤阳劝道,“王爷快过去凤仪阁哄哄,女人哄一哄就好了。” 宇文皓站起来,“你留在这里,本王自己过去就行。 ”可不能让汤阳看着他对女人低头,这丢面子。 汤阳微笑道:“好,卑职再叫人送一盅汤上来,王妃和王爷两人一块喝。” 目送宇文皓雄赳赳地出门去,汤阳站在回廊里等,微笑着,看,日子还是可以很美好的。 一盏茶功夫之后,汤阳看到一个人疯狂地跑进来,身后有狂追而至的多宝,宇文皓的寝衣被咬了好几个洞,裤管是一丝一丝,他没命地跑着,像在跳草裙舞。 “多宝,退下!”汤阳怒斥。 多宝见是汤阳,便冲他吠叫了两声,雄赳赳地转身走了。 宇文皓气得嘴巴都歪了,扶着圆柱大口大口地喘气,他要杀了多宝。 汤阳觉得王爷今晚真的很凄凉。 凄凉得让人想笑。 宇文皓怒道:“她太狠心了,明知道本王怕狗,还叫多宝来咬本王。” 汤阳轻声道:“王爷,先进去换身衣裳吧。” 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宇文皓觉得自己的底线被触犯了。 对元卿凌的迁就有点过了。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越想越生气。 又不是他一个人这样,男人都一样,好多男人都三妻四妾呢,他又没有。 而且这是没认识她之前的事情,她有什么理由翻旧账? 生 气一下就算了,还要放狗来追咬他,她就不怕真的咬死了? 好狠心的女人啊,温顺了几天都是假象,她本质就是这么坏的。 “本王决定了,以后都不会再搭理她。”他冲外头的汤阳吼了一声。 汤阳与徐一会心一笑,好,且看能不搭理几日。 元卿凌的气消了。 她的气来得急,也消得快。 在让多宝追咬他,看到他狼狈地跑,那一刻就消气了。 她是在深思。 今晚的事情,仔细想想其实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她以前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包容的人,以前的情史,是完全没有计较的必要。 只要和他在一起之后,他是专心对她就没问题了。 可问题就是,他以后是否能专心对她?他说了一句话,说皇子都是这样。 这个时代,但凡有点地位的男人都会三妻四妾,他不可能例外的,现在对她是否爱意也不定,就算是爱,爱也会过时,不能一辈子保鲜。 看现代的离婚率居高不下就知道。 但是,在现代至少可以离婚,在这里,如果丈夫变心了娶小妾,做正室的只能默默容忍,甚至,还要因为贤名而为丈夫张罗小妾,这辈子会过得特别的憋屈窝囊。 “王妃 ,该睡了。”喜嬷嬷过来道。 元卿凌坐起来,招呼嬷嬷过来,“嬷嬷,我想问你,就咱北唐皇室的这些亲贵们,可有不纳妾的?” “这个……就算现在不纳妾,以后也是要纳妾的,繁衍子孙嘛,王妃不必介怀这个。” “孙王也没纳妾。”元卿凌想起二哥来。 “孙王也是要纳妾的,孙王妃已经在为他张罗了。”喜嬷嬷微笑道。 元卿凌叹气,“就没有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的吗?” “有啊,没银子娶妾侍的平民。”喜嬷嬷笑了,“但是,谁愿意嫁穷人呢?便是寻常女子,也想飞上枝头,这辈子无忧温饱。” 是啊,吃饭穿衣是最重要的,相比之下,丈夫纳妾也能容忍了。 “不让夫君纳妾的女子有吗?” 喜嬷嬷道:“有,但是,会落一个善妒之名,无人再与她来往,怕污了自己的名声。” 是的,落了善妒之名,就没人跟她玩了,沾谁谁臭。 元卿凌叹息,“这时代,对女子太不公平了。” 喜嬷嬷沉默了一下,道:“王妃还是早点睡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元卿凌嗯了一声,拥抱被子而睡。 这份感情来得突然,像一把火,一瞬间烧得很旺很旺。 但是烧过之后,就应该要冷静地思考一下。 人对感情不能像飞蛾扑火。 宇文皓……她脑子里浮起他清隽温润的面容,轻轻地叹气,多希望能对你理智一点啊。 翌日,宇文皓早早就去了衙门,一晚上没睡,带着满腔的激愤和忐忑出门的。 元卿凌在他出门后不久去了怀王府。 在怀王府待了大半天,神不守舍。 和宇文皓冷战的第一天,想他! 鲁妃都看出来了,拉着她出去问什么事。 元卿凌道:“没什么事,心里有个坎,迈不过去。” 鲁妃通透,道:“只要还活着,就没什么坎是过不了的。” 元卿凌自然不能跟鲁妃说她心里的事情,只能笑笑感谢她的宽慰。 鲁妃最近对纪王妃十分关注,一直打听她的病情。 所以,元卿凌不肯说,她就转移话题,道:“听说,纪王妃得了痨症。” 元卿凌一怔,“不是吧?被怀王传染了吗?” 鲁妃可不承认,淡淡地道:“谁知道她接触过什么人?这京中又不是只有怀儿一个人得这个病,或许,是她应有此报。” 元卿凌想起纪王妃开始的时候不愿意带口罩,说不怕被传染,如果真的是被传染了,那可真是讽刺了。 第154章 破案 纪王妃确实是得了痨症。 御医确诊了,纪王花了重金,让御医代为保密。 但是,之前有大夫诊治过,这消息就压不住。 纪王妃从怀王府被元卿凌揭穿之后第二天,就开始咳嗽。 以为只是风寒,叫大夫开了药,殊不知越喝药越咳嗽得厉害。 这病起得很急,也很凶险。 到了发病的第五天,开始高热,咳嗽不止,这才连夜请了御医出来的。 得了痨症,意味着头顶就笼罩着死亡两个字。 但是,她也没有很绝望,因为,元卿凌既然能治好怀王,就一定有大夫可以治好她。 总不能说她元卿凌的医术天下无双。 可她不知道的是,元卿凌不是医术好,她只是有药可治而已。 痨症有些能拖好多年,但是如果发病急,要快也可以很快。 纪王妃属于发病得凶的那一类。 御医开的药,暂时遏制,但是,治愈是不可能的。 纪王虽因王妃的病而烦恼,但是,心情还是不错的。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 破案限定日期的倒数第二天。 纪王妃病恹恹的,但是还发挥着贤妃的本色,为纪王出谋献策。 红袖扶着纪王妃起来,纪王过来牵着她的手,“你躺 着就好。” “不碍事!”纪王妃眼窝深陷,脸上带了一个口罩,叫侍女做的,厚厚的棉布,她带了,纪王就不用带。 屏退了左右,纪王妃看着纪王道:“如今案子已经进入最后的期限,只等楚王被责问免职,王爷便可毛遂自荐,三天之内,力破此案,到时候父皇定对你高看一重,至于杀手那边,安家费妾身已经给足了,他会配合王爷的。” 纪王欣慰地看着她,“本王得贤妃若你,实在是万事不愁。” 纪王妃温柔一笑,“这是妾身应该做的,只是妾身得了这病,暂时也帮不了王爷太多,王爷可多依仗红袖,这丫头是妾身一手培养出来的,可堪重用。” 纪王柔声道:“你的病也不必担忧太多,本王已经在广寻名医,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 纪王妃轻轻地依偎在纪王的怀中,“妾身相信。” 纪王用手慢慢地梳着她的后背,温言继续安慰,“等本王得登大宝,定不负你。” 纪王妃柔柔地笑了,眼底一派冰冷。 “好了,你休息吧,本王也该去军营了。”纪王放开她道。 纪王妃站起来福身,“送王爷!” 纪王转身出去,快步回了自己的房中 ,脱下一身衣裳,冷冷地道:“把衣裳烧掉。” “是!”小厮急忙拿出去。 纪王坐下来,转着手中的玉扳指。 如今,事事平稳,按照他预设的方向走,不需要的人,可以死了。 若不是为了大局,岂会容忍这女人这么久? 案子飞速进展。 京兆府的班底办案本来就有一套,只是之前陷入了瓶颈,不知道如何突破。 如今有了线索,一切就好办。 但是,要在限期之内把案子破了也有一定的难度。 因为,就算有怀疑的对象,也得需要时日证实,且证实之后,需要查找下落缉捕归案。 换言之,没半个月左右,几乎不可能把凶手拿住。 只是,宇文皓和京兆府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现在,凶手基本锁定,他就是合岭道的散花郎周知。 周知,江湖绰号散花郎,擅长暗器,毒针,为了钱,无所不为。 只要锁定了凶手,就算没在限期之内把凶手缉拿,皇上和褚首辅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宇文皓。 这天竟然得了密报,说周知晚上亥时会出现在京郊的破庙里。 宇文皓不管真假,先带人潜伏,结果,还真的把周知拿了 个正着。 回到衙门一审,周知全部招供,各种细节都对得上。 京兆府上下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宇文皓却不得不深思,报告周知行踪的人到底是谁? 而最重要的是,周知竟然没有抵赖,全部招供,至于问到他为何对婴儿手下留情,他的回答十分合情合理,他不忍,因为他有一双儿女。 宇文皓快速命人前往合岭道调查,发现周知的家人已经离开,不知道去向。 问了合岭道的人,说周知确实有一双儿女,双胞胎,现在才一岁多点。 一切都毫无破绽,周知也能说出杀人的经过,连砍人的柴刀也能提供,经过验尸官查证,确实是凶器。 至于施放毒针的转筒,也一并递呈。 宇文皓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了,顺利得像是周知杀了人之后,故意来投网一般,尤其他脸上的神定气闲,不惊不惧,更让人怀疑。 但是,所有一切,指向周知,他也承认,按说,此案也没什么好再继续调查。 宇文皓便把宗卷递交刑部,再入宫亲自禀报明元帝。 刚好,纪王也在御书房伺候。 纪王见到宇文皓来,想到今天就是期限了,倒是聪明,懂得先来请罪。 “你不抓 紧办案,入宫来做什么?”明元帝在练书法,这么多个儿子,字写得最好的是老大,所以,练字的时候多半喜欢老大陪在身边。 宇文皓单膝下跪,“回禀父皇,此案已经告破,凶手也抓获,经审讯,凶手全部招认!” 纪王心中一震,陡然抬起头,竟冲口而出,“不可能!” 宇文皓看着纪王,“大哥的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纪王自知失言,连忙道:“不,我是说五弟此番完成了不可能的差事,实在让大哥惊喜。” 宇文皓似笑非笑地道:“大哥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差事?只是,这不是大哥当着满朝百官给我的期限吗?” 纪王脸色微变,“大哥当时并不知道案情如此复杂。” 明元帝淡淡地扫了纪王一眼,然后面带欣喜地看着宇文皓,“好,此案是否下了判决?” “回父皇,已经移交刑部复核。” 京兆府可自己处理大案,不必移交刑部,但是因为引起了各方的重视,且给了京兆府破案期限,所以,宇文皓把案子移交刑部再由刑部判刑,刑部执行,以示公允。 明元帝很意外,眸色不禁柔和了一些,“嗯,你做事很周全,朕很欣慰,说说这案子吧。” 第155章 本王要问罪 宇文皓把破案经过说了一遍,但是隐瞒了元卿凌验尸和有人告密周知下落的事情。 倒不是要剥夺元卿凌的功劳,而是纪王在此,他不想让纪王知道元卿凌曾参与此案。 至于有人告密一事,他还要调查,暂不能告知皇上。 纪王听得凶手叫周知,已经神色木然了。 明元帝对宇文皓大加赞赏,他心头恨得发酸,但是,面上却还是得欣慰地赞赏一番。 也无心陪明元帝练字,他忿忿出宫,直奔纪王妃的屋中。 纪王妃刚吃了药,在床上躺着,见他气冲冲地进来,不由得问道:“王爷怎么了?” 纪王盯着她,“你可知道,宇文皓已经破案,周知落网了?” 纪王妃大吃一惊,连忙撑起身子,骇然道:“不可能!” “本王本来也觉得不可能,”纪王慢慢地走近,眸色冰冷,“但是,本王听到了他禀报案情的经过,他在城郊破庙抓获了周知,周知也对杀人一事,供认不讳。” 纪王妃看着他脸上近乎狰狞的神情,“王爷为什么这样看着妾身?” 纪王冷声道:“王妃,周知为什么会去城郊破庙?” 纪王妃一怔,“妾身也不知,妾身病了几日,压根就没传过他来。” 她的脸色,也慢慢地冷峻起来,用一种几乎不能相信的口吻问道:“妾身明白了,王爷是在怀疑妾身,妾身为王爷策划此事,最后妾 身再把这个功劳送给宇文皓,是吗?” 纪王盯着她好久,才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王妃当然不会这样做。” 纪王妃眸子空洞,“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希望王爷明白这个道理,妾身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如果王爷对妾身有任何怀疑,可尽管休弃妾身,妾身绝无怨言。” 纪王坐下来,脸上带着微微笑,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握住她冰冷的手,“本王失言,王妃别怪,这事来得突然,本王一时误会了。” 纪王妃看着他,“王爷误会谁,都不该误会妾身,妾身嫁给王爷十一年,殚精竭虑,只为王爷登上太子之位,王爷一天还只是王爷,妾身都不甘心。” 纪王温柔地道:“本王知晓你的心意,是本王错了,别气。” 纪王妃把头枕在了纪王的肩膀上,柔声道:“妾身怎么会跟王爷置气?只要王爷明白妾身的心就好。” 纪王想了一下,道:“这毒针射入心脏,按说不可能查得出来,京兆府竟有这般能耐人?” 纪王妃道:“此事王爷还得细查才是。” 纪王放开她站起来,“王妃言之有理,本王立刻命人调查。” 纪王转身出去了,姿态决然。 纪王妃看着他的背影,眸色阴翳。 侍女红袖前来,蹙眉轻声道:“王妃,王爷怀疑了。” 纪王妃冷冷地道:“我既然让周知落 网,就不怕他怀疑。” “王爷会追查出来吗?” 纪王妃哼道:“他追查不出来,只能是怀疑。” 她心头冰冷。 方才所言,句句真心。 夫妻十一年,她殚精竭虑,为他筹谋登上太子之位,但是,如今他以为胜券在握,竟要对她下杀手。 得病之后,她想起在怀王府里的一举一动,虽然曾进过怀王的屋中,但是她知道保持距离,且绝不久留,不会轻易传染上。 唯一的可能,则是在怀王府的那几天,他命人为她熬的汤。 费了一些周章,从他身边的小厮得知,她喝的那些汤,都掺了怀王喝剩要拿去倒掉的汤。 素知他狠毒,却不知道他竟会对她下手。 她死于痨症,无人会怀疑她的死因,父兄会继续支持他,他若再伤心一番,皇上定会对他格外怜惜,毕竟,她是因照顾怀王而得病的。 生生地把这个功劳送给了宇文皓,她是不得已。 若不打压了他,她就彻底失去利用的价值。 要掌控他,就得不断让他知道,失去了她,他将困难百倍。 京兆府今晚庆功。 宇文皓喝了好多酒,主要还是今晚没架子,一直被京兆府的官员敬酒,这一不留神,就喝多了,喝得还不是普通多。 徐一送他回到王府门口,他刚下了马车便抱着门口的老槐树一阵狂吐,简直就是人肉喷泉,徐一看得心惊胆战,会不 会有人因为呕吐而死的? 宇文皓吐完,人反而清醒了一点儿,指着徐一就怒斥,“你……驾车太颠簸。” 徐一伸手扶他,“是,是,卑职知道错了,咱回小啸月阁吧。” 宇文皓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道:“不要你扶,本王要去凤仪阁。” “好,好,去找王妃。”徐一追上来,看他走得东倒西歪的,就担心他摔倒。 “本王去问罪!”宇文皓吼声震天,“她算什么东西?给本王看什么脸色?” “王爷您小点声啊!”徐一恨不得捂住他的大嘴巴。 这让王妃听见了,又要生气了。 宇文皓跌跌撞撞一路骂骂咧咧,来到了凤仪阁的门口。 撑着门口的树,又是一阵狂吐,吐得连多宝都嫌弃地躲在一边去。 宇文皓吐完,继续指天日地大吼,“她凭什么生气啊?本王就不该宠着她的,宠得无法无天,不知道谁是主子了,在这王府里,本王才是主子,她算什么?” 元卿凌在他吐的时候就出来了,站在廊前,看他吐得黄疸水都出来就心痛。 正想着上前扶他,就听到他在骂了。 她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 宇文皓眼前的东西晃动得很厉害,但是,他还是精准地瞄中了站在廊前的元卿凌,他东倒西歪地进去,一路进去一路指着元卿凌,“本王有话跟你说!” 元卿凌冷冷地问道:“尽管说, 你宠得谁无法无天?谁不把你当主子?” 宇文皓喷了一口气,伸手扶住额头,求生欲很顽强地转身指着多宝,义正辞严地道:“就是这条死狗,本王就不该宠它,竟然敢咬本王,是不是无法无天了?” 徐一惊愕,王爷的口才真好,都醉成这个样子了,条理还这么清晰。 多宝很不甘心,呜呜两声,也懒得跟醉汉计较。 宇文皓怼完多宝,残余的自尊心让他很不甘心,觉得窝囊,努力站定身子,“我有话跟你说。” 元卿凌看他站都快站不稳了,脚一个劲地崴,身子软绵绵的。 “好,进来说!”她示意徐一扶他进去,再低声吩咐绿芽去给他熬醒酒汤。 徐一扶着宇文皓飞快地进去,对元卿凌轻声解释,“王妃别放在心上,王爷喝多了,别看他现在这么凶,就是没牙的老虎。” “徐一你滚!”宇文皓一脚踢向徐一的屁股,气得要紧,这东西,吃里扒外。 徐一捂住屁股跑了出去。 他扶着桌子,慢慢地在桌子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来,一坐下来就想睡觉,好晕啊,好困啊。 不,不能睡,有话必须要说清楚。 他努力睁开眼睛,怒瞪着元卿凌,他以为自己的眼睛瞪得像灯笼一样大,但是,元卿凌看到的只是眯起了一条小缝。 他重重地一拍桌子,“罪人!” 绮罗忍不住,笑了出来,王爷审案呢? 第156章 原因 宇文皓捂住脑袋,尽量地集中精神,手无力地扬了几下,嘟哝不清地道:“闲杂人等,都出去!” 其嬷嬷和绮罗连忙出去,顺势把门关上。 宇文皓看着她,神情有些激动,“你……你不能生气。” 元卿凌道:“我没生气。” “你骗人!”宇文皓想起前晚的遭遇,她不生气才怪! “你喝醉了!” 他一拍桌子,“本王没喝醉。” 元卿凌看着他的手掌,都拍得红肿了,“算了我不生气了。” “你肯定生气,我不信你,”宇文皓指控,借着酒气一个劲地发泄,“是你一直问的,本王都说了没有,你还要一直问。” “好,我错了,我不该问。”元卿凌不跟他计较了,这两天,她也难受。 宇文皓开始进入喋喋不休模式,“可以问,但是不能一直问,本王都说没有,你还不信,还要问。” 元卿凌也忍不住了,“我不一直问,你也不会说啊。” “本王说了没有!”他眸子充满了怨恨。 啊,倒是犯倔了,“但事实你有!” 宇文皓怒道:“没有,是你笑话本王,本王才有的。” 元卿凌一怔,“什么意思?什么我笑话你才有?我不笑话你,就没有吗?” “没有!”宇文皓一字一句地道,眼神还是充满了指控。 “愿闻其 详!”元卿凌看着他。 宇文皓脖子缩了缩,虽然醉醺醺的,但是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热,“反正就是没有。” 元卿凌摊手,“好,我信你没有。” “你不信!”他酒气喷过来,眯起眼睛盯着她,“撒谎的女人!” 元卿凌沉住一口气,算了,沉不住,一拍桌子,怒目圆瞪,“说,到底有还是没有!” 他顷刻耷拉脑袋,“没有!”为什么要忽然凶人? “每一个皇子都有,这是宫里的规矩,你说的。”元卿凌再厉声问道。 宇文皓嗫嚅半响,“母妃花银子了,哄了父皇。” “为什么?”元卿凌一怔。 宇文皓别扭地转过脸去,“那个宫女太丑。” 元卿凌看着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太丑了?你不是说模样身段都是极好的吗?” “那是父皇认为,可本王认为太丑。”宇文皓辩解。 元卿凌有点不信了,“可你还记得她叫梨儿。” “在殿中光聊了三天,谁不记得?”宇文皓觉得有点想呕血,脑袋被气得太晕,气得都眼花了。 元卿凌其实都不太介意这事了,但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奉旨那啥,怎么可能光聊天? “你不是嫌弃她丑,你是因为那时候心里有褚明翠,是吗?”元卿凌问道。 “倒没想过。”宇文 皓说,但是神情有些古怪。 元卿凌看着他,“也就是我受伤的前一天晚上,你是第一次和我?你说实话,我不生气。” 宇文皓摇摇头,“不是!” 元卿凌立刻起身,转身要要出去。 宇文皓跳起来,“你又骗人,你说不生气的。” 元卿凌伸手拉门,宇文皓一个箭步冲上来,没站稳,跌在了地上,却依旧不忘辩解,“第一次是太后逼我们圆房那一次。” 呃,对啊。 元卿凌连忙回头扶起他,“我不是生气,我想看看绿芽的醒酒汤做好了没有?我说了不生气就不生气。” 宇文皓低头,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 舍不得用太大的力气,又不愿意丢了自尊,牙齿发恨地印下去,甚至连牙齿痕迹都没留下多深。 “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吵架我心里难受。”他看着她的脸,望着她的眼睛,很沮丧地道。 元卿凌眼底一柔,“好,我们不吵架了。” “抱一下!”宇文皓拥抱她入怀,整个身体却是沉沉地压在了她的身上,直接倒下去。 元卿凌笑了,“这是地上,有什么到床上去说。” 他一动不动地压在她的身上。 “宇文皓,起来!”元卿凌拍着他的后背。 打鼾的声音,在她耳边悠然地响起。 元卿凌无力地垂下双手,好,还睡 着了! 最后,不得不叫徐一进来才把他给挪开。 元卿凌揉揉后背,这人死沉死沉的。 醒酒汤也喝不了,怎么拍都不醒,元卿凌只得任由他睡了。 穿着寝衣,枕在他的胸口,会没有吗?嫌弃人家丑?就是矫情。 她笑了,虽然可信程度不高,也有可能是因为怕她生气所以撒谎,但是不管怎么样,看得出他是真在乎她的。 她真的也不在意了。 不过,真的没有吗? 带着这个疑问,她也困了,打了个哈欠,慢慢地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便觉得身上有一双手在漫游,有身子沉沉地压上来。 她睁开眼睛,还没说话,嘴唇便被堵住,像一道火焰,快速地便烧了起来。 她再闭上眼,无力反抗,太困了。 唇沿着脖子下滑到锁骨,再一路往下,元卿凌吸了一口气,全身的细胞都被调动了起来。 她抱着他的坚实的后背,轻而舒适地叹了一口气,感受着底下的温热的火焰在扩散。 他一点都不温柔,狂野而肆意,进入的那一瞬间,还是有微微的刺痛,但只是微微地,很快,随着他的动作,只剩下感官的刺激与新奇。 沉醉的人,脑子几乎不太能思考,只能随着本能驱动。 一室的旖旎,羞得外头的多宝都缩进了狗屋里。 过后,宇 文皓反而清醒了许多,许是出了一身汗,挥散了酒气。 抱着元卿凌,他的唇还在她的耳边轻琢。 元卿凌疲惫不堪,“快睡。” “不睡,不困!”他纠缠着,“你都不搭理我两天了,我得补回来。” 元卿凌拉开他的手,睁开眼睛看他,“真不睡?” “不睡!”他眸子深邃。 元卿凌顽皮一笑,翻身上来压住他,身子整个贴在他的身上,“好!” 他眸子的颜色变得越发深褐,期待地看着她。 “为什么没有?”元卿凌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不过,也给他甜头,唇在他的耳边厮磨。 宇文皓道:“我有病啊。” “什么病?”元卿凌轻笑,气丝丝缕缕地喷在他的耳朵旁边,引起他一阵阵的战栗。 “第一次和你圆房,不还得吃药吗?”他小声地说,像是十分羞耻的事情。 “那是因为你对我没兴趣,你说的。”元卿凌道。 宇文皓抱着她,“我对那丑宫女也没有兴趣。” “真的?” 宇文皓老实地道:“所以母妃认为我有病,花银子收买了教引嬷嬷和宫女,在父皇面前为我遮瞒了过去。” 元卿凌不解,“为什么要遮瞒?直接告诉父皇不行吗?” 宇文皓淡淡道:“皇子一旦那方面有隐疾,基本便可以确定没有夺嫡的可能了。” 第157章 又得赏赐 元卿凌问道:“那你母妃可为你找御医或者大夫治疗过?” “找过,但是我不配合,母妃一直都很生气。”宇文皓道。 他揉着她的脸,“不生气了吧?” “本来就不生气,那天晚上我就说过不会生气的。”她从他身上下来,笑盈盈地道。 换他压了上去,“骗人,我再不信女人了。” 还是老汤说得对,对女人只能说一半真话。 其实当年不完全是这样,当年是本来领了两个宫女过来给他挑,他挑了另外一个,结果母妃说那个不好,给他换了。 那时候他刚有主意,人格在形成的阶段,喜欢自己做主,对母妃的霸道也开始感到不满且会潜意识地反抗。 他是为反抗母妃,才故意不碰那宫女的,当然也真的是太丑了。 母妃果真以为他不行,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也拒绝治疗,因为一旦治疗,就会被母妃识穿,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承认他是故意哄骗母妃,这也导致这么多年,他身边一个通房或者妾侍都没有。 传出公主府的事情之后,母妃马上就知道他是冤枉的,因为母妃始终还是不信他对女人有兴趣。 他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元卿凌一下子从沉迷中清醒过来,看着趴在自己的身上的 男人一脸古怪的笑容,“傻笑什么?” “没有!”他笑容一收,马上又埋头苦干。 元卿凌觉得他神经兮兮的。 又总觉得他说的那段往事,很有可疑的地方。 可无从考究,她也学聪明了,不要问以前的事情,以前是过去的,她现在需要的是看紧以后,不,是盯紧。 翌日,宇文皓回了府衙,元卿凌入宫禀报怀王的病情。 明元帝自然没那么早接见她,她便到太上皇宫中溜达。 多福迎接她进去的,她现在身上有狗的气味,多福更加喜欢。 老头喝着小茶,在院子里悠闲地坐着,还翘起了二郎腿。 元卿凌上前见礼,老头眼睛一眯,“哟,这不是楚王妃吗?贵人啊!” 元卿凌一听这充满了讽刺与怨气的话,就老实地上前请罪,“这些日子忙于治疗怀王的病情,疏于入宫给老爷子请安,老爷子恕罪!” 老爷子也没真生气,问道:“小六怎么样了?” “回老爷子的话,病情已经控制,不会再传染人了。”元卿凌道。 “真的?”老爷子很是意外,看着她道:“你倒是本事,御医都没办法治好,你却半个月多就给治好了。” “也没好,只是暂时控制住,还得吃半年左右的药。” “还 有半年就是好事。”老爷子一副过来人口吻地说道。 元卿凌道:“是啊,生命诚可贵!” 她上前一步,“太上皇最近身体可好?” “今日一起,不知道怎地有些脑壳发痛,你过来揉揉。”太上皇一脸惨情地道。 元卿凌自然得先检查一番,听心跳,打脉搏,看舌头,望眼睛观脸色,中医的望闻问切都给做了齐全之后,才绕到身后,手指压住额头和太阳穴,开始慢慢地摁揉起来。 太上皇闭着眼睛享受。 常公公端着糕点过来,看到元卿凌在给太上皇摁揉,问道:“王妃,太上皇怎么了?” “他说头痛。”元卿凌道。 “头痛?”常公公连忙把糕点一放,急问道:“太上皇,要紧吗?怎么方才没听您说头痛呢?” 太上皇瞪了他一眼,“孤是不是连放屁都要告诉你啊?” 跟了他那么多年,一点眼见力都没得。 常公公讪讪地道:“那不用的。” 元卿凌微微笑了,但是手里依旧用劲揉着。 人老了,其实和小孩子一样,需要人家的关注和宠爱。 揉了一会儿,太上皇让她坐下来,还赐了一块糕点给她。 “伤势都好了吗?”太上皇看着她问道。 “好了!”元卿凌吃着糕点,笑盈盈 地回答。 “这么愚蠢,你死不死啊?”太上皇嘴巴一向毒舌。 元卿凌撇嘴,“没死成。” 就知道,来这里肯定没少挨骂。 太上皇瞪着牛铃大的眼睛,“前一次入宫,孤才说了你,让你事事得想到最绝,最尽头,你难道脑子是残的?不知道小六的病是关键?” 元卿凌感叹,脑残这个词,有点穿越啊。 “知道,知道,一时大意。”元卿凌确实该骂,其实当天怀王被下毒,她就应该警觉的。 但是,当时一门心思想着对方是针对怀王,没想到自己了。 “大意就容易掉脑袋。”太上皇摆摆手,算了,懒得说她,有些人是一辈子都学不来机灵的,她就是那一类人。 这种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蠢死。 在太上皇处寒暄了几句,便见御书房的公公过来,“王妃,皇上传您过去。” 元卿凌哦了一声,站起来便要告退。 太上皇道:“等一下!” 元卿凌看着太上皇,有点明知故问,“太上皇还有什么吩咐?” 太上皇对常公公道:“那几颗石头拿给她。” 常公公应道:“好嘞,就知道您肯定是给王妃留着的。” 元卿凌笑眯眯地道:“瞧您,客气什么呢?我来一趟也没带什么东西来。 ” “知道就好,下次再空手来,仔细你的耳朵!”太上皇怒瞪了她一眼,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实在让人气愤。 “一定一定!”元卿凌聆听教诲,巴巴地看着里头。 常公公手里捧着一个檀香木盒子走出来,走到元卿凌的面前打开。 元卿凌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盒子里头,装着三颗冰种翡翠,都是圆润通透的,做成圆珠状,每一颗都差不多一个乒乓球大。 元卿凌前生的时候,对珠宝首饰都都不屑一顾,唯独,对翡翠情有独钟。 如果是在她所在的年代,这几颗毫无瑕疵的冰种翡翠,起码价值过过千万。 “擦擦你的口水,带着这些玩意走吧。”太上皇淡淡地道。 没出息,不就是几颗石头吗?至于震惊成这个样子? “这太贵重了。”元卿凌知道他要送自己礼物,但是没想到这么珍贵,一时,还真不敢收。 “收吧,以后你的孩子一人一颗!”太上皇看了她的肚子一眼,“便算是孤提前给他们的礼物。” 元卿凌汗颜,“我也生不了三个那么多啊。” “三个都生不了做什么女人?狗一胎都有七八只,你还不如狗了?”太上皇横眉竖眼。 元卿凌哀怨地看了多福一眼,真不如。 第158章 生孩子的事情 常公公笑道:“王妃,您就赶紧拿着走吧,这翡翠可罕见了,寻常得不到这么好的,这是逍遥侯前两天入宫送给太上皇的,他喜欢得不得了,但是也没自个留着。” 元卿凌感动得不得了,正欲推搪几下,太上皇怒吼一声,“到底要不要?不要滚蛋!” 元卿凌一手抢过盒子,躬身道:“是,孙媳妇告退。” 最是不能推却老人恩了。 元卿凌离了乾坤殿,带着盒子去见明元帝。 明元帝看了几眼她的盒子,心不在焉地道:“这不是逍遥侯给太上皇的翡翠么?怎么?都给你了?” “是啊,”元卿凌看了他一眼,连忙递上,“父皇是不是喜欢?那我便借花献佛,送给您。” 明元帝摆摆手,“太上皇给你的东西,你就留着吧,朕对石头没什么兴趣,只是,太上皇似乎对你颇为看重啊。” 太上皇最是喜欢翡翠的,这么几个宝贝,他见过一眼,太上皇连忙就让常公公藏起来了,如今竟全部送给了元卿凌? 看来,太上皇真不是一般喜欢她。 太上皇的意思…… 元卿凌见明元帝兀自沉思着,讪讪地 收回手。 明元帝收敛了心神,道:“老六情况如何?你说一下。” 元卿凌把治疗和进展都说了一遍,明元帝虽然一直命人打听病情,但是,听元卿凌亲口说,还是安心不少。 “如此说来,朕也能去看他了?” “是的,如今怀王的病情已经基本没有传染性,父皇可以去看的。”元卿凌道。 明元帝让她坐下来,自己也走下来到旁边的椅子坐着。 元卿凌来御书房这么多次,还没得过这般恩宠,一时有些忐忑,但是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最近和老五还算太平吧?”明元帝问道。 之前她受伤,老五紧张得很,想来两人的感情已经稳定。 元卿凌不知道皇上问这话的用意,但还是如实回答,“回皇上的话,王爷对我很好。” 明元帝安慰地点头,“你懂得医术,可有为自己调理一下身子?” “回父皇,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元卿凌没想到皇上还惦记着她的伤势,有些感动。 明元帝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嗯,得好生调理,这个关系到以后的……嗯,以后为皇家繁衍子孙,也是要 有好的身体。” 这话本不该是他说的,但是也只能他说,否则让谁去说,都少不了要揣测一番,尤其是皇后那边,最是不能交代这些话了。 至于贤妃,算了! 元卿凌一怔,顿时明白过来,羞得是满脸发热。 明元帝说开了,话也顺了,反而没那么不自然,“若自己不会调理,便叫御医开个方子,连续服用三两个月,便定有好消息。” 若只说一句,元卿凌不会多想。 这那么难堪的话题,皇上却一再地说,就不得不让元卿凌深思了。 但是,深思也不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她只得是尴尬地道:“是!” “得了,去吧,朕今日跟你说的话,你回去跟你家老五说说就成,旁的都没必要多言语一句。”明元帝添了一句。 元卿凌福身告退,但是心里却很疑惑。 晚上,夫妻二人在床上不办正事只分析皇上今天的话。 元卿凌道:“你父皇,为什么这么关系我生不生儿子的事情?” 宇文皓抱着她,手指缠绕她的发丝,“你觉得呢?” 元卿凌胆大包天地推测,“他是不是想册立你为太子啊? ” 宇文皓摇头,“不会,这一年,父亲对我十分冷淡,也很失望。” “那是因为我……在公主府的事情,现在我们都和好了,而且,想必这件事情之前,他对你是很看重的吧?” 宇文皓说:“立太子,要么立长,要么立嫡。” “有可能立贤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笑了笑,侧头去看她,“在你心里,觉得我是贤良之才?” “不!”元卿凌一口否认,“贤良担不上,忠和勇倒是绰绰有余的。” 宇文皓双手枕在脑后,深思起来,父皇真有这心思吗?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想当太子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笑了笑,“说不想,虚伪,但是说想……代价太大。” 元卿凌趴在床上,手肘支撑着床褥,“我其实觉得,父皇是在窥探太上皇的心思,太上皇重视你,如今我又得太上皇这般恩宠……” 宇文皓怔了一下,看着她,“你的意思是父皇未必是真的想立我,只是顺从太上皇的意思?” “有这个可能啊,父皇不管是皇子太子,或者是现在的皇上,这辈子都习惯性地听太上皇的意 思,只要太上皇还活着一天,他都会以太上皇为尊,这个是日积月累的心理习惯。” 宇文皓深思了一下,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元卿凌撑着头,“如今只能说父皇是有倾斜于你的想法,所以才会过问我生儿子的事情。” 宇文皓望着她,“我们生儿子,是因为我们想拥有一个孩子而不是为了其他。” 元卿凌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之前忘记吃事后药了。 应该是在安全期内吧? 又忽然想到,她来这里这么久,似乎还没来过大姨妈啊。 来多久了?她掰着手指算,起码也有一个半月了吧? 她顿时哭笑不得,会不会原主还没来大姨妈?这古代的女人发育迟缓,十七八岁才来大姨妈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如果不是呢? 天啊,原主才几岁啊?貌似是十七是吧?十七岁就要做母亲了? 虽然在这个时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她不能接受啊。 再想起太上皇说的要生三个,她真有一种当场命丧此地的念头。 她悲戚地道:“孩子的事情,我们不着急,慢慢来,在最好的状态里生是最好的。” 第159章 去逛街 宇文皓没留意到她的失神,只是翻身压了过去,“这可不由得你控制,这是咱和孩子的缘分。” 帐幔一拉,袖子一挥蜡烛熄灭。 “今天能不能休息啊?”漆黑中,只听得元卿凌求情。 “过两年再休息。”宇文皓唇压了下去,压根不给她开口说话的余地。 一屋旖旎! 翌日,孙王夫妇过来王府做客。 宇文皓办完公事就回来了,和孙王在客厅里说话,元卿凌则与孙王妃在院子里散步。 孙王妃心事重重的样子。 “二嫂怎么了?”元卿凌问道,伸手捶了一下后背,腰酸背痛啊。 “没事。”孙王妃淡淡道,瞧了她一眼,“你腰没事吧?老捶它干嘛?” “没事!”元卿凌收回手,学她那样淡淡地回了一句。 孙王妃笑了起来,“得了,这谁还没经历过?” 元卿凌讪讪,“二嫂想多了,我只是累。” “明白的。”孙王妃说着,指着前面的石凳,“坐会儿吧,不想走了,走不动。” 元卿凌陪着她过去。 坐下来之后,孙王妃忽然问元卿凌,“听说你之前不许老五娶褚明阳。” 简直冤枉。 “是的,我不给他娶。” 孙王妃错愕地看着她,“你怎敢这样啊?” 元卿凌想起之前听说孙王妃也要为孙王张罗侧妃侍妾,道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啊,谁要跟其他女人分一个夫君?” “都是这样的啊!”孙王妃喃喃地道。 “可我不愿意。” 孙王妃看着她,“你不愿意有什么用?你不愿意,总有人会为他张罗的,还不如自己亲手张罗。” 元卿凌看着她,“所以,你要为二哥张罗妾侍?” 孙王妃默然点头,“在物色了。” 她怅然地叹气,“我嫁入孙王府这么多年,至今还没生出儿子来,若是其他人,早就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了。” 元卿凌记得孙王妃只生了女儿。 “二哥要求的吗?”元卿凌问道。 孙王妃摇摇头,“不是。” 她看着元卿凌,“听说,现在皇上就看哪位亲王可以先诞下子嗣,便立谁为太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位亲王,就愣是没一个生儿子的。” 元卿凌想起皇上的话,孙王妃说的应该是有几分真的是皇上的心思。 只是,不立长,不立嫡,不立贤,只看生不生得出儿子? 皇上该不会以为亲王们都生不出儿子来吧。 那皇上单独交代她那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心思好难猜啊! 她对孙王妃道:“如果没人逼着你为孙王纳妾,你就不要自作主张给自己添堵,男人是自己的,娶了侧妃你以为是给出去 一半吗?不是的,是整个人都没了,不是唯一的,不要。” 孙王妃定定地看了她好久,才慢慢地道:“说实话,以前我很不喜欢你的。” “我也很不喜欢以前的我。”元卿凌真心地道。 孙王妃笑了笑,“但是,最近我可喜欢你,你说的话很有道理,虽然我做不到,可听听心里就很舒服。” 元卿凌知道无法劝服她,有些思想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可改变。 送走孙王夫妇,宇文皓带着元卿凌去了怀王府。 按照往日那样,先检查再给药,说一会儿话,便可以走了。 “不如我们去逛街吧。”元卿凌见时候还早,而他也鲜少得空这样陪着自己,来这里这么久,经过几次大街,但是都没有逛过。 宇文皓兴致也很好,两人漫步而走。 绿芽和徐一跟在后头,不徐不疾地走着。 元卿凌对北唐了解不多,但是,光看这京中的繁华,想必北唐是富庶的。 走了一间又一间的店铺,米粮店,珠宝店,绸缎庄,医馆,就连纸扎店都进去看看,让绿芽很害怕,王妃怎么那么疯呢?那地方卖的都不是活人用的东西。 元卿凌却很开心很好奇,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纸扎店,竟也装潢得如此豪华,问了一下价格,里 头的东西可贵了。 “这纸扎店卖这么贵,有生意吗?这寻常百姓都买不起吧?” “这只怕是专门做富人生意的,有些人生前未必孝敬老人,但是死后舍得花银子。”宇文皓淡淡地道。 元卿凌觉得也是,她看到来往的人衣衫华贵,对宇文皓道:“京中真的很繁华,连个乞丐都没有。” 宇文皓却微微摇头,“来这条街购买的人,都是家中殷实的人。” “这样啊?那我们到别处去转转。” “不要去了,就在这里附近走走。”宇文皓道。 元卿凌道:“我想看看,走吧。” 徐一道:“王妃,这里是京中最繁荣地段,其他没什么好走的。” “也不打紧,四处走走嘛,我想看点不一样的东西。”元卿凌兴致勃勃地道。 宇文皓想了想,让她上马车,带她去一个地方。 马车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停下来。 下马车之前,宇文皓道:“你紧跟着我,这里人很多,乞丐小偷骗子也多。” 元卿凌听得外头人声鼎沸,看来这里确实很热闹,她道:“好,我知道了。” 帘子掀开,元卿凌本以为会看到一条通达宽广的大街。 但不是。 宇文皓扶着她下了马车,就站在街口,看着那狭小而拥挤的街道,一旁是商铺,一旁则是 小贩。 人真的很多,人头挤人头,像极了五一的各大景点。 这里的人,不再单一,有穿着普通,有衣衫褴褛,有奇装异服,仔细看看,其实也不是奇装异服,不过是补丁多,各种颜色都有。 小贩会扯开嗓子吼着叫卖,商铺的小老板站在门口吆喝,所有的商品都在突出一个主题,便宜。 路边蹲着好多乞丐,但是他们也不主动上前乞讨,就是坐在那里,巴巴地看着来往的人。 偶尔,有人丢下一个馒头,便会被疯抢。 元卿凌看到一个小乞丐,抢不过其他乞丐,愣是抱着一名乞丐把嘴巴伸过去咬了一口,最后被打了一巴掌,但是他却满足地笑了起来,嘴巴啧啧地吃着。 他慢慢地退回去,元卿凌才发现,他只有一条腿,她多看了那乞丐一眼,想让徐一给他点银子。 徐一已经很自觉地去买包子,抱着一大堆回来,一人分派两个。 元卿凌不解,“为什么他们要在这里乞讨?这里的人看着也不富裕,到方才那条街上,只怕还能落个铜板子儿吧?” 宇文皓道:“一则,驱赶,不给去。二则,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有同情心,兴许会给几个馒头,可总有那么些人,喜欢把底下的人折腾的死去活来,只为得意一笑。” 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第160章 一巴掌打死你 元卿凌看到宇文皓脸上是有一种不安的情绪。 她问道:“怎么了?” 宇文皓轻轻舒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只是觉得无力。” 他是皇家的人,他可以致力改善百姓的生存环境,但是,力量到底薄弱。 元卿凌明白他心里所想,便更觉得这个男人真实可爱。 一路往前,也得是强行挤进去的,尽头有一家医馆,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些病人直接躺在街上,衣衫脏乱破烂,苍蝇乱飞。 “这么多人排队?不能去别的医馆吗?”元卿凌问道。 徐一笑了,“王妃,别的医馆他们也上不起啊。” “上不起?那政府……朝廷可有医馆之类的?” “有,惠民署医。”宇文皓道。 元卿凌问,“那惠民医署也很贵吗?” “京中只有两家惠民医署,如果排队看病,好点的等三五个月,若久的等上一年也是有的。” 元卿凌震惊,“只有两家惠民医署?京都这么大,怎么可能应付得来?” “京中各处都有医馆,只是不是寻常人能看得起。”宇文皓郁声道。 元卿凌懵掉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啊?朝廷难道就不能多建几所惠民医署吗?” “没大夫。”宇文皓牵着她的手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才慢慢地解释道:“但凡学到医术出师的,都会选择自己开医馆,怎么愿意到惠民医署供职?公食钱就和做一个衙役差不多,学医数年的人,自然不愿意这样平庸。” “那如果重病之人,排不上号,或者也看不起医馆,那怎么办啊?” 徐一先回答,“那就没办法了,有赤脚大夫找赤脚大夫,找不到赤脚大夫,那就等死。” 元卿凌听了这些,心里不舒服。 但是,这些局面她也没有办法改变。 一路回去,她也比较沉默。 她家里所有的成员都基本是医务人员,对医疗卫生的问题是最为关注的。 聚会的饭桌上,讨论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医疗条件,器械的进步和药物的研制。 而现在这些问题都不必讨论,因为,很多人都没办法医疗。 一整天,闷闷不乐。 宇文皓心情也不大好,躲在书房里沉思。 翌日,宇文皓回衙门之后,元卿凌去了一趟怀王府便回来了。 这刚回到王府,便听得绿芽说 元卿屏来了。 她正好坐着心里乏闷,便对元卿屏道:“陪我出去走走。” “去哪里?”元卿屏的侍女带了很多东西来,她道:“这是祖母给你的。” 元卿凌看了一下,都是绸缎,点心,补品。 “祖母怎么给我张罗这么多东西?”元卿凌问道。 元卿屏道:“祖母知道你受伤过,听得我来,便叫我送这些东西给你。” 元卿凌有些内疚,最近只回去看过老人家一次。 “祖母身体怎么样?” 元卿屏道:“就那样吧,没多好,但是也没恶化。” “我过两天回去看她。”元卿凌道。 姐妹二人出府上了马车,车把式问道:“王妃去哪里?” 元卿凌问绿芽,“昨天咱去的是哪里?” “兴平大街。”绿芽道。 “那就去兴平大街。”元卿凌道。 车把式应道:“是!” 马车压在青石板驰道上,驶出了王府大街。 没多一会儿,马车便停下来了。 “王妃,到了!”车把式说。 元卿凌掀开帘子,却看到这不是她要去的地方,而是昨天第一次去的大街,依旧繁华富贵。 元卿屏却已经下 了马车,兴奋地道:“姐姐,我们去胭脂铺子,我要买好多东西。” 说完,便伸手过来牵元卿凌。 元卿凌只得先陪她逛逛。 她没什么好买的,但是元卿屏很喜欢,尤其喜欢香薰铺子和胭脂铺子。 买了几个香囊,两人就转进了胭脂铺子。 这一进去,便看见褚明翠和两个少女在挑选胭脂,身后带着一群仆妇,排场很大。 褚明翠看到元卿凌,也是微微一怔,但是随即含笑打招呼,“楚王妃,好巧!” 元卿凌道:“齐王妃,确实巧。” 听得褚明翠叫楚王妃,她身边的两名少女都抬起头看她。 左侧的少女身穿秋香色百花纹锦缎百褶裙,绾着双丸髻,簪了一根白玉凤尾钗,面容冷艳,美得十分恣意,像一朵半开未开的红玫瑰。 站在褚明翠右侧的少女,显得瘦弱一些,三角眼,五官也是褚式的精致,只是穿着要比左侧的少女稍稍差点,所戴的珠钗看着也不是上等货色。 褚明翠对两人道:“明阳,明凤,还不上前见过楚王妃?” 元卿凌的眸光,落在了褚明阳的身上。 她的美,是热烈 而带刺的,神情冰冷,不屑,她也没见礼,只是淡淡地看了元卿凌一眼。 至于右侧的那名少女,褚明凤则睥了元卿凌一眼,更是没好脸色,只冷冷地对掌柜道:“你这是什么地方?随便闲杂人都能来了吗?什么楚王妃?谁不知道她这楚王妃是怎么抢来的?不要脸!” 元卿凌知道自己的短板,吵架从来都是被完虐的。 所以,她转身,想带着元卿屏走。 元卿屏一下子挣脱她的手,上前指着褚明凤就破口大骂,“你说谁不要脸啊?我大姐的楚王妃是怎么得来的你正经儿说说,抢谁的?抢你的吗?你想当楚王妃吗?你凭什么?一个庶出的,也敢在这里叫嚣,褚家家教素来严谨,怎就出了你这个烂嘴巴?传出去也不怕被人指着脸骂屁股。” 褚明凤没想到会被反击,且骂得还真难听,一时脸色白一阵,青一阵。 她知道两位姐姐都憎恨元卿凌,方才这样说只是想替长姐出口气,立功一番的。 她看到嫡长姐扫过来的冷冷眸光,一时心中慌了,竟一巴掌就朝着元卿屏打过去,口中怒道:“我打死你。” 第161章 难道你想做太子妃 元卿屏哪里容她打到自己的脸?只是故意让她拍打了肩膀,便狂怒大吼,“好啊,你竟然敢打人?看我今天不撕了你。” 说着,她就朝褚明凤的脸大耳光刮过去,刮完还得反手再刮一巴掌。 褚明凤彻底懵掉了,正欲还手,却听得褚明翠沉怒一声,“住手!” 褚明凤吓得连忙退后,却怨恨地瞪了元卿屏一眼。 褚明翠冷冷的眸光在元卿屏的脸上扫过,然后落在了元卿凌的脸上,温和地道:“楚王妃,你我是妯娌,勉强也算一家人,便斗胆说句楚王妃或许不中听的话,你也别生气,底下妹妹胡闹,你作为长姐可不能袖手旁观,得好生教教才是,这还没出阁的闺女呢,传出去才真真地叫人笑话。” 这吵架元卿凌不是对手,但是讲道理她也是在行的。 她微笑道:“齐王妃真是深明大义,令妹先是出言侮辱我,再出手击打我妹妹,态度十分恶劣,可她是你的庶妹,我总不好出手教训,既然齐王妃明白,那就烦请齐王妃给我和妹妹一个交代。” 褚明翠怔了一下,却也没生气,只是轻轻叹息,“好,我明白了,楚王妃这般纵容你 家妹妹,本心是好的,可只怕,会让令妹名声扫地,婆家难找。” 元卿屏冷眸一扫,正欲反唇相讥,元卿凌却拦住了她,微微笑道:“这想必是不用担心的,毕竟,齐王妃这样的人不也找到了好婆家了吗?我妹妹想必也不至于会差过齐王妃,齐王妃还是担心一下庶妹吧。” 褚明翠眸色一下子变冷,“楚王妃看来真是恨我至深。” 元卿凌柔和地道:“怎么会呢?方才齐王妃都说我们勉强也算一家人,我也不过是说了句齐王妃大概不太中听的话罢了,齐王妃你也别生气。” 一旁的褚明阳拉着褚明翠的手,淡淡地道:“大姐,不是什么人都值得费唇色,狗是不能搭理,你越是搭理,越是缠咬不放。” 说完,不等元卿凌姐妹说话,拉着褚明翠就走。 那褚明凤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站立一旁。 褚明阳沉声怒道:“还不跟上来?要留在这里被疯狗咬吗?她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也不要脸面了?” “你才是死猪!”元卿屏的战斗能力扛上褚明阳,顿时锐减,几乎为负数。 元卿凌转身看着褚明阳的背影。 此人,着实锐利 ,比褚明翠还要更厉害几分。 像她这样锋芒毕露的人,会愿意嫁给宇文皓为侧妃? 会的,除非确定能弄死她这个正妃。 元卿屏看着胭脂铺子的掌柜,眸色冷厉。 掌柜很识趣,连忙道:“姑娘放心,今日这事,小人绝不会对外头的人说一句。” 元卿屏冷道:“为什么不说?必须说,最好别落了一个字,我们又不是丢不起这人,静候府的名声,已经差到泥潭里,还怕人说吗?今日便算是用咱们破缸瓦碰她的瓷器,记得说,说得不精彩我还回来找你。” “是,是,小人知道了。”掌柜的见她方才泼辣,哪里敢招惹她,连声就应了。 元卿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妃和小姐请慢走!”掌柜的送道。 “走什么?”元卿屏眸子一转,“我这脂粉还没买呢,大姐,我要买两盒。” “我没银子!”元卿凌摸了一下,荷包没带。 元卿屏泄气,“你要出去逛街,竟然连银子都不带?” 元卿凌看着掌柜,“能赊账吗?” “能,能,当然能,楚王妃是吧?多少都能赊账的。”掌柜的出来奉承,顾客是玉皇大帝。 元卿屏欢 天喜地地选了两盒脂粉,还买了一块螺子黛。 元卿凌又去了一次昨天去的拥挤大街。 对民生她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对医疗,还是想看看能怎么做。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医疗的缺失,会让这个社会缺乏稳定。 宇文皓说,学成出来的大夫都去开医馆了,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做学童药童熬了那么多年,学有所成,不是去给惠民医署那边做廉价劳工的。 无论多么心善的人,总得先顾好自己的生活和身边的人,才能去关注其他人。 朝廷能不能像现代一样有专业的教学机构,每年往各地输送大夫呢?朝廷估计也不愿意斥资去做这些事情,因为首先得找教学的大夫,大夫看病的时间都是银子,这就意味着,请老师这事上,便得花费好大的一笔银子。 其次,是教学楼的建造,正规的学府,总不能盖几扎稻草便了事。 再者,学生学成出来,是否愿意到惠民署去?如果不愿意,那之前的都是白做。 可如果非得强制去,估计也没什么人愿意去学。 不,不对,也不是没人愿意去学。 如今学医的人,多半是家境殷实的 子弟,因为学医费用大,不是一般的家庭能负担得起。 如果说,贫苦人家的孩子都能去学医呢? 她的眸光落在了昨天那个瘸腿小乞丐的脸上。对他们来说,这大概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 不过,元卿凌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多半是没有念过书的,换言之,你让他们去学医,他们还得先上学。 这上学,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学好。 思索良多,竟也没有一个完好的法子来改变现状,这让她十分困扰。 元卿屏开始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回去的马车里仔细问了之后才知道是说医馆的事情。 她白了元卿凌一眼,“吃多了撑的,这是男人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该不是想要为楚王争夺太子之位吧?你想当太子妃?” 元卿凌道:“这和他争夺太子之位有什么关系?” “当然了,现在纪王妃和褚明翠不是一样吗?专门去一些地方行善立德,收买百姓的心,民间传颂,自然有人上达天听。” 元卿凌怔了一下,“她们在行善?行什么善啊?” 难道说去脂粉铺子也是行善?帮助脂粉铺子的老板吗? 第162章 看派粥 元卿屏见她还真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解释道:“明日,褚明翠要在城外广开粥棚,救济城中乞丐,而前两天,纪王妃则带病到清华寺为水灾百姓祈福,许愿,足足跪了一整夜。” 元卿凌长见识了,“纪王妃带病也要去祈福啊?这跪了一晚上,只怕病情更严重了吧?” “是啊,听说病情严重了,皇上还给赐了药呢。”元卿屏忽然诧异地看着她,“不对啊,这些消息你作为楚王妃竟然都不知道?这些连我都知道。” 元卿凌苦笑,“我孤陋寡闻。” 她甚至连水灾的事情都不知道。 忍了一下,她问道:“哪里水灾?” “鬼知道,听说是边陲的某个小镇。” “回头我问问宇文皓吧。”元卿凌道。 元卿屏看了她一眼,眉毛挑了起来,“你就这样直呼王爷的名讳?” “否则呢?”元卿凌一时没回过神来,心里还想着哪个边陲小镇水灾啊?如果真有,宇文皓应该知道的啊。 “如果被父亲听到,他会揍死你的。”元卿屏道。 元卿凌淡淡一笑,“他听不到,也见不着我。” “不过,他现在也不敢揍你。”元卿屏耸肩,嘴角冷漠 ,“最近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总是带客人回家,然后叫我出去见礼。” “不是吧?都是些什么人?你以前见过吗?”元卿凌问道。 “不曾见过至于是什么人,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大概也能猜出来的。”元卿屏百无聊赖地道。 元卿凌看着突然,“你的婚事?” 元卿屏看向外头,“否则还能因为什么呢?” 元卿凌问道:“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元卿屏看了她一眼,讽刺地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只要不是像之前禇家那人那样会要我的命,我基本就没有反抗的可能了。” 对未来,她不可能还有其他的渴求。 嫁人的事情,从来轮不到她给意见。 之前反抗,是因为褚家的大刀直接架在了脖子上,嫁过去,她就是死路一条。 想起元卿凌曾为了她差点死了,心底就生出一丝复杂的感觉来。 她以前真觉得这个姐姐窝囊没用,而且还贪慕虚荣。 现在真变了许多。 “大姐你好好注意点吧,现在你是楚王妃,就算你不去惹人家,人家也未必愿意让你安宁。” 元卿凌怔了一下,方才不是讨论她的婚事吗? 怎么忽然忠告起她来了?这 妹妹的思路变得可真快啊。 “明天,褚明翠广开粥棚,我们不如也去看看?”元卿凌道。 “有什么好看?给她捧场吗?”元卿屏不解。 “褚明翠看着不像是一个好心人,但是如果她愿意为了名声做几件对穷苦人家有利益的事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元卿屏看着她,“对穷苦人家有益,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又不是穷苦人家,这和你没关系。” 元卿凌笑笑,“是没关系,但是,对百姓好,难道不值得高兴一下吗?” “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又不是我得益。”元卿屏说,倒不是故意怼,而是确实不明白她为什么觉得是好事。 元卿凌道:“因为,这就是民生。” 元卿屏不懂,但是看她的时候,多了几分奇异的眸光,“你果然是想当太子妃的,不然你想这些做什么?” 元卿凌失笑。 当太子妃的这个事情,不是她想或者不想。 如果宇文皓是太子,那她肯定是太子妃。 如果宇文皓不是,或者无心太子之位,那太子妃之位对她来说,也是完全没有吸引力的。 翌日,姐妹一同出门,去了城门外。 城门外有一大片的空地, 如今都搭建起了临时简易的帐篷,架着几口大铁锅,底下的火熊熊地焚烧,大米在铁锅里沸动,香气四溢,引得几十名许久没吃过白米粥的穷苦百姓和乞丐围了过来。 褚明翠还没到,所以,派粥的活动也还没开始。 只是,这样当场熬粥,四周的又都是饥肠辘辘的人,且陆续不断有人来,铁锅就那么几个,看样子,只能容几十人吃,人越多,分到的粥就越少。 有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上前去问熬粥的人,“大爷,请问什么时候能吃上粥?” 熬粥的人冷淡地道:“着什么急啊?没见这熬着呢吗?起码还得再等上一个时辰吧。” “还要一个时辰啊?”大家就有些浮躁了,“这一个时辰,怕是米都熬绵了。” 熬粥的人就不说话,撤了一些柴火,火势小了,粥便沸得没那么厉害。 元卿凌觉得很奇怪,这粥看样子都差不多熬好了,为什么还不派? 现在人越来越多,到时候分粥的压力就会增大,排队的人是最没耐心的,容易起矛盾,现场会乱。 所以,趁着人少的时候,先慢慢地分了一部分,缓解了一下高峰期的压力,这是最合适的。 如 果再等上一个时辰,那得有好多人来吧? 京城里面,富庶的人很多,但是,周边村庄小镇,还有许多贫苦的人,大米也非寻常能吃得上。 有免费的米粥吃,谁不想来吃上一碗? “这怎么回事啊?都这时辰了,还不派?”元卿屏等到不耐烦了,她倒不是要喝粥,只是想着大姐过来是要看派粥,看完应该就走了。 元卿凌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褚明翠还没到,她既然是要立善名,自然要亲临此地,受百姓的敬仰。” 元卿屏厌恶地道:“虚伪得很。” 元卿凌微笑,“对百姓来说是不要紧的,他们只管吃这一口粥,顶多是多说一声多谢齐王妃而已。” 元卿凌所料没错,等了差不多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马车徐徐而来。 此时,等待喝粥的人已经很不耐烦,都等了这么久,走了可惜,等着又窝火,就没见过这样派粥的。 马车抵达粥棚前,两名侍女搀扶齐王妃下了马车。 等待的人一片欢呼,因为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了,是要等这位“大善人”来到,才会开始派粥。 褚明翠却十分惊喜,这粥还没开始派,就有这效应了? 果然祖父的建议是好的。 第163章 粥棚倒塌 褚明翠并未看到站在城门之上的元卿凌姐妹,她被侍女和婆子搀扶着前去,且也没有立刻就分派米粥,而是由婆子上前对等待吃粥的人说话。 “诸位稍安勿躁,一会马上就会给大家分派米粥,除了米粥,齐王妃还命人准备了肉包子,稍候便会送来,等肉包子来到之后,便会和米粥一同分派。” 听得有包子吃,底下一片欢呼之声,彻底没了方才的焦躁不安。 又等了一会儿,便见不断有马车徐徐来到。 几位尊贵的夫人被搀扶下了马车,还有几位少女,纷纷来到粥棚里,和褚明翠打着招呼。 元卿凌除了褚明阳和褚明凤之外,其他那些人都不认识,便回头问绿芽,“都是谁啊?” 绿芽看了一会儿,道:“除了那位身穿杏子黄绸缎的夫人,其余的奴婢都不认识。” “那位杏子黄绸缎的夫人是谁啊?”元卿凌问道。 “是齐王妃的母亲,褚大夫人。”绿芽道。 元卿屏眯起眼睛看了一下,说:“另外我也认得两人,密合色绸缎的那位是逍遥公的儿媳妇梁夫人,至于另外一位……” 元卿屏看着她,“你不认识吗?睿亲王妃和红灯郡主啊 。” 元卿凌怔了一下,“是吗?” 她在太上皇的乾坤殿是见过睿亲王妃的,但是当时一门心思都想着治病,压根没有留意其他,至于红灯郡主不曾见过,只知道她是睿亲王的女儿。 褚明翠要做秀,肯定是要拉一些有影响力的人过来了,而这些夫人们,她们家里都有在朝中有着绝对影响力的人。 元卿凌看到褚明翠对着诸位夫人行礼,从城门楼看过去,只觉得她面容模糊,就像是带着一张面具。 虽然知道是一种作秀活动,但是,元卿凌心里却有些不高兴。 因为,那些人实在是等了太久了。 作秀也该有个限度。 饿极的人,很容易出乱子。 “我们走吧,没什么好看了。”元卿屏不想看着褚明翠拿彩头,惠鼎侯的事情之后,她觉得褚家没有一个好人。 元卿凌却喃喃自语,“只怕一会儿要出乱子了。” “管她出什么乱子,关咱们什么……”元卿屏忽然回神,“出乱子?好,那我们看看要出什么乱子?” 绿芽扑哧一声笑了,二小姐可真是有趣。 褚明翠似乎看到了元卿凌,隔着大老远,眸光投了过来。 应该是认出了元卿凌, 因为她定了数秒,才慢慢地转开视线,然后低头与身边的褚明阳褚明凤姐妹说了两句话,片刻,褚明阳和褚明凤都抬起头往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元卿屏浑身的刺都给竖起来了,咬牙切齿地道:“那两个小贱人,总有一天,我要撕了她们的嘴。” 元卿凌的眸光落在了褚明阳的脸上。 她的五官要比褚明翠的深刻清晰一些,其实姐妹两人很相似的,但是褚明翠的面容甚至妆容都很淡,加上那一缕淡柔的笑,让人反而会多注意她的气质而没有太在乎她的容貌。 褚明阳是绝对地以容貌取胜,往那一站,红唇烈焰,艳如玫瑰,霸气而冷厉。 便是女子见了她,也不免动心几分。 元卿屏不是褚明阳的对手,两人的眼神交缠数秒,元卿屏溃不成军,连忙转开了视线,忿忿地道:“褚家没有一个好人。” 褚家自然是没有好人,但是,这不是元卿屏憎恨褚明阳的原因。 她憎恨褚明阳,是因为她目中无人,目空一切。 而她分明又有这个资本。 元卿屏不愿意承认,她是嫉妒褚明阳的恣意张狂。 包子,终于送来了。 火头大喊了一声,“分粥 开始,请依次排队。” 没有人再排队。 所有的人一冲而上,目标都只盯着那一屉屉刚新鲜送来的肉包子。 那包子热气腾腾,散发着肉香味道,从早上等到中午,早已经饿得发疯的人,哪里还管什么排队不排队?只求抢得一两个包子赶紧祭五脏庙。 褚明翠见那些人不听火头的话,便站出来想说几句话,安抚一下情绪。 毕竟她方才来的时候,大家都对她欢呼雀跃,她认为这是民心所向,百姓尊敬爱戴她。 自然,也会愿意听她说几句话的。 她站出来,拦在了包子前,正欲说话,却被人推开,她脚下一崴,倒在了地上。 “大胆!”护送褚明翠过来的侍卫见齐王妃被推倒,急忙过去,揪住推她的人一个巴掌就劈过去,那人站立不稳,身子往后一栽,倒在了一屉屉包子上,包子全部倒在了地上。 “暂停派粥,暂停派粥!”侍卫冲火头大喊,这些人一旦乱起来,可控制不住。 底下那些人,饿得火眼金睛,见包子都倒在了地上,还暂停派粥,哪里还忍得住? 现场,顿时混乱起来。 许多人冲进粥棚里,几名火头使劲拦住,起了肢体 冲突,侍卫肯定过来帮忙。 诸位夫人们连忙撤离,但是,乱作一团,粥棚被围得水泄不通,她们哪里能走得出去? 元卿凌远远地看着,皱起了眉头,“太危险了。” “是啊,”元卿屏也担心起来了,因为那一个乱局看着实在是吓人,有人被推倒在地上,后面的人践踏上去,“可怎么办啊?” 元卿凌快步下了城楼,走向门口驻守的兵士,“快过去帮忙,要出意外了,这粥棚撑不住的。” 城门的守将自然看见了,他不认识元卿凌,道:“这些事情,莫要理会,若真出人命,也总有要承担后果的人。” “你这话怎么说的?”元卿凌脸色一沉,“若死的是贫苦百姓呢?” 守将一怔,看了过去,脸色逐渐凝重,手一挥,道:“阿山,带几个人跟我来。” 守将带着几人还没走到过去,就听得“轰隆”地一声,整个粥棚倒塌下来。 粥棚全部用竹子和木头搭建,简易得很,几乎没有任何的根基,只是四边各自用长木撑着,可如果遭受重力,断了其中一条长木,粥棚必定得倒。 这是元卿凌方才在城楼所看到的,如她所料,粥棚终于塌下来了。 第164章 一场灾难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 守将大呼一声,疾跑过去,“快,快来帮忙。” 粥棚塌下来,倒是压着也不要紧,但是粥棚里是有几大锅的热粥,火也没有完全熄灭。 元卿凌想也不想,跟着跑了过去,手往袖袋里一拢,拿出了药箱。 跑得粥棚前,打开药箱,大部分都是止血纱布和消毒水,还有几样其他的急救用药用品。 城门只留守了一个士兵,全部过来救人。 粥棚起码压着五十几个人,那些想冲进去却还没来得及冲进去的人,在片刻的惊呆之后,马上和城门守将参与救人。 第一个救出来的竟然是褚明翠。 因为喧嚷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地要走,粥棚倒塌的那一刻,她已经到了边上了,若走快两步,她是可以完全脱险的。 褚明翠的伤势不要紧,只是下巴被划了一大道的口子,人吓得很懵。 元卿凌上前为她止血,消毒上绷带包扎,整一个动作,两分钟内搞定,褚明翠还没回过神,已经看到她在迅速处理第二位被救出来的伤者。 开始救出来的都是轻伤居多,兵士那边也去请大夫了,通知了京兆府和巡城御史。 元卿凌刚为一名伤者处理好,便见城门守将和另 外一名兵士抬着一名少女走出来,少女浑身血淋淋,头和手无力垂下,已经奄奄一息了。 元卿屏瞧了一眼,吓得尖叫起来,“啊,是红灯郡主,死了吗?” 元卿凌一手急忙脱了外裳扑在地上,对守将道:“赶紧放下来。” 守将手脚都有些发抖,这位红灯郡主,可是逍遥公的掌上明珠宝贝孙女啊。 找到她的时候,她只懂得睁大眼睛,脸色苍白得像宣纸一样。 他不知道元卿凌是谁,只看到她迅速地冲过来救人,衣衫上,头上脸上都染了斑斑血迹,指挥若定,所以,她说放下,他便赶忙放好。 红灯郡主呼吸急促,脸色苍白,脉搏细速,应该是血胸。 她还有其他的外伤,手臂,腿部,但是都不是最严重。 元卿凌让绿芽元卿屏都脱掉外裳,团团围住,打开药箱,输液,给止血药,再解开红灯郡主的衣衫,给针抽血,先把出血停止再说。 这就不是几分钟就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外面救出的伤者越来也多了,惨叫声一片。 梁夫人披头散发地冲进来,她的手伤了,流着血。 “灯儿,灯儿!”睿亲王妃看到爱女伤势严重,顿时哭了出来,半蹲下来,抚摸着女儿的 脸。 元卿凌调了一下输液的速度,对睿亲王妃道:“只要止住出血,暂时就没什么事,夫人在这里看着。” 睿亲王妃懵懵地看着她提着一个箱子走了出去,背影迅疾。 京兆府接到消息,宇文皓亲自带人前来。 这粥棚倒塌,导致数十人死伤,这事太大了,不止他来,也下令惠民署一半的大夫,都得前来参与救助。 他并不知道元卿凌在这里。 现场乱作一团,他来到之后,直接带人就冲进去救人,而元卿凌还在为比较严重的伤者做紧急治疗。 宇文皓连续从里头救出了几个人,粥棚也在抓紧清理当中,伤者都救得差不多了。 最后,宇文皓抱着一人走出来,身穿秋香色衣裳,衣裳已经脏乱,发髻凌乱,头发覆盖下来,遮蔽了面容。 本来抱着她出来,放下便可以。 但是,褚大夫人却惊呼,“王爷,你这般抱着小女,可是会毁她清白,你赶紧放下。” 褚大夫人没有受什么伤,她算是唯一一个幸运儿,在里头被粥棚压着的人,全部都伤,还有几个重伤,唯独她一人,毫发无损。 褚大夫人若只是寻常说一声,听见的人也不多,毕竟大家都在忙着。 可她也许 是过于惊愕,竟尖声地喊着,如此以来,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众人纷纷看过去。 元卿凌也看了过去。 宇文皓脑袋轰地一声,一年前,在公主府的那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浮上心头。 他双手一松,褚明阳直接从他的手中跌落。 褚明阳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但是长发被风撩开,露出了美丽而苍白的面容。 宇文皓看到了元卿凌,她满身满手满脸都是血。 他大步飞奔过去,也不管她手里拿着什么,一把抱起,“伤哪里了?要紧吗?” 元卿凌耳膜都快被穿了。 “我治疗伤者,放我下来!”元卿凌大声道。 宇文皓这才看到她身上沾染的都是别人的鲜血,心里一松,道:“哦,那你赶紧忙,我处理其他的事情,小心点知道吗?” 褚大夫人走了过来,拦住了宇文皓,“王爷,请找大夫为小女治伤,她昏过去了。” 刚好惠民署的大夫来到,宇文皓一手执了一名大夫过来,“去给褚家的二小姐看看伤势。” 说完,转身便去。 褚明阳慢慢地睁开眼睛,褚明翠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身边,眸色复杂地看着她。 “大姐,宇文皓我势在必得!”褚明阳坐 起来,嘴角有一抹殷红的鲜血,她伸手一擦,鲜血涂开,如裂开的一道口子,美艳而狰狞。 “他看不上你。”褚明翠见她没有大碍,淡淡地道。 “看得上看不上又如何?”褚明阳伸手拢了头发,看着那半跪在地上为伤者治疗的元卿凌,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褚明翠只觉得妹妹的笑容十分狰狞阴毒,她无暇理会太多,今日这场灾祸,她是罪魁祸首,本想立功,如今,不问罪算好了。 看着这满场哀嚎,她恨不得躲起来,为什么最近都是这样?做什么都不如意,做什么都不顺心。 齐王也赶到了,他看到褚明翠受伤,心疼得不得了,问长问短,再看到元卿凌的伤势只是简单处理,不由得走过去对元卿凌道:“你先给翠儿重新包扎一下。” 元卿凌只当看不到,听不到,继续为那名乞丐冲洗伤口。 乞丐伤了小腿,这小乞丐她见过,他为了吃一口包子,还被打了一顿,被打还笑得很开心。 他只剩下一只脚,如果这只脚还废掉的话,他是再站不起来了。 “五嫂,你先过来,我有还要跟你说。”齐王像苍蝇一样叫着,他担心褚明翠,因此御医说,褚明翠有可能怀孕了。 第165章 骂了齐王一顿 元卿凌清洗着小乞丐的伤口,见他喋喋不休地妨碍自己,不禁脸色一沉,“如果不放心她,马上带她入宫找御医。” “你先给她看看,我怕她伤着肚子了。”齐王说着,担忧地回头看了一下眸光呆滞的褚明翠。 她还没试过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 也不知道是伤着哪里了。 元卿凌回头看了褚明翠一眼,淡淡地道:“我不是妇产科的,不懂得这些,别妨碍我。” 褚明翠仿佛魂魄才归位,不由得沉冷地看了齐王一眼,“我没事,王爷千万不要乱说。” 但是,她脑子里却忽然灵光一闪。 父皇这一次一定会追究责任,但是如果说她怀上了呢? 这个月的月信迟了好几天,前两天故意入宫去探望姑母,顺带叫御医过来请脉。 御医说似乎是滑脉,但是又不像,有可能是日子太短,还没表现出来,等过几天再诊断一次。 她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如果真的怀上了,父皇是断舍不得责罚她了。 元卿凌没搭理他们,继续为小乞丐治伤。 小乞丐躺在地上,脸上虽有痛苦的神情,但是,他也有满足。 他捡了两个包子,一口一个,都往肚子里塞了。 他从没试过有这么饱 的时候。 “痛吗?”元卿凌为他夹出伤口里的木刺,旁边还有滚烫的粥造成的烫伤,红了一大片,肮脏破败的裤管往上拉,大腿到膝盖处,也是滚粥的烫伤。 烫伤是很痛的。 小乞丐摇头,他看着元卿凌,有些好奇,也有些惶恐。 元卿凌弄好伤口,开始为他涂抹烫伤膏。 齐王看到这一幕,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褚明翠拉着他走,他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元卿凌一句,“五嫂,你难道不害怕吗?” 元卿凌倏然站起来,站在齐王的面前,厉声问道:“齐王,你五哥呢?” 齐王被她忽然的激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看到五哥还在处理伤者,便道:“五哥在救人。” “那你他妈的在这里做什么?”元卿凌气得口吐恶言,“我已经快忙疯了你没看见吗?周边那么多伤者,就不会去给他们包扎止血一下?实在你心里没有半点恻隐怜悯之心,只顾着你家媳妇有没有事的话,那就抱着你家媳妇滚蛋,别妨碍大家救人。” 齐王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元卿凌机关枪似地喷了好一会儿,齐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五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地痛斥了一顿。 恼怒,羞辱, 涌上心头,身为皇子,且是嫡出的,哪里受过这般奇耻大辱? 当下怒道:“元卿凌,你竟敢这样说话?你上次推翠儿下湖的事情,我看在五哥的份上没有和你计较,你现在是越发嚣张了是吗?” 元卿凌看着褚明翠,“我推你下湖了吗?你是这样跟他说的?要不要对天发誓,说你没有拖我下湖更没有在湖里压我的头要淹死我?你发誓,以你全族的声誉发誓,以你腹中孩儿发誓,以你这条命发誓,只要你敢发誓,我就给你赔罪,是我错了。” 褚明翠看着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楚王妃,此事已经过去,我不与你计较。” 说完,她对齐王道:“我们先回去吧。” 齐王心性幼稚,道:“发誓,你就发誓,且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褚明翠眼底隐隐有些不耐烦了,“我腹痛,不想和这些人计较。” 齐王听得说她腹痛,当下紧张得不得了,“好,我们不跟她计较,我们走。” 周边许多人,在刚才元卿凌发火的时候都纷纷看了过来。 小乞丐也这才知道她竟然是楚王妃,吓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连元卿凌为他弄伤口,他都不敢,一个劲地缩着。 元卿凌横眉竖眼, “不许动!” 小乞丐当下一动不动,像石头一样,大气不敢喘一口气。 他也不敢再看着元卿凌,眼神无处躲藏,十分惊慌,又说不出的激动。 “好,明天过来楚王府找我,我再给你上药。”元卿凌把他的裤管拉下来,其实也遮蔽不了什么,裤子烂得很了。 小乞丐颤声道:“好,多谢……多谢王妃。” 元卿凌知道他不会来,便给了他几颗药,交代道:“这药,一天吃一次,五天的量,至于这两颗,是退烧药,你如果觉得自己发傻,就马上吃一颗,知道吗?” 小和尚慢慢地伸出手,那手又黑又瘦,像枯枝一样。 元卿凌把药给了他,转身又去治疗其他伤者。 救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逍遥侯府来了人,睿亲王也亲自过来接王妃和红灯郡主。 睿亲王妃没有走过来与元卿凌打招呼,但是却冲她微微点头致意,算是感谢她救了红灯。 现场渐渐在可控范围之内。 宇文皓严令,无关人等,马上撤离。 这个无关人等,包括了元卿凌。 “我……”元卿凌想据理力争。 宇文皓直接一手抱起她丢上马车,对元卿屏和绿芽道:“带她回府,盯着她喝水,吃饭。” “ 不,我这还能……”元卿凌掀开帘子,药箱里还有药,主要是这样。 “闭嘴!”宇文皓落下帘子。 “是,姐夫威武!”元卿屏确实真怕了,大姐真是疯了,竟然还一直往里头冲,那都是男人干的活。 不过,大姐刚才也很英勇。 她觉得自己忽然有点佩服大姐了。 “元小姐,你们也在这里?没事吧?” 元卿屏正欲上马车,便听得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 回头一看,却见一个身穿青色锦缎衣裳,腰间挂着玉牌的俊美男子笑盈盈地看着她。 此人好脸熟。 “您是?”元卿屏实在是记不起来,不禁问道。 顾司身子微微晃动,自己都听到某些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一直以为,他们见面的那一次,哪怕是惊鸿一瞥,都应该是刻骨铭心的。 他会想起她眸色清澈地扫过来那一瞬间,那一记眸光也定有深意。 他在期待见到她。 相信她也是,深信不疑。 他暗地里想了她好多个夜晚。 想必她也是,可能比他更甚,毕竟女孩子的自控能力都很差。 但是,天杀的她刚才在说什么?问他是谁? 顾司转身就走,没有直面残酷现实的勇气。 他不能接受,一直都是他自作多情。 第166章 砸了你的齐王府 元卿屏算个什么东西?他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看上她的,幸好,还没来得及跟母亲说。 顾司愤愤不平,为自己脆弱少男心。 元卿屏则是一脸的懵逼,这人怎么回事啊?问他是哪位也不说,似乎还带着怒气走了,怎么?还不能问问了? 元卿凌问道:“顾司怎么了?看着有些生气。” 元卿屏诧异,“顾司?他就是顾司?御前侍卫长?” “副的,你们见过的啊,之前你来王府的时候,他来过。” 元卿屏这才想起来,确实是见过了。 不过当时心头一片凌乱烦躁,哪里记得? 只是这人也忒小气了点儿,不就是不记得他是谁,至于生气吗? 看来,男人也都是一个德行,以为自己了不起就得所有人都知道他。 马车回了王府,元卿凌在绿芽和嬷嬷的紧盯之下,吃饭,睡觉。 王府是用来养猪的,她现在是宇文皓的掌上明猪。 城外的事情,宇文皓在控制基本局面之后,便入宫禀报了明元帝。 恰好,褚首辅也在御书房,听得说褚明翠举办的派粥活动出了问题,褚首辅的脸沉了一大半。 明元帝发话,道:“先安置好伤者,再查明白事情的真相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宇文皓道:“是。” 宇文皓告退出去,褚首辅也跟着出去。 “王爷!”褚首辅与他一同走着。 “首辅有事?”宇文皓问道。 褚首辅轻轻叹息,“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心里也是很愤怒,齐王妃办事实在是太不妥当了。” 宇文皓道:“意外很难控制,只是,虽是一片慈心,也得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一次的意外,其实就是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时间把控不好,早早便有人来排队,粥也熬好了,大家饿着肚子等,等得太久,便容易引发骚乱,再者,现场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维持秩序。” 褚首辅道:“王爷是知道她的性子,她是善心,可惜着实也没什么经验。” “是的!”宇文皓神色未明。 褚首辅蹙眉轻叹,“本是多好的事情啊,怎就弄成这样了,真是好心办坏事,王爷既然奉旨调查此事,那就请王爷好好调查吧,毕竟是犯了错出了乱子,只是王爷也知道,她本心是好的。” 宇文皓点头,“是的。” 褚首辅见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没表态,便知道多说无益,道:“王爷,老夫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首 辅慢走!”宇文皓说。 褚首辅走了两步,忽然又站定身子回头看着宇文皓,深陷的眼窝里,光芒淡淡,“王爷,少年情谊,难能可贵,老夫知道王爷素来是个重情义的人,曾辜负过,辜负的债,总是要还的,日后也可相互不怨恨。” 从褚首辅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宇文皓心里是讶异的。 先是说她是好心,继而不断提起他们的年少情意,目的也很明确了,是要为褚明翠求情。 褚明翠这事,其实牵连不到褚家,顶多是牵连到老七。 所以看着是为了褚明翠求情,其实是为了老七。 他……要拥护老七争夺太子之位了? 虽然说,他帮着自己的外孙,是应该的。 但是,这么早就表态,失了几分沉稳,倒不像是褚首辅的作风。 且当着父皇的面追出来说,还是以辜负的名义来要挟绑架,是否有些……急了? 宇文皓看着褚首辅,道:“首辅放心,此事一定有一个公平的解决。” 说完,他先拱手离去了。 事情其实很明确,不需要调查太久。 京兆府的人问明白了在场的城门守将,还有抽问了一些百姓,当然了,睿亲王妃和梁夫人都在场,要 了解整件事情一点都不难。 最后,还得去问褚明翠。 宇文皓本来不想亲自去,但是,褚明翠的身份是齐王妃,老七又是一个护妻狂魔,换做其他人去,只怕问不到两句就被老七赶走了。 所以,他带着徐一亲自去了一趟王府。 来到齐王府,齐王亲自出来迎接,一脸的担忧惆怅。 “她自打回来之后,就一直躲在房间里垂泪,她很伤心,总说是她害了那些百姓和乞丐,本想给他们一顿饱饭,结果害得他们受伤吃苦,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内疚得不得了,五哥你来得正好,你的话她听得进去,帮我劝说几句。” 徐一跟在两人身后,听了齐王的话,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 就算他徐一脑子有点残缺,也知道这一次的责任重大,王爷是来调查的,齐王竟然还让他安慰罪魁祸首。 齐王,您这到底是单纯还是愚蠢呢? 宇文皓道:“我来是问几句话的,至于她内疚或者是伤心,我也安慰不了,毕竟,事实已经造成了,想办法补救就是。” “五哥你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无情呢?”齐王有些不高兴了,“造成这样的局面,她也不想的,她比任何人都 伤心难过,且她自己也受伤了啊。” “所以,现在我们是要想办法解决。”宇文皓强调。 “解决?我看你是来问罪的吧?算了,你也别进去了,免得让她更难受。”齐王站定了脚步,淡淡地道。 宇文皓无奈地看着他,“老七,我是奉旨前来的。” 他不是来串门的,好吗? 齐王冷了脸,“你别拿父皇来压我,你如果怕被父皇责骂,我去跟父皇说。” 宇文皓觉得自己亲自来是对的,如果是其他人来,只怕连齐王府的门都进不了。 “老七,只是问一下情况,具体我都掌握得差不多了,循例也得问她几句,你别这么紧张。”宇文皓说。 齐王道:“既然情况你都了解得差不多了,那问不问她也不打紧,何必还来给她添堵让她难受呢?五哥,她好歹喊你一声皓哥哥,看在这点的份上,你也不该难为她啊。” 宇文皓看着他那张紧绷寒冷的脸,差点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要一拳挥过去。 都是一个爹生的,他怎么脑子里就多了一壶水呢? 他脸色沉了下来,怒喝一声,“咋那么多话?前头带路,今天见不着你王妃,本王先把你这个齐王府给砸了!” 第167章 试试御杖去 齐王缩了缩脖子,脸色土灰地控诉,“五哥你这么凶干什么?” 宇文皓耐心尽失,吼道:“去不去?” “你先冷静下来,免得吓坏了翠儿!”齐王小声地说着,不过,却也慢慢地在前头带路。 宇文皓深呼吸几口,才把窜起来的怒火给压下去。 齐王却又道:“之前在城门外的时候,五嫂说她没有推翠儿下湖,反而诬陷翠儿推她,还说翠儿要害她,五哥,你回去得好好跟她说说,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不追究这件事情的。” 宇文皓大步往前走,叫住了一个下人,“去把齐王妃请到偏厅,说本王找她问话。” 下人怔了一下,看向齐王,齐王只得道:“去吧!” 下人领命而去。 宇文皓不搭理齐王,与徐一转身去了偏厅等候。 齐王亦步亦趋地追上来,还不忘申诉,“五哥,这事你得处理好,我护着翠儿你不给,你护着五嫂也没道理是不是?” 徐一见宇文皓全程黑脸,也忍不住了,道:“王爷您就先少说两句吧,先等处理了这事再说行不行?” 齐王看了徐一一眼,徐一给他打了个警示的眼神,然后指了指宇文皓。 齐王到底还是敬畏宇文皓,虽还是不满 ,却也不敢再说了。 在偏厅等了一会儿,便见褚明翠带着侍女来到。 她下巴处的伤口包着,罗裙宽松,却更显得腰肢盈盈一握,脆弱娇柔。 侍女扶着她进来,她神情憔悴,眼睛红肿。 见到宇文皓,她未说话,便先又红了眼圈,哽咽道:“皓哥哥来了?” 宇文皓瞧着她,“伤势可好些了?” 褚明翠轻声道:“没什么大碍了。” “还说没大碍,都吓得不行了。”齐王疼惜地上前扶着她坐下,“你放心,五哥这一次来,是奉父皇的命循例过来问几句,你就如实回答便行。” 褚明翠微微点头,坐下来便马上问道:“那些伤者如何?要紧吗?” 宇文皓道:“有几个伤势比较严重的,已经有大夫在诊治,目前,情况最严重的是红灯郡主,皇叔已经请了御医,幸好也是止血及时,想必,没有性命之危。” 褚明翠垂泪道:“如果红灯有什么事,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宇文皓道:“你既定是今日派粥,而且一大早就有人再准备和张罗了,为何到中午还迟迟不发?且为何皇婶婶和红灯还有梁夫人她们也一同来了?” 褚明翠微微哽咽,“本来早就要派了,但是 ,我觉得若只是派粥,也填不饱肚子,便叫人去定了几百份包子,这包子耗时需久,一等便到了中午,至于皇婶和梁夫人她们是因知道我要派粥,想一同跟着我来看看,她们也是心善之人,想为百姓做点事,却没想到……” 褚明翠掩面,抽泣起来,哭声呜咽惨痛,叫人听着心酸心疼。 齐王很心疼,想伸手抱着她,但是碍于宇文皓和徐一在此。 宇文皓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她哭了两声,才道:“派送包子,是临时决定?” “是的,早上的时候才决定的。”褚明翠抽泣了一会儿,才稳住情绪继续回答。 宇文皓不解,“你既然早就定下今日派粥,为何不早一些筹划包子的事情呢?就算是临时决定的,多找几个摊主,几百只包子也不需要到中午啊,而且,我看了现场,只有十屉包子,总共一百五十只,也是一个时辰不到便可做好的。” 褚明翠怔了一下,带泪的眸子有些愕然,定定地看着宇文皓。 她的心底,笼上了一层悲伤还有愠怒。 他来,是真的调查?还是只奉命过来问几句? 若是后者,压根不需要问得这么详细。 若是前者……他真的变 了。 她伸手扶住额头,泫然欲滴,“我头有些痛,这些事情,我都是交代底下的人去做的,皓哥哥,你问问他们去吧,我今天实在是……我心里难受,心里也很乱。” 齐王连忙就道:“五哥,都说这包子是临时起意的,又不是早就决定,就算一百五十只包子安排不妥当,也没人想过会出这种事情啊,翠儿是一片好心。” 宇文皓看着没出息的齐王,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了,道:“那好,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褚明翠垂着眸子,面容素淡,轻声道:“楚王慢走。” 这一声楚王,带着几分凉薄冷漠,浑然不是往日亲切的皓哥哥。 宇文皓脸上仿佛没有任何的表情,起身走了。 齐王追了出去。 “五哥,方才的话还是说清楚了比较好。” 宇文皓看着他那张堪称无理取闹的脸,道:“好,你既然要说,那就说清楚,你想怎么说?” 齐王一脸不高兴地道:“当初你说让我算了,但是,她毫无悔改之心,这事就不能算,一定要给她一点教训,就算她有御杖我也不怕,皇祖父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这件事闹到皇祖父的跟前,皇祖父也不 会帮着她。” “要给一点教训?好,你说说,怎么教训?揍她一顿?”宇文皓仿佛全然不生气,云淡风轻地问。 齐王想了一下,打女人似乎真的不是太好,“训斥一顿也要的吧?之前你说她不来赔罪,可我回来想了想,觉得她还是应该要赔罪的。” 宇文皓点点头,“对,你说得对,但是我估计她不会来跟齐王妃道歉,要不,你今晚抽空去一趟楚王府?她跟你道歉的话应该是愿意的。” “跟我道歉?跟我道歉有什么用?还是得跟翠儿道歉才行。”齐王道。 “那就不可能了,要不,你去见了她,然后回来跟齐王妃转达一下?”宇文皓说。 齐王觉得确实如此,如果她坚持不跟翠儿道歉,那也没办法勉强,可这件事情得说明白,不能让她一直诬陷翠儿,今日说翠儿推她,明日就得说翠儿杀她了。 “那好,我安抚一下翠儿,马上就过去。”齐王道。 宇文皓和徐一转身出去了。 策马之后,徐一飞快地追上去,“王爷,真叫齐王过去?王妃会跟齐王道歉吗?” “绝对不会!” 徐一一怔,“那……” 宇文皓扬鞭,策马而去,“也总得试试那御杖好使不好使!” 第168章 不客气了 徐一看他是往衙门的方向去的,不禁追上去问道:“王爷,还不回府吗?” 宇文皓道:“回府做什么?等看河东狮吼吗?不,本王还是想只看到她美好的一面。” 女人凶起来,很狰狞。 徐一很是怀疑,“王妃真的敢打齐王?” 齐王可是皇后的儿子,王妃连贤妃娘娘都不敢得罪,还敢得罪皇后娘娘了? 宇文皓相信绝对会。 元卿凌对老七那叫一个生气愤怒,这口气压在心头许久了,她一直发不得。 今天在城外事故现场,他是听到元卿凌在痛斥老七,如果不是因为人多和忙于处理伤者,元卿凌就得上手了。 如果老七今晚过去找她说下湖的事情,好家伙,那就是新仇旧恨啊。 元卿凌能忍得住这口气,当他输。 元卿凌脾气不大,但是,原则性很强,如果是她错,她会道歉,很真诚地道歉。 但是,如果她没有错,对方一再相逼,她就压不住脾气。 想当初,她是拼死也得要咬他一口,咬得他的手当下出血。 今天她脾气很暴躁,因为伤者多,且这事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强迫她回去休息,已经让她很不高兴了,老七这会儿若是犯上去,没好果子 吃。 宇文皓想到这里,策马哒哒哒地往府衙方向去,加班! 元卿凌今天确实是很生气的。 当时伤者多,顾着营救,压根没去深思这个问题。 但是回府之后,被喜嬷嬷和绿芽盯着睡觉,她想到褚明翠办的这件事,真的很恼火。 百姓的生命安危,不是随便她拿来作秀的。 她太明白褚明翠今天的意图了。 不外乎是做一场秀,笼络民心,为自己争取贤名,可又唯恐上头的人不知道,便请了睿亲王妃和逍遥公府邸的梁大夫人过来。 这才导致派粥的事情一拖再拖。 为了掩饰,她借口要派包子。 京中多的是卖包子的地方,就那么点包子,买就行了,压根不需要定做。 这褚明翠,真的过分。 想起今天在事故现场,齐王还喋喋不休地为堕湖的事情计较,活生生的一位亲王,没缺胳膊少腿的,他竟然就站在那里护着他没有危险的王妃也不去救人,这厮,比褚明翠更让人生气。 褚明翠至少是有目的的,而他是单纯的犯蠢犯傻。 “王妃,要不要等王爷回来再用膳?”绿芽进来问道。 元卿凌道:“不用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只怕也没那么早回来, 给他留点吧,我们先吃了。” “好嘞!”绿芽下去张罗。 元卿凌和元卿屏两人吃了饭,便在院子里带多宝溜达。 多宝躲在花丛里转圈拉屎,元卿屏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大姐,这事你交给底下的人做就行,这多脏啊!” 元卿凌坐下来,“谁做不是做?又不是多重的功夫。” “你是王妃!”元卿屏一再提醒她的身份。 “王妃不用吃饭?王妃不用穿衣?王妃没手没脚?”她没好气地白了妹妹一眼。 元卿屏坐在她的身边,不与她争论这个问题,大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不赢了。 “大姐,你到底是怎么懂得医术的?”元卿屏扬起素净的脸,好奇地问道。 “学啊!” “跟谁学啊?”元卿屏就没听说过她学医的,而且是稀奇古怪的医术。 元卿凌笑笑,不语。 “神秘兮兮的!”元卿屏知道问不出来,懒得问了。 多宝跑了一会儿,便回到了元卿凌的脚边趴着,哼哧哼哧地喘气。 元卿屏静默良久,道:“我今天听到齐王说,褚明翠怀孕了。” 元卿凌嗯了一声,“怀孕就怀孕啊。” “你不担心吗?”元卿屏侧头看她。 元卿凌失笑,“ 我担心什么?我又不是孩子他爹。” “齐王是皇上嫡子,如果褚明翠怀孕了,那齐王多半就被立为太子了,姐夫眼看就要出头了,可惜。”元卿屏叹息道。 “现如今做太子不一定是好事,当箭靶!” “谁敢动齐王?齐王背后,可是有褚家护着呢。”元卿屏纵然不懂得朝政之事,可褚家的厉害,她还是知道的。 元卿凌摇头,“便是登天之难,也总有想攀上巅峰的人。” “大姐,难道你就不想当太子妃吗?当了太子妃,以后可是能当皇后的啊。”元卿屏道。 皇后啊,元家八代都没敢冒这个念头。 便是策划大姐嫁给楚王,已经耗尽了父亲所有的关系。 刚得逞的那会儿,父亲每天都唱小曲,高兴得不得了。 如果说,大姐真的成了太子妃,估计父亲会高兴得疯掉。 绿芽快步走过来,“王妃,齐王来了。” 元卿凌眸色不抬,“你告诉他,王爷还没回来,叫他改天再来。” “齐王说是来找您的。”绿芽道。 元卿凌抚摸了多宝一下,道:“玩儿去。” 多宝摇着尾巴走了。 元卿凌站起来,“好,我知道了。” 元卿屏自是不好跟着,不过,心 里忐忑不安,便对元卿凌道:“你别得罪齐王,好生虚应着就是,别给自己找麻烦。” 元卿凌点头,“嗯,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她带着绿芽往前院去,问道:“在哪里等?” “正厅!”绿芽说。 “汤大人在吗?” 绿芽边走边说,“在呢,这会儿招呼着齐王。” 元卿凌来到正厅,见齐王正对汤阳道:“你还是先把五哥找回来吧,免得一会有什么冲突,本王也不好收拾,只能是得罪了。” 汤阳微笑道:“王爷可不能这样说呢,到底王妃也是您的嫂子,再说王爷您是男子汉,怎可跟女子一般计较?” “本王不是计较,本王只是来讨个说法,汤阳你今晚怎么那么磨叽?叫你去你就去,本王今日没耐心。”齐王有些不耐烦了。 汤阳只得转身,要吩咐奴才们去请王爷,却见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着脸站在了门口。 “哟,王妃,您来了!”汤阳连忙道。 “嗯,我来招呼齐王,汤大人先去忙你的吧。”元卿凌跨步进来,看着齐王,“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齐王站起来,足足高元卿凌大半个头,身高完全碾压。 第169章 掰扯清楚 来的时候,胸有说辞,如今见元卿凌不像今天在事故现场那样凶巴巴,便更加的理直气壮。 他正欲振振有词地数落她的罪状,元卿凌却淡淡地道:“有事就说事,但是如果说堕湖一事,我劝你闭嘴。” 他满嘴的罪状一下子被堵在了嗓子眼上,怔了一下,瞪着眼睛道:“为什么不能说?这事还没过去,你必须承认你的错误,还有向翠儿道歉,否则,这件事情我就闹到父皇的面前去,让父皇来论一论对错。” 元卿凌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没断奶吗?什么事都去找你父皇,找你母后,找你王妃,你没脑子吗?” 齐王一下子火大了,这种人身攻击实在是太过分了,而且,她说自己没脑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本王是堂堂亲王,不容你三番四次地侮辱。”齐王怒道。 元卿凌坐下来,神定气闲,“我也是堂堂亲王妃,你的嫂子,更不容你在这里放肆无礼。” 齐王跳脚,“本王不是来跟你争论这些,堕湖一事,你今天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否则本王……” 元卿凌冷冷地地打断他的话,“否则你就要告到你父皇面前?” 齐王有些难堪,怒道:“你休要拿话来恶心本王,本王之前看在五哥 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今天在城外,你还反口攀咬诬陷翠儿,说是翠儿推你下湖,翠儿心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你怎么忍心要这样说她?你有良心吗?你简直不可理喻。” 元卿凌当下就笑了,“心善?你说的一定不是褚明翠,褚明翠就是一个擅长耍心机,恶毒的女人。” 齐王的脸一下子铁青起来,指着元卿凌,“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就欺人太甚了?”元卿凌冷笑,“如果你承受不住我接下来说的话,你最好马上走。” 齐王怒气冲冲地道:“你说,本王倒还要听你能说出什么更恶毒的话来。” 他决意今日要跟元卿凌没完没了。 元卿凌看着他,正色道:“你,心瞎眼盲,不辨是非,不思进取,不知所谓,男儿本有鸿鹄之志,你爱褚明翠不要紧,但是爱情和事业从来都没有冲突,没有女人会喜欢你这种围着女人转的男人,没有志气,没有骨气,你在褚明翠面前,就像是一条哈巴狗,褚明翠单手就能把你耍得团团转,你却像个傻子一样被她利用,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在现场,分明看到褚明翠没有多大的伤势,你放任这么多受伤的百姓不顾,不合时宜地跟我提什么堕湖的事情,纠缠不休妨 碍我救治伤员,是为不仁。你受父皇深宠,不为父皇分忧,排解患难,是为不孝。你吃皇家俸禄,吃百姓血汗,却对百姓生死视而不见,是为不忠。现场救援的城门守将,京兆府上下官差忙得一塌糊涂,争分夺秒地救人,你袖手旁观一心只念着你王妃下巴那一道小小的血痕,至救治官兵繁忙于不顾,是为不义。像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我打心底里看不起你!” 连珠炮似的一番话,气得齐王两眼直翻,“你……你竟敢这样说本王?” “我哪一句话说错了?你指出来!”元卿凌厉色道。 齐王涨红着脸瞪着她,半响辩解不出一句,最后恼羞成怒地道:“本王跟你说堕湖一事,你跟本王扯那些做什么?本王没有大志也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说堕湖一事是吧?”元卿凌不怒反笑,看着他,“你过来,我跟你好好说说。” “你有话就说!”齐王怒道,“休要整这么多花样。” 元卿凌站起来,手往袖袋里一拢,冷冷一笑,“好,我就跟你摆一下堕湖的事情。” 御杖在手中一滑,暗扣摁下,御杖一节节地伸长。 齐王盯着她,一步步退后,“你想做什么?你敢打本王,本王就告……” 元卿凌一棍就抽了过去, 照着他的头和脸劈打,狂怒至极,“告,告啊,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还跟我扯堕湖一事?堕湖一事,真相就是褚明翠推我下去,她自己跟着跳下去,我不谙水性,为了害死她,要连自己也一块淹死吗?你是傻子我不是,你没有脑子我有,我今天就打死你这枚糊涂狗蛋,褚明翠是什么人?她有整个褚家为她撑腰,而我不要命到怀王府害死她?我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我那天当着你的面让她发誓,她不敢,为什么不敢?她心虚,可我敢,如果我那天有半点谋害褚明翠之心,有推她下湖,我元卿凌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番话,比方才痛斥他那番话还更急怒,一边骂一边打,这少说也打了五六棍。 “本王杀了你……”齐王气得全身都火烧似的,但是,她手中拿着御杖,他也不敢再进一步,只是瞪着她,怒气焚烧,嘴里反复嘟囔着要杀了她。 他实在没有想到,元卿凌竟然真的敢打他。 太过分了,太野蛮了! 元卿凌拿着御杖走过去,齐王一步退后,警备地看着她,“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退后,马上退后!” “汤大人!”元卿凌朝门口喊了一声,外头好几颗人头在看热闹呢。 汤阳浑然不知地进来,“王 妃您吩咐!” “给齐王备茶!”元卿凌道。 “你别假好心,你是不是要下毒?你敢?元卿凌,你敢?”齐王怒喝。 “坐下!”元卿凌指着椅子,心平气和地道。 怒火发泄了一通,看他的头脸也都肿了,感觉自己下手有点重,应该都往身上招呼,而不是打脸。 “本王不坐,你对本王动手,你这个凶女人,你让皇家为你蒙羞……” 元卿凌耐心又一点点地消失,怒喝一声,“坐下!” 齐王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蹦过去坐下,敌意地看着她。 元卿凌看着他,道:“有些话,反复说,你听得不腻我自己也说烦了,这是最后一次说,你自己留个心眼,褚明翠心里没有你,她嫁给你是因为你是嫡子,你最有机会被封为太子,而最重要的是褚首辅有心要扶你上位,她是在利用你,如果你接受这份带着功利或者欺骗的爱情,我不能说你什么,但是麻烦你以后做事说话都带点脑子,不要为皇家丢脸,不要让皇家为你蒙羞,做一个正常的亲王该做的事情,做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她深呼吸一口气,浑浊之气尽然消散,御杖一收藏在袖袋里,“好好喝茶,稳稳心绪冷静想想我刚才说的话,不奉陪了。” 说完,她大步而出。 第170章 打击不小啊 齐王看着她的背影,还是很生气,或者羞辱。 他不走,一定要等五哥回来,让五哥给他一个交代。 汤阳命人送上茶,看到他依旧气鼓鼓的样子,不禁道:“齐王殿下,王妃方才的话,是真真的金玉良言,您就听几句吧,王妃为您好。” “她为本王好?可拉倒!”齐王哼道,“五哥还没回来吗?” 汤阳轻轻摇头,出去了。 齐王看着那清澈的茶汤,喝了一口,脑子纷乱陈杂,竟不知茶滋味。 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慢慢地漫上。 他不信,元卿凌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但是为什么翠儿不敢发誓? 应该是懒得跟元卿凌计较,那样的女人太凶悍,太野蛮,不计较也是对的。 可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翠儿对他真的只是利用或者欺骗吗? 但是,她对他很好了,温柔贤惠,是一个王妃该有的样子。 他想起成亲一年的点点滴滴,她种种对他的态度,都是无可挑剔的。 一个妻子该做的,她都做到了,而且,无微不至。 他还有不满吗? 没有不满的,但是,如果她能稍稍热情一点,不用温柔的眼光,而是用带着各种情绪的眼光,例如生气的时候愤怒,开心的时候 喜悦,吃醋的时候…… 吃醋?她似乎从不吃醋,哪怕是母后说起要立侧妃的事情,她也只是温柔贤淑地听着。 齐王的心一下子乱了起来,是又乱又慌。 宇文皓回来了,进门就听汤阳说齐王还在府中,而且被王妃揍了一顿。 宇文皓听了,表示同情,但是同时有点幸灾乐祸。 这个老七,其实应该骂一顿再狠狠地打一顿的。 二哥不务正业,终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但是二哥至少做事不会惹人讨厌。 但是老七,娶了媳妇之后,真的太很过分了,尤其今天到齐王府去问褚明翠,他百般阻挠的样子实在是太欠揍了。 只是不管怎么样,作为行凶者的家属,他也应该进去问候一下被害人。 进去就见齐王端着茶在发呆,脸上肿了,可怜兮兮的样子。 宇文皓清了清嗓子,“衙门事多,晚了回来,等很久了吗?见着你五嫂了没有?” 齐王一直都在等他回来,看到宇文皓进门,委屈顿时就涌上来,“五哥,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咦?你的脸怎么回事?”宇文皓关切地问道。 齐王只差点没哭出来,“五嫂揍的。” 揍得好! “揍得那么严重?太过分了!”宇文皓义愤填膺, 怒道,“我回头收拾她去。” “好!”齐王放下茶杯,伸手抚摸了一下脸颊,丝丝地痛,“五哥要好好帮我出一口气。” “那是一定的,谁都不能欺负我弟弟。”宇文皓坐下来,霸气十足地道。 齐王看着他,为什么他就那么不信五哥说的话呢? 但是,算了,收拾不收拾的也没有意义。 “五哥,我问你个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齐王忽然正经起来。 “问!”宇文皓看着他,艾玛,这下手可真不轻那。 齐王眸子里有些紧张,“如果……如果没有公主府那件事情发生了,你最后会不会娶翠儿?” 宇文皓怔了一下,这猪脑子被揍了一顿会思考了? 他想了一下,“最终,我都不会娶她,问题不在我,在她。” “为什么?”齐王不明白。 “她不会嫁给我啊。”宇文皓淡淡地道。 “为什么?”齐王还是不明白,他们原先都是青梅竹马了。 宇文皓笑笑,淡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齐王心里凉了半截,“她不想嫁给你,是不是因为你被册封为太子的可能性不如我高?” 宇文皓眸子锐利地一闪,“为什么这样问?” “恶五嫂是这样说的。”齐王有点伤心, 是很伤心了。 “你信吗?”宇文皓反问。 齐王沉默了一下,“荒唐!” “既是荒唐的事,那你烦恼什么?” 齐王茫然,他不知道。 恶五嫂的话,自然是信不得的。 她满嘴都是荒唐言。 “堕湖的事情,五哥相信恶五嫂吗?”齐王再问。 宇文皓有点吃不消,一下子这么多尖锐深刻剖析人性的问题袭来,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五哥,弟弟希望您说句实话。”齐王深呼吸一口,“什么打击我现在都能承受了。” 宇文皓看着他,慢慢地点头,“信。” “为什么?”齐王心底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捅了一下,又酸又痛。 宇文皓轻轻叹气,看着他,“当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齐王点头,“记得,当时我们赶到的时候,翠儿都昏迷了,她还被恶五嫂的簪子给刺伤了,可见恶五嫂真的有害人之心。” “为什么是害人之心?都推她下湖了,难道还要拔下发簪刺她一下出出气吗?” 齐王惊愕,“五哥的意思是?” “是反抗,是自救!”他看着齐王,心里虽然有些不忍,却还是道:“她当时被齐王妃压着往下沉,她只有这个法子,才可自救。” 齐王满脸震骇,“不 可能!” “当时你我没到之前,是谁先赶到?” 齐王脑子乱得不行,哪里想的起来? “侍卫?还是皇姐?” 宇文皓道:“是齐王妃的侍女,她就在不远处看着,也是她呼救的。” “你怎么知道?”齐王不服气,“当时你和我几乎是同步到的,总不能五嫂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我还信翠儿呢。” 宇文皓无奈地看着他,“因为我会问,我会调查,对上各方的口供,还原事情,你若不信,想个法子,好好问问齐王妃身边的侍女。” 齐王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可我不明白,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五哥,你懂得她,是不是?你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凭着她的人品我们都该相信她的,是不是?” 宇文皓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我只相信事实。” 齐王顿时泄了一口气! “来人,送齐王回府!”宇文皓道。 齐王被失魂落魄地扶着出了楚王府的大门,宇文皓看着他,有些心酸,这弟弟从小就备受宠爱,不曾受过挫折和打击,这一次,对他是一个不小的冲击啊。 他得回去好好犒劳一下楚王妃才行啊。 第171章 齐王遇刺 宇文皓唱着小曲,回到啸月阁。 元卿凌坐在灯下看书,见他兴高采烈地回来,抬起眸子问道:“你弟弟走了?” “走了!”宇文皓凑过去看了一下她手中的书,“七国志?你看这个做什么?” 元卿凌把书搁在一边,“想看看北唐以外,还有什么国家。” 她站起来,帮宇文皓脱掉外裳,问道:“你弟弟……还好吧?” “那得看什么,如果说伤势,应该不严重,但是心情,估计很受打击。”宇文皓配合她的动作,脱掉外裳,顺势往边上一扔,便拉着她再坐下来。 元卿凌淡淡道:“我忍不住手,揍了他一顿。” “揍得好,他是应该被人狠狠地揍一顿,别懊恼。”宇文皓宽慰道。 “不是懊恼,我没后悔,只是觉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像个脑残似的,怎么点都不明白。” 元卿凌说着,忽然抬起头盯着他。 宇文皓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元卿凌冷冷地道:“差点不记得,原先你和齐王没有什么分别。” 宇文皓辩解道:“我和他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也曾经为她痴狂!”元卿凌咀嚼痴狂这两个字,心里很别扭。 宇文皓托着她的脸,认真地道:“只能说我曾被蒙蔽,但是 看清楚之后,我便敬而远之,谁年少的时候,不曾做过点痴傻的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看清楚的?”元卿凌好奇地问,“是在怀王府落水那一次吗?” 宇文皓摇头,“不是,很早之前。” “哪一件事?” “不是哪一件事,而是感觉,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我便感觉出来了,她嫁给老七的时候,那欣喜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想嫁。” 元卿凌诧异地看着她,“他们成亲的时候,你托病没去是吧?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知道记忆靠谱不靠谱,反正记得齐王成亲的时候,他似乎装病不去。 宇文皓尴尬地笑了笑,“他们成亲之后没两天,入宫请安,刚好我也去给母后请安,其实他们在里头说话的时候,我就在外头等着,我进去之后,刚好看到她来不及掩饰的幸福笑容,当时,她的手是被老七牵着,她也温柔地看着老七。” “观察得真仔细!”元卿凌讽刺地道。 宇文皓抬起她的下巴,眯起眼睛,“哟?怎么最近醋劲那么大啊?说话都尖酸刻薄起来了。” 元卿凌一怔,“真的吗?” “嗯!”宇文皓重重地点头,眸光在她锁骨处流连。 这深秋的天气,真热。 元卿凌懊恼起来。 她不想 变成一个醋坛子。 “我以为不会再讽刺……” 唇马上就被压住了,面前阴影一罩,人被凌空抱起,再压到床上。 “别,门没关!”元卿凌全身无力地抗拒。 “谁敢进来?”宇文皓的手从领口探进去,稍稍剥开…… 旋风一般的人冲了进来,伴随徐一那一惊一乍的声音,“王爷,出事……噢,天啊,怎么也不关门呢?” 徐一急急地退出去,一手把门带上。 王爷最近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元卿凌推开他,“徐一说出事了。” 宇文皓冷冷地道:“是的,徐一要出事了。” 徐一是上天派来阻碍他性福的人,这种人不能留在身边,一定要趁早赶走。 他站起来,为元卿凌拢好衣裳,低怒喝了一声,“还不滚进来?”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徐一一只手掌捂住眼睛,指缝稍稍分开,看了一下,确定都穿着衣裳,这才松一口气放下。 不过这口气随即也绷紧了,因为王爷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什么事?”宇文皓怒瞪着他。 徐一规矩地禀报,“王爷,齐王出事了。” 元卿凌一怔,急声问道:“他不是刚走吗?出什么事了?” “遇刺!”徐一说。 “遇刺?”宇文皓眸子一沉,“情况如何?” “伤势不算严重,已经马上送回齐王府了。”徐一道。 “刺客抓到了吗?”宇文皓拿回外裳穿起来,“备马!” 元卿凌道:“我陪你去。” “不,太晚了,你别奔波,徐一说伤势不太严重,我去去就回。”宇文皓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齐王是在离开王府没多远便遇刺了。 刺客只有一人,当时齐王只带了一名护卫和车夫,所幸护卫武功高强,逼退了刺客,但是,齐王受伤,马车也损毁。 车夫回楚王府求借马车,汤阳和徐一才知道齐王被刺杀,连忙过去看情况,汤阳先为齐王止血,然后送回王府,徐一回来禀报。 宇文皓策马往齐王府去。 得知齐王的伤势没有多大问题,他心里不禁在想,刺客选择在楚王府附近下手,显然有意陷害他。 三个月内,连续三位亲王一位王妃遇刺,当初他遇刺的时候,父皇怀疑过是他自伤。 这一次…… 还是纪王?宇文皓竟觉得不像,纪王现在绝对没有必要对老七下手,他不会这么快就为自己树立褚家这个大敌。 那么,会是谁? 策马来到齐王府,府中的人迎了进去。 汤阳在送齐王回来的时候,就先在半道上找了大夫一同回来。 “ 情况如何?”在院子里看到汤阳,宇文皓上前问道。 汤阳拱手,“王爷,齐王殿下的伤势应该不太严重,伤了腹部和手臂,伤口不深。” “刺客没有拿下?” 汤阳摇头,脸色沉沉地看着宇文皓。 宇文皓知道他担心什么,道:“没事!” 他推门进去,大夫正在为齐王包扎伤口,褚明翠站在一旁,神情担忧而紧张,眼睛红肿。 看到宇文皓进来,褚明翠眸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似乎哀怨,也似乎是控诉,复杂得很。 宇文皓冲她微微点头,便走了过去。 齐王看到宇文皓,便委屈万分地道:“五哥,我差点死了。” “别说傻话!”他上前看了一下伤口,伤口是真的不深,可见对方下手很轻。 齐王怒道:“也不知道是谁竟要夺我性命,此事我一定要禀报……” 他忽然止住了话,想起恶五嫂说他动不动就告状,一时憋屈,把话给吞下去了。 宇文皓道:“此事必定是要禀报父皇的,你放心,京兆府也会全力缉拿这名刺客。” “五哥一定要抓住这孙子,狠狠地揍一顿,给我出出气。”齐王一张俊脸都皱成了酸菜,当然这张俊脸也有点肿。 褚明翠上前,看着宇文皓道:“王爷,能否移步说话?” 第172章 您才是脑残 齐王带着哭腔道:“有什么当着我的面说,就算我要死了,也不能瞒着我。” 褚明翠皱起眉头,“胡说什么?大夫都说过了,你这伤势不碍事,别嚷嚷,好好让大夫给你治疗,我有几句话要跟王爷说。” 齐王看着她一下子不悦的脸色,想起元卿凌的话,心头一时百感交集,遂不做声。 褚明翠以为他还以为自己伤势很严重,不禁摇头,眼底透出一丝失望来。 她真的嫁了一个窝囊废。 她看着宇文皓,严肃地道:“王爷,请!” 宇文皓眸子沉静地看了她一眼,回头对齐王道:“我去去就来。” 齐王点头,“知道了。” 两人去了侧厅。 褚明翠屏退所有的人,且要把门关上。 宇文皓道:“门不必关了。” 褚明翠扬眸,眸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略带讽刺地道:“怎么?怕我会对你不轨?像一年前公主府中元卿凌对你做的那样?” 宇文皓扬袍坐下,“你多心了,本王只是觉得,你我都各自婚嫁,应该要避嫌。” “避嫌?”褚明翠冷笑,“什么时候你跟我要避嫌了?你果然是爱上了元卿凌,不过一年光景,你变心了,你让我很痛心。” 宇文皓皱起眉头,“你要跟本王说这些?本王觉得没什 么好说的。” 宇文皓这个时候觉得,伪装也好啊,不必动辄撕破脸,难看。 “元卿凌到底哪里吸引了你?你难道不觉得她是一个卑鄙的人吗?”褚明翠质问,也不管外头有没有人,横竖王府的人都在她的掌控之内。 至于徐一,他断不敢往外传一句。 宇文皓深以为然,叹息道:“何止卑鄙?简直野蛮,刁毒,任性,恶劣,心冷,刻薄。” 元卿凌的缺点,他能一口气数一百个不带重样的。 褚明翠惨然一笑,“这样的人,你竟然喜欢了?” 宇文皓摊手,无奈地道:“有什么办法?谁叫她是本王的王妃?真无奈!” 褚明翠盯着他,心头又痛又乱,他说得多无辜多委屈啊?可他眉眼里都是浓浓的笑。 褚明翠深呼吸一口,换上了冷然的神情,“这一次齐王被人在楚王府外刺杀,你觉得谁最可疑?” 宇文皓看着她,笑了笑,“你啊!” 褚明翠一怔,陡然变脸,声音近乎尖锐,“你说什么?” 宇文皓依旧看着她,笑容加深,“瞧你这么紧张干吗?本王跟你开个玩笑,方才气氛太不好了,我们似乎不曾这么剑拔弩张地说过话。” 褚明翠脸上的狼狈来不及藏起,冷冷地道:“是的,我们为什么弄 成今日这个田地?你觉得错在我吗?” “错在元卿凌!”宇文皓看着她,“是吗?” 褚明翠冷冷地道:“难道你认为错在我身上?” “不会,你不会错,”宇文皓微笑,“你做任何的事情,总有你的道理和苦衷,例如你迫不及待地嫁给老七。” 褚明翠眸子愠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都娶了元卿凌,难道还让我等你?” 宇文皓道:“本王就算不娶元卿凌,你也会嫁给老七。” 宇文皓忽然觉得,其实撕破脸也挺好的,风吹就蛋壳,情散人安乐! 褚明翠嘴唇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竟是这样看我?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宇文皓觉得这个话题到这里便可以结尾了,神色一收,淡淡地道:“你要找本王说什么?” 褚明翠瞪着他,眼泪簌簌落下,带着哭腔道:“没什么好说的了,本来,他在你楚王府门口遇刺,我为你担心,怕你受到牵连,却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看我,你让我很心寒,你走吧,没什么事,请你不要来齐王府。” 宇文皓站起来,“不,齐王府本王还是得来,老七在这里。” 说完,他背着手走了出去,整个人似乎轻松了三百斤。 褚明翠气得全身发 抖,伸手擦了眼泪,但是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心里痛得像是被针扎一样,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跟她说这些话。 她一直都以为,这份情,足以让他记住一辈子,有她占据了他的心,谁都不可能走得进去。 为什么是元卿凌?为什么是这个贪得无厌又让人厌恶无比的女人? 才多久啊?他竟完全痴信了那个女人! 宇文皓从侧厅离开之后,带着徐一去看齐王。 “王爷,方才齐王妃说的话太吓人了。”徐一咂舌道。 “闭上你的臭嘴!”宇文皓冷冷地道。 “是!”徐一连忙闭嘴。 宇文皓去看齐王,齐王已经包扎好伤口,汤阳在问情况,见宇文皓来到,汤阳说:“情况都问得差不多了,应该不难查。” 齐王听得此言,咬牙切齿地道:“五哥,你一定要把这个刺客给揪出来。” 宇文皓坐下来,看着他,“你放心,我会调查的,感觉好些了吗?” 齐王苦兮兮地道:“痛!” “这点痛都熬不住,像个男人吗?”宇文皓没好气地道。 齐王叫苦连天,“敢情伤的不是你。” “我和你五嫂也被刺杀过。”宇文皓淡淡地道,“你五嫂的伤势比你严重多了,我都没听她哼过一句。” 齐王 侧头过来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废话就说啊!”宇文皓扫了他一眼道。 齐王轻声问道:“如果现在还让你选择一次,你是选择恶五嫂还是选择……” 他沉默了一下,轻轻吐出两个字,“翠儿!” 宇文皓轻轻地拍着他的脑袋,“你五嫂今晚跟我说你脑残,我现在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齐王怔了一下问道。 “就是你的脑子还不如你的头发丝有用!”宇文皓说完,轻笑起身,“好好养伤的时候也好好琢磨琢磨,改天再来看你。” “啊,你还没说刺客的事情呢?你觉得刺客是谁?”齐王大声问道。 宇文皓头也不回,摆摆手,“不知道。” 回去的时候,徐一问道:“王爷,您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吗?” 宇文皓收起在齐王府时候的调侃语气,冷冷地道:“猜到,同一天,城门的齐王妃做善事出了意外,而晚上,齐王马上遇刺,这件事情你若不是参与其中,你会怎么看?” 徐一想了一下,道:“有人要对付齐王府!” 宇文皓拍着他的肩膀,“幸好,你没有老七脑残。” 汤阳扑哧一声笑了。 “什么脑残?王爷您才脑残呢。”徐一一听就知道是骂人的话,因为汤大人笑了。 第173章 被关门外了 徐一的脑壳在收获了两枚“哐当”之后,打马回府。 元卿凌还没睡下,焦灼不安地等待着。 听得绿芽说王爷回来了,立马就走出来。 宇文皓把汤阳也一块请了进来屋中,一路上他策马而行,心情比较不错,所以没有问汤阳在齐王府问道的情况。 “伤势如何?要紧吗?”元卿凌连忙问道。 宇文皓拉着她坐下来,“没什么要紧的,两道小口子,应该是被剑尖戳了一下,流了点血。” “这刺客好没用!”元卿凌说,但是悬着的一颗心是放下了,这倒不是她多担心齐王,而是齐王是先被她揍了一顿,再在楚王府门口不远处遇袭的。 宇文皓问汤阳,“你说说情况。” 汤阳道:“是,问过王爷身边的侍卫和车把式,刺客是在巷口的转角处出现的,身穿黑色衣裳,蒙着脸,武功不是很高,但是却把马车掀翻了,纠缠中,齐王中了剑,侍卫追着打,把刺客逼跑。” 元卿凌诧异,“武功不高,却能把行驶中的马车掀翻再伤了齐王?齐王也懂得武功吧?侍卫呢?” 汤阳和宇文皓对视了一眼,“看,王妃都能看出问题来了。” “所以?”元卿凌一怔,看着宇文皓,“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皓解释道:“这刺客不是武功不高,也不是杀不了老七,他只是要轻伤老七,造成被刺的假象,让人把老七和城门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城门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若有人反驳一句,当时是有人故意引起骚乱呢?那这整件事情……” 元卿凌傻傻怔怔地接话,“就不是齐王妃的罪过,更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齐王府。” 宇文皓看着她,眸子带着欣赏的光芒,“可见,这确实不是一个很高明的计策,蹩脚,但是,符合现实,因为从城门出事到现在,再到老七过来楚王府,实在是太紧凑了,没办法再做周全安排,此人知道我会识穿。” 元卿凌冷冷地道:“所以,在楚王府旁边下手,如果楚王您要自保,就得配合不要识破这个蹩脚的计策,您实在是禁不住再一次被皇上怀疑了,宁可帮忙掩饰,也不敢公开真相。” 宇文皓忍不住掐了她的脸一下,“你怎么那么聪明呢?” 元卿凌斜睨了他一眼,“所以,这个元凶今晚一定会找你私下说话,要么是晓之以理,要么是动之以情,要么,是诱。惑以色!” 宇文皓塌下脸,“女人这么聪明,一点都不可爱。” “汤大人,您自便! ”元卿凌站起来撵人。 汤阳明白,看了王爷一眼,您老自求多福吧! 汤阳很体贴地把门带上,把绿芽绮罗等人打发去了。 绿芽天真无邪地道:“可不能走的,王爷估计还没用饭呢,我得在这里伺候着。” “还用饭呢?”汤阳叹息,“去吧,煮碗去淤汤,王爷用得上。” 说完,都往外撵走了。 远远地,汤阳听到宇文皓低声解释,“找是找了,但是,我没有给她机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一开口就把她的嘴给堵了。” 元卿凌笑盈盈地看着他,“是吗?一开口就堵了人家的嘴?怎么堵的?示范一下。” 宇文皓白了她一眼,“瞧你,说得那么猥琐,我都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 肯定不能说,就算没什么也不能说,毕竟褚明翠可是说到了他们以前的事情呢,而且,他在褚明翠的面前,可是说了很多她的坏话啊。 元卿凌的手指在他手腕上轻轻地一刮,眸光风情万种地在他脸上掠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宇文皓定定地看着她,眸光似火,“坦白,一定坦白。” “她怎么说的?”元卿凌坐在他的腿上,双手勾住脖子,在耳旁轻声问道。 宇文皓理智 崩溃之前,耳边响起汤阳当时说的话,对女人,说一半真就行了。 “她先是牵扯了以前的事情,再说你是一个卑鄙的女人,我听了很愤怒,严词斥责,说你温柔善良,大方贤惠,你的优点,我都不需要深思也能说出一千个,怎可容得她随意诋毁你?我斥责了她一顿,且告诉她我会公正调查此事,休要再动什么歪念头。” “真这样说吗?”元卿凌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你这样说了之后,她有什么反应啊?” “生气啊,还说不许我以后去齐王府了。”宇文皓道。 元卿凌眸色微闪,“真的?可有半句假话?” 宇文皓举手发誓,“今晚之事,我若有半句隐瞒,保我不得……”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这个时候应该马上掰下他的手,堵住他的嘴,盈盈相望,不许他说下去了。 可她只是冷静地看着他,没有半点想要阻止他说下去的意思。 “嗯?保你不得什么?”元卿凌挑眉问道。 宇文皓咬了咬牙,你狠! “不得进你房间半步。”他说完,一口吻了过去,这女人,真是一点都糊弄不得。 元卿凌推开他,“等一下,你去帮我拿点东西。” “拿什么啊?一会再拿!”宇文皓又把脸埋在 她洁白的脖子上。 “不行,现在马上拿,我脱好衣裳等你。”她拉住他的手,冲他妩媚一笑。 宇文皓无奈地站起来,“拿什么?” 元卿凌拉开门,指着外头漆黑的院子,“我的荷包放在外头桌子上了。” “你啊,就是心大!”宇文皓戳了她脑门儿一下,转身出去了。 门啪地一声关上,在里头上了门闩。 宇文皓一怔,气得发疯,擂鼓似地敲门,“元卿凌,你又骗人,你这个女骗子!” “你敢说刚才没骗我?”元卿凌清凉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宇文皓理直气壮地道:“没有,我都发誓了。” “对,你发誓了,你说如有半句谎言,不得进我房间半步,意味着应誓了,你对我撒谎了!” 宇文皓捶着门,吼道:“这是啸月阁,不是你的房间,怎么算应誓?” 元卿凌不说话了。 绿芽端着祛瘀汤上来,看到王爷疯也似地捶门,吓得连忙退后几步,心里不禁佩服,汤大人真是有先见之明,这样捶,手不淤肿才怪呢。 宇文皓都快气死了,撩得他火烧火燎的,才把他扫地出门,天下间,竟有这般恶劣的女人? 他对褚明翠说的话没有错,她就是野蛮,刁毒,任性,刻薄,还性冷淡! 第174章 有什么不敢的 门没有关多久,一会儿就放了进来。 这一次,宇文皓老实了,在门外冷静思考了一下,觉得她生气的唯一理由,是和褚明翠单独见面了。 他老实地承诺,“以后,我绝对不会和她单独见面了。” 元卿凌看着他,“我这一次真不是吃醋,也不是气你没有完全对我讲真话,而是觉得你的防备心不够,就算你对她没有那种感觉了,但是你们一起长大,多少还有情分在,她要利用这份情分,陷害你,诬陷你,多容易的事情?公主府的教训,你忘记了吗?” 元卿凌语重心长地用自己作为反面教材来教训他,也真真是用心良苦了。 宇文皓很感动,感动的同时觉得她有点不要脸。 她还好意思义正辞严地提公主府那茬? 不过,他不敢说这话,只是踏实受教。 这点,他其实当时有想过的,外头虽然有人,可除了徐一,都是她的人,如果当时她要做点什么,他很有可能就身败名裂了。 而她也绝对不是做不出来,当时许是被自己的话给堵懵了。 他乖巧地一件一件地剥着她的衣裳,“王妃说得是,本王以后一定会注意的,现在你先躺下,对,就是这样,别动……” 元卿凌气得拍他 的手,“你的脑子能不能有一刻不要想那些?” “哪些?”他手里忙得很,嘴唇也很忙,而且她很鼓噪。 “唔唔唔……”她的唇被堵住,只能瞪大眼睛无声控诉。 一场爱情动作戏之后,两人相拥睡去。 翌日,夫妻二人相互出发,元卿凌去怀王家,宇文皓回衙门,整理好东西入宫禀报。 鲁妃还在怀王府,听得说昨晚齐王遇刺,十分震惊,在她认为,连续几次都有亲王遇刺,那一定是谁在酝酿一个特别大的阴谋,她担心儿子病愈之后,也会遭此劫难。 所以,追着元卿凌一直问,让她向宇文皓打听,京兆府可拿住凶手了。 宇文皓入宫把城门之事还有齐王遇刺一事禀报了明元帝。 城门之事,归咎于褚明翠准备不足,且拖延时间太久,引发的意外。 至于遇刺一事,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褚明翠做的,但是,宇文皓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明元帝听了,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地发话,“城门伤者,你去跟户部支取一笔银子,专门用于他们治伤和营养及短时的生活安置,至于刺客一事,继续调查,你的猜测不能作为证据。” 宇文皓知道刺客一事会是这样,不过,城门的事情 如何处理?如何交代? “父皇,那城门一事,伤了这么多人,总得给他们一个说法,父皇以为……”宇文皓看着明元帝,等着他发话。 其实不需要怎么责罚,毕竟褚明翠的“本心”是好的,只要下旨斥责一顿,说她办事不周,处事不妥,再叫她出点银子安置伤者,这样,便能平息这场风波。 明元帝想了一下,道:“那天城门的守将叫什么名字?” “袁杰!”宇文皓跟他了解过情况,知道他的名字,现场能这么快控制住,他居功至伟,父皇应该是要褒奖他的。 明元帝神色淡淡地道:“嗯,便追究他一个维持不力,拯救迟缓的责任,停职查办。” 宇文皓震惊地看着明元帝,“父皇,袁杰有功!” “那谁有罪?”明元帝不悦地看着他。 宇文皓哑口无声,这事谁有罪,他不都说了吗? “就按照朕的意思办。”宇文皓揉揉眉心,“去吧。” 宇文皓摇摇头,“不,父皇,儿臣不能处置有功之人。” 明元帝怒道:“那你是要抗旨不遵吗?” “父皇,”宇文皓上前一步,恳切请求,“袁杰确实有功,若生生降罪于有功之臣,则会寒了千百臣子的心。” 明元帝盯着他, 眸色愠怒,“此事你若不能办,大把人能办,你自己琢磨去吧,出去!” 宇文皓还要再说,穆如公公已经上前道:“奴才送王爷。” 穆如公公朝他打了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宇文皓一时颓然,知道父皇的脾气,这会儿跟他顶撞,不见得能为袁杰争取一个公平的结果。 他拱手告退,“儿臣告退。” 穆如公公送他出去,到了门外,穆如公公轻声道:“今日还没天亮,齐王府便命人入宫禀报,说齐王妃怀了身孕。” 宇文皓眸色平静,“知道了,谢谢公公告知!” 穆如公公轻声叹息,“王爷去吧,那袁杰暂时受了委屈,皇上是知道的,日后等此事平息,定会加以补偿。” 宇文皓心头只冷笑,好一句日后补偿,这一句拯救迟缓,可伤了武将的心啊。 他没有回衙门,这事他没想好怎么跟衙门的人交代。 那天的场景,京兆府许多官兵看在眼里,袁杰是真真的尽力了,如果袁杰获罪,京兆府上下,只怕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也没有回王府,元卿凌估计会比他更激动。 一时惆怅,去了国子监找冷静言。 冷静言一袭白衣,飘飘如谪仙,面容温润如玉,不带半点情绪地听 他说完整件事情。 他摆下茶桌,道:“如今,诸位亲王无子,储君之位迟迟未定,如今齐王妃有孕,皇上心里头大概是倾斜过去了,要立齐王为太子,齐王妃就不能有污点,你应该明白的。” 宇文皓烦躁地道:“本王明白,但是,就算不处置齐王妃,也不该问罪于袁杰。” “此事,总要有个人来承担责任,袁杰是城门守将,他来承担此事,是最合适的。”冷静言道。 宇文皓意难平,“本王没办法处置袁杰。” 他自己是武将出身,知道武将要出头有多难,若国家无战事,有些武将一辈子可能就止步于目前的位置。 可一旦国家有战事,他们要用生命的代价,才能换取晋升的机会,只是多少将士魂啊,要到死后才得道一个追封。 当日,这么多百姓在场,他们都亲眼看到袁杰拼尽全力救人的,糊弄不得。 一旦降罪下来,得是多大的笑话啊? “你素来足智多谋,快给本王出出主意。”宇文皓看着冷静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来气。 冷静言呷了一口茶,神定气闲地道:“办法不是没有的,但是,有些偏颇,只看你敢不敢。” 宇文皓一拍桌子,“有什么不敢?快说!” 第175章 她去做挡箭牌 冷静言微笑看他,慢条斯理地道:“倒也和王爷无关,听说当天楚王妃也在城外救人。” “是的。”宇文皓看着他,先警告,“别想着从她身上做文章。” “必须从楚王妃身上做文章!”冷静言道。 宇文皓又一拍桌子,“休想。” 冷静言看着他,“王爷稍安勿躁,先听我把话说完。” 宇文皓摆摆手,“你尽管说,但是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法子。” “王妃在城外救人,此事不少人看到了吧?这两日京中也都传遍了,说楚王妃仁心仁术,心善人美,如果此事一定要找个人来背锅,楚王妃就最合适了。” “什么鬼?”宇文皓没好气地瞪着他。 冷静言笑道:“如今老爷子最宠的人是谁啊?如今几位王妃声望最高的人是谁啊?你以为楚王妃去请罪,皇上就真的会怪罪她了?皇上就算想,老爷子也不允许啊,再说了,王妃可是救了红灯郡主,你皇叔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岂不是胁迫?”宇文皓觉得此法不妥,父皇是不受要挟的。 一会真惹恼了他,给元卿凌打几板子,那她岂不是成砧板屁股又大又扁了?不妥不妥! 冷静言拍着他的肩膀道:“听我的,准没错。” 宇文皓瞪着他,“如果出了 差错……” “王爷自个一力承担绝!”冷静言拍板道。 “……无赖!” 都不是什么好人。 从国子监离开,宇文皓想了一路,还特地策马去了一趟城门,看袁杰在不在。 袁杰在,他吊着胳膊,那天救人的时候,拉伤了肩膀和胳膊。 “王爷!”袁杰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回身招呼,“阿三,给王爷摆茶!” 宇文皓看着袁杰,“不必了,本王路经此地,过来看看你的伤势。” “多谢王爷关心,卑职的伤势没有大碍。”袁杰笑着道,“对我们这种粗皮钝肉的人来说,这点小伤算什么?” “你可上过战场?”宇文皓问道。 “上过。”袁杰笑着说,“上过几场,杀了百十个敌军,才当了这守将。” 宇文皓一怔,“杀了百十个?哪一场战役?” “虎头崖战役!”袁成杰道。 宇文皓错愕,“虎头崖战役?当时本王为主帅,怎么没见过你?” 袁杰摆摆手,有些汗颜,“卑职当时只是后防线的小兵,王爷就算见过,大概也不认识的。” 从后防的小兵到如今的城门守将,宇文皓可以想象他的道路有多艰难。 他心里更沉重了几分。 这人,竟然曾是他的部下! 就因为要给人顶罪,所 以要把他所有的功勋抹杀! “本王走了,有空再聊!”宇文皓竟没有办法面对这张灿烂的笑脸,不知道如果他得知父皇要把他革职查办,这张笑脸会变成什么样呢? “是,王爷慢走!” 宇文皓几乎是逃也似地策马离开。 回到王府,元卿凌一眼就看出他心事重重了。 他也瞒不住,着实是困扰得很,便把父皇的意思说了。 元卿凌一听,果然很震惊,瞪着眼睛看他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来,“父皇怎么能这样糊涂?” “他要保住齐王妃的名声,就得有人担罪!”宇文皓沉声道。 “袁杰有功!”元卿凌怒道。 “本王知道,刚才本王还特意去了一趟城门,他带伤回去守城门。”宇文皓叹气。 元卿凌说不出的心寒。 她这个搞研究的人,不懂得政治,只是觉得这样会很伤人心。 尤其是对一个才立功的人。 “有什么办法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没有,这件事情,总要有人负责。” 元卿凌轻叹气,“真残酷。” 那位守将,真的很尽心尽力了,至少,做好了他的本分,不该被降罪的。 夫妇二人,相对无语,都只能轻叹一口气,为现实感到困惑。 良久,宇文皓才 道:“其实,我还去了一趟国子监找静言,他给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元卿凌连忙问道。 宇文皓看着她,神色复杂地道:“他让你去请罪。” “我?”元卿凌一怔,“我请什么罪?我无官无职,能请什么罪?” “静言说,你身为楚王妃,深受皇恩,受百姓供养,事发之时,你在现场却无力阻止,救治不及,导致许多伤者伤情加重,现场混乱,更没能好好保护好红灯郡主,让郡主重伤,一度危急。” 元卿凌瞪了半响,“这……皇上一听就知道我是在无理取闹啊。” 宇文皓道:“没错,可父皇能责罚你?” 元卿凌呆呆地道:“因为我有御杖吗?”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你那御杖,就只能吓唬吓唬老七。” “你不怕?”元卿凌拿出御杖,严肃地看着他。 宇文皓急道:“不要动不动就拿出来,快放好,放好。” 元卿凌放好御杖,“那为什么父皇不会责罚我?我这意图很明显啊。” “因为现在你得了民心,百姓都赞颂你,皇叔感谢你,皇祖父宠爱你,你如果因此获罪,或者被责罚,皇祖父不会袖手旁观。” 元卿凌噢了一声,“原来是要啃老,不,把太上皇推出来做挡箭牌! ” 这着实不算是一个好办法。 因为她刚立了点功劳,皇上对她会多欣赏几分,如果胁迫皇上赦免袁杰,那份好感又会被剥夺。 但是谁稀罕这点功劳? 至少她不稀罕。 “就这么决定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有些意外,“要不要考虑一下?如果这样做的话,父皇一定会对你心存芥蒂。” “那他也不能杀了我啊。”元卿凌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应该不会杀了我吧?” “肯定不会,你不还会一张那啥吗?”宇文皓努努嘴,朝她袖袋里看了一眼。 那欠条,她宝贝似地收着,就算南珠还回去了,这欠条她还是力保了回来。 “是啊,你说这褚明翠早不怀孕,迟不怀孕,怎么这个时候怀孕了呢?我还以为她是假装的,上天没眼,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候给她一个孩子保着她。”元卿凌吐槽无力了。 褚明翠是真的走了狗屎运,每一次犯错,总有人出来保着她,不是褚首辅就是皇后,这一次连上天都帮了她。 她想起孙王妃说的话,怏怏道:“她现在怀孕了,估计齐王要被封为太子了。” “不开心?”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摇头,“不是不开心,只是觉得,齐王这脑子,怎么当太子?有几条命够送的?” 第176章 你就不怕报复 宇文皓很意外,本以为她会酸上一两句的,但是,她竟然直接切中核心问题。 那就是老七确实没几条命可以坐稳太子之位的。 这大概也是褚首辅迟迟未动没有表态的原因,现在绝对不是时候。 他也十分好奇,她当真对太子妃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当了太子妃,以后可就是皇后了,当然,前提是他这太子能稳当地活到登基那一天。 “你真不希望本王争夺太子之位?”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怎么轮到我希望不希望?又不是我当太子。” “我如果是太子,那你就是太子妃了啊。” 元卿凌笑了,“太子妃和王妃有什么分别?” “怎么没有分别?你别跟本王装糊涂,你难道不想当皇后吗?”宇文皓看着她。 元卿凌挪了一下桌面上的杯子,轻声道:“动念容易,但是道路险阻,不值得。” 还是那句话,代价太大,犯不着。 “只是,”宇文皓看着她,去探讨深刻的问题,“如果老七能坐稳太子之位还好,坐不稳,登上太子之位的那个人,也断不会放过你我,所以,不争不夺的最后,也可能是身首异处。” 元卿凌眸色微闪,“你想?” 宇文皓慢慢摇头,“倒不是,只 是把最坏的情况说在前头。” 如果真的要到那一步,他也不会逃避。 元卿凌耸肩,“其实暂时没必要担忧这么多,父皇还很年轻,现在,先想办法处理好袁杰的问题,眼下的事情才是最迫切的。” 宇文皓收拾心情,看着她道:“你说得对,既然你也同意这个计划,那现在就入宫去。” 他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这个时候,父皇一般都在御书房接见内阁大臣。” “我自己去,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元卿凌道。 “明白!”这件事情,他确实不能知道,否则,父皇会更震怒。 明元帝与内阁大臣在里头议政,元卿凌到了御书房殿外,直接就跪下,倒是把穆如公公吓了一跳。 “哎呀,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啊!”穆如公公上前要扶她。 元卿凌一脸悲痛欲绝,“不,公公,你就让我跪着,我实在是罪责难逃,来给父皇请罪的。” 穆如公公可不敢就让她跪在这里,连忙便进去禀报明元帝。 明元帝听得此事,皱起了眉头,“先打发她回去,没见朕正在忙着吗?” “皇上,只怕轻易劝不走!”穆如公公道。 明元帝微愠,站了起来,“让她到侧殿去见朕。” 诸位内阁大臣面面相 窥,楚王妃跪在外头请罪? 侧殿与御书房正殿相隔不远,明元帝进了里头,元卿凌被从另外一道侧门带了进来。 元卿凌跪下来,还没说话,明元帝就冷冷地道:“起来,朕知道你打什么主意,立马滚出宫去。” 元卿凌知道会被他识穿的,但是,戏还是要做的,她凄切地道:“父皇,城门一事,儿媳当受全责。”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胡闹什么?”明元帝有些失去耐性了,老五和他媳妇越发的胡搅蛮缠。 元卿凌大声道:“有,儿媳身为楚王妃,深受皇恩,受百姓供养,事发之时,虽在现场却无力阻止,救治不及,导致许多伤者伤情加重,现场混乱一片,这一切,都怪我没有及早阻止这一场闹剧,当时儿媳就在城楼之上,看着排队等候的百姓已经焦躁不安,已经想过会出事,但是却始终心存侥幸,没有及时命人通知京兆府,如今百姓非议纷纷,指责齐王妃假仁假义,想以一碗稀粥博取贤名,我同为亲王妃,也深感不安,百姓指责齐王妃,何尝不是在指责我?儿媳忐忑一宿,心头难安,必须入宫求父皇降罪,请父皇降旨,处置儿媳,以安我北唐臣民的心。” 元卿凌觉得,冷静言教宇文皓说的话 ,都不能把罪魁祸首褚明翠搭进去,既然她是要做替罪羔羊,就肯定不能放过褚明翠,得一同把她拖进来,这样才公平。 这点,得益于太上皇的教导,如果要做,就做绝了。 明元帝气得七窍生烟。 但是,她一番陈词恳切,泪眼盈盈,仿佛真是罪孽深重的样子,最重要,外头一群臣子听着,他发怒不得。 “出宫去!”明元帝只能说这三个字,然后压低声音怒道:“你别以为朕不敢真的处置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总有一天,你得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 明元帝一张脸铁青到了极点,连一旁看着的穆如公公都吓住了不敢做声。 元卿凌也吓坏了,跪在地上慢慢地爬过去,手探入袖袋,哆嗦了半响,也没什么动静。 明元帝正欲发火的时候,却见她颤巍巍地把一根东西伸了出来,递到他的面前,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明元帝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就爆炸了,连同一起爆炸的还有心肺,胸口都隐隐发痛。 “父皇,贤才易得,忠者难求,若有功之臣被无辜处置,会断了多少双飞奔而来有意报效朝廷的脚?”元卿凌磕头,恳切地道,方才那一副悲天悯人的脸孔也藏了起来,如今跪在地上,眸色沉 稳。 明元帝满心的愤怒,一时被压住,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起来吧,此事朕自有定夺。” 元卿凌不起来,抬起头看着他,“父皇,您在儿媳的心中,是明君贤君。” 明元帝没好气地道:“合着朕处置了袁杰,就不是明君了?胳膊外拐的东西!” 元卿凌见他没那么生气了,遂正色道:“父皇不会真的想处置袁杰,就算暂时处置,日后也定提拔起用,儿媳不为袁杰担心,儿媳只担心,有罪之人,心存侥幸,会一直执迷不悟,继续做那些莽撞的事情,到时候,只怕不是伤重几个百姓,而是让百姓丧失了对皇家的信任,信心,父皇,那人犯错,不是第一次了,父皇若真为齐王着想,不该纵容她。” 明元帝冷哼一声,“你倒是不怕伤了妯娌的和气。” “我们没有和气过。”元卿凌大言不惭地道。 明元帝冷冷地道:“那也不怕外人以为你是嫉妒她?或者是觊觎其他的东西?” 元卿凌咧齿笑了,“不怕,总有心思通透的人能看清楚一切。” 明元帝再冷声道:“你就不怕褚家对你报复?” 元卿凌笑容渐渐消失,颤声道:“怕!” 明元帝看到她这个表情,才心满意足地道:“拿着你的御杖,滚蛋!” 第177章 哪个才是她 宇文皓在宫门口焦灼不安地等着元卿凌。 不知道会不会被骂呢?不知道会不会被揍呢?那身板着实也不抗揍啊。 徐一见他一直踱步,道:“王爷,不如入宫去看看吧?王妃嘴巴刁毒,容易得罪人,一会惹皇上震怒,那就不妙了。” “别吵,应该不至于!”宇文皓背着手,怎么还不出来?就算打板子也该打完了,走不出来也该给抬出来吧? 徐一撇嘴,“难说,王妃犯起混来,逮谁咬谁,得罪了皇上,打板子还好说,就怕……” 宇文皓直起脖子冲他怒吼,“徐一,你是不是一刻不说话嘴巴就要长舌疮?” 徐一小声道:“卑职担心嘛。” 他一担心就会乱说话,一乱说话就容易说些负面的话。 他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终于,看到喜嬷嬷陪同元卿凌大步地走出来了。 她一袭红衣,昂首挺胸,步履稳健,神采飞扬,犹如刚刚打了一场胜仗的大红母鸡。 宇文皓悬了许久的心,一下子落下,急忙迎上去,拉住她的手臂上下看了一下,“没挨揍?”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你巴不得我挨揍是不是?” “担心你!”宇文皓松了一口气,扶着她上马车,“仔细些。” 元卿凌笑了,“怎么?一下子我的待遇都升级了?入宫之前可没那么好伺候的。” 她坐在马车上,宇文皓也坐了进来,一手抱着她,连声就问道:“怎么样?父皇怎么说?生气了吗?” “生气啊,我都吓得快不敢说话了,不过,后来父皇倒也消气,莫名其妙的。”元卿凌转了转眼珠子道。 “你是怎么说的?”宇文皓问道,“是不是按照我教你的去说?” 元卿凌点头,像听话的学生,“你教的,我都说了,我自己又创作了几句。” “创作了几句?”这话怎么那么别扭? “嗯,我说百姓都指责齐王妃,说她想以稀粥博取贤名,我说如果不处置她,她会不知悔改,一错再错,到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原话我自己也记得不清楚了,临时发挥的。” 宇文皓石化。 哭笑不得地道:“你……你说这些干什么啊?父皇肯定以为你心怀鬼胎才去指证她的。” “父皇有可能会这么认为的,但是,如果不是褚明翠为这件事情承担责任,就算不是袁杰,也会是其他无辜的人,我可不想再入宫胁迫一次,御杖也不是真的那么好使的。” “你拿出御杖了?”宇文皓瞪大眸子 ,傻眼了。 这直接就是威胁父皇了,而且是赤果果的威胁。 元卿凌汗颜道:“其实,我是想掏欠条的,但是掏了好久没掏出来,手一直哆嗦,看到父皇脸色一沉,我心中一慌,就把御杖给拿出来递在他的面前,当时我都吓傻了,脑子反应不过来,只能是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幸好,我也没有愣住很久,很快就反应过来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父皇应该是听进去了。” 宇文皓彻底无语了。 “算了,父皇就算要秋后算账,也会等事情平息之后在算。过阵子本王找个借口,带你离开京城一阵子,避避风头吧,等父皇消气了再回来。” 元卿凌嗫嚅道:“我此番可能得罪了褚家,你以后出入小心点儿。” “什么可能?你是得罪了褚家,很久以前你就得罪褚家了,以前不知道害怕,现在知道害怕了?”宇文皓笑道。 元卿凌叹气,眸子盈盈地看着他,“当时年幼无知,以为亲王肯定能压得过首辅,嫁给你之后,也算是有靠山了,谁知道你这亲王还得看褚首辅的脸色做人,我失算了。” 宇文皓狠狠地掐了她的脸颊一下,“徐一说你嘴巴刁毒,果然是没说错你的。” 元卿凌把头枕在他的肩膀 上,“你觉得,父皇会真的处置褚明翠吗?” 宇文皓抚摸着她的头发,“圣心难测,谁知道呢?” “其实我觉得不会的,当然了,相信也不会无用功,至少,父皇未必会处置袁杰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不做声,他也觉得不会。 褚首辅那天在他面前为褚明翠求情,可见褚首辅是不愿意褚明翠的名声受到影响。 褚首辅为了老七,父皇也是为老七,所以,他觉得最后应该会放过褚明翠。 对他来说,无所谓。 他只是不想袁杰受到惩处。 但是,她心里会不好受吧?她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也没能拖褚明翠下水。 父皇真眼瞎。 有眼不识金镶玉。 他很替元卿凌委屈。 齐王府。 褚明翠坐在齐王的床前,手里端着一碗汤羹,勺子轻轻地在碗里搅动,热气腾起,笼罩了她大半边脸。 “来,张嘴!”她温柔地说,睫毛微微扬起,下巴的伤口已经不包扎了,露出一道殷红的口子,但是没显得狰狞,反而觉得楚楚可怜。 齐王伸手接过来,哑声道:“本王自己来吧。” 褚明翠微怔,看着他咕咚咕咚地喝汤。 汤沿着他的喉咙往下咽,很快很急,像是赶任务一样。 “怎么了?”褚明 翠轻声问道。 齐王把碗搁在一边,下意识地回避她的眸光,“没有,只是你也受伤了,不能让你伺候本王。” “我伺候王爷,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褚明翠微笑,拿出手绢擦拭他的嘴角,温柔地道:“瞧你,这么大个人了,喝汤也不注意。” 齐王看着她,忍不住问道:“你觉得,父皇会否处置你?” 褚明翠垂下睫毛,淡淡地道:“不知道,但是如果要处置,那就处置吧,这也是我罪有应得。” 齐王道:“我听说,你命人入宫跟父皇禀报了你怀孕的事情。” “是的。”褚明翠端起碗站起来,放在桌子上,回头看他,“你不愿意告知父皇吗?” 齐王摇摇头,“不,只是觉得,御医并未确定你是怀孕了,而且,就算真的怀孕,也该是先跟母后禀报,让母后告知父皇吧?” 褚明翠依偎着桌子看他,眸色笼了一丝阴翳,“你不盼着我怀孕吗?” 齐王小声地说:“做梦都盼着。” “那我怀上了,你怎么不高兴?”褚明翠问。 齐王抬起头看她,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冷静而威仪,他不禁深思,到底温婉贤惠的她,楚楚可怜的她,善解人意的她,冷静得近乎残忍的她,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第178章 假怀孕 褚明翠慢慢地走过来继续坐在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覆盖在她的小腹上,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皇子。” 齐王倏然而惊,猛地抽回手盯着她。 褚明翠看着他,冷淡地问道:“你怕什么?” 齐王真的是惊恐了,他从不知道,褚明翠有这份心思的。 他现在是亲王,就算他怀着的是儿子,也顶多是世子。 “翠儿,不可胡说!”齐王如被火烧般缩回自己的手,侧身躺着,浑然不顾手臂上的伤被压住。 褚明翠真的是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她怔怔,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竟然选了一个窝囊废。 良久,她才挤出了一个笑容,“祖父跟我提过,要拥立你为太子,祖父让我试探你的心思,方才,便是试探你。” 齐王慢慢地转过身来,“试探?” “嗯,祖父只想看看你有没有这门心思,有没有这个胆量,有没有这个担当。”褚明翠声音寂冷地道。 齐王沉默了一下,“首辅想多了,父皇自有定夺,而且,父皇还年轻,没必要着急立嗣。” 褚明翠心里冷笑,不着急立嗣?如今所有人的眼睛就盯着太子之位,就算是文武百官,也都在物色合适的亲王慢慢地靠拢。 就连孙王,如今也开始 筹备策划了。 他说不着急?真是糊涂到了极点。 褚明翠的心,凉了一大截。 她起身,淡淡地道:“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她慢慢地走出去,齐王却惊恐地叫了一声,“翠儿!” 她回过头,看着他。 齐王只觉得呼吸困难,艰涩地道:“你……的衣裳,你来月信了。” 褚明翠平静地道:“是吗?那我换身衣裳。” 说完,她走到柜子旁边取了衣裳,就在屏风后面换了起来。 她一点都没有惊慌或者意外的样子。 齐王吃惊到了极点,“你今日命人入宫禀报了,可你现在没有怀上,这要怎么解释?” “不需要解释,谁知道我来月信了啊?宫里总不会扒了我的裤子看吧?”褚明翠冷冷地道。 齐王简直不能相信这句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他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几乎可以塞进去一颗鸭蛋。 褚明翠并未停留,而是转身出去了。 齐王瘫软在床上,手脚冰凉。 她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 褚明翠出了去,眸色阴翳地去了侧厅。 “准备一下,我要回娘家。”她吩咐身边的侍女。 “是!”侍女出去,命人准备马车。 褚明翠知道方才不该这样,但是她实在是受够了。 她不愿意 一直这样哄着他,引导他,如果这是有效果的话,她也不妨。 可他只是一个窝囊废。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坚持下去。 她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会选择了他。 如今皓哥哥得皇上看重,太上皇又病愈了,他的机会才是最大的。 回到娘家,她去陪祖母,祖母自从失声之后,就一病不起。 她一直等,等到褚首辅傍晚的时候回来。 褚首辅见到她,冷冷地道:“王妃请跟老夫到书房去。” 褚明翠应声,“是!” 进了书房,褚首辅把外裳脱下,挂在衣帽架上,一身玄色蝙蝠纹锦缎衣裳,显得人威仪而沉凝。 他坐在花梨木书桌后,眸色沉沉地扫了褚明翠一眼,“齐王被刺,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明翠自然是不敢隐瞒的,道:“是孙女做的。” 褚首辅冷冷地道:“你现在做事,越发有主见了。” “孙女也是迫于无奈,想着只有这样,才能转移视线,让人认为城外之事也是被人陷害的,是有人要对付齐王府。”褚明翠委屈地道。 “那你的计策成功了吗?你瞒得过楚王吗?”褚首辅冰冷地道。 褚明翠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呼吸都几乎窒息,“他……孙女没想过他这般绝情。” 褚首辅 冷笑,“你以为楚王真的是糊涂吗?你们各自婚嫁之后,他应该就看出来了,皇上的这几位儿子,最聪明的就是楚王,你那点小把戏,也想瞒得过他?简直不自量力!” 褚明翠跪了下来,悲声道:“祖父,我后悔了,我当初不该选择齐王,求您帮帮我。” 褚首辅慢慢地拿起桌子上的烟斗,往里头填着烟丝,声音阴沉地道:“今日,老夫在御书房,皇上跟老夫道喜。” 褚明翠垂眸,不做声。 “你真怀了吗?”褚首辅点了烟丝,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烟雾萦绕,让他的脸显得很深沉。 褚明翠摇头,轻声道:“没有。”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褚首辅仿佛早就知道,声音里没听出生气来。 褚明翠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狠,道:“孙女早就想好了,等过些日子在府中筹办宴会,邀请妯娌和京中名流诰命,也顺带把元卿凌邀请来,到时候,孙女自有办法让她承担害我堕胎的罪名。” 褚首辅笑了起来,“真好,都想好办法了。” “这点绝不让祖父费心的。”褚明翠道。 褚首辅点头,“嗯,既然如此,过几日,太后遣御医出宫为你把脉安胎,你也想好办法了吗?” 褚明翠轻声道:“ 到时候,顶多是给些银子。” 褚首辅眸光闪了闪,“所以,你认为事关皇嗣的事情,是花点银子就能解决的?” 褚明翠怔了一下,“宫中的御医,俸禄不高,谁不喜欢银子?” “是啊,谁都喜欢银子,可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脑袋掉到地上,既然齐王妃认为自己可解决,那就按照你的方法去解决吧。”褚首辅显然没打算跟她说了。 褚明翠迅速抬头,“祖父,那此事,还能怎么办?孙女糊涂,愚蠢,求祖父指点。” “不,不,你很聪明,事事能自己做主,连找人刺杀自己夫君的事情也做得出来,你很能耐了。” 褚明翠一时慌乱,“祖父,您生气了吗?孙女错了,孙女知道错了,以后祖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褚首辅这才慢慢地道:“好,既然如此,明日你就入宫请罪,把城门一事,包揽在身上,还有把误会怀孕的事情一并告知。” 褚明翠骇然,“祖父,这怎么能够?您这是要害死孙女啊。” 褚首辅道:“只要齐王有活路,你就有活路,事到如今,也不妨告诉你,皇上已经打算处置你了,你如果自己入宫请罪,还能从轻发落,否则,且看你这齐王妃之位,是否有足够的福气坐稳了。” 第179章 吞了一只苍蝇 褚明翠跪坐在地上,脸色一片惨白。 聪明如她,怎不知道祖父这棋怎么下? 对祖父而言,她已经是一颗废置的棋子了。 她满心悲愤,也顾不得礼数,冷冷地问:“只怕是祖父不愿意我做这个齐王妃吧?不知道祖父物色了谁呢?明阳吗?” “你不必管,做好你的分内事就行。”褚首辅眉头也不皱一下地道。 “为什么?”褚明翠恨恨地道:“孙女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为何祖父就要废弃我?我到城外派粥,也是祖父的意思,如果硬说要背负责任的,祖父你才是……” 罪魁祸首四个字,生生地止住,褚明翠再斗胆,也不敢把这四个字说出来。 但是,褚首辅却冷冷地道:“罪魁祸首?没错,你开粥棚,博贤名,都是老夫的意思,可惜,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广开粥棚,派了几日,京中自有人为你传颂,何必你去找梁夫人和睿亲王妃来?做每一件事情,你都要蝇营狗苟,生怕白费心思,投机取巧。你但凡有一件事情踏实地做,也不至于今日这样,从太上皇病重,你假借老夫之言,威胁喜嬷嬷开始,老夫便有心废了你,只是想着终究是嫡亲的 孙女,多给你一次机会,只可惜,你并不懂得珍惜,如今出事,你再用怀孕为借口想要逃避罪责,一点承担都没有,怎堪为齐王妃?老夫绝不容你坏了齐王的名声。” 褚明翠满心悲愤,“可我才是你的亲孙女啊,你为齐王着想,为何不为我着想?” 褚首辅盯着她,“因为,齐王是老夫的外孙,也打有机会是老夫日后要扶持的明君。” 褚明翠笑了起来,笑得讽刺无力,“可惜,会让您失望了,齐王这个窝囊废,并没有当太子的意思,他也没有本事当这太子。” 褚首辅神色不变,“那也是他的造化,怨不得任何人,若他不成,便楚王吧。” 褚首辅说完,起身离开了书房,留下褚明翠在书房中悲愤万分。 她本来回娘家是要求助的,但是,原来最狠的人不是外人,而是祖父。 多可笑啊。 更可笑的是,他竟说齐王不成,那就楚王。 可当初她分明听到他说要全力扶持齐王的,若不是因为他这句话,她怎会愿意把皓哥哥拱手相让给元卿凌这个贱人? 她慢慢地走出去,门口,站着褚首辅的侍从。 他面无表情地道:“王妃,首辅大人交代,让 您按照他的意思去办,他可保证您齐王妃之位。” 褚明翠怒极,一巴掌打了过去,“狗奴才,凭你也敢对我说这些话?是不是连你也看不起我?” 侍从不躲不闪,生生受了,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地道:“王妃慢走!” 褚明翠愤然而去。 一路回去,她是又惊又怒,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反制的方法。 她不至于愚蠢到跟祖父作对。 但是,如果祖父要从褚家找一个女儿来代替她齐王妃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容易。 下马车之前,她脸上戾气与阴狠之气尽然敛去,换上一副温婉愧疚的模样。 她命侍女到厨房拿汤,她亲自端进去给齐王。 齐王看到她,想起她今日的言行举止,一时没做声。 褚明翠款款而入,把汤搁在桌面上,走过去坐下来,看着齐王。 齐王也只能看着她,道:“回来了?” 她微微点头,启唇轻道:“明日我想入宫。” 齐王一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只是嗯了一声,并未说话。 褚明翠忽地眼圈微红,泪意泛动,声音也微微哽咽起来,“我做错了一些事情,我想补救,其实这两天,我心里很内疚,也不知道怎么办, 一直钻牛角尖,我很怕因我做的事情而伤了你的名誉,怕连累你被父皇责罚,所以,我千方百计想办法避免罪责,我是真以为我怀孕了,结果只是闹剧一场,我真的后悔早早就入宫禀报了。” 她吸了一口气,头微微扬起,倔强地把泪水逼回去,“所以,我决定明天入宫请罪,承担起我该承担的责任。” 这番话,在齐王的意料之外。 他看着她,她眼里有伤心,愧疚,悔恨,自责,也有倔强。 齐王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本王会为你求情的。” “嗯!”褚明翠落泪,却强自挤出了一个笑容,叫人看了不禁心疼,“谢谢你还信我,我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我真的是疯了。” 齐王宽慰道:“每个人都会有情绪,城外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本意是好的,可造成这种后果你也不想,所以,父皇会明白,也会对你从轻发落的。” 褚明翠把头伏了下去,埋在他的胸膛,哽咽地道:“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齐王抚摸着她的头发,良久,才轻声道:“本王自然相信你,你是我的王妃。” 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呆滞的。 他不 知道该不该信她。 他其实不是傻子。 从今日褚明翠说的话便可看出,她的心思是在太子妃之位上的,她眼底的狂热到最后对他的轻蔑,都是无法伪装的。 相反,温柔是可以伪装的。 只是,他心里希望她此刻是真的。 “如果你真希望本王去争夺太子之位,本王愿意尽力,但是,成与不成,不是本王可以控制的。”齐王说。 她抬起头,眸光缱绻,“不是我希望你去争夺太子之位,我只是相信你会成为一名贤君,所以,你要努力争取,祖父一定会帮你的。” 齐王笑了,但是,心却慢慢地沉了下去。 他自知自己不是,她也清楚。 这话太假了。 翠儿是很聪明的,同时也很明白局势,她会知道,如今争夺太子之位有什么风险。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忧,只是叫他要努力争取。 她眼底那份缱绻掩盖着的,是野心的火焰。 他从不信元卿凌的话,但是,如今却悲哀地发现,被她说中了。 齐王不知道怎么办,心头很乱。 他对感情有一种近乎苛刻的完美要求。 如果感情蒙上污点,或者带有任何功利的成分,他就会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那么恶心。 第180章 失败的孙王 元卿凌今晚也觉得自己吞了一只苍蝇。 因为,宇文皓说,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直呼其名,元卿凌,没有任何色彩。 王妃,太冷漠,太公式化。 卿卿……喊一声浑身鸡皮疙瘩都得起来,伤身。 阿凌,和阿龄同音,他口中的阿龄素来是宇文龄。 凌儿……这声儿还没落下,元卿凌就一巴掌盖过来了,老夫老妻的也不嫌弃肉麻。 最后,宇文皓决定,老元。 元卿凌的脑子,顿时就脑补了一个画面。 一位领导握住一位头发全白颤巍巍的老者的手,欣慰地道:“老元同志啊,你在岗位辛辛苦苦工作了四十年,今天你光荣退休啊!” 元卿凌一口老血差点狂吐而出。 老元,多老气横秋的一个称呼啊,她现在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她没好气地问道:“那我叫你什么啊?” 宇文皓霸气地道:“叫爷!” 元卿凌懒得理他,一骨碌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宇文皓扒拉她的手臂,“生气了?那你说,叫什么嘛。” “宇文皓!” “那我怎么叫你?”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元卿凌!” 宇文皓双手枕在脑后,“那多无趣啊。” 他反正觉得老元挺好听的,一直叫下去,总有一天,她会 是他名副其实的老元。 那时候,他们都老了,儿孙环绕,多欢实的人生啊。 元卿凌脑子里想的却是皇上到底会不会处置褚明翠。 宇文皓压了上来,“想什么?” 元卿凌看着他眼底熟悉的火焰,马上闭上眼睛,“什么都没想,太困了。” “好,那我们速战速决,绝不能耽误睡觉!”宇文皓发挥实干家的本质,衣衫一松,直接就挺军直取。 元卿凌心底悄然叹息,年轻人,就是有干劲! 她年纪大了,真受不起折腾。 身体是十七岁,但是她的芯已经坐二望三了。 不提也罢! 元卿凌忽然发现,最近想起家里的次数逐渐减少了。 原先总觉得是浮在半空,现在,有一种要落地生根的感觉了。 “专注点,不许分神!”宇文皓一口咬住她的唇。 元卿凌配合地哼哼两声,渐渐地思绪被身体的欢愉吹走。 赛后检讨,宇文皓觉得元卿凌最近很不配合床笫之事。 元卿凌则觉得她是在体恤他的身体,虽年轻却也不能过度。 争持难分难解,睡了! 翌日,宇文皓很早就被传召入宫去了。 元卿凌知道今天就有决断,所以,从怀王府回来之后,就忐忑不安地等着。 到了中午时分,宇文皓大步进 了家门。 元卿凌迎出去,急声问道:“怎么样?袁杰没获罪吧?” 她一直盼着褚明翠倒霉,但是,其实也真为袁杰担心。 宇文皓拉着她的手进去,道:“袁杰有功,赏银百两。” 元卿凌的心当下松了下来,“那我此番也不算白费了。” “还不止,”宇文皓拉着她坐下来,看着她道:“齐王妃今日入宫请罪,担下了城门一事的责任,而且,她没有怀孕,只是大夫误诊。” “啊?”元卿凌实在没想到褚明翠会入宫请罪,真的很意外啊,“那父皇怎么处置?” “也没怎么处置,斥责了几句,责令她自掏银子安抚好伤者。” 元卿凌不敢要求过多,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原先褚明翠是能躲过去的。 她道:“齐王肯定陪着她媳妇去吧?” 宇文皓摇头,“不,没有陪着,齐王妃自己去的。” 元卿凌又意外了,“这么大的事情,齐王这位护妻狂魔竟然没陪着去?转性了?” “我也觉得很奇怪,在考虑着,要不要去齐王府问问呢?”宇文皓眸子在她的脸上转了转,看她有没有抵触。 元卿凌道:“去啊。” 这么爽快,一定有陷阱,“算了,没什么好去的。” 元卿凌道:“去吧!” 元 卿凌倒没去想他在盘算什么,只是好奇褚明翠为什么要自己去请罪,更好奇齐王为什么没陪着去,控制不住八卦的熊熊烈火啊。 宇文皓一转身,“不去!” 都说不去了,还设局,也忒小看人了。 宇文皓翌日回了衙门,元卿凌先去了怀王府,继而去了孙王府。 孙王自从伤了之后,就一直没去过楚王府。 元卿凌才觉得自己竟然很失礼地没有前去探望。 不知道他娶侧妃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去到孙王府,孙王妃接待,元卿凌问道:“二哥呢?” 孙王妃笑着道:“在花园里跑着呢。” 元卿凌吃惊,“减肥?” “是啊,自从上次出事之后,他就一直说因为自己肥胖,危急关头连跑都跑不动,实在丢人,所以,奋发起来了。”孙王妃笑道。 “那敢情被刺杀还是好事了。”元卿凌笑道。 孙王妃可没那么乐观,“且看能坚持几天。” 反正,这种受到刺激,立誓减肥的决心,也不是一次两次或者十次八次了。 每年过后,总要扎着头巾指天发誓,决心无比坚定,可坚持不了半月,又器械投降了。 “他伤势才痊愈,也不该过度运动。”元卿凌道。 孙王妃站起来,“过度?我们去看看。 ” 元卿凌见齐王妃神色有些古怪,想笑又想气的,便道:“好,我们去看看。” 两人来到院子里,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就看到孙王从另一头跑过来。 元卿凌看了一下,其实也算是跑了。 就是,不知为什么,他身边的小厮是慢慢地走着陪他,为什么却能在他的前头? 孙王喘气如牛,大汗淋漓,一副要缺氧的样子,眼睛偶尔翻翻,舌头都伸出来了。 跑一下,脸上的肉就颤抖一下,身体也是,就像波浪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元卿凌觉得惨不忍睹,“我家多宝跑的时候,也会伸舌头,他就不能跑快一点吗?” 孙王妃清微笑道:“可以!” 她冲外头喊,“快一些,这样没效果。” 孙王闻言,伸长脖子,双手快速地往后挥动。 孙王妃捂住了眼睛。 元卿凌正奇怪,便见他一个踉跄,直接压在了前头的小厮身上,小厮的惨叫声在孙王府上空徘徊。 元卿凌失笑,但是也明白了,孙王是手脚不协调,快不得,心里想快,但是手脚跟不上,气也不够。 这样的人,靠运动来减肥是很难很难的。 元卿凌道:“算了,你让二哥别跑了,游泳吧,早晚都游,同时,给他设计一个减肥的餐单。” 第181章 王爷您就是嘴贱 孙王沐浴之后,穿戴整齐地出来。 其实他算是清减了一点,也就那么一点,可能看出来清减了,也算了不起。 “二哥好毅力啊。”元卿凌鼓励了一下下。 孙王挥挥香蕉手,“锻炼一下还是好的,一会还得练剑。” 元卿凌诧异,“练剑?那二哥这一天下来,运动量挺大啊,难怪瘦了一些。” “要练剑了,武功必须精进。”孙王大言不惭地道,“本王练练还是可以的,高手谈不上,但是和老五比,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孙王妃一口茶喷了出来。 元卿凌看了孙王妃一眼,发现她很喜欢拆孙王的台。 宇文皓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元卿凌不知道,她也没真正见识过。 但是看孙王妃的这个反应,老五的武功应该很好。 “你笑什么?难道本王就及不上老五吗?”孙王怒瞪了孙王妃一眼。 “不是,怎么可能及不上?真打起来,老五也不是你的对手,你一腚就能坐死他。”孙王妃认真地道。 孙王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元卿凌看着孙王妃,“二嫂你总是埋汰他做什么啊?难得他有斗志了。” 孙王妃轻声叹息,“难得他有斗志?他要是真有斗志,我不会这样说他,但 是他没有,他只是做做样子减肥,可外头的人不会这么认为他。” 元卿凌一怔,“此话何解啊?” 孙王妃轻声叹气,“这么多位亲王府中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看,他一向沉迷美食,又懒惰,遇刺之后,忽然奋发,又锻炼又学剑术,你说旁人会怎么以为?若真是奋发还好些,可我知道不是啊。” 元卿凌没想到孙王妃心思如此细致,考虑问题也如此周全。 她轻声道:“二哥怎么就没有斗志呢?” “他是胆怯!”孙王妃认真地道:“说白了,他怕死。” “我不见得,我反而觉得二哥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他不怕死,否则当时遇刺,他就不会以命护着我。” 孙王妃微怔,“这我倒是没想过。” 元卿凌道:“二哥这一次怕是真的要奋发了,只是,你也说如今府中一切都有人盯着,他跑步,练剑术,一定是丑态百出,盯他的人,盯几天也就不会再继续盯了,那时候你再看二哥是什么态度。” 元卿凌和孙王相处过,交谈了好几次,他处事的态度很简单,他也不树敌,唯一怼过的人就是纪王。 难道是鲁莽吗?他不知道怼纪王会为自己惹来灾祸? 但是,偏纪王就 没把他放在眼里,之前遇刺,也是因为她的缘故,而不是冲着孙王去的。 他惹恼了纪王,一旦他出事,纪王肯定脱不了干系,加上他玩世不恭,只知道吃喝玩乐,纪王就懒得跟他计较,他因此也可以韬光养晦。 诸位亲王,最聪明的,其实就是孙王。 老五,他是能耐人,可他还真不如孙王这般懂得收敛锋芒。 孙王妃深思了起来,片刻,她抬起头,握住元卿凌的手,“你这番话,点醒了我,卿凌,你观人入微,我不如你,要多多跟你学习才是。” 元卿凌微笑,“我就是喜欢和二嫂这样的实在人相处。” 两人相视一笑,妯娌之间的和气,才开始慢慢建立。 过了几日,怀王可以入宫请安了。 明元帝看着这个差点死掉的儿子,十分激动,当着鲁妃的面就命穆如公公给元卿凌下了赏赐。 赏金千两……欠条一份。 元卿凌这边得了赏赐,但是褚明翠那边却是大出血。 除了负责伤者的医药费营养费之外,还得以朝廷的名誉捐了一笔银子出去,专门用于城外搭棚派粥,足足一个月。 明元帝对于褚明翠所犯下的事情,最恼怒的就是假孕。 虽没斥责,但是回去后宫之 后对皇后发了一通脾气。 皇后自然得传褚明翠入宫去斥责一顿,褚明翠心头委屈,也不敢申诉,只能是生生受了。 最让她难受的是,皇后斥责她,齐王竟没有帮她说过半句话,就像个木头人似地站着听。 又过了两日,皇后举办了一个赏花宴。 邀请了贵家夫人小姐们入宫赏花,诸位亲王妃自然也得赏脸出席。 元卿凌也要盛装出席,她因袁杰的事情得罪了皇上,不敢造次,但凡皇宫里的宴会,她都要踏实到场,低调做人。 出门的时候,宇文皓千叮万嘱,“如果皇后问你,哪个姑娘不错,或者是看上哪个姑娘,你记住,必须说都不太喜欢。” 元卿凌诧异了,“为什么会这样问我啊?” “反正你记住就是了。”宇文皓含糊地道。 元卿凌回过味来,不禁震惊,“该不是要为你找侧妃吧?” 宇文皓道:“只要是为老七找,但是你得罪了皇后,皇后肯定也想为我找一个。” “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元卿凌真是气极,她多和气的一个人,来到这里之后得罪这个得罪那个的。 “谁知道?反正你是刺头儿,谁都看你不顺眼,如果你不想多一个人伺候我,你就看着 办。”宇文皓傲娇地道。 “你愿意吗?”元卿凌盯着他。 宇文皓耸耸肩,“我有什么好愿意不愿意的?反正,有些人现在也不太配合晚上的娱乐项目,我估摸着主要是没有竞争的缘故,加入竞争对手,可以提升服务水平。” 元卿凌微笑道:“你放心,准给你找几个。” 说完,她转头去问徐一,“对了,徐一,京中有没有一种场所,是专门供有钱的女人去玩的?要有俊男。” 徐一眸子放光,“这问题王妃算是问对人了,还真有,就在我们京城五子胡同,只要你有银子……” 宇文皓怒吼,“徐一,你是不是真不想混了?” 徐一噤声,耷拉下脑袋。 宇文皓搂着元卿凌的肩膀,“瞧你,京中哪里有俊男比得上本王?你捡到宝藏还不知道珍惜,来,本王跟你谈谈心事。” “不用,等我今晚入宫,为你找几个美女,你再好好陪人家谈心事吧。”元卿凌扒开他的手,对一旁的喜嬷嬷道:“我们走。” 宇文皓道:“小气了是不是?开个玩笑都不行吗?” 元卿凌不搭理他,带着喜嬷嬷就走了出去。 徐一用行动证明他真的不想混了忍不住道:“王爷您就是嘴贱。” 第182章 遇见褚首辅 徐一捂着脑袋走了出去,被揍之后,还得充当王妃的车把式。 元卿凌坐在马车上,看到徐一一脸晦气地走出来,跳上马车,她道:“你跟着去?” “王爷让卑职赶车,送王妃入宫去。”徐一闷声道。 元卿凌笑了,“怎么?又受气了?” 徐一可不敢抱怨了,“属下嘴贱,总是爱惹王爷生气。” 元卿凌落下帘子,笑了,徐一真是个受气包的存在。 徐一偷偷地掀开帘子,把脑袋探进来,“王妃,您方才问的那个地方,卑职改天带你去。” 王爷难伺候,还是讨好王妃,以后出了事,王妃还能保着他。 喜嬷嬷呸了一声,“看你真是不想混了,王妃说说笑,你当真了?可别在外头乱说,剪了你的舌头,难怪王爷总是揍你,你是活该。” 徐一慢慢地站过头去,心里有透明的忧伤。 最近点儿背,招谁惹谁了?总是挨骂! 马车走在青鸟大街上,车轮子咕噜咕噜地响着,伴随着咿呀咿呀的声音,元卿凌听得声音有些不对劲,道:“徐一……” 忽地,只听得马车传来“哐当”的巨响,整个车一矮,翻侧在一旁。 所幸徐一反应快,马上跳下去抬起一边,急声道:“王妃快下 来,车轱辘飞了。” 喜嬷嬷扶着元卿凌,连忙下了马车,也顾不得仪态了,怕徐一抬不住,人就直接摔下去了。 徐一见两人都下了马车,才松了一口气,懊恼地看着马车,道:“这车辙前阵子就有问题了,王爷叫卑职修修的,卑职不记得了,惨了,这一次王爷肯定收拾我了。” 喜嬷嬷叹气,“你说你还能干点出息的事吗?迟早王爷都得撵你走。” 徐一耷拉着脑袋找了一下,“我先回去换马车吧,咦?那车轱辘呢?得把车轱辘装上去把马车驱走才行,不然在这里妨碍人家过道。” 车轱辘飞出去之后,马车就打了个横,直接拦住了整条路。 正说着,便见一辆青色蓬顶的马车急速而来。 马车抵达之前,那车把式便连忙勒停下来,冲徐一道:“你们怎么回事?别挡道!” 徐一一见,脸色微变,“惨了,是首辅大人。” 喜嬷嬷转过身,背对着马车,神情冷淡。 元卿凌见过首辅大人一次,那一次,貌似还是在御书房外呢,首辅大人没给她好脸色。 那干瘦但威严的老儿,眼底锐利的像一把剑。 他出行就这么低调?只有一个车把式陪着,没有侍卫开路,没有高头大马 在旁边跟随。 而且,马车确实也不精致豪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户人家雇请的马车。 当朝首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低调,实在让元卿凌很意外。 徐一上前作揖,“首辅大人,卑职是楚王府的侍卫,送王妃入宫参宴,殊不知马车轱辘忽然飞出去了,才会暂时挡道,还请大人稍等片刻。” 褚首辅掀开帘子,眸色淡淡地扫了一眼,既然王妃在此,而且是站在外头,他也不好坐在马车里,便下来了。 吩咐车把式道:“去帮帮这位侍卫。” 车把式得令,和徐一走过去。 褚首辅也慢慢地走过去,拱手道:“王妃!” “见过首辅大人!”在人精面前,元卿凌不敢托大,人家见这个礼,只是给皇家颜面,可没把她放在眼里。 “王妃客气了!”褚首辅淡淡地说着,眸光落在了喜嬷嬷的背上。 喜嬷嬷知道他过来了,只能是慢慢地转过身来,福身道:“奴婢参见首辅大人。” 褚首辅眸光凝在她的脸上,“喜嬷嬷,许久不见了。” “是的,许久不见,首辅可还好?”喜嬷嬷道。 “还好,嬷嬷如今在王妃身边当差?”褚首辅像是寒暄的语气,但是听在元卿凌耳中 ,却觉得十分和气。 “是的!”喜嬷嬷说,她始终没有正眼看褚首辅。 褚首辅却是一直盯着她看。 元卿凌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退开一步。 她知道喜嬷嬷和褚首辅之间有过一些……纠缠,但是,具体不算清楚。 不过,之前她认为,这久远的事情了,只怕两人都未必再放在心上。 尤其褚首辅,他如今位高权重,哪里会记得年少时候曾对一个宫女怦然心动过? 不过,现在看他的眼神,倒不像那么回事。 车把式和徐一把马车抬到一边去,算是让出了一条道。 车把式走过来,道:“爷,可以走了。” 褚首辅微微颌首,对元卿凌道:“老夫先告辞了。” “大人慢走!”元卿凌道。 褚首辅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看着喜嬷嬷,连眸光都柔和了许多,“嬷嬷保重。” “首辅保重!”喜嬷嬷官方地说,相比起褚首辅,她显得比较冷淡。 褚首辅又深深地看了喜嬷嬷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上了马车,他的帘子落下之前,还看了喜嬷嬷一眼。 马车从喜嬷嬷身边走过,帘子没有再掀起来,徐徐而走。 喜嬷嬷垂着头,站在一旁,神情冷寂。 徐一把马车修好,道:“暂 时能送到宫里,到宫里之后,卑职再修修。” 元卿凌和喜嬷嬷再上了马车。 喜嬷嬷一路都很沉默,元卿凌也不问,这涉及隐私,不好询问。 最后,将近到宫里的时候,喜嬷嬷才忽然道:“王妃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嬷嬷有什么想说的吗?”元卿凌反问。 喜嬷嬷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元卿凌笑了,“那我也没什么想问的。” 马车抵达宫门口,两人下了马车,进了宫门,慢慢地向前走。 喜嬷嬷终于还是忍不住,“老奴心头一直有一个疑问,还望王妃能为老奴解惑。” “嬷嬷请说。”元卿凌道。 喜嬷嬷看着她,“老奴曾害过王妃,太上皇打发老奴入府,是任由王妃处置的,王妃为何不处置老奴反而要厚待老奴?别说之前的那个理由,老奴觉得不成立。” 之前说过什么理由?元卿凌不记得了。 似乎是太上皇不愿意处置她,才打发她出来的。 名誉上说可以任由她处置,但是真处置了,只怕老爷子不高兴,到底是伺候老爷子多年的人了。 至于她当时为什么不处置?多半真是为了这个理由。 但是如果硬要处置,太上皇顶多是生气一阵子。 为什么不处置? 第183章 祸从口出 沉思良久,元卿凌道:“当时不敢吧。” “不敢?这真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喜嬷嬷道。 元卿凌笑道:“是的,确实不是一个好理由。” 但,确实也有这种想法,当时的她,四面楚歌啊。 “所以?”喜嬷嬷问道。 元卿凌叹气,“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怪的,我当时入宫,浑身是伤,嬷嬷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我记着这份好,永远。” 这话,在经历了喜嬷嬷的背叛之后,确实言不由衷。 但是,喜嬷嬷竟动容了,似乎泪光闪动。 “永远,”喜嬷嬷喃喃地说,凄凉一笑,“许久以前,也有人对我说,永远对我好。” “他没做到?”元卿凌问,想必此人就是褚首辅吧?是啊,褚首辅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宫女? “我不信!”喜嬷嬷说,神情茫然,“谁信呢?他是谁,我是谁?不信,那我始终就不知道是否真的,这样很好啊。” 薛定谔的猫。 不信,不试,答案就永远都有两个。 元卿凌叹息。 “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喜嬷嬷静静地说。 “很美丽而忧伤的一个故事。”元卿凌说。 喜嬷嬷笑了,“是吗?” 不美丽,只有当 事人知道,一点都不美丽,因为那漫长的岁月,漫长的折磨,她是一点一滴地经受过来的。 后悔过,可不敢让后悔恣意蔓延。 因为一旦恣意,便会生出许多幻想,这样日子没办法过下去。 如今虽然浑浑噩噩,却也过了大半辈子,平平安安,死水一般地过了。 元卿凌感觉气氛忽然有点哀伤,便道:“对了,王爷说今天是为齐王选侧妃,嬷嬷觉得,这侧妃会否还是褚家的女儿?” “未必!”喜嬷嬷道。 “未必?”元卿凌错愕,“齐王妃眼看着是要被褚首辅放弃了,毕竟,她如今有污点,这齐王妃正妃之位,未必能稳坐许久,褚首辅会不选一个褚家的女儿来占位吗?” 喜嬷嬷轻声道:“褚首辅未必就选定了齐王是太子,而且,就算认定了齐王,若有更好的女子,他还是会选更好的。” 这话就让元卿凌很意外了。 “他不选定齐王,那选谁啊?齐王是他的外孙吧?而且,你说就算认定了齐王,若有更好的女子,他会选更好的,图什么啊?” 喜嬷嬷沉默了一下,道:“其实王妃不必把他想得那么复杂,在他心里,家国天下,重于一切。” 这话,元卿凌不信的。 一个手握重权的人,还直接威胁到皇权了,你说他只重视家国天下?或许是的,但是得看是谁的家国天下。 一个人的野心,是会逐渐膨胀的,她深信这一点。 但是,褚首辅似乎是喜嬷嬷的爱豆,那就不要说太多了。 赏花宴举办在灯火通明的御花园。 不是大白天,且举办得如此仓促,着实让人怀疑皇后的居心。 元卿凌来到的时候,孙王妃已经到了,她上前和元卿凌打招呼,元卿凌看着灯光下,各色少女傅粉施朱,环佩叮当,远远看到褚明翠,褚明阳姐妹也都在场。 “今晚真热闹!”元卿凌说。 孙王妃笑道:“当然热闹,皇后亲下的帖子,谁敢不来?” “大白天举办不好一些吗?”元卿凌道。 孙王妃道:“听钦天监说,未来几天都会下雨,这贵女们淋湿了可就狼狈了,加上皇后娘娘心急,自然晚上也不拘了。” 原来如此。 孙王妃与元卿凌往前走着,公主们几乎都出席了。 宇文龄看到元卿凌很开心,挽着她的手臂,“走,我们先去给母后请安,再去给母妃请安。” “太后娘娘来了吗?要不要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元卿凌问道。 “皇祖母没来, 就不要去惊动她老人家了。”宇文龄说。 皇后与几位嫔妃在花园的凉亭里坐着说话,宇文龄带着元卿凌过去请安,孙王妃方才已经请过了,所以就没有跟着去。 皇后,贵妃,贤妃,德妃,秦妃都在,元卿凌过去,一一拜见。 元卿凌最近当红,一个落魄侯爵府邸女儿摇身一变成为亲王妃,还得了皇上与太上皇的高看,听说和楚王夫妻关系也特别融洽,自然就格外备受关注。 除了贤妃。 贤妃是左看右看都看元卿凌不顺眼。 出身是一个问题,如今发现举止也不大方得体,实在是丢人现眼。 瞧瞧她行礼的姿势,瞧瞧她说话的强调,瞧瞧她的妆容,瞧瞧她两颗眼珠子也不知道往哪里扫,真是看着就厌恶。 元卿凌怎么会不知道贤妃一直用嫌弃的眼光看她? 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错的。 所以,她尽量不和贤妃有任何的眼神接触,这互相嫌弃的眼神如果撞上来,还真是尴尬。 元卿凌把这种互相厌恶定性为婆媳不和。 皇后看着元卿凌道:“听闻楚王妃把怀王的痨病给治愈了,本宫听了,甚是欣慰,一直忙于宫务,还来不及下赏赐……” 她说着,把手 腕上的翡翠手串脱下来,递给元卿凌,“这手串跟了本宫二十几年,是本宫在府中的时候祖父送的,对本宫而言,有很珍贵的意义,如今本宫赏赐给你,也算是答谢你救了本宫的儿子。” 元卿凌看着那手串,实在是粗陋得很。 她见过绿芽带过一串手串,成色都要比这个好。 但是,她不能嫌弃,因为人家说了是祖父送的且带了二十几年,意义很珍贵,连祖父送的手串都转送给了她,在所有人眼中看着,真是无上的恩宠了。 元卿凌连忙接过,还要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多谢母后赏赐!” 贤妃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不就是皇后随便糊弄的一串粗鄙手串吗?至于惊喜得要上去跪舔皇后的态度? 真丢人! 宇文龄单纯,看着这副手串,慢慢地皱起了眉头,但是她不敢说什么,只等元卿凌退下去之后,才轻声地道:“这手串,我都没见母后带过,而且,这手串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估摸着褚家也不会送这么粗陋的东西给自己的孙女,五嫂,这东西,没必要当宝贝。” 元卿凌看着实诚的宇文龄,搂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公主,这事不用说出来,咱心里明白就好,祸从口出。” 第184章 要嫁给楚王的女孩 宇文龄道:“我知道,对旁人我是不敢说的,但是五嫂我信得过。” 元卿凌笑笑,这孩子真单纯,她们之间,其实没相处过多少日子,这般轻易信人,还是不太好啊。 不过,也感动于一个孩子的简单。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应该简单一些的,只是生长在皇宫里,简单会很致命。 “五嫂,母妃很不喜欢你,改天我帮你说几句好话。”宇文龄道。 元卿凌笑着摇头,“不用,她对我的看法,一时三刻改变不了,或许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为什么?”宇文龄诧异地问道。 元卿凌道:“自古以来婆媳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我们都爱着同一个男人。” 宇文龄掩嘴偷笑,“那你也看母妃不顺眼吗?” 是啊,何止不顺眼?简直是讨厌。 “怎么会?我讨好她都来不及。” 宇文龄显然不在意这个问题,挽着她的手臂走在众人中间,遇到一个人,就小声地跟元卿凌介绍,这个是谁的千金,这位是谁的掌上明珠,这位是谁家的嫡女。 元卿凌震惊她的记忆力,按说她深居宫中,很少跟外头的人接触,怎可记得如此清晰? “咏意,”宇文龄忽然喊了一声,带着元卿凌便 朝一名身穿青色绣海棠小花百褶裙的少女走过去。 少女有一张圆润的脸,眼睛很大,浓眉,绾着双丸髻,特别的可爱。 她看到宇文龄,马上上前握住她的手,咧齿一笑,洁白的贝齿齐整均匀,特别的阳光。 有些人,长相是一看就会特别的喜欢。 元卿凌很喜欢她。 “咏意,这位是我五嫂,楚王妃!”宇文龄介绍道。 “楚王妃好!”那叫咏意的少女连忙福身。 元卿凌道:“不必多礼了,公主,这位是谁?” “袁咏意,袁大将军的孙女,是我的手帕交。”宇文龄笑着说。 “袁姑娘好!” “王妃,能见到您,我心里真的很激动。”袁咏意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元卿凌。 “激动?”元卿凌一时没会过神来。 袁咏意小脸蛋通红,眸光熠熠,竟是有几分娇羞,道:“是啊,祖母说您是菩萨再世,那天城门外出事,您救了好多人,百姓都在说您的事情呢。” “真的吗?”元卿凌震惊,她怎么不知道? 这菩萨转世,就有些过了。 “真的,我祖母特别想见您呢,我能不能带祖母去拜访您。”袁咏意扭着小手指,期待地看着元卿凌。 “当然可以啊!”元卿凌笑着 道,她横竖没有朋友来看望。 “真的?”袁咏意很激动,脸色越发的通红。 宇文龄倒是被冷落在一边了,只能强行插话,“那你祖母今晚没来吗?” “没有,我跟母亲来的,我母亲也很喜欢王妃……不,不是喜欢,是尊敬。”袁咏意下意识地去看母亲的身影,但是没寻到,讪讪地道:“如果母亲见到王妃,也一定会很激动的。” 元卿凌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别人的偶像,这感觉真是……受之有愧啊。 “对了,今晚的赏花宴,其实是为我哥哥们寻侧妃,咏意,你喜欢我哪个哥哥啊?”宇文龄问道。 袁咏意痴痴地看着元卿凌,“楚王。” 元卿凌吓了一跳,看着这个可爱娇憨的女孩。 她都忍不住喜欢这个女孩了,宇文皓那大色,鬼见了还得了? 宇文龄高兴地道:“好啊,你嫁给我五哥为侧妃,跟我五嫂作伴。” “就是就是!”袁咏意激动地点头,小鹿乱撞般的眼神不断地飘向元卿凌。 “五嫂你说好不好?到时候母后问你喜欢谁,你就说喜欢咏意。”宇文龄开心地道。 元卿凌含笑看着宇文龄,忍着把她的脑袋扭下来做标本的冲动,“怎么?今天为齐王选 侧妃,是诸位亲王人手一个吗?” “赏花宴嘛,看合适了就说亲。”宇文龄道。 赏花宴,不是赏御花园里的花,而是这一朵朵将开未开的少女花。 袁咏意却仿佛两人的话题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追着元卿凌看。 元卿凌投降了,马上去找孙王妃,她需要一个智商担当的人和她说说话才行。 “怎么?物色到了吗?”孙王妃也揶揄她。 元卿凌翻翻白眼,“难道这赏花宴真的是只为诸位亲王找侧妃的?” “是啊。”孙王妃淡淡地道。 “这也太……”元卿凌沉重无力,至于吗? 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孙王妃解释道:“这侧妃之事,本也不是很急,以往也没有这般重视,可如今立嗣在即,诸位亲王妃还没有好消息传出来,加上齐王妃假孕,太后自然就急了,干脆举办了这个赏花宴,让诸位亲王都娶一位侧妃回去,看谁能先拔头筹,诞下儿子。” “所以,这赏花宴其实是太后办的?”元卿凌诧异。 “是啊,但是估计皇后也有这个意思。”孙王妃别过脸,脸上竟是有些幸灾乐祸,“齐王妃假孕,皇后的脸上可挂不住,所以,今晚齐王的侧妃一定会是从这些贵女 中选一个,其他亲王的,未必会立刻选上。” 所以,今晚齐王的侧妃会诞生,元卿凌远远地看向褚明翠,她和褚明阳站在一起,一袭红色宫裙,彰显了她正妃的身份。 她的神情也是倨傲孤清的。 倒没有半分伤心或者难过的样子,反而像一个极力要找一位好员工的猎头,眸光四顾,锐利而敏捷。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褚明翠凝了片刻,便移开了视线。 元卿凌觉得今晚的氛围,真是怪异极了。 一个个正妻,在为自己的丈夫找妾侍。 宇文龄又拉着袁咏意过来了,袁咏意还是用一副崇拜的眼神看着元卿凌,娇羞地站在宇文龄的身边。 孙王妃看着袁咏意笑道:“这姑娘倒是不错,做齐王的侧妃就合适了,楚王妃,你说是不是?” 元卿凌心不在焉地点头,“是的!” 袁咏意眸光越发透亮。 接下来,无论元卿凌去到哪里,袁咏意都会默默地跟着,她没有上前和元卿凌说话,就那样跟着。 元卿凌也没心思赏什么花,看什么女子,寻了个僻静处和孙王妃坐下来说话。 袁咏意就跟在身边,她拉着宇文龄,不让宇文龄走,所以,宇文龄只得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 第185章 死了一位侧妃 等赏花宴结束之前,皇后果然叫了元卿凌和孙王妃过去,问问可对谁家的贵女特别有好感。 孙王妃说了几个,元卿凌却摇头说:“没有。” 这话,引得皇后和几位娘娘都侧目。 大家心里都暗道,都说楚王妃善妒,看来是真的。 只是,当着贤妃的面,谁也没说什么。 皇后也是勉强一笑,“既然不合意,那便罢了。” 元卿凌收获了贤妃狠狠的一记眸光。 出宫的时候,喜嬷嬷道:“王妃应该说几个的。” “几个?”元卿凌郁闷,“我一个都不想说,还要说几个?” 喜嬷嬷道:“只是敷衍一下的,毕竟也不能纳几位侧妃,这赏花宴是皇后主持,说几个喜欢的,也是给皇后面子了,王妃以为孙王妃就真的看上了?也不过是面子功夫,敷衍敷衍,不拂逆皇后的面子,也没伤自己的名声,而王妃今晚大概会真坐实了善妒的罪名。” 元卿凌无语问天,谁知道? 回到王府,宇文皓装作毫不在乎地在元卿凌身边打转,但是却没问出口,怕问错了话题,得罪了人。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坐下来,别晃了我的眼睛。” 宇文皓懒洋洋地坐在她 的身边,不甚经意地问道:“今晚赏花宴怎么样啊?” “赏得眼花缭乱。”元卿凌看着他,心里有些烦躁,“是不是每一位亲王都得有侧妃?” “不一定。”宇文皓看着她的肚子,“如果你肚子争气,我便有借口跟父皇推辞。” 元卿凌惆怅得很,“怎么样才算争气?” “十个八个吧。” 元卿凌气结,“我又不是母猪。” 宇文皓心里其实也很慌的。 他不想要什么侧妃,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如果弄个侧妃回来,老元肯定每天跟他吵。 想到那些日子,就烦死了。 但是,这种事情,压根容不得他做主,就算他百般推辞,态度坚硬,父皇愣是下旨给赐一个来,也没办法。 所以今晚他才会叮嘱元卿凌,一定要说谁都看不上,也管不得她是不是落个善妒的罪名了。 善妒又怎么样?善妒是因为在乎他。 元卿凌见他也愁眉深锁起来,便道:“皇后问了我,但是我说谁都看不上,不过,有一个女孩说想嫁给你。” “谁?”宇文皓横眉竖眼,大胆! 明天就去杀了她。 “叫袁咏意,说是袁大将军的孙女还是女儿,我不记得了,跟你妹妹 宇文龄是手帕交。” 宇文皓一怔,“意丫头?她说要嫁给我?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元卿凌看着他。 宇文皓嗤笑,“意丫头每一次见到我,都吓得往后躲,她这么怕我,怎么会想嫁给我为侧妃?” “但是她真是这样说的。”元卿凌道。 她觉得,一个女孩子躲他,未必就是真的怕他,有可能是因为喜欢,娇羞,不知道怎么接近。 她道:“会不会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故意躲着你?她害羞。” “害羞?”宇文皓哈哈大笑,“说你害羞我都信,她害羞我是绝对不信的,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破落户一个。” 元卿凌看着他,“我们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我今晚见到她,她全程娇羞脸,虽然也直勾勾地看着我,可我看她的时候,她就会下意识躲闪。” 宇文皓也诧异了,道:“那就肯定不是同一个人,意丫头是绝对不会害羞的,她胆子比男人都大。” “那你怎么说她怕你?” 宇文皓说起了往事,“当时她第一次入宫,应该那时候她还只有五六岁吧,是袁夫人带着她进宫会皇祖母请安的,当时我也不过十一二岁,贪玩 ,御花园里有一条小蛇,我抓住了,觉得好玩,便想送给皇祖母,殊不知脱手了,那蛇便往意丫头的裙底钻,吓得她当场大哭,自打那之后,她生命里最怕的东西,大概就只有蛇和我了。” 说起丰功伟绩,他一副骄傲的样子。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吓哭一个小女孩,你也真是英雄啊。” 宇文皓心思放松,如果是意丫头,是绝对不可能想要嫁给他的。 过了两天,宇文皓兴冲冲地从宫里回来了,拉着元卿凌就进了啸月阁。 “老七的侧妃定下来了。”他兴奋地说。 “谁?”元卿凌下意识地问。 “就是意丫头。” 元卿凌诧异,“袁咏意?” 宇文皓眉眼难掩喜悦,“对,我问过龄儿了,你那天见到的就是意丫头,当晚褚明翠看好了几个姑娘,其中一个就是她。” 元卿凌震惊,“那丫头,她怎么是褚明翠的对手?我的天啊,齐王对褚明翠执迷不悟,褚明翠手段又毒辣,那丫头嫁进去能撑半年算厉害了。” 元卿凌的脑海,已经浮现出一幅画面。 袁咏意抱着脑袋蜷缩在角落里,抽泣颤抖,一副凄惨的模样,而褚明翠高傲地坐在一旁, 冷冷地看着她。 强烈的对比。 宇文皓却摇头,“谁撑住谁撑不住还另说呢,不过,齐王妃为什么会选她呢?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 这话听得元卿凌很好奇。 那丫头到底什么性子啊? 齐王的侧妃定下来之后,纪王府的一位侧妃却出事了。 堕湖。 救上来的时候人就没气了。 京兆府自然要调查此事,验过尸身之后,竟然发现侧妃刚怀上身孕。 纪王身边本来是有两名侧妃的,之前暴病死了一个,纪王心灰意冷,便把府中姬妾美人都散走,只留下这一位刘侧妃。 这位刘侧妃的父亲,是原户部侍郎,后因账目不清,被皇上降罪,外放到荒蛮之地当个知县。 死了一个侧妃,且还是怀着身孕的,明元帝自然重视,太后也震怒,到底是失足还是自己堕湖的,让京兆府务必调查清楚。 宇文皓接手调查,问了刘侧妃身边伺候的人,才知道原来刘侧妃的父亲曾来信,叫刘侧妃跟纪王求情,他实在是没办法在那地方呆下去了。 至于刘侧妃有没有跟纪王求情,这就得问纪王和刘侧妃了。 刘侧妃自然是问不成的,宇文皓循例还是要问问纪王。 第186章 是自尽的 纪王显然是悲痛的。 他眼睛微红,坐在屋中发呆,整个人像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宇文皓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也觉得他对刘侧妃真是情深意重。 宇文皓上前坐下,“大哥,节哀顺变!” 纪王才慢慢地转头过来,眸光也慢慢地没那么呆滞,声音疲惫地道:“你来了!” “嗯,父皇命我来看看。”他没说是来调查。 纪王倒是明白,坐直了身子,神情也恢复了正常,“有什么要问的,你就问吧,想必府中的人,你都问过了。” “除了大嫂,都问了。”宇文皓道。 纪王眼底没什么情绪,淡淡地道:“她一直病着,管不了府中的事情,问她也是白问,她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皓点头,“听侧妃身边的侍女说,侧妃出事之前,曾接到她父亲的来信,说耐不住蛮荒之苦,想请大哥代为向父皇求情。” 纪王胡乱点头,“有这事,但是,本王没有答应,她父亲获罪,罪有应得,本王实在不能跟父皇求情,也斥责她不许再提此事。” “大哥斥责过她?” 纪王愁眉深锁,也似乎有些懊恼,“或许本王言词过重,才导致她自寻短见。” “大哥认为她是自寻短见?”宇文皓问道。 纪王看着宇文皓,“ 不是自寻短见,莫非是被人谋杀的?” 宇文皓道:“还在调查中。” 纪王疲惫地扬手,“查吧。” “除了这件事情,不知道侧妃可还有遇到其他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宇文皓问道。 纪王冷冷一笑,“不愉快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怀了本王的孩子,若诞下儿子,则母凭子贵,她有什么想不开的?” “是啊,她怀了身孕,看着是可以母凭子贵的,为什么要自寻短见呢?”宇文皓反问。 纪王盯着他,“难不成是本王见她怀了孩子,所以杀了她?老五,你是不是想这样说?” “大哥不会这样做。”宇文皓轻声道,“大哥膝下只有两个女儿,盼儿子盼了许久,侧妃怀孕,最高兴的莫过于大哥了。” 纪王微愠道:“你既然知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大哥不会,但是难保其他人不会。”宇文皓说得很直白了。 “那你就去查,查到谁是凶手,立刻办!”纪王拍了桌子站起来,冷冷地拂袖而去。 宇文皓看着纪王的背影,他是真的很生气,很愤怒,这愤怒绝不是因为他多问了几句。 他气的是整件事情。 他气的是他失去了一个孩子,而且,有可能是儿子。 问了纪王,再去问纪 王妃。 知道纪王妃是得了痨症,所以,宇文皓来之前,就问元卿凌要了几个口罩,和京兆府的官差亲自进去问。 纪王妃病情不算严重,只是咳嗽得有些厉害。 整个人蜡黄得很,或许是因为吃药没有胃口的缘故,整个人也瘦了许多。 她是哭过的,眼睛红肿。 没等宇文皓问话,她就哽咽地道:“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的?她是被人害的还是自尽的?她没有理由自尽啊,她都怀了身孕,眼看着我也是快不行了,熬不了几年,她不会自尽的,到底是谁害了她?” 宇文皓看着她泪眼婆娑,悲痛欲绝的样子,也没有动容,只是例行公事地问道:“大嫂最后一次见刘侧妃是什么时候?” 纪王妃那手绢擦拭眼泪,“大前天,她来伺候汤药,当时我还不知道她有了身孕,否则绝不让她进来的,她自己也是糊涂得很,怀孕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无所察觉。” “那侧妃是什么时候得知自己怀孕的?”宇文皓问道。 “是前天,侍女过来禀报说她身子不适,反胃呕吐,便请了大夫,诊断了喜脉。” “当时便告知了大嫂吗?” 纪王妃咳嗽了一声,点点头道:“是的,当时便来禀报了,我一时高兴,给她赐了好多东西 ,还令大夫给她好生养胎。” 宇文皓看向捕头,捕头道:“是的,卑职问过底下的人,侧妃得知身孕之后,纪王妃赏赐了许多东西过去,日子对得上,是前天。” 宇文皓道:“嗯,那就没什么好问了,大嫂你好生休息,告辞。” “老五慢走,恕我不能相送了。”纪王妃悲伤地道,宇文皓走出去许远,还听到她的咳嗽声。 回到衙门,捕头上前禀报:“王爷,卑职在府中巡查的时候,听到侧妃身边的嬷嬷垂泪说,王妃分明都答应了侧妃要为刘大人奔走,所以,侧妃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刘大人的事情自尽。” “那嬷嬷跟你说的?”宇文皓问道。 “不是,她坐在那里,跟一个侍女说的,卑职走进去问话的时候,又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卑职不知道王爷怎么决断,不敢拿人。” 宇文皓压压手,“刘侧妃是自尽的。” 捕头一惊,“自尽的?她怀着身孕,且王妃也答应为她父亲的事情奔走,她为何还要自尽?且,王爷可有证据证明她是自尽的?” 府丞也看着宇文皓,他知道王爷断不会无端猜测,说得出来,必定是有根据的。 宇文皓道:“现场勘查过,湖边草地她落水的位置,只有她一人的脚印,后打捞 救援是从另外一侧下去的,这是其一。其二,她怀了身孕,身边的嬷嬷丫鬟一定紧跟,除非是她执意独自行走,屏退下人,这点,丫头的口供可以证实,当时她不许任何人跟着。其三,恰巧就在王妃答应为她父亲的事情奔走,而不是纪王。刘侧妃的父亲,获罪下降已经足足三年了,如今才来信求助,想必是病重或者出事,刘侧妃又是一个孝顺的人……” 接下来的话,他不说,府丞和捕头也都能猜到。 她这时候怀孕,如果诞下的是儿子,则直接威胁到纪王妃的地位。 纪王妃有本事救她的父亲,也可以答应她,但是,这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府丞沉思良久,道:“只怕纪王妃未必是要她的命,只是要她落胎。” 捕头道:“对一个孤守了十年的女人,怀上孩子,是她今后唯一的出路,若这孩子没了,她自知以后不可能再怀上,即便再怀上,大概也会和这一次一样,所以,她心如死灰了。” 宇文皓默默点头。 “纪王未必不知道此事。”府丞看着宇文皓说。 “知道又如何?他如今离不开纪王妃。”宇文皓淡淡地道。 府丞苦笑,“那可真是鸡肋了,便是纪王妃为他筹划得再完满,可始终没有儿子。” 第187章 为她辩解一下 宇文皓回去的时候跟元卿凌说了此事。 元卿凌听罢,唏嘘地道:“刘侧妃我没见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但是一个女人在怀着孩子的时候绝望投湖自尽,可想而知,她在纪王妃的日子是生不如死的。” “我在衙门的时候没细说,其实,应该是纪王妃威胁了她,以她父亲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宇文皓道。 元卿凌看着他,“那此案就这样?” 宇文皓无奈地道:“还能怎么样?在府中发生的命案,又是自己投湖自尽的,纪王妃处事稳妥,定有最周全的说法搪塞过去,明日衙门会再去一次,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两个出来说看到刘侧妃投湖,只是来不及救,这事,就算是对付过去了,除非纪王为侧妃出头,否则,绝没水落石出的一天。” 元卿凌觉得也会是这样。 只要刘侧妃真的是自尽的,那就谁都没办法追究。 她心里不禁为那个女人感到悲苦。 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放弃生命? “对了,”宇文皓忽然想起纪王妃的病来,“我今日看到纪王妃的脸色蜡黄得厉害,而且,咳嗽不止,她染病的日子也不久,怎地就那么严重?之前 老六也没她这般的。” “这个很难说的,抵抗力,个体差异,种种因素。”元卿凌道。 “你会不会给她治?”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笑着摇头,“不会主动,我现在只听药箱的命令行事,药箱里有什么药,我就做什么事。” 城门事发之前,药箱里多半是怀王的药,但是,那天打开药箱,就大部分都是急救用药和外伤用药。 “你这药箱如果不是住着一个神仙,就是住着鬼魂。”宇文皓淡淡地道。 元卿凌笑着道:“我觉得也是。” 她拿出药箱打开,昨天看过,药箱里的药也都基本是怀王的药了。 “咦?”元卿凌有些诧异,“今日怎么回事?” 竟然都是保胎的针药,还有叶酸,钙片等。 “怎么了?”宇文皓不懂得这些到底是什么药,见她神色怪异,不由得问道:“该不是药箱叫你救她吧?” 元卿凌神色古怪地摇头,“不是,这都是保胎的药,刘侧妃?她人都死了啊。” “你这药箱出问题了吧?保胎的药还不用你的,宫里可不少圣手。”宇文皓道。 “可能是吧。”元卿凌反正现在也摸不透药箱的脾气,也不管了。 翌日,衙门再去了一趟纪王府。 果然, 如纪王所料,有两个下人在阁楼打扫的时候,看到了侧妃投湖自尽,当时他们二人跑下来的时候,因为距离遥远,侍卫已经下湖救人了。 宇文皓先回了一趟王府,问道:“有什么情况,会导致孕妇不管不顾地投湖?” 元卿凌怔了一下,“你不是说她被纪王妃威胁的吗?” “我得想个理由跟父皇说,否则,刘侧妃带着身孕自尽,她的家人要遭殃了,人死了就算了,尽量就别牵连到她的父兄家人,她本是个孝顺之人。” 元卿凌想了想,便给他编造了一种解释。 宇文皓入宫禀报情况,明元帝听了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让宇文皓去跟太后说明白情况。 太后伤心得很,皇家一直都盼着能有一个带把的出生,但是这些年,亲王妃们连点屁消息都没有,充其量就是孙王和纪王生了女儿,但是近年也没了动静。 再者,就是老三魏王宇文蔚的王妃崔氏去年怀上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六个月的时候,胎死腹中,差点连魏王妃的命都要去了,如今还在休养中,听闻才能下床行走。 好不容易刘侧妃有孕,却又想不开投湖自尽,太后气得昨晚睡不着,今日也吃不下饭。 宇文皓 来到的时候,太后还在发气,砸了碗,还把人都赶出去了。 殿中伺候的嬷嬷见宇文皓来了,顿时松一口气,“王爷您赶紧进去劝劝,这都两顿没吃了,昨儿一宿也没睡,发气伤心呢。” 宇文皓道:“行,嬷嬷再去张罗点粥或者汤,本王伺候。” “是!”嬷嬷连忙打发人去。 太后见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孙子来了,再想起自己连番要抱重孙子的希望落空,不禁悲从中来,连忙问道:“那刘侧妃的事情,可都调查清楚了?是谁害了她?” 宇文皓看着满地狼藉,老太太火气还挺大的啊。 “嬷嬷说您两顿没吃了,先把饭吃了,再跟您说情况。”宇文皓坐在她的身边,轻声哄道。 “吃不下,你得赶紧说,别急死我。”太后见到他,气消了,就剩下伤心了。 嬷嬷端了汤上来,宇文皓端过来一勺一勺地喂,逼着她喝完一口汤,才打发了嬷嬷出去,道:“查分明了,人是自尽的。” 太后闻言,震怒,“自尽?她敢怀着皇家的子孙去死?大胆,她是不怕诛九族吗?” 宇文皓握住她震怒发抖的手,道:“您稍安勿躁,听孙儿说。” “你还想为她的家人求情吗?老身盼重孙子, 盼得脖子都长了,皇室这些年,就没传来过什么好消息,这一次,是上天给的福分,白白叫她给糟蹋了。”太后气得脸色都发青。 宇文皓压低声音道:“叫您冷静点,激怒什么呢?这刘侧妃怀孕,最高兴的是谁啊?肯定是她自个,她但凡有活路,会投湖自尽吗?” 太后一怔,这倒是,皇家盼着孩子,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刘侧妃应该是最高兴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紧说啊,这真是要急死老身了。”太后道。 宇文皓解释道:“纪王妃得病之事,您老人家是知道的,侧妃素来与大嫂亲厚,大嫂得病,侧妃一直床前伺候,那天为什么忽然请了大夫,就是她自个发现咳嗽发热,殊不知,却查出有了身孕。皇祖母,这病凶恶,您知道,便是老六,也被这病折磨了几年,差点就没救了,侧妃若得病,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便是勉强撑到生出来,娘胎里带来的病,也必定早早夭折,夭折的世子,可是大不祥瑞啊,侧妃是为了皇家名声着想,才投湖自尽的,皇祖母,她是走投无路了,否则,谁不稀罕自个的命啊。” 太后听了解释,怔怔良久,满肚子的火气,也没个地出。 第188章 没来月信 可不是?若生了儿子,早早夭折,那才是真真的伤透了心,还连累了皇家,外头指不定多少人说皇家这些年生不出儿子来,生出也被上天收回,这是上天对宇文家的惩罚。 纪王妃得病,是因为去照顾怀王。 侧妃染病,则是照顾纪王妃,这都是亲善仁爱之举,半点挑不出错处,还应当褒奖。 她能怪谁? 太后悲声道:“上天不怜我宇文家啊!” 宇文皓知道老太太一时半回是缓不过来了,但是日子有功,过段时候,这事就能慢慢淡忘。 遂好生安抚了几句,让老太太再多吃了半碗粥。 殊不知,太后喝了粥之后,却看着他道:“你说你和你媳妇都一年多了,怎么也没个喜讯儿啊?她肚子若是不争气,你也该娶个侧妃了,如今连老七的侧妃都定了下来,你着实该抓点紧。” 老太太始终还是向着宇文皓,她心里是有念想的,这么多位孙子里,她最看重的就是老五。 自然因为贤妃是她侄女,娘家这些年又不济事,总是盼着老五能独当一面,好把娘家拉一把起来。 只不过,孙子也都是亲孙子,虽不能一视同仁,却也都盼好的,所以纪王侧妃的事情才会这么在乎。 宇文皓最 怕的就是老太太说侧妃的事情,他硬着头皮把元卿凌抬了出来,“侧妃一事,孙儿心里头也没个想法,加上和王妃最近处得还……” “你赶紧闭嘴!”老太太听得他说元卿凌,火气又冒上来了,“你那媳妇,不是老身说她,善妒,小气,心胸狭隘,皇后举办那赏花宴,亲王妃都上了名单,就她眼界高,说一个都看不上,是真看不上还是容不下啊?若她肚子争气,老身还不说她什么,偏生嫁过来都一年多了,还没个动静声响的,你也老大不小,怎么就不知道紧张呢?” 宇文皓本想着元卿凌如今得太上皇重视,老太太多少给几分薄面,没想到直接就开骂了,那他就得护着了。 “祖母,可不能怨她,那些贵女,都不是孙儿喜欢的,出门之前,千叮万嘱,不许她上名单的,孙儿发誓,绝无半点虚言,否则叫孙儿这辈子都生不……” 老太太气得举起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他的脸一下,“胡说,发什么誓?有你这般轻浮的吗?敢拿子嗣发誓,老身就撕了你的嘴。” “是,孙儿错了,老太太莫气。”宇文皓连忙哄道。 太后斜了他一眼,“当真是你看不上?” “千真万确啊。” 太后叹气,“那你要什么样的?你说说,让祖母为你张罗张罗。” 宇文皓道:“老太太知道,我自十六岁便开始在军中混,总觉得京中贵女柔弱无力,风吹过来都能倒一片,这样的女子,莫说经历生子之痛,只怕连那怀孕之苦都吃不得的。” 太后还真听进去了,道:“你说得也对,只是京中如今以纤瘦为美,要寻那肥胖壮实的,还真不多见,总不能随便寻一个民间村妇为侧妃。” 太后觉得,这女子生育是一大难,她自己生过,自知其中辛酸痛苦。 瘦弱的女子,确实不容易。 若那肥臀厚实的,三年抱俩绝不成问题的。 这小子倒是有点眼光。 “所以孙儿才说这事急不得嘛,慢慢找,这可得是处一辈子的人啊,岂能随便叫元卿凌去瞧一眼就说合适的?她也还真不敢给我拿这个主意。”宇文皓道。 “你真的吃得住她么?”太后有些怀疑,最近听闻说楚王在府中很是窝囊,也不知道真假。 按说以老五的性子,也不是个怕媳妇的。 宇文皓笑了,“瞧您说的这什么话?就她这么一个女人,孙儿还吃不住她了?” “吃得住就行,当然了,如果说她能为你诞下世子,那是 最理想不过,到底是正妃,嫡出,胜过他们寻的侧妃生下的儿子。”太后道。 “是啊,是啊!”宇文皓敷衍道,他得走了,不然老太太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为难他。 果不其然,这刚打算告退,老太太又道:“对了,你媳妇治好了老六的病,你就叫她去给纪王妃看看,如果能治,抓紧治好。” 宇文皓就怕她说这事。 “怎么?不愿意?”太后冷冷地道。 宇文皓道:“哪里是不愿意?只是大嫂也没叫人说,难不成她自个跑去吗?而且,这个月,她的月信还没来,虽不说一定是怀上,可总有这个可能是不是?若再出了侧妃那样的事情,岂不是还叫您伤心多一次?” “真的?”太后听得说元卿凌月信没来,一时便振奋起来了,“那你得注意一些,每天都得叫大夫请脉,可不能胡来啊。” “是!”宇文皓硬着头皮应道。 太后高兴起来,与他多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了他去。 晚上,宇文皓回到府中,不甚经意地道:“对了,今天不小心跟太后说你可能怀孕了。” 元卿凌正喝着汤,听得这话,只差点没喷出来,连忙伸长脖子咽下,瞪着眼睛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 哪里可能怀孕了?” “这不是情非得已吗?老太太追着问侧妃的事情,而且,还叫你去给纪王妃治病。”宇文皓喝了一口水,今日真是奔波啊。 元卿凌皱起眉头,“给纪王妃治病?怎么治啊?有药吗?” “她怎么知道药箱的事情?我只能搪塞,说你月信没来,兴许怀孕,”宇文皓说着,忽然正经地看着她,“对了,你跟本王都好那么久了,怎么没见你来过月信啊?” 元卿凌捧着碗转过去,“来没来,难道还叫你看到不成?” 宇文皓嘿嘿一笑,“你来没来,我肯定知道,每天晚上都睡你好几遍,你就是没来。” 元卿凌气得牙痒痒,看了一眼捂嘴偷笑的绿芽,冲宇文皓怒斥,“闭嘴!” 宇文皓道:“你是不是真怀上了?” 元卿凌恼羞成怒,“没有,我从前就没来过月信。” 这事,她其实也不大清楚,脑子里没有原主这方面的记忆。 宇文皓啊了一声,震惊地道:“你还没来过?那你……你都这么老了,还没来?” “十七八不来也是正常的,再说,你才老,你比我大几岁啊?好意思说我老了?”元卿凌郁闷地道。 这初潮从十二岁到十八岁来都是正常的,个体差异嘛。 第189章 又回了一趟娘家 宇文皓不懂得这些,懊恼地道:“你都没来过,那我还跟皇祖母说了你可能怀上了,这事可不能露陷了。” 绿芽却道:“不对啊,王妃,您怎么没来过?来过的啊,不过您的月信倒是奇怪,有时候两三月来一次的。” “来过?”元卿凌一怔。 宇文皓看着她,诧异地问道:“你自个来没来过,你不知道吗?”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来得少,谁知道是不是?” “还有这说法?”宇文皓看着她,“老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这有什么好瞒着的?”元卿凌转移了话题,“那侧妃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父皇没说什么?” “父皇大概心里有数,什么话都没说。”宇文皓道。 元卿凌起身,“那父皇都没说什么,咱就不管了。” 她扯了嗓子喊道:“多宝,咱遛遛去。” 多宝窜出来,元卿凌吩咐绿芽,“你陪着我去。” 绿芽哦了一声,跟着元卿凌出了院子。 见宇文皓没追来,元卿凌压低声音问道:“对了,绿芽,我月信这个……我是三个月来一次,是吧?” “王妃,您自己不知道么?”绿芽诧异地问。 “知道,知道,”元卿凌挥挥手,“王爷不知道,我本想瞒着 王爷的,对了,你们是一个月一次?”她装作对月信不了解,故意问道。 “是啊,都是一个月一次的。”绿芽道。 元卿凌没想到原主还是个月经不调的,哎,害得她差点露馅了。 “王妃您要不要请个大夫调理调理?”绿芽问道,如今诸位亲王妃可都在找方子调理身体,求着早日诞下皇家子孙呢。 元卿凌摆摆手,“过些时候再调吧。” 她还是觉得十七岁就生子太不人道了。 之前觉得原主可能还没来过月信,所以她心存侥幸,看来,以后自己要注意一些了。 可这怎么注意啊? 在避孕方法落后的年代,那人又精力无穷,实在是为难啊。 宇文皓也追过来了,如今他和多宝感情稳定,能凑在一起玩闹追逐,渐渐走出了恐狗的心理阴影。 元卿凌见他们闹得高兴,也跟着玩起来。 她拿了一根树枝扔出去,多宝窜着就去追。 她故意朝宇文皓扔,多宝直接窜到宇文皓的身上,一口咬住树枝,叼回给元卿凌。 宇文皓也冲她扔,但是不敢扔树枝,只敢扔树叶。 树叶慢,元卿凌每一次都能侧头避开,多宝就不至于窜到她的身上去。 而且多宝灵性,知道女主人作弄宇文皓,所以,每一次 都故意跳他身上去。 两人一狗玩了足足半个时辰,元卿凌累得气喘吁吁,直接坐在草地上歇息。 多宝乖乖地趴在她的脚边,元卿凌便伸手去抚摸它。 宇文皓也坐了下来,为她擦了汗水,看着她因为运动而红透的脸蛋,笑着问道:“累坏了吧?” “不累,高兴!”元卿凌依偎在他的身边,秋凉的风吹来,感觉舒爽极了。 她确实需要运动一下了。 “高兴?那好,以后每天陪你和多宝玩,先练习练习,等你生了儿子,我再陪儿子玩。” 又说生儿子! 元卿凌真是感觉去哪里都躲不开这个话题。 这朝代什么都不好,现在还多了一样,结婚一年如果生不了孩子,就是罪大恶极了。 旁人这样说就算了,他也这样叨叨不停。 元卿凌惆怅极了。 翌日无事,元卿凌回了一趟娘家去看老太太。 她依旧是趁着静候不在的时候回去的,不过,这一次回去,栾氏和二老夫人都没有对她太尖酸刻薄,还叫人给她准备了午膳。 老夫人情况依旧是不好不坏,元卿凌知道她这是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吃药一定是不上心的。 问了孙妈妈,孙妈妈说栾氏没有再过来问药的事情了,但是元卿凌看她给的药还 剩下许多,可见老太太没吃多少。 “祖母,怎么说您呢?这身体是您自个的,您不珍惜,谁能帮得了您?”元卿凌轻叹道。 老夫人淡淡地道:“生死有命,要收我的时候,吃药也不管用,我要真能活着,不吃药也能活着。” “这是什么歪道理?”元卿凌皱起眉头,这老太太的脾气就是硬。 “甭说老身,说说你,外头什么天,老身是知道的,你和王爷到底怎么样?”老太太问道。 “什么外头什么天?这和我跟王爷有什么关系?”元卿凌一头雾水。 孙妈妈笑着道:“老夫人是说外头的人都在传言说,皇上有意要册立先生下儿子的亲王为太子,问您跟王爷什么时候能生一个。” 元卿凌只差点没昏过去。 怎么现在到哪里都是这个话题? 她长叹一声,“这是缘分,求不得,祖母您就别说这个了,最近孙女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我不问你,你父亲也会问,他这几日就寻思着要去王府找你呢。”老夫人淡淡地道。 元卿凌惊跳起来,“我得走了,不能让他逮到。” 老夫人禁不住笑了起来,“什么东西?问一下也不成,你祖母不盼着其他,倒是盼着你能诞下一男半女的,也好稳 住你在王府的地位,不至于叫人欺负。” “放心,”元卿凌收拾东西走人,回头对老夫人说了一声,“如果你孙女婿如果欺负我,我卷铺盖回来投奔您老人家就是。” “你可千万别,我这里不收!”老夫人笑着道。 见祖母高兴起来,元卿凌离开的时候也很舒心。 不过,出去的时候却遇到了母亲黄氏。 黄氏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你回来也不去跟我请个安,我是白生了你?还是你当了王妃就把眼睛安在额头上了?” 元卿凌可不太喜欢原主的这个母亲,愚蠢又糊涂,还没主见,偏喜欢拿乔。 “母亲,我刚想去跟您请安来着,便在这里遇到您了。”元卿凌硬着头皮道。 “拉倒,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黄氏瞪着她道。 元卿屏过来解围,“母亲,您就别刁难大姐了,她又不是那样的人。” 黄氏素来宠爱元卿屏,但是今天看着她也来气,怒道:“你也是,一个个不长进,不懂事,你父亲是为你好,为你的婚事奔走,你不领情竟还敢顶撞他?你是嫌这日子过得太顺心了是吗?” 元卿屏拉长了脸,“行了,您就别叨叨了,我送大姐出去。” 说完,挽着元卿凌的手暗声道:“逃!” 第190章 为元卿屏选夫婿 出了府门口,元卿凌问道:“怎么回事?她说你顶撞父亲,为了亲事?” 元卿屏一脸的晦气,“别提,都不知道给我找的什么人,一个个都能当我爹了,还是续弦呢。” 元卿凌知道静候元八隆是一个投机者,在他眼里,什么都是可以换取好处的。 尤其嫁女儿,当然要换取最大利益。 年轻的公子哥儿,门第高的,也看不上他这个破落侯爷,混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侍郎,上不去还有可能随时被拉下来。 门第低的,他又觉得亏,好歹还是侯爵呢。 唯有找那些年纪大一点的,官位稳固,有一定的势力,死了老婆的也无所谓了。 元卿凌道:“你的婚事,我帮你留点心吧。” “嗯。”元卿屏敷衍了一句,也没当真。 元卿凌回府之后,还真问了一下喜嬷嬷。 喜嬷嬷嘴舌毒辣,“您找的,您父亲不一定合意,您父亲这是卖女儿呢,利益不合适,绝对不会同意,您还是别劳这份心了。” 元卿凌还真想劳这份心呢,在这个年代,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不合适也不能离婚。 原主元卿凌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元卿屏这事,她记在了心头上。 晚上宇文皓回来的时候,她问道:“你可认识一些谦逊 明理的未婚公子?” 宇文皓全身警备,眼睛盯着她,“打什么主意呢?记住啊,你成亲了。” 元卿凌笑道:“瞎说什么?我是替我那妹子做主。” “你妹子?那扇屏风?”宇文皓想起那泼辣的小姨子来。 “什么那扇屏风?她叫元卿屏。”元卿凌白了他一眼。 宇文皓喝了一口茶,“她要找夫婿了吗?” “父亲一直帮她找,之前是惠鼎侯,现在说是要给那些糟老头子做填房。”元卿凌轻叹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手,“你说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我自己的婚姻如意,总盼着其他女子也一样。” 宇文皓一听,不得了了,顿时眉目飞扬,促狭地看着她,“你婚姻如意?你觉得自己嫁了如意郎君了?可算知道我的好了,不容易啊!” 元卿凌凑过来,朝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眉目含笑,“是啊,我没说过吗?” 宇文皓甚是受用,用力搂过她使劲地亲了几口,“多说几次,我爱听。” “如意,如意,如意!”哎,有求于人真是难啊,“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宇文皓搂着她,哂笑道:“还要什么合适人选?顾司不就挺好吗?” “顾司?”元卿凌一怔,随即摇头,“怕是不行的,顾司不太喜欢我妹妹。” “怎么 说?”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道:“城门粥棚倒塌那一次,我和妹妹一块,遇到了顾司,妹妹和顾司说话,顾司连搭理都没搭理就走了,那样子别提多嫌弃的,光从背影就能看出来了。” 宇文皓诧异,“有这事?” 难不成顾司上次说看上了元卿屏,是骗人的? 那这小子为什么喝闷酒?到底是看上了谁? “你妹妹跟他说什么啊?是不是说着他的痛处了?”宇文皓问道。 “哪有?只是才问了一句,顾司就马上转身走了。”元卿凌可还记得这事呢。 宇文皓道:“这小子不知道闹什么把戏,算了,我到时候物色物色吧。” “家世可以一般,但是人品一定要好,不能像你那样总是家暴。”元卿凌千叮万嘱。 宇文皓拉长了脸,“谁家暴了?你说谁家暴啊?什么时候家暴?” 家暴是个什么鬼东西?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元卿凌笑道:“不过你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和以前相比,你简直是脱胎换骨。” 宇文皓没好气地笑了,“也不知道是谁脱胎换骨了,你才是判若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换了一个人呢,若不是打板子的伤还在,连我都要怀疑的。” 元卿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是吗?” 宇文皓看着她,皱起 了眉头,“你笑得像母鸡的时候,一般是心虚的。” 元卿凌笑容僵硬在嘴边,“你才像母鸡。” 宇文皓眯起眼睛看她,“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药箱的事,你一定是知道原因的,是不是?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懂得医术,而且这种医术咱们这里没有,这些药,本王碾碎给御医看过,御医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都闻不出草药的味道来。” “你偷偷地查我?”元卿凌瞪大了眼睛。 “不知就得求证啊。”宇文皓理直气壮地道。 元卿凌道:“那你倒是跟我解释一下,那紫金丹紫金汤的到底是什么原理?为什么吃下去,就能救人性命呢?” “这紫金丹是用好几十种名贵的药材炼制而成,自然就能救人性命。” “你别欺我不懂得中医药理,那几十种名贵中药的药性都是一样的吗?为什么只能治疗内外伤而不能治疗疾病?” 宇文皓愣了,“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夫。” 元卿凌振振有词,“所以,你看你也不知道紫金丹的药性吧?但是你一样知道可以救人性命,且是专门治疗内外伤,如果是风寒你不会给病人吃紫金丹,等同我也不知道那药箱里的药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可我知道那些药能救什么病,这是一样的 道理。” 宇文皓听了,“你说得也对,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的。” 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元卿凌马上转开话题,“别说这些了,当务之急,是要为我妹子找夫婿,你留点心。” “嗯,放心,我会物色的。”宇文皓道。 宇文皓雷厉风行,说要帮元卿屏找夫婿,就马上开始打听,充分发挥了当一个媒婆的潜质。 但是,一个行军打仗又主管刑事的粗老汉,实在也不太精通此道,只能叫底下的人帮忙举荐举荐。 不过半日,一大堆的名单呈了上来。 这事若是其他人办,元卿屏未必能入得了很多人的眼,但是王爷亲自下手,那就不一样了,王爷关心静候府的事情,那静候府算是攀上了楚王这高枝了。 那娶了元卿屏的,也等同是攀了楚王的高枝。 要如何选夫婿,宇文皓也不懂得,看着这一大堆的名单,只能看出家世,但是老元说过,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这看名单是看不出人品来,得想个法子,把他们都聚一块去。 府丞给了主意,道:“所谓赌桌上看人品,一个人如果输的时候,不浮躁发怒,赢的时候,不飞扬跋扈,这人品多半不会差。” “有道理,你递本王的帖子,请他们到聚贤居去推牌!”宇文皓拍案定下。 第191章 赌桌上看人品 元卿凌这晚上等到子时,还没见宇文皓回来。 她已经躺在床上许久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叫了绿芽去看了两回,人都还没回来。 难道出大案子了? 一般只有大案子的时候才会加班加到这么晚,只是往日都会叫徐一回来通知一声的,今日怎么没有? 外头传来急奔的脚步声,“咚咚咚”地响,把元卿凌的心都震得砰砰乱跳。 她马上从床上跳起来,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绿芽冲进来,惊慌地道,“王妃,徐一回来禀报。” 元卿凌看到徐一冲进来,一身的血,她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绿芽扶住了她,急声道:“王妃,您怎么了?” “王爷呢?”元卿凌稳住心神,艰难地问。 徐一一擦脸上的汗水,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王爷输了好多钱,发了脾气,和人家闹起来了,后来顾司来到,不知道怎么地,顾司又和王爷打起来了,现在两人在聚贤居扭打着呢,卑职劝不开,只能回来找王妃了,这事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皇上一定会震怒的。” “备马车!”元卿凌听得不是被刺杀,放了心,但是听得他去赌钱打架,火气又蹭蹭蹭地冒了上来。 上回他就跟顾司打了一架,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 事,好的时候跟搞基一样,恶的时候打个你死我活。 “你这血是怎么回事?”元卿凌问徐一,见他中气十足,也不像是受伤了。 徐一道:“猪血,聚贤居后院里杀猪,打到后院去,那人打不过卑职,就朝卑职泼猪血了。” 聚众斗殴? 元卿凌气得全身发抖,堂堂亲王,和不知道什么人在一起聚众赌博,还聚众斗殴? 她还以为他加班,心疼了大半宿,他倒好,去赌博打架了。 王府距离聚贤居就两条街道,马车很快抵达。 聚贤居大门关着,亲王在里头打架,聚贤居的掌柜吓得都不行了,连忙就疏散宾客,只留下那一桌的人在里头。 元卿凌头一直昏昏沉沉的,急怒攻心,进了聚贤居,掌柜的见了她,噗通就跪了下来,“王妃您可来了,快劝劝王爷啊,真出事了,小人一家老小的命也保不住了。” 元卿凌看到满店的狼藉,桌椅碗碟倒了一地,满屋的酒气冲天,熏得元卿凌差点就吐了出来。 宇文皓和顾司还在扭打,徐一大喊一声,“王妃来了!” 宇文皓提着顾司的领子,听得徐一喊,下意识地回头,醉眼熏熏中,看到元卿凌黑脸站在破桌子旁边,全身都发抖。 他伸手擦了一下脸,五指伸开在头发里 梳理了一下,眸子很圆很圆地看着元卿凌,这一次惨了。 他推开顾司,在一堆烂桌子烂椅子中穿梭过来,东倒西歪,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打得是鼻青脸肿的。 带着一身的酒气,直逼元卿凌而来。 宇文皓指着顾司,指控道:“他疯了,进门就打人。” 顾司直着脖子,桀骜不驯地看着他,脸上头上都是抓痕伤痕。 所有人都看着元卿凌,其中不乏衣衫华贵长相俊美的公子哥,还有聚贤居的掌柜小二。 元卿凌脸上的怒气,硬生生地变成微笑,温柔地道:“都子时过了,王爷明日还要回衙门,我们回去休息吧。” 她温柔地上前搀扶他。 公子哥们一下子围了过来,“王爷输的银子还没给呢。” “输了银子?输了多少?”元卿凌含笑问道,胸腔里的气都快要把她逼得爆炸了。 “三百两。” “二百两。” “一百五十两。” 众人纷纷说。 “哪里有这么多?”宇文皓怒道,“他们趁着本王喝醉,使了损招,出千。” 徐一在元卿凌耳边轻声道:“真的,他们出千,王爷看出来了才生气的。” 元卿凌微笑道:“徐一,都记下来,让他们明天到宫中收银子,咱王府现在银钱短缺,但是好在我在皇上那边 还有一笔赏银,叫他们都进宫去讨。” “进宫去讨?”众人面面相窥。 “是啊,记得,明天早上便去。”元卿凌道。 其中一名青衣俊男道:“王妃,您这是要赖账啊。” 元卿凌笑容可掬,“赖账?这可不算赖账,不过,既然你们觉得这种支付方式有问题,那就换一个,徐一,到京兆府衙门去叫人过来,把今晚参与赌博的人都带回去,仔细调查,看看谁出千,看看谁耍赖。” 徐一大声道:“是!” 徐一转身之际,那些人便都灰溜溜地走了。 宇文皓大怒,“看这些什么人渣败类?就这样还想娶本王的小姨子?” 元卿凌听得这话,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但是不等她生气,顾司就抡起拳头冲了过来,骂骂咧咧地道:“我没你这个朋友,君子有成人之美,你算个什么烂头蒜?竟然明知道我要娶元卿屏,还敢为她找夫婿?还找了这么一堆二世祖?” 元卿凌一把拦住顾司,冷冷地道:“顾司,到王府去。” 元卿凌沉怒起来,颇具威严,顾司放下手垂下头颅,乖乖地道:“是,大姨子。” 元卿凌扭身就走,本还想当着这些人的面给他保留点面子,忍而不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宇文皓东倒西歪地追了 上来,像螃蟹一样横七竖八地爬上了马车,一手圈住元卿凌,“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打架,不该喝酒,不该输钱。” 元卿凌恨声道:“叫你帮我妹妹找夫婿,你找的什么人?都是一群歪瓜裂枣,还不如我父亲找的那些糟老头子呢。” “是,都是府丞的错,他教本王说赌桌上看人品,如果输了发脾气的那些,都是脾性不好的……” “所以,”元卿凌怒道,“今晚是谁先发脾气的?” “他们出千,不赖我,我喝多了。”宇文皓委屈地道,凑着嘴巴上前要亲元卿凌。 那酒气熏过来,元卿凌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滚,一把推开他,把头从窗口伸出去,吐了! 这一吐,难受得很,整个胃都要翻转了一般,头也晕得厉害。 宇文皓的酒醒了大半,连忙叫徐一停下马车。 他抱着元卿凌,轻轻地扫着她的背,着急担忧地道:“怎么会吐了?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元卿凌吐得全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是那酒味还是不断地熏过来,她胃部依旧是一阵阵翻滚。 “你的酒味……”她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蹲在一旁抱着胃又狂吐起来。 “还不快去找大夫!”宇文皓的声音,惊慌惨烈,惊得夜空星子都吓进了云层里。 第192章 再请御医 马车回到王府,元卿凌已经吐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软棉团一般被宇文皓抱在怀里走进去的,顾司垂头丧气地跟着,谁想到平时看着气势凛然的楚王妃会这么虚弱,如果她真气出个好歹来,那他这辈子也别想指望娶元卿屏了。 大夫来了。 宇文皓抚摸着她的脸,担忧焦灼地道:“没事的,让大夫诊治一下。” 元卿凌吐得难受,哪里还顾得上生他的气了?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也心疼,道:“你先下去换身衣裳,洗个脸,去去酒气,你这味道熏得我难受极了。” 宇文皓连忙退后几步,“我不熏你,等大夫给你看了我再下去换衣服。” “到外头去!”元卿凌瞪着他。 站在那位置,刚好是上风位,酒气都飘过来了,她又一阵阵的恶心反胃。 宇文皓只得退了出去,顾司站在一旁,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宇文皓哼道:“她有什么事我宰了你。” 顾司不服气,“都是你的错。” 宇文皓气怒,“还说本王错了?本王命徐一通知你过来,就是彻查他们出千的事情,你倒好,三句不到就开打,到底是谁错了?” 顾司双眼燃起了熊熊烈火,“我问你,你叫他们去聚贤居的 用意是什么?” “推牌!”宇文皓冷冷地道:“怎地?推牌得罪你了?” 顾司怒道:“不是推牌,你是要为元姑娘找夫婿,这么多年兄弟,你不顾着我就算了,你还为她找那群纨绔子弟,那些人只懂得吃喝玩乐,欺行霸市,你是不是要害死元姑娘啊?” 宇文皓恼怒地道:“谁知道他们是这德性?本王又不认识他们,只叫人介绍的,都是世家子弟。” 元卿凌在里头听到他们吵,实在是忍不住了,拿了枕头用力地砸出去,“都给我闭嘴!” 宇文皓和顾司看着枕头滚了出来,顿时立正噤声,大气不敢出一口。 大夫在里头好久,诊脉之后又细细地问了。 宇文皓在外头等得可着急,探头进去问道:“大夫,查出问题没有?是不是吃多了?” “闭嘴!”大夫心烦意乱的,再一次诊脉,倒不是他医术不精,这脉象他是能诊断出来的,但是,经常出入王府,他焉能不知道如今的要紧? 这脉象,可不能出半点差错啊,一旦出了差错,那估计就得掉脑袋了。 宇文皓被大夫喝了一声闭嘴,脸都白了。 还没见过大夫这么凶,情况只怕很不妙。 元卿凌也被他整得有些心神不 定了,道:“大夫,我估计是胃病,最近吃喝不定时,给我开点调理肠胃的药就好。” 大夫嘘了一声,“王妃稍安勿躁,且等小老再听听脉象。” 元卿凌看着那张酸菜干似的脸,“大夫,您都诊脉五次了。” “才五次?那还得再诊。”大夫严重怀疑自己的医术。 元卿凌收回手,“算了,不要诊了,您就说您的判断吧。” 大夫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知道王妃月事迟了多久?” 元卿凌道:“不知道,好久没来过了。” 绿芽在旁边道:“王妃不调,原就想找大夫调理调理身体的,倒是叫大夫诊断出来了,只是这月事不调,怎地会吐呢?” 一旁的喜嬷嬷听得此言,却陡然一怔,猛地看着元卿凌,又猛地看着大夫,“大夫!” 大夫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嘛,还是得再诊一次脉才行。” “不用……”元卿凌还没说完,喜嬷嬷就上前一把拉出她的手递给大夫,“大夫,仔细诊,不可出错了。” 大夫再诊断了一次,这一次,他冲喜嬷嬷点头,“八九是了。” 喜嬷嬷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扯起脖子喊道:“徐一,麻溜地拿王爷的令牌入宫,请曹御医过来一趟。” “好嘞!”徐一得令,马上飞奔出去。 宇文皓白了脸,想进来又怕自己的酒气熏了元卿凌,连忙招呼喜嬷嬷出来,“嬷嬷,她怎么了?要紧吗?” 喜嬷嬷一脸凝重地道:“或许很要紧,先等御医来吧,王爷您赶紧去换衣裳,回头王妃身边可不能没人啊。” 宇文皓吓得心肝都粉碎了,神不守舍地朝里头看了元卿凌一眼,便跑去洗澡沐浴。 汤阳也被挖了起来,只知道王妃病了,不知道什么病,见大家都如临大敌,他也是有些慌了。 大夫这话不敢说,倒不是说诊断喜脉有多难,只是,不能出差错。 而且,亲王妃怀孕的事情,最好还是由御医再确诊一下。 这年头,实在邪乎。 喜嬷嬷心里是比较震惊的。 也有些不信,所以才叫大夫先压住。 据她所知,王妃是喝过紫金汤的。 紫金汤是什么药?和紫金丹相差一个字,虽有同样的药性,能暂稳性命,但是对身体的伤害是很大的,就算最后服用过解药,三五年内,身体也不定能恢复到以前那样。 王妃服药到如今,也不过是三个月不到,所以,怀孕的情况,几乎不可能。 顾司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张脸惨白惨白 的,他觉得自己下半生的幸福都要被楚王破坏了。 楚王妃一定会严厉反对他迎娶元姑娘的。 是啊,一个和亲王当街扭打的御前侍卫,和那些只懂得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分别? 元卿凌看到嬷嬷和大夫的神色,也猜到了一些。 她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看不到顾司,否则,她会知道自己的脸上和顾司一样惨白。 希望不是真的。 这节骨眼上,一旦怀孕,可就麻烦了,多少人盯着她的肚子啊。 想起纪王府那位刘侧妃的惨死,她的心都要颤抖起来了。 宇文皓沐浴回来,他把头脸都给洗了,头发湿哒哒地就过来。 元卿凌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叹气,坐起来帮他擦头发。 “你躺着啊……” “闭嘴!”元卿凌没好气地道。 宇文皓紧张地看着她,“你还有不适吗?好点了吗?” “好多了,不闻着你的酒气,就好多了。”元卿凌使劲地擦着头发,把他的头弄得像鸡窝一样。 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乖巧地坐在床边,任由元卿凌摆布。 钱嬷嬷端了米粥上来,道:“王妃吐了那么多,肠胃虚空,先吃点吧。” “对,先吃点!”宇文皓接过粥,安抚她坐下,“我喂你。” 第193到底是不是怀了 元卿凌吃了几口,但是实在是受不得粥里干贝的腥味,胃里又是一阵搅动,她摆摆手,惨白着脸躺下来,“不吃了,再吃又要吐了。” 宇文皓心疼得很,冲大夫怒道:“到底什么病你也没个诊断的,怎么吃下去就要吐呢?还不想法子?” 大夫很惶恐,道:“容御医抵达之后,再开个方子吧,小老也不敢胡乱开方子。” 宇文皓听得这话,急得眼睛都弯成了三角形,“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夫欲言又止。 喜嬷嬷道:“大夫,你先回吧,嘴巴闭严实了。” 大夫道:“那小老就先告辞了。” 钱嬷嬷带他到账房去支取诊费,送了他出去。 钱嬷嬷回到门口,招呼了喜嬷嬷出去。 两人走到回廊处,钱嬷嬷道:“大夫的诊断,或许有误,这事还是先别跟王爷说,等御医诊断了再说吧。” 喜嬷嬷道:“我正有此意。” 钱嬷嬷叹息,“若是真的,该多好,只是,王妃曾服用过紫金汤,只怕这三年两载的,未必能行啊。” “对了,我正要问此事,这紫金汤是谁调配的?分量如何?” “是汤大人调配的,分量都是正常的分量,不过,后来王爷赐了解汤,多少有些帮助。” “解汤帮助不多,除非是刚吃下去就马上服用解汤,可王妃在宫里的时候,身体就很差了,紫金汤已经伤及肺腑……” 喜嬷嬷迟疑了一下,“不过,说来也怪,这段日子,也没见王妃怎么地。” 钱嬷嬷道:“是啊,其实我一直也有留意王妃的身体,见她连咳嗽都没一声,紫金汤本是最伤肺腑的。” 两人才刚说,便听得里头传来一阵咳嗽声。 二位嬷嬷急忙进去,却见元卿凌又吐了起来,只是,实在也没什么能吐的,在床边干呕。 她整个人都软趴趴地倒在宇文皓的怀中,宇文皓又急又乱又心疼,却毫无办法,只能是一味地给她轻拍后背。 “扶我一下,我要去小解。”元卿凌虚弱地伸手。 “我抱你去!”宇文皓一手便要抱起她。 “不,放我下来,我走着去。”元卿凌道。 宇文皓抱去起了她,“闭嘴吧。” 恭桶就在隔壁,宇文皓抱过去之后把她放下,片刻之后,她慢慢地走出来,扶着宇文皓的手臂,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绿芽,那个帮我准备点东西,我月事来了!” 二位嬷嬷闻言,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失望。 元卿凌却是放了心,本来还被大夫吓了一跳, 弄得方才自己都有点信了。 绿芽连忙去张罗,还给她准备了热水洗澡。 元卿凌在里头看着这个古老到了极点的东西,那两根伸出来的带子,无语,怎么用她是知道的,但是,真不方便啊。 看来,她要自制一些棉花垫才行。 刚弄好躺在床上,曹御医就来到了。 听得说王妃吐了许久,且大夫也来看过,没说出病因,便十分重视了。 宇文皓让他去诊脉,他小心翼翼地掏出红线,宇文皓急道:“还弄什么虚文?直接诊脉。” 方才大夫都是这样了,急病当前,还说这些? 曹御医道:“这是规矩。” 宇文皓急得跳脚,却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系好红线,手指轻轻地压在红线上。 曹御医的手指刚压下去没一会儿,眉头便一扬,猛地看着元卿凌。 “怎么啊?”宇文皓问道。 曹御医拱手,“请王爷恩准卑职撤了红线诊脉!” 宇文皓气得直翻白眼,冲他耳边大声嚷道:“方才就叫你直接诊脉。” 曹御医道:“这是规矩。” 元卿凌伸出手,看着曹御医,“是什么病您就直接说。” 她方才在里头沐浴的时候看了一下药箱,药箱里没有其他新药,还是那些叶酸钙片安胎的针 药。 所以,她觉得自己问题不大。 曹御医闭上眼睛,诊了左手换右手,换了右手再诊左手。 就在宇文皓急得要把他丢出去然后自己飞快去学医的时候,曹御医睁开了眼睛,问道:“王妃月信迟了多久?” 元卿凌笑道:“刚来。” 曹御医一怔,叹气道:“不是月事,王妃肝气郁结,气血有些亏损,胎儿不稳,有小产的迹象。” 宇文皓瞪着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胎儿不稳?她什么时候怀上了?你到底懂不懂啊?” 曹御医慢条斯理地掏了一下耳朵,指控他的声音太吵,“滑脉,是断错不了的,至于王妃如今肝气郁结,想来是今晚受了气,急怒攻心,才会导致滑胎迹象,卑职先开一副药,马上让王妃服下,这胎儿不稳,且有见血的迹象,未来几天,必须卧床休息。” 宇文皓怔怔地看着元卿凌,元卿凌也怔怔地看着他,宇文皓的唇角慢慢地扬起来,元卿凌的唇角慢慢地下弯,嘴巴微扁,有想哭的冲动了。 “怀了?”宇文皓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慢慢地坐过去看着元卿凌,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御医,王妃之前服用过紫金汤。”喜嬷嬷道。 曹御医一怔, “这……这怎么可能?” “确实!”钱嬷嬷道。 曹御医急忙又再伸手去诊脉,诊了片刻,抬起了狐疑的眸子,“确实是喜脉啊。” “但是服用过紫金汤啊。”喜嬷嬷道。 “但是确实是喜脉啊!”御医道。 宇文皓觉得自己的心在惊和喜之间徘徊,有点要疯的冲动。 元卿凌也是,但是她的惊和喜与宇文皓的刚好相反。 “到底是还不是啊?”他急了。 “是!”御医确定地道。 宇文皓盯着御医,“你可必须断准了,免得王妃空欢喜一场,你看,王妃都快喜极而泣了。” 他俯身,轻轻地拍着元卿凌的手臂,“我们先别太高兴,或许是误诊。” 紫金汤的副作用他是知道的,这极为损害身体,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有叫钱嬷嬷为她做滋补的汤水。 元卿凌哭笑不得,他哪只狗眼看到她是喜极而泣?她是怕得快哭出来了好吗? 你丫的十七岁生孩子你不怕啊? 她看着宇文皓,伸手抚摸他略带彷徨略带青肿的俊脸,温柔却咬牙切齿地道:“如果我真的怀上了,我第一个就要杀了你。” 宇文皓惊愕,老元疯了! 他猛地看着御医,咬牙切齿地道:“你赶紧诊断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第194章 注意事项 当御医的爪子再度像弹棉花似地伸出来时,元卿凌有些发火了,“不诊了,你们都先出去,我要自己冷静冷静。” “老元……” “你闭嘴,不许叫我老元,你也给我出去,今晚就是你去赌博打架,才会让我生气上火的。”元卿凌怒道。 御医眼睛“叮”地一声睁圆了,伸出颤巍巍的手道:“一定是了,初孕之人,性情突变,急躁不耐,这是有几分初孕的迹象了,王爷万不能再惹王妃动怒。” 宇文皓惊愕地看着元卿凌,想靠前,但是元卿凌一张脸怒火焚烧,像狰狞的恶鬼,实在不敢惹,怕她再激怒。 “那……那我就在外头,你有事叫我。”他温柔地说,“千万别生气,不能动怒,别伤了咱的儿子。” 元卿凌双手抓头,气得浑身哆嗦,“出去!” 宇文皓一手抓住御医,飞快地逃了出去,就唯恐她再生气暴躁。 “王妃您不能动怒啊。”喜嬷嬷还想着劝,元卿凌猛地抬头,“嬷嬷,您也出去,我想自己静一下,门给我关上。” 喜嬷嬷只得道:“那好,奴婢们都在外头,有事您就喊一声。” 喜嬷嬷和钱嬷嬷绿芽等都退出去了,门也给关上。 外头,一堆人面面相窥。 徐 一看了看汤阳,又看了看王爷,哎,“王爷您别走来走去的,让人心烦缭乱啊。” 汤阳怒道:“来啊,把徐一给我拖下去,不许靠近啸月阁一步。” 这有他什么好烦的?真是不知身份的东西。 顾司嗫嚅地上前对宇文皓道:“今晚都是我的错,如果王妃因为急怒攻心而小产,我就是没了这颗脑袋,都交代不过去。” 现如今,宫中多少人盯着亲王妃的肚子? 皇上简直就恨不得每天都问一遍,亲王妃们到底怀上没有。 太上皇虽是没说,但是听闻说他赐了翡翠给楚王妃,要她诞下皇嗣。 宇文皓也没心思去跟顾司计较了,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里头。 他不知道老元生气个什么劲。 或许也跟他一样忐忑,希望怀上又怕怀不上吧? 其实没怀上也没事,还年轻嘛。 他挠着头,后悔地道:“昨晚我就不该给她施加压力的,我说若怀上就不必娶侧妃,现在她大概害怕自己没怀上。” “但是你迟早是要娶侧妃的啊,就算王妃生了孩儿,你身边总不能没个女人。”顾司道。 “她都能生孩儿了,还要侧妃做什么?之前是没办法交代,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都有后了,还有什么不 能交代的。”宇文皓哼道。 曹御医在一旁嘀咕,“这喝了紫金汤,怎么又怀上了呢?真是奇怪啊。” 外头的人,心思各异。 元卿凌在他们出去之后,马上就取出药箱了。 一顿翻找,终于在底下,看到了验孕棒。 看到验孕棒的那一刻,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药箱不会有一些无缘无故的药,除了那痔疮膏。 不,兴许痔疮膏迟些也能派上用场,十个孕妇九个痔。 她双手掩面,哆嗦着下地,在屏风后头寻了个器皿,也顾不得其他了,先验一下再说。 看着验孕棒上的一根红线慢慢地变成两根,而且第二根出现的速度非常快,如此戳眼,如此让人厌恶的红。 元卿凌爬回床上,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着,脑子不知道是空白还是紊乱,总之没有一个清晰的条理。 她尽量平静下来,去整理清楚。 她,怀孕了,在服下紫金汤不久之后怀上的,到底怀孕多久,不知道。而现在她出现先兆流产,也就是说,孩子有可能保不住,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就是跟紫金汤有关。 所以,这药箱里的保胎药,都是为她准备的。 只是,她也很清楚,如果要这孩子流了,她只需要出去蹦跶 两天,保管落胎。 但是落胎的原因是什么?她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脑子飞快地转着,对,是紫金汤,服用了紫金汤的人不宜怀孕,孩儿可能致畸,致残。 而且,之前还伤过,吃了那么多药,这些药对孕妇会有很大的影响,这孩子不能生。 这样想着,她狠狠地给自己甩了一巴掌,元卿凌你真是个畜生。 就这么决定了! 她叫了一声,“有人吗?” 门砰地被推开,一大堆的人冲了进来,齐刷刷的将近十双眼睛看着她。 就连被丢在院子外头的徐一,都冲了过来在门口探头。 “在,我在呢。”宇文皓快步过去,坐在床边执着她的手。 元卿凌想着自己的打算,心里对他便忍不住有些愧疚,轻声道:“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这么凶你的。” 宇文皓抚摸着她的脸,柔声道:“不,你现在有权利对任何人发脾气。” “我想,我应该是怀上了。”元卿凌道。 御医道:“是怀上了,断没有诊断错误。” 宇文皓鼻头发酸,凝望着元卿凌的脸,真的想狠狠地亲她一口,她怀着他的孩子,天啊,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的手,慢慢地抚摸上她的小腹,感受着里头缓缓的蠕动。 “孩子动了!”他惊奇地道,眼睛一下子好圆好圆。 元卿凌脸上没什么表情,“应该是我饿了。” 众人扑哧一声笑了。 御医上前科普,“王爷,王妃才刚诊出怀上,是没那么快会动的,鉴于王妃现在胎儿的情况,有些注意事项,卑职必须要交代清楚,王爷也一定要听清楚。” 宇文皓连忙招呼汤阳,“快拿笔记下来。” 汤阳指着自己的脑袋,“不必,卑职都能记住,等御医说完了,卑职再写下来。” 曹御医捏了一下须,郑重地道:“第一条,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条,王爷必须要听清楚了,三个月内,不可行房,如果王爷睡姿不好,也必须得考虑分床睡。” 宇文皓震惊了,怔怔地看着元卿凌,“三个月?” 三个月不碰她?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莫说三个月,三天都不行。 御医继续道:“至于三个月后,也得视情况而定,未必就说三个月一定可以行房,也有些人,是在整个怀孕期间,都不能行房的。” 宇文皓火大了,“那到底是要几个月?” 御医掰着手指算,“如果整个孕期都不行,那就是十一个月。” 宇文皓怒站了起来,“谁家怀胎要怀十一个月啊?” 第195章 所以你开心吗 御医真不明白王爷火气那么大做什么?不懂算数吗? 怀胎十月,算上月子,难道不是十一个月吗?按说要十二个月,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已经酌情减少了一个月了。 汤阳知道,所以连忙催促御医,“您继续说。” 御医看了汤阳一眼,继续道:“第二样,也是至关重要,王妃暂时不可活动,必须静卧休息,还必须服用卑职开的安胎方子。” “行,记住了。”汤阳道。 “第三……”曹御医郑重了起来,环视了一眼屋中的人,轻声道:“这也是至关重要的,必须谨记,王妃的所有饮食,都必须有信得过的人专门照料,屋中熏香全部撤下,衣裳也不必熏香,任何人送的东西,都必须再三查验,甚至是宫中赏赐之物,因一路出宫,未必都能及时盯紧,也必须严查,除府中的食物,王妃尽量不进食任何人送过来的食物,谨记。” 宇文皓的神色也渐渐地凝重起来。 御医最后这番话,用意何在,他明白。 若寻常交情,这话御医大可不必说。 他收敛了脾气,拱手道:“曹御医,内子所有的汤药伺候,都由您来主理,本王会入宫奏明父皇,请您入府暂住。” “是!”御医应道,看着元卿凌,叹息道:“皇上一 定会很高兴,王妃,卑职一定会尽心尽力,为您保住世子。” 元卿凌看着屋中的人,每一个人都凝重紧张,想起自己方才的念头,她觉得很羞耻,充满了罪恶感。 “谢谢!”元卿凌轻声道。 心头很复杂。 喜嬷嬷看着御医,“王妃有孕之事,对外公布是否不合适?” “公布不公布,这是王爷和王妃的决定,只是,这事估计也瞒不住,宫里必须是要告知的,卑职不认为宫里能沉得住气不命人往王府里跑,而许多人眸光锐利,未必就不会看出端倪来。” 喜嬷嬷惆怅了,“但是此事一旦公布……” 喜嬷嬷这话没说完,大家都明白。 亲王妃有孕,这是多大的事情? 尤其还曾出了齐王妃假孕一事,闹得宫中的人一场欢喜一场空。 御医道:“嬷嬷说,王妃曾服用紫金汤,不妨把这事往外说说。” “只是这样一来,外人不免会猜疑,王妃到底做错了什么,竟会服下紫金汤。”喜嬷嬷为元卿凌的名声着想,这紫金汤是用来给犯人服下逼供的。 “随便寻个借口吧,误用,或者其他,这原因不打紧,且也可以把王妃胎儿不稳需要坐胎的事情说一说。” 这般示弱,其实也是为了换取安静的日子。 王妃有孕的 事情一旦公布,很多眼睛就会盯着楚王府。 如果说王妃情况不甚好,反而会让人心存侥幸,觉得不必冒这个险来对付,那胎儿也未必留得住。 总之,现在局势未明,丢出去的信息越多越乱,反而府中就能越稳。 喜嬷嬷随即对汤阳道:“汤大人,明日一早,必须对府中所有的下人下严令,除非是我们放出去的消息,其余的一律不准在外头乱说,但凡发现乱说的,送出京城。” 汤阳道:“嬷嬷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召下人过来。” 嬷嬷继续道:“王妃身边伺候的人是其嬷嬷,钱嬷嬷,绿芽,绮罗,还有我,除我们五人之外,府中下人不能再接近王妃。” 宇文皓也吩咐道:“徐一,你从明天开始,不必跟着本王,留在府中好生照应,记住,但凡有访客,都必须先告知汤大人和喜嬷嬷,他们二人在场的情况下,才可让人进来,而且你谨记,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放进来。” 如果有孕的消息传开去,亲王妃们,公主们,还有静候府乃至静候府的那些亲戚,都会过来。 人多口杂,这就不能不防了。 “知道!”徐一大声道。 汤阳看着他,叮嘱道:“你这一次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知道吗?” “知道,汤大人就 放心吧,徐一一定会以命保着小主子的。”徐一使命感一下子就上来了,想到王妃要生孩子,他就一阵热血澎湃。 比自己夫人要生孩子还要激动,虽然他还没有夫人。 御医撵人,王妃需要休息。 终于清走了满屋子的人,宇文皓躺在元卿凌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手慢慢地从她的身侧漫上她的小腹,轻声道:“辛苦你了。” 元卿凌侧头看着他,他整个人都是诚惶诚恐的,没见过他这般虔诚的时候。 她伸手抚摸他肿胀的眼角,眸色缱绻,哑声问道:“你开心吗?” “不止是开心,更多是踏实。”宇文皓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唇上。 “踏实?”她不解。 宇文皓笑了一下,眉角扬开,“是的,踏实,觉得你再也逃不了了。” “我为什么要逃?”元卿凌更是不解了。 宇文皓望着她,眼底渐渐有了茫然,“不知道,我心里总是这样认为,觉得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元卿凌诧异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或许是因为你忽然懂得医术,忽然有个药箱,又忽然变了一个人,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敢深究,自打我们两人好了之后,你见我几时仔细问过你关于这些?” “这两天还有问啊,你说我 有事瞒着你,我们还用紫金丹和药箱辩了一场。”元卿凌道。 “那也不敢深挖,只是试探一下,我是想知道,又不敢知道。”宇文皓舒了一口气,“但是现在我放心了,你怀了孩子,有了牵绊,你就再也不会走了,书上都是这样写的,仙女下凡之后,若有了孩子,都舍不得离去。” “什么鬼?我又不是仙女。”元卿凌失笑。 他也笑了,“不知道,只是有时候我会胡思乱想,这种可能是猜测过的,毕竟那药箱很神奇。” “你猜测过很多种可能?”元卿凌有些动容,总觉得他跟自己作对,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私底下想这些事情。 “是的,静下来的时候,会想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元卿凌啊!”她怔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着她,“是的,你是元卿凌,是我儿子的娘。” 元卿凌心底悄然叹气,他是信还是不信啊? 他心里又猜测什么了? “以后不要胡乱猜测了,把脑袋想坏了你也猜不到我就是元卿凌以外的可能性。”元卿凌道。 他侧头,“所以,真不是什么仙女?” 她笑骂道:“什么仙女?胡说八道!” 他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不是,就你这样,怎么可能是仙女?差点破坏我对仙女的想象。” 第196章 入宫禀报 元卿凌没好气地笑了起来,才想起正事来,“对了,你明天要入宫禀报了吗?” “是的,要禀报。”宇文皓道。 “不是说三个月不到,就不必禀报吗?” 宇文皓道:“今晚这般大张旗鼓,虽说都是自己人,但是大夫被深夜请来,肯定引人注意,信不信大夫明日就会被请去问话?既然是瞒不住,何不我们自己公开呢?” “咱是被盯着的啊?”元卿凌觉得周身不自在。 宇文皓抱着她,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小腹免得压到,“我便还是以前的落魄亲王,一样有人觉得我碍眼,要刺杀我,更不要说如今我忝居京兆府尹一职,且你还治好了老六,又得太上皇看重,咱夫妻二人,简直就是人家的眼中刺,肉中钉。” 元卿凌听了这话,定定地看着他,“那我们的孩子如果出生,还真的很危险啊。” 不如,我们还是别把孩子生下来受罪……这话,元卿凌斟酌了一下,没敢马上说出来。 宇文皓抱紧了她笃定地道:“保护妻儿,是男儿的天职,你只管放心,我定不叫你们娘俩受委屈。” 男人强壮的胸膛,温柔的话语,坚定的保证,是会让女人莫名地感动的。 元卿凌也感动,其实从两人在一起之后,她是 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他没有像以前那么霸道,冷漠,现在偶尔犯下二逼,偶尔温情一下,还懂得体贴人了。 尤其现在,更感觉他有担当,以前也有担当,但是现在感觉更甚一些。 这男人,其实真的值得托付终生。 在这个年代,每一个贵族男人都有三妻四妾,他没有。 他虽有旧爱,但是和她在一起之后,坚决和旧爱断了联系,利落干净,不拖泥带水,虽然对前任而言,是有些刻薄了,但是他很明白他不需要对前任负责,只需要对现任负责。 他对她是一心一意,没有端着王爷的架子,凡事和她有商量,而且,十分乐意听取她的意见。 他对她爱屋及乌,从不喜欢多宝到现在和多宝一起玩儿,从不喜欢娘家人到现在为妹妹张罗亲事。 她心底对自己道:元卿凌,这男人已经很好了,在这个时代里,你未必能找到一个像他这样对你的人,你为他生儿育女,是值得的。 她所处的时代里,也是渣男出没的时代,所以即便是在现代,也未必能找到对她这么好的人。 你就知足吧老元! “你的手在干什么?”元卿凌一把拉住他本来抚摸在小腹上的手,一直往下褪她的裤子是什么意思? 若说这孩子到来 带给她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晚上很得空了。 宇文皓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叹息,若说这孩子的到来带给他唯一的不舒坦,就是这夜夜赋闲了。 “怎么?这就忍不住了?往后这十一个月怎么办啊?”元卿凌揶揄问道。 宇文皓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气息沉静地道:“十一个月算什么啊?我二十几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有我的方法。” “什么方法?”元卿凌失笑。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手得空吗?” 元卿凌一巴掌盖过去,“得空,要打哪里?” 宇文皓哎了一声,“这和尚,若不吃肉还好,吃了肉,只怕顿顿都得吃肉,本王这和尚当了二十余年了,开了荤,还没吃够,就说禁止吃肉了,太残忍了。” “那正好,如你意了,明日给我整一碗落胎药就行。”元卿凌斜睨了他一眼。 他猛地起身捂住她的嘴巴,“你可别胡说八道的,这未成形的孩儿小气,仔细都记在心里,以后专门跟你作对。”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元卿凌拿开他的手,很认真地问道:“但是我这胎儿不稳,如果……我说如果真的保不住,怎么办?你会不会很失望很伤心?” “不会失望。”宇文皓握住她的手在唇上亲了一下 ,又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发,眸色缱绻温柔,“只会心疼你,因为你一定比我更伤心。” 元卿凌眨了一下眼睛,眼底竟漫了泪意。 不能说了,再说下去,她真的忍不住会哭。 枕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元卿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宇文皓聚众喝酒赌博,斗殴打架的事情,一大早就被御史递了折子上去,受牵连的还有顾司。 两人被传进到了御书房殿外,跪在外头,明元帝责令,要他们反省。 进出御书房的大臣,见到两人都禁不住摇头,本还以为楚王沉稳,没想到,竟会犯下这等混事。 纪王也来到了御书房,看到宇文皓跪在外头,他打趣道:“老五,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堂堂管着京师衙门的府尹,竟然喝酒赌博,聚众斗殴,像什么样?这一次大哥也不为你求情了,你就踏实地跪着吧。” 宇文皓眼观鼻,鼻观心,不搭理。 一个刚死了侧妃的人,是不祥人。 纪王进去之后,顾司道:“肯定是他去告知御史的,那老御史就是他的门人。” 宇文皓在深刻地反省自己的错误,其实昨天晚上真的很没有必要。 他为什么那时候就性狂了起来呢?那些个纨绔子弟,真出千他也有办法对付,当 时就是太生气了,本来是本着要为小姨子找夫婿的念头去的,自然心里就很失望,一失望就冲动。 且喝酒累事啊。 “本王以后要滴酒不沾!”宇文皓立誓道。 顾司看着他,什么跟什么啊? “牛头不搭马嘴,我说昨晚的事情肯定是纪王告密的。” “顾司,做人要宽宏大量一点,原谅这些贱人,为自己的儿女积福积德,你跟那些永远生不出儿子的人计较什么呢?”宇文皓苦口婆心地道。 顾司哆嗦了一下,“你嘴巴真毒。” “毒?这嘴上怼两下算什么?人家要我命呢。”宇文皓冷道。 “那你原谅他吧,他横竖生不出儿子,而你是要做父亲的人了。”顾司决定仁慈。 “话说他侧妃不是刚死吗?死的时候还怀孕了,怎么见他一点都没了伤心样了?”顾司忽然又问道。 宇文皓淡淡地道:“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的,他要得到,就得牺牲,他会很清楚这点,自然就可以承受一切得失。” 其实纪王妃是一个真正善妒的人,但是她要装大方,十年之内,两位侧妃入门,最后,两位侧妃都死了。 至于府中的姬妾美人,无人能诞下孩儿,可见她是盯得有多紧。 正想着,便见穆如公公道:“传楚王入殿觐见!” 第197上天赐的福分 宇文皓和顾司连忙站起来。 穆如公公瞧了顾司一眼,“顾大人还是继续跪着反省吧,没有旨意传你进去。” 顾司怔了一下,到底皇上还是偏心儿子的,人家的儿子不心疼啊。 他只能继续跪着,为昨晚的鲁莽反省赎罪。 宇文皓走了进去,纪王和内阁大臣孙庭方在里头。 孙庭方是御书房行走的大臣,所以,他经常会在御书房出入,明元帝对他颇为器重。 宇文皓上前拜见,“儿臣参见父皇!” 明元帝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眼角的皱纹堆了起来,甚是不悦,“出息啊,堂堂亲王,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混事?” 宇文皓咧嘴,露出近乎傻子般的笑容,“父皇,您先别问罪,儿臣有事启奏。” 明元帝冷道:“先别禀报你的破事,朕传你进来,是有差事交给你。” “差事?”宇文皓问道,“什么差事?” 明元帝把折子丢给他,“自个看看。” 宇文皓拿起折子,这折子是亭江府知府上奏的,说亭江府最近土匪出没,在亭江府附近的村庄烧杀抢掠,已经有十二人死于土匪的手中,亭江府请奏朝廷派兵剿灭土匪。 宇文皓一怔,道:“父皇,既然是派兵剿匪,从亭江府附近的大安营调派兵马 前去不就可以了吗?”这差事,着实没有他去的必要。 纪王道:“五弟你有所不知了,大安营的兵马已经全部归入水师营,大军如今已经开拔了。” “什么时候的事?”宇文皓一怔,此事他为何全不知晓? 大安营曾是他统御的兵马,都是陆战出身的,调派他们到水师营先不说合适不合适,大安营是中心据点,进可援助京城,退可襄助丰台营。 “五弟不记得么?”纪王笑了笑,“此事我已经跟你说过,不过你忙于京兆府的事情,没放在心上也是正常的。” 宇文皓摇头正色道:“我记得大哥并未跟我提过此事。” 明元帝道:“提及不提及,都罢了,如今匪患厉害,亭江府附近没有驻兵,光靠衙门剿匪,是断不可能,距离亭江府最近的军营便是京郊大营,你们二人都曾带过兵,且看谁去吧。” 纪王脸色微变。 宇文皓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匪祸,只怕纪王早知道。 方才一定是极力举荐了他,父皇才会传他进来,让他带兵剿匪。 在这个节骨眼上引开他,只怕昨晚离开楚王府就被纪王府的人带走问话了。 不过,父皇倒也不一定要他去,这大概让他有点失算了。 果然,便听得他 叹气道:“父皇,儿臣愿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解难,只是儿臣因刘侧妃之死,终日心神恍惚,只怕难当此大任,父皇还是让老五去吧。” 明元帝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执着,那到底是个无福的人,多想无益。” “是,”纪王沉声叹气,“只是到底多恩情,一时伤心是有的,父皇请放心,儿臣会尽快好起来,为朝廷和父皇分忧。” 明元帝微微点头,看着宇文皓,“那这差事……” 宇文皓单膝跪下,“父皇容禀。” 明元帝只道他不愿意去,当下沉了脸,“说!” 宇文皓道:“此去亭江府剿匪,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且剿匪耗时不定,儿臣看折子,亭江府也不知道贼窝藏于何处,因此此番剿匪,一月不定,三月不定,儿臣如今担任京兆府尹一职,不可离开太久……” 纪王不待他说完,便道:“若为衙门之事担忧,五弟大可不必,府丞可暂代你的职位。” 宇文皓心底冷道:是的,只怕此去三五个月,京兆府尹一职会直接换人。 他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父皇,不是儿臣不愿意去剿匪,而是王妃刚怀身孕,且御医说胎儿不稳,有小产的先兆,儿臣 实在不放心到亭江府去。” 明元帝猛地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楚王妃有孕?” “回父皇的话,是!”宇文皓朗声道,一种要当父亲的自傲感油然而生。 “臣恭喜王爷!”内阁大臣孙庭方笑着拱手道。 “多谢孙大人!”宇文皓微笑。 明元帝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微急,“请御医诊了吗?” 宇文皓道:“回父皇,昨晚已经请御医到王府去了,诊断过,确实是怀上了,只是,因着她原先遇刺伤了元气,导致胎儿不稳,所以儿臣实在不放心她,还请父皇另择贤能,出任剿匪将军一职。” 明元帝当机立断,“胎儿不稳,你自是不能离开她,剿匪一事,交给你大哥便是,穆如,马上命院判出宫到楚王府,与曹御医商定为楚王妃安胎事宜。” 穆如公公欣然领命而去。 剿匪一事,早就内定了纪王。 但是,纪王昨晚得知元卿凌有孕,今日便先入宫举荐宇文皓,陈情一番,父皇也同意,更以为,他用侧妃暴亡的借口,便可推搪过去的,谁知道父皇一听得说元卿凌有孕,便马上改变主意,让他出任剿匪将军一职。 这个节骨眼上,他是必须坐镇京中,运筹帷幄的,怎可离京几个月? 但是, 旨意已下了,他只能接旨。 明元帝欣然对宇文皓道:“王妃有孕一事,你自己去跟太后和你母妃说一声,也好叫她们高兴高兴。” “是!”宇文皓领命而去。 太后本还为侧妃之死难过,宇文皓前来禀报,说楚王妃有孕,太后近乎喜极而泣,但是听说胎儿不稳,又皱起了眉头,“为何不稳?御医说明白原因没有?可开了方子安胎?” “皇祖母放心,御医已经开了方子,至于胎儿不稳,这得怨我。”宇文皓一脸悔恨地道。 “怨你?”太后看着他,一时误会了,呸了一声,“你说你也不知道节制一下,再不济府中难道就没几个通房吗?你父皇没说错你,就是混!” 宇文皓讪讪地道:“皇祖母说到哪里去了?孙儿的意思是,她胎儿不稳,是因着前几个月因有一些误会,孙儿一时下了手,叫人打了她三十大板,伤了元气,却又因那时候皇祖父龙体抱恙,亲王妃需要马上入宫侍疾,遂给她用了紫金汤。” 太后霍然起身,惊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紫金汤?我的天啊,她喝了紫金汤怎么也怀上了?这真是上天赏赐的福分啊,老身不管,这胎如何也得保着,若有什么纰漏,老身就拿太医院问罪!” 第198章 多方关注 贤妃那边,听得说元卿凌怀上了,也十分高兴。 虽说她不喜欢元卿凌,但是喜欢不喜欢,现在她已经是楚王妃,这点暂时改变不得。 再说了,这王妃尽管家世不好,若诞下嫡子,还是不一样的。 就得盼着这胎是带把儿的。 如今亲王中,还没有一个生下带把儿的。 “这段日子,你死命也得给本宫保住了元卿凌的肚子,朝中吹什么风,你大概是知道的,如果元卿凌这胎是哥儿……”贤妃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你就最有被立为太子的可能。” 贤妃本来以为老五无资质竞逐太子之位了,但是元卿凌的怀孕,给她打了一支强心针,她现在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充满了斗志。 朝中局势变幻无穷,谁会想到,皇上如今竟是以子嗣来定储位呢? 宇文皓笑了,“母妃,您还是别抱这个希望,朝中吹的风,未必就是父皇的真实意思。” “你懂什么?”贤妃瞪了他一眼,“若说往日,未必有这个可能,但是你以为你父皇心里不着急吗?你父皇膝下这么多位皇子,还没见着一个带把儿的皇孙,百姓只怕没少非议的。” 还有一句话,贤妃没说出来。 那就是甭管皇上心里想什么,要紧的是朝廷吹什么 风。 文武大臣们只要都信了这话,那自然就会拥戴老五。 到时候要争夺太子之位,便有足够的筹码了。 贤妃不管宇文皓有什么反应,继续道:“这胎必须是哥儿,母妃会为你寻方子,听得民间有些生哥儿方子特别灵验,只要吃下去,保准是男的。” 宇文皓听了这些话,哭笑不得,“母妃,坊间之言,就不要胡乱相信,是男是女早就定下来,而且,头胎我和王妃都觉得不打紧,只要平安就好。” “胡说!”贤妃一副不想跟他说的样子,霸权道:“总之此事你别管,母妃自有安排,你只要让她听话服药就行。” 宇文皓正欲反驳,便听得外头传,说太后还叫他过去一下。 再回到太后那边,原来是老太太跟御医打听了一下,说紫金汤的药性十分霸道,唯恐胎儿有什么变故,便马上叫宇文皓回来,给他赐了一大堆的补药,让他带回王府请御医酌情使用。 老太太倒是没贤妃这么激烈,一定要元卿凌生个儿子,当然,生个儿子是最好的,但是因是头胎,加上服用了紫金汤,能保住就算是万幸了。 不过,太后也疑惑地道:“听御医说,这服了紫金汤的人,会伤及肺腑肝脏,一般来说,命保住就 算不错了,怀上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真的怀上了。”宇文皓笑着道。 “是啊,”老太太喃喃地道:“所以我才说怀上是上天赐的福分,只是这福分也真大了,好比一块瘦田,如何能种出稻谷来呢?真是天大的福分啊!” 宇文皓恬不知耻地道:“也不尽然是福分,农夫勤快!” 太后笑骂道:“不要脸!” 这样插科打诨了一下,老太太的心情就没那么紧张了,道:“如今怀上了,就先甭管是怎么怀上的,保住这孩子才是要紧事,你可得给我记住了,不可鲁莽,听御医的话,若因贪恋欢愉而导致胎儿有什么变故,老身可就得扭断你的耳朵。” 宇文皓汗颜,“孙儿是那样的人么?” “不管,老身回头给你张罗几个人,好在你身边伺候,免得你耐不住!”老太太道。 宇文皓听了这话,笑了,“皇祖母,如果您安排人过去,孙儿保证不出三天,王妃的肚子就保不住了,她自个都得气坏。” 老太太皱起了眉头,“还真是不记得她是个善妒狭窄之人了,也罢,看在胎儿的份上,你千万别跟她置气,忍着也充其量就那么一年半载的,等诞下了孩儿,祖母为你做主,三妻四妾定少不了你的。” 宇文皓觉得自己还是抓紧出宫吧,再说下去,三妻四妾都是少的。 宇文皓回到王府,元卿凌刚喝了汤,吐了一场。 皇上请来的院判也给看过了,胎儿确实不稳,他叮嘱宇文皓,方子得每天都煎,每天都喝,至于吃不下,孕吐,这事没办法,能吃多少吃多少。 宇文皓看到元卿凌一张脸都吐成了菠菜色,心疼得要紧,抱着也不愿意去衙门了。 元卿凌全身都没有力气,把头伏在他的腿上,头发凌乱地覆盖着脸,有气无力地道:“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怀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不吐,忽然就吐得那么要紧了。” 宇文皓拨开她的头发,心疼地道:“你看药箱里有药吗?能不能止吐?” “该吃的,我都吃了。”元卿凌叹气。 “真希望我能替你难受。”宇文皓心尖都发痛了。 元卿凌苦笑,“这大概还不算什么的,生的时候才真的痛。” 用现如今的医学看,生孩子就等同是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 一旦遇上胎位不正,横胎臀位大出血之类的,连个施救的办法都没有。 元卿凌真觉得自己只剩下半条命了。 宇文皓心里很难受,怀孕本是很高兴的事情,但是想到宫里的压力,外间的压力, 怀孕所承受的苦难,生孩子的痛楚,种种都得加诸在老元的身上,他就有些怨恨这孩子了。 小杂毛,还没出生,就叫你娘遭这么多罪了。 “父皇怎么说?”元卿凌缓过一口气来,问道。 “他很高兴,太后和母妃都很高兴。”宇文皓现在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高兴了。 元卿凌道:“高兴就好啊,可总有不高兴的人。” “汤阳已经散开去,说你的胎儿不稳,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老大被调离京城,未来几个月,他都不会出现,你放心,我会尽力护着你,拼尽所有。”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头往他怀里蹭,尽量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和方式抱着他,“辛苦你了。” “是辛苦了你。”宇文皓抚摸着她的脸。 喜悦过后,才是无尽烦恼的开始。 为人父母,看来一点都不简单。 翌日,他一早就起来,让人先备下米粥和酱菜,元卿凌口淡,现在吃什么都吐,米粥酱菜应该还能吃点儿。 刚忙活好回来,就看到元卿凌抱着痰盂在那吐着了,绿芽在旁边干着急。 他问过御医,御医说最容易吐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称为晨吐。 他上前扶着元卿凌,轻轻地扫着她的后背,命绿芽端来盐水,给她缓过来就漱口。 第199章 娘家杀到 元卿凌回到床上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一起床,就是天旋地转的晕,然后狂吐。 御医被请了进来,她苍白无力地问道:“为什么我的反应会这么严重?” 曹御医道:“王妃,您的身体损伤过度,加上前天晚上急怒攻心,肝气郁结,引致血气不通,才会如此难受,等您稍稍调理好了,就会轻松很多。” “快给我调理,什么药都好,我要止晕,止吐……”元卿凌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宇文皓急得不行,一手拉了御医出去,“你就没好点的方子吗?太后赐了一大堆的补品,你给他用啊。” 曹御医反倒把宇文皓拉到更远一点去了,叹息道:“王爷,实不相瞒,今日跟院判大人议过,王妃这一次怀孕时候不太对,她的身体还没调养好,王妃当初服下紫金汤,想必相隔日子给了解汤,那是强行压住了紫金汤的寒性,如今一下子爆发出来,王妃自然就难受百倍了,加上遇刺那一次导致的气血亏损,容卑职斗胆说句不好听的,王妃如今内里就是破棉絮,轻轻一压,就什么都不剩,更没有可支撑的力量。” 宇文皓听了这话,牙都要咬碎了,当初他怎么就那么混呢? 御医继 续道:“王妃的身体状况这般还能怀上,想必就是紫金丹的威力了,紫金丹为她顺了气血,但是始终也只是暂时的,如今药力过去了,一切还得看王妃的造化啊。” 宇文皓思量了一下,压低声音看着御医道:“若这孩儿不要呢?” 御医大吃一惊,“那是万万不行的,若是强行落胎,王妃的身体更受不住,如今怀着还能好好调理,王爷可不能动落胎的念头啊,若是出了问题,可是连命都保不住。” 宇文皓白吓住了,面容苍白,心都在颤抖。 高兴的劲儿完全过了,如今只剩下担忧焦虑和心痛。 恨不得元卿凌没怀上。 “跟本王惹她生气有关吗?她现在这般难受。”宇文皓问道。 御医点头,“肯定也有关,毕竟肝火重,肺火重,人就诸般不适,只是就算不是王爷惹王妃生气了,这罪早晚也是得受,她底子就这样。” 宇文皓心底惆怅,一时竟没了主意。 他今日告假在家里陪着,宫中的赏赐不断地下来,太后的,贤妃的,皇后的,贵妃的,秦妃的,但凡主位娘娘,都下了赏赐。 之后,是诸位亲王妃的,还有几位公主驸马的礼。 齐王府和纪王府的暂时没送来,但是这面子上的事情 ,就算多不愿意,她们的礼也会到。 元卿凌怀孕的消息,也传到了静候的耳中。 静候的手哆嗦了好一会儿,才相信了这事。 他立马就回府,让二老夫人准备补品给送过去,此番,甚至叫元卿凌的母亲黄氏一块过去,务必要见见楚王妃,尽一尽心意。 静候的心,一直在绽放火焰。 机会到了,他的机会到了。 只要元卿凌诞下哥儿,他就不必再看褚首辅的脸色,不必攀他们的高枝儿,拿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 不过,二老夫人和黄氏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静候看到她们颓然的面容,不由得一怔,“怎地那么快?不留你们吃顿饭吗?” 黄氏没好气地道:“留什么?进去把东西给放下之后就叫走了,说楚王妃要静养,不见任何人。” “还摆起架子来了?这逆女!”静候大怒。 黄氏解释道:“倒也不是真的摆架子,我看到王妃和公主们都去了,也没见上,听说胎儿不稳,御医守着静养,楚王更是严禁所有人进去探望。” “胎儿不稳?”静候吓得不轻,脸色陡变,“怎么会胎儿不稳?问了吗?” “问谁呢?一问三不知的。”黄氏受气不轻,“楚王也是,我好歹是他的岳母,竟这 般冷慢,往后我也不去了。” 静候怒斥,“闭嘴,楚王冷慢你怎么了?你还受不得气了?他是堂堂亲王,便是叫你一声岳母,你也得懂得君臣有别。” 黄氏被呵斥了两句,也不敢说话了。 二老夫人慢条斯理地道:“隆哥儿,不是二婶说你,你上赶着也无用,既然楚王不愿意见,那就是你亲自去了也是不见,还不如先等等看。” 静候压了压手,皱着眉头道:“不能等,官员的考核,年底就要开始,必须要见到卿凌,叫她在楚王面前美言几句,楚王自然会懂得办事,如今她有孕,楚王怎么也会顺着她的意。” 黄氏听得与静候的官途相关,也紧张了起来,“那死丫头素来和母亲亲近,不如,叫母亲去一趟?楚王不至于会把带病前往探望的老人家拒之门外吧?” 二老夫人淡淡地道:“那可不好,大嫂病重,怎能让她出门奔波劳碌?让她好好地休养。” 黄氏知道二老夫人的心思,老太太现在不管事,府中的人也都不听老太太的话。 毕竟,一个病重已久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两脚一伸了,自然没人去抬她大脚的。 但是如果老太太帮了侯爷,那可就不一样了。 二老夫人就是怕失去 管治府中的大权。 不过,静候元八隆却道:“对,让母亲去一趟,听说这丫头好几次回来看老太太,她总不能不见老太太。” 二老夫人张了张嘴,知道静候一旦打定了主意,就绝对没有放弃的可能,只得作罢。 静候马上就去了老太太的屋中。 当然了,跟老太太说话,他也是懂得把握分寸的。 他忧心忡忡地道:“王府命人传了消息过来,说卿儿怀孕了,但是胎儿不稳,如今得卧床静养,儿子十分担心,她素来鲁莽毛躁,若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母亲的病情可有好转?能否亲自去一趟王府?” 老太太对这儿子是很失望的,她缠于病榻许久,他也不过偶尔来请安,并未尽孝。 当然了,知子莫若母,儿子这番来是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 楚王对侯府的人是厌恶至极的,在卿儿孕期不稳的时候,未必愿意见她们,又知道卿儿爱重她祖母,便打上她的主意来了。 老太太知道归知道,但是听得孙女胎儿不稳,心里也是着急,便故作斟酌了一会儿,道:“命人准备马车吧,我亲自去一趟。” 静候高兴坏了,凑了脸上去轻声道:“母亲,若见着王爷,不妨在他跟前说几句咱侯府的事。” 第200章 老太太当自强 老太太只当听不到这句话,吩咐孙妈妈准备。 静候知道老太太肯定会为他的前程着想,也不需要多叮嘱,便告退出去了。 还真被静候给猜对了。 静候府的人去,宇文皓不许她见,但是知道她关心老太太,这一次老太太亲自来,还是带病前来的,则不能不见了。 他亲自出去相请,且恭谨地行了个礼,还尊了一声祖母。 老太太是县主出身,礼仪是懂得的,虚托了一下宇文皓的手,道:“王爷快不必多礼。” 楚王的祖母,是当今太后,若亲厚一些,倒也不拘这些,可规矩得当,便挑不出错来。 至于这一声,宇文皓已经喊了,她不好再说什么,否则便是不识趣了。 宇文皓微笑着邀请进去,元卿凌听得是老太太来了,便想坐起来。 宇文皓急忙过去压着,“不许起来,躺着就好,老太太也不是外人。” 元卿凌抱怨,“我躺得腰都快断了。” “回头给你揉揉,你先跟老太太说会儿话,我回一趟衙门。” 若说静候府有谁是他不厌恶的,那就只有老太太了。 因而老太太来了,他也放心,人家祖孙叙话,他在场不方便,可若在府中不招待,也不好,便趁机去一趟衙门。 元卿凌巴 不得他走开一下,躺了两天,在他的严密紧盯之下,她都快疯掉了。 宇文皓走后,老太太坐在床边,甚是满意地道:“他对你很好。” 元卿凌看着老太太,不接她的话,只是皱起眉头道:“您的病还没好,不能出这么远路。” 老太太伸手拨了一下她的头发,淡淡地道:“又不用自己走来,坐马车来的。” 元卿凌道:“马车颠簸,不是更辛劳吗?” 老太太哼了一声,“怎地?我来你还不高兴了?” 元卿凌笑了,“怎么会?您来我当然高兴,是心疼您。” “得了,就别卖乖,怎么样?反应大吗?”老太太皱起了眉头看她青白的脸。 “吐,晕!”元卿凌苦哈哈地道,“而且,御医叮嘱不可下床,除了解手沐浴,我现在是哪里都去不了。” “那你就踏实地躺着,做母亲哪有这么容易的?不都得受罪吗?”老太太云淡风轻地说着,只是眸色却是关切心疼的。 元卿凌握住她的手,“父亲叫您来?” “他不叫,老身也得来,叮嘱你几句,免得你不听话。”老太太说。 元卿凌吐槽,“不用叮嘱,现如今阖府的人都在盯着我,我就是想不听话也不成。” “王爷是你好,别得了便 宜卖乖。”老太太从方才两句话就看出来了,这孙女婿对她还是不错的。 甭管是因为她现在有孕还是其他,总归有这份心。 “我知道他为我好,所以我都听他的。”元卿凌笑着道,“那祖母有什么话要叮嘱?您说,我保管照做。” 老太太轻叹,凝望着她,“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了。” 其实,就是不放心,想来看看她好不好,也想看看宇文皓对她怎么样,现在都看到了,就没什么要说的。 御医在府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自有御医叮嘱。 顿了一下,她又道:“只是有一句,祖母还是要罗嗦一下,女子,为母则刚,你现在吃多少苦都是值得的,忍住熬过来就是。” 元卿凌知道她不放心自己,心里也感动。 祖孙二人,叙了好一会儿话,老太太便说要走了。 元卿凌极力挽留她用饭,但是她坚决要早一些回去,说她病气重,不可逗留太久。 老太太是勉强不得的,只能请喜嬷嬷送她出去。 出了门口,老太太对喜嬷嬷施礼,“老身这孙女,什么都不懂,不会为人来事,还请姑姑您多多照顾。” 喜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老太太,“县主万不可多礼,奴婢受不起的,您放心就是, 王妃对奴婢有恩,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她。” “那就多谢姑姑了,姑姑是宫里的人,见多识广,为人沉稳,有您的照顾,老身就放心了。”老太太道。 孙妈妈和车把式扶着老太太上了马车。 回到了静候府,静候急忙迎出来搀扶,“母亲,可见着她了?” 老太太步履蹒跚,喘了几口粗气,“见着了。” 静候大喜,“那也见着王爷了吗?” 孙妈妈代为回答,“侯爷,王爷亲自出来迎接老太太的。” 静候更是大喜,“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二老夫人听得此言,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了,只是略顿了一下,便笑着道:“到底是大嫂出身好,楚王自然多敬重两分。” 这话未免尖酸。 老太太没有搭理她。 静候也没搭理,他扶着老太太问道:“那您可有跟王爷说一下?” 老太太坐下,侍女奉了一杯茶上来,她喝了几口,在静候等得有些心焦的时候,才慢慢地道:“王爷有话让我转告你,如今距离年底还有几个月,让你把心思放在衙门上,你能有个端正的态度,王爷才好为你说话。” 静候听了此言,有些失望,“端正?如何端正?” 老太太语气严厉,“不一门心思去攀附权贵, 只踏实做好你的事情,就是端正,你已经没有政绩,要王爷为你进言总得有个说法。” 静候想了想,也对,总得做做样子的。 他一脸受教的表情,“儿子知道了,母亲下次去的时候,记得转告王爷。” 老太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别提多气。 她叹气,对孙妈妈道:“扶老身回去。” 静候上前搀扶,老太太拨开他的手,“忙你的去吧。” 静候便嘱咐孙妈妈好生照顾,他转身便出去了。 老太太一路回去也没做声,到了院子门口,她淡淡地道:“伺候我用药。” 孙妈妈神色微怔,“用药?” “今日还没用药。”老太太道。 孙妈妈喜道:“好,好嘞。” 老太太可没试过自己说要用药的,往日都是推三阻四。 今个是太阳打西方出了吗? 进了屋中,老太太沉声道:“我这身子骨,还必须得熬下去,便是为了卿儿,也得多活两年。” 孙妈妈喜极而泣,“您能这样想就真的太好了。” 老太太心头其实很悲凉。 在这个时候,侯府里关心卿儿的有几人?这娘家算没什么后盾?事到如今,无人关心她好不好,只想从她怀孕得宠上拿好处。 她既然死不去,那就活着,有目的地活着。 第201章 敢欺负我老元 纪王妃和齐王妃的送的礼也到了。 纪王妃送的是一尊翡翠送子观音,雕琢得十分精美,是上好之品,值得不少银子,纪王妃这一次是下了重本,出了大血。 她会送重礼,元卿凌一点都不奇怪,纪王妃面子上的事情,总是做到极致的。 相比之下,齐王妃褚明翠送来的礼就有些寒酸了。 是两根人参,还有一些当归。 褚明翠是个务实派,不做门面功夫,她不喜欢元卿凌,更不想看到她怀孕,送这些东西来,大概是府中家臣做主,聊表心意。 毕竟,都是自家妯娌,若什么都不送,不管不问,倒是显得小气狭窄了。 真送吃的或者药材,也知道楚王妃不会吃,那就没必要张罗太好的。 其嬷嬷找个地方想安放好送子观音,但是擦拭的时候才发现,那送子观音的后背是有一条裂缝的。 这裂缝不算明显,若不是仔细看,还以为是翡翠的纹路,玉根。 但凡是佛像雕刻,都务求完好无缺。 送一尊有裂痕的送子观音,算是什么意思? 其嬷嬷很生气,告知了喜嬷嬷。 喜嬷嬷道:“算了,放置一旁,跟王爷说说就好,不要告知王妃,免得她生气。” 其嬷嬷气道:“纪 王妃也欺人太甚了,这不是诅咒吗?真没见过这么黑心的女人。” 其嬷嬷素来说话都小心有分寸,像这样抨击一位王妃主子,以前是断不会的,甚至绿芽有时候出言无状,她还会呵斥。 但是她觉得这种事情就不能出差错,犯忌讳。 这是大大不祥的事情。 若是没发现,拿了这尊像摆放在房间里,王妃日夜对着这尊有裂缝的送子观音,那真是不吉利。 喜嬷嬷也生气。 但是,生气归生气,这事也没办法说,毕竟,东西送回过来的时候没发现,现在才说有裂缝,怎知不是挑事诬陷? 她道:“算了,先搁起来吧。” 宇文皓回来的时候,其嬷嬷去跟他说了这事。 宇文皓听罢,雷霆震怒。 老元这几日吐个半死,卧床几日虽没出血,但是情况还是没好转多少,他心疼得不行,纪王妃竟还故意送恶心来,老元现在情况不好,气不得,如果叫她知道,一旦生气,岂不是又动了胎气? 宇文皓自己被刺杀的时候都没这么生气过。 动他可以,动他老元是没得商量的。 翌日,他一早就回了衙门,带着捕头和几名衙役到了纪王府,说刘侧妃的死,还有可疑,需要仔细调查 。 纪王已经去了亭江府剿匪,不过就算他在,宇文皓这口气也吞不下。 带着人到了纪王妃的院子外头,他高声道:“你们都给我带口罩进去,纪王妃的病是会传染的,得了病,就是死路一条,你们若不想步入鬼门关,就把口罩给带严实了。” 一句一个鬼门关,一口一个死字,听得人胆战心惊。 纪王妃在里头自然也听到了,脸色僵硬,却硬是挤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宇文皓进了去,纪王妃托病坐在榻上,神色淡淡地道:“五弟来了?” 宇文皓盯着她,道:“大嫂,打扰您养病对不住了,但是有一件事情,必须得再来问问大嫂,还请大嫂不要隐瞒。” 纪王妃道:“不要紧,听五弟的口气,我都是将死之人了,自然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宇文皓看着她冷淡的脸,想起她送的那尊观音,心里就来气,道:“大嫂不必灰心,这病倒不是必死无疑,听大夫的话定时吃药,兴许也能熬个两三年。” 纪王妃眼底有怒气跳跃,手握住了白瓷杯子,手指苍白见骨,“五弟还没说是为何事而来。” 宇文皓神色一收,换了公事公办的面容,“是这样的,日前本王收到匿名 告密,说刘侧妃是被大嫂给逼死的,大嫂以刘侧妃家人为要挟,逼迫刘侧妃投湖自尽。” 纪王妃冷冷地道:“我为何要这样做啊?” 宇文皓看着她,冷道:“密报说,纪王妃已无生子的可能,怕侧妃诞下哥儿,会威胁到纪王妃的地位,所以心生杀意,可若自己动手,始终会被查出,因而威逼刘侧妃自己投湖自尽,既然是自己投湖自尽,那便怎么查都查不到纪王妃的头上来。” 纪王妃神色几度变幻,最后,勉强一笑,看着宇文皓,“无稽之言,五弟也信?” 宇文皓道:“所以本王前来问个明白,如果纪王妃否认,此人便是诬告,本王当要追查下去。” 纪王妃冷笑,“调查?” 承认,是断不可能的。 但是此案继续调查下去,这麻烦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且一旦公开调查,即便最后查证是诬告,民间大概也把她胁迫侧妃自尽的事情传开了。 她心里发恨,却言语不得。 沉默了片刻,她软了下来,咳嗽了一声,“五弟这般缠咬不放,是为了那送子观音的事情吧?” 宇文皓阴恻恻地看着她,“送子观音是怎么回事?本王不知道。” 纪王妃一脸内疚地道:“那 观音,我本是真心实意地送给楚王妃的,殊不知底下的人毛手毛脚,那观音下了地有了裂缝我也不知道,送去了才跟我请罪,如果五弟是因为这事,嫂嫂给你赔不是。” 说着,她站了起来,对着宇文皓福身。 宇文皓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底下的人做错了事,大嫂应该好生教训才是。” 纪王妃当下厉喝一声,“来啊,把小青给我带上来。” 当下,一名小侍女被拖了进来,被压着跪在了宇文皓的面前。 那小侍女也不过十五六岁,眼底一片惊慌惶恐,身子瑟瑟发抖。 纪王妃怒道:“本妃送给楚王妃的送子观音,你竟不小心落了地,有了裂痕还敢给王妃送过去?你是有几条命可送?来啊,给我打!” 小侍女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摇头,眼底噙满了泪水。 一名粗壮的嬷嬷上前,一把揪住小侍女的领口,抡起了手掌便用力扇下去,口中怒道:“打死你这个不懂事的小贱人,敢冒犯了。” 宇文皓厉喝一声,“慢着!” 嬷嬷怔了一下,退后一步看着宇文皓,“王爷,请您莫为这小贱人求情,她罪有应得,幸好楚王妃没气出个好歹来,否则,她万死不足以抵罪。” 第202章 想一切一切 宇文皓问那小侍女,“那送子观音,长什么模样?是什么颜色?” 小侍女方才已经被吓得快哭了,如今宇文皓一问,她压根不知道,支支吾吾半响,脑子一片空白,舌头都打结了,“这……这个奴婢,奴婢记不住了,应该是玉白色的。” 宇文皓冷笑,看着纪王妃,“嫂嫂,看来本王在你眼中也不过是傻子一名,可随便糊弄的。” 纪王妃眸色沉了沉,“五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案子就继续调查吧。”宇文皓转身。 纪王妃眸色微冷,握住了拳头,又慢慢地松开。 “齐嬷嬷,你可知罪!”纪王妃厉喝一声。 方才要打小侍女的嬷嬷噗通一声跪下,脸色惨白。 这嬷嬷,是纪王妃成亲的时候带过来的管事嬷嬷,与纪王妃十分亲厚,多少主意,都是她代出的。 这一次,宇文皓没等纪王妃说话,便喝道:“府中侍卫何在?” 外头进了两人,“在!” 宇文皓冷道:“把齐嬷嬷带下去,杖打三十大板。” 纪王妃沉痛地看了嬷嬷一眼,嘴唇动了动,到底也没求情,只无力扬手,让侍卫拖了下去。 宇文皓让人出去盯着打,不许留半点情面 。 纪王妃凄冷一笑,“至于吗?王爷至于跟一个奴才计较吗?” “针不扎到肉,纪王妃永远都不会知道痛。”宇文皓出了一口气,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纪王妃盯着他,摇摇头,“没想到王爷这般没出息,这些内院女人的把戏,便是民间也屡见不鲜,但是女人和女人的战争,从来都不牵扯男人,王爷这样巴巴地出头,不免落了个心胸狭隘的名声。” 宇文皓眸色冷凝,“难得纪王妃今日肯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本王也不妨直言,只要对元卿凌有任何实质或者非实质的伤害,都是跟本王过不去,没有什么女人的战争,你对元卿凌出手,就是对本王出手。” 纪王妃忽然哈哈大笑,笑罢,还用手擦了一下眼角,“真是可笑,真是荒谬,你难道忘记公主府的事情了吗?元卿凌是怎么陷害你的?就是她,让你娶不到褚明翠,得不到褚家的支持,你不恨她?” 宇文皓笑了,“恨,所以,她是本王这辈子的仇人,谁想动她,都得先经过本王。” 纪王妃冷冷地笑了起来,“五弟心里想什么,我还是很清楚的,如今元卿凌得了太上皇的看重,又怀了身孕,对你肯定是有 很大的利用价值,不知道楚王妃心里可清楚这一点?还是傻乎乎地以为五弟是真的爱重了她?需要我找人提点她一下吗?” “随便!”宇文皓微笑,“只怕大嫂自作聪明,白忙活一番,大嫂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地为自己找一块风水宝地。”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纪王妃脸上带着笑容,看着他的背影飞快消失。 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凝固,眼底恨意顿生。 齐嬷嬷被打了三十大板,命都丢了半条,被侍卫抬了下去。 齐嬷嬷是她最贴心的人,身边也必须有她伺候才妥帖,十年王府相依,虽是主仆,却早情同母女,宇文皓深知这点,他好狠的心。 她拖着病前去探望,看到齐嬷嬷血肉模糊的后背,她恨得几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齐嬷嬷哭着道:“王妃千万不要为老奴伤心,您病情不容动怒,老奴没事。” 纪王妃心中又痛又怒,咬牙切齿地道:“本妃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齐嬷嬷吸了一口气,“没想到楚王竟为小小的事情大动干戈,这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便是知道了,也不过是愤怒几句,咒骂几句,他竟然找上门来了,还假借刘侧妃的 案子,王妃,您要小心他,他是吃准了您的软肋,刘侧妃之事,他也是清楚的。” 纪王妃冷冷地道:“如今他有望可登太子之位,自然有恃无恐,但是,他如今的底气,都是仰仗元卿凌的肚子,若那肚子没了,看他还傲气什么?” 齐嬷嬷吃惊地道:“王妃,您可千万不能动手,如今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败露,可就没翻身的余地,这不比咱们府中。” 纪王妃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对元卿凌下手,听说她的胎儿不稳,是因为服用了紫金汤的缘故,服了紫金汤,那胎儿定就保不住的,我不需要动手,只需要气她,或者让人吓唬她几句,便可坐收其成。” 齐嬷嬷阴毒地道:“没错。” 宇文皓回了王府,心情大好。 汤阳却有些担心,“纪王妃为人阴毒,您这一次惹了她,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宇文皓道:“本王不惹她,她就善罢甘休了吗?她能看着老元顺利产子?断不可能,横竖都这样,还不如自己先讨个彩头?也好震慑一下。” 汤阳想想也是,横竖都要被算计的。 元卿凌对此事毫不知情,依旧在吐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她彻底写 了个服字。 不知道妈妈当年怀着她的时候,有没有这样难受过? 如果有,她很内疚,因为她还没来得及报答妈妈就死翘翘了。 吐得难受,对食物也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丁点儿的味道都让她吐个死活。 这天,好不容易吃了点粥,结果还是吐得心肝脾肺肾都移位,躺在床上,她苍白无力地对一脸心疼却毫无办法的宇文皓道:“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宇文皓轻轻地拍着她的胸口,“别说话,闭上眼睛休息。” 宇文皓心里焦急得快发疯了。 他想杀人,想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不是御医有言在先,说打了孩子反而会损母体性命,他早就下手了。 老元身体里住着一个小娃娃。 他的身体里住着一头野兽,这野兽不咬人,光咬他,咬得肺腑破损,心脏揪痛。 元卿凌闭上眼睛,眩晕是不会因为闭上眼睛就消失的,相反,会更甚,她只得睁开眼睛,但是她又着实是困,累,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睁眼闭眼中,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眼泪从眼角滑落,她心里脆弱的一塌糊涂,想爸爸妈妈,想家里,想一切一切。 第203章 太上皇到 看到元卿凌落泪,宇文皓眼底一热,抱着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宇文皓,我想家,我想回家。”元卿凌放声就哭了出来。 多少女儿出嫁之后,还可以回娘家? 多少女儿在怀孕的时候,妈妈是大包小包地过来看望照顾?为外孙张罗小衣裳,小袜子,说着怀孕的注意事项。 她被丢在不知道什么时空的角落里,这辈子都再见不着妈妈了。 妈妈知道她在这里吗? 宇文皓以为她想祖母了,连忙替她擦眼泪,“好,好,我马上叫绿芽去请祖母,我请她过来住,陪着你,好吗?” 元卿凌摇头,哭得更伤心了。 宇文皓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没办法替她难受,安抚任何的话都是没用的。 喜嬷嬷快步进来,脸色微变,道:“王爷,太上皇来了!” 宇文皓一怔,猛地抬头,“什么?” “真的,人都在外头了,喜嬷嬷在外头迎接。”其嬷嬷颤抖着嘴唇道。 天啊,太上皇多久没出过宫了?太上皇竟然来看王妃? 元卿凌止住了哭,与宇文皓对望了一眼。 这……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实在是太……太让人震惊了。 就算太后来,皇后贤妃来,都不可能是太上皇来啊。 “微服来? ”宇文皓问道。 “不,仪仗开路。” 宇文皓对元卿凌道:“我出去一下。” 他飞快地跑了出去。 到了外头,果然见太上皇与常公公一同走了过来,仪仗在后头,一大堆的宫人婢女跟着,声势浩大。 元卿凌走过去见礼,“参见皇祖父。” 太上皇一袭黑色蟠龙袍子,束冠,胡须刮去,人显得特别精神,且步子迈得也大,一点都不像是久病之人。 “孤今日有闲暇,出宫走走,刚去了你六弟府中,顺道过来看看你这楚王府。”太上皇环视了几眼,“嗯,府邸不错。” 宇文皓佩服,老爷子连出宫的借口都想好了,不让人觉得是特意来看望老元的,心里禁不住地暖了暖。 他扶着太上皇慢慢地走进正厅,太上皇随口问道:“对了,孤听说楚王妃怀上了,是吗?” 宇文皓道:“回皇祖父的话,是的。” “身子可好啊?”太上皇入座,看着宇文皓问道。 宇文皓犯愁地道:“不太好,吐,头晕,吃不下。” 太上皇淡淡地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吃不得苦,不才怀个孩子吗?还这么多毛病,娇气得很!” 宇文皓撇嘴,“皇祖父您也没怀过,怎么知道是娇气呢?她是真难受。” 太上皇扬手,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怀孕的人,孤当年是看多了。” 老爷子当年是牛啊,最多那年,一口气有两个个儿子三个女儿出生。 不过,也就那年了,之后,再没有任何动静。 许是一年之内,就把后来几年要生的都给生了。 不过,老爷子生了那么多个儿子,也只有明元帝诞下了九个儿子啊,其余几位亲王,怎么生都是女儿。 老爷子本觉得无所谓,到底,不还有皇帝的九个儿子吗?这宇文家怎么都能传承下去的。 这两年,开始着急了。 老六病,老八瞎,老九未成年,其余的亲王,成亲了那些,都没生出儿子来。 老爷子面上不说,但是背地里暗暗着急,在明元帝面前,少不了就会多说了两句。 老爷子急了,明元帝作为孝子,肯定也急,这才有了朝臣揣测的谁生下儿子就立为太子的说法。 宇文皓没搭腔,怕自己无礼犯上。 “拿上来!”老爷子对常公公喊了一声。 常公公从身后宫人手中拿来一个食盒,递给喜嬷嬷,“这是太上皇赏赐给王妃的,嬷嬷拿去给王妃吃吧。” 喜嬷嬷接过来,轻叹道:“怕是要辜负太上皇的一番疼爱了,王妃如今是吃 什么吐什么。” 常公公道:“你只管拿过去,吃得一口也算不辜负太上皇的恩典。” 喜嬷嬷便接了过来,福身退了下去。 喜嬷嬷把食盒提了回去,元卿凌问道:“太上皇走了吗?” “没走,在外头呢,给您赐了食盒,您就吃一口,甭吃太多,便算是谢恩了。”喜嬷嬷道。 元卿凌苦着脸,“我实在不想吃。” 喜嬷嬷打开食盒,只见里头捂住一碗像是甜汤的东西,颜色洁白,倒是十分清香,像椰子的味道。 她端了出来,道:“您就稍稍地吃一丁点儿。” “是糖水?天啊,我更不想吃了。”元卿凌眉头皱得像酸菜一样。 喜嬷嬷拿出勺子,把勺子浸入甜汤里拿起来,“您就舔舔勺子,也算是吃了。” 元卿凌笑了,“这不是敷衍吗?” “也算吃了,反正不辜负他老人家一番心意。”喜嬷嬷笑道。 元卿凌拿起勺子舔了一下,怔了怔,抬起头看着喜嬷嬷,“这不是甜的。” 她撑起身子坐在床边上,把碗接了过来,也不用勺子,直接喝了起来。 一口气,竟喝了大半碗。 喜嬷嬷担心得不得了,怕她一会儿狂吐,连忙把痰盂拿了过来。 元卿凌捂住胸口,打了一个饱嗝,其 实还想喝,但是不能喝太饱了,吐的滋味让她太难以忘记。 “不吐?”喜嬷嬷放下痰盂,擦了擦手,为她扫着后背。 元卿凌道:“这东西好喝,不知道是什么,有椰汁的香味,里头还有燕窝,微微甜,但是更多的是清润的香气,我心头的恶闷气一下子驱散了。” 喜嬷嬷都忍不住要哭了,这七八天来,她真的是吃什么吐什么,人足足是瘦了一大圈啊。 “我出去见见老爷子!”元卿凌道。 “可不能去的,您得卧床。”喜嬷嬷压住了她的肩膀道。 元卿凌道:“你叫肩舆抬我出去。” 喜嬷嬷犹豫了一下,元卿凌拉着她的手哀求道:“我想跟老爷子说说话。” 她是真的闷垮了,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她的人生都狭窄了。 出去能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也是好的。 喜嬷嬷见她满脸的祈求,只得道:“那好吧。” 她出去喊人准备肩舆,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元卿凌上去,叮嘱下人,“要小心点走道,不许过快,一步步走。” “是!”两名下人应道。 太上皇和宇文皓在正厅里说话,也都是太上皇在问元卿凌的情况,宇文皓倒苦水,说老元最近真是苦不堪言,听得常公公都心疼死了。 第204章 算了收拾过了 元卿凌被肩舆抬出,太上皇坐在正中,早早看见了,皱眉道:“她出来做什么?” 元卿凌也大老远看到了太上皇嫌弃的表情,这老爷子,到府中看望她,还端着装着了? 宇文皓快步出去,把元卿凌抱了进来。 因着御医一句话,说不能叫她下地,所以,不管是接手还是沐浴,都是他抱着去的。 元卿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废人,捶着他的手臂无奈地道:“就放我下来走两步怎么了?” “不能,御医说你还不能下床行走。”宇文皓说着,把她直接放在了椅子上,“你就是不听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没在府中的时候,你经常偷偷下地。” 元卿凌道:“我如果不走两步,腿都要废了。” 她哀怨地看着太上皇,“皇祖父,您说是不是?” 太上皇看了她一下,然后转脸去看着宇文皓,皱眉道:“你出门的时候就不知道把她捆在床上?若捆着还不老实就不知道打一顿?” 宇文皓点头,对元卿凌挤眼,“是,孙儿记得了。” 元卿凌无奈地看着老爷子,“这坐胎也没这样坐法的,偶尔还是可以下来走两步,我知道分寸,我是大夫。” 太上皇口气淡淡地道:“能医不自医,怎么样 ?喝得下那汤羹么?” 元卿凌眸色闪亮了一下,“吃得下,且吃下去之后感觉人没这么闷了,那是什么东西?我瞧着有燕窝和椰汁。” 常公公笑着道:“您就甭管是什么,反正是好方子,吃了不禁能驱散闷气,还有坐胎之用。” 宇文皓闻言,连忙便讨要方子,“皇祖父,那这方子能给我吗?我让人给她做,她最近就没吃上一口好东西。” “不必,这东西吃不得太多,适当的时候,孤会叫人送出来的。”太上皇扬手道。 他慢慢地站起来,“时候不早了,孤还得去一趟你三哥的府上。” 元卿凌有些失望,“这就走了?不多说几句?” 他一走,自己肯定又被搬回房间睡觉的。 太上皇看着她,“你好生养胎,对你而言,这是最要紧的事情,记住了吗?” 元卿凌看着他正色的脸,下意识地道:“记住了。” 宇文皓送太上皇出去,太上皇跟他叮嘱了好些话,元卿凌看出去,能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他是在担心。 元卿凌鼻子有些酸,然后就忍不住落泪了。 她擦了一下眼睛,最近脆弱得很,一点小事就落泪。 宇文皓回来就看到她在擦眼泪,以为是方才皇祖父呵斥,所以 委屈了。 他伸手为她擦泪,柔声道:“皇祖父就那么一说,他心里疼你,这一次出宫,几个府邸跑下来,他是累坏了,他是为你出宫的。” 元卿凌眼泪婆娑地看着他,“我知道,所以我才哭。” 宇文皓笑了,牵着她的手站起来,“想走走是吗?陪你走走,但是只许这一次,回头还是得躺着休息,除非御医说可以下床行走了。” 元卿凌一下子转啼为笑,调皮道:“遵命!” 从正厅一路走回去,其实也不近。 两人走得慢,慢悠悠地,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曹御医听得说王妃自个走路,也马上跟着去,唯恐出个好歹。 “吃了皇祖父送来的汤羹,真感觉好些了吗?”宇文皓问道。 “嗯,没这么晕,而且吃下去也没见要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且如今都入秋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椰子。” 京都地处北方,入秋已经比较寒冷,椰子是南方出品,虽说能放置一段日子,但是,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藏着椰子? 宇文皓道:“宫里要什么东西没有?便没有,请人从南方送过来也可以,太上皇的鬼影卫很了不起。” “鬼影卫?” “嗯,鬼影卫是太上皇在位时候建立的,曾威风一度 ,在民间和百官间刺探消息,后来父皇登基,鬼影卫也就沦落为太上皇跑腿了。” 元卿凌还是头一次听,她记得曾在乾坤殿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侍卫,不知道是不是鬼影卫。 “只怕表面是跑腿吧?我见老爷子消息十分灵通,这些鬼影卫只怕依旧还在为他刺探消息。”元卿凌道。 宇文皓道:“不奇怪,反正朝中没什么事情是瞒得过老爷子的。” 这话,元卿凌听喜嬷嬷说过。 喜嬷嬷是在太上皇身边伺候多年的人,她应该是知道鬼影卫的作用的。 宇文皓看了看她,“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 元卿凌道:“今天我心情好,除了娶侧妃纳妾,和女人有关之外,其余一切都能原谅你。” 宇文皓笑了,“什么纳妾娶侧妃?不过倒是和女人有关。” “褚明翠?”元卿凌侧头看他。 宇文皓一怔,“褚明翠是谁?不认识。” 元卿凌掐着他的手臂,“求生欲很强嘛。” 宇文皓恍然大悟,笑嘻嘻地道:“你说齐王妃是吧?这事和她还真没关系,是纪王妃。” “她又怎么了?”元卿凌问道。 “前天她不是叫人送了一尊观音像过来吗?” “对,送子观音,成色还不错,不过喜 嬷嬷藏起来了,说不想摆放她送的东西。”元卿凌记得有这事。 “那观音是有裂缝的,就在观音像的背后。”宇文皓想起还愠怒不已。 元卿凌啊了一声,不禁失望,“有裂缝的?那多可惜啊。” “你不生气吗?”宇文皓有些意外,那么小气的人,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生气? 元卿凌看着他,“要生气的吗?反正白得来的,有裂缝就当没得到就是了,我也不图她的东西,只是觉得那么好的观音像,可惜了。” 玉一旦有了裂缝,那就不单单是大打折扣的事情了。 基本是废掉了,除非切割做其他玩意。 宇文皓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怀孕了,她送有裂缝的送子观音像,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无聊的诅咒?幼稚的玩笑?” 宇文皓哀愁地看着她,合着她一点都不生气,不在乎,他还觉得纪王妃欺人太甚,上门收拾了一顿,就为了给她出口气,回来还怕她生气先不敢跟她说呢。 元卿凌笑道:“你如果不想见到那尊观音,送回去还给她就是。” “算了,她也得到应得的教训了。”宇文皓想想,还是觉得收拾一顿纪王妃是应该的,就算不是为了老元出头,也是为自己出一口气。 第205章 谁看得起咱 元卿凌看着他,“收拾过是什么意思?” 宇文皓把那天去纪王府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把纪王妃身边的嬷嬷重责一顿,但是却隐去了纪王妃最后跟他说的话,想想还是不放心,遂叮嘱道:“纪王妃或者其他人,如果跟你说任何挑拨我们之间关系的话,你都不要信。” 元卿凌笑道:“我又不是傻子,是非我还不懂得区分吗?” 宇文皓心里到底是有些担心的。 他和元卿凌好上,是在她为太上皇治病之后,她自己心里会不会也想过,他其实是别有居心? 因着这种担心,宇文皓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起来。 他想听一下元卿凌的真心话,但是又怕反而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老爷子送来的甜汤,让元卿凌过了两天天堂般的生活。 不吐,也能略吃点东西,偶尔也反胃,但是和原先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而且,在御医的诊断下,她每天可以下床行走,到院子里去散个步。 就是如果身后不是跟着一群人,会自在很多。 宇文皓空前紧张,出门之前,千叮万嘱,尤其对徐一和御医交代,但凡她下了床,屁股后面必须得有他们两人守着。 过了两日,元卿屏打包过来,喜滋滋地道:“这一次是 父亲求我过来陪您的。” “求?”元卿凌笑了,对元卿屏这用词感觉到滑稽。 元卿屏挑眉,“虽然也是命令,但是语气好了很多。” 元卿屏带来了侯府的动静。 老太太最近吃饭吃多了,还主动喝药,每天都会到院子里去散步。 哥哥元伦文调到了户部。 二老夫人那天教训管家,老太太竟然插嘴,帮了管家一把。 元卿屏笑着道:“你是没看到,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多难看,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吃惊得很。” “她吃惊什么?”元卿凌吃着梅子干,问道。 “当然是吃惊祖母竟然出手管府里的事情,然后祖母见她目瞪口呆的,还对她说让她取账本过来对账,这可把她给吓懵了。” 元卿凌一怔,“真的?” 对账之事,本是主母和账房做的,老太太是要管家事了吗? 二老夫人这些年,大概没少私取公中的银子,如果要对账,二老夫人肯定下台。 老太太精明,如果真心要管,二老夫人瞒不过去。 元卿凌很开心,老太太这般,可见是振作起来了。 “对了,我带来了好多东西,父亲和母亲也给你送了东西,还有哥哥的。”元卿屏叫侍女打开箱子,一件一件东西掏了出来。 静候和黄氏送的是 金猪。 明年是猪年,孩子如果顺利会在猪年出生,所以,打了个金猪,也算是下了重本。 大哥元伦文送的是一个拨浪鼓。 “哥哥亲手做的。”元卿屏递过去,那拨浪鼓用了牛皮封面,两个弹珠子是木头做的,元卿凌摇了一下,“噗噗”地响,有点像心跳的声音。 这份礼物很巧心思,婴儿在母体住的时候,最好听的音乐就是母亲的心跳声,而这拨浪鼓发出的声音,会让婴儿熟悉而安心。 “哥哥倒是想买好点的,但是他也没银钱,俸禄都是交归公中,每月再分月例银钱,你也知道,二老夫人手攥得紧,月例银子没多少。”元卿屏撇嘴。 “知道。”元卿凌把拨浪鼓交给喜嬷嬷,“放好。” 元卿屏又掏出两件小衣裳,青色暗云纹,没刺绣,柔软舒服,红着脸道:“这是我做的。” 元卿凌接过来,用手抚摸了一下,笑道:“你做的?太好看了。” 其嬷嬷笑道:“二小姐可真是贴心,这衣裳做得多好看啊,叫人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元卿屏汗颜道:“我做姨娘的,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他,就做两件小衣裳,等他出生了,我还得做。” 元卿屏素来大大咧咧的,元卿凌没想到她针线功夫这么 好,顾司那小子,若娶了她,也真是有福气了。 说起顾司,元卿凌把屋中的人遣走,留下姐妹二人叙话。 “你的亲事,有什么动向?”元卿凌问道。 元卿屏泄气,“好端端的,能不说这个吗?破坏了我的好心情。” “我之前叫你姐夫帮你留意过的。”元卿凌道。 元卿屏一怔,随即嗤笑,“得了,王爷还会管这事?你别安慰我,反正只要能留着这条命,那人又不至于耄耋老矣,或者容貌不算丑陋的不堪目睹,我就算了。” “你怎么这样想?太消极了。”元卿凌总觉得她年纪轻轻却特别的悲观负面,什么都往坏处想。 元卿屏淡淡地道:“不是消极,还记得小兰吗?她要成亲了,嫁给吴大学士做填房,吴大学士今年都六十二了,小兰才十六不到。” 小兰? 元卿凌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张天真稚气的圆脸。 那女孩笑起来有两个特别好看的酒窝。 她喜欢踢毽子,扑蝶,针线还特别好。 她父亲似乎是在京兆府任职的。 元卿凌想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要嫁给一个即将卖咸鸭蛋的老头,就一阵反胃。 元卿凌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什么世道? “什么时候成亲?”元卿凌吞下了一 只苍蝇般,捂住胸口问道。 “刚交换了庚帖,等着下聘。”元卿屏也像是憋着一口恶气,道:“我来之前,她来找过我,说想陪我聊聊天,我急着过来,让她一会儿来找我。” 元卿凌看着她,“嗯?” 元卿屏苦笑,“别这样看着我,我需要一个同病相怜的人陪我聊聊,给我勇气,你放心,我可以不带她进来,就在外头说说话。” 元卿凌道:“她来也不妨,我又不是不认识她。” “嗯。”元卿屏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你要休息了,我先出去吧。” 元卿屏拉着她坐下来,“我问你,你还记得顾司吗?” “顾司?知道他,御前副侍卫长。”元卿屏道。 “他如果要娶你,你愿意吗?”元卿凌问道。 元卿屏怔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 笑罢,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大姐,你虽然是王妃,可你也不能摆布顾家,知道顾家在京中有多大的势力吗?他就是要娶个公主,都完全不是问题,我?我只是一个破落侯府的女儿,说白了,就连吴大学士之流的都看不上咱家,咱爹的侍郎之位,这些年都是靠银子维持的,若不是得了世袭的侯位,我们家早就破败不堪了,谁看得起咱?” 第206章 什么世道 对于侯府现在的尴尬状况,元卿凌是知道的。 侯府这些年,一直没有出什么有力的人,父亲这侍郎官位,东保西保,花了不少银子,每一次吏部考核,都必须托人走关系走后门,否则早就刷下来了。 皇上今年年初,点名批评某些衙门,说有些官员,尸位素餐,混吃等死,今年考核,就是拾掇这些人。 静候自然就对号入座了,他自知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心比天高,才比纸薄的人,总是叹息时不与我,怀才不遇,其实,心里是最清楚的。 他就是没本事。 连抱大腿的本事都没有,只能是通过嫁女笼络朝臣,企图稳住自己一席之地。 他总说要问鼎尚书之位,但是,其实他心里明白,能保住侍郎之位就不错了。 他清楚,府里的人都清楚,就连元卿屏也清楚。 所以她才会说出,她不可能配得上顾司,这不是妄自菲薄,这是真正的有自知之明。 元卿凌心里柔软脆弱,听不得这些事情。 轻叹一声,“算了,这事逼到跟前再说吧。” “你别为我费心,我都做好准备了。”元卿屏笑了笑,“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像小兰这样,还是有很多人羡慕她的,以她的家世,能嫁给大学 士,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元卿屏最后一句话,压不住讽刺的意味。 元卿凌觉得胸口那口浑浊之气又冒了上来,她蹙眉,忍不住跑到痰盂前,吐了起来。 元卿屏吓了一跳,连忙打开门叫人进来,她自己跑过去为元卿凌扫后背。 “没事,没事,吐是正常的。”元卿凌吐完,白着脸安抚道。 喜嬷嬷其实在外头听到她们说话,所以,她悄悄地把元卿屏拉到一边去,道:“那小兰如果来了,还是别叫王妃见着。” 元卿屏点头,“知道了,我会带她到外头说说话,然后就让她走。” 她想起自己也有些鲁莽了,怎么能叫小兰来呢? 大姐是认识小兰的,小兰那性子,怎么去做一群朝廷大员的后娘?她还不如自己的。 元卿凌吐完之后,睡了一会儿。 睡醒之后,绿芽进来伺候。 “二小姐呢?”元卿凌问道,她也没起来,躺在床上,觉得前几天的难受劲又回来了。 “二小姐在前院里,和人说话呢。”绿芽说。 元卿凌想起她之前说邀请了小兰过来,大概是小兰来了。 她慢慢地坐起来,“去把二小姐和她的朋友请进来吧。” 绿芽怔了一下,才想起喜嬷嬷吩咐过,不许告知王 妃有人来了的事情。 “去吧!”元卿凌道。 绿芽只得出去。 出了门口,喜嬷嬷正端着酸梅汤进来,问道:“醒了?” 绿芽心虚地道:“醒了,王妃说要见二小姐和那位小兰姑娘。” 喜嬷嬷瞪了她一眼,“多嘴!” 绿芽低着头,“奴婢知道错了。” 喜嬷嬷道:“既然王妃要见,去传吧。” 绿芽应声而去。 喜嬷嬷端了酸梅汤进来,元卿凌正口渴,一口气喝了小半碗,酸的滋味让她的胃部顿时舒适起来。 “我怎么那么爱吃酸的?”元卿凌笑道。 喜嬷嬷也笑了,“酸儿辣女,这一胎,定是世子。” 元卿凌笑笑,“世子也好,郡主也好,都不打紧,平安就好。” “是啊,平安就好。”喜嬷嬷说。 过了片刻,便见元卿屏领着一个圆脸可爱的小姑娘进来。 她怯怯地跟在元卿屏的身后,眸光探了一下,又飞快地垂下,像一只小兔子。 “参见王妃!”小兰怯懦地上前行礼。 元卿凌微笑,“小兰,怎地跟我生分了?快坐!” 对这个姑娘,她还是很有记忆和感觉的,可见当初原主也喜欢这个姑娘。 小兰看到元卿凌温和的面容,顿时笑了,露出两颗虎牙,特别的可爱。 “凌姐姐!”小兰喊了一声。 元卿凌一下子喜欢上这个姑娘了。 不是原主的那种熟悉感,而是这个姑娘一眼能看到底,是很实在的单纯。 只是,看到她这般单纯,却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元卿凌心里就不舒服,和小兰说了两句话,就让元卿屏带她下去。 不过,小兰刚走出去,又回头问元卿凌,“凌姐姐,我能在王府住一天吗?就住一天,我不乱跑的,就陪着屏姐姐。” 元卿屏道:“不好,我姐夫不许外人来,等我回去之后,你到侯府来住。” 小兰哦了一声,但是看得出有些失望。 元卿凌见状,道:“那就让她住一天吧,陪陪你说话也好。” 小兰顿时欢喜起来,“谢谢凌姐姐。” 元卿凌吩咐绿芽去给她安排地方,不过也不需要怎么安排,和元卿屏住一块就好。 绿芽回来之后对喜嬷嬷道:“这个小兰小姐是叫侍女带着衣裳来的,她知道可以在这里住了吗?” 喜嬷嬷道:“应该是二小姐早先许下了她,就住一天也不碍事,就被让她总到王妃跟前就好。” 一个单纯的丫头,家世也不复杂,应该不碍事。 宇文皓晚上回来,元卿凌跟他说了留了一个昔日小妹妹在家里 住一天。 宇文皓道:“你喜欢就留,不打紧,但是不能让她吵着你休息。” “不会,她和元卿屏玩耍,对了,她父亲是在京兆府供职,她马上要嫁给吴大学士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皱起了眉头,“吴大学士?都快八十了吧?” “说是六十二。”元卿凌脸色发白,“有八十那么老了吗啊?” “谁知道他到底多大,看着就是个老头子,这把年纪还娶个小姑娘?那不是娶了人家过去叫人家守活寡吗?”宇文皓说完,往她嘴唇和胸口瞟了一眼,他现在太明白这种滋味了。 元卿凌笑骂道:“你什么眼神儿?” “看看都不行了吗?”宇文皓不服气,不能动还不许看了? 一个不能动只会凶的元卿凌,看起来还是……看了看她那张瘦得有些可怜的脸,还是可爱得让人心疼的。 他惆怅地揉着她的脸,“你得多吃点啊,这么瘦怎么行啊?这刮大风就能把你给吹走了。” “说着那糟老头子的事情,怎又扯上我吃多不吃多的事来了?说起吃我心里就愁,我想吃,倒是吃得下啊?”元卿凌心里的小怪兽又要被放出来了。 “我再入宫问皇祖父讨碗汤吧,你之前喝了,有几天舒服。”宇文皓道。 第207鬼池一幕 元卿凌无力地枕在他的肩膀上,“别去,就在这里陪着我。” “撒娇了?”宇文皓抚摸着她的头发,宠溺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元卿凌闭上眼睛,想不要孩子的念头又在脑子里浮现,“我一直以为,我们能过几年二人世界,没想到这么快就多了一个人。” “二人世界?什么二人世界?”宇文皓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只有我和你。” “王府也不会只有我和你啊,还有那么多人。” 元卿凌眸子抬了一下,看着他近乎痴呆的脸,又缓缓地闭上,算了,不解释了。 晚饭吃不下,不过,幸好亥时左右,常公公亲自送来了汤羹,和上次的味道一样,元卿凌喝下之后,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宇文皓忍不住又问常公公,“这到底是什么?就不能把方子给本王吗?” 常公公道:“可不能够的,但凡快速见效的东西,都有一定的害处,太上皇只是不忍心王妃这般难受,但凡能撑下去,都不必喝这个。” 元卿凌好奇地道:“这难道不是椰子汁加燕窝吗?还能有什么害处?” 燕窝没什么好处她是知道的,但是倒不至于对人体有害处。 “王妃就喝出这两种么?”常公公 笑问道。 元卿凌道:“还有些草药的味道,像甘草还是柴胡?” 宇文皓皱起眉头,“甘草柴胡能和燕窝椰汁混在一起吗?多难喝啊。” “不难喝,当然也不算十分好喝,不过,喝下去不会反胃就是。”元卿凌道。 常公公笑道:“等王妃不再反胃恶阻了,老奴再告诉王妃吧。” 说完,常公公也告退走了。 元卿凌皱起眉头,“一定是放了很恶心的东西,不然怎么不告诉我?” “兴许是放了名贵的东西,怕你有心理负担,所以没告诉你。”宇文皓安慰道。 元卿凌笑道:“他给我赐了几颗珠子,也是十分名贵的,还有御杖……” 她往袖袋里拢了一下,宇文皓连忙阻止,“行了,不要掏了,我看见那御杖就头痛。” “又不揍你,你痛什么?”元卿凌笑道。 宇文皓帮她脱了外裳,“睡觉!” 元卿凌顺势躺了下来,他也随即躺下,习惯性地伸出手,她也习惯性地抬起头,让他的手臂枕在自己的脑袋下,身子一侧,整个人就窝在了他的怀抱中。 这动作,习以为常,几乎成为惯性。 只要他的手伸过来,她就会马上抬起头让他的手臂穿过,那动作一气呵成 ,娴熟得很。 往日两人都没发觉,今晚却两人都同时发现这一点,相视一笑。 原来夫妻做久了,很多事情就真的会顺理成章,成为习惯。 习惯还包括他抱着她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亲她的脸颊,脖子,手也会不安分地漫游。 今晚两人的精神都不错,宇文皓是看元卿凌精神好,他就精神好。 元卿凌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前贴,宇文皓一下子缩了回来,“不许戏弄人,大半夜的,我可不想去洗冷水澡。” 撩得滚烫滚烫的,还不能碰,整一宿就得受折磨,别想睡了。 元卿凌翻身压了上来,在他唇边吐气如兰,“应该是不怕了,你轻点儿就成。” 宇文皓看着她,“认真的?” “认真的!”元卿凌眸色迷离。 宇文皓坐起来,慢慢地扶着她躺好,也认真地道:“今晚你不能碰我一丁点,袖子都不能碰,往里挪一下,再挪一下。”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还扮作柳下惠了?” “御医的话,要谨记,”宇文皓躺下来,呼吸慢慢地调整,意念催眠,身边这个人,是妖精,是魔怪,碰不得,搭理不得,“阿弥陀佛!” 元卿凌本还只是戏弄戏弄他的,见他这般,还 真较劲了,身子缠了过来,唇压了上去。 “阿弥陀佛!”含糊不清的话,从他唇间溢出,眸子的颜色却陡然变深,手慢慢地抱上了她的后背。 一盏茶功夫之后,元卿凌笑眯眯地躺下,正色道:“不许碰我,我们中间有一条三八线,阿弥陀佛。” 宇文皓骂骂咧咧地起来,收拾了两件衣裳,穿着寝鞋踢踏踢踏地出去。 “爷您又去洗冷水澡啊?”徐一在外头守夜,一般到子时才会去休息,所以见惯了这个场面。 “多事!”宇文皓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一耸耸肩,“都说给您找两个伺候的,您又不要,怪得了谁?” 宇文皓心里头别提多窝火。 鬼池旁边有一个冷水池,自从元卿凌怀孕之后,他来这里的次数就频繁了许多,汤阳叫人留了灯。 灯光昏暗,他站在屏风处脱了外裳,正要剥掉里头的寝衣,便见光影动了一下,有人迅速进来,在后头为他褪衣裳,双手从他的伸手抱了过去,身子紧贴上来。 宇文皓笑了,“你不睡觉跟着过来做什么?快回去睡觉。” 唇在他肩膀上印下来,带着急促的喘气声。 宇文皓一怔,执住环抱着他身子的手,猛地转身,映入眼 帘的,是一个圆脸少女,她脸色殷红,眸子如云如雾,正怯怯而娇羞地看着他。 宇文皓一把推开她,厉声问道:“你是谁?谁叫你进来的?” 少女跌在了地上,随即跪了起来,睫毛轻颤,竟是楚楚可怜,“我叫小兰,我来伺候王爷的。” 宇文皓怒道:“谁叫你来伺候的?” 他扯了嗓子喊,“绮罗,绮罗!” 大晚上的,外头也没人。 他一手扭住小兰的手,拖了出去。 这刚出了院子,就看到元卿屏走了出来,她看到宇文皓光着上身,拖着小兰出来,吓得脸色都变了,“王爷你……” 她猛地上前把小兰护在了身边,敌视地看着宇文皓,嘴唇颤抖,“你怎么能这样做?” 宇文皓盯着她,眯起了眼睛,“是你授意的?” 元卿屏问小兰,“你有没有怎么样?没事吧?别怕,有我在。” 小兰怯怯摇头,眼泪跌了出来,更添了几分可怜与凄惨。 宇文皓大怒,一手揪过了小兰,“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徐一和绿芽绮罗等人奔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都吓住了。 王爷怎么欺负人家小姑娘啊? 元卿屏也怒了,“你别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欺负民女,你放开她。” 第208章 想当侧妃 宇文皓气得七窍生烟,但是听小姨子的语气,她应该不是指使人。 这般嚷嚷,自然也惊动了元卿凌。 喜嬷嬷扶着她过来,她一身锦缎披风,拖曳在地上,因走得急,步履迁就身子,便像拉风的企鹅一样。 “怎么回事?”她上前,看了小兰一眼,又看了一脸狂怒的宇文皓。 元卿屏委屈地道:“大姐,王爷他竟然对小兰……他怎么能这样做?” 宇文皓气得生烟,怒道:“本王在鬼池沐浴,她竟然闯进来,从背后抱着本王,我直接就拽了她出来。” 元卿屏一怔,“胡说……” 但是,她的话顿时止住,看着小兰,“你说你出去走走,去哪里走走了?” 不过,不会,她信得过小兰,她心性单纯。 小兰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嘤嘤嘤地哭着,哭声伤心绝望,也不辩解。 元卿屏一时不辨真伪,不知道她是因为被欺负哭,还是因为其他。 元卿凌看了宇文皓一眼,对徐一道:“送王爷进去沐浴。” “还沐个鬼……”宇文皓怒气未消,却接收到元卿凌冷冷的眸光,“把刚才被女人碰过的地方,给我洗干净,擦干净,徐一,你帮他洗,哪里被碰过,就使劲给 我搓!” 徐一雄赳赳领命,拖着宇文皓去。 宇文皓不忘记回头辩解,“我没碰过她,她抱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绿芽,绮罗,把二小姐和小兰姑娘带到偏厅。”元卿凌转身便去,喜嬷嬷急忙上前扶着。 元卿凌的气息有些急促,她是在生气。 小兰被绮罗拖了起来,道:“去吧,还哭什么?王爷欺负你了吗?” 元卿屏瞪着绮罗,“难不成是小兰去勾了他么?” 她打死也不信。 小兰只哭着,任由绮罗拖她进去。 元卿凌坐在椅子上,心头的烦闷又涌了上来,有想吐的感觉。 她极力忍住,让喜嬷嬷给她端了水,她喝了一口,才看着小兰道:“说吧,怎么回事?” 元卿屏忍不住上前,“大姐,这事和小兰没有关系,她是被欺负的,你就算不为她出头,也不该质问她。” 元卿凌扫了元卿屏一眼,“你先闭嘴,听她说。” 小兰却还是只哭,不说话。 元卿凌不耐烦了,厉声道:“别再哭了。” “姐姐!”元卿屏失望地看着她,“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你为什么要喝她啊?” 元卿凌看着这个本来比较聪明的妹妹,今日是脑子秀逗了吗? 元卿凌忍住一口气,淡淡地道:“好,你说说,现在这事怎么收场。” 小兰抽泣着道:“凌姐姐,我什么都不求,如今清白已损,求凌姐姐让我留在王府,哪怕做个奴婢,伺候您跟王爷都可以,我不求名分。” 元卿凌轻叹了一口气,“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成全你。” 小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狂喜,“谢凌姐姐成全。” “喜嬷嬷,你看我们府中还有谁没成亲,把小兰指给他吧。”元卿凌道。 “门房阿土还没成亲。”喜嬷嬷道。 “行,王府出这笔银子,帮他们办了婚事。”元卿凌说。 小兰一怔,脸色大白,又哭了起来,“凌姐姐,您这是要逼死我啊!” 元卿屏也气得直摇头。 元卿凌凑下来,道:“逼死你?是你自己说愿意留在王府为奴婢的,怎么?不是真心话?” 小兰吓得一下子止住了哭泣,跪在地上磕头,“凌姐姐,我错了,求您原谅我。” 元卿凌口气冷淡地问道:“错了什么?” 小兰哭着道:“是有人教我这样做的,那人说,只要王爷碰了我,他就会娶我为侧妃,她说凌姐姐您也是这样成了楚王妃的。” 元卿屏几乎不能 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发白,“小兰,你在胡说什么?” 小兰抬起头看着元卿屏,满脸的泪水,“屏姐姐,您要原谅我,我也是一时误入歧途,我不想嫁给吴大学士,只要我成了楚王侧妃,就算退婚,吴大学士也不敢去找父亲的麻烦。” 元卿屏气急败坏,“你真是……真是糊涂,不可理喻,我还以为你被欺负了,巴巴为你出头,你怎么就那么愚蠢啊?我真想一巴掌打死你。” 小兰嘤嘤地哭着,茫然惊慌地看着元卿屏,又看着元卿凌,睫毛飞闪,惊惧不安。 “这样教唆你的人,是谁?”元卿凌冷声问道。 小兰却还是只哭不说。 元卿屏气了,拽着她的手,“你倒是说啊,谁叫你这样做?” 小兰这才哽咽嗫嚅地道:“是纪王妃,昨天纪王妃命人请了我到纪王府去,她说让我去找屏姐姐,说我的亲事,然后让我说心里不高兴,要跟你说话,想办法混进王府去,结果恰好今天你来王府,事情……” 她的声音,越发低了起来。 元卿屏手足冰冷,没想到自己还被利用了一把。 她失望至极,“我没你这个朋友了,你回吧,以后不要来找我。” 喜嬷嬷正 欲出口,元卿凌阻止了她,“让二小姐处理吧。” 喜嬷嬷只得止住了话,二小姐让她走,还是护着了她,王府可还没发落她呢。 小兰哭着出去,回去收拾了衣裳,带着侍女灰溜溜地走了。 元卿屏看着大姐,愧疚地低下了头,“大姐,对不起,我没想到小兰有这个心思的。” 元卿凌微笑,“以后长个心眼就好。” 其实,纪王妃弄点幺蛾子还好,她一直无声无息的,不知道憋什么大招,还更恐怖。 这样小打小闹,为她烦闷的坐胎日子里增添点儿情趣,再好不过了。 元卿屏恨声道:“那纪王妃为什么像疯狗一样咬着您不放呢?” 元卿凌轻责,“不得无礼,怎可拿狗与她相提并论?多宝会生气的。” 多宝摇着尾巴冲进来,匍匐在元卿凌的脚边,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元卿屏也忍不住笑了,但是却还是懊恼地道:“我以后是应该小心的,外人都知道我是可以随意出入王府,若有人对你心怀叵测,一定还会利用我。” “你知道就好,除了祖母,谁都不可带过来,或者在外头听到什么风声,都不得轻信,记住了这两条,基本出不了差错。”元卿凌道。 第209章 宫里知道了 宇文皓沐浴回来,还是一脸的怒气。 “处置了?”宇文皓进门就怒问道,“打死了吗?” 元卿凌含笑上前伺候,端水,擦头发,揉肩膀,“打发走了,这一次小惩大诫。” “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她?”宇文皓怒气冲冲,实在也是不敢不生气,毕竟开始的时候他没有马上认出,还叫人家白抱了一下,老元可介意这事。 元卿凌道:“受人指使的迷途小白兔一只罢了,不愿意嫁给吴大学士,就对你下手了,想做侧妃。” “指使?谁指使?”宇文皓随即想到一个人,“纪王妃?” “就是她。”元卿凌拉着他过来坐下,“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了,二妹已经很羞愧,如果再追究,她以后不敢来了。” “她这一次没长心眼,开始还敢帮着小兰。”宇文皓哼道。 “被人利用了,别怪她,消气,消气。”元卿凌梳着他的后背,笑盈盈地道。 宇文皓声大且凶,“这一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追究,若有下次,以后就别想进出王府大门半步。” “好,好!”元卿凌保证,“我已经警告过她了,没有下次了。” “还有……”宇文皓眸色一拧,怒气 还是没消的样子。 元卿凌放开手,瞥了他一眼,“差不多得了。” 宇文皓怒气一收,拽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委屈万分地道:“继续,像刚才那样,可久没享受过了。” 元卿凌失笑,看来男人也是要哄的。 抚了一番,两人说了会儿话,等他头发干了再睡。 宇文皓其实没睡得着。 他现在是特别小气的人。 纪王妃再一次犯在他的手里,他得琢磨琢磨怎么再收拾一顿。 这事他自己想想也后怕。 如果不是老元信他,如果不是那小兰道行未到,他这一次就栽了。 且不说旁的,当时如果鬼池里灯火再暗一点,自己警惕性再降一点,回身抱着就使劲亲……天啊,想想都恶心。 老元会怎么跟他生气,这点不消说,只怕气得连孩子都保不住。 而且,若果这事闹了出去,侧妃之位没小兰的,但是留在府中做个姬妾,每日恶心着老元,他也甭想哟好日子了。 想到这里,他真的是浑身怒火。 元卿凌伸手搭在他的胸口,迷糊地道:“慢慢想,总有办法对付她的,睡觉吧。” 宇文皓心底一柔,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心意能这般相通,让他 禁不住欣喜。 今晚这事,本以为叫府中的人闭紧了嘴巴,就没事了。 毕竟,始作俑者纪王妃也不敢说啊。 但是偏偏这事就传到了太后的耳中去。 当然,版本完全变了模样。 说宇文皓带了府中一个侍女偷偷去了鬼池那边鬼混,殊不知被楚王妃发现了,当晚就大闹起来。 太后听了,不得了,楚王妃怀着身孕,哪里禁得住这般大闹?当下马上命人传了宇文皓入宫。 老太太直接质问,“鬼池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皓一怔,“皇祖母您知道了?” 听了这好,老太太差点没昏过去,指着他,“你好糊涂啊,楚王妃要是闹出个好歹来,没了肚子,我这条命也都给你了。” 宇文皓听老太太说得这么严重,连忙道:“皇祖母您放心,她没有闹,很明白事理,真的。” “不行,不行,”老太太虽是虚惊一场,但是,也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定要解决的,她眸子定了定,道:“你的事情,我会与你父皇商量商量。” 宇文皓道:“不用商量,此事不用告知父皇,真没事。” “得了,你回去好生看着她,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我首先 就饶不了你。”太后厉声道。 宇文皓这一通实在是稀里糊涂的,除了殿,便拉了嬷嬷到角落里细问。 他一听,也不得了,“事情哪里是这样?是谁在太后跟前胡说的?” 纪王妃如今得了病,是断不可能入宫跟太后说的。 “今日,皇后过来请安。”嬷嬷轻声说。 皇后不可能知道这事,除非是有人入宫告知她。 “今日有谁入宫给皇后请安?”宇文皓问道。 嬷嬷微笑,“这奴婢就不知道了,王爷若要问,得去问顾大人,顾大人今日当值宫门领侍卫巡逻。” 宇文皓马上就去找顾司。 顾司正在宫门处巡视,被宇文皓一把抓住,问道:“顾司,你老实告诉我,今天有谁入宫见过皇后?” 顾司怔了一下,“见皇后?齐王妃啊。” 褚明翠? 褚明翠和纪王妃两人互相不对付的啊。 “怎么了?”顾司见他满脸怒容,问道。 宇文皓看着他,“还不是你未婚妻闹的好事?” “我未婚妻?”顾司不高兴了,拉长了脸,“别瞎说,我哪里有什么未婚妻?不许毁坏我的名誉。” “元卿屏!”宇文皓冷道。 顾司一下子弯了眉目,“哦噢,是,她 是的,她怎么了?” 宇文皓怒气冲冲道:“昨天她带了一个女子到王府去,这女子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潜入鬼池企图对本王诱之以色,被本王识穿之后查问才知道是纪王妃指使来的,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殊不知今日宫里太后就知道了,还把整件事情扭曲,说我强拉了侍女到鬼池去,被老元发现,闹了一场,闹得差点连孩子都没了。” “造谣?”顾司怔了怔,“齐王妃造谣?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这事是纪王妃指使的,为什么变成了齐王妃入宫告知太后?” 宇文皓想了想,“我也百思不得解。” 顾司道:“经过这一次,只怕太后会立定心思为你找侧妃了。” 宇文皓俊颜扭曲,“顾司,闭上你的乌鸦嘴。” 顾司很惆怅地道:“我这人,说好的不灵,但凡说坏的,一定灵,王爷娶侧妃,记得请我到府上喝杯水酒。” “顾司,”宇文皓很认真地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娶元卿屏。” 顾司大手一搭过来,笑眯眯地道:“王爷也真是,开个玩笑嘛,气氛太沉重了不好,这件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打听清楚的,你只管在府中等消息就是。” 第210章 有一人可遏制 顾司这个人,真要办点事,也实在迅速。 晚上出宫之后,便掌握了第一手资料,迅速到王府去立功。 竟然在正院里看到了元卿屏,顾司顿时觉得,这功立得好,立得及时。 “二姑娘!”顾司上前打招呼,经过上次的事情,她应该记得他了吧。 元卿屏看了看他,“这位公子,您有点面熟。” 顾司忍住心碎,自我介绍,“我叫顾司,和你姐夫是好友。” 元卿屏一怔,随即想起他就是那次城外出事的时候过来打招呼然后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转身而去的人。 “原来是顾大人,失敬,失敬!”元卿屏端正神色,带了几分恭谨道。 “你知道我?”顾司眸光锁着她,问道。 “我们见过,不过可能顾大人不记得了。”元卿屏微笑道。 不记得?下辈子还记得。 顾司做出绞尽脑汁地想的模样,然后很茫然,“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呢?” 元卿屏提醒,“在城外,就是齐王妃粥棚出事那一次。” “噢!”顾司恍然大悟,“对,我记得了,你那天跟楚王妃在一块,我还过来跟你们说话。” 元卿屏道:“是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转身走了。” “是啊,那天 伤情危急,我忧心如焚,赶着去救人,实在失礼了。”顾司歉意地道。 元卿屏福身,“大人爱民如子,实在让小女敬佩。” “哪里哪里,谬赞了谬赞了。”顾司摇着手,谦虚地笑着。 回廊上,宇文皓和元卿凌并肩站着。 “怎么办?我很想揍他一顿。”宇文皓看着顾司,对元卿凌道。 “他真的喜欢二妹吗?”元卿凌问道。 “否则他为什么跟我打架?不就是因为我给二妹找夫婿吗?”宇文皓道。 元卿凌听着顾司说的那些话,“可他连见过我二妹都不记得……” “装的。”宇文皓道。 元卿凌冷冷地道:“那确实该揍,不过轻点儿,别伤了我未来的妹婿。” 宇文皓摇摇头,“难啊,要娶你二妹,顾司父亲母亲肯定反对,否则,顾司也不需要借酒消愁了。” 元卿凌轻叹,什么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这是一个等级分明的社会,静候府,侯爵府邸,说是好听,但是京中又有谁把静候府看在眼里? 说起静候府,都是带着讽刺鄙视的语气。 当然,元卿凌觉得这名声败坏,原主元卿凌当记一功。 京中谁不知道她这个楚王妃之位是怎么得来的? 即便现 在她和宇文皓恩爱情深,可黑历史会一直被人翻出来的。 城外救人那一次,是为她挽回了点声誉,可只怕还不能彻底洗白啊。 宇文皓厉喝一声,“顾司!” 顾司抬头看他,眉心跳动怒气,怎么办?他又想跟楚渣打一架了。 宇文皓道:“进屋里说话。” 顾司忍下这口气,佳人面前不可失态。 他扬起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看着元卿屏,“二姑娘,下次见。” “下次见。”元卿屏觉得这位顾司侍卫长还挺温和亲切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顾司跟宇文皓和元卿凌进了屋中,坐下来,斜睨了宇文皓一眼,“跟我摆你王爷的威风啊,一点面子都不给,有你求我的时候。” 宇文皓把玩着杯子,口气淡淡地道:“听我那不成器的老岳父说,二妹的婚事,我能做一半主。” 顾司不满地看着他,“你别拿这个威胁我。” “谁威胁你了?你爱说不说,瞧你刚才吹得,猪都快被你吹上天了,忧国忧民,救人心切?羞耻吗?”宇文皓哼道。 顾司恬不知耻地道:“我说的是事实,当日我救了好几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元卿凌听着两个男人在这里相爱相杀,实在厌烦 ,道:“顾司,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未来大姨子说话,那自然不一样,顾司收敛神色,道:“这事就是齐王妃说的,皇后去找了太后说了此事,也去找了皇上,把娶褚明阳为侧妃的事情在提了一下,这事连褚首辅都是默认的,估计皇上斟酌一下,就得下旨了。” 元卿凌一怔,“那褚明阳呢?褚明阳自己是什么意思?” 这人心高气傲,会愿意做个侧妃? 看她的样子,连她家大姐褚明翠都没放在眼里。 褚明翠好歹还是齐王正妃,她甘心做个楚王侧妃? “她同意不同意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今天王爷出宫之后,褚首辅带着她入宫去拜见了太后,太后又请了皇上过去,还请了贤妃娘娘过去。” 元卿凌心里咯噔一声,“连贤妃娘娘都请了过去?那估计十有八九了。” 宇文皓坐不住了,“不行,我得马上入宫去。” 顾司道:“这事皇上还没拿定主意,在拿主意之前,肯定会询问你的意思,你且等那时候再表态不迟。”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那不行,等不及的,今晚不说清楚,她肯定睡不着。” 元卿凌神定气闲,“又不是我娶侧妃,我为什么会睡不着? 反正事儿你看着办。” 宇文皓白着脸,“坏了,换我睡不着了。” 顾司同情地道:“是啊,如果娶侧妃,那你肯定睡不着,王妃都要跟你往死里闹。” 宇文皓陡然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顾司愣了一下,“我说你睡不着啊。” 宇文皓站起来,看着元卿凌,“对,你会往死里跟我闹。” 元卿凌眨了一下眼睛,看着他。 “汤阳,汤阳!”宇文皓扯了嗓子喊。 汤阳疾步走来,“王爷,卑职在。” “你命人在街口盯着,如果今晚有太后或者皇上的人来,立马来报。”宇文皓下令道。 汤阳得令。 “今晚会有人来?”元卿凌问道。 “今晚会来,如果父皇要问我的意思,那今晚肯定就会叫人出宫来问,褚首辅办事是迅速的,肯定明日就会要得到答案,所以父皇必定会在今晚就问了我。”宇文皓道。 顾司皱了皱眉头,“但是,如果褚首辅心意坚定地要把孙女嫁给你为侧妃,你是抗不过他的啊。” 宇文皓站站起来,眸子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没错,如今褚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王确实还不能遏制得他,可有两人一定可以,那就是太上皇和皇上。” 第211章 本王要休妻 顾司道:“虽能遏制,但是,皇上显然不会为了这些事情得罪褚首辅,对皇上来说,娶个侧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现在不娶,以后估计也逃不了,只是眼下还得先应付此事。” 宇文皓道:“之前便提出过让我娶褚明阳为侧妃,但是其实父皇心里是不太赞成的,至于这一次……如果我有很好的理由,父皇未必就一定会勉强我,不过你说得对,对父皇而言,我娶个侧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以后父皇会怎生威逼,我暂时顾不得,唯有先应付眼前的。” 元卿凌听得心哇凉哇凉的,幸好宇文皓现在跟她一条心去对抗,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话说了回来,如果宇文皓自己都赞成娶个侧妃,她也犯不着伤心难过,不值得了。 她看着宇文皓慢慢冷静下来的脸,他在思考,显得特别的睿智。 元卿凌觉得自己有点花痴,总爱盯着这样的他看。 事实不出宇文皓所料,戌时左右,穆如公公就带着两个太监来府了。 他在门房处通报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刚进了院子,就听得有吵闹的声音传来,仔细听,像是王爷的声音。 “你何德何能让本王恨你?本王只是厌恶你,讨厌你小气,心胸狭隘,容不 得人,现在本王见到你都恶心,想吐。” 穆如公公一听,这是跟谁说话呢?跟王妃说吗?王爷是气疯了吗? 穆如公公还没进得去,就听得王妃说:“你厌恶我?我何尝不厌恶你?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我懒得撕破脸罢了。” 宇文皓冷道:“你别以为怀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会认你这个王妃,喝下这碗药,本王与你一刀两断,别妨碍本王娶褚家二小姐。” 元卿凌冷冷地道:“王爷真爱说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带着孩子再嫁,谁都不妨碍谁,到时候摆下满月酒,还请王爷过来喝杯水酒。” 说完,她把一个碗掷于地上,药汁飞溅间,大步出门。 “你走,马上收拾东西走,本王不稀罕你,就没见过这么狭窄的女人,连本王娶个侧妃都容不下。”宇文皓一掀桌子,怒气冲冲地道。 元卿凌出来就看到一脸发白的穆如公公,穆如公公还没行礼呢,就听得宇文皓这句话,元卿凌直接回身道:“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走,穆如公公,您来得正好,烦请您转告父皇一声,说我无缘做皇家媳妇,我卷铺盖走人,他爱娶谁娶谁。” “这是你说的,你说过的话要算数,但是你不能带着本王的孩子走,喝药,喝完药,胎落 了,你爱滚蛋滚蛋。”宇文皓追出来,怒道。 元卿凌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好,这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 她捂住了肚子,脸上有痛苦之色,绿芽急忙过来扶着,她一扬手甩开绿芽,眼底便冒了泪水,“宇文皓,记住,今天是你负我,我出了这个门口,你就休想我再回来。” 说完,她抹了一把眼泪,扶着回廊的栏杆,踉跄而去。 穆如公公可吓坏了,一把拦住宇文皓,跺脚道:“我的好王爷啊,您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您这不是要气死王妃吗?哎呦喂,真要了老奴的命了,王妃若真出了门,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宇文皓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她要走,难道本王还要拦着吗?是她无理取闹,又不是本王做错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穆如公公急忙问道。 喜嬷嬷上前,轻声叹气,“也不知道是谁嘴碎,在王妃的面前说王爷要娶褚家二小姐为侧妃,一时气愤,就跟王爷闹了起来,说王爷趁着她怀孕难受的时候纳妾,这本来是空穴来风的事情,她还当了真,怎么都劝不住,王爷一时生气,便说是真的,要娶褚家二小姐为侧妃。” 穆如公公眉心一跳,“这话是谁说的?” “可不还没 查吗?等回头安抚了王妃,我好生查一下就是。”喜嬷嬷说。 宇文皓余怒未消,“查什么?不查,本王还就要迎娶褚明阳为侧妃了,看她能把本王怎么了?” 喜嬷嬷劝道:“王爷您现在可不能拿话来激她,您看您方才还给她喝什么药的,她若犯倔起来,真喝了怎么办啊?” 宇文皓刚听着怒气消减了点儿,一听这话,又顿时火冒三丈,“她有胆子就喝下去,敢喝下去本王就敢休了她。” 喜嬷嬷轻责,“王爷可不能跟王妃闹的,御医也说她这胎不稳,且情绪容易波动,容易钻牛角尖,若真出了事,可怎么办才好?” 穆如公公连忙道:“是啊,是啊,可不能这样的。” 宇文皓看了穆如公公一眼,仿佛才想起来问,“公公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穆如公公立刻摇头,“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奉皇上的命令出宫来看看王妃。” “你回禀父皇,就说本王娶了个悍妇,要休妻!”宇文皓怒道。 穆如公公嘴唇都哆嗦了,却见绿芽发疯地跑来,“王爷,嬷嬷,不得了了,王妃寻短见了。” 穆如公公吓得顿时软了双腿。 一行人匆匆赶到了啸月阁。 元卿凌没寻短见,只是要寻短见,幸好徐一发现及时 ,抢下了匕首,不过,看王妃的手似乎也伤了,地上也有几滴血。 喜嬷嬷见状,连忙推了宇文皓,“王爷还要斗气吗?” 宇文皓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前,伸手去扶她,“你要紧吗?” 元卿凌抽泣着,转身背对着他,鼻音重重地道:“你走,找你的侧妃去,我一会就走,离开王府。” “找什么侧妃?都说是外头谣传,你还当真了。”宇文皓无奈地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自打我怀上了,大家都在为你侧妃的事情张罗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如果现在娶了侧妃,有了新人,谁还会记得我这个旧人?我还不如走了,我还不如死了。”元卿凌哭得好伤心,肩膀抖动得厉害。 宇文皓眉目隐隐有了怒气,“本王都跟你解释过了,你还不信,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元卿凌只是哭,不说话了。 喜嬷嬷拉着穆如公公出去,给穆如公公塞了一锭银子,叹息道:“今晚您看到这事,万不能告知太上皇或者皇上,这小夫妻闹闹脾气是有的,王妃自打怀孕之后,性情也有些变化,一时执着犯倔,也是可以理解的,还请公公代为掩饰掩饰。” 穆如公公推了银子,道:“姑姑好生看着王妃,咱家回了。” 第212章 齐王娶侧妃 穆如公公走后,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相视一笑,但是笑完之后,元卿凌却忽然落了泪。 她是一下子就伤心起来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宇文皓开始还以为她是装的,结果看她眼泪是豆大豆大地下,哭得特别的伤心。 他紧张起来,双手托着她的脸,手指轻轻地扫去眼泪,“怎了?怎么一下子哭了?是不是难受了?” 元卿凌只顾哭,而且越哭越伤心,却一句话都不说。 这弄得大家都着急起来了,喜嬷嬷立马就说要去请御医。 元卿凌这才止住了抽泣,道:“不用,我没事。” 两个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样肿了。 “怎么了?告诉我!”宇文皓看得心疼,问道。 元卿凌看着他,忍不住心尖又在微痛,“我只是想起我们吵架的话,心里难受,我说要走,你说休妻,打掉孩子,我知道都是假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难过,这些话,就像针一样扎进来,心尖都发痛。” 宇文皓眸色一痛,一下子抱着她,紧紧地抱着,把她用力地挤入自己的怀中,鼻头酸楚,心脏也像她说的那样,在发痛,尖锐地痛。 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能没了元 卿凌。 他声音惊痛而灼热,道:“以后我们再也不说这样的话,哪怕是做戏,也不要说,不,我们也不做戏了,如果这种个事情还有下次,我来拒绝。” 元卿凌伏在他的怀中,重重地嗯了一声,眼眶还是一个劲发热。 且说穆如公公回了宫里,没有听喜嬷嬷的话,守住秘密,而是一五一十都转达了给明元帝听。 明元帝皱起了眉头,“王妃真的寻短见?” “真假不知道,但是奴才去到的时候,地上有血,王妃的手也伤了,而且,王妃哭得很伤心,王爷怒气一直都压不住。” 明元帝沉思了一下,“他们夫妻看着像是做戏吗?” 穆如公公摇头,道:“奴才看着不像,而且,他们事先也不知道奴才去啊,这做戏给谁看呢?” 明元帝摇头,“未必,老五精着呢,他媳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就为了不娶侧妃?”穆如公公犹豫了一下,“皇上,老奴其实不明白王爷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了这门亲事。” “不明白?”明元帝淡淡地笑了。 “老奴愚钝。”穆如公公道,“还请皇上指点。” 明元帝冷笑,“朕也不知道,攀附了褚首辅,对他而言,利大于弊,唯一的弊端, 大概就是楚王妃未必吃得住褚家那丫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机会?他不像是这么愚蠢的人。” 穆如公公听得涉及政事,不敢再问了。 明元帝倒不是全然不明白宇文皓心里想什么。 褚首辅三番四次提出要把孙女嫁给他做侧妃,其目的和用心是什么,他肯定知道。 这对他来说,是个大好机会。 但是,同时意味着他会被褚首辅牵制。 这个儿子,傲气比较大,不愿意为了利益而逼自己做一些日后可能面对的抉择。 不妥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也分两面看。 做皇帝,有时候绝对不能妥协。 但是,有时候需要妥协。 明元帝心里头漫出一丝欢喜来,虽然还得历练,但是,至少看出了好苗头。 关于娶褚明阳为侧妃的旨意,最终也没有下达到楚王府。 算是逃过大难。 但是元卿凌和宇文皓都知道,这个问题,始终会卷土重来,到时候,不知道又得想什么法子去躲避了。 换个角度想,元卿凌其实也挺高兴。 因为,不是她一个人在苦苦维持,还有他陪着。 这样的事情,经历下来,两人的感情也深厚了许多。 艰难地熬过一个月。 入冬了。 天气寒冷,元卿凌就不爱动弹 。 现在吃喝也正常了一些,虽然偶尔还会反胃呕吐,可比起原先,已经好受很多。 胎儿渐渐地稳定了下来,御医每一次来诊治,都是满意地点头,“进展神速,进展神速啊。” 齐王娶侧妃的这天,刚下了第一场雪。 因亲王娶侧妃也是大事,齐王府大排筵席,作为哥嫂的宇文皓和元卿凌,还是要道贺的。 这说来也巧了,纪王竟在这一天回了京,立功回京。 皇上大加赏赐,赞许他用短短一个半月不足的时间便把亭江府所有的土山贼歼灭。 明元帝给纪王赐了一身黄袍。 自然不是明黄色,但是,皇上赐黄袍,这意味着什么呢? 百官的心又在猜测了。 历代皇帝,也有赐黄袍的,可只给太子赐,皇上此举,是不是默认了纪王为太子? 是啊,纪王本来就功绩过人,如今又剿匪立功,获赐黄袍,他本身又是长子,如果说皇上有心立他为皇储,倒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倒是怜悯了楚王,亏得他还以为王妃怀孕了,便可稳坐太子之位。 莫说这胎生出是男是女还不定,就算是哥儿,那也未必就轮到他,长子嫡子都在,说贤,他也不是最贤明的。 就当百官都在为宇文皓掬一把热泪的时 候,宇文皓却携着楚王妃出席了齐王娶侧妃的宴上。 一个多月,楚王妃都没出来过了。 本以为怀孕的人,会幸福甜蜜,殊不知,看到楚王妃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一惊。 这楚王妃真是可怜啊,怕是连怀孕了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瞧那苍白的脸?瞧那尖小的下巴,瞧那风都能刮走的身板,哪里有半分怀孕的丰润? 凄惨得很那,到底是出身不高,又是那样手段得来的,不受宠也是正常。 也亏得她命好能怀上,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扫地出门了。 这些,都是在场一部分人的心思,对元卿凌的猜测。 对于可怜人,大家都愿意用怜悯或者是宽容的眸光看待。 洛平公主迎了过来,握住元卿凌的手,“我的天老爷啊,你怎么瘦得那么厉害?” 元卿凌怀孕,公主是命人送过东西过来,但是她自己没有亲自来,她是个最识趣的人,听得元卿凌胎儿不稳,避嫌不来。 元卿凌微笑道:“之前一直都吃不下,现在好点了。” 洛平公主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五虐待你呢。” 宇文皓也笑了,“皇姐,我哪敢啊?” 洛平公主拉着她进去,“其他公主和亲王妃都在里头,进去打个招呼。” 第213章 不解 屋中有几位已经下降的公主,文敬公主,秦平公主,安平公主。 至于亲王妃,除了纪王妃,几乎都在了。 孙王妃,魏王妃,安王妃,每个人都打扮得十分精致,有着和她们身份相对等的华贵。 齐王妃褚明翠坐在正座的位置上,她身穿一袭大红绣牡丹袍子,头戴紫玉钗,妆容精致,大方得体。 元卿凌没看出她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来,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是恰到好处。 是的,为齐王娶侧妃,是她自己一手张罗的。 元卿凌听孙王妃八卦过,说齐王不同意娶侧妃,是她去求皇后做主。 褚明翠看着元卿凌进来,微微扬起了笑容,“楚王妃来了?快请坐。” “多谢齐王妃!”元卿凌道。 因着是孕妇第一次出门,元卿凌有着国宝熊猫般的待遇,一众公主和亲王妃都对她关怀备至,请她坐下来之后,茶水点心各种,也都仔细查看才给她服用。 毕竟,她若出了点幺蛾子,在场的人,怕也是逃不掉。 元卿凌觉得自己在场,让大家都很不自在,便道:“诸位慢坐,我出去走走。” 孙王妃笑着站起来,“我也出去走走,对了,你还没恭喜齐王妃呢 。” 元卿凌一怔,恭喜?孙王妃是讽刺吗?这话可不妥当。 她看着孙王妃,孙王妃脸上却没半点开玩笑或者讽刺的样子。 因着最近总是被人下套,所以,她还是留了个心眼,道:“我一会见着齐王,再恭喜他就是。” 褚明翠淡淡地道:“人到了就是赏脸,至于恭喜不恭喜,嘴上的事情,不在乎的。” 元卿凌还真是大吃一惊,作为正妃,今天应该是她最不开心的一天,为什么她却可以毫不在意?难道她对齐王真的是一丁点的感情都没有吗? 元卿凌不理解这种扭曲的感情,转身出去了。 孙王妃跟着她出去,王府里,宾客如云,走到哪里,都似乎有人声。 绿芽和徐一远远地跟着她们俩,但是没有上前打扰。 “齐王妃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元卿凌忍不住道。 孙王妃道:“她能在意吗?这事是她祖父做主的,她必须配合她祖父,否则,就连正妃之位都保不住,你没见她一直为这事奔波吗?” 元卿凌听得此言,怔怔,“那她其实也算是一个可怜人。” 孙王妃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得了,哪里有这么多的可怜人?就算真有可怜,也必定有 可恨之处,若不是她自己闹出城外粥棚和假孕的事情来,至于有今日这下场吗?再说了,齐王对她是真真的好,没见齐王每一次看她,那眼睛就像染了蜜吗?可她……哎,算了,不说了,今日说她,来日人家说我,我也始终得为我家那位找侧妃的。” 元卿凌最近对侧妃两个字很是反感。 但是无论去到哪里,都总会听到这两个字。 心头憋闷不已。 齐王很爱褚明翠,但是他为什么不反对娶侧妃? 她一直认为,齐王对褚明翠的爱,京中怕是谁都比不上的,可这样的爱,到了最后还是容得下第三个人。 元卿凌觉得这个地方待不下去,她对孙王妃道:“我有些不适,要回去了。” “这么早就回去?”孙王妃一怔,看着她,便揣测她的心思,“你该不是为齐王妃难受吧?你大可不必,她看似是被迫,但是今日她也高兴,你信不信?” 元卿凌看着她,“为什么会高兴?” 孙王妃冷冷一笑,“袁大将军一直都是中立的,没有攀附哪位亲王,可如今齐王娶了袁大将军的孙女,袁大将军就不得不做出选择,站在了齐王这边,齐王妃会不高兴吗?她深知齐 王不会对她变心,娶个侧妃进来,也不过是摆设,却得到了有力的襄助可送她直登太子妃之位,你今日不该为齐王妃感到难受,而是为那可怜的袁咏意。” 元卿凌没想到还和太子之位挂钩了,这地方越发的复杂,她更加待不下去。 “我倒不是为了谁难受,只是觉得这地方乌烟瘴气,想回了。”元卿凌招呼绿芽过来,“叫徐一准备马车,我先回府。” 绿芽紧张地道:“王妃是不是感觉不适?” “不……”话到嘴边,元卿凌收了收,扶着额头道:“是有些不适,但是不必告知王爷,叫徐一先送我回去便是。” 王妃不适,是不可能不告知王爷的。 宇文皓听说元卿凌不适,一下子跳弹起来,几乎把桌子给掀翻了,也不管在场其他人侧目,马上就冲了出去。 半响,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元卿凌出府,若不是元卿凌坚持要自己走,他就上手抱了。 上了马车,他扫着后背揉着眉心各种担心焦虑。 元卿凌拉开他的手,道:“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觉得那个地方让我不自在。” “是不是有人拿话恶心你?”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摇头,看着宇文皓, “我只是不明白,老七为什么要娶侧妃呢?他如此深爱褚明翠,我先说明白,我不是为褚明翠鸣不平,我只是觉得,爱情不该是这个模样。” “你啊,”宇文皓轻叹,揉着她的手心,“就是孕中多思,这些事情和咱没有关系,咱就是去凑个热闹的,别为了谁不高兴。” “我真不是为了谁不高兴,我只是不解。”元卿凌顿了一下,放弃了解释。 或许他说得对,真的是孕中多思。 宇文皓道:“其实,我为老七高兴,他身边应该有个纯粹的人,而这个人,最好能压制那心机深沉的人。” 元卿凌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别想太多,这件事,不是我们看得那么简单,等着吧,过两天,老七会来找我说话的。”宇文皓胸有成竹地道。 “找你说什么?” “所有。”宇文皓道。 元卿凌觉得只怕未必会,褚明翠应该不会再让他跟楚王府有什么其他接触。 如果一切都像孙王妃所说的那样,褚首辅是要扶持齐王为太子,那么,褚明翠就一定会阻止他泄露任何不利于自己的消息。 齐王嘴上没门,褚明翠知道,一旦来了楚王府,只怕会什么都抖搂出来。 第214章 战斗力惊人 齐王府今晚宴罢,齐王去了新房。 掀开红盖头之后,屏退了新房里的人,他看着袁咏意那张圆脸,道:“本王需要和你谈一下。” 袁咏意眨巴眼睛,揉了揉脖子,“王爷请说。” 齐王道:“今晚,本王不会留在这里过夜。” 袁咏意伸手抚住胸口,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吐舌头道:“那就真的太好了。” 齐王一怔,“你……不难过?” 袁咏意站起来,把头冠卸掉,走到桌子前坐下来大快朵颐,“我都快饿死了,这一整天,就是早起梳妆的时候吃了点儿面片汤,一直饿到现在,太刻薄了。” 齐王看着她,见她真没有半点不悦或者难过之情,才略略放心,“那你吃,本王先出去了。” “等一下。”袁咏意放下筷子,道。 齐王心中微沉,看来,没那么容易打发的,遂沉了沉脸。 袁咏意看着他,露出了讨好的脸,“您跟楚王妃是不是很熟?” 齐王蹙眉,“还行,怎么了?” “那您去楚王府的时候,能带上我吗?”袁咏意祈求地看着他。 “你去楚王府做什么?”齐王疑惑地问道。 “找楚王妃说话啊。” 齐王看着她,心道,这个女人还真狡猾,以退为进,和他单独外出的话,自然就多了相处的时间。 看来也不是个省油 的灯。 他淡淡地道:“改天去的时候告诉你吧。” “明天去吗?” “不去!” 袁咏意懊恼,“那后天呢?” 齐王冷道:“后天不是回门吗?” “大后天呢?”袁咏意再追问。 齐王冷冷地拂袖而去,“你别咄咄相逼,吃相难看。” 袁咏意一怔,吃相难看?她饿啊! 饿还得顾什么吃相? 她是将军府出来的女儿,她祖父是武夫,她爹是莽夫,不兴讲究这个。 袁咏意继续吃。 陪嫁的丫鬟明月清风进来,泪眼模糊,悲声对袁咏意道:“小姐,您真是命苦,今晚是您新婚之夜,王爷竟也没在您房中过夜。” 袁咏意翻翻白眼,“他不在这里过夜我就命苦了?这什么道理?他死了我才命苦……也不是,他死了我还能改嫁。” 若不是楚王妃说嫁给齐王做侧妃好,她才看不上齐王那文弱书生呢,一看就知道手无缚鸡之力,怕是连行房的力气都没有的。 不过,楚王妃说好,那就一定是好的。 过了几日,元卿凌身子好转,按照规矩,也得入宫请安了。 天气渐冷,入宫请安得早起,宇文皓本来不太同意的,毕竟她现在不去请安,也没有人说什么。 不过,元卿凌想见太上皇,确实总是留在府中很无聊,哪里都去不得,如今怀王情 况稳定,一给就是十天的药,所以不必常去。 喜嬷嬷和绿芽徐一陪同入宫去。 今日,除了亲王妃入宫请安,还有诰命命妇获召入宫。 元卿凌鲜少理会宫中的事情,所以不知道宫里还在酝酿着什么大计划,但是看到清一色的妙龄姑娘,她心头就一阵惊跳。 在太后寝殿外等的时候,看到褚明翠带着袁咏意和褚明阳进来。 褚明翠是一袭红色锦缎衣裳,有些老套,中规中矩,但是,元卿凌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应该是亲王妃的朝服。 褚明身穿如意纹百褶裙,脖子上挂了一串殷红的珊瑚项链,粒粒红灿如火,璀璨夺目。 一如她的容颜,艳若桃李。 至于袁咏意则穿得有些跳脱,黄配绿,绾着单螺髻,插着响铃簪子,这打扮得有些不像成亲的女子,倒像是还待字闺中的少女。 她一看到元卿凌,就眼睛绽放光芒,飞快地上前,拘谨又热烈地看着元卿凌,“楚王妃姐姐,您也在啊。” 元卿凌微微笑,看着那张圆脸,自从出了小兰的事情之后,她最近对可爱的圆脸有些排斥,所以,她回应就有些冷淡,“是的,袁侧妃早。” 但是,袁咏意一点都不生分,笑盈盈地道:“楚王妃姐姐早。” 姐前姐后三分险,元卿凌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褚明阳冷冷地道:“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也不知道羞耻,人家看得上你吗?人家如今可是皇家的心肝宠,眼睛都长在额头上的。” 元卿凌不答话,褚明阳牙尖嘴利,她自问不是对手,最好是不回应。 至于袁咏意受不受委屈,她还真干涉不了,这小丫头也不是褚明阳的对手。 不过,袁咏意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元卿凌整个震惊了。 “闭嘴,你这个猴子屁股,羞耻两个字你也配说吗?嘴巴怎么那么臭?你是早上起来不漱口还是不擦屁股?” 惊呆的不止元卿凌,还有褚明翠和褚明阳。 褚明阳脑袋有片刻的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伸出手指几乎戳到了袁咏意的鼻子,“你……你放肆!” 从来没人敢这样跟她说话,她是褚家嫡出的二小姐,谁敢对她无礼? “缩开你的手指,否则我当场给你掰断了。”袁咏意瞪着眼睛,像露出獠牙的狼,凶狠而恶劣。 不过,她回头对着元卿凌的时候,却是温和而讨好的,“楚王妃姐姐,别管这些烂臭嘴狗,咱到一边说话去好吗?” “袁咏意,你好大的胆子,太后殿前,你也敢这般放肆?”褚明阳丢了颜面,哪里甘心? 袁咏意一个回头,箭步上前,一手提起褚明阳的领子, 威胁道:“你再得吧得的,我就把你的衣裳全部脱光丢到城外让人观赏,你信不信?” 任褚明阳再深沉和牙尖嘴利,对着动手党的袁咏意,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恼羞成怒瞪着她。 褚明翠上前,冷声道:“侧妃不得无礼。” 袁咏意放开褚明阳,看了褚明翠一眼,“你别对我摆王妃的架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来昨天齐王哥哥说要带我去楚王府的,你故意装病坏我的好事,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扒光了丢到城门去。” 殿外,已经有陆续的命妇和亲王妃等候了,嫔妃娘娘们还没到,一般她们都会稍稍迟一点的。 这么多人,听着袁侧妃出言不逊,目中无人嚣张跋扈,都为之震惊,但是,谁都没敢上前阻拦半句,袁家所有的人都是破落户,无赖,招惹不得。 褚明阳见对付不了袁咏意,又见袁咏意一味巴结元卿凌,便上前对元卿凌福身道:“拜见楚王妃。” 元卿凌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忽地见褚明阳过来福身,这黄鼠狼给鸡拜年哪里有安好心的? “二姑娘不必多礼。”她扬起了假笑虚伪的脸道。 褚明阳看着她,阴沉一笑,一字一句地道:“礼数不能少,以后我进门之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元卿凌虚伪的笑容顿时僵硬在嘴边。 第215章 喝的到底是什么 自从那天两人在穆如公公面前做了一场戏之后,一直都没有旨意下来提及娶侧妃这件事情。 元卿凌庆幸这件事情是过去了,没想到,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就算皇上不打算下旨,可褚明阳话都放出去了,如果不成事,丢的就是褚家的颜面。 褚家会愿意丢这个脸吗? 袁咏意一脸悔恨地看着褚明阳,原来楚王也要娶侧妃吗?早知道自己就先看看了,嫁给楚王多好啊,那样她就是楚王妃姐姐的妹妹了。 喜嬷嬷心头窝住一口气,扶着元卿凌,怕她因褚明阳的话而做出一些失态的举动来。 褚明阳阴毒冷狠地看着元卿凌,等待着她的回答。 元卿凌看着她,笃定地道:“我和你,绝对不可能是姐妹。” 既然褚明阳懂得放话,她也懂得。 话大家都撂在这里了,你有褚首辅,我有太上皇,咱死磕就是。 褚明阳冷笑,“只怕缘分这个东西,还真由不得人。” “缘分个屁!”袁咏意听出来了,楚王妃姐姐可没打算要她,当下就仗义出头,“你要当楚王侧妃,还真的要由人决定,楚王妃姐姐说不许,那你就进不了,你脱光了去引楚王也不成,楚王看不上你这个烂胚子。” 褚明阳冷冷转身,一副不屑与袁咏意说话的样子。 褚明翠完全帮不上 忙,或许也没打算帮忙,只是冷冷地袖手旁观。 袁咏意看着元卿凌,懊恼地道:“楚王妃姐姐,我说话是不是太粗鄙了。” 元卿凌看着她,慢慢地点头,“是的,但是……深得我心。” 那张圆脸,顿时灿烂成一朵花,明艳照人。 一同进去给太后请安,太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元卿凌的身上。 仔细反复地问她吃喝如何,呕吐还有吗?还头晕吗?尿频尿急吗?楚王规矩吗? 直问到元卿凌尴尬无比,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贤妃和皇后也都在此,贤妃对元卿凌也头一次露出了温和的神色,叮嘱了她孕期要注意的事情。 从太后宫里出来之后,元卿凌带着喜嬷嬷和绿芽去了乾坤殿。 袁咏意不远不近地跟着。 绿芽小声地道:“王妃,袁侧妃一直跟着您。” 元卿凌也留意到了,回头看她,袁咏意马上躲进花丛里,片刻才把脑袋探出来,讪讪地看着元卿凌。 对于袁咏意的态度,元卿凌实在是很好奇。 她现在是相信宇文皓说的那句话,这姑娘一点都不简单。 她一直这个缠着自己,用看爱豆的眼光看她,但是谁知道有什么居心?她实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家崇拜。 她吩咐绿芽,“请袁妃过来。” 绿芽快步过去,躬身,“袁妃娘娘 ,王妃请您过去。” 袁咏意的眼底顿时绽放光芒,一路小跑过去,汪汪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有些无语,这画面让她想起每逢手里拿着肉骨头的时候,多宝就是这样过来看着她的。 “你跟着我做什么?”元卿凌问道。 袁咏意花痴地看着她,“我……我阿娘说要多谢王妃,问王妃什么时候得空,她想拜访王妃您。” “你阿娘为什么要多谢我?”元卿凌奇怪地问道。 “那天,”袁咏意有些激动,“您在城外,救了我阿娘啊,阿娘一直想跟您道谢来着。” 元卿凌愕然,“我什么时候救过你阿娘?” 她忽然想起,似乎是有一位夫人,那夫人是和梁夫人睿亲王妃陪同去的,那位夫人伤了手,她有为她止血。 “你阿娘是伤了手的那位?”元卿凌问道。 “对,对!”袁咏意见她想起来了,更加激动,巴巴地看着她,“王妃姐姐,您能见见我娘吗?” 元卿凌微笑道:“好啊,那改日请您带夫人来,我在府中招待。” “太好了,太好了!”袁咏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元卿凌再一次无语。 如果说,这位袁咏意不是真的那么简单,就一定是很复杂。 这个时势,每个人都带着面具做人,她还是小心为妙,这位袁夫人来一次就好,以后还 是得敬而远之。 袁咏意活蹦乱跳地走了,刚好齐王也入宫去跟太上皇问安,与袁咏意迎面遇上,袁咏意一蹦三跳,直接抱着他就“吧嗒”地亲了一口,绯红圆脸绽开如花朵一般明艳娇媚,弯腰可掬地道:“谢谢,谢谢王爷,一定是你在楚王妃姐姐面前为我说好话。” 说完,又活蹦乱跳地去了。 齐王如遭电击。 怔怔地站在原地,脚都不能动。 “大胆!”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回头怒骂了一声,袁咏意却早就像欢快的鸟儿一样跑开了。 元卿凌和喜嬷嬷绿芽也看到了这一幕。 绿芽诧异地道:“齐王的脸好红啊。” 元卿凌看着齐王那张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的红脸,真的很红,像熟透的烂番茄。 他嘴里骂骂咧咧的,但是眼底却难掩慌乱和迷惑。 元卿凌转身而去。 进了乾坤殿,元卿凌可不必通报,直接进去。 太上皇躺在贵妃榻上,耳朵上挂着听筒,闭上眼睛听着,常公公跪在他的身边,伸手压住胸口的听诊器。 “嗯,老常啊,你这心不太好啊,跳得忒快。” 元卿凌扑哧一声笑了。 太上皇睁开眼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放肆!” 元卿凌连忙福身行礼,“孙媳妇参见皇祖父。” “滚进来!”太上皇收了听筒,脸 色有些难堪,这难得有心情娱乐一下,还被撞破了。 元卿凌进去坐下,看着他恼羞成怒的脸,哄道:“方才您做得十分专业,这心跳过快,肯定是有毛病的,您给诊断出来了,看来我得给常公公开点药了。” 常公公笑着告饶,“王妃您可别,老奴身子好着呢,不用吃药。” 太上皇看着她,“吃了吗?” “早上起来的时候喝了点粥,不过也饿了。”元卿凌看了看,“有吃的么?” “能吃得下了吗?还吐吗?”太上皇问道。 元卿凌回答说:“吃得下,吐也没怎么吐了,不过偶尔还有点反胃,对了,常公公,您现在能给我说一下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吗?” 常公公微笑着站起来,“现在可以了,王妃若想看,请跟奴才来。” 元卿凌跟着他走出去,到了后院里,便见后院里种着一株火红色的蔓藤。 这蔓藤很粗壮,其实底色是黑色的,只是表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点点,第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恶心无比,元卿凌吓了一跳,“毒蛇?” “不是蛇,这是灵蛇草,是用于反胃恶阻的,只是性寒,不可多用,这灵蛇草长相丑陋,是以之前不不曾告知王妃。” 元卿凌觉得,如果她看过这灵蛇草的本来面目,只怕真会恶心的马上吐出来。 第216章 被气了 不过,元卿凌却好奇,太上皇哪里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灵蛇草,她听都没听说过。 她发现这后院里除了这灵蛇草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奇形怪状的植物。 她慢慢地看,走到一朵鲜艳的花朵面前,她伸出手想碰一下,喜嬷嬷急忙道:“不能碰。” 元卿凌一怔,回头看着喜嬷嬷,“怎么了?” “这是食人花。”喜嬷嬷白着脸道。 元卿凌虽然没见过食人花的真实面目,但是从图书和电视上看到过食人花,哪里是这模样的? 这朵花,看着像玫瑰,但是没有玫瑰那么繁复的花瓣,只是分了六瓣,形成一个简单的旋涡,里头有几根黄色的花蕊。 喜嬷嬷见她不信,便从地上捡了一条小树枝,碰触花蕊,只见六瓣花瓣迅速夹拢,听得“叽喳”一声,小树枝断裂的声音传出,等花瓣再打开的时候,那小树枝被折断的那一小节,已经碎裂成渣渣了。 “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元卿凌吃惊地问道。 莫说没见过,真是连听都没听过啊。 “逍遥公送的。”喜嬷嬷道。 已经不止十次听到逍遥公三个字了。 看来,她真要拜访拜访这位逍遥公啊。 离开乾坤殿的时候,也恰巧遇到了 褚明翠褚明阳姐妹。 袁咏意没有和她们在一起,姐妹二人看着应该是从皇后宫中转出。 不过,元卿凌打算视而不见,径直走过。 褚明翠叫住了元卿凌,“楚王妃稍等一下。” 元卿凌回头看着她,“齐王妃有事?” 褚明翠走了上来,带着歉意道:“我二妹素来心直口快,但是她没有恶意的,请楚王妃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不会!”褚明阳不会是没有恶意,她是充满了恶意的。 褚明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难得楚王妃大量,不跟她计较,想必,你们日后也会相处愉快的。” 又来了,元卿凌扬起眉毛,这一次没打算回避了,“我没同意让她进门,这事你知道的吧?” 褚明翠一怔,“你没同意?可这事在办着了啊,皓哥哥也知道的。” 元卿凌道:“你皓哥哥不知道。” 褚明翠显得很惊讶,回头看了看褚明阳,很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褚明阳冷冷一笑,“一个心胸如此狭窄的人,也配当王妃?” 元卿凌看着褚明阳,“我记得我没有得罪过你。” 这女人为什么死咬她不放?别跟她说什么和褚明翠姐妹情深,为姐姐出气,这位褚明阳凉薄得很,她不会。 褚明阳上前一 步,稍稍抬头睥睨着元卿凌,冷冷地道:“你是没得罪我,但是我看不惯你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你出身低贱,凭着肮脏的手段获取了今日的荣华富贵,却装得比任何人都清高,还以此来迷惑楚王和你恩爱情深,呸,我看到就想吐,我偏就不能叫你如意,我要撕开你的脸皮,叫人看到你下贱不知羞耻的内心。” 元卿凌的胸口一阵起伏,她自然知道褚明阳在故意激怒自己,让她动气伤身,而她堂堂医药博士,也着实不该跟一个小学都没读过的毒舌少女计较。 但是,她压不住这口气。 她抓住喜嬷嬷的手,免得自己一下子激怒气晕倒地,杏眼瞪着褚明阳,冷道:“我不管你是真要嫁进楚王府还只是想激怒我,可我把话撂在这里,任何女人,想进楚王府的大门,想靠近宇文皓,都得问过我,而我,半步不让。” 元卿凌说完,便觉得小腹一阵揪痛,她果然还是道行不够。 她转身,听得褚明阳出来扑哧的轻蔑笑声,“好一句半步不让,人死了,就自然会让。” 元卿凌猛地转身,想直接就一巴掌打过去。 喜嬷嬷一下子拦着在了她的身前,冷冷地道:“二小姐,说话不要太恶毒,小心风大 闪了舌头。” 褚明阳欲反唇相讥,被褚明翠拦住,褚明翠福身,“嬷嬷,请送楚王妃回去吧,今日之事,我定会登门致歉。” “不必了!”喜嬷嬷垂下眸子,冷冷地道。 元卿凌额头有细碎汗珠渗出,这么冷的天,她还冒了汗水,喜嬷嬷心里着实担心至极,恨不得当下就撕了褚明阳的嘴巴。 出到外头,徐一在等候,见喜嬷嬷要扶着王妃出来,不禁脸色一沉,“这是怎么了?” “别问,先上马车。”喜嬷嬷急道。 上了马车,元卿凌的脸色就有些白了,捂住肚子深喘了几口气。 “别紧张,慢慢呼吸,没事的,一会就到了。”喜嬷嬷安慰道。 元卿凌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碍,就是一时气急了,她调顺了呼吸,就感觉好多了。 马车疾驰回到了府中,嬷嬷扶着她下来,徐一飞奔去找御医,绿芽和嬷嬷一人搀扶一边,把元卿凌扶回了啸月阁。 元卿凌直懊恼,“她只是气我,我实在不上当的。” 喜嬷嬷眉目森冷,“任谁听了那些话都得生气。” 元卿凌躺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我刚才真是压不住火,若不是嬷嬷你拦着,我只怕就要打过去了。” 孕妇还就是个累赘,被人骂几句,就 各样不行了,跟个瓷娃娃似的。 喜嬷嬷知道,王妃已经准备动手了,但是,不管动手打到了谁,总归是伤了她自己。 喜嬷嬷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褚明阳就像一只恶心的苍蝇,专门盯着王妃。 像这样的逞嘴皮子功夫,王妃回骂不是,动手也不是,是真吃亏的。 想到这里,喜嬷嬷心里急窜起一股怒气来,她必须要想个法子,不然,这没完没了了。 御医赶到,诊了脉象,也是急怒攻心导致动了胎气,元卿凌调养多日,又被打回原形,继续躺在床上坐胎。 喜嬷嬷吩咐好其嬷嬷和绿芽看着王妃,自己回屋换了衣裳,便出门去了。 且说褚明阳见褚明翠拦着她,还要对喜嬷嬷说改日登门致歉,觉得她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冷冷地道:“你对一个奴才卑躬屈膝的样子实在让我恶心。” “喜嬷嬷是太上皇身边的人,得罪不得。”褚明翠淡淡地道,神色有些微愠,褚明阳最近是越发暴躁了,连她这个姐姐也没放在眼里。 “那又如何?不还是一个奴才吗?”褚明阳冷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祖父与她曾有交情。”褚明翠没好气地说,“我是为你好,你还这样说话,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第217章 去找褚首辅 褚明阳也回以淡淡的口气,“交情?呸,一个奴才罢了。” 褚明翠不喜她的语气,也就不再说了,姐妹二人出宫去,回了一趟娘家。 回到褚府,褚明阳便没搭理褚明翠,自己回了屋中。 褚明翠去看望祖母,首辅夫人自从上次一次“意外”失声之后,至今还没康复。 首辅夫人自然知道,在这府中,能对她下药的只有一个人。 她变得安分守己起来,夫妻快一辈子到头了,她太清楚他的狠辣了。 为了他所在乎的东西,他可以六亲不认。 她听着褚明翠说今日遇到喜嬷嬷的事情,她一阵心惊肉跳,对着褚明翠摇头,示意不可惹那个女人。 褚明翠轻声道:“孙女知道,只是明阳却没把她放在眼里。” 首辅夫人惨烈一笑,摇摇头。 傍晚,褚首辅回到府中,他习惯独自一人用饭,刚叫人在屋中摆下碗筷,便听得下人进来禀报,“老爷,有一位自称喜嬷嬷的人来了,说要见您。” 褚首辅抬起头,眼底有些发怔,“喜嬷嬷?” “回老爷的话,是的。”下人道。 褚首辅的失神也不过是片刻,马上就恢复了如常,“请她进来。” “是!”下人领命而去。 褚首辅看了看 身边伺候的老管事,“你说她来做什么?” 老管事躬身道:“老奴不敢揣测。” 褚首辅淡淡地道:“怕是为了楚王妃。” 老管事应了一声,也有些怔然。 下人领着喜嬷嬷进来,便躬身告退了。 褚首辅站起来,看着喜嬷嬷慢慢地跨过门槛进来。 “见过首辅大人!”喜嬷嬷福身行礼。 褚首辅轻声道:“不必多礼,坐!” 喜嬷嬷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您还没用饭?” “刚准备用了。”褚首辅邀请,“要不,一起?” 喜嬷嬷走过去,看着清淡的两菜一汤,再看他瘦削清癯的面容,道:“你该吃好一点。” “粗茶淡饭即可。”褚首辅说。 喜嬷嬷转过头,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说辞,但是,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管事上前,“喜儿姐姐,许久不见了。” “犁头,许久不见。”喜嬷嬷看着老管事,“还好?” “好,好,一切都好!”老管事笑着说,“只是,似乎没过多久,我们都老了。” 喜嬷嬷默然点头,是的,一眨眼,就都老了。 老管事躬身退了出去,屋中便只有褚首辅与喜嬷嬷两人。 褚首辅已经坐了下来,看着她,“坐下来说话吧。” 喜 嬷嬷摇头,把心头的思绪清空,看着他正色道:“上一次,你叫我对太上皇下药,我遵照你的意思办了,我欠你的,已经还清。” 褚首辅没有解释说这是褚明翠的意思,不是他的意思,他甚至是事后才得知。 他道:“你没有欠我什么。” 喜嬷嬷悲凉一笑,“不知道,欠也好,不欠也好,总归是两清了。” 褚首辅看着她,“你来就是为了我跟我说这一句吗?” 喜嬷嬷摇头,问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褚明阳嫁给楚王?” “这事确实是我的主意,我这样做,自有我的用意。”褚首辅道。 喜嬷嬷厉声道:“你有用意就可以违背其他人的意愿?楚王不愿意娶褚明阳为侧妃,楚王妃也不会同意,你何必强人所难?今日在宫里,你的孙女褚明阳对王妃出言不逊,激得王妃动了胎气,我知道你们褚家这些年如日中天,对谁都肆无忌惮,即便害得王妃落胎,顶多也只是落个责骂几句,可盛极必衰,今日褚家的张狂,会为你们褚家埋下大祸。” 若是其他人说最后这句话,褚首辅定会大怒。 但是是她说的,那就是苦口婆心的规劝,提示,警醒。 只是他也稍稍抗辩,道:“这些 年,我并未张狂跋扈,并未肆无忌惮,甚至年纪渐长,我越发内敛沉稳,我以为你都看在眼里。” 喜嬷嬷道:“可你的子孙不是,她们仗着你的威风权势,已经开始挑衅皇家规矩了,以前,我记得你母亲跟我说过一句话,如今同样奉还给你,底线永远不可越过,越过底线,便是万丈深渊。” 褚首辅看着她,“为什么要帮着楚王妃?这些年你从没登门找过我,我不认为,你只是当她主子看待,我想听一句真话。” 喜嬷嬷很坦白,“两个原因,第一个,她救了我的性命,我下药一事,太上皇知道了,是她救了我。第二个原因……” 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眼底便笼上了轻愁,看着他道:“楚王不愿意娶侧妃,想对王妃从一而终,我想成全这段感情,那是我此生无法得到的东西。” 褚首辅看着她,眸子的锐光渐渐消失,面容也萦绕了一份悲凉。 “所以,你说当年为了伺候太上皇,不愿意嫁给我只是推搪之词。”褚首辅道。 她不说话。 褚首辅笑了,眼底竟有几分眷恋,“褚明翠去找你,让你对太上皇下药,我虽震怒,但是,我心里其实窃喜,那一刻,我知道你愿意为 了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喜嬷嬷依旧是低眉不言,但是,心头却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又酸又痛。 “事到如今,你我都白发苍苍了,我只要一句真话,你当初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褚首辅看着她问道。 喜嬷嬷抬起头看他,他眼底的神情依旧是认真的,一如当年。 她不知道怎么说,斟酌良久,在他眸光的逼视下,她才缓缓地开口,“这样就很好,我在宫里过我的日子,你在宫外建功立业,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我们都可以善终,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褚首辅很失望,“你就连一个答案都不愿意给我吗?” 喜嬷嬷想起前事,也是千头万绪,“我所要的,以我的身份说出口已经是大罪,天下何人懂得?大概就只有楚王妃了,算了,我走了,希望你能还楚王妃他们一个安宁,让她好生安胎。” 喜嬷嬷说完,便转身走了。 褚首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真正的答案,他这一辈子只怕都不会知道了。 楚王妃懂得她?她若不说,谁都不会懂得,可如果她说,他就不懂了吗? 他怔忡良久,才慢慢地站起来,冷道:“来人,叫二小姐过来。” 第218章 定下褚侧妃名分 褚明阳听得祖父无端召见,便问了传话的下人,“方才王妃是不是去见过祖父?” 下人摇头,“回二小姐的话,没有的。” 褚明阳懂得为人来事,对祖父身边伺候的人早有打点,所以如果大姐没去找过祖父,那应该就没什么事。 或许,是为了和楚王的婚事。 如此,她便心安理得地出门。 只是,她进了院子大门,老管事就急忙上前,道:“二小姐,老爷让您先在外头跪着。” 褚明阳一怔,“跪着?为什么?” 老管事道:“这是老爷的意思,二小姐别问了,老爷正在震怒中,您还是先跪着吧!” 褚明阳素知祖父威仪,不敢不跪,只是跪着也不甘心,她问道:“管事,能否告知我,到底我做错了什么?” 管事轻叹,“喜嬷嬷来过,二小姐您何必惹楚王妃呢?” 褚明阳一听,立刻就从地上起来,道:“我要见祖父,我有话要说。” 管事为难地道:“二小姐,您还是先跪着吧。” “我要见祖父,我有话要申辩。”一个奴才的告状,祖父也要责罚她了?这还成体统吗? 一个茶杯从屋子里头砸了出来,碎裂一地,碎片溅在褚明阳的身上,把她吓得急忙退 后两步,噗通地就跪了下来。 老管事叹息道:“二小姐,还是跪着吧,老爷会见您的,您总有申辩的时候。” 褚明阳心头纵然不服,却也不敢再造次。 褚明阳的父亲母亲被传了过来,进了屋中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去的,褚大爷夫妇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只是微微叹气便走了。 又过得一炷香的功夫,见礼部侍郎竟然也来了,也在里头说了一会儿话,笑着离开。 褚明阳跪得膝盖发痛,稍稍地后坐了一下,心里盘算着到底是什么事。 褚明翠也进了院子,看到跪在地上的褚明阳,她轻蹙眉头,“我说过你,你偏不听。” 褚明阳实在不解,问道:“喜嬷嬷这个老奴今日来过,祖父就责罚我了,为什么祖父会那么重视她的话?” 褚明翠道:“二妹,你素来比我还聪明,应该明白有些事情说不得,我比你更憎恨元卿凌,但是,在喜嬷嬷面前,我也是尽量收敛,她惹不得。” 褚明阳冷冷地道:“惹不得?那我以后嫁给楚王为侧妃,还真得看她脸色不成吗?” 褚明翠看着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生出了一种痛快之感,“你不会嫁给楚王,祖父已经决定,把你嫁给纪 王为侧妃,方才祖父传了父亲母亲过来就是商议此事。” “纪王?”褚明阳跳了起来,尖声道:“我不同意!” 褚明翠压着她的肩膀,压低声音厉色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别激怒祖父,我不妨告诉你,祖母失声,就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结发夫妻也如此,你别以为你能多特殊,真惹恼了祖父,把你嫁给贩夫走卒,你也只能哭着上花轿。” 褚明阳摇头,脸色惨白,惊恐地看着褚明翠,“我不信,我不信……” 褚明翠压低声音道:“还记得那一次我回府,跟你说祖父要你嫁给楚王为侧妃的事情吗?你说你看出我的小心思,但是我何尝不是在揣测祖父的心思?齐王是祖父的外孙,祖父肯定会扶持他为太子,但是,齐王无用,你也看在眼里,祖父认为扶不起齐王,你觉得他会选择谁?” “谁?”褚明阳下意识地问。 “纪王!”褚明翠凄然一笑,“可笑的是我押错了宝,以为身为嫡子,只要祖父稍稍推他一把,他就能稳坐太子之位,可惜啊,他只是个窝囊废,如今纪王立功归朝,皇上亲赐了黄袍,看来是要重用了,纪王是长子,纪王妃又病重在床,你嫁过去 至少正妃之位不需要等太久。” 褚明阳慢慢地清醒了过来,“那楚王呢?祖父难道就没看好过楚王?” 褚明翠解释道:“楚王的母妃贤妃和太后都是苏家的,祖父与苏家斗了一辈子,你觉得祖父还有可能扶起楚王壮大苏家吗?” “所以,”褚明阳盯着她,“你当初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会帮着静候和元卿凌在公主府设计楚王?” 褚明翠道:“至少,我认为我这一步没有做错,如果我嫁给楚王,一旦纪王得势,他不可能容得下楚王。” “可我不解,祖父为什么不努力一把呢?为什么要去选择支持纪王二废弃齐王姐夫?”褚明阳虽然心思通透,但是对于这些事情,还是不如褚明翠看得明白。 褚明翠叹息,“纪王如日中天,胜券在握了,祖父锦上添花,其最终目的是要保着外孙齐王,有这份扶持恩义在,一旦纪王来日登上大宝,要杀尽顾忌之人,祖父还能为齐王说上两句话,这只是我的猜测,可从八九不离十了。” 褚明阳消化着这些信息,沉默了半响,道:“所以,如果我嫁给纪王为侧妃,最终有可能会成为皇后?” “机会很大!”褚明翠说。 褚明阳 便再无话,沉思着褚明翠说的话。 过了片刻,老管事出来传褚明阳进去。 褚明阳已经跪得双腿发麻,还是褚明翠搀扶着她才能走得进去。 她进了屋中,也直直跪下,“孙女知道错了,求祖父责罚。” 褚首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更是一派冷漠,“是谁跟你说,你会嫁给楚王为侧妃?” 褚明翠福身轻声道:“回祖父的话,是孙女告告知二妹的。” “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褚首辅盯着她,眸光冷锐,盯得褚明翠心头发寒。 褚明翠一怔,这事,不是祖父自己找父亲母亲商议了吗?母亲命人送信告知她的。 “这……是母亲说的,母亲说是祖父提过。”褚明翠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褚首辅冷笑了起来,“所以,你们觉得这事我提了一下,便一定可成?是什么养成了你们目空一切的性子?是谁教你们张狂跋扈目中无人?是谁告诉你,褚家可以凌驾于皇家意愿之上?又是谁给你们胆子,去惹楚王妃?” 褚明阳忍不住辩驳,“祖父,真不是孙女惹她,是她着实可恨。” 褚首辅盯着她,缓慢而冷残地道:“如果楚王妃的胎儿有任何的闪失,我要你拿命来赔!” 第219章 来赔罪 宇文皓得知今日元卿凌被褚明阳气得动了胎气,简直是动了惊天动地之怒。 天杀的,好不容易那天院判出来诊断了一下,说胎儿稳定,按照这个情况良好的发展下去,等胎儿满三月,王爷就不必再用五指姑娘了,可浅尝辄止之类的。 现在又动了胎气,这孕三月怕也是能看不能动了,作为一名血气方刚的青年,他恨不得马上纠合府中人马,把褚明阳揪出来五马分尸。 只是,不需要他去褚家找,便见汤阳疾步进来,道:“王爷,王妃,褚首辅带着褚家二小姐过来赔罪。” 宇文皓和元卿凌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敢置信。 这些年,褚家得罪的人不知凡几,没见他褚首辅登门致歉,今日竟然带着褚明阳过来赔罪?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宇文皓冷冷地道:“来得好,本王倒要看看,他褚首辅是否真能只手遮天,凌驾于皇家之上。” 元卿凌拉着他的手,担忧地道:“你别太冲动,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局面就这样,皇上可以得罪褚首辅,但是,亲王还不能,这真是尴尬的局面啊。 “放心,我不会跟褚明阳计较,她眼看 着是个短寿的人,将死之人,犯不着我出手。”宇文皓安抚道。 元卿凌看着他,认真地道:“不,褚首辅不用得罪,但是褚明阳得教训她一顿,我们挑软的柿子捏,褚首辅太老太硬,咱捏不动,捏个褚明阳,还是绰绰有余的。” “高见,高见!”宇文皓佩服。 宇文皓率人出去,褚首辅和褚明阳已经被迎入正厅里,褚明阳站着,褚首辅坐着正喝着茶。 见宇文皓来到,褚首辅站起来,态度谦逊而又不失首辅威严,拱手,“老臣见过王爷!” 所谓伸手不打老年人,宇文皓忍着这口怒气,回礼,“首辅大人不必多礼,请坐!” 褚首辅没入座,只等宇文皓坐下来之后,便沉肃一怒,“你还不跪下给王爷请罪?” 褚明阳心头窝了一口气,此番请罪,她本不愿意来的,但是奈何祖父强令下来,她只得遵从。 而她即将成为纪王侧妃,算起来是他宇文皓的嫂子,这一次不来请罪,之后便可不了了之。 她实在不明白,祖父为什么要这么忌惮楚王,而且,还这么在意元卿凌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应该除去才对。 “跪下!”褚首辅见她 犯倔不动,当下厉喝一声。 褚明阳听得这雷霆狂怒,心中一怵,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虽不情不愿,却也只得道:“小女今日在宫中出言无状,冲撞了王妃,还请王爷和王妃恕小女无知年幼之罪。” 宇文皓连看都没看她,对她的道歉也置若罔闻,只是对下人道:“来啊,给首辅大人换盏茶。” 褚明阳气得颤抖,这楚王是有心羞辱她的,她忍不住出声道:“王爷,此番小女冒犯,事出有因,还请王爷明察。” 褚首辅冷冷的眸锋扫过来,褚明阳心中虽知道会惹祖父不高兴,可眼下不能这么没了尊严,“王爷,是楚王妃出言侮辱姐姐在先,小女看不下去,这才仗义执言说了她两句,小女代姐姐出头虽是不对,但是,也情有可原。” 她知道是大姐先变心,不愿意嫁给楚王,可楚王是个糊涂蛋,他不知道,至今也还深爱大姐,如果他知道是元卿凌先冒犯了大姐,侮辱了大姐,这事指不定谁遭殃呢。 宇文皓正愁找不到办法处置她,听得她这样说,宇文皓当下愠怒,冷道:“来啊,请喜嬷嬷来。” 褚首辅本来已经打算怒斥褚明阳了,听 得宇文皓这句话,他把嘴巴闭上了,慢慢地喝着茶。 一会儿,喜嬷嬷进来了。 褚首辅抬头看着她,那清癯沉肃的面容竟是有了丝丝光彩,及不可见,他站起来点了点头,等喜嬷嬷见礼,他才慢慢地坐下。 见祖父如此礼待喜嬷嬷,褚明阳的脸都白透了。 宇文皓道:“喜嬷嬷,今日宫里纷争你也在场,你说说,楚王妃是如何出言侮辱了齐王妃?” 喜嬷嬷冷冷地看了褚明阳一眼,道:“在太后殿外等待的时候,二小姐便已经出言侮辱王妃,被袁侧妃教训了一顿才止住了话,后一同出宫的时候遇上齐王妃和二小姐,齐王妃替二小姐跟王妃道歉,妯娌二人客套了两句,并未有谁侮辱了谁,倒是二小姐却不知道回事,对着王妃大放厥词,说王妃以肮脏的手段得了王妃之位,用了下贱,低贱之类的话来辱骂王妃,期间,齐王妃与王妃并未有过任何一句交恶的话,自然,齐王妃也没有阻止二小姐侮辱王妃。” “你……你一个奴才……”褚明阳大怒,对喜嬷嬷她是恨之入骨,更不明白祖父为什么会听她的,“你竟敢胡言乱语诬陷本小姐?” 一只茶杯脱离了褚首辅的手,呈抛物线状飞向褚明阳的额头。 “匡璞”地一声,茶杯落地,茶水在落地之前,就已经倾泻在褚明阳的额头上了。 这杯茶,是楚王宇文皓方才命下人切换上来的,上号的龙井,用甘泉水煮沸冲泡,外头说,这种龙井一杯茶值三百文钱。 重点是煮沸了的。 宇文皓忍住喊“再来一杯”的冲动,看着褚明阳的身子软软地滑在地上,额头烫红一大片,茶杯砸过来的时候,还落了一抹殷红的血迹。 他口中淡淡地道:“首辅息怒,孩子不懂得,慢慢教就是了。” 他本以为褚首辅是做做样子的,殊不知宇文皓看过去,他眼底竟然是真的裹挟狂怒。 他一怔,这老狐狸戏忒好了? “来,送二小姐回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房门一步!”褚首辅夹着怒气下令。 跟随来的侍卫,当下就把褚明阳拖了下去,她身子半软,额头烫痛得她忍不住眼泪,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不明白祖父为什么要动此狂怒,想起大姐说祖母失声之事也是祖父做的,她心头顿时被一种恐惧擭取笼罩,哪里还敢声张,只装死叫人给带下去了。 第220章 头号情敌出现了 宇文皓看着褚首辅,这一次是真心地道:“首辅息怒,这事本王不追究了。” 毕竟都砸了一个洞,而且那么烫的水泼过去,那细嫩的皮肤肯定是得起红泡,起了泡,未来一两年疤痕都不能消退,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这个惩罚也算可以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褚首辅微微点头,“王爷见笑了。” 宇文皓道:“谁家没几个不肖子孙?”暗指褚家底下的人确实张狂。 褚首辅转头去问喜嬷嬷,“王妃情况如何?” 喜嬷嬷道:“御医诊治过了,这几日是得卧床休息的,但是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他扬了手,叫了一个侍女进来,侍女手里捧着一个锦盒,他示意侍女把锦盒放在桌子上,道:“这里有一颗药,是专为生产妇人用的,请嬷嬷替王妃请收下,有备无患。” 喜嬷嬷走过去,打开了盒子,只见里头有个玳瑁盒子,打开之后,顿时觉得清香满屋,喜嬷嬷怔了怔,“保胎无忧丸?” “是什么?”宇文皓也嗅到了药香味,问道。 喜嬷嬷解释道:“这是大周龙太后的保胎良方,出自傅青方的十三太保,龙太后改良过,未足月胎动者,一服即安 ,产时艰难者,一服即下。” 她看着褚首辅,眸色复杂,“这药极为难寻。” 褚首辅道:“当日皇后怀孕时,正好我到大周去,太后听说皇后有孕,特送了我几颗,如今仅余一颗,悉数送给王妃,希望世子平安出生。” 宇文皓不知道真假,看嬷嬷一脸感动的样子,按说这是良药了。 先不说给不给元卿凌服用,这份心意还是得谢过的。 他站起来拱手,“本王谢过首辅。” 褚首辅看着他,道:“略表心意。” 褚首辅站起来,看着喜嬷嬷,“老夫先告辞,嬷嬷能否相送?” 喜嬷嬷放下盒子,垂下了头,“是,大人请。” 褚首辅对宇文皓拱了一下手,双手很自然地背在了后头,走了出去。 喜嬷嬷跟随相送,两人似乎说了一些话,宇文皓听不清楚,但是,喜嬷嬷却笑了。 等喜嬷嬷回来,宇文皓问道:“这药嬷嬷能肯定是大周龙太后所炼制的保胎什么无忧药?” 嬷嬷微笑道:“错不了,当日皇后生齐王的时候难产,太上皇当时命我到产房里帮忙,我便亲眼看到过这药,还是我研开了喂皇后服下的,这药的味道我一闻就记得了。” 宇文皓闻了一下 ,只觉得这颗药清香无比,清香之中,夹着药香的味道,叫人一闻就心旷神怡,烦闷尽散。 “这药是褚首辅给的,还是先不要给王妃服下。”宇文皓对褚首辅的人品有所保留。 喜嬷嬷道:“王爷,王妃如今动了胎气,服用无忧丸是最好的,一丸便可保胎儿稳固。” 宇文皓没有喜嬷嬷这么有信心,道:“先不服,放着吧,同时,你对外说说,说褚首辅给王妃送了安胎药。” 喜嬷嬷道:“好,知道了。” 宇文皓拿起一粒无忧丸,放在鼻子下方闻了一下,精神爽利啊。 他传了汤阳进来,道:“你见识广博,你来看看着是不是大周龙太后产的无忧丸?” 汤阳接过来看,又细细地闻了一下,摇摇头道:“卑职着实不知,卑职只听过无忧丸,却无缘见过。” 宇文皓想了一下,道:“请院判大人和曹御医。” 院判大人和曹御医一同来到,听得说是无忧丸,连忙仔细分辨。 院判取了一碗热水,用刀子刮了点儿,用水调和,慢慢地饮了一小口,递给曹御医,曹御医也饮了一小口,慢慢地分辨口中药的味道。 然后,两人一同点头,异口同声地道:“是无忧丸 。” 宇文皓松了一口气,嬷嬷也松了一口气。 “王爷,这药可马上给王妃服下一颗。”院判道。 宇文皓精神一振,道:“好,劳烦院判给王妃调服。” 元卿凌听得说是褚首辅送来的药,有些排斥,但是院判,曹御医还有喜嬷嬷都极力推荐,她便同意服下。 宇文皓很紧张地守着她,隔一会儿便问她感觉如何。 元卿凌其实服下的时候,就觉得胸口闷浊之气尽散,如今服药也不过一盏茶功夫,除了这个,还真没其他的反应。 “精神了点儿,心头没那么翳闷。”元卿凌道。 宇文皓连忙叫御医过来诊脉。 御医笑道:“王爷,您以为这药是灵丹妙药吗?便是灵丹妙药,也没有马上见效的,只是这药确实有用,若有机会还得多讨一颗,留着生产备用。” 宇文皓问道:“这药只有大周的龙太后有是吗?” “是的,并未大批量地炼制,十三太保丸倒是有,不过肯定就不如龙太后这一颗无忧丸了。”曹御医道。 宇文皓想了想,道:“汤阳,给我准备文房四宝,本王去信问问靖廷,看能否为我讨得两三颗。” 元卿凌问道:“靖廷是谁?” 宇文皓道:“大 周的大将军王陈靖廷,早些年我去过大周,与他一见如故,之后便书信往来,结为莫逆。” “哦!”见过一次面的网友,“他会帮你吗?” “莫逆之交,便等同生死之交。”宇文皓笃定地道,“他绝对会帮,只要他能拿到,就断没有不帮之理。” 元卿凌看着他,觉得他可能一厢情愿,见过一次面,写过几封信,就是莫逆之交生死之交了? 幼稚! 不过,宇文皓兴冲冲地去写信,写完之后,盖下自己的印鉴,元卿凌让他拿过来看看写的什么。 他递过来,元卿凌看了,顿时膛目结舌。 心头警钟大作。 这位陈靖廷,才是她的头号情敌啊。 信中用词极为亲昵,翻译白话文大概的意思就是,什么吾友靖廷,自打那秋天分别之后,思念至极,恨不得生了翅膀,飞到大周与他一同策马奔腾,底下,是说了一大堆煽情的话,都是回忆和对未来见面的美好期盼,唯有末了最后一句,才略略提到请为我向贵国太后讨几粒无忧丸,你弟妹怀孕了。 看到署名,元卿凌差点一口老血狂吐而出,挚爱之友小五。 挚友就挚友,什么是挚爱之友?还小五?他分明都老五了。 第221章 袁家到访 宇文皓喜滋滋地道:“写得怎么样?” 元卿凌看着他,“你们往日书信往来那些保存下来了吗?” “都有啊。” “给我看看。”元卿凌道。 宇文皓便着汤阳去取,当看到对方的回信与他的不相伯仲时,才觉得他或许不是一厢情愿。 他们两人是真心相爱的。 “这位大将军王,娶亲了吗?”元卿凌问道。 “娶了。” “生了吗?” “还没,才娶没多久。” 元卿凌放下书信,“他夫人知道你们的奸情吗?” 宇文皓瞪大眼睛,“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知己!” 元卿凌笑了,“你们是真爱。” 从两人的书信看,这个靖廷大将军王应该能为他鼓捣到一两粒无忧丸来。 吃药一两天之后,御医前来诊断,说元卿凌胎儿稳了。 宇文皓一把拉着御医出门口,严肃地道:“稳了是什么意思?” 曹御医眨巴眼睛,“稳了,就是稳了啊。” “那是否意味着可以适当地运动?例如出去散散步,例如出去遛个弯?”宇文皓衡量着运动的尺度,他想要的运动其实就是遛弯耗费的力气。 曹御医笑了,“王爷稍安勿躁,再等一个月再来问臣这个问题。” 宇文皓冷冷地拂袖进去。 元卿 凌胎儿稳定,前方传来捷报,说褚明阳的亲事定下来了,嫁给纪王为侧妃。 这个消息元卿凌得知的时候,还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纪王?这真是峰回路转,迂回曲折啊!” 宇文皓不关心,淡淡地道:“爱嫁给谁嫁给谁。” “但是,那位侧妃才去了没多久,就迎娶侧妃入门,这合适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道:“这有什么的?随便寻个借口就好,例如,为纪王妃冲喜啊。” 元卿凌想起那位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褚明阳,“喜新娘子,只怕会把她气坏了。” “最好是打成一团,也省得总是来找我们的麻烦。”宇文皓对这些内院妇人的争斗实在是深恶痛绝,总是提心吊胆着那天会来算计元卿凌一把。 元卿凌深以为然。 过了两日,袁侧妃派人送来帖子,说要带母亲登门拜访。 元卿凌想起之前答应过的,便命人回了帖子,说明日在府中恭候袁夫人和侧妃大驾。 宇文皓听得说袁夫人和袁侧妃来访,道:“倒是可以结交一下,有个人解解闷。” 元卿凌听得他对袁咏意赞赏度这么高,不禁嗤笑道:“当初这位侧妃可是想着要嫁给你的。” ‘不可能!’宇文皓一口否定, “别人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意丫头绝不可能会想要嫁给我。” 元卿凌眉开眼笑,“真这么肯定啊?” 宇文皓道:“她见了我,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莫说嫁给我,就算是街头见了我,都得马上躲起来的,不过,这一次是和她母亲一同来,若是她自己,是断不敢来的。” 元卿凌觉得心理阴影这个东西,还真的可以影响一个很乐观的人。 为宇文皓的恶作剧感觉到羞耻。 喜嬷嬷听得说明日有客人来,想着宫里每天赐下来的肉也够有余了,便叫人在买点其他,多做几个菜,也免得失礼了。 翌日一早,元卿凌就打扮整齐,估摸着袁夫人和袁侧妃应该是差不多也得中午时候才来,便叫人准备早点自己先吃了。 这早点才刚吃完,就听得下人前来禀报,“王妃,袁侧妃带着袁大将军府的人前来拜访。” 元卿凌一怔,“这么早?那赶紧请到偏厅去,我出去偏厅。” 正厅比较刻板严肃,所以一般是宇文皓接见人的时候才用正厅,她接见女眷,多半是在偏厅,偏厅的布置柔和很多。 下人为难地道:“偏厅只怕是坐不下。” 元卿凌吓了一跳,“坐不下?来了多少人?” 下人道:“这 目测应该是二十三十个,或者是三四十个?也或许更多。” 元卿凌啊了一声,目瞪口呆。 袁侧妃不是说带袁夫人过来吗?这好几十口人是什么意思?该不是阖府统请吧? 喜嬷嬷连忙吩咐下去,“叫厨房马上出去买菜,多买点肉,哎,我写个清单吧。” 元卿凌带着钱嬷嬷和绿芽绮罗出去应酬。 这刚上了回廊,就听得正厅处传来几声笑声,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吵杂的声音。 她暗自诧异,这几十口人,聚在一块,竟还能不说话的?这就是一人一句,都能把房顶给掀翻了啊,竟这么寂静呢。 “楚王妃姐姐!”一道身影从屋中跳出,翩然而来,一手挽住了元卿凌的手臂,娇容透红,长睫毛微卷,露出一双澄明的大眼睛看着元卿凌,说不出的欣喜。 元卿凌每一次见她,总觉得她就像一颗大苹果,挂在枝头上,有露珠凝在上头的大红苹果,清新,娇艳,饱满多汁,叫人恨不得朝她的脸颊深深地咬上一口。 元卿凌含笑道:“这么早就来了?” “是啊,祖母说要拜访人家,就得早点去,不可打扰太久,毕竟王府也安排不了这么多人住下来。” 元卿凌嘴角抽动,住下来? 所以, 今天是打算耗一整天了吗? 不过,她忽然回神来,“你祖母也来了?” “来了,就在里头。”袁咏意道。 元卿凌连忙加快脚步,这可不能叫老人家等的。 她转进大门,便见屋中一群人有站着有坐着的,客座两排都坐满了,主座两位没有人坐,空出来等元卿凌。 左边第一位客座上,坐着一位银发老太太,她身穿一袭团青色绣蝙蝠图案绸缎衣裳,银发梳了一个贴服的发髻,圆脸,皱纹不多,容光焕发,笑容可掬,正看着元卿凌然后马上站了起来。 元卿凌在她福身之前,就快步过去扶着她,“哎呀,老人家,您快别多礼,请上座!” 说着,就扶着袁老夫人到主座上的左侧位置。 袁老夫人笑着道:“可不敢当的,王妃,您请坐!” 元卿凌非得牵着她的手一同坐主座,道:“您若不坐,晚辈也不敢坐。” 老夫人哪里能叫元卿凌这个孕妇站着,也就不推让了,和元卿凌一同坐下来。 她刚坐下来,便见满屋的人齐刷刷地站起来,对着她躬身行礼,“参见王妃!” 元卿凌马上站起来回礼,“诸位夫人,诸位姑娘们,快快请坐,不必多礼。” 这一眼看过去,还真的有三四十人的。 第222章 求王妃收留 有一位夫人站了起来,对元卿凌福身,“妾身要谢过王妃救命之恩。” 元卿凌认得她,就是那天在粥棚里的那位夫人,伤了手,她给包扎过的。 她含笑道:“夫人,您这救命之恩实在是谈不上,您的手没事了吧?” “回王妃的话,没事了。”袁夫人有些激动,声音很大,像回答问题的学生。 接下来,是大家伙出来自我介绍。 一大群人,一通介绍下来,元卿凌只是微笑着点头,笑得脸皮都僵硬了。 但是,她也实在记不住几个,反正都是一大堆的袁夫人再一大堆的袁姑娘,要不,就是表小姐表姨妈之类的。 元卿凌发现她们一个个中气十足,走出来的时候脚步铿锵有力,竟似乎每个人都懂得武功。 她不禁偷偷地问身边的钱嬷嬷,“袁家女眷都习武?” “个个都是高手!”钱嬷嬷小声道。 元卿凌肃然起敬。 她看着那几个小姑娘,最小的应该是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她们和袁咏意长得很像,都是圆脸可爱的。 自我介绍之后,便是上礼物。 每个人都给元卿凌准备了礼物。 元卿凌咋舌。 看着正厅中间放着的一大堆武器,长剑,匕首,弓箭,大刀,斧头,暗器盒子…… “这把剑是老身命人从 西域打造的,纯钢制造,削铁如泥,吹发可断,王妃不妨耍上两招!”老夫人献宝般道。 “祖母,王妃怀有身孕,不可动手。”袁咏意提醒。 老夫人噢了一声,歉意地道:“老身失礼了。” 元卿凌摆摆手,笑得有够勉强的,“确实不方便,下次,下次我在耍。” “我来!”袁家小妹上前,就是那位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手拿了剑,剑出鞘后往眉目里一横,对着元卿凌羞赧一笑,便见她疾步退后三丈,到了门口,脚下一蹬,冲天而起,长剑一伸,手腕也不知道是怎么动的,反正元卿凌就看到一道寒芒接着一道寒芒在空中闪出,剑光如花朵般绽放,小姑娘轻身飞下,长剑往正厅中的屏风削去,只听得“轰隆”一声,屏风分开两边,倒地身亡。 袁小妹收势下地,宝剑入鞘,垂手而立,脸上含着微微笑,而头发纹丝不动。 其嬷嬷心碎了一地,王爷最爱的黑檀木雕花屏风啊,天哪! “试试我的流星锤!”又一位小姑娘飞身而出,取了地上的流星锤,链子一收一放之间,只听得呼呼生风,如雷霆之怒,如万钧之势,一时间,只见那颗流星锤东一下,西一下,好几次元卿凌以为是冲着她来的,却也只是虚晃一下,迅速收 回。 其嬷嬷看着地上东一个洞,西一个洞的,不知道修好要多少钱呢? “还有我!”一名十三岁四岁的姑娘冲出,挑了长弓,飞身就出了门外,片刻不见踪影。 元卿凌正好奇之际,却听得有什么东西“嗖嗖”划破空气而来,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头皮上一凉,似乎有风迅速掠过,然后,头发散乱,她骇然地伸手一摸,簪子不见了,仓皇转头去看,却见长箭钉入了后头墙壁上,她的簪子也在墙上钉着。 元卿凌身体僵硬地拍掌,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颜色,只是踉跄着站起来,努力得体地对袁老夫人道:“老夫人,请恕我失陪一下,我要去小解。” 袁老夫人含笑道:“王妃请自便,确实,有孕妇人是得总去解手的。” 元卿凌看着绿芽和绮罗,“你们二人扶我去一下,我腿有些软……不,有些麻,坐久了血气不运行。” 绿芽和绮罗颤巍巍地上前扶着元卿凌出去,元卿凌得体的脚步在出了门口之后迅速贴着墙壁,扶着胸口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差点以为那箭要飞在自己的头上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宇文皓说褚明翠斗不过袁咏意,谁都斗不过啊。 齐王你惨了,你敢欺负袁 咏意的话,你小命难保啊。 元卿凌解手回来,发髻已经梳好,方才放箭的那位袁妹妹拿着簪子前来送还,“王妃,您的簪子。” 元卿凌微笑看着她,“送给你。” 袁妹妹啊了一声,激动地道:“真的?” “是的,喜欢吗?”元卿凌问道,她不能再留着这簪子,会做噩梦的,她的脑袋差点就跟着簪子飞了。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袁妹妹把簪子捧在胸口,竟是一副要哭的表情。 元卿凌越发不解了,这群都是女中英雌,为什么会对她一个破落王妃这般看重?甚至举家来探望呢? 其看着一堆兵器,练武之人是很看重武器的,她们都是给她送最好的东西。 袁老夫人端正了神色,看着元卿凌道:“王妃,老身有个不情之请。” “老英雄……老夫人您说。”元卿凌收敛神色,问道。 袁老夫人看着放箭袁妹妹,叹息一声道:“我袁家一门都是莽夫,粗汉,实在是不懂得如何教育这些姑娘,她们一个个看着长得还好,可性子粗鲁,无礼,放肆,老身想着她们的婚事,是日夜难安啊,意丫头是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竟然能在十六岁的时候嫁出去,可她底下的这些妹妹,若没个十八二十,只怕也是没人要的。 ” 元卿凌听得这话,问道:“您是想让我替哪位姑娘寻门亲事是吗?” 老夫人笑着摇头,“非也,非也……”她抬头看了一下袁夫人,眼底有询问之意,咬文嚼字是不是这样的?她有说错吗? 袁夫人给自己婆婆一个鼓励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袁老夫人满意地继续道:“王妃身为女子,竟然身负医术,实在让我等佩服不已,不知道王妃可愿意把阿四留在身边,让她跟您学点东西呢?哪怕是认字也行。” 元卿凌膛目结舌,“她们不认字吗?” “认是认的,就是不大会写。”袁老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十分汗颜羞涩的,她也是。 “那何不请个老师?”元卿凌道。 “请过,请过的……”袁老夫人顿了顿,一脸的茫然,“这个请是请了百来个老师,只是,他们都呆不久,银钱也没少短缺他们的,实在是费解!” 袁咏意道:“他们是教不了,不是断了手就是断了脚的。” “闭嘴,就你事儿多!”老夫人怒斥袁咏意,竟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感觉。 袁咏意被祖母呵斥了一顿,不甘心地退回去,嘀咕道:“还不许说,又不是我打的,大部分是祖母您打的。” 元卿凌觉得头皮很麻,像有上亿蚂蚁在发间穿梭爬行。 第223章 收个小妹 方才放箭的那位袁四妹单膝跪地,“求王妃收我在身边,阿四一定听王妃教导,还能保护王妃。” 元卿凌心动了。 虽然现在宇文皓安排了徐一跟着她,但是徐一到底是男子,有些地方她能去,他去不了,例如女眷的聚会,他就只能在外头候着。 可阿四不一样,阿四可以带着出入。 但是,阿四是袁家的姑娘,以什么名目留在王府?外头的人不说说三道四吗? 喜嬷嬷微笑道:“王妃,您孕中多思,实在需要开朗的姑娘在身边陪伴,您若是实在喜欢阿四姑娘,就留在府中陪您几个月如何?” 听得嬷嬷发生,元卿凌便知道嬷嬷是属意此事的,便含笑对阿四道:“既然这样,你就留在我身边,偶尔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阿四激动地道:“是,多谢王妃!” 阿四收获了一众姐妹欣羡的眸光,她趾高气昂地退到一边去。 袁咏意好懊恼,早知道她就先不嫁人了。 大家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因着你一言我一句的,时光过得也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 元卿凌本以为这一场拜访会挺难熬的,但是,听她们说着这时代的趣事,竟觉得生动无比 ,幽默无比。 最后说得她都很羡慕她们了,这一群人在一起,没有太多尊卑礼教束缚,还真是很开心恣意。 她们给元卿凌一个感觉,仿佛回到了现代的家里,在现代过年的时候,几个家庭聚在一块,也是十分乐呵热闹。 吃了饭,袁老夫人带着家眷告别的时候,元卿凌竟然依依不舍,亲自送到了门口,拉着老夫人的手,两眼泪汪汪,“您一定要常来啊!” 老夫人感动无比,没想到王妃这么好客,回以激动的眸光,“好,好,老身过两日得空就来,王妃您千万保重。” 宇文皓的马车刚好回来,目送这一大群人出门而来,他都惊呆了。 元卿凌看到袁咏意飞快地窜上了马车躲着,她不禁失笑,原来她真的很怕宇文皓。 宇文皓过来跟老夫人打招呼,自然也是寒暄了几句。 阿四跟着出去马车拿了自己的包袱进来,元卿凌见她竟然是带着衣物家用来的,不禁笑道:“我是上当了吗?” 阿四活泼地道:“王妃,您若是不收我,我就在外头求到您收为止。” 元卿凌失笑,目送马车远去,才看着宇文皓道:“今日怎么那么早?” 宇文皓扶着她的手进去, 在她耳边偷偷地道:“想你。” 元卿凌眉目禁不住开扬,这贼人,越来也油嘴滑舌了。 宇文皓回头看了阿四一眼,打趣地道:“这袁家来一趟,你还收了个小弟?” “老夫人说让她跟在我身边,嬷嬷同意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点头,“老夫人用心良苦了。” 元卿凌一怔,细细品味着他这句话,明白过来,老夫人送阿四过来不是要她跟自己认字,而是要她来保护自己。 两人进了屋,叫绿芽带阿四先去住下。 元卿凌给宇文皓倒了一杯水,才疑惑地问道:“其实我不太明白,我和袁夫人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她们一家为何对我如此热情呢?” 宇文皓解释道:“老夫人出身武林,她的儿媳也多来自武林,是江湖义女,最是讲义气,你在城外的一幕,不顾身份,不顾脏乱,不顾危险,救了这么多人,她们看在眼里自然佩服。” “这就值得敬佩了?”元卿凌诧异,这敬佩的也太随便了吧?天下做好事的人可不少呢。 “她们懂得看人,一个人是否有赤子之心,她们能看出来,你那日所做,只为救人,本心纯粹,不掺杂任何功利目的,自然值得敬佩。 ” 元卿凌眨了一下眼睛,“这些话是你的猜测还是你心里对我的真实想法?” 宇文皓看着她,叹息一声,俊脸低垂,“旁人眼瞎,还道是真看懂了你,可只有本王知道,你是个小气,嫉妒,凶恶,缺点一大堆的女人,偏这么一个女人,本王还视若珍宝,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造孽了。”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道:“若没有后面这两句话,今天我跟你没完。” 宇文皓笑了笑,喝了口水,嘟哝了一声,“其实你真的特别好。” 元卿凌装作听不到,问道:“你说什么?” “本王说今天衙门吃得特别好。”宇文皓一字一句地道。 元卿凌捶了他一下,笑道:“你就不能夸赞我半句?女人都是喜欢听好听的话。” “何其肤浅!”宇文皓不屑油嘴滑舌。 “可我喜欢听!”元卿凌缠着上去。 宇文皓看着她,心里头搜刮了一下,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只能勉为其难地道:“你人真好,长得真好看,性格又好,打人也不痛,吃醋的时候特别可爱。” 元卿凌心死地看着他,“行了,你还是别夸赞了,听得我这汗毛都竖起来了。” “本王一向是行动派 的,疼人还需要说吗?” “你是怎么个行动派啊?”元卿凌瞥了他一眼。 他眸光眷恋,手指缠绕上她的发丝,魅惑地看着她,唇凑了上去…… “砰”门被推开,宇文皓严重怀疑是被踢开的。 阿四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兴冲冲地道:“王妃,我安顿好了,您有什么吩咐?” 宇文皓阴沉地看着她,“徐一是你大哥吗?你和徐一是一家人吗?” 阿四怔了一下,“徐一是谁?不是啊。” 宇文皓火大,“本王和王妃有要紧事谈,你进来做什么?你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阿四震惊,“这大白天的,还要敲门啊?不对,大白天的为什么要关门呢?门打开不好吗?亮堂亮堂的。” 宇文皓气得无力扬手,“是啊,打开打开,你先出去,本王有话跟王妃说。” 容易吗?容易吗?这中午趁着吃饭的功夫,打马飞快地回府想跟自己的王妃温存一会儿都不行,容易吗? 阿四看着元卿凌,然后又有些警备地看了宇文皓一眼,“王妃,如果有人欺负您,您就喊我一声,我就在外头。” 元卿凌笑了,“好,你去吧。” 袁家的人好是好,就是有些二缺,像个哈士奇似的。 第224章 去逍遥公府 元卿凌始终还是很想拜访一下逍遥公,所以,阿四出去之后,她道:“找一天得空,我们去拜访一下逍遥公吧?” 宇文皓十分抵触,“不!” “我就不明白了,逍遥公这么好的人,你为什么要憎恨他?” 宇文皓郁闷地道:“谁说我憎恨他?我只是不想见到他而已。” “为什么啊?”元卿凌不解。 “你为什么非见他不可啊?”宇文皓也不解,一个老头,糟老头子有什么好见的? 元卿凌道:“我有些话想问他,很重要。” “必须问?” 关乎是否老乡,还真是一定要问的。 所以,元卿凌重重地点头。 宇文皓只得道:“那好吧,明日我休沐,我叫人去下个帖子。” 元卿凌抱着他亲了一下,笑容可掬,“谢谢!” 宇文皓顿时觉得值了。 翌日一大早,宇文皓就起身穿衣。 他叫徐一给他翻了一身盔甲出来,这盔甲一直保存在第一个柜子里的,徐一经常擦拭,去军营的时候才穿,自打他任职京兆府之后,就再没穿过了。 元卿凌好奇地问道:“去国公府穿便服就好了啊,为什么穿盔甲。” “我晚点还要去军营一趟,免得到时候回来换衣裳,就先穿着了。”宇文皓解释道。 “你去军营做什么?今日不是休沐吗?” 宇文皓拉着她的手坐在妆台前,“是啊,趁着休沐,去探望一下同僚。” 铜镜里,她娇容圆润,他站在身后,英姿勃发,帅得叫人一眼心动。 “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宇文皓笑着说。 元卿凌笑道:“是吗?我不是丑女了?” “丑还是丑,但是丑得别致!” 元卿凌拿梳子打他,笑骂道:“我们天造地设一对,你说我丑,你岂不是也丑?不然怎么登对啊?” 宇文皓叹息,“自古俊男配丑女,长得俊的都娶不到俊媳妇,这是定数了。” “滚!”元卿凌笑着撵他,“别妨碍绿芽给我梳头。” 绿芽在一旁听得正捂嘴笑,听元卿凌吩咐,便上前道:“王爷和王妃现在的感情可真好。” “以前也好!”宇文皓凉凉地道。 元卿凌搭腔,“以前好吗?不是一天打几顿的那种好?” “打是爱嘛。”宇文皓站在她身侧看着她的脸庞,还别说,自打怀孕之后,人都变好看了许多,算了,再丑也是自家的媳妇。 其嬷嬷准备了早饭,等元卿凌梳妆完毕,便过来吃。 服下了无忧丸之后,元卿凌确实好很多了,早饭多吃了半碗粥。 对于一个制药 的人来说,无忧丸实在值得研究一下,可惜现在也没有了,只等着那位靖廷大将军王送过来。 逍遥公府和王府相隔不太远,马车行走大概是半个时辰不到,这已经是走得慢了,若是策马去,大概就是一炷香功夫。 因今天和宇文皓一同出门,就没带着阿四来,只带了绿芽和徐一两人。 逍遥公府昨天就接到了帖子,逍遥公的儿媳妇梁夫人已经准备了迎接,马车抵达,梁夫人便带着家眷上前。 “妾身参见王爷,参见王妃!”梁夫人含笑见礼,一众家眷,也纷纷见礼。 元卿凌看着梁夫人,见她今日着了一袭红色暗云纹缎裙,头戴紫金钗,气质甚是尊贵,和那日在城外是不一样的装束,可见是刻意打扮了一番,以示尊重。 元卿凌微笑道:“夫人不必多礼。” 梁夫人看着宇文皓一身盔甲,不禁笑了,“王爷,不至于!” 宇文皓郁闷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元卿凌看着两人,什么意思? 梁夫人笑着邀请了夫妇二人进去,逍遥公府很大,目测占地起码也几十亩,前面很大的地方都是花园,栽种了许多植物,如今深秋初冬,还有些花儿开得十分艳丽。 假山亭台这些东西比较少,建 筑除了住所之外,很少其他休闲的建筑,基本都是空地,种着花草和菜。 一路进去,也没见几个下人,偶尔遇到两三个,都是步履匆匆地从廊前走过。 “夫人,您这府邸倒是开扬。”元卿凌觉得这样的设计很好,像一个农场。 “是啊,老爷子喜欢摆弄这些,后面还养了猪牛马羊鸡猴蛇等。”梁夫人道。 “老公爷真有雅致。”元卿凌赞赏地道。 正说着,便见一名挑着粪水扎着头巾的老者从后面的木门里走出来,他身材高大,脸色黑红,眉毛粗而浓黑,他挑着粪水,仿佛肩上没有任何重物一般,走得轻盈而……妖娆。 他没走过来,而是绕了个弯到了后头的菜园子去。 元卿凌暗暗称奇,这老仆人看着上了年纪,却还如此壮健。 她看着宇文皓,正欲说句话,却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了方才那老仆人去的方向,不禁问道:“怎了?” “没事!”宇文皓拉着她走在了梁夫人的前头,“走快点儿,有话快说,说完咱马上走。”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你急什么啊?” 这才来呢,就说要走了。 梁夫人和一众家眷带着他们进了正厅,正厅里摆设十分简单,一扇看着不是名贵木材做 成的屏风,也没什么雕刻,隔开了左右厅。 椅子摆放了两排,中间正座是太师椅,黑色的木材看着也有些年月了,所有椅子都是修补过的,但是修补得十分别致。 正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石画,没有落款,只是在旁边写了石头两个大字。 真的是有够简洁的。 入座之后,梁夫人命人奉茶,含笑道:“王妃您稍等,父亲正忙着,一会儿就过来。” “好,不着急,我冒昧来访,打扰了老公爷,实在不好意思。”元卿凌客气地道。 梁夫人说:“其实父亲也提起过王妃几次,说得空了要去拜访王妃的。” “老公爷客气了,该是我这个做晚辈的前来拜访才是。”元卿凌觉得梁夫人不过是在说客套话,老公爷怎么可能提起她几次呢? 他们压根都不认识。 她看向宇文皓,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眼睛往门外瞄着,眼神飘忽闪烁,神思不定。 元卿凌大为诧异,这人今日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在逍遥公府曾做过什么坏事吧? 正想着,听得外头有脚步声响起,脚步很响,像是没穿鞋子,脚板底直接吧嗒在地上的声音。 门口人影一闪,便进来了一位老者。 元卿凌定睛看,竟是方才挑粪的老仆人。 第225章 反击 梁夫人起身,含笑道:“父亲,王爷和王妃到了。” 元卿凌一听,不由得一惊,这位挑粪大爷就是逍遥公? 她连忙起身,福身道:“见过老公爷。” 逍遥公看着她,浓黑的眉目一挑,嘿嘿一笑,“你做王妃的,跟老夫行礼,这不合规矩,快坐下。” 元卿凌谦逊道:“您是前辈,自当是我见礼的。”王妃还真算不得是什么,也就是位分尊贵罢了,论实力,人家甩她好几条街,在这些老狐狸面前,可不能放肆的。 “你这女娃倒是会做人。”逍遥公赞许地道,眸光落在了宇文皓的脸上,揶揄一笑,“五小子,这好久都没来了,是不是还怕老夫弹你咕咕?” 宇文皓脸上木然,“您老人家还是为年轻后辈竖立良好的榜样,别为老不尊惹人笑话。” 逍遥公坐下来,脚丫子放在小矮几上,黑漆漆的满是泥巴,一副耕田老汉的模样,“论起为老不尊,太上皇当仁不让,你还是先说说你皇祖父去。” 宇文皓不敢。 虽然一直想说来着,就是皇祖父纵容了这个老匹夫这般放肆无礼。 元卿凌其实想单独和逍遥公聊几句的,但是眼下也没寻到机会,毕竟逍遥公所有的兴致都在宇文皓身上。 说了一会儿话,逍遥公站起来,“小五子,跟我进书房。” 宇文皓定了定,还是慢慢地站了起来,跟着他出去。 元卿凌见他一副上刑场的样子就好笑,这逍遥公挺亲和啊,为什么要怕他呢? 逍遥公和宇文皓进去说了有一炷香功夫的话就出来了,出来之后,宇文皓就说要出去办事,拉着元卿凌赶紧走。 元卿凌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没问到想问的事情就这样走,实在有些不舍。 不过,逍遥公却看着她道:“老夫过两天入宫给老头子请安,王妃若得空,便一起去吧。” 元卿凌连忙道:“好,好,我得空的。” 说完,这才放心跟宇文皓走。 上了马车,宇文皓一直沉默,脸色有些凝重。 元卿凌问道:“什么叫弹咕咕?” 宇文皓看了她一眼,“弹脑门,他以前最喜欢弹我脑门。” “哦,他这么粗壮,下手一定很重了,”元卿凌看着他还是一副凝重的样子,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宇文皓轻声道:“买凶刺杀我的人,逍遥公找到了。” “找到了?那为什么不送交衙门而是要告诉你?或者直接禀报父皇啊。”元卿凌奇怪地道。 “他已经递了折子,但是父皇没有任何批示。 ”宇文皓眉头紧蹙,“甚至,父皇没传召他问话。” “是纪王?” “嗯!”宇文皓点头,“是他,这我早知道,但是一直没有证据,如今逍遥公找到了证据,父皇却不管,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很愤慨也很失望,元卿凌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他建功归来,如今又要娶褚家女儿为侧妃,风头一时无两,或许,父皇大概也属意他为太子。” 一个残害手足的人,皇上为什么会选择他呢?元卿凌不解。 宇文皓冷冷地道:“既然父皇要保着他,我便偏要把他的烂肠子挑出来公诸于众,不管谁做太子,总之不能是他。” 元卿凌有些担忧,“如果父皇真的属意他,你这样做,是跟父皇的初衷相反,只怕……” 宇文皓眸色愠怒地道:“事到如今,没什么好怕的,此事父皇不追究,他便会更加嚣张,得寸进尺,你以为他父皇身边没有他的眼线吗?逍遥公递折子的事情,他肯定知道的,这些日子他夹着尾巴不敢闹事,我还道是因为立功后懂得低调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事。” 他说完,看着元卿凌,有些忧心忡忡,“我唯一的顾虑,便是你的安危,若我真的跟他宣战,你首当其冲会成为他 下手的目标。” “我不怕,顶多少一些出门,总不至于他会派刺客到王府去!” 元卿凌觉得这样忍下去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会被人欺负到头上来的。 宇文皓斟酌了一下,道:“我先想个周全的法子吧。” 他始终是不放心,元卿凌和孩子是他的软肋。 元卿凌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我不建议你去惹事,但是事来了,咱也不能躲,躲横竖也是躲不过,难道我们不还击,他就放过咱们了吗?不会,只怕会更加嚣张,你不必顾虑我,我自会事事小心,再不济,我还有多宝和阿四保护我。” 宇文皓看着她坚毅无惧的眸子,虽然觉得阿四和多宝都未必管用,但是她这般义无反顾的支持,让他下了决心,他亲吻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得贤妻如你,夫复何求?” 这是对元卿凌最高的赞誉和肯定。 元卿凌与他手指交缠紧握,第一次觉得,夫妻之间,是必须荣辱与共,风雨同舟的。 宇文皓从纪王的门人入手。 纪王一党,已经明目张胆地结党营私,近些日子,风头虽稍稍收敛了一些,但是,宇文皓早先就已经对他们有所防备,也着汤阳调查他们。 回去和汤阳商议,要打击纪王 ,就要断其金银来源。 纪王这些年花费了不少的银子,用于笼络官员,最近几年,也都是靠着纪王妃娘家接济,苦苦支撑。 但是,这远是不够的,所以,他有来钱的路子。 不外乎,是地方官员的孝敬。 州府官员,鱼肉一方,山高皇帝远,要考核调查,总不能是皇帝亲自微服私访,因此朝廷每年都会派遣钦差到各地巡视,而纪王每年都积极为自己的党派争取钦差一职,什么冤家错案,地方税收,水利工程之类,一旦认真调查,是肯定得出篓子的。 所以,他们便会孝敬京中当权者,与之分赃,纪王的花销,有大部分来源于此。 宇文皓是京兆府尹,要揪纪王的鞭子,就只能是从刑狱案子入手。 可这事,若大肆调查,是要刑部下令的,京兆府的权限只在京师,要查纪王底下门人官员判的案子,必须师出有名。 汤阳翌日出发,去了一趟亭江府。 亭江府是纪王刚立功回来的地方,纪王能在一个月内迅速肃清土匪,可见亭江镇是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而之前他本想举荐宇文皓去亭江镇剿匪的,若不是可控宇文皓在亭江镇的一举一动,他是绝不会举荐。 而亭江府的知府,就是纪王妃的表弟。 第226章 不听话的太上皇 派出汤阳之后,宇文皓便开始部署,当晚几乎到了凌晨才回府,元卿凌早就睡过去了。 他沐浴之后,蹑手蹑脚地睡觉,看着元卿凌沉稳的睡颜,他忍住要亲一口的冲动,躺在她的身侧。 他睡不着。 心里觉得很灰沉,父皇的做法,让他很难过。 他不在乎太子之位,他只在乎他的态度。 那一场刺杀,他差点丢了性命不说,还反被诬陷是他买凶自伤。 如今逍遥公找到了证据,父皇竟然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这些年,他心里只有朝廷,只有父皇,不争夺功劳,不争夺恩宠,只想尽心为朝廷半点实事,为父皇分忧,可如今的结果,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心头除了灰沉,还有悲愤。 这一次寻纪王的错处,其实说白了忍不了这份不公平。 侧身看着元卿凌纯净的睡颜,他心里暗自叹气,也许父皇这样做,是有他的用意,但是如果自己一直不争夺,他们母子日后只怕也得跟着受委屈。 心中,便暗暗笃定了起来。 翌日一早,元卿凌起床之前,他又出去了。 元卿凌今日要入宫去,所以,在宇文皓出门没多久,喜嬷嬷便来喊她起床了。 元卿凌摸着身边早已经冷了的被褥 ,“王爷昨晚没回来吗?” 喜嬷嬷扶着她起来,伺候衣裳,“回来得很晚,一大早又出去了。” “这么早啊。”元卿凌其实昨晚是想等他的,但是一直犯困,想着先眯一下下,却睡死了过去。 “是啊,王爷这两天似乎很忙。”喜嬷嬷为她整理好衣裳,绿芽便端着热水进来了。 漱口梳头之后,元卿凌吃了点早饭,阿四已经命人准备好马车,她随时可以出发了。 元卿凌心情也不太好,为老五憋屈。 她其实也没想到皇上会这样做的,同样是儿子,实在是太偏心了点。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纪王已经露了狼子野心,皇上素来精明,为何却瞧不见呢? 元卿凌入宫之后,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少不了是要问一番的,元卿凌都报了平安,太后才放心。 从太后宫中出来,元卿凌直接就去了乾坤殿。 远远地,就闻到一股子烟味从院子里传出来。 这种大叶烟叶,味道特别呛,她进了宫门,便见三人坐在廊前的石阶上,一人一个大烟袋,叭滋叭滋地抽着,那叫一个烟雾萦绕。 叫元卿凌吃惊的是这三人,太上皇居中坐着,身边是逍遥公和褚首辅,而这三人的坐姿都……很不 雅,竖起一条腿抖动着,就跟个市井糙汉似的,而且,除了烟味,还有一大股子的酒气,这才一大早啊,就喝上了? 这算怎么回事?乾坤殿老古惑仔吗? 常公公见她来了,连忙迎上来,“王妃,您来了,这里抽着烟叶呢,您赶紧入殿去歇着。” 元卿凌哦了一声,却还是上前先见了礼,“参见太上皇!” 然后对着褚首辅和逍遥公福身。 太上皇连忙放下烟袋,对褚首辅和逍遥公也道:“不许抽了,不许抽了,别熏着孤的重孙子。” 二位爷放下了烟袋,叫常公公拿走。 太上皇对元卿凌道:“坐!” 元卿凌瞧了瞧,也没椅子凳子的,坐哪里? 不过,常公公马上就命人搬来一张椅子,摆放在院子里,但是如果元卿凌坐下来,则高于太上皇,她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坐。 心里头嘀咕,他们三个人怎么会聚到一块去的? 褚首辅起身告退了,他脚步有些虚浮,走过来的时候看了喜嬷嬷一眼,然后一个踉跄,“不小心”撞到了喜嬷嬷,说了句对不起,施施然地走了。 元卿凌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揉了一下眼睛怕自己看错了,方才那个做出中二举动的真 是褚首辅吗?是不是人有相似?是孪生兄弟吧? 印象中的褚首辅,沉肃,严峻,不苟言笑,甚至有些凶恶。 元卿凌觉得心脏有点受到打击,她戒备了这么久的褚家大当家,竟然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来。 她看向喜嬷嬷,喜嬷嬷垂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脸颊却飞了一片红霞,竟有种老来俏的风韵。 元卿凌定了定神,走过去皱着眉头对太上皇道:“喝酒?喝多少了?” 太上皇有些心虚,“沾了半口。” “您这脸色可不像是沾了半口,倒像是喝了半斤。”元卿凌戳穿他。 逍遥公扑哧一声笑了,“半斤?你太小看人了。” 元卿凌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无奈地道:“老爷子,您知道您的病是不能沾酒的吧?” 太上皇慢悠悠地道:“御医说每天喝一口,活血行气,孤好久都不喝了,把每天的一小口攥在今日喝。” 他站起来,身子一阵摇晃,常公公急忙扶着他,“哟,您真是喝多了。” “难得咱仨聚一块,褚老头许久都没来陪孤喝过了,一时兴致高,多喝几杯也是情有可原的。”太上皇摇摇晃晃地进去了。 逍遥公站起来说要去解手,他倒是步履沉稳,一 点醉意都没有的样子。 元卿凌有些气急败坏,不过也先问了问身边的喜嬷嬷,“他们三个,往日里十分要好吗?” “嗯,太上皇登基之前,他们是好友,跟王爷和顾司静言大人一样,太上皇登基之后,曾有御驾亲征鲜卑,他们二人陪同去的。”喜嬷嬷解释道。 所以,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咯? 褚首辅有结党营私独霸朝政之嫌,如今又像个没事人似的来跟太上皇吃酒,论当年情意,是否很虚假? 还有逍遥公,她本以为逍遥公已经不管朝政,可他却追查宇文皓被刺杀一事。 朝中这些老人,真不容易看透,一个比一个老狐狸。 元卿凌取出药箱进入殿中,为太上皇检查身体。 酒喝多了,心率有些不正常,药箱里有血压计,一量,竟高出了许多。 元卿凌怒了,回头对常公公道:“公公,这乾坤殿以后严禁藏酒,一滴都不行。” 太上皇摆手,“你就是大惊小怪,偶尔喝一顿怎么了?” “您这血压高出多少您知道吗?您心率不齐,知道吗?”元卿凌声音扬高。 刚好,逍遥公回到门口,听了元卿凌的话,他走进来问道,“什么血压高了?什么心率不齐?王妃你说什么?” 第227章 夫妻算计 元卿凌回头看着逍遥公,“他心脏本就不好,如今还喝那么多,血压自然飙升。” 逍遥公看着她的药箱,再看了看她耳朵上挂着的听诊器,还有血压计,他眼底似乎闪过一些异样。 但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坐下,对太上皇道:“那以后就不喝了,大夫的话是要听的。” 太上皇不高兴,“懒得管你们,孤睡觉去。” 元卿凌知道他酒气上头了,连忙给药常公公,“盯着他吃下再睡。” 常公公接过来,“得勒!” 太上皇摇摇晃晃地进去了,留下逍遥公与元卿凌在殿内。 元卿凌从气愤中回过神来,才想起今日要问逍遥公的事,便把药箱推过来一些,“老公爷,您见过这药箱里的东西吗?” 逍遥公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摇头道:“不曾。” 元卿凌有些失望,“真没见过?” 逍遥公神色有片刻的怔惘,但还是摇头道:“确实不曾见过。” 元卿凌觉得自己应该猜错了,如果逍遥公是老乡,他应该很高兴看到老乡才对,至少,心情和自己会是一样的,断不会不承认。 算了,哪里有这么多的穿越? 她收拾好东西,给太上皇再开了几天的降血 压药,拿进去交给常公公,出来的时候,逍遥公已经走了。 元卿凌也只得出宫去了,宫里也是个是非之地,不宜留太久。 宇文皓接下来的几天都特忙,早出晚归,时常回来只睡个囫囵觉便又出去了。 终于,这天他回了个早,进门就乐呵呵的。 “怎么那么高兴了?”元卿凌问道。 他笑道:“今日接了个案子。” 元卿凌笑道:“接个案子怎么高兴成这样子?你们京兆府哪天不接案子啊?” 宇文皓眸色森森,“这案子接得好啊。” “嗯?”元卿凌喂他吃了一口红枣糕。 “今日,亭江府十几名秀才入京告状,状告亭江府知府莫文向百姓征收剿匪费用,每户百姓收缴一百文钱。” “竟有这种无法无天的贪官?” 元卿凌对案子的事情没兴趣,也就不追问,两人一同吃了饭,在院子溜达了一圈,徐一便过来说汤大人回来了。 宇文皓马上去了书房,汤阳早在书房里等着了,见宇文皓进来,连忙拱手道:“王爷,事儿已经办妥,后续证据链都调查清楚了,只等您开堂审理。” 宇文皓一拍桌子,高兴地道:“好,这事你办得妥当,有赏!” “赏银 ?”汤阳笑着问道。 “赏银……欠着!”宇文皓大笔一挥,写下一张欠条丢给汤阳,汤阳慢慢地叠好,“第十五张了。” 宇文皓全无羞愧之情,“你担待一下,王妃怀孕了,以后王府花银子的地方多。” 汤阳笑了笑,睿智地道:“兴许,这欠条还更好使。” 宇文皓眯起了眼睛,“此举,若不拔掉纪王的虎牙,本王决不罢休。” 亭江府秀才入京告状的事情,翌日早朝,明元帝便知晓了,他雷霆震怒,命宇文皓严加调查,一旦罪证确凿,亭江府不管牵涉多少官员,一律先罢免,再论罪追究。 纪王也在朝堂之上,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退朝的时候,他追上了宇文皓。 “五弟,稍等一下。” 宇文皓停下来,回头看他,“大哥,有事吗?” 纪王含笑搭着他的肩膀,“没事,只是我们兄弟许久没一同喝过酒了,不如今晚大哥带罐好酒到你府中,和你畅饮一番?” 宇文皓不着痕迹地退开,道:“改天吧,最近我确实忙于公务。” 纪王扬手,满不在乎地道:“亭江府的事情,纯属那些秀才吃饱了饭,无事生疯,按我说,把他们痛打一顿,赶回原籍, 着府衙好生盯着便了事了。” 宇文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哥,这事还没调查,你就知道是秀才们无事生疯了?” “本王到亭江镇剿匪,莫文没有收过什么剿匪费用,此事我很清楚。”纪王道。 “有没有收取,调查便知。”宇文皓说完,拱了拱手,“我还有事,先不奉陪了。” 纪王阴恻恻地道:“老五,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宇文皓看着他,眸子冰冷,“敬酒罚酒都不吃。” 纪王阴沉着脸,“我们几位亲王,谁背地里没有点阴暗事?你捅了一口子,势必就有人要捅你一口子,你最好想清楚。” “悉随尊便!”宇文皓大步而去。 纪王气得发怔,这老五是铁了心要跟他作对了。 他气呼呼地回了王府,便听得纪王妃命人请他。 他一阵厌烦,却还是去了一趟。 纪王妃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见他进来,便直起了身子道:“王爷可来了,事情怎么样?父皇怎么说?” “你好好养着,劳心那些事情做什么?”纪王坐下来,看着她蜡黄的面容,淡淡地道。 纪王妃恨声道:“怎能不劳心?这亭江府上下的官员,都是妾身和表弟打点出来的, 如果真出事了,少了他们的孝敬银子不说,还会连累王爷您的。” 纪王淡淡地道:“连累不了本王,本王不曾见过他们的孝敬银子。” 纪王妃一怔,“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纪王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道:“本王身边的人都可以作证,本王不曾接触过这些银子。” 纪王妃脸色微变,双肩慢慢地塌了下来,木然地道:“没错,王爷不曾碰过这些银子,都是妾身收的,也是妾身与表弟串联,借王爷的方便,只是这话说出去,父皇会信吗?文武百官会信吗?” “为什么不信呢?王妃的娘家,这些年购置田地,商铺,庄园,不计其数,只要调查一下,自然可水落石出。”纪王阴沉道。 纪王妃倒抽一口凉气,眼底不无悲愤,“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王爷就已经想着把妾身推出去送死了,还要妾身牵连娘家?我娘家的银子,都是我二哥做生意赚来的。” “做生意?是啊,你大哥在户部这些年,做了不少生意呢,只是,禁得起细查吗?是放贷的银子还是做生意的银子啊?你大哥借你二哥的名头所谓的做生意,真要翻查,难道父皇就查不出来了吗?”纪王冷笑。 第228章 低气压 纪王妃心中是慌乱的,大哥如今虽已经不任职户部,但是,早先如何发的家,只要皇上一调查,便可刨根挖底,全部一清二楚。 可她心底着实愤怒,娘家这些年,明里暗里支持了多少银子?若没有娘家的支持,他能有今日吗? 虽然早知道他生了异心,可纪王妃总认为他还需要依靠自己,如今得知要娶褚首辅的孙女为侧妃,他便直接弃用了她,果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好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纪王妃素来隐忍,如今纵是狂怒,面上也是波澜不兴,就连眼底的那一抹悲愤都藏了起来,只淡淡地提醒,“王爷,侧妃未娶,元卿凌的肚子没落,一切都还有变数,妾身往日总劝告王爷,凡事留一线余地,今日也是这一句话,王爷看似废弃的棋子,未必就没有杀招。” 纪王淡淡地道:“本王刚才的那番话,已经是留了一线,你和你表弟担下这个罪名,本王自有办法替你翻身。” 纪王妃轻笑出声,眸光近乎轻蔑地看着纪王,“王爷,这罪名,谁都不必担,宇文皓一定就能查出什么来了吗?” “他这个人,本王很了解,若无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 纪王妃眼底闪过一抹歹毒,“既然如此,那就找一件事情来困着他,叫他无暇理亭江府的事情。” 纪王一听,眯起了眼睛看她,“王妃有办法?” 纪王妃咳嗽了几声,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喘了好一会儿,才直勾勾地看着纪王,“王爷过来,妾身授您一计。” 纪王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你说。” 纪王妃附耳低语了几句,然后道:“这两个计策,一计不成,一计再生,若一计成事,便能与老五谈判。” 纪王看着她,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看来,现如今还真不能没有她。 她的心计,无人能及,最重要的是她的狠毒,是他如今迫切需要的。 今天老太太来陪元卿凌了。 老太太比上次过来的时候要精神许多,脸色也红润了起来,走路不需要孙妈妈搀扶,可见确实是好了许多。 老太太是和元卿屏一起来的,元卿屏有些心不在焉,元卿凌跟她说了好几次话,她都在神游太虚,好一会儿才怔怔地问:“姐你说什么?” 元卿凌没好气地看着她。 等老太太离开一下,元卿屏就拉着她的手臂,紧张兮兮地道:“大 姐,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元卿凌看着她神色不对劲,问道:“是不是府中出了什么事?” “倒不是,”元卿屏显得有些烦恼,“是那个顾司。” “顾司?顾司怎么了?”元卿凌错愕。 这厮该不是去缠上元卿屏了吧? 元卿屏脸色飞了一抹红霞,嗫嚅了半响,道:“那日我与小青出去买脂粉,路上遇见了他,他竟然问我愿意嫁给他,我吓得转身就跑,大姐,这个顾司是登徒子吗?” 元卿凌失笑,“他这样问?” “可不是?幸好没旁人听到。”元卿屏是又烦恼又不知所措,“他是不是调戏我啊?他这个人怎么那么坏呢?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不是什么好人!”元卿凌笑着道。 元卿屏啊了一声,眼底顿时就泛起了红痕,“那……那他是调戏我作弄我的?” 她还真想过他是认真的,这两天,辗转反侧,想起他凝眸相询的那一刻,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倒不见得是在调戏你或者戏弄你。” 元卿屏摇着她的手臂,急道:“那你快帮我分析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卿凌扶着她的手 ,道:“好,你告诉我,你对他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如果他真的求亲,你愿意嫁给他吗?” 元卿屏回头瞧了瞧,见无人在,咬了一下唇,道:“我又不是傻子,肯定愿意啊,他人长得好,家世好,说话也很好听,还会武功,更是宫中的侍卫长……” “副的!”元卿凌纠正。 元卿屏白了他一眼,“副的怎么了?这么年轻能当上副的侍卫长也很了不起了。” “没你姐夫厉害。”元卿凌骄傲地道。 元卿屏端正神色,傲慢地看了她一眼,“那可说不定,姐夫是命好,当了皇家的孩子,若和顾司一样出身在寻常百姓家……” 元卿凌不得不打断她的话,“顾司不是出身寻常百姓家,你知道的吧?顾司的父亲,是镇北侯,母亲是郡主。” 元卿屏的脸色变了变,眸子慢慢地灰暗下来,“大大姐,我觉得他是在调戏我了,像他这样的家世,要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他爹娘是看不上我,他也不会看得上我。” 元卿凌也不逗她了,认真地道:“顾司是真的喜欢你,在我和你姐夫面前不止说过一次,上一次你姐夫为你找夫婿,被顾司得知,他跑过去跟你姐夫打 了一架。” 元卿屏定定地看着她,“真的?” “是真的,”元卿凌虽然有些不忍心说接下来的话,但是,她认为有个心理准备会比较好,所以,她继续道:“但是,这个时代,婚事都是父母做主的,你能嫁给顾司,父亲肯定是不会反对,甚至还会上赶着去,但是,正如你所说,顾司的父母则有很大机会反对,只要他们不同意,顾司就算再喜欢你,也不可能忤逆父母的意思,当然我认为他也不可能带着你私奔!” 私奔两个字,吓得元卿屏脸色发白,怔怔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惨然一笑,“所以,我不该心存希望或者是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元卿凌其实很想鼓励她努力去追寻真爱。 但是,谈何容易啊? 如果顾司的父母反对,她是压根做不了什么,能做的只有顾司,可她能去要求顾司违抗父母的命令吗? 她什么都不能做,她的婚事,她是最没有话语权的一个,顾司也没有,所以这是整件事情最悲哀的地方。 而更让人沮丧的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无从安慰。 叫她放弃还是坚定信念? 两样都不合适,只能是四目相对,各自无奈。 第229章 顾司伤人 老太太和元卿屏过过晚饭才回,本是想等宇文皓回来的,但是,宇文皓这几天都忙,没等到,她们治好先吃了。 天色不早,老太太又不愿意留在王府过夜,元卿凌只得让徐一送回去。 元卿凌想着今晚要等宇文皓回来,之前好几晚都发誓要等他,可总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所以今晚她带着多宝进屋,交流了一番,交流到最后,她连京中有多少只流浪狗都知道了。 可还是困。 好不容易撑到子时,喜嬷嬷已经第五次进来催了,“该睡了,王爷今晚怕是没这么早回。” 元卿凌迷迷糊糊地爬到床上去,“好,那我睡着等。” 喜嬷嬷没好气地笑了,王妃其实都困得不行了,从亥时不到就看她一个劲地点头,眼皮下耷,偏强撑着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她上前为元卿凌压好被子,刚转身要吹灭灯,却见宇文皓进来了,她吓了一跳,“王爷!” 元卿凌听得声音,猛地睁开眼睛,果然进他回来了。 但是,他衣衫和脸上都染了血迹,一张脸憔悴又悲伤。 元卿凌心中一揪,猛地下床,“天啊,出什么事了?你受伤了吗?” 宇文皓扶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哑声道:“我没事,不是我,是老 八,老八出事了。” “老八?”元卿凌怔了怔,随即想起八皇子宇文畅,他是皇后嫡出,比齐王小一年多,排行第八,“他怎么了?” “顾司伤了他!”宇文皓脸色惨白。 “顾司?”元卿凌冲口而出,“不可能!” 宇文皓慢慢地坐下来,眼底升上一丝迷惑与痛苦,“但是,他承认了。” 元卿凌也十分震惊,“为什么?他为什么要伤八皇子?” 宇文皓摇摇头,沉重地道:“他只承认伤了老八,但是不说原因,死活不开口。” 元卿凌跌坐下来,顾司,顾司虽然偶尔犯浑,但是不至于会这样做。 可他承认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看着她,想起今日的事情,眼底不禁笼了一层阴霾,“今日我入宫禀报亭江府的事情,出来的时候,遇到李公公,李公公告诉我母妃有些不适,昨晚请了御医,我便想着顺便过去看看,刚走到明华殿,便听得老八在里头惨叫了一声,我冲进去,见顾司拿着一把带血的剑,老八已经倒在血泊中,而老八的贴身太监,死了,我抱着老八离开的时候,顾司看着我经过,慢慢地跟着我走,却一句话都不说,等父皇来了,他只说了一句 话,是他做的。” “明华殿?八皇子不是住在明华殿啊。”元卿凌道。 “是的,明华殿许久无人居住了,但是老八喜欢到那边去作画,今天他就是去作画的时候出事的。”宇文皓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哀戚莫名,也疑惑得很。 “那八皇子如今怎么样?”元卿凌问道。 “给了紫金丹了,但是,能不能熬过去,还不知道,御医说他的伤势很重,我出宫的时候,他还吐血了。”宇文皓沉重地道。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微颤,知道他一直当顾司是自己的兄弟。 “这事很蹊跷,如今是谁接管调查?”元卿凌问道。 “父皇把案子给了我,如今顾司暂时关押在京兆府衙门,我还不知道怎么去问他。”宇文皓沉了一口气,道。 元卿凌问道:“八皇子和齐王相差一年多,齐王早就封了亲王赐府另居,为什么八皇子至今还没赐府也没有封王?而且我记得他似乎还没成亲吧?” 按说成年的皇子,是不能留在后宫里的。 宇文皓道:“父皇其实已经有旨意想封他为禄王了,只是老八他的脑子有些不灵光。” “不灵光?” “他……”宇文皓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从小就不爱和人说话,很孤僻 ,且他也不认字,只爱作画,有时候可以作上一整天,可他喜欢我和老七,自小粘着我们,今天看到他连呼吸都没有的样子,我心里特别害怕。” 元卿凌听着这个病症像是孤独症。 孤独症,也就是自闭症,他们有自己的世界,但是智商是正常的,有些智商甚至超过许多正常人,他们只是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有些苍白无力地安慰,“别担心太多,他会没事的。” “你能救他吗?”宇文皓看着她。 元卿凌拿出药箱,药箱里还是那些保胎药,她摇摇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宇文皓双手擦了一下脸,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我回来换身衣裳,我还是得入宫去,守着他。” “我陪你去吧。”元卿凌道。 “不,你睡吧,没事的。”宇文皓抱着她,紧紧地抱着,“你必须要好好的,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元卿凌眼圈发热,道:“我知道。” 宇文皓去沐浴,换了一身衣裳进来,看到元卿凌坐在灯下,还不去睡觉,“怎么还不睡?” 元卿凌抬头看着他,“此事很蹊跷,你有没有想过,顾司是被陷害的。” “想过,我已经命人在宫里紧密 搜查调查,但是最坏的一样是顾司承认了是他伤了八弟。”宇文皓拉她起来,扶到床边,好生安抚,“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不止这案子会调查,亭江府的案子,我也会紧揪不放。” 元卿凌看着他,“你觉得这事是冲你来的?” “未必一定是冲我,但是至少出了这件事情,父皇的注意力肯定就会转移,对亭江府的案子就没那么看重,在这期间,有人就能做手脚。” “嗯,那你去吧,小心点。”元卿凌道。 宇文皓在她额头上亲了下,柔声道:“知道了,你睡吧,这几天晚上都不用等我。” “好!”元卿凌躺下来,看着他披着玄色披风出门,风卷进来,有些冷。 元卿凌是睡不着的,等他出门又坐了起来。 喜嬷嬷进来道:“王妃,您不能这样熬夜,对身体不好,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如果顾大人没有做过,王爷一定会还他清白的。” 元卿凌叹气,“我觉得,八皇子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他如果醒来,此事就能水落石出。” 药箱里没有药,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御医能救他。 另外一种可能……她有些不敢想,大概,大概是救不回来,给药也无用。 第230章 伤势危殆 喜嬷嬷安慰道:“八皇子一定会没事的,您就别想太多,快睡吧。” 元卿凌只得又躺下,不然嬷嬷会一直唠叨。 思绪混乱,想了许久,她才慢慢地睡过去。 只是,刚入睡大概也没多久,就听得喜嬷嬷叫她了,“王妃,快起来,宫里来人了。” 元卿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听得说是宫里来人,吓得她马上坐起来,一把拉住嬷嬷的手,“是不是八皇子……” 喜嬷嬷捂住她的嘴巴,轻声道:“嘘,别胡说,是穆如公公来了,说皇上传您马上入宫去。” 元卿凌脸色微变,“一定是八皇子情况不好了。”她起身,喜嬷嬷和绿芽进来伺候衣裳,简单地梳了一个发髻,天气比较寒冷,所以,喜嬷嬷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披风给元卿凌裹上,便走了出去。 穆如公公在外头焦灼地等着了,见元卿凌出来,马上道:“王妃,皇上命您立刻入宫去。” 元卿凌问道:“是不是八皇子情况不好?” 穆如公公郑重地点头,“是的。” 元卿凌也不耽误,道:“走吧。” 她昨晚看过,自己没有药,药箱里除了保胎药之外就是一些感冒或者轻微外伤用药,抗生素有几颗,但是,对重 症伤者,这几乎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天色未亮透,整个天空是沉沉的青霭色,天边泛着鱼肚白,整个京城,寂静都有些可怕。 喜嬷嬷是陪着她去的,轻声道:“王妃,若没有信心,千万不要出手救治,若出了什么事,皇后会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你。” 元卿凌有些木然地点头,“我知道。” 她有些心乱如麻。 心乱的原因,是因为没办法看清楚这背后的一切。 她其实觉得,此事是冲着老五来的。 入到宫中,穆如公公带着她和喜嬷嬷来到清华殿,这里是皇后寝宫的旁边,独立起来,称为清华殿,是给八皇子住的。 跟着穆如公公进去,便见明元帝和皇后都在,贵妃,德妃贤妃也都一同陪着。 齐王和褚明翠也在,但是两人分开一边坐。 元卿凌过去见礼,明元帝看着她,沉声道:“不必多礼了,你进去看看老八。” 元卿凌点头,“是!” “楚王妃!”皇后叫住了她。 元卿凌回头,“是,娘娘。” “你有办法救他是不是?”皇后盯着她,一抹光芒从她眼底生出,是近乎偏执的光。 元卿凌轻声道:“一切还得看过才知道。” 皇后霍然起身,“当初楚 王都死了,你还把他救了过来,如果今日你救不了老八,就是你见死不救。” 还没进去,这罪名就压了下来,元卿凌道:“娘娘,我如今不知道八皇子的情况,且等我看过再说好吗?” 明元帝也淡淡地道:“皇后,稍安勿躁,且让她进去看看。” 齐王站起来道:“我陪着五嫂进去。” 寝殿和外殿就是一墙之隔,这清华殿是从皇后寝宫里分割出来的,所以并不大。 里头守着御医,床上躺着一个一点血气都没有的少年,长得和齐王很像,睫毛很长,躺在那里一点生气都没有。 地上放着一个盆子,盆子里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随着脚步声响,水一晃一晃的,如同那血潮在不断地翻涌。 那少年,面容纯净,若不是脸色苍白和呼吸微弱,几乎让人以为只是睡过去了。 他的嘴角旁边有一抹擦拭过的殷红,应该是吐过血。 曹御医轻声道:“王妃,八皇子是先被人震碎心脉,再剑刺心脏,虽服下了紫金丹,但是,情况已经很差,呼吸越来越慢了。” 几名御医,是束手无策地在这里等着,可见是已经放弃了,皇帝和皇后都在外头,免得断气,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 元卿凌默默点头,走了过去。 在马车上的时候,已经偷偷地把药箱拿出来放在地上,下来的时候提着药箱下来。 如今,她打开药箱,发现药有更新了一些,但是不多,有凝血剂和强心剂。 她取出听诊器,听了一下心跳,有内出血,内伤,造成了血胸,她胸穿引流之后,八皇子的呼吸稍稍和缓一些。 但是,情况还是很差,他除了外伤之外还有内伤出血,所以如今的局面最大的问题就是失血太多,需要马上输血。 但是输血能否稳住情况,不知道,因为她没办法知道出血的情况是否已经止住。 她走出去,跟明元帝提出要输血。 因不是第一次,所以齐王也都明白。 元卿凌拿出血型检测试纸,齐王的不吻合,在场的四王爷宇文蔚也提供了检测,依旧是不合。 纪王,孙王,都一并被传了过来,检测之后,元卿凌还是摇头。 皇后不耐了,“你为什么总是摇头?你是不是有心刁难?他们是兄弟,为什么会不合?他们的血如果滴在一起,是会相融的。” 元卿凌没办法跟她解释,只道:“娘娘,不是我刁难,是如果血型不吻合,输进去反而会害了八弟的性命 。” “老五呢?”明元帝问道。 穆如公公道:“王爷还在宫内查问,奴才去请他。” 元卿凌本想说不必了,宇文皓是A型,八皇子是B型,但是,如果不查过,皇后肯定又会说她的。 宇文皓急急地被叫来,看到元卿凌在这里,他怔了一下,眸色复杂。 他是不希望元卿凌来的。 元卿凌为他扎手指压血,滴在试纸上。 宇文皓轻声道:“若觉得不适,就一定要休息。” “知道了。”元卿凌轻声回答。 试纸举起来,元卿凌还是摇头,“不合适。” 皇后近乎抓狂,一个人慢慢地走进来,垂着头轻声道:“五嫂,我呢?” 元卿凌看着他,有些微怔,他叫她五嫂,但是她从没见过他。 元卿凌下意识地看向宇文皓,宇文皓道:“九弟,你过来。” 九皇子? 元卿凌一下子想起来了。 九皇子宇文天,今年应该也就十六七岁,生母是罗贵嫔,曾得皇上深宠,曾谋害皇后被处死,她生下的一子一女,也因她的罪孽无法出头。 皇后冷冷地看着他,“你来凑什么热闹?出去!” 皇后憎恨罗贵嫔,憎恨九皇子,憎恨十七公主,这所有人都知道,连皇上都知道。 第231章 我为你顶罪 九皇子垂着头,慢慢地走出去。 元卿凌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最好不要惹皇后,但是这落幕的背影还有微微下弯眼角,即将要滴出眼泪,这一幕很触动元卿凌。 九皇子是真的关心这个哥哥,所以才明知道皇后不喜欢他,他也往里闯。 元卿凌沉声道:“事态紧急,亲兄弟的血容易配对,还是验一下吧。” 元卿凌说着的时候看向了明元帝。 明元帝慢慢地点头。 九皇子走了回来,看着元卿凌,“有劳五嫂。” 他应该是变声期过了不久,声音显得特别低沉。 元卿凌为他验了一下,静待片刻,眸色微喜,“合适!” 皇后有片刻的凝滞,呼吸急促,不甘,怨恨地看着九皇子。 明元帝已经发话了,“那还不赶紧带进去?” 元卿凌对九皇子道:“九弟,请!” 九皇子跟着进去,这一次,帝后也跟着进去了。 血液从九皇子的身体里流出,通过一条细细的管子流向八皇子的血管里。 元卿凌向明元帝建议道:“九弟还年幼,最好能多几个备用,父皇能否让侍卫进来验血?” 皇后不太愿意,淡淡地道:“我儿乃是天子骨血,怎可随便用其他人的血?” 元卿凌看了明元帝一眼,轻声 道:“儿媳以为,活命要紧。” 皇后声音尖锐,“那是否用了旁人的血,我儿就能活?”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我不敢肯定。” “你既然不敢肯定,怎可混淆皇室血脉?”皇后沉怒一声。 元卿凌试图讲道理,道:“娘娘,这哪里是混淆皇室血脉?这只是……” 皇后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你不必说了,如果你没把握救得了我儿,闭上你的嘴巴。” 明元帝却淡淡下令,“你去吧,多验查几个。” 皇后看着明元帝,正色道:“皇上,臣妾不同意。” “那你就滚出去,你一直在这里叭叭叭的,朕心里烦得很!”明元帝一下子就冒火了,怒斥了皇后。 “皇上!”皇后震惊地看着他,如今他们的儿子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他不曾安慰半句,却还出言怒斥了她。 皇后心里凉得很,两行眼泪落下,悲声道:“皇上,臣妾心里就不烦了吗?臣妾心里就不痛了吗?畅儿脑子虽然不好,可他到底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在明元帝发怒之前,元卿凌让御医看着,自己走了出去告知宇文皓,让他找侍卫进来验血。 在最后一张试纸用完之前,找到三个合适的。 一并请了进来,明元帝都 一一问过家世和在京宗亲,才叫他们给血。 输血之后,八皇子的脸色好了一些,呼吸也渐渐地稳了。 可这不意味着他脱离了危险。 希望紫金丹能止住内出血,只要不继续出血,情况就有好转的可能。 九皇子还有一粒紫金丹,他怯懦地伸出手递给了御医,然后跑了出去。 紫金丹就算再有一粒,但是已经服下了一颗,短时间内,是不能再服了,否则起不到作用。 天色已经亮了,大家都在等待。 太后和太上皇那边还没通知,不过,想必也瞒不住太上皇,只能是瞒着太后了。 明元帝命宇文皓去提审顾司,皇后脸色沉黑,“他就是凶手。” 明元帝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元卿凌走了出去,在偏殿里暂时休息。 偏殿挂着很多画,都是风景画,元卿凌一幅一幅地看下去,这是这个孩子眼里的世界,围墙内,是无限延伸的风景。 元卿凌惊为天人。 这些画,栩栩如生,一草一木,皆仿佛有生命似的。 这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孩子。 元卿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遭此横祸,不知道为什么顾司要动手伤他,又或者,不是顾司,是其他人。 在很多风景画里,有一张自画像。 应该是画他自己 ,旁边东倒西歪地写了个畅字。 这自画像很奇怪,脸很长很长,眼睛很大很大,几乎占了脸的三分之一,眼睛是圆的,眼珠子着墨点过,很是精灵。 有些搞怪。 元卿凌想象着八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王走进来,站在她的身侧,也看着这幅画。 齐王悲伤地道:“他眼睛不好,所以,他说要把眼睛画得大一些,那样就能看得清楚一些。” “他眼睛不好吗?” “是的。” “为什么不好?”元卿凌问道。 齐王摇头,“谁知道呢?御医检查过,一切正常,但是他就是很多东西看不清楚,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弱视? 在明华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宇文皓回了京兆府,提审顾司。 顾司就是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气得宇文皓直接一拳挥过去,“你说话啊混蛋,你是不是想死啊?” 顾司嘴角渗出鲜血,伸手擦了一下,抬起头阴鸷地看着他,眼底有仇恨之色。 “说,不是你做的。”宇文皓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一张脸都快逼到顾司的脸上去了。 顾司依旧是那样冷冷地看着他。 府丞过来劝,“王爷,您先冷静下来,慢慢问。” 顾司气得脸色铁青,坐下来喝了 一口水,瞪着顾司道:“重伤皇子,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你和老八素来亲厚,你不会伤他,到底是谁?你包庇谁?” 顾司还是不说话。 宇文皓一把怒火又上来了,一个杯子砸了过去,顾司霍然起身,眼看就要冲过来打他,却被府丞拦住,把宇文皓拖到一边去压低声音道:“哎,好了,好了,这样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王爷,要不我们都出去,您跟顾大人好好说说,顾大人看着是有话要说的,只是有些顾忌。” 宇文皓听得府丞的话,再看看顾司一脸的不忿与怒火,他分明是有冤屈的,也有愤恨。 宇文皓冷静了一下,道:“好,你们先出去吧。” 府丞扬手,着府衙的人一同出去,把门关上。 宇文皓扶起方才被他掀翻的桌子凳子,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顾司,“现在没有别人,你说,你包庇谁?你为谁顶罪。” 顾司看着他,眼底有怒火跳跃,“你何必明知故问?认识你这么多年,我从不知道你是这么虚假的人,我既然替你顶了罪,就我一句话都不会多说,你只管告诉皇上,是我做的,砍头也好,五马分尸也好,算我成全了这段友情,以后黄泉路上遇到,我们也只当不认识。” 第232章 多方奔走 顾司整个都懵了,半响才回过味来,“你他妈的说什么鬼话?本王要你顶什么罪?” 顾司冷冷地道:“如果不是因为王妃怀了身孕,我怕她受刺激闹出一尸两命来,我怎会为你这种渣人顶罪?” 他一手抓住宇文皓的衣领,把他拽了过来,一口血喷在了他的脸上,恶狠狠地道:“我呸,宇文皓我说你是不是疯了?你就是再耐不住,也不想想苏嫔是你父皇的女人,你是有几颗脑袋可以砍?你真是丧心病狂,老八撞见了你们的好事,你竟然对他下了杀手,他是你弟弟,你是不是疯了你?” 宇文皓一手捂住他的嘴巴,顾司一口咬过来,宇文皓怒得一拳挥过去,顾司还了一拳,宇文皓扛起桌子就砸过去,见顾司一脸的血污,他又砸不下手,可举起来,就这样放下来有些丢面,遂愤愤不平地往边上狠狠一砸,那桌子当场砸了个碎裂,桌子腿飞弹上来,直直敲在他的脑壳上,疼得他抱着脑袋蹲下来,好一会儿才忍过去即将飚飞而出的眼泪。 顾司冷冷地道:“活该!” 宇文皓揉着脑袋站起来,瞪着他,“你认识我多久了?” “打你光屁股就认识你。”顾司冷道。 “所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 人?”宇文皓近乎抓狂。 “以前不是,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色迷心窍?”顾司哼道。 “既然我是这样的人,你为我顶罪做什么?”宇文皓眼圈忽然有些发热,心头软了软,盯着眼前这个二缺,傻得真够可以的。 顾司骂骂咧咧地道:“我还不是看在我未来大姨子的份上?如果她出什么事,小苹果一定哭死了。” “小苹果又是什么鬼?”宇文皓皱起眉头。 “你才是鬼。”顾司冲他呲牙咧齿,恨得牙痒痒。 宇文皓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你亲眼看到我对老八出手吗?” “见到你丢剑带着苏嫔逃去。”宇文皓道。 “可我转头就从门外进来。”宇文皓是听到了一声惨叫声马上进去的,从殿外一路跑进去,速度是很快的,“我有可能先丢剑逃去然后再从殿门进来吗?” “你用轻功啊!”顾司现在感觉有些不妥了,当时事发突然,宇文皓在他心中彻底颠覆,这种震撼,足以让他这个天才变成一个智障。 “我用轻功掠过整个明华殿,然后还不被侍卫发现?”宇文皓再问。 顾司看着他,“真不是你?” 宇文皓拿着方才砸自己脑袋的桌脚,敲了他的脑壳一下,“用你的脚丫子想也知道不可 能是我。” 顾司一把拨开他的手,沉沉地叹一口气,无奈地看着宇文皓,“那怎么办?我都在皇上跟前承认了。” 宇文皓凉凉地道:“能怎办?要么杀头,要么五马分尸,顶多日后到了黄泉路上再遇见,只装作不认识便是了,毕竟你那么蠢,认识你都觉得羞耻。” 顾司不满地吧唧嘴,吞了口水,道:“想办法啊。” 宇文皓问道:“你看到那人转身离去,是带着苏嫔是吗?” “我把苏嫔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你……不是你,就是那个狗男,我只看到他丢剑转身,侧脸和你像,衣裳和你穿的同一个颜色,都是石青色的。”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宫中禁卫军,除你们御前守卫的那一群之外,都是穿石青色的锦服。” 顾司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是喔。” 宇文皓瞪着他,“阁下脑残否?” 元卿凌这话真好用,尤其形容在顾司的身上。 顾司无奈,“现在怎么办?你必须调查清楚还我清白。” 宇文皓背着手踱步转了两圈,眼前这个明显是猪队友,但是不能见死不救。 他道:“你还是一句话都不必说,我回复父皇,只手问不出什么来,父皇一定会震怒,但是,我去找你父亲,让他先去 跟父皇求情,起码能拖个一两天,我先从苏嫔入手调查,苏嫔是肯定知道这个人是谁的。” “她是疯了才会说。”顾司想了一下,“而且,你就算让苏嫔供出她的野男人,你怎么跟皇上说?天大的一顶绿帽子套下来,皇上能接受得了吗?” 绿帽是男人最痛,尤其是当今天子的头顶,绝不能顶着一片绿,他头顶若是一片绿,那很多人就连头顶都没有了,人头落地。 至少,苏嫔宫中的人,还有苏嫔宫中的主位德妃娘娘,都得遭殃。 宇文皓斟酌了一下,确实此事会牵连到德妃娘娘,想德妃娘娘在他儿时十分关爱,她又无儿无女的,虽说她是父皇从龙之妃,一直得父皇宠爱,但是出了这种事,德妃首先有一个监察不力管辖不力之罪。 而且,德尚宫一干人等,不知道有多少颗脑袋下地呢。 宇文皓着实伤透了脑子。 “算了,你先踏实地在这里呆着吧,少不了你吃喝的。”宇文皓说完,转身出去了。 顾司照着自己的脑子,狠狠地给了三巴掌,仰天长叹,苍天啊,后土啊,怎么偏叫他撞上这事了? 宇文皓先去了一趟侯府找顾司的父亲,顾司的父亲已经知道此事,正着急着要入宫,但是听说 八皇子生死未卜,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求情,唯恐触怒龙颜,那逆子就无救了。 宇文皓找到顾侯爷,自然没敢说分明,只说顾司只承认了杀人之罪,但是其余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顾侯爷气得直锤桌子,怒发冲冠,“逆子,逆子,本侯要杀了他,免得他羞辱祖宗,连累家族。” 宇文皓一副苦口婆心地劝道:“侯爷,顾司与本王多年好友,本王是深信他的为人,他绝不可能伤了老八,此事定有内情,他似乎是在隐瞒一个重大的情况,且等本王前去调查,但是如今龙颜大怒,还得侯爷入宫去求情,让本王拖个一两天,想必可以水落石出了。” 顾侯爷一听,顿时觉得楚王这个人很仗义,毫无原则地相信那逆子,相反他做个做父亲的,却从没想过是另有内情。 他怒气顿消,想着那逆子虽然糊涂,但是不至于这么大逆不道,应该要向楚王学一学。 他拱手道:“王爷,若能洗清逆子的罪名,本侯欠您一个人情。” 宇文皓大义凛然地道:“顾司是本王好友,自小一起长大,情谊非比寻常,侯爷这话就见外了。” 打……死顾司也不能让侯爷知道顾司误以为凶手是他,所以拼着这颗脑袋死命去顶罪。 第233章 揍纪王一顿 顾侯爷连忙入宫,哭了一大通,求皇上开恩,容此事调查清楚再做处置,若真查实顾司有罪,他这个做老子的就亲手斩杀了他。 顾侯爷和明元帝本来就有儿时情意,看到老朋友哭得这么伤心,明元帝就是再怒,也有一丝丝心软。 宇文皓等侯爷走了再入宫禀报,说顾司一字不吐,看样子是有包庇之人或者情况。 皇帝听得此言,虽大怒但是想起了顾侯爷,便着他抓紧调查,看到底他要包庇什么人。 纪王在旁边听到,淡淡地道:“顾司是父皇身边的侍卫长,他的责任是保护君王,放眼整个京城,和他最深交的就是五弟你了,若说他要拼了这条性命去包庇,只有父皇和五弟值得他这样做。” 宇文皓冷冷地道:“大哥,你这话放肆了,顾司要包庇父皇什么?难不成你怀疑是父皇伤了八弟?说话也不经脑子。” 纪王呵呵地笑了笑,“五弟,既然你要误解我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 明元帝沉郁地看了两人一眼,“做点实事去,总比在这里斗嘴强,都滚出去!” 纪王神色一整,道:“父皇,儿臣还有话要说。” “说!”明元帝微愠道,有完没完了? 纪王上前,道:“ 父皇,明华殿里,那太监死了不作数,八弟伤了,顾司拿着滴血的长剑,而五弟进去抓住了顾司,也就是说,八弟受伤的时候,只有顾司与五弟在,不会有第三个人,所以凶手只有三个,要么是顾司,要么是五弟,要么是八弟自己拿剑戳自己,再一掌震碎自己的心脉。” 明元帝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明华殿里就只有他们四个人?你在现场吗?” 纪王触及明元帝冷冽的眼神,心中一凛,连忙道:“儿臣也只是推测。” “不如你来推测一下亭江府的案子什么时候可以审理完毕?”明元帝沉怒道。 听得说起亭江府的案子,纪王大气不敢出,只敛色道:“儿臣妄言了。” 宇文皓听到他被斥责一顿,心里才平衡了些。 但是,他也不敢逗留,拱手退了出去。 纪王也退了出去。 在外头他叫住了宇文皓,凉凉地道:“顾司和五弟是好友,这一次顾司出事,五弟怕是不惜一切为他奔走了吧?连包庇和另有隐情的借口都搬出来了,莫不是最后弄了个狐妖杀人,而顾司也是被狐妖迷惑的来平息此事?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大哥!”宇文皓阴沉地看着他,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你看我这个是什么?” 纪王冷笑,“怎么?你想打我吗?打,你尽管打,父皇就在里头……” 砂锅这么大的拳头,照着纪王的鼻梁骨就撞了过去,纪王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又仿佛被铜锣哐当了一下,痛得他耳朵都发鸣。 纪王在艰难之中,一腿踢出,宇文皓直接一脚踢在他的小腿骨上,痛得纪王抱着左腿使劲转圈跳舞,嘴里痛呼。 身边的人早吓傻了,反应过来连忙便跑上前拉开宇文皓,宇文皓双手被架住,他也不挣扎,就看着纪王跳完,一拳挥过来。 他生生吃了这一拳。 然后就听到明元帝狂怒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纪王吓得一个哆嗦,回身便委屈地跪下,“父皇,五弟不知道发什么疯,出来不由分说就打了儿臣一顿。” 宇文皓也跪下,一脸内疚地道:“父皇,儿臣不敢与大哥打架。” 纪王怒道:“是你打我,我没有与你打架。” 纪王一拳打过来的时候,用的是蛮劲,宇文皓的脸上直接就肿了起来。 但是他揍纪王,鼻梁,脑袋,还有小腿,都是内劲,一时半会没什么痕迹。 所以,看表面,他比纪王伤得更惨烈。 最重要的是,明元帝是亲眼看 到纪王打人。 当明元帝阴沉的眼光落在纪王的脸上时,宇文皓却麻利地磕了个头,“父皇,是儿臣的错,儿臣马上去调查八弟一案,等案子水落石出之后再跟大哥赔罪!” “你……”纪王脸色顿时涨成了紫色,怒火燃烧,“你敢做为何不敢承认?” 宇文皓拱手,“大哥,是我错,我不该还手,臣弟给你赔罪。” 纪王没想到宇文皓竟然这般二皮脸,这绝对不是他的作风,他素日一板一眼,是断不会耍这样小心机。 一时,纪王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认罪态度良好,说等之后再赔罪,现在却又马上赔罪,显得他不依不挠胡搅蛮缠似的。 明元帝沉下脸对宇文皓道:“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查案?” 宇文皓站起来,“是,儿臣告退!” 纪王气急败坏,“父皇,您不能相信他……” “闭嘴,”明元帝气得脸都黑沉下来了,“在这里跪着,没朕的旨意,不许起来!” 纪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睁睁地看着父皇转身进去,自己却半响都挤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他猛地转身,只能看到宇文皓扬长而去,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阴沉地咬牙切齿,好,我就看你 如何给顾司翻身,这一次就算治不了你,让你损了一条狗也是好的。 宇文皓揍他,绝不是一时冲动。 实在是已经忍无可忍了。 最重要的是,他媳妇现在救着老八,而他又调查着案子,父皇在这个节骨眼上是绝对不可能惩罚他的,当然也不排除秋后算账,可过了几天,父皇的气消得也差不多,顶多是罚跪,就算跪上三天,可揍了那贱胚一顿,也是值得了。 宇文皓去了贤妃宫中。 他昨天出来的时候,李公公告诉她母妃不适,所以他才会去母妃殿中,但是去母妃处,是要经过明华殿。 他觉得,顾司出现在明华殿,是意外,应该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如果当时顾司不在,他冲了进去,现场就剩下他与老八,还有死了的太监。 他百口莫辩。 因为他冲进去抱着老八出来的时候,禁军就已经赶到,速度非常的快。 他可以断定,目的是他,而不是顾司更不是老八。 可恨的是老八却因这事生死未卜。 贤妃看到儿子来,不禁问道:“你父皇不是交托了差事给你吗?你怎么还来我这里?快去办差吧。”宇文皓上前,关切地道:“母妃身子不适,儿子当然是要来探望探望的。” 第234章 暗中调查苏嫔 贤妃嗔了他一眼,“怎么?还盼着你母妃病了是吗?” 宇文皓眸子微闪,“真没有不舒服?看不许瞒着儿臣。” “得了,你母妃能吃能喝,有什么不舒服的?”贤妃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倒是老八那边,情况如何啊?你那王妃行不行啊?” 宇文皓道:“还不知道,盼着是没事的。” 贤妃点头,道:“虽然皇后这个人有些不讨喜,可老八着实可怜,他只是个孩子。” 所有的斗争,都不该牵涉孩子的。 尤其,老八是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他是被所有人疼爱的。 宇文皓安慰道:“放心吧,会没事的。” 他站起来,“儿子先过去看看。” 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局,目前所知是有两个应该调查的,一个御前伺候的李公公,是他说母妃不适,引他过来的。 第二个,是苏嫔。 这两人,从苏嫔处入手是最好的,李公公都是人精了,一动反而会让他警觉,有所防备。 但是,正如他和顾司所担忧的,如果先从苏嫔入手,则这事之后很难遮瞒,即便查得真相,父皇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 衡量了一下,他觉得还是先 找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是德尚宫的主位,她有知情权,由德妃去调查苏嫔,是最合适的。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直接德尚宫找德妃娘娘,如今他奉旨调查这个案子,贸贸然到德尚宫去,苏嫔会有所警觉,最重要的是外界会猜测此事是否与德尚宫有关。 他想到了喜嬷嬷。 喜嬷嬷昔日在乾坤殿伺候,各宫娘娘对她都十分敬重,且喜嬷嬷往日和德妃娘娘也有来往,如果让喜嬷嬷前去告知德妃,那就没人怀疑了。 宇文皓找到了喜嬷嬷。 喜嬷嬷处变不惊,虽然心底很震骇,但是也马上应了下来,道:“王爷筹谋是对的,此事只能由德妃娘娘去调查,老奴马上去一趟。” 喜嬷嬷到了德尚宫,苏嫔正在正殿里和德妃娘娘说话,在场的还有同是德尚宫的丽嫔。 见喜嬷嬷来,德妃娘娘亲自起来相迎,笑着道:“哟,嬷嬷大驾光临,可真是稀客啊。” 嬷嬷福身,含笑道:“今日老奴回了乾坤殿探望太上皇,想着许久没给德妃娘娘请安了,便过来一趟。” 她又对着苏嫔和丽嫔福身,“见过苏嫔娘娘,见过丽嫔娘娘。” 苏嫔和丽嫔见德妃都 起身了,也不敢托大,虚站了一下起来,回了个微笑,“嬷嬷不必多礼。” 两人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德妃要对喜嬷嬷这么礼遇。 虽然说曾经伺候太上皇,可到底也只是奴才,且如今已经出宫去了。 德妃却拉着喜嬷嬷坐了下来,含喜道:“得知嬷嬷出宫去了王府,本宫好生挂念,一直盼着嬷嬷入宫,今日可算是见着了,不容易啊,嬷嬷一切可好?” “谢娘娘惦念,老奴一切都好。”喜嬷嬷微笑道。 丽嫔和苏嫔见德妃只顾着和喜嬷嬷说话,也就起身告退了。 嬷嬷站起来福身,“两位娘娘慢走。” 丽嫔微笑了一下,苏嫔是直接就走了。 喜嬷嬷看着两人出了门,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 喜嬷嬷轻声道:“德妃娘娘,有几句话,老奴必须要跟您私下说,您把人遣出去吧。” 德妃见她神色凝重,便吩咐了身边的嬷嬷,“你带人下去,不许任何人来。” 嬷嬷领命而去,把殿门关闭上。 德妃看着喜嬷嬷,“嬷嬷,本宫知道您事儿繁忙,若非要紧事,您也不会亲自来德尚宫一趟,到底是有什么事?” 喜嬷嬷道:“娘娘不要这 样说,奴才只是不愿意常来打扰您。” “本宫记得您的大恩,巴不得您来,不要说打扰。” 德妃这些年无儿无女,皇上却又十分宠爱她,自然招人嫉妒,太上皇便着嬷嬷时常过来探望,得了太上皇的重视,自然就能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望而止步。 喜嬷嬷看着她,道:“娘娘这些年很不容易,虽说不争不夺没有是非,可您洁身自好,不代表着您宫里的人也是这样,娘娘您心大啊,莫非不知道德尚宫要出祸事了吗?” 德妃闻言,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嬷嬷,您快说,德尚宫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这些个奴才在外头惹事了?冲撞了皇后?” 喜嬷嬷轻叹,“若只是这等小事,老奴不会来打扰娘娘。” 她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八皇子出事,顾大人他之所以一字不吐,承认了刺伤八皇子之罪,是要隐瞒内情,当日八皇子在明华殿作画,是撞破了某些人的好事,顾司刚好来到,也瞧见了,是苏嫔与一个男子搂抱在一起,顾大人瞧得真真切切,伤了八皇子的人,就是她的姘头。” 德妃花容失色,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底流露出惊 慌与狂怒,“天啊,天啊,苏嫔这个贱人,好大的胆子。” 嬷嬷压低声音,“娘娘先稍安勿躁,老奴此番来,就是王爷授意的,他不能直接来禀报此事,也不能直接调查,所以叫老奴来一趟,此事还得娘娘暗中调查一番,看苏嫔往日里和谁来往最多,这事得隐秘行事。” 德妃震骇过后,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老五做得对,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会损了皇上的颜面,一定要低调处理,嬷嬷只管转告老五,这事本宫马上开始查,一定要把那奸夫给揪出来。” “娘娘是要抓紧了,否则顾大人会被问罪的。”嬷嬷道。 德妃恨声道:“苏嫔是我宫里的人,此事一旦闹开去,人尽皆知,本宫也会被她拖累,你放心,便是要了她这条命,本宫也要查出那奸夫的身份来。” 喜嬷嬷站起来,“那老奴就放心了,老奴先走,静待德妃娘娘的消息。” 嬷嬷走后,德妃便先暗中下令,命人找了伺候苏嫔的人过来问话。 且下令封锁德尚宫,任何人不得进出。 封锁德尚宫的命令一下,苏嫔大概就猜到了。 她惨然一笑,后悔的眼泪从脸上滑落。 第235章 苏嫔招供 德妃把话都问完之后,才叫嬷嬷去带苏嫔来。 德尚宫大门紧闭,苏嫔跪在殿里,一言不发。 德妃看着她,心头怒极,她素来乖巧懂事,怎么竟会犯下这样的错事来? 德妃强忍怒气,冷冷地道:“那人是谁?” 苏嫔抬起倔强的脸,美丽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娘娘不必问了,处死嫔妾吧。” “你死了就完事了?”德妃大怒,“不说本宫会被你连累,你的家族也会因你而被处置,你父兄如今都外放当官了,眼看过两年就能回京任职,你是不是要断了他们的前程?” 苏嫔惨然道:“就算嫔妾供出,我父兄便能置身事外吗?嫔妾害惨了他们,可已经无法回头了,如果早知道今日,嫔妾便是死也不敢的。” “如今后悔,已经太迟了,你最好从实招来,我还能为你的父兄向皇上求情。”德妃怒道。 “只怕是任何人的求情都无用了,娘娘,嫔妾对不住您一直以来的教导和爱护,嫔妾有罪!”苏嫔潸然泪下。 德妃看着她,是又怒又心疼。 到底同一屋檐下住了那么久,若说全无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如今看着她还能跪在这里,可她的命运已经定了,她是必死无 疑的。 德妃沉声道:“你是有罪,祸乱宫闱,你死不足惜,可若招出了奸夫,你宗族亲人还有一条活路,你自己好好琢磨。” 德妃如今心腹的人还在问话调查,所以也不着急要苏嫔招供,她能接触到的男人是有限的,只要耗费些功夫,总能调查出来。 只是,终究还是希望她自己招供。 德尚宫的掌事宫女走了进来,在德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德妃点点头,道:“先别惊动了,继续问。” 掌事宫女应声,走了出去。 苏嫔惊慌地看了德妃一眼。 德妃淡淡地道:“你以为你能瞒下来吗?本宫始终会调查出来。” 苏嫔心头惶恐,不可连累了他的,他本就是被自己所害。 脑子里想起了那人的话,若实在受刑不过,你便招认那人是楚王,你是死定了,可你的心上人还能活命。 她哀哭一声,伏头下地,悲声道:“娘娘,是楚王,那人是楚王,嫔妾实在不愿意供他出来,娘娘,不能让皇上知道啊,王爷会被打死的,嫔妾愿意一个人领罪,娘娘,求您守着这个秘密吧,嫔妾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德妃听得这话,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伸手握住了椅子的扶手,死死地盯着苏嫔,咬牙切齿地道:“你……你死性不改,竟敢污蔑楚王?你那奸夫若是楚王,他为何叫本宫来调查你?你是不是当本宫是傻子?你真是枉费了本宫疼爱你一场。” 苏嫔一直磕头,哭着道:“嫔妾没有撒谎,是楚王,我们俩约在明华殿,殊不知正行好事,却被八皇子和小太监撞见,楚王一剑杀了小太监,为了怕八皇子说出去,他也出手杀了八皇子,顾司在场,他是为我们望风的,听到外头有人来,王爷连忙带着我翻墙而出,顾司逃不及,只能为他顶罪。” 德妃眼底迸出火焰来,“编得很好,可惜,本宫不是傻子。” 苏嫔哭道:“娘娘,嫔妾说的都是真的,若不是楚王,顾司怎么会自认杀人之罪?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德妃自知他说得有道理,但是,她不信苏嫔的话。 她知道不能让苏嫔出去乱说一句,否则就要连累老五了。 她沉了下来,冷声道:“来人!” 门被推开了,嬷嬷走了进来,“娘娘您吩咐。” “把苏嫔带回殿中,堵住她的嘴巴,不许她乱说一句。”德妃怒道。 嬷嬷得令,回身拿了一块布, 一手拉起苏嫔,往她嘴里堵住了布条,道:“苏嫔娘娘请吧!” 苏嫔仓皇地被带了出去。 德妃觉得必须见到老五了。 她道:“来人,请楚王到我宫中,便说本宫有几粒安胎药丸要给王妃的。” “是!”宫女领命出去。 宇文皓正在查问当日当班禁军的名单,听得说德妃要见他,便去了。 来到德尚宫,德妃便命人关门。 宇文皓先请安,然后问道:“德母妃,怎么样?她招了吗?” 德妃看着他,这孩子是她打小看着长大的,绝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德妃道:“你坐下来,听本宫好好说。” 宇文皓神色怔疑,坐了下来看着德妃。 德妃道:“那贱人招是招了,但是,她却说奸夫是你。” 宇文皓点点头,“在我预料之中。” 德妃一怔,“你知道她会这样说?” 宇文皓道:“德母妃,我已经调查过了,我当日从御书房出来之后,李公公便告知我母妃不适,所以,是李公公指引我到了明华殿,这原本就是针对我设下的局,顾司只是恰好出现在明华殿,顾司看到苏嫔和那奸夫,侧脸看和我有些相似,所以顾司也以为是我,便自作聪明地替我顶下了罪 行。” 德妃点点头,又想了一下,“他们是知道八皇子经常到明华殿去的,所以他们选择明华殿行苟且之事,这确实像是一场阴谋,不过,如果说那人只是酷似你,被八皇子撞破之后,按说可迅速逃去,不需要伤人,八皇子身边的太监自会把此事禀报皇后,此人的计策就已经成功把你牵连进来了,为何要重伤八皇子把事情闹大呢?要知道,这事闹大了,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毕竟,严密调查,他们难保不会露出蛛丝马迹,虽说如果成功可以把你打个用无翻身之地,可若不成,则是他们败露了,这样做不值得。” 宇文皓道:“德母妃分析得没有错,所以,他们原先是没打算伤老八的,只是想让老八和小太监看到,小太监禀报了皇后,皇后会问老八,老八这人不会撒谎,他若说是我,父皇也会坚信是我,加上我得李公公指引,在这个时刻曾出现在明华殿附近,基本我就是水洗不清了。但是,他们杀了小太监,也要杀老八,老八只是重伤,那人补剑不及,顾司就来到了。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做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老八和小太监都看到了奸夫的面容,那人不是我。” 第236章 授计 德妃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八皇子看到了奸夫的容貌?” “是的。”宇文皓摇摇头,“不乐观,如今父皇严令破案,苏嫔这事只能暂时瞒着,如果我们没有新的证据,或者说老八没醒来,这事也就瞒不下去了。” 德妃急了,“那怎么办?” 宇文皓想了想,道:“我有丁点的头绪了,但是还得查实。” 德妃道:“那你快去,本宫会盯着那贱人,不许她先透露半句的。” 宇文皓摇摇头,“德母妃,您这里拖不久了,她既然开了口,那么就算您不捅破,这事也有人捅破到父皇的跟前。” 宇文皓斟酌了一下,忽然眸色一亮,道:“如果有人要告知父皇,这个人,必定是在明华殿附近巡逻的禁军才符合逻辑,但是,这件事情真正看到的人没有,除了那奸夫之外,一旦告状,父皇必定严问细查,告状之人,必须要把现场的情况,除奸夫之外,还有谁更清楚当时的情况?” 德妃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那奸夫会去告状?” “是的,他会去,他那天被迫与苏嫔在明华殿设局害我,是因为有把柄在幕后之人的手中,他们要害的人是我,从顾司的出现,就让他们的计划 大乱了,甚至现在调查此案的负责人也是我,要突破,他们就得有人去告知父皇,我与苏嫔在明华殿幽会,被老八识破,我杀了小太监,重伤老八,顾司进来为我顶罪,一切,就和苏嫔说的一样,德母妃,如果此人真的这样说,那就是老八出事之后,他们曾经见面,且一同对过口供,你马上命人查一下,老八出事之后,苏嫔与谁见过面?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是我方才到禁军处拿到的值班禁军名单,我圈出了几个可疑的人。” 德妃娘娘接过来,仔细看着那些名单,眸光落在了一个叫吴叔化的名字上。 她眉头一跳,道:“此人很有可疑。” “怎么说?”宇文皓问道。 德妃娘娘道:“苏嫔刚入宫的时候,是被封为才人,住在采邑殿,这个吴叔化就是在采邑殿当差,后来苏嫔被封,搬到了德尚宫,此人也被提拔了过来,且方才本宫命人调查,发现苏嫔给他赏赐过几次,还当着皇上的面,夸赞过他办事稳妥。” “此人与我,是否有几分相像?”宇文皓问道。 德妃想了想,“身高差不多,若说侧脸,也有几分相似的。” 宇文皓冷冷一笑道:“那基本可以确定是他了。” 德妃眸色一闪,喜道:“本宫可以去告诉苏嫔,说你已经从李公公处入手,得知了她的奸夫就是吴叔化,吴叔化也认罪了,只是,他一力承担罪状,说是他下药迷了苏嫔,侮辱了苏嫔,苏嫔救郞心切,定会去自首。” 宇文皓摇头,“不,苏嫔未必会这样去做,毕竟这关系到她的宗族家人。” 德妃却道:“不,本宫懂得女人,女人愿意为了自己的情郎付出一切。” 宇文皓道:“德母妃,此事没那么简单,苏嫔再愚蠢,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害了全族,所以,我觉得她不会去,她不去,虽然以后得不到帝宠了,可至少不伤性命,苏嫔是个一个自私的人,否则她不会因为一时寂寞,不顾家族声誉和父兄家人性命,也要犯下此等滔天大罪,所以,您这边先耐着,等我的通知,如果吴叔化真的去了,我会命人告知您,您便先令苏嫔自尽,但不可告知说是您下的命令,便说是她自己交代了罪行,然后自尽,不可让她到父皇的跟前去。” 德妃皱起了眉头,“老五,如果按照你说的去做,此事对你完全没有任何的好处,吴叔化去告状,说是你与苏嫔苟且,然后本宫去找皇上,说 苏嫔自尽,交代了与吴叔化苟且之事,那你依旧脱不了嫌疑,反而你会和吴叔化一起被牵扯入内。” 宇文皓道:“德母妃,您别忘了,还有顾司,到时候父皇传召顾司,顾司说出真相,直认那人是吴叔化,至于顾司之前为什么不说,顾司也说得出理由来,那就是此事关系皇上声誉,皇家的面子,顾司宁死不敢损天威颜面,如今既然皇上都知道了,他才说出来,一切都是勉强合理的。” “你说的是勉强合理,可到底你还是没彻底洗清嫌疑。”德妃说。 宇文皓想跟她解释多一些,例如,他已经命人从李公公处入手,当他和吴叔化一样有嫌疑的时候,关于这些事情,父皇一定会让冷静言去调查,因为静言是父皇的心腹,父皇信得过他是绝对可以保守秘密,只要静言接手了这个案子,他原先查到的线索,便可全部交给静言,不愁无法水落石出。 而最重要的是,老八那边也还有希望。 不过,这些话解释下来耗时太久,他担忧吴叔化如今会去找父皇,便道:“德母妃只管听我的去做便行,我先告退,等吴叔化那边有行动,会命人告知德母妃的。” 德妃只得道:“那好,你 先去吧。” 宇文皓告退而去。 看着宇文皓离开,德妃轻轻叹气,老五虽然想得周全,但是太过迂回曲折了。 而且,他是真不了解女人啊。 苏嫔是爱惨了吴叔化,不然的话也不会不顾性命与他来往,女人心里一旦有了一个男人,就会不顾一切,只为护着他。 只是,这番话,便是说出来老五也不懂的。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按照老五说的话去做。 她在殿中等着,没过多久,果然就看到徐一前来通知,说吴叔化要求见皇上。 德妃马上命人把苏嫔带上来。 倒不是她怜惜苏嫔的性命,只是苏嫔现在还不能死,她的证供,足以推翻吴叔化的话,证明老五的清白,至于老五说的其他那些,完全没有必要做了。 苏嫔被带了上来,掌事宫女拿掉她嘴里的布,苏嫔跪在地上。 德妃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冷冷地道:“你真以为你遮瞒得过去吗?楚王已经从李公公处入手,调查清楚了,吴叔化被拿到了御前,只是他招认是对你下药迷魂,伺机侮辱了你,他为了你,担下一切罪名,倒是个痴情种子,只可惜,痴情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一次,他必定是要受千刀万剐之刑了。” 第237章 德妃误事 苏嫔脸色微变,嘴唇都颤抖了起来,惊慌地看着德妃娘娘,“千刀万剐?” 德妃看着她,脸色慢慢地柔和了下来,轻叹道:“本宫也是女人,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本宫带你去见皇上吧,事实如何,你自己跟皇上交代,是要杀还是要剐,你也该承担的。” 苏嫔跌软在地上,一时眸子乱转,神思难定。 德妃下令,“来啊,扶苏嫔起来,去御书房觐见!” 御书房,明元帝盯着地上跪着的这个人,脸上肌肉微微抖动,惊天狂怒于眼底敛住。 “你说的可是真的?”明元帝的声音仿若从地狱传来,阴沉而冰寒。 吴叔化磕头,“回皇上,臣句句属实,臣有罪,隐瞒至今才敢禀报皇上,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臣怕影响皇上的声誉,一直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臣该死!” 一旁的穆如公公,听得是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一口。 “你确定你看到的人是楚王?”明元帝再问。 吴叔化颤声道:“臣亲眼所见,楚王斩杀太监的时候,臣刚好就是在通天阁上巡视,对明华殿内的情况一目了然,楚王杀了太监之后,又对八皇子出手,他是正面对着八皇子,一掌打出,然后再刺了一剑,而顾大人也 亲眼所见,他就在旁边看着,楚王动手之后,便带着苏嫔娘娘翻墙而逃,臣看得清清楚楚,翻墙之时,苏嫔娘娘的袖子还被墙壁上的烂石钩破烂了,当时顾大人也想逃,但是他捡起剑想逃的时候,禁军已经急赶而来,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楚王竟然绕了回来,从正殿进入,抱起了八皇子,而顾司也被随即赶制的禁军拿下,顾司承认了杀人之罪,是因为他知道,杀人者,正是楚王。” 宇文皓站在殿外,从他得知吴叔化要面圣的时候,他就站在了外头,只等传召。 他知道德妃娘娘会照着他说的话去做,所以,也等着德妃娘娘来禀报苏嫔的死讯。 穆如公公走出来,轻声道:“王爷,皇上传您进去。” 宇文皓点头,“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德妃娘娘来了,不过,看清楚之后,他的心一沉,她竟然带着苏嫔来了。 他的心,有片刻的怔愣,德母妃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不,苏嫔不能见父皇,苏嫔除了承认罪行之外,是不可能说任何的一句话的。 “王爷,请!”穆如公公催促道。 宇文皓眸子微沉,只得进去了。 他的脑子一阵凌乱,变故来得太快,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应对 。 他单膝下跪,“儿臣参见父皇!” 明元帝的眸子,仿若寒刀一样在他的脸上刮过,然后,盯着他,声音冰冷地道:“你八弟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宇文皓只能道:“臣已经有眉目了。” 穆如公公快步进来,沉声道:“皇上,德妃娘娘带着苏嫔到。” 明元帝声音一点感情都没有,“传!” 宇文皓心底无奈至极,冷冷地扫了吴叔化一眼,吴叔化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但是眼珠子却飞快地转了一下。 德妃娘娘带着苏嫔进来,便先跪下了,沉声道:“皇上,臣妾管治不力,臣妾有罪!” 苏嫔看到吴叔化跪在地上,身子已经软了半截,她噗通一声跪下,哭着道:“皇上,臣妾是被侮辱的,臣妾应该以死赎罪……” 德妃脑袋轰地一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骇然地看着苏嫔。 吴叔化听得这话,抢截了苏嫔的话,“皇上,苏嫔娘娘是否被楚王侮辱,臣看不清楚,臣方才叙述可能有误,毕竟,臣看过去并不能分辨出苏嫔娘娘是否自愿或者被强迫。” 苏嫔头伏在地上,听得吴叔化这话,她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才悲声道:“皇上,臣妾非自愿,是楚王相逼,臣妾实在无 力反抗,求皇上明鉴啊!” 德妃连忙道:“皇上,不是这样的,不是楚王,这个奸夫就是吴叔化,他们二人诬陷楚王,这本来就是一个局……” 宇文皓心底再叹了一口气,这是越描越黑啊,还说一个局,这话本来就不能说出来的。 明元帝狂怒,一拍桌子,“都给朕住嘴!” 苏嫔和德妃见天威震怒,都顿时噤声。 明元帝看着宇文皓,“他们说的可都是事实?” 宇文皓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很难取信父皇,只得道:“回父皇的话,不是事实,臣那日不曾见过苏嫔娘娘。” 明元帝冷哼一声,再问德妃,“你带着她来请罪,那你是如何发现的?你又是如何断定她的奸夫是吴叔化?” 德妃百口莫辩,总不能说这是老五告知的。 她如今才知道老五说的才是真知灼见,苏嫔是该死的,她是自私的。 德妃答不出来,苏嫔却能回答,她哭着道:“回皇上,是臣妾心里惶恐惊慌,把此事告知了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便带着臣妾过来请罪。” 德妃嘴唇颤抖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为宇文皓辩解,“皇上,臣妾相信楚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顾司是为谁顶罪?”明元帝的声音冰冷得很 。 德妃慌乱,“顾司……顾司不是为谁顶罪……” 宇文皓打断了德妃的话,道:“回父皇,儿臣奉旨调查此事,确实如吴叔化所言,明华殿里小太监被杀,八弟被重伤,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此人对八弟也是下了狠手的,一掌之后再一剑,顾司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其实顾司并非不说一句话,他进来的时候,也以为是儿臣,那人的背影与侧脸,与儿臣相似,他误以为是儿臣,因此,担下了罪名,不过,吴叔化和苏嫔娘娘说杀人者是儿臣,儿臣不承认,假设儿臣带着苏嫔娘娘翻墙逃走,是不可能立刻又绕到正殿门口,除非是用轻功……” 吴叔化连忙道:“没错,王爷就是用轻功的。” 顾司看着他,淡淡地道:“禁军随即就赶到了,如果本王是用轻功飞过来,他们必定有人能看到,便请父皇传他们入殿,问问便知。” 吴叔化道:“皇上,臣是亲眼所见,至于其余禁军有无看见,臣不敢肯定,但是臣以为,此事不宜张扬,方才王爷说顾大人误以为那人是王爷,顾大人与王爷深交多年,这么近的距离怎么会分辨不出那人到底是不是王爷就贸贸然顶罪了?这可是杀头大罪。” 第238章 寄希望于元卿凌 明元帝看着苏嫔,“你说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苏嫔哭哭啼啼了一下,还没张嘴,明元帝便怒了,“哭什么?叫你说就说。” 苏嫔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道:“回皇上,嫔妾那天……那天是单独出外散步,途径明华殿,却不料,被人拖了进去,把嫔妾给吓坏了,嫔妾还没看清楚此人,便闻得一阵香味,嫔妾的脑子就一阵糊涂了,之后嫔妾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褪臣妾的衣裳……殊不知,忽然听得有人喊了一声五哥,臣妾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才看到竟然是楚王,楚王出剑杀了那个小太监,臣妾吓得魂飞魄散,蹲下来抱着头,见八皇子也倒了下来,之后,楚王便拖着臣妾跳了出围墙,他丢下臣妾之后,立刻就走了。” 宇文皓冷道:“如果是本王强迫了你,那么本王应该连你也一同杀了。” 苏嫔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着吴叔化。 明元帝一直盯着她看,自然也看到她这个下意识的眼神。 他方才只顾着狂怒,如今看,只怕确实有内情。 老五胆子再大,都绝不敢这样做。 他斟酌了一下,下令道:“来人,把苏嫔和德妃送回德尚宫,没有朕的命令,不 得踏出德尚宫一步,把楚王押入暗房,听候调查,吴叔化也一同带下。” 宇文皓的心底悄然地松了一口气。 父皇能这么冷静地下令,应该是没有尽信苏嫔与吴叔化的话。 苏嫔看到了生机,只要咬死了自己是被下药侮辱,没有侮辱成功,她就还有一条活路。 所以,她不敢说自己通奸,宁可错失直接整死他的机会,也要为自己谋一条活路。 只要她改口,说不是强迫,而是早与他勾搭在一起,再加上吴叔化的口供,父皇至少会信了七八。 哎,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老元的身上了。 只有救回老八,他才有可能彻底洗清嫌疑。 德妃内疚地看了宇文皓一眼,垂头丧气。 她是想着让宇文皓脱罪的,她认为女人都会为了男人不顾一切,听得心上人为了自己承担一切罪名,要被问千刀万剐之罪,她怎么会不挺身而出承认是她是自愿的? 可她进殿的第一句话,就是被强迫被侮辱了。 她不明白苏嫔的想法,她有些懵了。 若不是为了爱,她为何要这般犯险?只是因为一时寂寞吗? 宇文皓和吴叔化都被带到了宫中的暗房。 宇文皓没和吴叔化说一句 话,这里有人监听,吴叔化是不会接话的,他反而会不断污蔑堆砌。 他如今只希望父皇是派静言调查。 暗房的侍卫进来,把两人拖进了受刑房。 德妃和苏嫔也被禁足在德尚宫。 苏嫔回到殿中就跪下来了。 德妃坐在椅子上,疲惫无力地看着她,眼底尽然是失望与痛恨,“为什么?楚王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到底是受何人的指使要害他?” 苏嫔木然地摇头,“娘娘,我确实是被王爷侮辱的。” 德妃恨声道:“是的,就在不久之前,你跪在这里跟我说,你的奸夫是楚王,却不曾提过你被人侮辱。” 苏嫔道:“嫔妾还是那句话,嫔妾是被侮辱的。” 德妃一巴掌打了过去,气得急火攻心,打了一巴掌,自己反倒差点晕过去。 苏嫔伸手摸了一下被打的脸,“娘娘,您说得对,我不能连累家族,我不能。” “你现在知道不能连累家族了?你当初为什么要跟他厮混在一起?”德妃怒道。 苏嫔苦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呢?” 她抬起头看着德妃,口气尖酸,“娘娘您有没有每天都照镜子?您看到您眼角的皱纹吗?看到您鬓边的白头发吗?您老了 ,可为什么皇上还要那么宠您?一个月,足足有五天召您侍寝,若说您有子嗣,得皇上宠爱也就罢了,可您什么都没有啊,他为什么就宁可传您去侍寝也不传我?我年轻,漂亮,有趣,他说我是这个宫里最可爱的女人,可为什么偏生皇上就看不上我啊?足足一年了,皇上都没翻过我的牌子。” 德妃听了这些话,冷冷地道:“如果本宫没有记错,你当初选秀,第一年的时候你是被刷下去的,为什么第二年你又来?选秀女,第一年来过,第二年便可不来,你若不来,没有人会怪罪于你和你的家族。” “我不甘心!”苏嫔摸着自己的脸,笑得有些癫狂,“我为什么会被刷下去?我长得不好看吗?那年的选秀,哪位秀女有我长得漂亮?我不甘心,我知道我只要入宫了,就一定得到皇上的宠爱,宠冠后宫,可为什么呢?是皇后嫉妒我,如今我也不怕说了,出了这件事情,就算皇上不怪罪我,他也不会再宠幸我,是皇后嫉妒我啊,我知道她有半年都命人取下我的绿头牌,皇上自然不能翻我牌子。” 德妃听她这般胡言乱语,心下厌恶,命人看着她,自己进了殿中。 皇后是嫉妒新人,苏嫔长相妩媚,颇具风情又年轻,皇后自然是要压制她的。 但是,皇上其实也不喜苏嫔,说苏嫔心思太重,这话,皇上跟她说过。 德妃揉着太阳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只盼着八皇子能醒来了,否则,她的罪过就大了。 宇文皓被押到暗房的事情,不是很多人知道,但是喜嬷嬷知道了。 喜嬷嬷暗暗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她到清华殿外转了两圈,王妃还在里头,王妃若是知道,该着急了吧? 但是此事也必须得告诉王妃,让她尽力救治八皇子,否则,王爷也要出事。 元卿凌闷头治伤,外头天崩地裂也不知道。 但是,她也不能一直守在清华殿里头,她是孕妇,需要休息。 所以,输完第二轮血的时候,明元帝便让她到侧殿休息,着喜嬷嬷入殿伺候。 元卿凌腰酸背痛,半躺在贵妃榻上,看到喜嬷嬷进来,她舒了一口气,“嬷嬷,我饿了,有吃的吗?” 喜嬷嬷走过来,压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道:“王妃,老奴有话要告诉您,您可千万别激动,别着急上火。” 元卿凌看着她,慢慢地坐起来,“我现在已经很激动了,你快说。” 第239章 苏嫔 嬷嬷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免得她过于激动会伤了自己。 “王爷被皇上带到暗房去了。”喜嬷嬷说。 元卿凌看着她,“哦。”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去暗房,他又不怕黑。 喜嬷嬷觉得王妃如今遇事是越发镇定了,便继续道:“所以,王妃您一定要设法救醒八皇子,如今只有可以还王爷清白,他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了。” 元卿凌听出味道来了,一把攥住了嬷嬷的手,“什么意思?暗房是哪里?他怎么了?” 喜嬷嬷道:“暗房是宫中暂时拘押犯事内侍宫人的地方。” “他怎么了?”元卿凌紧张起来了,“父皇为什么要把他关押到暗房里?” 喜嬷嬷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老奴会想办法到德尚宫打听,只是,德尚宫如今被禁足,老奴怕是进不去,得想个法子才行。” “这事和德尚宫有什么关系?”元卿凌懵了,嬷嬷说得没头没尾的,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嬷嬷道:“今日王爷命老奴去德尚宫,叫德妃娘娘审问苏嫔……” “慢着,苏嫔是谁?为什么要审问苏嫔?苏嫔和老五被关进暗房有什么关系吗?和八皇子有关系吗?什么唯一目击证人?是顾 司的案子吗?顾司承认了?”元卿凌真是一头雾水啊,她入宫之后就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嬷嬷愣了一下,忽然想起王妃还什么都不知道啊,王爷应该还没机会跟她说案子的事情。 她站起来,道:“您先休息,老奴出去试试,看能不能进德尚宫。” 元卿凌站起来,道:“我跟你一块去。” “只怕不好,皇上未必会让您离开清华殿的。” “那就别告诉他啊。”元卿凌自顾自地往外走。 嬷嬷追了上去,“只是德尚宫有人看着,没有皇上的手令……” “我有御杖。”元卿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御杖好使,太上皇真是有先见之明,总是在最及时的时候有他给的法宝。 元卿凌带着嬷嬷一路来到德尚宫。 门口有禁军把手,元卿凌拿出御杖闪了下,“奉太上皇之名,要进去问话。” 禁军认得元卿凌和喜嬷嬷,又见御杖上有太上皇的印鉴,连忙退开,“王妃请!” 两人走了进去,德尚宫的掌事宫女见两人来,急忙迎了进去。 苏嫔依旧跪在正殿里,元卿凌和喜嬷嬷经过正殿的时候,她背对着门口,但是,因心头惊惶不安,她听得脚步声,还是 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喜嬷嬷和元卿凌,她垂下了眸子。 喜嬷嬷和元卿凌也看了她一眼,便跟着掌事姑姑进去。 德妃刚涂了药油,殿中一股子药油的味道,见元卿凌来,她歉意地牵着元卿凌的手,叹息道:“王妃,是本宫害了老五啊,本宫是好心做坏事。” 元卿凌和德妃不是很熟,但是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道:“娘娘请先莫忧心,到底出了什么事?” 德妃让她坐下来之后,叫喜嬷嬷说了前半截,喜嬷嬷便把顾司说的话都告知了她。 说完之后,还强调,“顾司是误会了,和苏嫔苟且的人一定不是王爷,顾司也知道是自己看错了。” 元卿凌听完,实在很难相信顾司这个猪头竟然会眼瞎到这个程度,“顾司竟然以为是老五和苏嫔偷,情?苏嫔就是方才外头的女人吧?老五看不上她。” 德妃和嬷嬷都愣了一下,这个答案,是她们都没料过的。 然后是德妃把在御书房里的事情都说了,道:“苏嫔如今一口咬定说是老五强迫了她,还对她用了药,皇上虽没立刻处置,但是也把老五和吴叔化关在了暗房里。” “这个苏嫔前后矛盾,开始跟德妃娘娘您说 奸夫是老五,后来在皇上面前改口说是强迫下药,显然这是谎话。”元卿凌想了想,道:“我觉得不必要太担心,父皇那么聪明,他肯定可以看出破绽来的。” 德妃道:“破绽是有的,但是,这事忌讳啊,不能大张旗鼓调查,这嫌疑不洗脱,就算皇上看出了破绽也无用,老五要的是清白,绝对的清白。” 元卿凌知道德妃说的都是必要的,如果不是绝对的清白,皇上心里始终是有一根刺。 德妃想起苏嫔,不禁又怒道:“这苏嫔实在是该死,老五在暗房里,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喜嬷嬷连忙使了个眼色。 元卿凌看到了,疑惑地问道:“不是关在暗房里吗?要遭什么罪?” 见喜嬷嬷和德妃都沉默,元卿凌急了,“你们还不如实话实说,省得我自己猜测,我现在特别悲观,只会想坏处。” 嬷嬷只得告诉她,“进了暗房,首先不由分说,先打一顿,这一顿下去,三十大板,翌日还没认罪,再加三十大板。” 元卿凌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下去,嬷嬷连忙伸手扶着她,元卿凌深呼吸一口,好不容易稳住,哆嗦道:“老头心太狠了,是想要了老五的命吗?” 她站起来 ,“不行,我去找父皇,我孩子还没出生呢,就想要他爹的命了?” 喜嬷嬷拉着她,“王妃您稍安勿躁啊,皇上正在盛怒之中,您去找他,岂不是更惹得他生气,叫王爷再遭罪。” 元卿凌想起宇文皓在暗房里被人打板子,心里就痛得难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我得想办法让皇上放他出来才行。” 她也知道着急于事无补,坐下来,想了一下,她道:“我去见一下苏嫔,她在撒谎,只要是撒谎,就一定有破绽。” “但是苏嫔会一口咬定是老五欺辱了她,说话会十分难听,你是否受得了?”德妃担忧地道。 “德母妃放心,我信得过老五,这些事情他不会做。”元卿凌笃定地道。 德妃奇异地看着她,这楚王妃原先少来往,却不知道她原来这般沉稳冷静。 换做其他女子,不可能有这样绝对的信任,多少都会存疑,然后去求证。 而她直接就说苏嫔撒谎,她是真真儿地信了老五的。 元卿凌道:“这件事情,老五一直在调查,他想必已经有眉目了,所以,他必须要出来。” “可人都在暗房了,有什么办法?”德妃惆怅地问道。 元卿凌眸色暗了暗,“苏嫔!” 第240章 上面有太上皇 元卿凌出了正殿,命人搬来一张小椅子,就坐在了苏嫔的面前。 她盯着苏嫔看了好一会儿,苏嫔本来一直低头,最后被元卿凌盯得发毛,她才淡淡地道:“王妃,有话就说吧。” 元卿凌道:“听德妃娘娘说,你觉得自己很漂亮?” 苏嫔看了她一眼,极具挑衅,“自认比王妃要漂亮。” “知道父皇为什么不宠你吗?”元卿凌问道。 苏嫔冷冷一笑,“这事和王妃没有关系,王妃也没有资格问这样的话,王妃还是去为楚王奔走吧,只是,轻薄后宫嫔妃,只怕奔走无用了。” “你把父皇看得这么糊涂吗?谁真谁假,连我都能分辨出来,父皇会不知道吗?”元卿凌微笑,尽量控制自己的爪子,没有一巴掌挥过去。 “如果王妃这么笃定,就不该来这里,只需要安心地等就好。” “我来这里,是因为不能让老五在暗房里待着。”元卿凌再一笑,凑过头去看着她,“同时,断你的活路。” 苏嫔一怔,“什么意思?” 元卿凌轻叹,“我其实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没办法。” 她伸手拔下苏嫔的簪子,往自己的手臂上一扎,鲜血顿时溢出。 苏 嫔惊愕地看着她,“你疯了?” 喜嬷嬷疾步进来,“王妃,您这是何必呢?” 元卿凌站起来,摇摇晃晃地道:“命人禀报父皇,便说苏嫔先是出言辱骂我,继而用簪子伤了我。” 苏嫔惊愕地站起来,“你……你污蔑我?我没有辱骂你,更没伤你。” 元卿凌冷笑,“老五也没有轻薄你,更没有杀人,你觉得八皇子醒不来了?他亲眼看到你和吴叔化在一起,是认罪还是被指证,你自己琢磨。” 她说完,直接倒在了喜嬷嬷的怀中,对喜嬷嬷眨了一下眼睛,“送我到太上皇处。” 喜嬷嬷笑了,王妃其实很不愿意惊动太上皇的。 她是真心疼王爷,三十大板加三十大板,是足足六十大板,一板一板,都打在了她的心上啊。 德妃都傻眼了,还能这样的? 元卿凌对德妃道:“不必去禀报父皇,自然有人会禀报父皇的。” 德妃会意,命人一同扶着元卿凌出去。 门外的禁军见元卿凌手臂流血,几乎晕倒的样子,不由得惊问:“王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喜嬷嬷冷冷地道:“苏嫔疯了,竟然敢辱骂王妃,还拿簪子刺伤了王妃。” 元卿凌被 扶上了肩舆,被送往了太上皇的殿中。 常公公见元卿凌受伤被送过来,还哭哭啼啼的,不由得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天啊,流了这么多血?还不传御医?一个个站着做什么?” 太上皇淡淡地瞧了一眼,“得了,这么紧张做什么?她自己就是大夫,这点小伤死不了人,让她坐下来,叫喜嬷嬷给她包扎一下伤口就好了。” 太上皇再吩咐道:“去,告知皇帝,就说王妃哭得死去活来,要见王爷,甚至动了胎气,叫曹御医在这里站着,皇帝派人来问,问什么只管说是就行。” 到底,还是太上皇最懂得她。 元卿凌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没办法装出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不过,反正父皇也不会亲自来问。 喜嬷嬷帮元卿凌包扎好伤口,再扶出来,元卿凌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谢皇祖父帮忙。” “你啊,威逼皇帝,便是救了老五,你也惹恼了他。”太上皇严厉地道。 “这不是没办法吗?六十大板啊,谁能熬得住?”元卿凌无奈地道。 太上皇没好气地摇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有这样的事情,别拿孤做盾牌,破坏孤的清净。” 禁军已经去禀报明元帝了,说苏嫔刺伤了王府,王妃吓得都快晕过去了,不敢留在德尚宫,去了乾坤殿疗伤。 明元帝皱起眉头,“当真是苏嫔做的?” 元卿凌跑到德尚宫去做什么?不是在清华殿歇息吗? “臣入殿问过,确实是苏嫔做的,说王妃去问了苏嫔两句话,苏嫔就破口大骂,还激动得拔下簪子伤了王妃。”禁军道。 明元帝这边还不辨真假,便又听得乾坤殿的人来报了,说王妃惊着了,哭得要紧,已经传了御医,看着应该是动了胎气。 明元帝的脑袋几乎涨成两个大,烦躁地道:“穆如,去看看怎么回事。” 穆如公公领命去了一趟,回来之后禀报道:“回皇上,王妃说腹痛,如今曹御医已经在了,太上皇说,最好叫王爷来。” 明元帝脸色一滞,冷冷地道:“楚王妃越发大胆了。” 肯定是她故意去激怒苏嫔,才会被苏嫔所伤的。 穆如公公苦笑道:“其实太上皇也知道王妃是救夫心切,但是太上皇说,她肚子里有皇家的骨肉,她现在要天上的星星都得给摘下来给她,莫说一个不成器的王爷了。” 明元帝无奈地问道:“那太上 皇还说了什么?” 穆如公公轻声道:“太上皇没说,但是王妃有话说。” “她还有胆子说话?”明元帝眉目一冷。 穆如公公不敢做声。 明元帝哼了一声,“她说什么?” 穆如公公轻声道:“她说她相信自己的男人。” 明元帝脸色僵了僵,沉默了片刻,淡淡下令,“把老五带出去,带出去之前,多补十大板子。” 穆如公公心道:好歹还是便宜了二十大板,不枉王妃折腾这一番。 只是,又是被骂又是被刺又是动胎气的,戏太大了。 明元帝已经冷静了下来,从头到尾地去想了一下这件事情。 从表面上看,老五的嫌疑还是最大的。 但是,他想起了德妃说的那一句话,德妃说,那是一个局。 如果是一个局,老五栽进去,那就不奇怪了。 所有证词证人对他都不利,可唯独一点,那就是他绝不可能对苏嫔有惦念,更不会对老八出手。 “叫静言入宫,暗中调查明华殿一事。”明元帝缓缓下令。 穆如公公松了一口气,急忙出去传令。 冷大人虽然只是国子监祭酒,但是心思缜密,且不偏不倚,如果他调查,事情是一定可以水落石出的。 第241章 赐死苏嫔 清华殿那边不能没了元卿凌,所以,宇文皓很快就打完板子被扶了出来。 若只是三十大板,倒也还好受。 毕竟,噼噼啪啪打完,痛楚过了,生受几天就是。 现在是刚打完三十大板没多久,就立马多上十大板,真是在伤口上撒盐那。 徐一扶着他的时候,他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徐一的身上,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徐一,打板子其实真的很痛,你王妃之前还被打了三十大板,真是惨无人道。” 徐一吃力地撑着他前行,喘了一口粗气,“是啊,惨无人道,不知道是哪个渣人打的王妃。” 宇文皓哼哼了两声,“等本王好了,你就死定了。” 徐一道:“卑职说的是施刑的那个侍卫。” 宇文皓赞同,道:“你找他出来,本王要重重惩罚。” 徐一哦了一声,随即又道:“不过,也怪不得人家,那时候是王爷您吩咐下来,说让人往死里打,王爷,您现在觉得痛吗?可王妃那会儿打完就要入宫了,她还没人扶着呢,是怎么撑过来的?” 宇文皓一颗心都要碎了,“你快闭嘴吧,说得本王心里就跟狗咬似的。” 徐一倒是觉得,打板子就是打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是战场上过来的人,还怕挨 板子吗?刀枪剑戟,哪一样不比板子吓人? 回到乾坤殿,元卿凌看到他走路都要人搀扶,脸都痛得变白了,眼泪止不住,刷刷地就下了两滴,走上前去,难过地问道:“痛吗?” 宇文皓一把抱住了她,叹息一声道:“老元,对不起!” 元卿凌心中一沉,猛地推开他,“对不起?我的天啊,你真的轻薄了苏嫔?” 宇文皓被她一推,差点没站稳,好不容易靠着徐一站好,不禁白了她一眼,“谁轻薄了她?你胡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那你说什么对不起?”元卿凌瞪着他。 徐一快问快答,“王爷觉得打板子很痛,像狗咬似的,想起以前曾叫人打王妃板子,三十大板,等于被狗咬了三十口,太惨了。” 宇文皓淡淡地道:“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 徐一扶着他,四处看了一下,“那您是怎么办?要坐着还是趴着?” “趴着!”作为过来人,元卿凌很有经验地道。 徐一点头,扶着他到贵妃榻上趴着。 常公公拿了铁打药过来,道:“这是太上皇叫咱家送过来的,活血化瘀,涂抹之后,两天之后,保管能走能跑。” 元卿凌伸手去接过来,宇文皓才看到她的手臂被包扎着,撑起 脑袋惊问道:“你的手臂怎么了?” 元卿凌轻描淡写地道:“没事,不小心戳了一下。” 宇文皓慢慢地撑起来,也没办法坐,连跪都没办法弯腿,他只能卧下去,然后伸手拉元卿凌在身边,满眼焦灼地道:“怎么那么不小心?痛吗?” 元卿凌温柔地刮着他的脸,心疼他遭罪,“肯定没打板子疼,你趴好,我给你上药。” 宇文皓撑起脑袋,“你们都出去。” 元卿凌道:“徐一留下吧,你给王爷脱一下衣裳,我力气不够。” 宇文皓拉长了脸,他可不想徐一帮他脱。 但是他确实也没办法自己来,只得趴着身子,等大家出去之后,徐一过来帮忙脱掉。 元卿凌看到血肉模糊一片,心里痛得要紧,眼泪忍不住,一边上药一边哭。 宇文皓听得她哭,心里也难受,竟也忍不住鼻子发酸,闷声道:“这罪我如今受了,才知道你当初有多痛,我很后悔,对不起。” 元卿凌吸了一下鼻子哽咽道:“我宁可自己痛,这罪我受过,就不愿意你受。” 宇文皓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团棉絮,说不出的难受,这句话,应该是他说的。 保护妻儿,是他的责任。 他伸出手把她抱在了身边,用脸蹭干她的泪水, 柔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元卿凌道:“我厌烦这样没完没了的出事。” 宇文皓也厌恶,皱起眉头道:“那要不我找刺客一刀结果了老大?” 元卿凌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惊怒道:“你疯了?这是宫里,虽说是太上皇的地方,可太上皇也绝对不会允许你残杀手足。” 这话回去再说。 元卿凌继续上药,宇文皓下巴枕着手背,道:“其实这案子本来没这么复杂的,他们破绽很多,因为他们的计划是临时一变再变,无法周全,只是德妃娘娘……哎,也不能怪她,她也想帮我。” 他侧头看着元卿凌,“对了,老八怎么样?” “输血之后,稳定了很多,但是不意味着能脱离危险,现在只能是希望上天保佑了吧,没有再内出血就好。”元卿凌道。 “今天会醒来吗?”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道:“很难说。” 她有些难过的,肺腑重击受损,中剑,这些痛楚都不是一个孩子可以承受的。 上了药,元卿凌为他覆盖了一件衣衫,“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回去清华殿,你别到处乱走,我顺便打听一下是谁接手调查案子。” “小心点儿!”宇文皓叮嘱道。 元卿凌一出去,穆如公公就在外头等着 了。 “王妃,皇上有旨!” 元卿凌跪下来,“元卿凌接旨。” 穆如公公看着她,“皇上说,等王妃跪下来之后,告诉她是口谕,免跪。” 元卿凌忍气吞声地站起来,强颜欢笑,“父皇真是一位有趣的贤君。” 穆如公公道:“苏嫔明知楚王妃身怀皇家子嗣,却肆意冲撞,出言辱骂,因口角之争以利器伤了王妃,导致王妃胎气大动,胎儿不稳,为正后宫之风,赐苏嫔毒酒一杯,命王妃在场监看,断气后复命。” 元卿凌脸色煞白,皇帝老儿,你这报复来得太快太狠。 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她不能,做不到。 她是学医的。 她的使命就是治病救人,而不是杀人。 “王妃!”穆如公公看着她,“皇上旨意,不得违抗。” 元卿凌斗胆一问,“若是违抗,有什么下场?” 穆如公公道:“抗令者诛!” 穆如公公微笑道:“不过,皇上肯定不会杀王妃的,顶多是把王爷拉回暗房里,住上三五七天,暗房里,每天都得轮刑,以王爷的武功,应该能扛个几天。” 元卿凌瞪着眼睛,“老五是他儿子啊。” “先君臣,后父子,王妃应该懂得的。”穆如公公不接受反驳。 元卿凌目瞪口呆。 第242章 元卿凌监刑 元卿凌虽然不想帮着苏嫔,苏嫔死活和她更是无关,但是,她不想办这个差事,不想盯着一个人在她面前断气。 她是个孕妇,不想见这种残酷的事情。 “案子都还没调查清楚,皇上为什么要赐死苏嫔?”元卿凌问道。 穆如公公轻声道:“赐死苏嫔,是太上皇的意思。” 元卿凌错愕地看着穆如公公,“是太上皇的意思?” 元卿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什么冲撞了王妃刺伤了王妃,用这个借口杀了苏嫔,那明华殿里的一切,就掩盖下去了。 元卿凌道:“我去见太上皇,一会才去办差。” 穆如公公道:“好,老奴在这里等着王妃。” 元卿凌快步进去,既然是老爷子的意思,那她去求老爷子让皇上改变主意,派别的人去监刑,老爷子疼爱她,应该不会让她去做一些残酷的事情。 老爷子在屋中和常公公下棋。 元卿凌进去之后,跪下来道:“皇祖父,您要帮我。” 老爷子眸子抬了抬,“帮你什么?” “赐死苏嫔,是您的意思是吗?可您知道皇上派了谁去监刑吗?”元卿凌委屈地道。 老爷子问道:“派谁啊?” 元卿凌都快哭出来了,“我,父皇叫我去盯着苏嫔喝毒酒,我现在怀着身孕,见不 得这种残酷的事。” 老爷子皱起眉头,“竟有这样的事?” 元卿凌跪前一步,“是啊,穆如公公就在外头等着了,您得赶紧帮我说一声啊。” 老爷子不满地道:“喝什么毒酒?孤的意思是赐白绫,让你看着她吊着断气,还弄什么喝毒酒,宫里的毒酒烈性大,一口下去就断气了,还有什么好看的,皇帝真是越发心慈手软了。” 元卿凌心肝儿颤抖了一下,侧头,“您……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老爷子挥手,不耐烦地道:“耳朵聋了吗?得了,就这样吧,改上吊,撤走毒酒,你去盯着,断气回来复命。” 元卿凌跌坐在地上,骇然地看着他,“您……” 老爷子转头盯着她,“杀人你敢吗?” 元卿凌下意识地摇头。 “盯着人死你也不敢?” 元卿凌犹豫了一下,“不是不敢,只是不好。” “你死,人家盯着好不好?”太上皇再问。 元卿凌蹬地一下子跪直,“那我就不同意了。” 老爷子哼道:“你连看着一个诬陷攀咬自己夫婿的女人自尽都不敢,你还有什么出息?你凭什么可以保护你肚子里的孩子?权利场,素来是白骨堆叠,你以为高位者底下踩着的都是什么?都是尸体。” 元卿凌知道 ,她历史不差。 但是,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 元卿凌小声地道:“为什么杀苏嫔?” “她不该死?”太上皇冷问。 “或许,罪不至死吧。”元卿凌试图用现代的法律去说。 太上皇沉声道:“不管明华殿里发生了什么,起码可以肯定一样,那就是她当时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先是与人苟且再诬陷亲王轻薄侮辱她,论罪当诛,就别提那层层剥开,种种阴谋诡计了,这宫里从来都不缺魑魅魍魉,事小可以视而不见,事儿大就得杀一儆百。” 元卿凌沉默了。 苏嫔是皇上的嫔妃,与人苟且,就已经是当诛了,没办法,这里的律法就是这样。 对女子很不公平。 如果是在现代,背夫偷汉,被发现之后顶多也就揍一顿,离婚,个别极端的例子,当然也会上上社会头条和热搜,例如某位经纪人和某宝某容。 元卿凌告退而出。 穆如公公在外头等着,看到她出来,微笑道:“王妃,可以走了吗?” 元卿凌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忍不住道:“公公,咱现在是去弄死一个人,有什么值得笑的?” 穆如公公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王妃,如果皇上不信王爷,那现在死的人是谁?” 元卿凌倏然而惊。 虽然说 ,皇上不会杀了宇文皓,但是,如果皇上不信老五,认定了他轻薄嫔妃,乱了宫闱,老五大概比死也好不了多少吧? 她还有什么好心慈手软的? 苏嫔在德尚宫。 德妃还不知道此事。 直到穆如公公带着宫人端着白绫来到,德妃脸色微变。 她看着元卿凌,元卿凌轻声道:“皇上命我监刑。” 德妃牵着她的手,轻叹道:“本宫陪着你。” 元卿凌谢了一声,看向苏嫔。 苏嫔脸色惨白,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她被人拖了下去,像一条软在地上的蛇。 白绫,悬挂在了侧殿的耳房里。 穆如公公念了皇上的旨意之后,便带着人出了门口,屋中,只有元卿凌,德妃和即将要死的苏嫔。 现场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苏嫔急促而凌乱的呼吸声。 她跪在地上,发鬓凌乱,外头有伺候苏嫔的宫女在哭,被穆如公公呵斥驱赶。 苏嫔慢慢地抬起头,如毒蛇一般的眸子盯着元卿凌,“你说,要断了我的活路,你果然说到做到,你即将为人母,狠毒至此,我诅咒你的孩子胎死腹中!” 元卿凌脸色煞白,指尖都在发抖。 德妃沉怒一声,“苏嫔,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真以为皇上赐死你和楚王妃有关系吗? 不过是寻了个借口,为你留身后名声,不至于牵连你的宗族亲人,你不思感恩,竟还口出狂言,你真是死不足惜。” “你闭嘴!”苏嫔阴鸷地看着德妃,“事到如今,你何必假惺惺?我有今日,不都是你害的吗?” 德妃怒道:“死性不改,本宫待你虽不如亲妹妹亲厚,却不曾亏待过你,你自己做错了事,还敢怨恨迁怒其他人,难不成你犯下的那些混事,都是本宫逼着你去的?” 苏嫔笑了,笑得像一朵开到了极致的荼蘼花,嗅到了腐烂的气息,“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只能像那过了季节的花,在这冷宫一般的地方里慢慢凋零枯萎?我还年轻,我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追求点什么?呵,你是高高在上的德妃,你深得帝宠,可你享受过什么?明明是皇帝的女人,可你感受过他强壮的臂膀和胸膛吗?你敢贴上去倾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吗?你敢在他面前放任自己,去感受真正的极乐吗?你再受宠又如何,在皇帝面前还不是只能恭顺低微,甚至连与他四目相凝都不敢。你能想象得到,原来那些事情,也是可以叫人欢喜到极致的?你不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就像一个死人,一个即便活着,也死了一大半的人。” 第243章 苏嫔才是凶手 元卿凌听了这番话,首先看了一下德妃。 身为后宫的一位有名的贤良妃子,她庭训和接收到的教育,应该都无法接受这番话带给她的震撼。 确实,德妃如遭雷劈,脑子几乎炸得是一片空白,等慢慢细品过来之后她气得手足发麻,指着苏嫔,嘴唇颤抖了几下,才挤出几个字来,“好不知羞耻的言论!” 苏嫔露出绝幻般的笑颜,如在雾中的花,还真叫人觉得有几分凄美,她看着德妃,继续道:“德妃娘娘觉得不知羞耻吗?您是知道羞耻的,可您这辈子,什么都没没有,恩宠只是一场空,当您容颜老去,不知道是否会后悔,不曾有过不管不顾轰轰烈烈的时候?” “闭嘴,你给我闭嘴!”德妃指着她,气得脸色发青,“你快速速受死。” 苏嫔慢慢地走向白绫,伸手抚摸了一下。 元卿凌觉得,此人虽坏,但是,那是她的选择,如果她觉得和吴叔化的一场爱恋,充实了她的生命,那么她大概也能慷慨赴死的。 活法不一样,没什么好说的。 德妃脸色铁青,对苏嫔一丁点的恩义与怜惜都没有了,只冷冷地看着她拿白绫的动作。 元卿凌也觉得,她应该会毫不 犹豫地上吊自尽。 但是,苏嫔竟然抱着白绫跪在了地上,痛哭失声求饶,“德妃娘娘,请您跟皇上求情,便说嫔妾错了,嫔妾再也不敢犯,请皇上饶了我,赶我出宫也罢,拘禁我于牢狱也罢,只求饶我性命。” 元卿凌有点无法适应这种忽然的转变。 她方才毫无悔意且洋洋自得地宣扬了一番她的人生意义,让人虽然不敢苟同却也不得不对这份狂热肃然起敬。 最后这一跪一哭,整个崩坏。 德妃冷冷地道:“你方才不是说得很好听吗?你不是说本宫只是活死人一个吗?本宫愿意做着活死人,你就去做个死人吧。” “不,不,”苏嫔跪着过来,哭得花容凄惨,“嫔妾不知道是要以死作为代价,若早知道,嫔妾也宁可孤独一生,娘娘,您为我求情啊。” 苏嫔求完德妃,又去求元卿凌,“楚王妃,我知道太上皇喜欢你,你去求太上皇,饶我一命吧。” 元卿凌转身,真希望她刚才就这样上吊死了,至少,看的人心里头会舒服一点。 苏嫔的心理转变,其实她是明白的。 她和德妃说的那番话,只是想给自己壮胆,想让自己坦然面对死亡,她得到过一些就连 位分尊贵如德妃都不曾得到的东西,她没有遗憾了,此生无悔了,死也不惧了。 可她始终是一个只贪恋享乐却不愿意负担后果的人。 真到了面对死亡的那一刻,她没有办法用那些荒唐的欢愉来说服自己。 她不能接受,那些偷来的欢愉,竟然是要用生命做代价的。 面对她的哀求,元卿凌只能道:“苏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苏嫔慌乱地道:“我知道王妃恨我,恨我污蔑楚王,可我也是没办法,是李公公叫我这样做的,我若不按照他说的去做,他便要把我和吴侍卫的事情说出去,王妃,我也是受人指使的,我罪不至死啊,哪怕叫我在牢狱里过一辈子,我也愿意,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苏嫔嚎啕大哭,哭得浑身颤抖。 德妃恨铁不成钢,颤声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圣旨已下了,谁敢抗旨?你的命,是留不住了,可你的父兄家人,不会因你而被连累,你就去吧!” 苏嫔捂脸,“不,不啊!” 元卿凌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 在她看来,苏嫔真的是罪不至死的。 吴叔化是该死的,吴叔化杀了小太监,伤了八皇子, 而这些应该都和苏嫔无关。 她问道:“吴叔化杀太监和伤八皇子的时候,你可有阻止?” 苏嫔已经哭得近乎癫狂,听了元卿凌的问话,她眼珠一转,“我有,我有阻止,可我阻止不了,是吴叔化杀的,他狠毒,他这个人素来狠毒,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 但是,这眸子一转间,却叫元卿凌看出了端倪。 元卿凌盯着她,“楚王问过吴叔化,他说杀太监和伤八皇子,是你的意思。” “他撒谎,”苏嫔大怒,“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是他杀的,我没有,我没有让他动手。” “所以,吴叔化对楚王撒谎了?”元卿凌冷道。 “他撒谎,他撒谎……”苏嫔眼神飘忽地道。 元卿凌坐了下来,道:“撒谎的是你,苏嫔,我虽不是专学心理的,可我看得出你在撒谎,在你和吴叔化的关系中,你是占主导地位的,所以吴叔化是听你的命令行事,是你叫他杀的。” 苏嫔喘着气,脸上有虚透的苍白,“我……我迫不得已,李公公的计划是会害死我的,他是让八皇子看到我,不让八皇子看到吴叔化,我是死定的。我不能让他害死我,我要反抗,杀了小太监,杀了八 皇子,我才有活路。” 李公公要她露脸叫八皇子看到,所以她是死定了,不管抱着她的那个人是宇文皓还是吴叔化,总之不是皇帝,她就死定了。 一个被逼到了绝路上的女人,她已经没有办法去筹谋一个周全的计划去反抗李公公了,她只能是跟着现实走,哪怕最后还是没能保住自己,她总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她要杀了八皇子和小太监,按照她想的计划,宇文皓来到的时候,她已经逃出去了,就算事后追查,也不一定会追查到她的身上去。 可偏生来了一个顾司。 顾司看到了她。 李公公的计划是要宇文皓与皇上的嫔妃苟且,引得皇上大怒。 苏嫔的想法,则是要宇文皓背上杀弟的罪名,其用心,其实更险恶。 元卿凌对她丁点的怜悯之心都没有了,冷冷地道:“你若不肯就死,我只有叫人进来帮你了。” 苏嫔绝望地吼了一声,“你们的心肠,何其狠毒啊?” 在元卿凌的诱问当中,德妃也听出来了,杀八皇子,是苏嫔的意思。 德妃眸色冰冷,“八皇子只是个孩子,你竟下得手去杀他,你死一百次,都赎不了你的罪。” 她冷声吩咐,“来人!” 第244章 皇上是什么意思 穆如公公带着人进来,把苏嫔架起来,苏嫔尖叫着,使劲挣扎,但是哪里抵得过两名粗壮的禁军侍卫? 她被吊了起来,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她双脚不断地挣扎。 元卿凌没抬头看,只看到一双锦缎白绣花鞋在她的面前剧烈晃动。 仿佛是一辈子之久,也仿佛只是一分钟,那双脚,停止了挣扎,垂了下来。 元卿凌弯腰,偶哇地吐了出来。 她很难受,不管苏嫔该死不该死,一条生命在她面前消失,她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喜嬷嬷进来扶起她出去,她出去之后,坐在石阶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却觉得心脏像是被一个大手擭住,叫她有透不过气的感觉。 钱嬷嬷的手在她后背扫着,“王妃不必为她悲伤,她死有余辜。” 元卿凌发现自己的指尖都是颤抖的,“我不为她悲伤,我只是觉得……原来做错了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回头重来的。” “走了,该跟德妃一块去复命了。”喜嬷嬷知道她的想法,但是,穆如公公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要一起去复命。 元卿凌站起来,脚步是虚浮的。 殿门外准备了肩舆,她和德妃上了肩舆,被抬去了清华殿。 明元帝在清华殿接见了她与德妃,还有穆如公公。 冷静言也在。 冷静言已经去过乾坤殿找过宇文皓了,案子宇文皓破了七八,他只需要再到禁军处核实,再找几个人问话,就能清清楚楚,在元卿凌来复命之前,他已经禀报了案情。 德妃把苏嫔临终之言说了出来,穆如公公和元卿凌证实德妃所言不虚。 苏嫔证词与冷静言禀报的没有多大出入,不过,去拿李公公的时候,李公公已经上吊自尽了。 一道圣旨到了暗房,吴叔化谋害八皇子,诛! 案子不声不响地办完,不需要八皇子起来作供。 顾司糊涂渎职,被降职留用。 宇文皓是最无辜的,但是,明元帝没有补偿给他,甚至还申饬了一顿,说他办事不力,如此简单的案子,都没能调查清楚,反而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案子传到了皇后的耳中,皇后却百思不得其解,那吴叔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杀害当朝皇子?而且,苏嫔因得罪了楚王妃被赐死,楚王妃身份这么贵重吗?得罪一下就要赐死?还有皇上身边伺候的老人李公公…… 皇后不敢问,此事分明是有内情的,但凡随便用借口搪塞过去的 都是见别的人的,皇后深知皇家忌,既然是问不得,说不得的事情,那最好就让它烟消云散。 八皇子的伤势,有好转的情况,这是目前为止,最大的安慰。 元卿凌守在了八皇子的身边。 明元帝传召了睿亲王入宫,和冷静言三人在御书房说了许久的话。 深夜,一道旨意,下到了纪王府,太后寿辰将至,令纪王到护国寺为太后祈福一个月,斋戒,诵经。 这道旨意,让人猜不出皇上的用意来。 往年也有在太后寿辰之前祈福,不过,这些多半是亲王妃或者是嫔妃去的,也不过去两三天,如今却要纪王亲自去,且足足一个月。 实在耐人寻味。 冷静言在出宫之前,到乾坤殿去看了宇文皓。 冷静言说了皇上的处置,对于前面那些,宇文皓没有意外,但是让纪王到护国寺去祈福,则让他有些诧异。 “父皇是什么意思?这事查到纪王了吗?”宇文皓问道。 “查不到,都是李公公出面办的,纪王没有任何牵连在内的证据,而且,李公公也自尽身亡了。”冷静言道。 宇文皓道:“这就奇怪了,若说没牵连到纪王,父皇此举不是惩罚了?” “不是惩罚?” 冷静言笑了笑,素来淡冷的脸也扬起了些许的讽刺之色,“护国寺是皇家寺庙,住持慧德大师是老吴王,太上皇的嫡亲弟弟,与逍遥公更是莫逆之交,逍遥公不待见纪王,众所周知,皇上让他到护国寺去,不是惩罚难道真的认为他会潜心向佛吗?叫他静心修炼?” 宇文皓点头,“你说得对,但是,出师得有名啊,此事明面上和他没有关系,父皇到底是恼怒他什么呢?” “没有证据,不意味着皇上什么都不知道,李公公是御前伺候的人,他是偏帮哪位亲王的,皇上心里怎么会不知道?便是平日里多说一句,皇上都能听得出意思来,李公公与纪王亲厚,他在宫外有一所宅子,是纪王妃赠与的,还为他买了几个貌美如花的婢女,这事很隐秘,但是不代表着皇上不知道,不出事,皇上可以忍着,一旦出事,能这么算了?” 宇文皓不免颓然,“若父皇心里有数,知道这件事情是老大做的,八弟差点因这件事丢了性命,却只让他到护国寺斋戒一个月,这算什么处置?” 冷静言安抚道:“皇上自有用意,你也别揣测太多了,好好做你的京兆府尹就是,在这个节骨眼 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蹦跶得越是欢快的人,皇上越是关注,所谓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你懂的。” 宇文皓细细品味着他话里的意思,片刻,品味不出来,抬起头瞪着他,“你说话就不能说直白一点吗?” 冷静言怔了怔,“你没文化吗?自己理解理解就行了,还用说得多直白?” “不想理解,本王屁股痛。”宇文皓火大,这些事情弄得人心急焦躁的,还理解什么?有话直说就是了。 冷静言皱起眉头,一脸的嫌弃,身为国子监祭酒,他认为自己为了迁就王爷这个武夫,已经把自己的文化修养一降再降,甚至不敢拽文怕他驴脑袋不能理解,没想到这么简单直白的暗示,他还是不懂。 冷静言道:“你身为京兆府尹,管治京师治安,刑狱,民生,掌京师掌园宅、口分、永业、荫田,是切切实实的与民接触,做好你的分内事,自得贤名,若有利民之贤名,无论谁算计到你的头上,皇上也得斟酌斟酌,此乃自保之一。之二嘛……不说了,这还没意义的事情,你反正自己斟酌吧,我走了。” 冷静言摇着折扇走了。 宇文皓瞪着他的背影,这大冷天的,摇什么折扇? 第245章 老八醒来了 明元帝与睿亲王和冷静言谈了之后,旨意下了纪王府,他回了御书房。 穆如公公劝他休息,他摇摇头,“你进来,陪朕说说话吧。” 穆如公公应了,进来先沏茶,然后垂手站立一旁。 明元帝半靠在罗汉床上,伸手揉了揉眉心,额头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 “老大今年三十了,是吧?”明元帝慢慢地开口,声音是疲惫的沙哑。 “回皇上,是的,纪王今年三十了。”穆如公公到。 明元帝嗯了一声,“这日子走得快啊,朕仿佛昨天看他们,还只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这一眨眼,就知道手足相残了。” 穆如公公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惶恐地道:“皇上!” 明元帝冷笑,“朕从来不说是不是?朕不说,心里就不清楚了吗?” 穆如公公不敢说话。 “朕的这些儿子里头,朕对老大是寄予厚望的,从小,他就卓越过人,聪明沉稳,可这些年,却是越发浮躁自得,气焰日盛,他心里头打什么主意,朕会不知道?他让朕很失望啊。” “皇上,纪王会改过的。”穆如公公不知道皇上是什么用意,也不敢妄自揣测,只能是轻声安慰。 明元帝厉声道:“改?性子可以改,野心怎么改啊?如 今他还不是太子呢,就已经手足相残,一旦得势,朕再年迈一些,他的那几个弟弟,还不都死在他的手里?” 穆如公公脸色发白,“皇上息怒!” “老二平凡,老三有能力但是性子暴躁,老四倒是还有些本事的,可惜啊,他心胸狭窄,容不下人,老六是沉稳,病了这些年,痊愈之后,怕也只能分封一方,做个逍遥王了,老七,老八,朕的嫡子,老八是脑子有事,老七呢,比脑子有事的老八更糊涂,尤其娶了个叫人生厌的媳妇。至于老九,罢了罢了。” 九个儿子,他数了八个,都是沉重无力地叹气。 穆如公公没听到皇上说老五楚王,便小声问道:“皇上,还有楚王。” 明元帝端起了茶,用杯盖慢慢地推着水面上的茶沫,眸光悠远,“老五……” 他杯盖一合,“老五媳妇倒是不错,虽说总是自作聪明,可有仁心,勇敢,果断,就是娘家有些叫人烦躁。” “是!”穆如公公应了一声,可皇上始终是没说楚王如何。 明元帝不说了。 穆如公公退了出去。 刚出去,便见清华殿里来人了,说八皇子醒了过来。 穆如公公急忙回去禀报明元帝,明元帝精神一震,对穆如公公道:“方才 说老五媳妇,还少说了一样,她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啊,摆驾!” 穆如公公笑了,大声传道:“皇上摆驾清华殿。” 八皇子是醒来了,但是,只是迷迷糊糊地地轻哼了一声,眼睛就再没睁开过。 不过,叫他的时候,他也有感觉,眼皮子动了动,就是抬不起来。 元卿凌禀报道:“八弟的伤势始终是太重,如今内出血是止住了,可自打午夜起就开始发热,给了退热的药,退烧了,可烧过之后,人会特别没有力气,所以,还是得再观察观察。” 明元帝有些失望,“如此说来,还没确定能痊愈?” 元卿凌道:“我不敢肯定。” 主要是她能用于八皇子身上的药太少了。 希望中药有效果吧。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八皇子中间醒来过几次,但是,也都只是睁开眼瞧了瞧,又慢慢地闭上。 皇后的耐性彻底没了,这天元卿凌刚给八皇子输液,她就怒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往他身体里打了那些人的血,才会让他迟迟不好的。” 在皇后看来,八皇子的血液是尊贵的,而九皇子还有那些禁军,自然不可比拟。 元卿凌知道这里的人很多都有血液迷信。 仿佛乱了血液,就会导致身份大 打折扣或者少了上天的庇佑。 元卿凌没回答皇后这句话,事实上,她自己都累透了,快垮了。 皇后见她不搭理,越发的恼怒,但皇上信她,她也没有办法。 在宫里第五天,许是上天见怜,见元卿凌都快形销骨立了,终于让八皇子情况大有进步地好转。 他是真正地醒来了,他睁开眼睛,就一直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微笑,退开了。 皇后扑了过去,抱着他自然是一顿心肝地哭。 宫女过来扶走皇后,御医一通上前,最后,欣喜地对明元帝道:“稳定了,稳定了。” 明元帝屏退所有人,只留元卿凌在殿内。 皇后甚是不解,但是也只能遵旨而出,在外头先候着。 元卿凌心头也噗通乱跳。 他知道皇上是要做最后的核实。 这核实,或许是因为他还没信老五。 又或许,他要彻底还老五的清白。 但是不管如何,问是要问的。 她担心的是,八皇子才醒来,是否还有那段记忆?且是否记忆错乱? 明元帝的手,抚摸着八皇子的脸,甚至宠溺心疼,“好孩子,还痛吗?” “痛!”八皇子说,声音很小,一点力气都没有。 “乖,忍一下,忍忍就不痛了。”明元帝安抚道。 “痛!” 八皇子还是说。 明元帝回头看着元卿凌,“有止痛的药吗?” “给过了。”元卿凌说。 明元帝握住八皇子的手,“听到了吗?给了止痛药了,一会就不痛了。” 八皇子没做声,转眸去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稍稍靠前一点,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明元帝便轻声问道:“畅儿,你告诉父皇,是谁伤了你?” 八皇子皱起眉头想了一下,苍白的脸几乎透明,脆弱的像一尊沙土堆砌的人儿。 “五哥……” 这两个字从他的唇间吐出,元卿凌惊得脑袋都被炸开了,心脏倏然窜到了半空,悬浮着,连呼吸都不能把控了。 明元帝倒是脸色不变,继续轻声鼓励,“嗯,五哥怎么了?” 八皇子说:“伸手抓五哥,不是五哥,小德子就倒下来了,我这里就出血了。” 他缩回手,往自己的伤口处摸了一下,眼泪含着,“痛。” 元卿凌差点跌在了地上,哎,这话说得,真是心血少一点都要被吓死了。 明元帝含笑安抚,“好,御医那还有一粒紫金丹,父皇命人给你服下,这相距了几日,能再服一颗了,这一颗紫金丹,是你九弟给你的。” “九弟!”八皇子声音稍稍扬了一下,“九弟,要九弟。” 第246章 齐王府打架 再吃了一粒紫金丹之后,八皇子的情况看着稳定了下来。 元卿凌再一次赞叹紫金丹的厉害。 情况稳定之后,元卿凌和宇文皓终于可以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阿四在府中等得可着急了,见元卿凌回来,也不多问,可见着实是个有分寸的丫头。 宇文皓在宫里也养了几天的伤,出来之后,基本就没什么大碍了,京兆府那边来过几次人,说有要紧事,宇文皓想等元卿凌喝过安胎药才去,元卿凌嫌他唠叨把他撵去上班,宇文皓见婆娘生气,只好夹着尾巴走了。 这一次治好八皇子,明元帝没有嘉奖下来。 元卿凌其实也觉得不是她的功劳,虽然输血也很大的作用,可血也不是她的。 就因为输血这件事情,还得罪了皇后,所以,元卿凌觉得这个功,不邀也罢。 在府中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元卿凌入宫去探望一下八皇子。 八皇子还不能下床行走,其实是可以的,但是皇后说他伤势太重,必须要卧床休息,不许他下地。 元卿凌为八皇子检查了一下,心跳,脉搏,各项都还正常,可见康复得还是比较理想的。 八皇子不许下地,但是他可以坐在床上作画。 元卿凌为他检查之后 ,看到他放在一边的画,是一扇门,门关闭着,有一道光从门缝里透进来。 “畅儿,能不能告诉我,这门是哪里的门?”元卿凌问道。 八皇子躲闪了一下,不说话。 九皇子在旁边解释,“五嫂您别介意,八哥他一般不轻易说话的,熟悉了之后才会说。” 元卿凌微笑,“嗯,我知道。” 她看着八皇子问道:“八弟能否让五嫂看看你的眼睛?” 八皇子犹豫了一下,把脸凑过来,“看。” 元卿凌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下,看有无器官病变,所幸是没有的。 “八弟,你听我的口令,我叫你往上看,你就把眼珠子往上翻,我叫你往下,你就往下翻,知道吗?” 八皇子说:“看。” 元卿凌便发口令,八皇子其实很聪明,元卿凌说的他全部都照足了做。 没办法做其他检查,元卿凌也不是眼科医生,她检查之后,找御医问了一下情况。 御医说他从小开始便是这样,远近都看得不是很清楚,读写略微困难。 元卿凌大致可以推断,应该是弱视。 弱视是在小时候矫正比较有效果,现在发育得差不多了,要矫正好就比较难。 倒是可以配眼镜,矫正屈光不正,但是,除 非药箱给惊喜,否则,还真没办法配出眼镜来。 她叮嘱了一下九皇子,道:“你以后陪着你八哥一块挑绿豆,把绿豆和黄豆倒在一起,然后看着他把绿豆挑出来,每天都要做,知道吗?” 九皇子心里不解,但是他不敢问,这个五嫂看着很厉害的样子,“知道了。” 她把九皇子拉到一边去,“如果皇后娘娘叫人为八皇子为什么要这样弄,你就说是八皇子自己要求的。” 她心里清楚,自己在皇后的心里,地位和九皇子是差不多的,都是不可信的人。 也罢,横竖,她也没打算和皇后有什么来往。 高攀不起。 出宫之后睡了个午觉,便听得喜嬷嬷进来说:“纪王府的人求见。” “不见!”元卿凌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说是为纪王妃的病来的。” “那也不见。”元卿凌坐下来,多宝趴在脚下,耳朵却竖起来,像是听着他们说话。 喜嬷嬷点头道:“确实不应该见,但是也得找个借口打发了去。” “说我身体不舒服。”元卿凌道。 喜嬷嬷笑了,“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不行,便说忙于调理身体,无暇接见任何人就是。” “有什么分别吗?”元卿凌笑了,问 道。 “有,调理不是不舒服,只是想更健康一些。”嬷嬷可是十分讲究这些的。 元卿凌笑道:“您高兴就好。” 她看了看,“阿四呢?” “说是去了齐王府,听说,袁侧妃和齐王妃打架了,然后齐王又找人要打袁侧妃,袁侧妃一怒之下,命人回家告状,这不,阿四就说去为姐姐出头。” 元卿凌瞪大眼睛,“不是吧?齐王妃和袁咏意打架?袁咏意一根手指头都能掐死她啊。” “不定是耍什么诡计呢。”喜嬷嬷一眼就看穿了齐王妃的把戏。 元卿凌笑笑,“等阿四回来,让她好好跟我说说,我这几日着实是无聊了,想听故事。” 齐王府的故事,今天确实是精彩的。 事情闹得很大。 齐王府塞满了娘子军,直接把齐王给吓懵了。 齐王妃也吓傻了,她是不可能回去找帮手的,祖父会捏死她。 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齐王妃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袁侧妃迎面过来,不行礼就算了,还多番嘲讽。 齐王妃遂命人教袁侧妃规矩,殊不知袁侧妃不愿意,大闹了起来,惊动了齐王。 齐王认为,袁侧妃的规矩着实学得不好,所以,齐王妃让她学学规矩是出于好意,也是为 了王府和袁家的颜面着想。 在这件内院妇人的事情上,本不该插手的齐王,他嘴贱手贱的地管了。 曾经有人认为,齐王的脑子其实还不如八皇子的脑子好使,说这句话的人着实有点欺人太甚了,但是,也有可能是真知灼见。 他管了这事之后,不仅要袁侧妃学规矩,还要袁侧妃跟齐王妃赔礼道歉。 袁侧妃自然不肯,她坚持自己的意见,她已经行过礼了,不存在任何不恭敬的表现。 齐王就觉得她事特别多,不就是赔礼道歉吗?多大的事?她身为侧妃,受点委屈就是应该的。 这一下,袁咏意就爆炸了,直接指着齐王妃,说她往日里多番陷害,又是在她水里下药,又是在她碗里下毒之类的,齐王妃肯定不承认,要她拿出证据来,袁侧妃拿不出证据,就上前打人,拿着鞋子追着齐王妃揍。 齐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直接出手干预,被袁咏意两招撂在地上,直接跌了个狗吃屎。 齐王这么弱鸡,着实震惊了所有人。 堂堂亲王,竟然被一个女子撂在了地上,那不得了,谁的颜面都过不去,齐王当下就令全府侍卫出动抓起袁咏意,袁咏意的侍女回去通报报信,请援兵。 第247章 故意刁难我 齐王脸色铁青但是背后冒汗地看着袁家老夫人,老夫人手持虎头拐杖,身后拥簇一群娘子军,每个人都带着长矛,这是袁家的武器,上战场,用的就是长矛。 “老太太,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带着人来威胁本王干预本王的家事吗?”齐王心里很虚,但是,面子不能丢。 老太太一句话扔过来,“很明显是威胁还有干预了,否则为什么带武器?齐王还用问吗?” 齐王膛目结舌。 若论说显摆威风,他不是强项,对着一群上过战场的女人,他也硬气不起来。 “你们……你们不能太过分了,怎能这么纵容袁咏意?她已经目中无人了,本王也只是让她学学规矩,又不是故意为难她。”齐王这话,明显就弱了一重气势。 这让褚明翠很难堪。 论身份,齐王是可以完全碾压袁家的人。 就算袁家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在齐王府殴打当朝亲王,袁家的人就是看着像螃蟹,其实她们是最讲规矩的。 可他竟然真的怂了。 褚明翠淡淡地上前,方才的一场骚乱,让她发鬓凌乱,袖子被扯得发皱,虽极力维持亲王妃的威仪,可还是有几分狼狈。 “老夫人,让袁侧妃学规矩,是本妃的意思,您老人家有什么就冲着本妃来吧,和王爷 无关,莫为难王爷。” 袁咏意的母亲袁夫人淡淡地道:“接齐王妃的话还真要小心翼翼啊,这一不小心,就落了个为难王爷的罪名,袁家可担待不起,齐王妃,我们袁家是惹不起了,但是,也绝不会叫我们袁家的女儿,在外头受委屈任人欺负。” 齐王皱起眉头道:“谁欺负她了?都说教规矩,为她好的。” “不劳齐王贤伉俪,我们袁家的人,自己会教,请把小意交出来,我们带回袁家去。”袁老夫人道。 齐王听得要带走袁咏意,求之不得,连忙就命人带了袁咏意出来。 袁咏意没受伤,就是方才和侍卫打的时候有些狼狈,她是一不小心被擒住的,真倒霉。 看到大家伙来帮她出头,她很羞愧,因为齐王府的这么些个侍卫,她愣不是人家对手。 “帮小姐收拾东西,我们走!”袁老夫人下令道。 袁咏意摇头,“不,祖母,我不走。” 这事都还没说清楚呢,她才不能走。 “不走?”袁老夫人皱眉,“我听说你两招就把齐王撂倒,显然他不是褚首辅说的那样英勇威武。” 这孙女婿,她现在不是很满意,要去找褚首辅算账。 武功不高强可以,但是必须要是有才能之士,就像楚王妃那样,她不懂得武功, 但是仁心仁术,自然就值得尊敬。 齐王夫妇,没有才能,没有品德,没有气度,是名副其实的三无。 最重要的是,齐王欺人太甚,内院女子的事情他掺和进去帮着齐王妃,此人实在无趣无聊无知,叫人无语。 袁老夫人知道这个孙女婿王爷糊涂,本想着带孙女回去,给他施加压力,殊不知,这傻丫头竟然不走。 袁咏意走到褚明翠的面前,冷冷地道:“想赶走我?休想!” 褚明翠皱起眉头,“没人想赶走你,只是希望你学点规矩。” 袁咏意冷笑,“学规矩?你是刁难我,今日你说我不尊重你,对你出言讽刺,你说说,我哪句话讽刺了你?哪句话是不尊重你?你但凡说得出来,我袁咏意就跪下来给你磕头认罪。” 褚明翠看着她,淡淡地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怪你,也不需要你给我磕头认罪,以后不再犯就是。” “翠儿,不可这般纵容姑息。”齐王皱眉道。 袁咏意一眼扫过去,“你知道什么?你在场吗?你这个弱鸡秀才,胡乱听信谗言,幸亏你不是太子,否则,北唐都要葬送在你的糊涂里。” “你……袁咏意,你好大的胆子!”齐王气极,这袁咏意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了,脾气坏就算了,还 死不认错,“你对着本王都敢口出狂言,可以想象你对着王妃是何等的狂妄,偏你还死不认错,实在可恶,可恶至极。” “你实在糊涂,糊涂至极。”袁咏意也跳脚了,“你吃了她的毒药吗?什么都信了她,今天我规规矩矩地给她行礼,我身边的侍女看到,途经廊前的侍卫也看到,是她先刁难我的,不由分说地就我跪下来,说我鲁莽无状,冲撞了她,褚明翠,做人要光明磊落,我袁咏意虽然粗鲁,但是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今天是不是你刁难我在先的?是不是你叫我给你下跪?” 袁家今日带着一大群女子过来助威,其实就是有点欺负人的意思了,毕竟,自己家的孩子自己心里清楚,确实是个鲁莽暴躁的。 但是,如今听她的话,她竟然是完全占理的。 袁家的人,一个个挺直了腰骨,威风凛凛地看着齐王,“既然如此,问侍卫就是了。” 廊前有侍卫经过,袁咏意看到,褚明翠没有看到,因为相距都挺远的,练武之人,耳聪目明,附近有哪些人出没,袁咏意都清楚。 齐王虽然对褚明翠之前做的事情有些失望,但是想着她不至于会刻意刁难袁咏意,便传令下去,叫今日值班的侍卫过来,找出巡逻过回廊的三个人 查问。 “回王爷的话,卑职三人巡逻的时候,确实看到袁妃娘娘给王妃请安见礼了。” “是真心行礼还是言语带讽刺?”齐王问道。 侍卫怔了一下,“这个,是否讽刺,卑职听不出来,卑职只是看到袁妃福身,说了一句见过王妃,这算不算讽刺,实在不会分。” 侍卫的回答,让齐王有些吃惊。 见过王妃这四个字,加上福身的动作,是怎么都构不成轻慢或者是讽刺的。 毕竟,侧妃见正妃,这礼数就对了。 他看着褚明翠,“是这样?” 褚明翠淡淡地道:“王爷说是就是吧。” 她眼底有些委屈,似乎一脸不愿意辩解的模样。 “是不是有什么内情?”齐王看出她的神色来。 袁咏意怒道:“内情?有啊,内情就是我福身之后,她立马说我福身姿势不正确,要我下跪,并且说要我学规矩,我自然不愿意,我哪里不正确了?她是知道我急脾气,故意这样为难我,我自然就忍不住跟她闹了起来,齐王你过来,事情缘由也不问,就说我做错了,还加侍卫把我抓去起来你们两个人都是坏人,故意刁难我。” 袁咏意气极跳脚的叫骂中,竟有说不出的委屈,尤其最后一句控诉,竟带了哭腔。 这让齐王心头一震。 第248章 战斗力很旺盛 这个圆脸丫头自打进门,性子大大咧咧,不管短短的时日,就跟府中上下打成一片,每个人都在他面前称赞她的好。 每一次见她,她也都是笑容堆满脸,偶尔还献宝似地给他塞零嘴儿,说都是从娘家偷回来的,还骄傲地说自己是女儿贼。 不过,她脾气是真的冲,如果有什么不顺眼不高兴的,冲着就发一顿脾气,过了就跟没事人似的。 所以,今日他才会认为是她先鲁莽暴躁在先,觉得她应该要学一下规矩,改一下脾气,他或许认为,如果她把脾气改了,就十分完美了。 哪里知道今日她竟然没做错。 倒是翠儿故意为难她的。 他看着褚明翠,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侧妃,是她找的。 找袁咏意为侧妃,他其实知道她的用意。 希望他能借用袁家的力量,坐上太子之位,而她就是太子妃了。 知道她对太子妃之位有执念,曾经他想过为了她去争夺一下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到头反而会害了自己和她的性命。 人没本事不可怕,最怕可的是没有自知之明,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褚明翠看到他投来的眸光,淡冷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这件事情到了最后一定是我的错,我错了 ,我不该想着改变她的脾气,我不该认为,身为齐王府的侧妃,应该进退有度,至少不莽撞,不粗鄙不引旁人嗤笑。” 她抬起头看着袁老夫人,福了福身,“老夫人,我本意是为了她好,但是我知道多事了,你们今日这么多人来,一个个手持长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里也备下了千军万马,值得你们为之一战,今日得罪了,我向袁妃道歉。” 她对着袁咏意就躬身,“对不起!” 说完,她带着侍女转身走了。 这番话,说得袁老夫人和一众袁家女眷十分羞愧,活像她们真的仗着人多欺负人家可怜的王妃。 就连齐王,都怔了一下,开始觉得袁家的人有些过分了。 袁咏意忽然出声,快步上前拦住了褚明翠,高声道:“王妃且慢,你这话说得不对,首先,我祖母带这么多人来,不是冲你,是冲王爷,满府的侍卫追打我一人,我阖府倾巢而出,是为了应付王府的侍卫,不是应付你,应付你,还犯不着我祖母亲自出马。第二,一码事归一码事,你说为了我好,希望我不莽撞,不粗鄙,我想请问王妃一句,我身为齐王府的侧妃,什么时候做过莽撞粗鄙的事情来丢齐王府的面子?如果没有,你这正 规矩一说,从而何来?” 袁咏意一番话,让袁家的女眷幡然惊醒。 褚明翠太狡猾了,她们刚才差点都上了当,认为自己是欺负了她,反而不记得今天她们过来的初衷。 太狡猾,太狡猾了。 褚明翠淡淡地道:“诡辩,便是冲着王爷来,那也是以下犯上,就不该说了吗?” “那就是王爷和我祖母的事情了,算不到咱今天起冲突的头上来,我说过,一码事归一码事,王妃刚才向我道歉,做出了受尽委屈的姿态,但是,在整件事情里,受委屈的人是我,我今日一早心情很好,无缘无故地在院子里被王妃刁难一通,继而王爷为了帮你,命侍卫把我抓起来,便是我祖母心疼孙女来为我出头,也被王妃一顿冷嘲热讽,也是扣上了以下犯上的罪名,我为自己辩解几句,更是被王妃说我诡辩,我不知道王妃做出委屈的姿态是给谁看,如果是给王爷看,那么,王爷还真没你想得那么糊涂。” 褚明翠笑不出来了,她转头过去看着齐王,齐王也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十分复杂。 “你信她?”褚明翠问道,但是语气却是带着些微的讽刺。 齐王良久不语。 褚明翠眼底的讽刺加深,嘴角扬起, 甚是不屑的样子。 齐王终于道:“王妃累了,回屋休息吧。” 褚明翠看着他,摇摇头,笑道:“最是薄幸皇家人,今日,我算是看清楚了。” 她倨傲地走了。 袁老夫人知道这时候不必在场了,道:“王爷,那老身就先告辞了。” “老太太慢走。”齐王拱手。 袁家的人走了,只跟袁咏意交换过眼神,不需要多说一句话。 痛打落水狗或者是得意卖乖的事情,袁家不会做。 阿四也走了。 袁咏意看着齐王,正色道:“今天的事情,是你不对,你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叫人打我,从名誉上,你是我的夫君,你是应该保护我而不是和其他人一起来欺负我,我希望再发生下一次类似的事情,你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 齐王看着这张正经的圆脸蛋,竟是想不到话来反驳,遂问道:“饿吗?” “我早饭都还没吃,肯定饿。”袁咏意甚是委屈地道。 “那本王陪你吃点。”齐王说着,便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 “你叫人给我准备就行,不用陪我吃。”袁咏意追上去。 齐王忽然站定,袁咏意收势不及,直直撞上了他的后背,她连忙往后弹跳几步,“是你自己停下来的,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 人那么柔弱,谁知道撞一下会不会断骨?她可不承担这个责任。 齐王转头,眼底有一抹笑意,“本王又没说你,你急着辩解做什么?” 袁咏意讪讪地道:“得分清楚责任嘛。” “这一次是本王的责任,走吧,小胖墩。”齐王笑着转身。 “谁是小胖墩?”袁咏意火大,“我哪里胖?”她只是脸圆。 齐王低头笑着,方才的不快,仿佛都一扫而空了。 阿四回到王府,把今日齐王府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元卿凌。 元卿凌听罢,简直拍案叫绝,“没想到圆脸丫头战斗力这么旺盛,我都能想到齐王妃那张脸大概都黑成什么样子了。” 阿四摇头,“才没有呢,她脸色就不曾变过,甚至,她还笑呢,看她的眼神,似乎都看不起我们大家,也看不起王爷。” 元卿凌点点头,“是啊,褚明翠是看不上任何人的。”这傲娇的小公举甚至连齐王都看不上。 元卿凌之前因为齐王娶侧妃的事情有些戚戚然,觉得男人嘴上说得多深情,最终变得也很快。 但是现在她竟然期待齐王和圆脸丫头之间能生出点感情来,倒不是因为和褚明翠的私怨,而是她知道褚明翠对齐王绝无半点的爱意,甚至连夫妻之情都没有。 第249章 纪王妃求药 纪王府的人,再一次来到楚王府。 不过,这一次来的不是其他人,而是纪王妃本人。 她下轿子之后,直接再用肩舆抬进来的。 她也不是自己来,而是叫了镇国大长公主陪同来的。 镇国大长公主是明元帝的大姑姑,也是太上皇的姐姐,已经七十多岁。 若纪王妃一个人来,元卿凌还能避而不见。 但是镇国大长公主陪着来,这面子还是要给的,当初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镇国大长公主马上就叫人送了礼过来祝贺。 元卿凌带着口罩出来,她如今怀有身孕,可不能轻率的。 镇国大长公主身穿一袭黑色团花图案绸缎衣裳,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粒粒圆润起了包浆,面容慈祥温和。 元卿凌先给她见礼,大长公主上前托了一下她的手,含笑打量着她,道:“快别多礼了,你身子重。” 元卿凌致谢之后看向了纪王妃。 有日子没见纪王妃,这一次见到她,元卿凌心里也比较震惊。 她老了很多,憔悴了很多,元卿凌记得她才刚满三十,如今鬓边已经现了白发。 她的脸色十分蜡黄,眼窝深陷,瘦得很厉害。 她也带了一个自制口罩,遮住口鼻,但是,或许是因为口罩的缘故,让她的眼角 和鼻梁看上去很多细纹,眼底还有些黄褐斑。 元卿凌看得出,她已经是打了一层薄薄的粉。 她穿了一袭比较宽松的衣裳,也或许是因为瘦,才显得衣裳宽松,外头裹了一件黑色夹棉披风,手里还捧着暖手小炉,身子有些发抖。 她看着元卿凌,脸上有勉强的笑,“见楚王妃一面真难。” 元卿凌略微诧异,“难?这怎么会?我们妯娌以往也经常见面。” 纪王妃看着她,道:“我日前派人来请你,听说连你的面都没见着。” 语气,竟是有点埋怨,倒是叫镇国大长公主轻叹了一声,“妯娌之间,大可不必如此的。” 元卿凌道:“前几日我都在宫里,疲惫了几日略动了胎气,出宫之后,王爷便不许我出来,叫我卧床休息,怠慢了纪王府的下人,着实不好意思。” 元卿凌心底冷笑,真没见过求人还会摆这么高的姿态,你叫一个下人来,我就得出来见他了? 镇国大长公主听了元卿凌的话,不由得眉头一皱,“动了胎气?那可不行,必须得养着。” 她看着纪王妃,“这事,你遣来的人回去没说吗?你应该告知老身,那样老身来的时候还能带点药来,老身别的不知道,可保胎的药是有的。 ” 语气,竟是有几分轻责了。 楚王妃这一胎,整个皇族的人都很紧张的,尤其镇国大长公主,心里一直都很着急的。 纪王妃致歉,“我遣来的这奴才着实是办事不力,回去竟也没说,弄得我今日也没带什么来。” 元卿凌道:“不打紧,纪王妃先前也命人给我送了一尊送子观音,十分名贵,我很喜欢。” 喜嬷嬷微笑道:“是啊,若那尊观音没有裂缝,那可真是上品。” 镇国大长公主听了这话,就有些错愕了,“送子观音?这送子观音怎么能有裂缝?是下人摔了吗?” “是府中的那些奴才手脚不仔细,已经责罚过了。”纪王妃淡淡地道。 镇国大长公主怒道:“责罚?按老身说打杀就对了,这礼物出门,先检查一次,送到之前,再检查一次,确保无误才可送出去,这不是寻常的物品,而是送子观音菩萨,送的又是已经有孕的亲王妃,简直岂有此理。” 镇国大长公主信佛,这些年修得脾气都快没有了,如今动这大怒,一则是损坏观音座乃是亵渎神灵,二则,她在乎皇家的骨血,这传出有孕,送来一尊有裂缝的送子观音,这简直是荒唐! 纪王妃便有些不安了,长叹一口气,“也怪 我去照顾老六的时候,没有注意,染了这个病,府中又没有一个得力可靠的人去打点,自然就出纰漏了,所以今日登门,我只要是想跟老五媳妇赔个不是,其次,才是为这病来的。” 镇国大长公主也着实是菩萨心肠,听了这话,道:“你去照顾老六,也是出于长嫂的仁爱之心,你先是染病,之后你府中侧妃也出事,确实是乱作一团的,你也别想太多,等身子好了,就一切都好了。” 纪王妃眸色低垂,甚是悲怜。 镇国大长公主看着元卿凌道:“老五媳妇,今日老身陪老大媳妇来,便是为了治病一事,你如今怀有身孕,给她治病,老身是第一个反对的,但是,老身听得鲁妃说你有治这种病的药,能否给她一些?” 鲁妃?事怎么那么多啊? 元卿凌道:“大长公主,这药我确实是还有的,但是,余下不多了,老六那边还得坚持用药,半年之内,是断不得的,而我如今怀了身孕,不能炼药,如果纪王妃要的话,我只能是从老六那边分一些出来,可这样的话,那就有可能两个人都没办法痊愈。” 大长公主一怔,“老六还没痊愈吗?鲁妃说他已经好了。” 元卿凌摇头,解释道:“他如今只是 不具有传染性,但是,病还没好,如今每隔几天,我便命人去给怀王送药,这药是断不得的,一断药的话,情况会比原先更严重。” 纪王妃依旧眸色不动,只是淡冷地笑了笑,“楚王妃这话,大概也只能糊弄一下不懂得药理的人了,病已经治愈了大半,如果断了你的药,继续服用御医开的药慢慢调理,也是能好,怎么就说得会比原先更凶险了呢?这也是好没道理的。” 大长公主也点头,“对啊,病情都已经稳定了,继续慢慢调理,不是一样可以痊愈吗?” 元卿凌觉得需要简单科普,她道:“这病是十分凶险的,病菌的繁殖能力也很强,用药恰到好处,便能压制或者杀灭病菌,如果服药半年,病菌全部杀死,那么,人就痊愈了。可在病菌没有被全面杀灭的时候停了药,病菌会不断地繁殖生长,同时没有药抑制,则一发不可收拾,怀王用药,是刚到了关键的时候,所以他现在断药,对他来说还是有生命的危险。” 大长公主似懂非懂,但是听得最后一句,说怀王还有生命的危险,当下就摆手,“那不行,那不行的。” 纪王妃虽然是皇家的人,可老六是她嫡亲侄孙子,地位当然不一样的。 第250章 卖药 元卿凌看着纪王妃,充满歉意地道:“纪王妃,不是我不愿意把药给你,实在是药不足,无法分治两人。” “不要紧,”纪王妃两只眼睛特别的幽深,“不知道方子能否给我?我叫人炼制就是。” 唷,是为方子来的啊?倒是猜错来意了。 元卿凌幸好也早就有了准备,道:“绿芽,你去把我书桌上的本子拿过来。” 绿芽领命而去。 没一会儿,绿芽便拿了本子过来,元卿凌道:“把本子给纪王妃。” 纪王妃很是错愕,这么轻易就给了? “这是药方?”纪王妃问道。 “是的,我都是按照这个方子来炼药。”元卿凌微笑道。 纪王妃接过来之后将信将疑地打开,顿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 这里面写的东西,她一个字都看不懂,像是符号。 元卿凌道:“这就是药方。” “这不是药方。”纪王妃把本子合起,“楚王妃直接说不给就是,何必敷衍我?” 大长公主命人拿过来看了一下,也是看不懂,问元卿凌,“这方子是怎么看的?” 元卿凌从袖袋里取出一包药打开在大长公主的面前,“这十余种药,就是怀王现在要服用的药,这本来是要 给他送过去的,我先收拾好出来,每一种药的炼制过程,都极其繁琐复杂,所用的大部分药,也不是中草药,当然有一些是可以用中草药来提取成分,大长公主看不懂的那些,就是提取成分和炼药的方程式。” 她叹气,“其实这方子给了王妃,王妃也不会用,即便是给宫里的御医,他们也看不懂,除我之外,满京城只怕没有一个人能炼制出这些药来,因此,我才会这般吝啬这仅余下来的药,这些药,是怀王的命。” 纪王妃木然地道:“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给。” 元卿凌道:“我知道纪王妃一定会误会我不愿意救你,纪王妃先前虽然和我有嫌隙,可到底是一条人命,我不会因为私怨而见死不救,确实没有药,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纪王妃如果不信,那也没办法。” 元卿凌说完,无奈地摊手。 镇国大长公主问道:“这些药怎地如此奇怪?不知道楚王妃师承何人?” 元卿凌歉意地道:“大长公主,家师有令,严守师门,一切不得外泄,以免招致灾祸。” 大长公主点点头,“老身也能理解啊,你师父定身怀绝世医术,也必定有不少救治良药,如 果被人得知,只怕还真会招致灾祸。” 纪王妃知道今日是讨不到药了,也就不愿意再耗费功夫,道:“我有些乏了,就先不打扰楚王妃。” 元卿凌道:“喜嬷嬷,送一下纪王妃。” 纪王妃走了,但是大长公主没走。 大长公主留下来,看着元卿凌问道:“当真是没有吗?” 元卿凌脱下口罩,无奈地道:“不瞒您,其实怀王的药都不太足够,我如今也是为这事烦着。” 大长公主吓了一跳,“那怎么办?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断药之后病情会更严重,岂不是说老六还会有生命危险?” 元卿凌点头道:“是的,所以我如今也在想,要不,等我胎儿稳定一些,再冒险炼制一些药,不管怎么说,先供够给怀王,只是,纪王妃那边我实在是顾不来了。” 大长公主问道:“你冒险炼药会不会对胎儿造成什么危害啊?如果有危害,那是断不能够的。” “若说全无影响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自己小心点吧。”元卿凌先把后门关得死死的,免得大长公主再被撺掇过来一次。 老人家是最好哄的,纪王妃又是擅长做戏的人。 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先顾好自 己吧,老六那边,自有造化。” 元卿凌试探地问道:“是鲁母妃跟您说我有药的?” “那日只是闲聊,说起老六的病,她便说多亏了你有药,不然她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老身提了纪王妃的事情,毕竟纪王妃是因为去照顾老六才得病的,鲁妃说愿意给药,但是,鲁妃要求一次的药给一千两银子,纪王妃买了两次,之后或许给不出银子了,便求老身陪她来一遭,问你拿药或者要方子。” 元卿凌一怔,“鲁妃哪里有药给纪王妃?我给她的药,只够怀王的分量。” 大长公主摇头,“那老身就不知道了,可老身去看过,老六吃的药和鲁妃卖给纪王妃的药那是一样的。” 元卿凌道:“不可能的,除非她私自给老六减分量。” 说到这里,她自个惊了一下,“天啊,可不能随便减掉分量,这还真是要命的。” 这才服药多久啊?就敢私自减分量了?搞不好还断过药呢。 大长公主也被元卿凌的脸色吓着了,“那……那要不要去看看?” 元卿凌站起来,“必须要去。” 大长公主道:“那行,老身陪你去一趟。” 元卿凌忙叫人准备,自己也先回去换一身 衣裳,先把药箱拿出来,叫阿四提着。 和大长公主一起来到怀王府,鲁妃听得两人来,便出来招呼接待。 元卿凌也坐不住,道:“我先进去看看老六吧。” 鲁妃笑着道:“叫他出来就是,何必进去呢?” 说着,便吩咐下人请怀王出来。 鲁妃侧头去问元卿凌,“前些日子听得说你吐得厉害,吃不下东西,如今好些了吗?” 元卿凌道:“谢鲁母妃的关心,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本宫也没帮上什么忙,心里着实也愧疚。”鲁妃微笑道。 她并不觉得愧疚。 元卿凌对怀王的救命之恩,已经还了。 怀王的紫金丹送给了她,也救了她的命,一命还一命,自然就不欠什么了。 她也浑然不管元卿凌遇袭的原因,自己觉得心安理得就好。 怀王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出来就有几声咳嗽,还有点儿鼻子堵塞。 他先是见过大长公主,见过鲁妃,再给元卿凌行礼。 元卿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睡不好吗?脸色怎么那么差?” 怀王说话的气不足,道:“前两天冷着了,就一直打喷嚏,咳嗽,还有流鼻水,吃了两天御医开的药了,还没见好转。” 第251章 卖药的原因 元卿凌道:“我帮王爷检查一下。” 怀王连忙伸手阻止,“不,不,听母妃说五嫂怀了身孕,不可靠近小王。” 元卿凌道:“没事,你的病现在已经没有传染性了,只是检查检查。” 怀王只得道:“那好,到屏风后头去。” 正厅里有屏风,阻隔开来,元卿凌进去为他检查了一番,竟听得肺部杂音比较明显。 他的病,反而比原先严重了。 元卿凌和他从屏风后走出来,她问道:“王爷没有每天按时定量吃药吗?” “有吃药,每天都吃。” 元卿凌问道:“一天三次?一次八颗?” 鲁妃笑着道:“一天一次,这药吃多了总不是好事,他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而且减药之后,他说明显精神了很多。” 元卿凌一听这话就来气,但是到底是长辈,只能是摇摇头问道:“减药多久了?减的是哪些药?减掉的药呢?” 大长公主道:“卖给纪王妃了啊。” 怀王惊愕地看着鲁妃,“母妃,您怎么能拿五嫂的药去卖?而且,不是是五嫂叫我减药的吗?” 鲁妃笑着道:“瞧你们紧张得那样,那天御医来给你诊脉,说你现在都好一大半了,既然是好了一大半,那减掉一部分药也没问题的 ,再说,那些药卖给纪王妃,也好叫她出点血。” 元卿凌真是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道:“鲁母妃,我能私下跟您说几句话吗?” 鲁妃瞧了瞧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扬扬手,“去吧。” 公主佛心,自然知道元卿凌言语是要严苛一些了,不好当着她的面说。 鲁妃和元卿凌进了偏厅,还没等鲁妃坐下来,元卿凌就道:“鲁母妃,您这样做是要出人命的,您知道吗?” 鲁妃慢慢地坐下来,看着她,神色颇有些得意,“本宫知道,本宫是故意的,你当初说过,这药开始的时候不能间断了吃,否则会比原先更严重,甚至会危及生命,本妃故意把一部分药给纪王妃,给了两次之后就不会再给,她肯定得去求你,本宫知道你与她有私怨,自是不会给的,她就只能等着病情加重,最好过不了年。” 鲁妃的声音充满了怨怼愤恨。 纪王妃之前的用心,和其险恶?杀手是纪王府派出来的,当初怀儿被下毒,未必就不是她纪王妃的手笔。 鲁妃恨不得纪王妃死,但是,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动手,更不能跟秦妃斗,纪王妃要买药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用这种方式,加速纪王妃的死亡 ,神不知鬼不觉,纪王妃死了,她才可安心回宫,否则,她日夜不安。 元卿凌听罢,忍不住气道:“鲁母妃您是何其糊涂啊?这药本来就不足,你还给了她,若没有的时候,你就是用万金或者再用纪王妃的命都换不来。” 鲁妃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甚是不悦,“你瞧你,至于这么生气吗?你不记得她曾派杀手伤了你……不,是差点杀了你?你还怜惜她的命,她都恨不得你死了,你真是假菩萨心肠。” 元卿凌气得跺脚,“谁怜惜她的性命?我是怜惜怀王的性命,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能断药吧?你现在就是私自给怀王断药,你会害死他的。” 鲁妃懵了一下,急忙道:“不啊,你不是说他都好很多了吗?你都说不会传人了,不会传人就是好了啊,不是吗?” 元卿凌无奈地道:“他只是不具传染性,但是病还没好啊,他是不能断药的,你到底给他减了多少?减了几天啊?说实话!” 鲁妃慌了,“也没几天,就是就是三四天,或者四五天这样吧,也不是没吃,就是少吃了,这应该不打紧吧?” “你说呢?没瞧见他现在又咳嗽了吗?没觉得他在发热吗?” “那是他冷着了。” 鲁妃愣愣地道。 元卿凌堵了一口气在胸口,发也发不得,真是最是累事无知人。 她摆摆手,也懒得解释了,放了重话,“鲁母妃,您如果继续给他停药或者减药,他的病就不可能痊愈,您记住吧,纪王妃死不死,什么时候死,有她自己的造化和报应,实在不需要您动手,您先保住怀王的命,再去做其他,行吗?” 鲁妃看到她的神色这般凝重,也害怕了,“那……那怀儿现在会有危险吗?他会痊愈吗?” 元卿凌道:“从现在开始,我会每天过来,持续十天,监督他用药,有需要的话给他用针,希望情况没有变得太差吧。” 鲁妃愧疚万分,“本宫这一次实在是失策了,本宫都叫御医看过,御医说没事,本宫才卖药给纪王妃的。” 元卿凌不想说什么了,毕竟不停也都停了,只能自己再盯紧一点。 她对这事本来是挺放心的,但是谁想过,亲生母亲都这么不可靠呢? 晚上宇文皓回来,听得元卿凌以后每天都得去一趟怀王府,一张脸皱成了咸酸菜,直接吐槽,“非得去吗?现在多危险啊,大着个肚子进进出出,外头全是坏人贱人,真遇到点什么事,本王又没在你身边,太危险了 ,还像以前那样给药过去行吗?经过这一次,鲁母妃应该是不敢了。” 元卿凌揉着他的眉心,温言安抚道:“别担心,有阿四保护我,出不了差错,那些坏人贱人都怕姓袁的。” 宇文皓还是眉头不展,“但是那些坏人贱人最爱欺负姓元的呢,不行,得想个法子,每天出去一趟,我不放心。” 现在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时候。在家里尚且不安全,莫说出去了。 所谓匹夫无罪,怀孕其罪嘛。 元卿凌就知道说服他是最难的,他现在都有点被害妄;想症了,动不动就说有人害她。 她坐在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决定动之以亲情,“说实话,鲁妃这样断药,对怀王的病情影响是很大的,我今天是没跟她说实话,怀王现在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我不去严密观察着,一旦出现并发症或者是结核菌转移的情况,我没及时发现,那就能直接威胁到生命,你和怀王感情那么好,你忍心吗?” 宇文皓震惊,“你没骗我?” 元卿凌摇头,正色道:“绝没有骗你,否则我也不至于要犯险出门。” 只是夸大了一点点而已,但是结核菌转移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也不低,并发症也是。 第252章 真没诚意 宇文皓便没了反驳的话,但是,他始终是不放心,哪怕元卿凌每天穿着盔甲出门,他还是不放心。 他想了想,“要不,我入宫找太上皇,问他借两个鬼影卫,暗中保护你吧。” 元卿凌失笑,“至于吗?” “至于!”宇文皓很认真。 元卿凌耸肩,“你喜欢吧。” 她对阿四很有信心,而且,不还有徐一吗? 宇文皓对阿四和徐一一点信心都没有,因为他们两人都是同一类人,粗心大意,警惕性不高,且容易相信人,更容易被人引开。 鬼影卫则不一样。 两人躺了下来,宇文皓的大掌抚上她的小腹,好奇地问道:“你说他在里头做什么呢?” “睡觉!”元卿凌说。 “先聊会儿再睡嘛。”宇文皓不满地道,“你很困了吗?” 接下来他有一段日子要被冷落的,就不能聊会吗? 元卿凌侧身看着他,唇角扬起,“我说,孩子可能在里头睡觉。” 宇文皓噢了一声,神情很是无辜,“他其实挺无聊的,在里头什么都不能做。” “他不会觉得无聊。”元卿凌警告地看着他,翘起尾巴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宇文皓嘀咕,“什么时候才能进去探望一下他呢?” 元卿凌把胸口上的大手扒拉下来,“ 等他出生你就能见着了,而且你某个地方也没有眼睛,要看也看不了。” 他抱着她软玉般的身子,轻叹道:“日子真苦。” “我都还没叫苦呢。” 宇文皓唇瓣轻触她的白皙的脸颊,幽幽地道:“我也没办法替你受这份苦,哎,还有好几个月要熬的。” “其实你心里头高兴吗?”元卿凌看着他的浓眉,问道。 宇文皓想了一下,道:“高兴,开始的时候很高兴,但是慢慢地发现竟然有其他人比我们更高兴,我就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仿佛你那么辛苦,只为了别人的高兴,又甚至,怕这孩子生出来之后,不招人喜欢,因为,有一半的机会是姑娘。” 元卿凌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她怀孕以来,备受各方关注,宫里原先不喜欢她的,例如太后和贤妃,都对她关爱备至,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肚子,也很多人都盼着是个儿子,她可以想象,如果生出来是个女儿,多少人的希望落空啊? “你呢?如果不管周边所有人的眼光,你希望是女儿还是儿子?我要听真心话,而不是敷衍我的话。” “不都问过了吗?” “你每天也问我吃了没,我都回你了啊。”她枕在他的手臂上,他的寝衣没有熏香,但是整个 人还是很好闻。 她喜欢两个人抱在一块睡的感觉,很亲密,很安稳,听着他的气息在她耳边响起,她只要一侧头,就能触及他的唇和眼。 “我希望是儿子,但是我喜欢女儿。”宇文皓想了一下道。 元卿凌问道:“既然喜欢女儿,为什么又希望是儿子?” 宇文皓道:“你想啊,不管是宫里的还是朝中的文武百官,都盼着你生个儿子,好让他们对于皇子帝睿保持希望之火,一旦是女儿,你就得承受各方失望带来的种种不满情绪。而我,真心喜欢女儿,女儿必定像你这样,温润如玉,剔透玲珑。” 元卿凌道:“你想得很周到。” 宇文皓问道:“那你呢?你希望是儿子还是女儿?” 元卿凌想也没想,道:“我希望是儿子。” “哦?你原先不是说过喜欢女儿吗?” 元卿凌道:“只要是我生的,儿子女儿我都一定会喜欢,做父母的,不会因为孩子的性别而少爱一点或者多爱一点。” “那你为什么说希望是儿子?”宇文皓想着大概和他是同样的原因了,不禁轻声叹气。 元卿凌却轻声道:“因为,这个时代,对女性不那么的友好,女人的一辈子,是掌握在男人的手中,很少女人可以反抗,除非 你足够强大,可这个时代,不容许女人强大。” 宇文皓怔住了,看着她脸上的一抹忧伤。 她继续道:“女人的幸福,也多半以嫁人来衡量,嫁得好,夫家有权有势,那么羡慕的人就多,不会管她是否要面对公婆刁难,妾侍的争宠,她们生儿育女,主持家事,伺候公婆,妥帖地安排夫君娶侧妃或者妾侍,妾侍怀孕,做主母的要事事劳心,还要欣喜地抱着其他女人为自己夫君生的孩子说,这个也是我的孩子,我的责任,还必须以此为荣,所以,我纵然很喜欢女儿,我却不希望我生女儿。” 末了,她悄然抚摸上他的脸,柔声道:“因为,我不确定她是否有她妈妈那么幸运,可以遇到像她爹这样的男人。” 宇文皓被这番言论惊住了。 她说的,是事实。 但是,他包括很多男人都不会去想,这是否对女人不公平,女人是否会因此委屈难过。 他们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做到以上的,是一个合格的女人,做不到,或者偶尔有所缺失,那就一定不是好媳妇。 元卿凌道:“如果我遇到的不是你,那么以我受过的教育,我的想法,我的性子,可以预想我的命运比现在悲惨一百倍不止。” 他怔怔地问 道:“你受过什么教育?” “我……”元卿凌诡秘一笑,“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啊。” 宇文皓失笑,“你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好,那天上最闪耀的那颗星星,叫什么?” “金星啊!” 宇文皓看了她一下,“长庚星,也叫太白金星,你说金星也不算完全错,不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可知道长庚星意味着什么吗?” 元卿凌笑笑,“金星还能意味着什么?金星就是一颗离我们几千万公里的地狱星球。” 宇文皓瞪大眼睛,“你好大的狗胆,怎么敢这样说?金星乃是启明星辰,是我北唐仰望所在,你怎么能说是地狱什么球?你这个混球。” 元卿凌笑了,“我说事实而已,我不知道金星是你们的信仰,那好,我说错了。” “你道歉!” “对不起!” “你得有点诚意。”他瞪眼。 元卿凌扬唇,“怎么样才是有诚意?” 宇文皓把她的手拽到某个位置,“你得跟它表示诚意。” 元卿凌瞪大眼睛,“金星和它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那是子息的传承。”他义正辞严地道。 “噼噼啪啪”几巴掌下去。 他侧身转到一边去,闷声道:“睡觉,本王困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第253章 纪王妃的条件 宇文皓第二天得空一点就马上入宫去给太上皇请安。 所谓有求于人,不能空手而来,这个道理他是懂得的。 大街上转悠了一圈,因着时间着实紧凑,买了几块上好的烟叶便屁颠屁颠地进宫去了。 太上皇斜看了一眼这几块所谓的上好烟叶,遂叫常公公取出逍遥公寻给他的来,两种一对比,一级上好烟叶顿时被秒成渣渣。 宇文皓厚颜无耻地道:“烟叶不能光看颜色,也不能光闻香味,更不能只看产地。” “那看什么?”太上皇问道。 “看心意。”宇文皓狗腿地上前,哈腰捶肩地,“您看,好歹是孙儿的一番心意,您就将就着收下,且老元说了,老人家抽烟不好,这烟叶若不太好的话,您就能少抽点儿,对您的身体也是好的。” “无事献殷勤,说,有什么事?”太上皇冷冷地,如今娶了个媳妇,越发没正经了,不过,总比往日端着要好,小小年纪,像个老头一样严肃,着实叭可爱。 宇文皓连忙凑到跟前去,堆起嬉皮笑脸,“这不,跟您借两个人用用。” “谁?” “借两个鬼影卫保护老元,最近她又得去怀王府了。”宇文 皓道。 “为什么?”太上皇一怔。 宇文皓自然不敢说鲁妃卖药,鲁妃的用心,老头一听便知道,这得连累老六。 “说是天气转冷,唯恐病情生变,遂多走几趟。”宇文皓道。 太上皇扬了扬手,常公公立马上了烟袋,老头像个老大似地,懒洋洋地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雾全部喷在了宇文皓的脸上,宇文皓呛得脸色涨红,死忍着不敢咳嗽。 烟雾萦绕中,老头淡淡地道:“不必求了,在上次出事,孤就已经派了鬼影卫保护她。” 宇文皓一怔,“孙儿怎么不知道?” 老头轻哼一声,“你知道的话,还叫什么鬼影卫?” 宇文皓讪讪地道:“是。” “谢恩,滚蛋!”太上皇扬扬手,最近是越发懒说话了。 宇文皓规规矩矩地磕头,“孙儿谢过皇祖父。” 常公公送他出去,笑着道:“王爷,您就别担心,太上皇比您更紧张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呢。” 宇文皓纠正,“天下间除王妃之外,不可能有人比本王更在乎的,有人比本王更在乎也不合适。” “是,”常公公笑了,“只是您这醋吃得不合适。” 宇文皓小声问常公公,“皇祖 父真的派了鬼影卫出去保护王妃了?” “派了。”常公公说。 “真的?”宇文皓再确定一下。 常公公看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王爷,您以前是这么唠叨的吗?怎么老奴记得您说话做事都特别爽脆?” 宇文皓飞了常公公一眼,走了。 元卿凌刚从怀王府回来,又被纪王妃堵在了门口。 元卿凌扶额,无奈地看着她,“纪王妃,我真的没有药了。” “我想很你谈一下。”纪王妃轻声道。 元卿凌觉得这样纠缠也不是办法,道:“进来吧,有什么一次说清楚。” 她回屋之后,吃了叶酸才带着口罩出去见纪王妃。 “你叫人下去吧,我想单独跟你说说。”纪王妃看着屋中站立的阿四和喜嬷嬷,轻声道。 “不,我们不出去。”阿四说。 纪王妃看着元卿凌,淡淡地笑了,“莫非,我现在还能伤了你不成?我连走路都走不了太久。” “阿四,嬷嬷,你们在门口等。”元卿凌道。 “王妃!”嬷嬷觉得小心为上。 “不碍事,去吧。”元卿凌淡淡地道,“叫多宝进来。” 听得叫多宝来,嬷嬷才放心。 神犬多宝被牵进来,匍 匐在元卿凌的脚边,对纪王妃虎视眈眈。 纪王妃笑着道:“这般严阵以待,倒是看得起我了。” “必须看得起,纪王妃的手段我见识过,咱今天不废话,有话就说吧。”没了外人在场,元卿凌连客套都懒得了。 纪王妃挺直了腰,看着元卿凌,“我今天是来跟你谈条件的,你给我药,我扶宇文皓登上太子之位。” 元卿凌十分意外,对纪王妃来说,太子之位,不是纪王势在必得的吗? “不信?”纪王妃淡淡地笑了,神色渐渐露出了悲苦,“命都保不住,还要什么尊荣?” “这个条件,我不同意。”元卿凌道。 纪王妃看着她,神情笃定,“你会同意,你难道就不想做太子妃吗?太子妃之后,是皇后,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你敢说你不想吗?你说不必虚伪,咱就直来直去地说,你救我,我帮你,有我帮忙你们事半功倍,这事你不着急回答我,可以跟老五商量商量,只要我帮你,纪王门下官员,我可以带走一半,叫他们为老五所用。” “所以,你是要背叛纪王了?”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冷冷地笑了起来,“背叛?他早就背 弃了我,等他从护国寺回来,就要迎娶褚家二小姐为侧妃,我就算能活到那个时候,皇后的位置也不会是我的,既然这样,我何必成全了褚家的人?又何必成全那负心汉?” 元卿凌看到她眼底的绝望与愤怒,但是她也只能道:“对不起,爱莫能助。” 纪王妃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意味深长地道:“我说过,你不必着急回答我,先跟老五商量商量。” 说完,她慢慢地走了出去。 元卿凌陷入了沉默。 不是为了这个交换条件,而是,纪王和褚明阳的联手,还是比较难对付的。 褚明阳不知道为什么像疯狗一样喜欢逮着她来撕咬。 纪王就不必说了,为了太子之位,丧心病狂了。 晚上,宇文皓回来的时候,元卿凌跟他说了这事。 “纪王妃这个人信不过,就算信得过,咱也不给她治,你有孕,不宜劳碌奔波。”宇文皓一口拒绝。 元卿凌看着他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宇文皓摇头,“没兴趣。” 元卿凌托腮,“纪王妃真是奇怪,无端端来跟我说这些,也不知道有什么居心。” “不要搭理她。”宇文皓对老大夫妇是深恶痛绝。 第254章 非友即敌 宇文皓怕她继续搭理纪王妃,便叮嘱道:“她再来的话,你就直接不见,总之,纪王府的人我们不惹,不见。” 他已经想通透了,不管父皇现在是什么态度,对老大抱有什么样的希望,他都不管。 现在要紧的事情就是她和孩子,一切,等孩子生下再说。 “我知道了,对了,案子办得怎么样了?”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最近早出晚归,就是摸着亭江府的这条线索,这案子就算他在宫里养伤的期间,府衙的人都是照办不误,尤其汤阳,最近几乎人影不见,想必也是为此事忙着。 宇文皓道:“莫文的罪名是板上钉钉了,但是脑袋掉不掉,就看他愿意供出多少个人。” “这个莫文,就是纪王妃的表弟吧?”元卿凌问道。 “是的,我已经查到,这些年莫文有不少的孝敬是送到了纪王府。” 元卿凌侧头,若有所思地道:“送到纪王府?不是纪王手中?那纪王还能躲过去。” 宇文皓道:“没错,按照老大的做法,一定会把纪王妃推出来。” 元卿凌明白了,道:“难怪她来找我说要扶你登上太子之位,想必纪王已经跟她摊过牌了。” “她来,倒不 尽然是她自己的意思,想必是佟安的意思。” “佟安?” 宇文皓道:“纪王妃的大哥,先前是户部尚书,如今调任内阁,此人结交广泛,年纪不大,势力大,他这些年一直为老大奔走,为老大拉拢了许多人,如果他背弃老大,老大这太子梦只怕要碎掉了。” 元卿凌摇头,“不啊,不是还有褚家吗?他都要娶褚明阳为侧妃了。” “褚家老头不会捧老大。”宇文皓笃定地道。 元卿凌点点头,“是的,齐王是他的外孙,要捧也应该是捧齐王。” “不,也不一定。”宇文皓意味深长地道。 元卿凌诧异地看着他,“不一定?” 宇文皓搂着她,“我们不谈论这些无趣的事情,来,告诉我,你今天去哪里了?做了什么?” “怀王府,回府之后见了纪王妃,和多宝溜达了一会儿,和阿四说了一会儿话,就这样。”元卿凌背书似地道。 宇文皓皱起眉头,“那就是没有午睡,不行,以后每天都必须午睡。” “我不困。”最近觉得精力充沛,一点都不想睡。 宇文皓严厉地道:“这是命令。” 元卿凌翻翻白眼。 怎么办?感觉已经进入老夫老妻模式 了,每天的话题不是吃饭就是睡觉。 “等你忙过这阵子,我们出去走走吧。”元卿凌道。 “想去哪里?”宇文皓撩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 “出去走走,去哪里都好,离开这里熟悉的人和事,过两天新鲜的日子。”元卿凌道。 “好,等忙好了这案子,我跟你出去走走,反正到时候老六那边应该也不需要再过去了。”宇文皓知道她是无聊透顶了,不能气着孕妇啊。 两人吃了饭之后,在院子里牵手走了一会儿,宇文皓便撵她回去沐浴睡觉。 纪王妃过了两日再亲自来了一趟。 元卿凌避而不见,只让喜嬷嬷转告她的话。 喜嬷嬷出去对纪王妃道:“纪王妃,楚王妃今日有些困乏,不便出来见您,叫奴婢转告您一句话,她爱莫能助,请您好好养病,不要再来了。” 纪王妃眉目光芒渐渐沉了下去,她苍凉一笑,“墙倒众人推,没想到,楚王妃也不例外,转告她,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好怕的,请她小心一点。” 说完,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 喜嬷嬷把这句话转告给元卿凌听,担忧地道:“王妃,纪王妃这个人心狠手 辣,她如果知道自己走到了绝路,一定会不折手段来对付你。” 元卿凌怒道:“她就是疯狗!” 多宝不满地吠叫。 元卿凌连忙安抚,“不是说你,别吵。” 多宝这才呜了一声俯下。 元卿凌气呼呼地拿出药箱,放在桌子上,“是我不愿意救她吗?是真的没药,我是医生,如果有药,哪怕她罪大恶极,我也会……” 她吃惊地看着药箱,眼睛瞪大。 今天早上她取叶酸的时候,这些药是没有的。 元卿凌气极,纪王妃前天就来找,药箱都没反应,今天人家恫吓一句,就马上备下了一大堆的药,欺善怕恶的东西。 “怎么了?”喜嬷嬷见她忽然怔住,凑上来问道。 元卿凌慢慢地坐下来,摆摆手,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她跟大长公主说过,她没有药,给纪王妃治病是不可能的。 现在,忽然又有药了,分明之前是故意刁难。 而且,最重要的是,是人家威胁之后才有药的,这不是让纪王妃这个女人觉得自己怕了她? 元卿凌扶额,“没事,我就是忽然有点犯恶心。”对药箱的所作所为恶心。 “想吐了?”喜嬷嬷连忙叫绿芽去拿痰盂,她则给元卿凌 倒了一杯水,“快,喝一口水,缓缓。” 元卿凌接过来喝了一口,“好多了,不用担心,我没事,不吐了。” 她慢慢地收拾好药箱,抬起头看着嬷嬷,“方才,我说过什么了?” “说什么?”喜嬷嬷怔了一下,不知道她指什么。 “方才,就是方才,哎,算了,我记得了。”元卿凌烦恼至极,在贵妃椅上躺了下来,她说,她是医生,就算纪王妃罪大恶极,她也会救她,这个是医生的本分和责任。 有医无类。 但是,纪王妃这个人,就是一条毒蛇,一头恶狼,她不想做东郭先生。 就当看不到,她最近都没打开过药箱。 宇文皓晚上回来,还没和元卿凌说一句话,就发现她心事重重了。 喜嬷嬷悄然跟他说,“今天纪王妃来过,王妃没见她,不过,纪王妃临走之前叫王妃小心一点,做不了朋友,就是敌人,还说什么临死之人什么都不怕。” 宇文皓眸色冰冷,“她蹦跶不了多久,不管她。” 案子已经直接和她扯上了关系,她逃不了。 “王妃自打纪王妃走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今日还犯恶心想吐了,这多久都没吐过了啊。”喜嬷嬷对纪王妃也很生气。 第255章 我也不知道啊 问了喜嬷嬷之后,宇文皓回去拉着元卿凌去院子里走走。 元卿凌心情明显还是很差,宇文皓牵着她的手走,她也似乎迈不动步子。 “很累吗?”宇文皓扶着她坐在凉亭里,风有点大,他脱了披风抱着她,“要不要回去?” 元卿凌摇摇头,拉着他坐好,然后从袖袋里取出药箱,药箱变大,她打开,推给宇文皓,“你看。” 宇文皓凑过去看了一下,“看什么?” 这些东西,他也不懂,甚至盒子上的字,他能看懂的都少,很多鸡肠子。 元卿凌把药一盒一盒地拿出来,越拿越多,她都做了几个分类,最后,眸光定在了一个眼镜盒上,眼镜盒拿起来,底下还有一层东西,但是,这层东西是上了锁的。 宇文皓膛目结舌。 “你……你这箱子不大,但是为什么能装这么多东西?” 元卿凌被他一提醒,才惊愕地看着满桌子的药,这箱子里的药竟然摆了满满一桌子。 而她再看自己的箱子,才拿了半箱子的药不到。 她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疯了,真的疯了。” 宇文皓伸手去帮她拿出来,越拿越多,到最后,底下竟然还摆放着一层东西,“怎么还有刀 啊?这是什么?镊子?钳子?” 元卿凌凑过去看,哭笑不得,竟然连手术器械都有。 而底下,还有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封着一一层白膜,她都没勇气撕开白膜看。 宇文皓震惊地看着她,“老元,你真的要认真地追究一下这箱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元卿凌可怜兮兮地道:“我不知道啊。” 宇文皓皱起眉头,看着她,“你该不是遇到什么大仙之类的吧?明天我带你找护国寺的住持。” “别了,纪王在护国寺,这东西……没什么玄妙的来历。”元卿凌艰涩地道。 宇文皓道:“这还不算玄妙?按照正常说,你这个箱子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吗?” 元卿凌硬着头皮道:“显然是可以的,你看,这不都装下来了吗?眼睛有时候是最大的撒谎者,它总是迷惑我们的大脑,不,不,出错的是我们的大脑,它发出了错误的信息,我们眼睛看到的不是真实的……” 她无奈地看着他,好,她编不下去了。 宇文皓看着她躲闪的眸光,“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箱子的来历,你其实是知道的,不是你原先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你确实知道,是不是?” 元 卿凌惆怅地道:“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这已经超出我理解的范围,我没学过这些。” 她不知道是什么控制了药箱,在这个时代,连电脑都没有,不要说超级电脑了。 她苦笑,药箱已经不像蚁人那样可以变大变小了,它甚至还有自己的意识,可以自主添加药物,而最重要的是,药箱到底是连通了谁的意识?抑或说,连通了谁的大脑? 作为一名研究大脑开发已经有日子的人,她百思不得其解。 宇文皓下了决定,“不行,明天要去护国寺。” 元卿凌看着他,一个信念如此坚定的人,都被弄得神经兮兮的,还去求神拜佛了。 两人慢慢地把东西往回装,那小小的药箱,愣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吞到了肚子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元卿凌觉得这药箱的原子排序应该是发生了改变,但是,就算是这样,也需要控制,那么,是谁在控制药箱? 元卿凌脑子里迸出一个人来,她自己? 但是,随即吓了一大跳,这不可能,因为如果是她的话,她特别不想救纪王妃,潜意识不可能会安排这么多药。 再者,之前救八皇子,她要用的那些药,药箱也没出现啊。 所以,她认为控制药箱的不是她自己。 她现在就想梦回实验室一次,研究一下到底药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她最近的睡眠很好,没有做梦。 翌日一早,他们便先去了一趟怀王府,然后坐上马车往护国寺去。 “昨晚,我把药拿出来给你看,其中有一些药,就是治疗怀王用的药。”元卿凌斟酌良久,还是忍不住道。 “嗯。”宇文皓点头,“有这么多,应该够他用了吧?” 元卿凌含糊地道:“是啊,连纪王妃都够了。” 宇文皓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元卿凌怯怯地看着他,“我保证,我没有为她治病的念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药箱会忽然多了那么多的药。” “不管再多,都不能去给她治病,不是为了私怨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她本身就是一条毒蛇,她痊愈的那天,就一定会咬死你。”宇文皓严肃地道。 元卿凌点头,“我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如果我去给她治病,我会很危险。” 她实在不敢拿自己来冒险,纪王府就是一个狼虎深潭,闯不得。 宇文皓道:“现在药多了出来,你也别给其他人知道,反正,该给老六多少你就给老六多少,其 余的,一律先藏起来。” “知道了。”元卿凌轻声道。 她心里头其实有些不是滋味。 当没有药的时候,她心安理得。 但是现在有药,她就显得很心虚。 本来嘛,她不给纪王妃治病,是天经地义,谁也道德绑架不了她,毕竟,纪王妃害过她,差点要了她的命,当然了,这事也有可能是纪王做的,但是纪王妃撇得了关系吗? 估计连她自己过来辩解都不敢保证说她没有害人之心。 但是,作为一名从医者,她的心就很过不去了,仿佛时刻有一条鞭子在鞭打着她的心脏,时刻提醒她是在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的流逝。 她能救,但是她选择袖手旁观。 脑子里天人交战。 楚王妃和原先的元卿凌在天人交战。 楚王妃不断劝说自己,我现在不是什么劳什子医生,就算是前生,也只是科研人士,不算医生,只是学过而已。 宇文皓见她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的样子,正色道:“元,咱商量个事。” “什么?”元卿凌抬起头看他,他的神情无比严肃郑重。 “从明天开始,你不能出门一步,就算去给老六治病,也不能再去,让老六来咱府中吧。”宇文皓说。 第256章 再一次怀疑 元卿凌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身子随着马车颠簸而起伏,“好!” “我忙完这案子,就马上带你离京去游玩,这京兆府一职,我也不做了,没什么比你更重要。”宇文皓道。 “那不行!”元卿凌猛地抬头看他,“我和你的工作是没有冲突的,你可以继续上班,我就在家里安胎,一切照旧。” “不,我们离京,等孩子生了再回来。”或者,等纪王妃死了再回来。 他冒险不起,之前她被人刺杀,差点死了,那种恐惧他至今想起来都会胆战心惊,手脚冰冷发软,那种恐惧,是可以吞噬人的勇气和信念。 那天一切都很安静,风平浪静,阳光和好,但是就那样平静的瞬间,却也会天翻地覆的改变。 而现在,分明四处巨浪翻滚,一旦出事,哪里还有挽救的余地? 他绝不冒险,就算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躲过去,也不能冒险。 “不用吧?”元卿凌虽然想出去走走,但是,让他丢下工作那就太夸张了,不至于,她安分守己一点在家里就是了。 宇文皓伸手抚摸她的眉尾,道:“昨晚我想了很久,这个决定虽然有些仓促,但是,一定是最稳妥安全的,离开京城,便 是离开是非,离开争斗,京兆府尹一职,我不做,还有大把有才能的人可以上位,不是非我不可,而你却是非我不可的……”他看到她嘴唇动了一下,当下拉长脸,“不接受反驳。” 元卿凌只得闭上嘴,但是,还是不认同他的做法。 “纪王妃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她面临什么处境便决定了她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你,敌暗我明,防不胜防,我不希望在你怀着孩子的期间,还要担心有人来谋害,这样日夜惊悸不安,实在是折磨,所以,这事不是商量,是我的决定,你必须听我的。” 元卿凌道:“听你这样一分析,反而给她治病也没这么大的危险,至少,在治疗期间,她必须对我毕恭毕敬。” 宇文皓黑脸,“想你都别想,纪王妃已经是被老大弃用了,褚明阳也要进门,褚明阳就是看着纪王妃快要死了才嫁过来的,否则甘愿做侧妃?你给纪王妃治病,便又多了一个褚明阳为敌人,治不好,枉费,治好了,纪王妃就会立刻反噬你一口,褚明阳也不会放过你,你心里明白,这些都绝对会发生的,人性不能拿来赌博,尤其,赌的还是自己的生命,你如果有什么 事,我这条命也算是给了她们了。” 元卿凌听到最后一句话,眼圈热了热,忍不住地就想哭。 他所有的担忧,都是为了她。 放弃京兆府一职,对他而言绝对是大损失,影响他的前程,而他的前程,有可能就是很高很高的那个位置。 放弃,也有可能就意味着彻底失去了。 他放弃了那么重要的东西,而她还在矫情个什么劲? 她主动地抱着他,脸和他的脸相贴着,他呼吸的气息就在脸庞,他稍稍转过来,唇便贴在她的脸颊上,印了一下,轻轻地抱着她入怀,凝眸看她,“所以,听话,好吗?” 元卿凌点头,“好,你决定就好,你去哪里,我便跟着你去哪里。” 宇文皓嗯了一声,“到时候,宫里肯定会不同意的,所以,我们做好心理准备,私奔。” 元卿凌笑了,“私奔这么刺激啊?好啊。” 宇文皓也笑了,揉了揉她的额发,“还刺激?你现在是一点都不能刺激。” 元卿凌依偎在他的怀中,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总梦想自己是一个女侠,仗剑走天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是吗?你还想做女侠?”宇文皓大为诧异,“你的性子倒是 古道热肠,是个做女侠的料子,可惜,你不会武功,如何仗剑走天涯啊?” 只是,以静候府那样的教育,她会有这个梦想也真是奇怪了。 “是啊,所以这个梦想一直被耽搁了,但是现在好了,有你。” 宇文皓觉得越发看不懂她了。 她就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有鬼?”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抬起头看他,“怎么忽然这样问?” “只是觉得,你的模样都没变,可你心里,你的脑子,内在里的所有一切都变了。”宇文皓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元卿凌笑道:“我不信有鬼,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鬼?至少你我都应该没见过,要眼见为实,不能凭空猜测。” 宇文皓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笑得十分心虚呢?” 元卿凌推了他一下,“少来了,我这还心虚?说鬼话有什么好心虚的?” “我还是觉得你真有事情瞒着我。”宇文皓现在几乎已经确定了八九,他心里突突跳了一下,该不是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吧? 她外面是元卿凌,芯换了? “没什么事情瞒着你,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别多疑。”元卿凌哄道。 宇 文皓想着如果真有灵魂这个东西,到时候问住持就一清二楚,便道:“那好,我信你。” 元卿凌暗自呼了一口气。 不过,过了一会儿,宇文皓又问道:“那个……被本王杖打三十那个人是你吧?” “是我,是我!”元卿凌凶巴巴地看着他,“你打了我三十大板,我在心里头把你骂了个狗血喷头。” 宇文皓看了她一眼,声音放轻了一些,“那……那个入宫说本王没有和你圆房,出来之后,本王吃了药,那个……那个人是你吧?”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想说什么?” “还有那个……那个在公主府里……” 元卿凌狠狠地瞪着他,“说好不翻旧账。” 宇文皓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圆房之前和圆房之后,你就变了个人似的?” 元卿凌举起双手,“好,我承认了,我不是元卿凌,我是另外一个鬼魂,我死了,然后投胎到元卿凌的身上,而我正好以前也叫元卿凌。” 这样说,宇文皓反而不信了,道:“我就是怀疑怀疑,猜测猜测嘛,你这么生气干嘛呢?好了,不说了,信你了还不成?” 元卿凌心虚地别过头,她不是想凶他,实在是没办法解释。 第257章 厉害的大和尚 来到护国寺,已经是傍晚了,住持方丈听得楚王来,亲自出来迎接。 “殿下,三年前一别,老衲甚是挂念,殿下可好?” 住持方丈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点架子都没有,尤其那脸上挂着的温慈笑容,能让人顷刻之间卸下凡尘俗世的所有烦恼。 “劳方丈惦记,小王一切都好,”他双手合十见礼之后,把元卿凌拉到身前来介绍,“方丈,这位是小王的内人,元氏卿凌。” 元卿凌双手合十,“见过方丈大师。” 方丈含笑看着元卿凌,眸光凝注,甚至是打量了一下,道:“王妃好!” 方丈邀请二人入禅房,阿四和徐一在外头等着。 进了禅房后,方丈命沙弥上茶,然后问道:“殿下和王妃可是来探望纪王殿下?纪王殿下在上晚课,只怕不能前来相见。” 皇上有旨,纪王在护国寺,不得接见外界任何人,所以,方丈倒是圆滑,懂得维护纪王的面子。 宇文皓来意直言,“不,方丈别误会,小王不是来探望他的,是有事找方丈。” 方丈含笑,“殿下有话请直言。” 宇文皓牵着元卿凌的手,看着方丈道:“方丈,小王怀疑王妃被邪祟缠身,还请 方丈佛眼如炬,替小王好好看看。” 方丈一怔,转眸看向元卿凌。 这一番打量,足足看了有十秒钟,才慢慢地移开,微笑道:“王妃心头虽有不安,但并无邪祟缠身,王爷多疑了。” “没有?”宇文皓松了一口气,但是,想起药箱的事情,遂对元卿凌道:“你把药箱拿出来给方丈看看。” 元卿凌怔了一下,他原先可没说过要给药箱方丈看的。 这怎么能随便给人家看?这方丈信得过吗?他可没这么鲁莽啊。 “拿啊!”宇文皓回头看着她。 元卿凌瞪着他,“没带。” “没带?你都带在袖袋里的,哪里会不带?”宇文皓说着便拉着她的手过来,往袖袋里一阵翻找。 元卿凌拍着他的手,“我自己拿,你放手。” 宇文皓松开,看着她取出药箱放在桌子上,那药箱掏出来就是一个火柴盒子大小,宇文皓定定地看着,等待药箱变大。 药箱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见风就长的架势。 宇文皓怔了一下,“咦?怎么没有变大?” 他看着元卿凌,元卿凌也是一头雾水,虽然她心里希望药箱不要变大,可她知道药箱不是她控制的,她无法决定药箱是否会变大 。 方丈微笑,“这箱子倒是精致。” 宇文皓道:“不,大师,这箱子原先是会变大变小的,里面可以装很多东西。” “嗯,但是现在没有变。”方丈用一副慈爱的眸光看着宇文皓,慈爱得近乎看是那种看傻子的眼光。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元卿凌摊手。 “怎么会这样的呢?”宇文皓更加觉得诡异。 他看着元卿凌,又看着方丈,有种无法表达心头诡异情绪的无力感。 方丈微笑,“王爷,老衲想与王妃单独说几句话。” 宇文皓迟疑了一下,“本王听不得?” “听得。”方丈微笑,“王爷先在外头稍等,或者到隔壁厢房里喝杯茶。” 宇文皓觉得今天连方丈都诡异起来了。 他慢慢地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元卿凌都忍不住要笑了,但是方丈还是十分严肃地慈爱着。 厢房的门关了起来,方丈微笑道:“王爷,请到隔壁喝茶。” 宇文皓本来出去之后就直接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得方丈这话,只得悻悻地走了。 元卿凌给方丈倒茶,对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神情恭谨,静待教诲。 方丈看着元卿凌,温和地道:“王妃,这 箱子您先收起来。” 元卿凌哦了一声,把药箱放回袖袋里。 方丈微微笑道:“王妃眉头似染轻愁,所为何事?能否说与老衲听?” 元卿凌笑道:“方丈大师,我心里头并无困扰之事。” 方丈双手合十,“王妃是异世之人,老衲是方外之人,无事不能言。” 元卿凌惊得差点落了手中的杯子,猛地看着方丈。 方丈盘腿而坐,慈眉善目,像一尊佛像,眼底澄明如清流,不藏任何污垢。 方丈微笑道:“王妃不必惊讶,心若沉静,便事事通透。” 元卿凌握住了杯子,压住心绪的澎湃,“我实在不知道大和尚您在说什么。” 方丈笑了起来,“王妃信奉什么?” 元卿凌冲口而出,“科学,我不信神学,所以跟我说灵魂之类的,我都不信。” 方丈意味深长地道:“王妃又如何知道,您信奉的科学,和老衲信奉的佛学,到最后,不是殊途同归呢?” “这怎么可能?”元卿凌惊愕,但是心底却忽地涌起了一股子寒流,想起她研究大脑开发的时候曾有过的一种设想,大脑开发到了极致,可以控制很多事情,力量惊人,隔空取物,时空转移等等,虽然是理 论上的,但是如果这个理论得以证实,和神说难道不是殊途同归吗? “王妃觉得不可能吗?王妃闭上眼睛,静心听,您能听到什么?”方丈道。 元卿凌闭上眼睛,努力平静心绪,耳朵最开始听到的声音很多很吵杂,风声,树叶落下的声音,远处的狗吠,鸟叫,虫鸣,对话声音,诵经的声音,慢慢地,这些声音似乎消失了,她开始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甚至是细胞破裂生长的声音。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方丈。 “王妃听到什么了?”方丈问道。 “听到很多,很多。” 方丈微笑,“这就是众生的声音。” “您别跟我说我与佛有缘,我会听到这些声音,不是因为这个。” “王妃是否与佛有缘,这老衲不妄言,但是在王妃看来,您为何能听到旁人听不到的声音?您能与百兽对话,能看穿世间万物,看穿生死,看穿时空,原因何在?” 元卿凌实在是震惊,张大嘴巴半响,才喃喃地道:“大和尚,您到底想说什么?您到底又知道什么?” “王妃把您的药箱拿出来。”方丈道。 元卿凌把药箱取出,放在桌子上,看着方丈。 第258章 要冷静一下了 方丈看着那药箱,然后含笑对元卿凌道:“您再闭上眼睛,听老衲的话。” 元卿凌重新闭上眼睛,如今对这大和尚,她心底信服,虽然还是觉得很诡异。 方丈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您的面前,有一位重症伤者,她无法自主呼吸,脾脏破裂,内脏出血,性命危在旦夕,最重要的是她九月怀胎,孩子即将出生,且是横胎,您会怎么做?需要用到什么来救治这位伤者?” 元卿凌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脾脏破裂内脏出血,且孩子即将出生,断是不可能自己生产,首要是要凝血,输血,剖腹取出孩子再修补脾脏,止住内出血,这是一台大手术,需要的手术器械很多,她药箱里只有手术刀,手术钳子,连扩张器都没有,对,还有,她不能呼吸,要上呼吸机…… 需要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听得方丈道:“您睁开眼睛。” 元卿凌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惊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药箱变得很大很大,足足占据了整个禅房的空余地,长宽高都几乎有三米,也就是说,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药箱,变成了九平米大的大箱子了。 椅子,桌子都东倒西歪, 应该是方才药箱变大的时候拱倒的。 “王妃去打开箱子!”方丈道。 元卿凌惊疑地走过去,实在不能相信,这药箱就是她原先的那个。 难道说,大和尚就是控制药箱的人?也是她让自己魂魄穿越过来的?哎,她都要相信灵魂学了。 摁下扣子,药箱自己打开,里头的所有东西,呈现在元卿凌的面前。 这就是一个小型的手术室,手术床,手术器械,仪器,呼吸机,心电监测仪,手术刀摆放整齐,连手术穿的无菌衣也有,她方才脑子里所想的一切,如今在药箱里都能看到。 她震惊得无以复加,半响才抬起头看着大和尚,“您……您就是控制药箱的人?” 方丈微笑,“王妃认为呢?” 元卿凌脑子一片凌乱,眼前所见太震撼了。 大和尚和自己的穿越到底有什么关系?他的能力为什么那么厉害?能不能让她测一下他的脑电波? 如果在现代,她一定会拉着大和尚回实验室,看他脑子的构造,一定是和寻常人不一样的。 “您到底是什么人啊?”元卿凌问道。 方丈意味深长地道:“王妃可还记得实验室里,那出门就被车撞死的猴子?” “猴哥?”元卿凌一怔, “您连猴哥都知道?” 天啊,真的有神仙吗? “王妃给猴儿注射的剂量和给您自己注射的剂量是一样的吗?”方丈问道。 元卿凌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呼吸,惊疑地看着方丈,“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一样的,给猴哥注射的剂量是比较少,她本来打算是逐渐加量的。而她自己给自己注射的量也偏少,本来也打算慢慢增多,但是一针下去,人就到这里了。 元卿凌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眼睛瞪得老大,“您……该不会是猴哥吧?” 方丈含笑不语。 元卿凌怔怔半响,实在没有办法把那活蹦乱跳的猴儿和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方丈联系在一起。 这个是噩梦。 她给了自己一巴掌,没醒来。 “王妃研究的方向和设想的理论都是没有错的,但是,您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想象,大脑一旦被开发,会有什么样的力量,老衲几十年来都在参悟这个课题,最后发现,其实科学和佛学,就是殊途同归。” 元卿凌心底柔弱无力地抗辩,不,你是猴子,你懂得什么?科学就是科学,和佛学是扯不上关系的。 “您的意思,就是说您信奉的那些佛,都是大脑比别人发达,才有 近乎神的力量,我不认同,我不认同您这点。”元卿凌摇头道。 方丈笑着转移话题道:“这药箱不是老衲控制的,而是王妃您自个控制的,只是您一直没挖掘自己的潜力,甚至说,你故意抑制了您大脑赋予您的力量。” 元卿凌哭笑不得,还是摇头道:“我不认同您说的,您还是踏实地说佛论吧,这样大家都心安。” “就当老衲在胡言乱语,不过,终有一天,王妃会参透的。”方丈说。 元卿凌快速站起来,这地方不能久留了,留得越久,越叫人觉得诡异。 她宁可相信有神佛,也不相信他的满嘴胡诌。 “老衲不是那猴子,老衲只是曾经和王妃一样,研究同样的课题,也几乎是用同样的方式,来到这里,至今已经五十二年了。”方丈缓缓地道。 元卿凌看着他,“您……您是?” 方丈道:“元博不会认识老衲,老衲是接着您的课题研究的,是在您的三百年后。” “所以,您一个做科研的人,现在去做念经和尚?”元卿凌更加哭笑不得。 “世事洞明皆学问!”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元卿凌差点摔倒。 实在是太违和了,但是违和中,却又让人 诡异地觉得和谐。 “紫金丹,是老衲以前研制的。”方丈又道。 元卿凌禁不住问了一句,“您到底是信佛还是信科学啊?” “有冲突吗?”方丈凝望着她,问道。 元卿凌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了。 方丈笑了,“博士,您如果有机会,到大周去求见他们的龙太后,或许,她能给您一个答案,她比老衲更透彻。” 龙太后,元卿凌知道,就是研制无忧丸的那个人。 她颤声问道:“她该不会也是做药物研发的吧?也是咱……村的人?” 大和尚又只笑不语了。 元卿凌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仿佛是透明的,透明的近乎一个白痴。 “你刚才说,这药箱是我自己的潜意识控制,是吗?”元卿凌问道。 “没错!”大和尚说。 元卿凌凝神,“收!” 药箱慢慢地变小,恢复一个火柴盒的模样,元卿凌拿起来放在袖袋里,收敛神色,“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大和尚您。” 大和尚意味深长地道:“王妃珍重,这药箱对王妃大有用处,对王爷也大有用处,但是,天地万物,极致必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元卿凌头也不回地拉门出去。 她需要冷静,好好消化一下。 第259章 你说的是纪王妃吗 她在拉门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方才东倒西歪的椅桌都各安其位,仿佛不曾倒下来过。 “前辈您慢走!”大和尚一脸慈爱地道。 元卿凌眼前一抹黑,差点栽倒,在大和尚的眼里,她就是一个三百多岁的老古董,这一声前辈,她担得起有余。 好不容易扶着门慢慢地踱出去,已经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一手攀住宇文皓的脖子,咬碎了银牙,“咱走!” 宇文皓怔了一下,连忙扶住她,“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驱邪了?鬼走了?” 元卿凌看着他,哆嗦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你……你就这么盼着我鬼上身吗?” 宇文皓扶着她,确定她是真难受,这才急了,“怎么回事?方丈跟你说什么了?” 方丈的声音倏然在元卿凌的脑子后面响起,“老衲邀请王爷伉俪在寺中住一宿。” 元卿凌心脏都快被吓破了,猛地回头,见他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还是那一副慈爱的神情,不禁道:“您走路怎么没声音啊?人吓人,吓死人。” “王妃心绪烦乱,没听到老衲的脚步声罢了。”方丈看着宇文皓,诚意邀请,“王爷,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敝寺住一宿?” 宇文皓道: “那是当然的,这天黑路陡的,本王能走,王妃也走不得。”且他都还没跟方丈说过话就被赶出来了,事都还没清楚呢。 元卿凌想走,但是确实天黑了也走不成,只得默默无语地看了大和尚一眼,大和尚刚好看过来,对她含笑致意。 元卿凌别过脸,最近身子不好,惊吓不起。 方丈叫人为两人安置房间,这是皇家的寺庙,在寺庙右侧有一所院子,是专门安置上香的皇家人或者是诰命们。 他们入住,便要了三个房间,徐一和阿四各一间,宇文皓和元卿凌住在中间,左右护法都齐全了。 进了屋中,宇文皓就问元卿凌,“方丈跟你说什么了?把你吓得脸色苍白的。” 元卿凌喝了一口水,平复了心情,道:“说了一个鬼故事,可吓人了。” “方丈跟你说鬼故事?”宇文皓诧异。 “是啊,很恐怖的鬼故事,所以吓着我了。”元卿凌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确实今天听的够惊吓了。 宇文皓看着她,有些不信,觉得她有事情瞒着他。 这种感觉特别的不爽。 “元,方丈跟你说什么鬼故事了?”他追问道。 元卿凌脑子里胡乱转了一下,“说一个书生赶考途中, 住在一个叫若兰寺的地方,半夜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出现在寺庙里,那女人堪称绝色,是他生平未见的好看,殊不知,那女子却是一个女鬼,专门以色获取男人的魂魄……也可能是皮肉心脏之类的吧,最后他们相爱了。” 宇文皓怔了一下,这前面烘托了那么恐怖的气氛,后面直接是神转折的一句他们相爱了? “就这样?” “中间部分太吓人,我不敢回忆。” 倩女幽魂的故事,她听过看过,但是脑子凌乱,也不记得大半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宇文皓见她脸色再度苍白,便信了她,握住她的手道:“别怕,鬼故事而已,又不是真的,休息一下,一会儿吃斋饭了,护国寺的斋饭不错,平时吃不到,难得来,你要都吃点。” 元卿凌一点胃口都没,胡乱吃了点,就说困了要睡觉,让宇文皓去找方丈下棋聊天。 她一点都不担心大和尚会跟宇文皓说今天的话,这些话说出来,宇文皓会疯掉的,大和尚不会这样害宇文皓。 宇文皓走后,元卿凌拿出药箱,药箱和今日来护国寺之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她虽不能说心里默念什么药就会出现什么药,但是 ,当加强情绪的时候,就会出现她所想要的药。 也就是说,大和尚说药箱是她意念控制这个事情是真的。 也就是说,潜意识里,她是想救纪王妃的,否则不会出现那么多药。 之前,或许不明显,但是今日被大和尚抽丝剥茧地一分析,她脑子经过一团混沌之后就慢慢地拨开云雾清晰起来了。 她从药箱变大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慢慢地回忆了一遍。 先是火哥儿的伤,她当时有一种强烈的情绪要救火哥儿,且因为被杖打了三十大板,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受到威胁,她需要药,需要自己熟悉的药,于是,药箱出现了。 只是那时候她觉得震惊诧异,没想过是因为自己的意识控制才出现药箱的。 到后来给太上皇治病,药箱里出现的那些药,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是起码有用,那时候她的心态应该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底气不足,所以药箱根据她的心态做出判断,给了一部分的药。 给怀王治病的时候,她也是一样犹豫过,到底牵涉了太多的皇家内斗的因素在里面了,她的犹豫,自然也就影响了药箱,因此,药箱的药开始不多,但是慢慢地持续稳定更新。 当药箱里 出现叶酸等药的时候,其实那时候她和药箱的意识已经相通了,药箱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变化和心理变化。 不过,救纪王妃的原因,她始终还是没有想明白。 喝了两杯清水,心头也是一片杂乱,遂叫了阿四进来说话。 阿四见她心绪不宁,便问道:“王妃您也不喜欢这里?” “不是,你不喜欢吗?”元卿凌问道。 阿四摇头,“不喜欢,这里头的人都跪拜那泥塑人儿,有什么好喜欢的?” 元卿凌被阿四直爽的话逗笑了,“阿四说得对。” “王妃有什么心事吗?阿四见王妃这两天似乎不高兴。”阿四问道。 元卿凌看着阿四,问道:“阿四,你们元家的人,一个个侠义心肠,我问你,如果有一个人总是害你,性子又讨厌,她快要死了,你会不会救她?” “不会!”阿四皱起眉头,“坏人为什么要救?” “是啊,坏人为什么要救?没理由要救一个坏人,救一个害自己的人。”元卿凌喃喃地道,她再看着阿四,“但是,假设你是大夫呢?这是一个病人呢?” 阿四忠厚老实地道:“可阿四不是大夫。” “假设。” 阿四心里通透,“王妃,您说的是纪王妃吗?” 第260章 没您说的那么娇气 元卿凌点头,“你就当是吧,假如你是我,你会救纪王妃吗?” 阿四想了一下,道:“会!” 元卿凌诧异,“为什么?” 阿四咧嘴笑了,“纪王妃死了,那褚明阳就是正妃,比起纪王妃,我更不喜欢褚明阳。” “我也不喜欢褚明阳,但是褚明阳不曾像纪王妃那样直接威胁过我的性命。” 所以这个选项是因应喜好而做出选择的? “褚明阳以后如果做了纪王妃,她也会和现在的纪王妃做同样的事情,而且,她会更加无所顾忌,纪王妃计谋深沉,虽然像毒蛇一样很恐怖,可那褚明阳就是疯了的豺狼,豺狼咬一口是要命的,毒蛇还能解毒呢。” 元卿凌点头,这一点其实她想过的,纪王妃没比褚明阳好到哪里去,但是,褚明阳一定会更直接更残暴。 或许,这就是她潜意识里要救纪王妃的原因。 同时,想必还有一个原因,是元卿凌不太愿意承认的原因。 是纪王妃那天过来与她说的那番话。 纪王妃说可以帮老五登上太子之位,她不需要纪王妃的帮忙,但是,如果纪王妃的兄长佟安门下的人都不支持纪王,就等同削了纪王的左膀右臂,甚至更盛。 纪王势力被削弱,加上这一次被皇上处罚,自然就得韬光养晦, 低调做人,暗中积蓄势力,这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日子。 换言之,这等同是势力重新洗牌。 “阿四,按照你说的那样,褚明阳更讨厌一些,更凶悍一些,那就算纪王妃活着,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阿四笑了,“不,王妃您是人,豺狼咬您很容易,但是豺狼咬不了毒蛇,毒蛇是可以反咬豺狼,当然了,如果王妃您能控制毒蛇去咬豺狼,让她们两败俱伤,您就是最后的赢家。” 元卿凌看着忽然变得很腹黑的阿四,她一直以为阿四很鲁莽,和徐一一样。 但其实不是,阿四比徐一通透很多,她只是没有人情练达而已。 元卿凌斟酌了一下,“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纪王妃必须要救了?” “王爷不会准许。”阿四适时道。 元卿凌点头,叹息道:“对,他胆子小,惹不起那些人。” 阿四看着她,不禁为王爷辩解起来,“我祖母说,王爷是咱北唐做英勇的战士,他不是胆子小,他只是担心您出事,我都听徐一说过了,当初您可是在纪王妃的手底下吃过不少亏,王爷又不能总陪着您,为您安全计,他只能是先避开了。” 元卿凌笑道:“我知道,我也不是说埋怨他,我只是说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要说服他让我去救 纪王妃,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您不能瞒着王爷去。”阿四警告说。 元卿凌道:“我不会瞒着他。” 只是要斟酌一下,怎么说服他。 宇文皓去跟方丈说话,他试探地问道:“对了,王妃今日见了大师您,回去便吓得要紧,说您跟她说了一个鬼故事,是吗?” 方丈微笑道:“那确实算是一个鬼故事。” 出家人不打诳言,宇文皓相信他。 “王妃有心事,王爷知道吗?”方丈问道。 宇文皓点点头,“大师您慧眼如炬啊,其实本王觉得她有很多事情瞒着本王。” “今日王妃大致跟老衲说了一下,不外乎是为纪王妃治病的事情。”方丈道。 “在这一点,我们意见一致,是绝对不可能去给纪王妃治病的,大师,如今老大在您这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在菩萨的面前也遮瞒不住,那是狼啊,狼会惦念救过他的人吗?不,救他的人也会被他吞噬饱腹。” 方丈微笑,“王爷,您担忧的不无道理,但是,赶狗入穷巷尚且会极力反抗,更不要说是恶狼。” “又不是本王赶他们进去的。”宇文皓不满地道。 方丈道:“没错,不是您,但是,她知道王妃有救她的法子,王妃袖手旁观,这条恶狼,会不反噬一口吗 ?” “按照您这么说,救她,咬一口,不救,咬一口,那何必浪费这劲?”直接杀了得了。 这话可不好当着大和尚的面说,这些出家人都慈悲为怀。 方丈拿出棋盘,摆了下来,微笑道:“这人生啊,就像是下棋,棋逢对手,下一把也不妨,可若怕输直接就不下场,岂不是无趣?” 宇文皓态度坚决,“大师您说的意思本王都明白,但是,本王不会冒险。” 方丈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纪王在这里几日了,纪王妃不曾命人送过用度给他。” “嗯?那又怎么样?”宇文皓帮忙摆着棋盘。 “王爷最大的威胁,不是纪王妃,而是纪王。” 宇文皓笑了笑,“纪王妃也不是什么善茬。” “她的命在王妃的手中,越不是善茬,越好用,使用得当,就是一道屏障,任何人要找王妃的麻烦,就得先过她这一关。” 宇文皓咦了一声,“大师,您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啊?您这话一点都不慈善啊,不符合您的风格。” 方丈叹息,“有什么办法呢?有能耐的,不去争夺,没能耐的,争个头破血流,老衲也是为江山计,这也是逍遥公的意思,逍遥公的意思,就是您祖父的意思啊。” 宇文皓一怔,“皇祖父的意思?这怎么可 能?皇祖父是最不喜欢看我们兄弟内斗的。” “他不喜欢,你们就不斗了么?”方丈笑了起来,“内斗也好,手足相残也好,总比不得江山百姓要紧。” 宇文皓看着方丈,眉头慢慢地蹙起,开始深思起来,“方丈,您这意思,是不是直接告知本王,祖父是有意要立本王为太子?” 方丈叹息,“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宇文皓摆摆手,“您甭说这些话激本王,这不是明月和沟渠的事情,本王不是没有野心的人,但是眼下不是最好的时候。” “王爷是担心王妃会被牵连进来,老衲明白,但是王妃真没那么娇气,您一直都低估了她。” 宇文皓举手下棋,“她再能耐,本王也得护着,得给她设下一道道的屏障,那样,莫说伤害,就是接触她都不行!” 方丈轻笑摇头,下棋不语了。 宇文皓捏着棋子,心里其实开始犹豫了,并未像他方才说的那么坚定。 让他动心的是方丈那一句,纪王妃不是善茬,但是捏得住,那她确实就是一道屏障。 与其一直避着一条快要死的疯狗,还不如搭把手让这条狗过来看看门口。 但是,一定要找根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 “明日王爷走的时候,不妨在后山旁边的小寺看看。”方丈道。 第261章 她的命在谁的手中 翌日,宇文皓和元卿凌走的时候,也没直接下山,而是按照方丈的吩咐,到后山的小寺静待。 没多久,就看到有马车陆续上来,马车停在后山的平地,一个个人下了马车,往里进去。 徐一怔了一下,道:“李大人?吴大人?孙将军?曹郡王?” 宇文皓看得脸色都沉了下去,所有人都知道,老大是被父皇禁足在这里,下了严旨,不许任何人前来探望。 但是他们罔顾圣旨也要过来,就绝对不是只探望这么简单的。 慧师父在这里相送的,道:“王爷,这几位大人每日都来,从后山进入,与纪王殿下商议事情。” 宇文皓点头,“本王知道了,多谢师父相告,请转告方丈,本王先告辞了。” 慧师父双手合十,“王爷王妃慢走。” 马车徐徐下山,虽是山路,但是因是皇家寺庙,道路也不算颠簸。 宇文皓一路上都沉默,直到即将抵达京城,他才慢慢地道:“你有足够的药治疗纪王妃是吗?” “嗯!”元卿凌其实没做声也在想着怎么开口说这事,听得他提起,连忙应了。 宇文皓沉声道:“你可以给她治病,但是,此事一定要保密,还有,得把她 的命捏在你的手里,我也会用此案牵制着她。” 元卿凌对于他忽然改变主意有些奇怪,“方才那些人,都是纪王一党的?” “不尽然是。”这才是让宇文皓担心的,他之前以为老大至少会安分一阵子,但是这般明目张胆地结党营私,在祈福期间还邀约门下官员来商议,哪里有半点安分的意思? 而且,曹郡王和吴将军素来都独善其身,怎么竟与老大混在了一块呢? “元!”宇文皓忽然正经地看着她,握住了她的手,“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认真听着,如果你不同意,我会听你的。” 元卿凌被他弄得有些紧张,“什么话你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支持你。” “真有可能会杀人放火。”他笑了,但是眼底却是十分认真的。 “啊?”元卿凌吃惊。 他的笑容,慢慢地收敛起来,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眸子里闪过一丝倔强坚定的锋芒,“如果他是儿子,那么,我要他来日做太子,如果她是女儿,那她就是我们的大公主。” 元卿凌惊得瞪大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宇文皓看着她,寒星般的眸子里渐渐笼了一丝迟疑,“你反对?” 元卿 凌摇摇头,“不是反对,你是认真的?” “很认真!” “可我原先问过你,你说代价太大,不值得。”元卿凌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下子就改变了主意,之前可是一点征兆都没有。 宇文皓道:“没错,原先我是这样说的,事实上,我现在还是这样认为,争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为了那样一个位置,不值得。” “那你这是为何呢?”元卿凌不解了。 宇文皓看着她,眸子沉沉,“因为,不是值得和不值得的问题,我原先认为,父皇还年轻,就算真的立了太子,那太子之位也不见得就稳固,反而会招致灾祸,之前孑然一身,我不在乎,可有了你,我不能冒险,这是我来护国寺之前的想法,可昨晚我自己想了一宿,之前在战场上我拼了命地建立功勋,难道真没有半点野心吗?我手底下不是没有追随的人,这么多年我在军中建立的人脉,绝不比老大少,以老大的性子为人,还有他处事的方式,他不是皇帝的人选,他挑不起这江山,他的狠辣阴毒,只会让百姓受苦,所以,这不是值得和不值得的问题,是该做和不该做的问题,就算我夺不了这个位子,我也 不能让老大得了去。” 元卿凌听得明白,“你的意思,你目的不在太子之位,你只是要阻止纪王做太子。” 宇文皓静默数秒,“不,不,目前我不信任何人,我现在是奔着太子之位去的,命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比较稳妥。” 元卿凌问道:“你为什么忽然会这样想?方丈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皇祖父属意我。”宇文皓的手抵住马车的内侧,让元卿凌靠在他的手臂上不至于那么颠簸,“但是,真正让我改变想法的是今日看到这些官员不顾父皇的严旨也要到这护国寺来,这四人,分别在兵部,刑部,吏部,户部任职,其中曹郡王和吴将军都是不粘事的人,但是他们如今都投入了老大的门下,也就是说,老大的势力在不断地扩张,已经打入了四部,而他终将有一天,会逼得我无路可走所以,严格地说,是我不下场也不行了,岸上没有我站的地儿。” 元卿凌靠在他的怀中,静静地道:“既然你决定了,我会支持你。” 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揉着她的头发,“但是,只怕从今往后,你也不可能静静地躲起来安胎。” “我不怕。”她莞尔一笑, 她一缕异世孤魂,怕什么? 宇文皓扶着她的肩膀,凝望着她,眼底有不忍,“原先,我想着你能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就行,可其实自欺欺人,孩子生下来就安全了?” 元卿凌轻声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下场竞逐一下。” 宇文皓抱她入怀,下巴抵住她的额头,千言万语想说,但是,一句话也没说,有她的支持就足够了。 回到府中,宇文皓就和汤阳出去了。 元卿凌屏退身边的人,把药箱重新铺出来,看着那些药,她暗暗有了主意。 收好药箱之后,她对阿四道:“你去一趟纪王府,告诉纪王妃,我从明天开始会为她炼药,让她过来一趟,我要诊断一下她的病情到底有多严重,需要什么药。” 阿四不多问,道:“是!” 元卿凌在阿四转身的时候,再道:“阿四,你告诉纪王妃,让她端正好自己的态度再来见我,如果我从她眼底和神情里看到一丝得意或者是倨傲,叫她不必来。” 阿四微笑,“王妃,您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啊?” 元卿凌把手抚摸在药箱上,静静地道:“不,我是要让她明白,她的命是在谁的手中,她要活着,就得让我顺心,舒心。” 第262章 偏方的问题 阿四到了纪王府。 纪王府在筹备娶侧妃事宜,府中上下,浑然没有主母重病的气氛,身在护国寺的纪王吩咐回来,这场喜事,务必要盛大,热闹,豪华,所以府中的家臣管家,落力地筹备,反而病中的正妃,门庭冷落。 阿四按照元卿凌的吩咐,带上口罩才去见纪王妃。 纪王妃屏退了左右,躺在躺椅上,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看了阿四一眼,“有什么事你就说。” “王妃让我来传句话,她从明天开始会炼药,但是不知道纪王妃病情到底有多严重,请纪王府明天到楚王府一趟。”阿四说。 纪王妃冷笑,“是吗?她怕了?还是同意我的条件了?” 阿四冷冷地道:“王妃还有一句话要我转告的,那就是如果纪王妃想要活命,就要分清楚谁是庄家,谁是闲家,如果纪王妃觉得,王妃是迫于威胁或者是其他来为你治病,你不必去。” 说完,阿四转身走了。 “王妃,袁家这丫头太可恶了。”身旁的侍女微愠道。 纪王妃闭上眼睛,嘴唇哆嗦了一下,阿四的放肆,她已经顾不得了。 活命是最重要的。 “如果你有本事救本妃,你也可以放肆。”纪王妃冷冷地道。 侍女垂眉,“奴婢不敢。” 纪王妃很意外。 她不在乎卑微到 尘埃里,只要能活着,她是可以对元卿凌卑躬屈膝,对任何人卑躬屈膝。 她意难平。 不是因为元卿凌,元卿凌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条讨厌的野狗。 她苟活,是她所付出的一切,换回的只是诛心的背叛,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意难平是其中之一。 最重要的是,她放不下女儿。 她死后,褚明阳入门为正妃,为讨好褚家,她知道这个男人可以卑贱成什么样子。 女儿也是随时可以被他牺牲的。 元卿凌捏住了她的软肋,知道她必须要活着。 但是,不要紧,她这条命就算交给了恶魔,与虎谋皮,也总胜过魂归地府。 而且,活着就有任何的可能。 元卿凌如今得意,可一旦她痊愈,元卿凌迟早会成为她脚下的蝼蚁。 她不能等到明日再去,随即命人梳妆更衣,备下马车,马上就到楚王府去。 元卿凌在侧厅见了她。 喜嬷嬷和阿四守在身旁。 元卿凌带着口罩,没看到她的神情,但是她的眸子一片冷漠,冷到刺骨。 “我不说废话,我一不需要你的势力相助,二不怕你的威胁,但是我也不是圣母,我怀着身孕冒险为你炼药,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我这一胎,必定很多人惦记,也很多人不喜欢,你必须拦在我的身前,把 要害我的人都挡在外头,确保我能顺利生下孩子。” 纪王妃没有任何的犹豫,“你是要我做一条看门狗?我答应你。” 元卿凌很佩服她。 曾经,她倨傲不可一世。 但是她能屈能伸。 其实这样的人会更恐怖,受得了屈辱的人,没什么是抵受不住的。 元卿凌继续道:“虽然这些话多余,但是我还是要说在前头,你的病不是一时三刻可以痊愈,你也别想着我是故意拖延你的病情,我既然决定为你治病,就没有必要拖你。” 纪王妃点头,眸色木然,“我知道。” 元卿凌把口罩递给阿四,道:“让纪王妃带上。” 阿四接过来之后递给了纪王妃,“有劳!” 纪王妃拿在手中,这种口罩,她一直很奇怪是用什么做的,之前在怀王府见过。 戴了起来,感觉比她自己府中命人做的透气。 元卿凌走过来,她伸出手,让元卿凌诊脉。 元卿凌却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听她的肺部,然后再仔细问诊。 问完之后,元卿凌再听了一下脉搏和心跳,然后正色地道:“我刚听你说,你从病发期初就是开始服药,且是御医为你诊治开药的,可我发现你的病情不曾缓解过,还在服药期间越来越严重。” 纪王妃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 “你得病没有多久,却已经开始咳血,你不怀疑吗?”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脸色微变,“可……我都是按时服药,不敢耽误。” “你的病情发展得很快,你咳血的情况有可能是肺部持续感染,也有可能是支气管扩张,更有可能是心肺出现并发症,这些我会为你检查清楚,但是不管哪一样,按照我推断你的病情不会发展到这个程度,至少,在这个时间内不会,你的药有问题。” 纪王妃下意识地摇头,“这不可能,我的药都是心腹丫鬟煎的,旁人压根不能碰到。” “这些你自己去查。”元卿凌打开放置在桌子上的药箱,“我为你输液,会让你气管畅顺一些,遏制你的咳嗽,开始的时候,你每天都得来输液,除非发生咳血的情况,你可命人叫我过去,记住,一旦咳血,必须卧床,最好是侧卧,哪一边出血你就侧卧哪一边,这是至关重要,因为咳血的情况持续或者增多,你处理不当,会因此窒息而死,所以,千万千万记好。” 纪王妃道:“如你所说,我每一次咳血岂不是都很危险?” “如果咳血多的话,确实很危险,我先为你用着怀王的药,明天开始,我会炼你的药,到时候你再还给怀王就是。”元卿凌先为她注射 ,然后在输液。 看着那倒挂着的瓶子,纪王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她见过,就是这些东西让怀王从鬼门关里逃生回来的。 她的一口气,慢慢地舒出,闭上眼睛。 元卿凌道:“叫你的侍女看着,快输完的时候叫我。” 纪王妃睁开眼睛,看着她,神色很是复杂。 元卿凌走了出去。 挂瓶完毕的时候,纪王妃再问元卿凌,“你确定我的药是被人动了手脚吗?” 元卿凌道:“你回去调查一下吧,御医开的药或者是其他的偏方都不必再服用,只用我的药就好。” 听得偏方两个字,纪王妃眸子倏然一闪,脸色是剧烈地惨白起来。 元卿凌不问,让人扶着她出去上肩舆。 喜嬷嬷帮忙收拾东西,问道:“纪王妃的药真的被人动了手脚?” 元卿凌点头,“我可以肯定,御医的医术是很高明的,看怀王的病拖了这么久就知道了,但是,纪王妃得病不是很久,已经这么严重,她是有一直服药的,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 “会是谁呢?”阿四凑过来问道,“按说纪王府里,也没有人敢动她啊。” 元卿凌淡淡地笑了,“不还有纪王吗?” 此言一出,喜嬷嬷和阿四都震惊了。 喜嬷嬷在唇间竖起了一根手指,“嘘,不要再说了。” 第263章 褚明阳喜欢老楚 纪王府的水很深,两个侧妃都死了。 纪王夫妇也是相生相杀,看似是拧成了一股绳子,但是往反方向一搓,那其实是各自为政。 晚上宇文皓回来,元卿凌把今日的事情告知了他。 宇文皓淡淡地道:“不奇怪啊,纪王妃如果是病死的,佟家那边也不会怀疑,肯定继续支持他。” “纪王着实心狠手辣。”元卿凌道。 “夫妇都是一个样,两个人都有野心。”宇文皓觉得他们就是绝配,天狼地毒,“对了,她的态度如何?” 元卿凌道:“我的话虽然算不得羞辱,但是阿四跟她说的绝对是放肆了,她都忍了下来,态度甚至可以说是卑微的。” “她是个识时务的,”宇文皓想了一下,“明天来的时候你跟她说一下,亭江府的案子,我给她留一条后路,先断了莫文,但是莫文与京中的接触,我先留个白。” “但是你怎么跟父皇交代?”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甚是无奈地道:“父皇也不愿意把老大牵连进去。” 元卿凌一怔,“怎么说?” “内阁下了一道公文,让抓紧办理此案,把亭江府涉案一干人等先全部革职查办。” “这能看出皇上的意思 吗?”元卿凌觉得这道公文没什么特别啊,只是催促办案。 宇文皓道:“内阁的意思是先革职查办,之后移交刑部还是吏部去做处理,那就不知道了,总之和我京兆府无关,内阁公文,没有提及一句亭江府官员与京中权贵的事情。” “所以,你认为父皇还是想包庇纪王?”元卿凌深思起来。 “不是认为,穆如公公今日也亲自到了京兆府,传了父皇嘉许我的口谕,说我办案神速,这么快就能结案,可我还没结案。” 元卿凌颓然,“这样的话,父皇确实是有心包庇了。” 宇文皓道:“不妨,证据我已经掌握,父皇是什么意思都好,我们不管,只要知道我们手里握住的东西,能控制好纪王妃,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宇文皓闭上眼睛,冰冷地道:“我若继续追查下去,定会损了皇家的颜面和威信,父皇不查,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父皇不暗中处置老大,那就让人太心寒了。” 元卿凌抱着他,“我们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宇文皓把下巴抵住她的额头,“我没事,习惯了。” 听得元卿凌越发心疼他。 真心觉得皇帝偏心啊。 老五当初因为公主府的事情 ,被冷落了足足一年。 这事对朝廷对百姓都没有什么损害,严格说,是损了点儿皇家的所谓颜面。 但是,他却被雪藏了一年。 纪王呢?他残害手足,败坏朝纲,结党营私,私相授受,最后只是在护国寺禁足一个月。 而这一个月,他也没有收敛,依旧召见门下官员,商议密谋。 护国寺是皇家寺庙,不信皇帝不知道。 为纪王妃治病的事情,是遮瞒不过去的。 这天来到怀王府,鲁妃拦下了元卿凌,“你为纪王妃治病?” 元卿凌轻轻点头,“是的。” 鲁妃很生气,“为什么?她害过你。” 元卿凌无法解释。 鲁妃悻悻地道:“我还以为你至少是个懂事的,你今日救了她,来日就等着被她咬了你吃吧。” 说完,冷冷地转身走。 元卿凌回到府中,孙王妃也来了。 孙王妃倒是没这么直接,只是淡淡地道:“纪王妃这个人,你要小心一点。” 元卿凌知道她也憎恨纪王妃,但是这番劝慰是出自好心,遂解释道:“对鲁母妃,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是对着二嫂,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为她治病,我是深思熟虑过,她死了,会助长了褚家的两个女儿,我虽憎 恨纪王妃没错,但是我更憎恨褚家的女儿。” 孙王妃点头,“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女子最憎恨的就是惦记自己夫婿的女儿,这褚明翠是一个,褚明阳也是一样。” “褚明阳……”元卿凌怔了怔。 孙王妃看着她,甚是厌恶地道:“是啊,褚明阳其实和褚明翠一样,都爱着你家老五。” 元卿凌顿时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褚明阳爱着老五?” 孙王妃愕然,“你不知道?” “不是褚明翠吗?”元卿凌自个懵掉了。 孙王妃看着她,哭笑不得,“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糊涂啊?褚明翠是跟你家老五青梅竹马没错,可褚明阳也心仪他啊。” “我没听说过。”元卿凌想起褚明阳无端地讨厌自己,数次寻自己的麻烦,莫非就是因为她喜欢老五? 孙王妃笑了起来,“以前老五每一次去褚府,褚明阳都躲着偷偷看他,府中的下人那么多,肯定少不了有几个嘴碎的,因此这事也传了出去,只是大家心里明白,不说罢了,她到底是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说她也有伤身份。” 元卿凌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我就明白她为什么总是针对我了,开始我还以为她替褚明翠出头 呢。” 孙王妃道:“否则,你以为为什么褚家三番四次地提出要褚明阳嫁给老五为侧妃?还不是看出了褚明阳的心思?不过呢,这褚明阳也是个高傲的人,老五娶了你,其实她就看不上老五了,可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就算是看不上,她也容不得你,虽然我不想这样说,可也不得不说,你救纪王妃是对的。” 元卿凌看着孙王妃,由衷赞赏,“二嫂,你真的是七窍玲珑心啊。” 这么多位亲王妃里头,孙王妃真的是玲珑明哲。 孙王妃神定气闲地笑了起来。 “二哥最近怎么样啊?身子都好全了吗?”元卿凌才想起,许久都没见过孙王殿下了。 孙王妃道:“在府中减肥。” “减下来了吗?”元卿凌笑道,减肥大概是二哥终身的事业了。 孙王妃脸色飞红,“减下来一些了,比原先好看多了。” “真的?那我改天可得到孙王府去拜访一下。”元卿凌奇异地道,能好看到让孙王妃陡然脸红的,必须要看看啊。 “不用改天,过几天你二哥生辰,咱妯娌是该聚聚了。”孙王妃拉着她的手,含笑道:“届时,齐王妃和袁侧妃也会来,她们两人最近闹得可热闹了。” 第264章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元卿凌如今可没心思八卦齐王府里的事情。 之前齐王妃闹出过一桩子事情来,阿四回来告诉了她,她听了之后觉得真的无聊到了极点。 她从一开始,就高估了褚明翠这个人,原来以为她野心和实力是匹配的,但是没想到她的脑子跟不上她的野心,最后只沦落在内宅府中和侧妃斗一斗。 “不过听闻老七和袁侧妃还没圆房呢。”孙王妃说。 元卿凌转开了话题,和孙王妃说了一些宫中的事情,然后孙王妃就告辞了。 今天和孙王妃的谈话,让元卿凌耿耿于怀的一点,就是褚明阳喜欢宇文皓的事情。 所以,傍晚宇文皓回来用餐的时候,她问道:“褚明阳是不是喜欢你?” 宇文皓慢慢地放下了碗,抬起眼睛看她,“你从哪里听来这种荒唐的事情?” 元卿凌看着他,“故作镇定也掩饰不了你内心的凌乱,你知道。” “不知道,也不可能的事情,是你孕中多思。”宇文皓拿起碗,继续吃饭,谁知道?他不知道,谁又乱嚼舌头根子了? “孙王妃说的,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不说而已。”知夫莫若妻,元卿凌发现他的眼神很直,直到不敢左顾右盼,直到不敢有任何的 情绪表现,平静得如一汪池水。 心虚! 她放下碗,“就算是真的,这事也不怪你,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宇文皓眸色这才飘忽了一下,“确实也怪不得我,我又控制不了她心里想什么。” 元卿凌声音稍稍抬高,“所以是真的?” 宇文皓支支吾吾了一下,“听说是真的。” “听谁说?”元卿凌严厉地看着他。 “那个……褚明阳自个说的。” 元卿凌的筷子重重地啪在了桌子上,厉喝一声,“她跟你告白过?” 宇文皓悄然放下筷子,委屈地看了她一眼,“这又不是我的错。” “竟然是真的?天啊,你都没跟我说过。”元卿凌倒吸一口凉气,瞧着他那楚楚可怜的大脸,气不打一处来。 宇文皓解释道:“谁知道是真是假?她那会儿也不过是小女孩一个,在院子里见着了,她来到我身旁,叫我不要娶褚明翠,娶她,她比褚明翠更适合我,小孩子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这小孩子当时几岁啊?”元卿凌平静了一口气,如果年纪小,说这些倒不是因为那种喜欢,有可能就是一时的仰慕之类。 宇文皓皱眉,“我哪里知道她几岁?都去年年初的事情了,那会儿都 还没发生公主府的事情。” 元卿凌那一口气又吊了上来,杏眼圆瞪,“去年年初?那不过就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她都十四了,宇文皓,你还装得好无辜啊,那时候说起她为什么要嫁给你为侧妃,你还一脸的茫然。” 宇文皓是真委屈,“如果告诉你,她对我有想法,你肯定生气。” 元卿凌生气地看着他的俊脸,“你哪里好?凭什么她们姐妹都看上你了?你这个招蜂引蝶的……烂溏心鸡蛋。” 那么多女人惦记自己的男人,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宇文皓桃花眼眨了一下,无辜地道:“其实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我都不拿正眼看她们,我觉得你应该高兴,这么多人喜欢我证明我是上品啊,就算不高兴,也不能拿我撒火啊,这事和我没关系,又不是我叫她喜欢我的。” “我生气的是你没告诉我。”元卿凌压压手,“算了,算了,你也别委屈了,反正她都要嫁给纪王为侧妃了。” 说到这里,她又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难怪你会说让纪王妃做我的屏障,你是早知道褚明阳对你有想法……”元卿凌说到这里,忽然寒芒一闪,“最近,你们有见过面吗?有说过话吗?有互相 递过小纸条吗?” 宇文皓笑了,“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怎么会跟我互相递小纸条?你这不是胡思乱想吗?” 徐一在门口,冲元卿凌眨了眨眼睛。 元卿凌怔了怔,眯起眼睛看着宇文皓,“没递过小纸条,那你们见过面?” 宇文皓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定地道:“绝对不可能!” 元卿凌露出悲伤的表情,慢慢地站了起来,哽咽道:“没想到到现在你还会瞒着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算了,算了,你的事情我以后也不问了,你也不用告诉我。” 宇文皓拉住她的手腕拽她到身前来,抱在了怀中,“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不想让你不高兴。” 元卿凌挣扎了两下,红了眼圈,“不用说,你就藏着掖着吧,等人家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也不迟的。” “她敢?”宇文皓横眉竖眼,“她敢来,我便把她的腿打折。” 元卿凌听他还是不愿意说,不由得也心灰意冷,“我出去溜多宝,你自己吃吧。” 她起身走到门口,对徐一道:“你陪我去。” “是!”徐一把剑抱在怀中,走在了前头,吹着口哨多宝一下子窜出来跟了上去。 阿四也跟着过去了,多宝跑 在前头,雄赳赳地在桂花树下射尿,露出贱兮兮的神情。 徐一最喜欢看多宝撒尿,崇拜地道:“这姿势多威风啊,三腿鼎立,水线喷,射,好看。” 元卿凌让阿四退后两步盯着来处,然后质问徐一,“说,褚明阳什么时候找过王爷。” 徐一伸长脖子看了看外头,确定王爷没有跟来,才道:“昨天就来过,直接到京兆府衙门去找,昨天属下送东西过去,刚好就看到他们从屋子里出来,王爷还衣衫不整呢,脸上一大块唇印,但是王爷一脸的木然,褚家二小姐却很得意。” 元卿凌全身上下,所有的头发汗毛都竖了起来,心底有一团火,噌地就窜到了脑门上,直接烧得满脑子都是火炭。 元卿凌忍住发抖的双手,问道:“除你之外,还有谁看到?” “没人,午歇呢,王爷在衙门偏厅的小屋子里,属下如果不是刚送东西过去都没看见。” “王爷看见你了吗?”元卿凌问道。 徐一摇头,“没,王爷没瞧见属下,就跟个傻子似地站在那里,看着褚家二小姐走了。” “还目送人家离开?”元卿凌那一股子怒火被冰封住,冷得全身发抖。 难怪方才他死活都不愿意说,好啊宇文皓! 第265章 我错了 阿四忍不住问道:“徐一,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徐一就差发誓了。 “这些话你可不能随便说,你昨天看到王爷有没有很生气的样子?”阿四问道。 “没有,王爷一点都没有生气,总之看着就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所以属下才觉得奇怪,昨天回来就想告知王妃了,但是找汤大人说了一下,汤大人说不能告诉王妃,我就没敢说。这不,今天孙王妃过来说了这事,我就觉得应该跟王妃说,看王妃都哭了。” 徐一觉得对不住谁都不能对不住王妃,尤其见王妃都快要哭的时候,他一颗心就像被狗咬一样难受。 阿四看着徐一,叹息道:“王爷会杀了你的。” 徐一怔了一下,“为什么啊?又不是我招那褚家二小姐进去的。” 元卿凌看着徐一,道:“你马上去找一下府衙的人,昨天褚明阳去京兆府找他,肯定有人知道的,你去问问,看谁看见她来,她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可以闯入午歇的地方。” “不是她一个人,还有一个穿着男装的小老太太。”徐一说。 “小老太太?”元卿凌怔了一下,“不是单独进去的?这小老太太你见过没有?” “ 没见过,倒是那衣裳,很是名贵,也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徐一闭着眼睛想了一下。 元卿凌立刻下令,“你别想了,用你的脑袋想到明年都不会想起来,快去。” “现在去?” “现在马上去,我一秒钟都等不了。”她气得快要爆炸了,想起昨晚回来,他像个没事人似的,装得倒是挺好。 “去哪里?”宇文皓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狐疑地问道。 元卿凌看着他。 宇文皓正在走过来,看到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脚步顿时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来得好,我问你,昨天褚明阳到衙门去找你,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元卿凌眼里火星都要冒出来了,做不了隐忍的人,有账她就得当场算。 宇文皓叫屈,大声地道:“你听谁说的?胡说八道,褚明阳怎么会来衙门找我?” “徐一都亲眼看见了。”元卿凌气得心肝脾肺肾都扭在一起了,事到如今,他还睁眼说瞎话。 “徐一昨天又没在衙门,他哪只眼睛看见了?”宇文皓心虚了一下,但是觉得老元肯定是虚张声势,徐一都没在衙门。 徐一好心地提醒道:“王爷,昨天王 妃命属下给您送点心,刚好看到您送褚家二小姐出来,您脸上还有大红唇印呢。” 宇文皓气得一张脸都黑了,指着徐一厉声道:“徐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王妃面前编派本王?你不要忘了上次你已经被赶出去了,是本王格外开恩才让你回来的,本王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昨天到底看没看清楚,是褚家二小姐还是衙门的伺候丫头?你大声说一遍。” 徐一懵了,脑子哐当哐当地响,他看错了吗?是伺候丫头? 但是王爷的脸上,是有一个大红唇印啊,他没看错。 不过,徐一的脑子也难得地清醒了一回,知道自己无意识地又把王爷给卖了。 他有些无措地道:“属下……属下应该是看错了,那就是伺候的丫头,只是长得和褚家二小姐很相似。” 元卿凌没看徐一,只是看着宇文皓,眼底从狂怒转为冷寂。 宇文皓心悬在半空,也紧张地看着她,却装出个无辜的样子来。 元卿凌顿觉心灰意冷。 她开始只是生气他隐瞒,但是从没往他和褚明阳之间有什么去想,可现在他的态度,分明是心虚。 也就是说,昨天在府衙的偏屋里,确实发生过什么。 元卿 凌垂下眸子,对多宝道:“回吧!” 她带着多宝走了。 宇文皓狠狠地瞪了徐一一眼,也没追上去。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因为连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午歇的时候,他像以往一样,在偏屋里眯了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敲门说褚首辅来找他,他起来打开了门,褚首辅和褚明阳进来了,之后发生什么,他现在都没想起来,是后来出去的时候,府丞说他的脸上有一个唇印,他赶忙拭去。 因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叫了门房进来,衙门午休的时候,只有门房在外头,官差也不巡逻,因此门房是唯一看到褚首辅和褚明阳来的人。 门房也承认是他带着褚首辅和褚明阳进来,敲开门之后门房就走了。 而他确实也记得是看到了褚首辅和褚明阳。 可之后发生过什么,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脑袋就跟浆糊一样。 他知道老元生气了,但是没法解释,也不敢上去惹她,只能让她自个冷静一下,等她气消了再跟她慢慢说,毕竟这事太诡异,如果跟她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肯定是不信的。 他看着阿四,道:“阿四,你去看着她。” 阿四气呼呼地瞪了他一 眼,道:“想不到王爷是这种人,阿四看不起你。” 说完,转身跑了。 宇文皓的脸黑了半截,看到徐一也想转身跑,他厉喝一声,“你走一步试试?看你的脚会不会断成蚯蚓泥?” 徐一不敢动了,垂着两手像小媳妇似地哀怨看了宇文皓一眼,“属下知道错了,属下不该对王妃说王爷的韵事。” 宇文皓恨不得一个铁砂掌劈过去,当初他真是脑子瞎了才会留下徐一这头猪的,脑子就没有好使过的时候。 “说,你都看见什么了?”宇文皓怒道。 徐一嗫嚅地道:“属下看见伺候丫头……” “褚明阳,是褚明阳还有谁?”宇文皓忍住吐血的冲动,但是也实在忍不住一脚就踢了过去,“说你昨天看到的,王妃现在不在这里。” 徐一伸手指指后面,“王妃还在后面,能听到,所以属下看到的还是伺候丫头。” 宇文皓猛地转身,果然看到元卿凌和多宝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正眸色冷冷地看着他。 而多宝正在拉便便,姿势十分优美动人,元卿凌应该是在等多宝拉完再走,阿四也站在旁边。 他扶着脑袋,有一种想昏过去的冲动,无力地招手,“元,我错了。” 第266章 查清楚之前 元卿凌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宇文皓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你说,你说我就信。”元卿凌跟自己和解,这男人不至于会做出荒唐的事情来,她生气归生气,也想听听他为什么要隐瞒。 宇文皓气恼地道:“她是来过的,但是之后跟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她是跟着褚首辅来的。” “徐一没有见到褚首辅,只见到一个小老太太。”元卿凌淡淡地道。 宇文皓回头看着徐一,眼底疑惑,“没见到褚首辅?是一个小老太太?” 徐一一拍粗腿,恍然大悟,“属下记起来了,是褚首辅……不,是褚首辅的衣裳,绣着仙鹤的,是他的衣裳,但是,确实不是褚首辅,就是扮作男装,是一个小老太太,脸上有皱纹的。” 宇文皓摇头,“不可能,本王去问过门房,门房亲自领着褚首辅和褚明阳进来的,他说见本王开了门,他就走了,走之前,他看到褚首辅和褚明阳进了偏屋。” “进偏屋之后呢?”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摇头,眼底一片茫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出来的时候,府丞说我脸上……”他偷偷地看了元卿 凌一眼,小声地道:“说本王脸上有一个大红唇印,可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元卿凌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那他们进去有多久?” “一盏茶的功夫,门房说的。” “出去的时候,门房没看到是褚首辅还是小老太太?” 宇文皓摇头,“门房不敢看的,只是低着头相送。” 这解释倒是成立的,褚首辅的霸气,不是人人都敢于直视。 “你是说,从褚首辅和褚明阳进门之后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元卿凌问道。 “真想不起来了。”宇文皓一脸的惆怅。 徐一看着宇文皓,王爷有点忽悠了啊,连他都不信,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吗? 却听得元卿凌道:“是不是被下药了?” “当时就找了大夫,诊过脉,没有中毒,屋中也没有下药的味道。” 宇文皓伸手拉她的手腕,凑了一张大脸过来,“你信我么?” 元卿凌挣开他的手,冷道:“保持距离,你现在是嫌疑犯,查清楚之前,你离我八百丈远,还有,你的脸麻烦用消毒液擦拭一百遍,回头我会叫徐一给你送消毒液,今晚你自己找个地方睡,别进啸月阁,我看着你的脸恶心。” 宇文皓哭丧着脸 ,“已经叫汤阳去查了,这不,还没结果吗?你别看右脸,看左脸,你看,左脸是干净的!” 他把左脸凑过去,桃花眼一眨一眨的。 元卿凌一巴掌就盖了过去,恨得是牙齿发痛,“宇文皓,事情查清楚之后,你把你的脸画个大花,再在外头招蜂引蝶,我废了你的根。” 徐一吓得连忙夹住双腿,惊恐地看着元卿凌。 果然汤大人说得对,这事不能跟王妃说,王妃现在很暴躁。 宇文皓今晚不能进寝室睡,也不敢走远,卷了一张棉被就在寝室外的回廊里睡觉。 心里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憋屈,等事情查清楚之后,他一定要杀人。 睡地板睡得腰酸背痛,半夜里,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元卿凌没睡着,暗黑中就见一道身影小心翼翼地移过来,她也不做声,等他从床尾爬上来的时候她就一脚踹过去,也不知道踹到哪里,只见宇文皓抱着某个地方在跳,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只得又委屈地往外走,继续躺在地板上。 元卿凌看着他出去,心里头还是窝着怒火。 她是盲目地相信着老五,觉得他在神志清醒的时候,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尤其那人还是褚明阳,老五对褚明阳 是十分厌恶的。 但是,褚明阳为什么要这样做?进去窃玉偷香吗?这人做事总得有目的吧? 翌日一早,宇文皓就端着早点过来,一脸殷勤地伺候。 元卿凌看了他的脸一眼,“脸擦几遍了?” “三百遍,擦了三百遍了。”宇文皓凑了脸过去,“你看,都擦得见骨头了。” 莫说她嫌弃,他自个都嫌弃,恨不得把脸给剐了。 阿四推门进来,道:“王妃,汤大人求见。” 她不看宇文皓,看不起他。 宇文皓听了阿四的话,腰杆子顿时直了起来,“快传,一定是有结果了。” 汤阳刚到啸月阁的时候就被徐一拉着,说了王爷昨晚的凄惨苦况,如今进来看到王爷一脸的谄媚,便知道徐一说的苦况大概只是沧海一粟。 “调查得怎么样?”宇文皓不等他见礼,连忙就问道。 汤阳道:“查清楚了,褚首辅前日一直都在宫中,所以绝对不可能去了衙门,属下也再问了门房还有府衙里的人,不止门房见过,出来的时候,有一人见到褚明阳带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家,这老人家是穿着褚首辅的衣裳……” “这点本王知道了,不必说,说你查到的。”宇文皓打断他的话。 汤 阳愕然,“知道了?哦,那好,属下就开始从褚家二小姐接触的人开始调查,也找褚家那边相熟的下人问过,那褚家二小姐身边有一个侍女,是从南疆来的,擅长催眠之术和易容之术,属下怀疑,昨天假装褚首辅的那个人,就是侍女。” “催眠?”宇文皓一怔,“是什么东西?让本王睡着?” 汤阳解释道:“不,这催眠之术其实就是意识的控制,不需要任何的药物或者迷烟,只需要通过特定的指令,就能让人短暂丧失自主意识,受对方的控制,而事后,被催眠的人多半想不起来这段记忆。”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那张茫然的脸,“你是说,他被催眠了?” “是的,属下也问过,褚家二小姐出府的时候,是叫人直接把轿子抬到院子门口,轿子里坐着两个人,也问过门房,门房说确实看到褚首辅和褚明阳从同一抬轿子里下来的。” 宇文皓听得火大,“那本王要怎么才能记起来?被催眠之后就一直丧失这段记忆吗?那本王怎么知道自己前天有没有被人欺负了?” 元卿凌看着他,“你努力想一下,当时他们二人进门的时候,说了什么话?或者手中可有拿着什么东西晃过你?” 第267章 一地鸡毛 宇文皓坐在椅子上,抱着头想了一下,抬起头还是一脸的茫然,然后伸手拉住元卿凌的手,元卿凌挣开,他严肃地道:“别闹,牵着你的手,我能平静心绪,才能慢慢地想起来。” 元卿凌只得任由他握住手腕。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想起来了吗?” 宇文皓惆怅地道:“可能抱着会更好一点。” “你……”元卿凌怒了,“你认真一点可以吗?” 宇文皓眸子凌乱,“我很认真了,但是这脑子就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无处入手。” “你再想想,褚首辅的手中,衣裳,头饰,或者是其他……”元卿凌提醒。 “衣裳……衣裳,”宇文皓猛地抬起头,“仙鹤,对,是那衣裳,那仙鹤是会动的,嘴里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元卿凌明白了,对徐一道:“拿一瓶酒,再抱一只鸡进来。” 徐一转身就去,一会就先拿了酒回来递给元卿凌,元卿凌对宇文皓道:“一口气,喝半瓶,有个半醉就行。” 宇文皓问道:“为什么要喝酒?” “喝!”元卿凌不解释,只重重下令。 宇文皓接过酒,仰起头咕咚咕咚就喝了半瓶,“没怎么醉。” “才喝下去,等 一下,到躺椅上半躺下来。”元卿凌道。 宇文皓走直线过去,躺下去的那一瞬间,头就有点晕乎了。 徐一从厨子手中抢了一只即将上断头砧板的鸡,蹬蹬蹬地就跑。 元卿凌让他抱着鸡在胸口,走向宇文皓,鸡受惊,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宇文皓眼前一阵阵眩晕,尤其觉得那鸡叫的声音特别的刺耳,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元卿凌抚摸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放松身体,放空思绪。” 宇文皓整个身子沉了下去,放松。 “你回到前天的衙门偏屋里,你在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很困,很困,很困,忽然有人敲门,你醒过来,有些生气被人打扰,但是还是把门打开,这个时候,你看到……” 两天前。 宇文皓睡眼惺忪地看着褚首辅和褚明阳,“是你们?” 褚首辅走了进来,外头的冬阳照进来,有些刺眼,他退后一步,眼睛花了花,见褚首辅的胸前似乎有些异样,他看了几眼,衣裳的上的绣仙鹤竟然动了。 他觉得脑子有些沉,揉了揉眉心,“褚首辅突兀来访,有什么事?” 褚首辅却退开,褚明阳上前看着他,“王爷,还记得我在水榭旁边跟 你说的话吗?” “什么话?”宇文皓坐在了椅子上,人有些眩晕,心里有异样的感觉。 “我说,”褚明阳慢慢地走过来,蹲下在他的身边,双手就放在他的膝盖上,“我说我要嫁给你。” 宇文皓觉得困,闭上眼睛,但是不忘记把她的手移开,“别碰本王,自重。” 褚明阳的手慢慢地从他腹中移上去,解开他的腰带,柔媚一笑,“自重?若自重,我便成了纪王的侧妃了,你真的愿意这样吗?” 她压下来,唇印在了他的脸颊上,移到耳垂,“皓哥哥,你是我的,你知道吗?”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倏然,一手拉住了褚明阳的头发,猛地睁开眼睛,厉喝一声,“滚!” 褚明阳眼底有阴鸷桀骜之色,变了脸,“你是喜欢我的,何必抗拒?” 那种唧唧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他眼皮都睁不开了,但是,危机感在脑子里形成了一道电光,迫使他不得不努力地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褚明阳,不许她再碰触。 那边的褚首辅走过来拉开褚明阳,摇头道:“不行,他抗拒得很厉害,走吧。” 褚明阳看着他,不甘心,但是旁边的人一直在拉,她悻悻地道: “我不会放手的。” 褚首辅慢慢地上前,撕开了面具,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像极了鸡屁股,她微笑,“王爷,今日冒昧打扰了,取王爷一件信物给二小姐作为定情信物,二小姐静待王爷来娶。” 说完,伸手拿了宇文皓腰间挂着的玉佩,而褚明阳则摘下了一边耳环,放入了他的锦绣荷包里。 唧唧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他站起来,打开门,送了两人出去,回去,继续躺着。 宇文皓陡然睁开眼睛,眼前一阵亮光。 看到元卿凌,徐一,汤阳还有阿四,他忽然坐直了身子,取出荷包把里头的东西都倒出来,果然看到一枚珍珠耳环。 他牙齿都快咬断了,他娘舅的,他被一个女的算计了,还轻薄了。 他看着元卿凌,举起双手发誓,“那天,我绝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徐一笑道:“知道,方才您都念出来了。” 元卿凌奇怪地道:“褚明阳为什么要这样做?嫁给纪王,是她自个愿意的啊,为什么反悔?又为什么要有这府衙里的一幕?” 宇文皓站起来,一张脸冷得跟寒冰似的,“与其在这里猜测,还不如直接上门兴师问罪。” 汤阳一 怔,“这不合适吧?” “汤阳,带上人证,去给褚首辅讨个说法。”宇文皓冷冷地道。 元卿凌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汤阳问道:“为什么?”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在护国寺回来,你说,太上皇属意你,我发现这褚首辅其实是听太上皇的意思的,所以是不是褚明阳发现褚首辅其实也是属意你而不是纪王?所以她原先同意嫁给纪王,可察觉了她祖父的心思之后,她改变主意了,但是之前提出两次要嫁给你为侧妃都被否决了,喜嬷嬷更是去找了褚首辅,让他打消念头,所以,循正常的途径,她是不可能嫁入楚王府,她必须用这种手段,因为,这种手段是有成功的前例在,那就是我。” 宇文皓看了她一眼,“本王不可能连续两次中同样的阴谋。” “所以,你看着办。”元卿凌示意墙上挂着的长剑。 宇文皓拂袖出去,“徐一,汤阳,跟本王来。” 阿四追了出去,“我也想去。” 元卿凌安然坐下来,揉揉太阳穴,真是一地鸡毛。 希望,这一地的鸡毛,今天转移到褚家那边去。 第268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老五没直接去褚府,而是先去了衙门,找道门房还有几个官差,让他们作为人证。 再找了睿亲王,逍遥公一同过去,叫他们做个见证人,到底是谁家欺人太甚。 褚首辅今日没早朝,但是今天心情也很差。 褚明阳昨晚在外头跪了一晚上,说要取消与纪王的婚事,因为她和宇文皓私定终身了,还拿出了楚王的信物。 他自然是不信,这孙女什么心思,他怎么会看不透?便也不管她,只叫她在外头跪着,跪死为止。 今天一早,忧心忡忡的褚大夫人便叫人请了褚明翠回来,叫她劝着褚明阳。 所以,褚明翠也回了娘家,听得褚明阳说死活要嫁给宇文皓,她也吃惊了。 她来到祖父的院子外,褚明阳跪得摇摇欲坠,早没了原先的鲜艳热烈,像一朵被霜打过的黄花菜,没了一点的精神气。 不过,眼底却十分的坚定。 “妹妹,你这是何苦呢?嫁给纪王不好么?”褚明翠劝道。 褚明阳刀眼扫过来,冷冷地道:“我嫁给谁关你什么事?你自然是不愿意我嫁给楚王的,你自己过得不好,巴不得被人都过得不好。” 褚明翠有些生气了,“你说话怎么那么冲?我也没得罪你。” “那你就别招惹我,我们河水不犯井水。”褚明 阳冷冷地道。 褚明翠气结,“你至于对谁都冲吗?我是好心来劝你,嫁给宇文皓有什么好?你嫁过去,元卿凌一天不死,你就一天是侧妃,纪王那边还有盼头。” 褚明阳恶毒地道:“那就叫她去死。” “你……”褚明翠怒道,“你真是不可理喻。” 褚明阳跪了一晚上也打动不了祖父,她性子本来就急躁暴戾,如今褚明翠撞上来,自然是一肚子的气撒了过去,“装什么装?杀人很难吗?你以为你是白莲花吗?你没做过害人争宠的事?你闹出的笑话,外头都传遍了,你还来这里跟祖父邀功?劝我是想说明自己都高尚是吗?可拉倒吧你。” 褚明翠脸色冰冷地道:“行,你的事情我不管了,但是有一句话我得说给你听,宇文皓不可能娶你为侧妃,到如今你还没看明白吗?压根不是元卿凌阻止他娶侧妃,是他自个不想娶。” 褚明阳冷道:“那也不需要你费心,收起你的假好心,现在你在齐王府的地位,早不如从前,你也见不得我好,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休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慈爱长姐的模样。” 褚明翠恨得是牙痒痒,她本应该转身就走的,但是,方才听母亲说他们两人私定终身,还有了信物为证,她要见那信物。 所以,纵然褚明阳语气这么恶劣,她还是忍住一口气问道:“母亲说你与楚王私定终身,是不是真的?” 褚明阳拿出手中的玉佩,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这玉佩是当年太上皇送给他的,若他对我无意,怎么会转送给我作为定情信物?” 褚明翠看清楚了那玉佩,只觉得满心悲愤,顷刻之间,目赤欲裂,当年太上皇送玉佩给他,她还暗示过想要那玉佩作为信物,以前他都是有求必应,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拒绝了她,说这是太上皇给他的,他十分喜欢,不可转送出去。 如今,却转送给了明阳,可见从一开始,他对她就是虚情假意。 她心底生出一股子恨意来,一手夺了褚明阳手中的玉佩,扔在了地上,玉佩碎开三块,冷冷地道:“叫你们私定终身。” 褚明阳大怒,跳起来一手抽出鞭子,劈头盖脸就朝褚明翠挥过去。 鞭痕从褚明翠的左脸延伸开去,如同一条攀爬着的蜈蚣,疼得褚明翠差点没昏过去。 自有下人上前拦开,褚明翠气得浑身颤抖,眼底含泪,她跪在地上,大声道:“祖父,孙女求您出来主持公道。” 门房疾步进来,敲了门,“老爷,楚王,睿亲王,还有逍遥公来了,在外头说要见您呢。” 褚首辅背 着手走出来,脸色阴沉地扫了褚明翠和褚明阳一眼,沉怒道:“带她们二人下去,成何体统?” 褚明阳跪下,倔强地道:“祖父,孙女非楚王不嫁。” 褚明翠则控诉,“祖父,二妹无故打人,您看……” 褚首辅头也不回地出去了,连听都不听。 褚明阳追了出去,褚明翠则跪在地上,怔怔半响,羞辱愤恨难当,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褚首辅出到正厅,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他皱起了眉头,楚王一脸的生气,逍遥公和睿亲王也坐在一旁,显得神色不耐,他问道:“怎么回事?” 逍遥公指了一下宇文皓,“楚王说要老夫和睿亲王过来做个见证,也不知道是见证什么。” 宇文皓站起来,还没说话就看到了追着过来的褚明阳,他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厉声道:“首辅,今日本王登门,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请问褚府到底是什么家教?未出阁的女子,竟然敢直闯衙门,轻薄本王,褚家的门风,已经败坏若此了吗?” 这话,叫逍遥公和睿亲王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大概的事情,但是,毕竟是对着褚首辅,他这般直接数落,甚至质疑褚府的家教,是不是过分了? 而且,他竟然说人家轻薄 了他……这个虽然也是事实,可他自个的颜面也不要了吗?这是能直说的? 褚首辅并不知道这事,听了宇文皓的话,他回头冰冷地看了褚明阳一眼,“王爷说的是真的?” 褚明阳看了宇文皓一眼,然后看着褚首辅,眸光没有丝毫的躲避,坚定地道:“不是真的,是他命人传信给我,叫我到府衙去找他,进了偏室之后,是他先抱我入怀,说要娶我,还给了我信物让我回来等他过来提亲,还千叮万嘱叫我求祖父,要取消与纪王府的亲事,所以孙女从昨晚开始就跪在您的门口,求您去纪王府取消婚事,孙女实在没有想到,他今日就翻脸不认人,还这样说我。” 她上前一步,盯着宇文皓,眸光若火,“那天在偏室,你是不是说要娶我?你是不是抱着我说喜欢我很久了?你是不是说你是因为楚王妃的缘故,之前才两度拒亲?当时蛮儿在场,你说的一字一句,她都听到了,你休想抵赖,我既被你亲了抱了,你就必须得娶我,否则,我吊死在你们楚王府大门外,叫你万世遭人唾骂。” 那天的事情,他已经全部忘记,他是必定无法反驳。 当初元卿凌用手段对付了他,最后两人也好了,如今她也不怕他憎恨,入门之后,他也定会改观。 第269章 家法伺候 宇文皓一手夺了她的鞭子,抛出直接套在她的脖子上,再顺手解开徐一的腰带,系在鞭子接驳抛起,他拖着腰带冲天而起,直接把褚明阳挂在房梁之上,此举一气呵成,“不必吊死在楚王府门口,你直接就死在这里。” 徐一连忙抱着自己的腰,免得衣裳松开。 此举,吓得褚家的下人和侍卫急忙冲过来要帮忙,宇文皓震怒一吼,“谁敢上前,本王便先废了谁。” 褚明阳一张脸憋得通红,两颗眼珠子都快被勒出来了,她双腿蹬着挣扎,可越挣扎就勒得越紧。 她嗓子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求救地往下看,她的侍女蛮儿忽然冲起,道:“王爷欺负一个弱女子,实在恶劣!” 宇文皓看这个侍女的身段高矮,应该就是她假扮褚首辅且对他施什么鬼迷法子的,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踹过去,踹中她的小腹,人直接飞了出去。 但是她飞出去之后双脚在墙上一蹬,又如同离弦的箭飞了回来,手中飞出匕首,砍断了腰带,褚明阳直直垂下,她飞过去想接着,宇文皓已经取了鞭子,冲她甩过去。 她要么避开,褚明阳堕地。 要么生生吃了这一鞭子,接着褚明阳。 鞭子抵达,她纹丝不动, 任由鞭子劈打在她的头顶上,延伸出一道红痕,她咬着牙,伸手接住了褚明阳,慢慢地放在了地上。 褚明阳落地之后,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像是要爆开一般窒息得近乎痛。 宇文皓冷冷地站在她的面前,侍女蛮儿警觉地拦住,方才的一鞭子,劲很大,她额头到头顶都一路几乎渗血的殷红,眸色阴沉,“王爷不要欺人太甚,否则我不客气了。” 宇文皓冷眼看着褚首辅,眸光颇为毒辣。 褚首辅受不得这种眼光,冲侍女蛮儿厉喝一声,“大胆,还不退下?” 蛮儿跪在地上,澹然道:“老爷,二小姐说的是真的,奴婢亲眼所见也亲耳所听,楚王承诺要娶二小姐,叫二小姐回来退亲,等待他登门提亲,没想到今天楚王竟然翻脸不认人,还说二小姐轻薄了他,这种话,岂能信服于人?若非他来信,难不成二小姐会不顾自己的闺誉去找的他么?” 她回头看着宇文皓,手腕上带着一个铃铛,她不经意地摇了几下,眸子里似染火焰,厉声问道:“楚王殿下,你敢说你昨天没有承诺要娶二小姐?你跟说昨天没给二小姐定情信物?你敢说昨天不是你主动抱了二小姐?” 她手腕上的铃铛,继续晃 动着,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宇文皓慢慢地走过去,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走近蛮儿和褚明阳的时候,他蹲了下来,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的内容。 褚明阳抓住了蛮儿的手腕,慢慢地坐直,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和兴奋。 一巴掌,直接盖在了蛮儿的脸上,直打得她脑袋偏出一边去,还没回过神来,手中的铃铛便被扯断,掷于地上,宇文皓站起来一脚踩烂。 蛮儿惊呆了,褚明阳也惊呆了。 宇文皓居高临下地盯着褚明阳冷冷地道:“是不是觉得催眠了本王,本王就想不起来那天发生的事情了?你的侍女擅长催眠易容,当日就是她假扮成褚首辅的模样带着你来到衙门找本王,从你们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催眠本王,你们说的每一个字,本王都记得。” 褚首辅脸色铁青,一脚就踹向蛮儿,阴沉地道:“你竟然斗胆扮成老夫的模样?你不要命了!” 蛮儿吐了一口血,艰难地道:“老爷,他撒谎,信物,二小姐,信物呢?快拿信物给老爷看。” 褚明阳慌忙道:“那玉佩摔破了,就在院子里头,祖父,您叫人去看,能拼凑在一块的,不管怎么样,前天他确实是抱了我毁了我的清誉,我是非 他不嫁了,求祖父您做主。” 宇文皓冷道:“你什么东西?你非本王不嫁本王还就得娶你了?没镜子吗?不知道自个长得丑?你这癞蛤蟆还想吃本王的天鹅肉了?要不要脸?” 褚明阳怒得面容扭曲,“你……”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容貌,他竟然说她丑? 宇文皓也不管她自己在一旁扭曲脸,对褚首辅道:“首辅,这事您自个去问问,衙门的人都在这里,这几个,都是亲眼看到的,她和身边的侍女,装扮成您的模样到衙门去,直接就进了本王午歇的地方。” 褚首辅狠狠得瞪了褚明阳一眼,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这种事,他没脸去处理。 但是,睿亲王和逍遥公都在这里盯着呢,再没脸,也得弄清楚事情。 他硬着头皮问了一番,得出的一致答案,是人家亲眼看到他进了楚王午歇的偏屋。 褚首辅一张脸全黑透了,想必他在整个官僚生涯里,都没试过这么难堪的时候,竟然被一个侍女伪装成为他去轻薄另外一个男人。 这件事情,最难在于,他要么否定那日被人伪装,要么,承认那日去的人是他自己本人,其实都是一样,他如果说不被伪装,就是他自己带着孙女去轻薄了宇 文皓。 宇文皓看到老狐狸进退为难,这才坐下来,翘起了脚,淡冷地道:“今日当着皇叔和逍遥公的面,这事你们褚府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褚明阳已经伤了本王的名誉,给本王也带来很大的心理阴影,要么,本王下手,要么,首辅您家法下手,谁也别劝本王息事宁人,轻饶了她,你们没被这么丑的人轻薄过不知道其中艰辛羞辱,若她不受惩处,本王不善罢甘休。” 逍遥公一副同情地看着老同僚,道:“褚大,这事,我们也插手不得,你总不能叫人家楚王白受这份委屈。” 褚首辅再也忍不住狂怒,厉喝一声,“来啊,家法伺候!” 褚明阳软在了地上,悲声道:“祖父,孙女才是受委屈的人,您为什么帮着外人不帮我啊?” 褚首辅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给我闭嘴,我的面子都被你丢尽了!” 家法呈上来了,是一根粗壮的木杖,褚首辅一手接过来,重重地往地上一杵,便觉得地板震了震。 褚明阳吓得不轻,嘴上却不认输,怒瞪着宇文皓道:“宇文皓,你别太得意,你连元卿凌这种贱胚都娶,我看不起你,做你的侧妃,已经是给你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有你后悔的时候。” 第270章 又来一个烦人的 这话音一落,褚首辅的木杖已经打了过去,只听得棍棒落在皮肉上闷响一声,褚明阳惨叫出来,抱着头匍匐在地上,之后便死死地咬着嘴唇,愣是没再吭声。 褚明翠急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她冲了进来,但是,慢慢地,脚步停下,看着木杖一棍棍落在了褚明阳的背上腿上,心底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酣畅淋漓感。 褚明阳终于还是叫了出来,这一棍子下去,褚首辅是用了大力气,打得是皮开肉绽。 蛮儿扑了过来,想要抢夺褚首辅的木杖,宇文皓一个杯子砸了过去,砸在蛮儿的额头上,顿时鲜血横流,蛮儿猛地抬头,阴鸷地看着宇文皓,血流往下滴,说不出的阴森恐怖,“楚王,你竟然跟一个女人计较,你真不是男人。” “褚家的奴才,竟然这般放肆,本王倒是长见识了。”睿亲王冷冷地道。 褚首辅的木杖,便落在了蛮儿的身上,蛮儿咬着牙生受着,“老爷您打,打死了奴婢,您就饶了二小姐。” 褚家的人,纷纷跪地求情,褚明阳的父母赶至,见褚明阳被打得意识都快没了,急忙拦下来,跪地求饶。 褚明阳趴在地上,痛得全身没了力气,嘴唇被咬破,往下滴着鲜血,她看着宇文皓,稍稍撑起了 手肘,狠声道:“你今日对我所做一切,我铭记在心,来日,十倍奉还。” 宇文皓连看都没看她,方才在心底数着已经够三十大板了,他的气也就消了大半,站起来对褚首辅道:“首辅,告辞!” 不说原谅不说和解,就这样走了。 徐一连忙跟上。 连逍遥公和睿亲王都被撇下,自然,逍遥公和睿亲王是留下处理烂摊子,循例说几句好话的。 褚明翠转身追了出去,在院子里叫住了宇文皓。 宇文皓转身,眸光清冷地看着她,“齐王妃有事?” 褚明翠慢慢地走过去,伸出手,手心里是他已经破碎了的玉佩,碎成三截。 “这是你一直珍视的玉佩,拿回去,看还能否修补回来。”褚明翠轻声道。 她看着他,他脸庞一如既往地俊美,眉骨处多了一道疤痕,更增添了几分霸气与冷凝。 甚至,比原先更具吸引力。 他和齐王站在一起,齐王就是绣花枕头。 无人知道她心底现在有多后悔。 宇文皓看了一眼,伸出手去,这玉佩虽然碎了,但是皇祖父赏赐的,原件没了,尸体也得拿回去,免得被人大做文章。 褚明翠就这样伸着手,等他来拿。 而宇文皓不想和她有接触,等着她倒过来。 就这样手 对手地凌空对峙了一会儿,褚明翠苦笑一声,“我们之间,生疏至此,真悲哀。” 宇文皓没说话,对徐一示意。 徐一一手抓过来,碰到了褚明翠的手,便说了一声对不住。 宇文皓转身,褚明翠快步上前拦住。 “还有什么事吗?”宇文皓皱起眉头问道。 “就要你一句话,当初答应我的事情,是否还会兑现。”褚明翠竟也不顾徐一在场,红着眼圈问道。 徐一瞪大眼睛,耳朵竖起来。 宇文皓瞪了他一眼,有徐一在,他真是说话都不太方便。 “齐王妃,”宇文皓正色地道:“本王认为,过去的事情,就已经是过去,彼此留点美好的回忆,对谁都好。” 褚明翠眼底生出绝望之色,“说到底,还是因为元卿凌,即便是以前,你对我都没有像对她那样好过。” 宇文皓道:“承蒙她不弃,愿意为本王生儿育女,本王若不对她好,天打五雷轰,老七对你也很好,希望齐王妃惜福。” “他娶了侧妃!”褚明翠冷道。 宇文皓淡淡地道:“这侧妃不是你为他张罗的吗?听闻你为了给他娶侧妃,亲自到了皇后娘娘跟前求的,既然是自己求来的,那想必是你乐意的,就好生受着。” 她上前一步,眸色热 烈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尽可能不让徐一听到,“最后问你一次,如我与齐王和离,你是否愿意和元卿凌和离娶我为妃?元卿凌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也愿意为你生儿育女,绝无怨言。” 徐一听到了,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倒吸一口凉气,不行,这话必须要告诉王妃,叫王妃提防。 宇文皓没回答,只是淡淡地道:“齐王妃这话声音太小,本王听不到,本王还有事,告辞!” 说完,大步往外走,像是被鬼追一般。 策马离开的时候,徐一道:“王爷,方才这话,可以告诉王妃吗?属下觉得应该告诉王妃叫王妃提防一下。” 宇文皓揪着缰绳,冷肃地看着徐一,“徐一,你是学不会在王府当差是吗?” 徐一嗫嚅道:“但是,齐王妃……” 宇文皓白了他一眼,“若不是看你忠心的份上,本王早就踹你出去了,不必你说,本王自然会跟王妃说。” 徐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属下实在是不愿意做告密的小人。” “你不愿意?你做得可溜了,你这个溜须拍马的狗奴才。”宇文皓策马飞奔。 褚府那边,逍遥公和睿亲王少不了是要打圆场的。 褚明阳已经被拉下去治伤,但是嘴巴依旧很倔,死 活是要嫁给宇文皓,不愿意嫁给纪王。 褚大夫人在房中怒斥了她一顿,却也无奈。 褚首辅带着逍遥公与睿亲王回了书房,脸色铁青。 逍遥公安抚道:“算了,小孩子不懂事,你也犯不着置气。” 褚首辅对着逍遥公还好点儿,睿亲王也在这里,脸就没地方搁了,尤其方才褚明阳被拖下去的时候,嘴里叫嚣着要嫁给宇文皓,他只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他这辈子就没试过这么丢脸的时候。 睿亲王自知自己身份尴尬,便寻了个借口为宇文皓今天的事情“赔不是”之后就走了。 褚首辅坐在椅子上,瞪了逍遥公一眼,“你就应该给我报个信,也不至于我被宇文皓那小儿质问了一顿。” 逍遥公摊手,“这可怪不得我,他到了府中,强烈要求我跟着来,也不许我通风报信,褚大,不是我说你,老五这个小子实在是吃了你们褚府太多哑巴亏了,今日是忍不住才发这难的,你也不想想,他堂堂亲王,被人在衙门里头轻薄,传出去,他还有脸做人吗?他比你更没脸。” 顿了一下,他摇摇头,“说真的,传出去你们俩都没脸,你竟然被一个侍女扮作你的模样去京兆府衙门里头轻薄亲王,真是闻所未闻。” 第271章 赶走蛮儿 褚首辅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叫人上了酒,和逍遥公坐在罗汉床上,盘腿喝着。 “老五这个小子,小气了点。”逍遥公笑了笑,“你别放在心上。” 褚首辅淡淡地道:“小气?倒不见得是,怕是惧内。” 逍遥公笑了起来,端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你这说法我不反驳,确实这样,为了女人,也着实是够拼的,都不怕得罪你。” 褚首辅瞪了他一眼,“他是皇家的人,得罪我怎么了?得罪不起吗?旁人这么说就罢了,你跟我什么交情?你还这样说,真不该给你喝这么好的酒。” 说完,伸手来抢。 逍遥公拍着他的手,吧唧了一下嘴,“得了,得了,小气了是不是?说你两句还不中听,这些年你褚家还没横够吗?你真该管管你底下的人,哪里来的底气啊?这么牛气冲天的,连一个小女子都敢冲亲王叫嚣,还非人家不嫁呢。” 他拍着自己的脸,“脸呢?脸呢?我都替你臊得慌。” 褚首辅冷冷地道:“管?没少管,我忙你也知道,府中的事情都交给了老大,他是个性子软糯的,罢了,罢了,若气数尽了,也是祖坟福气尽了,横竖我这都能闻着棺材香了,还管他们做什么? 该死的死去,省得心烦!” “只怕你死了也不得安宁,迟早把你折腾得从棺材里跳出来。”逍遥公吃了一颗茴香豆子,淡淡地道。 褚首辅扬手,“不说这些了,你瞅楚王怎么样?” “说了,小气!”逍遥公想了想,“还得历练一下,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这样闹,分明不给你面子。” 褚首辅道:“我倒是觉得有些胆气,你说今日他鲁莽么?也有些,可年轻人,谁个不鲁莽?等见识多了一些,经历多了一些,自然懂得收敛,想当年,我们跟着太上皇,也是这般鲁莽孩子气的,不也横冲直撞地到了今天么?” 逍遥公笑了,“听你的语气,你不生气,反而还欣赏他?” “就事论事,说不上什么欣赏。”褚首辅干了一杯酒,咂了咂舌头,“这酒是好酒,可也藏了些年月才拿出来,若早就取出来喝,未必有这味,对不对?” “别跟我打什么埋伏,有话说话,你欣赏就欣赏,说实话,太上皇也是属意他的,但是和你想的一样,需要历练历练,就不知道皇上怎么想了。”逍遥公道。 褚首辅不语。 “你知道?”逍遥公飞了一个眼神,“说来听听。” 褚首辅摇摇头,“不知道 ,这些年我已经不去揣测圣意了。” “不揣测,但是你心中有数。”逍遥公使劲给他戴高帽子。 褚首辅放下杯子,认真地道:“皇上心里属意谁,我心里是没数的,但是,他多半也是看太上皇的意思,若说他自个的想法呢,我猜测要么是立长,要么是立嫡。” “长不贤,嫡无用。”逍遥公道。 “皇上会明白的。”褚首辅转着杯子,意味深长地道:“他在给纪王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纪王不懂得把握,他会后悔的。” “纪王残害手足,证据是我亲手交上去的,如果皇上还要考虑纪王,实在叫人失望。”逍遥公看了他一眼,“你又说皇上心里想什么你没数?这不看得很清楚吗?连他想给纪王一次机会你都知道。” 褚首辅喝了一杯酒,眸色森冷,“那是活命的机会。” 逍遥公一怔,倒吸一口凉气。 话题,不能再说了。 逍遥公走后,褚首辅命人捆了蛮儿在柴房里,着人严加审问,得知蛮儿是南疆人,落魄京中卖艺,但因是南疆人的身份被人驱赶,那褚明阳素来都不做好心,但是看她有些本事便留在身边。 南疆人恩怨分明,既然褚家二小姐收留了她,便忠心报效。 褚 首辅知晓到衙门的计策不是她出的,便打了一顿,赶出褚家。 那蛮儿收拾东西的时候,去找褚明阳拜别。 褚明阳被打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听得她被赶走,连忙撑起了头,“你横竖是要出去,再帮我办一件事。” “二小姐请说。”蛮儿道。 “你是南疆人,你会巫蛊,你去杀了元卿凌。”褚明阳咬牙切齿地道。 蛮儿一怔,“这……杀人之事,奴婢不能做。” “你办不来?”褚明阳看着她。 “倒不是,只是怎可无故杀人?奴婢与楚王妃并无冤仇。”蛮儿道。 褚明阳破口大骂,“你这个废物,叫你办点事你都推三阻四的,这一次若不是你先揭了面具,京兆府的人也不敢追查过来,本小姐还没骂你坏了本小姐的好事。” 蛮儿道:“二小姐,这事和揭面具并无关系,奴婢冒充首辅是让我们能顺利进去,既然事儿都坏了,那自然就没必要再冒充。” 她顿了一下,抬头看了褚明阳一眼,“而且,二小姐您也骗了奴婢,楚王对二小姐并没有情意。” 褚明阳恼羞成怒,“你还说?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宇文皓记不起来,到时候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可他为什么会记起来?你的能耐 也不过如此,当日我若不是见你露了一手,怎会浪费米饭收留你这种下贱南疆人,土里土气,像个乞丐一样,你们南疆人,没一个好东西,滚滚滚,要你的饭去。” 那蛮儿如遭雷劈,她自打进了褚府大门之后,尽心伺候,虽说褚家二小姐总是毒打奴婢,可她总认为是她性子暴躁的原因,她本质是好的,否则怎么会收留她呢? 如今听得这话,她心凉了半截,觉得自己的付出和人家的收留之恩相比,已经足以报答了。 她也就没说什么,拖着一身的伤走了。 她是被赶出去的,身无长物,无处可去,茫然地走着,想起褚明阳的话,她难过得很。 她是南疆人,为什么京城的人都认为南疆人不是好人? 她想起自己帮二小姐做的事情,确实也不像是好人所为,她其实在衙门那天就知道楚王没有喜欢过褚明阳,一切都是褚明阳一厢情愿。 但是她还是愿意帮她,甚至今日在府中,她还摇铃试图催眠楚王,想再帮二小姐一次。 不怪人家不喜欢南疆人,她自己都觉得羞耻。 她抱着包袱,坐在街头的土墩上哭了起来。 有一个跛脚小乞丐走过来,冷冷地道:“你换个地哭,你坐着我的家了。” 第272章 一定很痛 蛮儿抬起头看他,只见浑身脏乱的少年眸色森冷,充满敌意,她擦了一把眼泪,“我坐着你的家了?对不住,我挪一挪。” “你有手有脚,去找活儿干吧。”少年冷冷地道,“何必乞讨?” 蛮儿哭了起来,“我是南疆人,谁家都不要南疆丫头。” “去码头扛大包,你手脚粗壮,有力气。”少年坐了下来,抚摸着肚皮,今日,又是无功而返,他已经两天没讨到吃的了,只是喝了一肚子的水。 蛮儿起身走了。 没多久,她回来,手里握住两个馒头,递给了少年,“请你吃。” 少年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她,“你……” “我买的,不是抢的。”她摸了一下耳垂,“我原先的主家送了一双银耳环给我,我卖了,换了点钱。” “你不是乞丐?”少年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一口咀嚼许久才咽下。 “我不是,但是只怕也要做乞丐了。”蛮儿惆怅地道,她坐起身来看着少年,“你说码头扛大包的地方,请女的吗?” 少年摇头,“应该不要。” 蛮儿哎了一声,擦了一下红肿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少年道:“你会拳脚功夫吗?” “会一点。” 少年说:“你明天去西集吧,有户人家找会拳脚功夫的丫头。” “我是 南疆人。”蛮儿知道一般人家都不要南疆人的。 少年有些烦了,“你去试试啊,人家不要再说。” “哦,我知道了。”蛮儿连忙点头,觉得少年人不错。 且说宇文皓回了王府之后,便一五一十地把如何问罪褚明阳如何被家法伺候都说给了元卿凌听。 元卿凌听得他亲自出手把人家绑到了房梁上,不禁皱着眉头道:“你还碰她?” 倒不是真嫌弃他碰,只是觉得这事,最好是褚家出手。 “没碰到,直接用鞭子系上去的,还顺带拖了一下徐一的腰带。”宇文皓骄傲地道,他的手指连褚明阳的头发丝都没碰到的。 元卿凌问道:“那这三十家法和三十大板有分别吗?” “褚家老头亲自出手,这出手不轻,看得血水都渗出来了,估计连骨头都要伤着了。”宇文皓说。 他挑了她的下巴一下,“这会不生气了吧?” 元卿凌拨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我本来就不是生褚明阳的气,我只是生气你隐瞒我,我骄傲啊,我男人这么多女人惦记着,证明是个好东西。” “你才是好东西!”宇文皓斜睨了她一眼,“你骂人。” 元卿凌笑了,“行,你不是个好东西,好了吧?” “闭嘴吧你,还骄傲呢,是谁说我招蜂引蝶来着?”宇文皓 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徐一在旁边嘟嘴,挑眉。 宇文皓横眉竖眼,“你出去,本王自然会说。” 徐一灰溜溜地出去了。 元卿凌看着两人的“互动”,“嗯?还有事?” 宇文皓又喝了一口水,吞咽了几下,才小心翼翼地看着元卿凌道:“这事真的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我觉得,也要告诉你。” “说啊。”元卿凌看着他的脸色,这事看着不小啊。 “就是那个走的时候嘛,我跟徐一走出去,褚明翠追了上来……”他咳嗽了一声,显得有些不自然,“就是那个齐王妃嘛……” “我知道褚明翠是谁,你说事!”元卿凌扬了声音。 宇文皓嗯了一声,眼神开始躲避,“就是她追上来,把那个玉佩还给我,那玉佩就是被拿走的那个,皇祖父送我的那个,你知道,我素来珍视这个玉佩,这直接给我摔成了三块,气得我要死……” 元卿凌一拍桌子,“你说重点!” 宇文皓垂下头,平仄不分飞快地说出口,“就是齐王妃问我,如果她和离了,我是否也会休了你娶她为妃。” 元卿凌瞪大眼睛,“天啊!” 宇文皓连忙解释,“我可什么都没说,直接拉着徐一就走了。” 元卿凌看着他,苦笑道:“宇文皓,到底有多少女人惦记 着你啊?” “可我只惦记着你。”宇文皓拉着她的手抱过来,亲了她的脸颊一下,“我发誓,对你绝无二心。” 元卿凌依偎在他的怀中,“我信你,可总有比我好的人出现。” 尤其以后,如果他真的做了皇帝,那三宫六院…… 元卿凌想想脑袋就大了。 “现在就有比你好的人啊,这事又不是说谁好就选谁的。”宇文皓安慰道。 “现在就有比我好的人?是谁?”元卿凌问道。 “不知道,没遇上,但是,谁都不敢说谁是最好的。” 这倒是真的。 元卿凌道:“算了,我也别杞人忧天了,但是,从褚明翠这话可以看出,她和齐王的感情真的很不稳定,你心疼过你弟弟吗?” “没法子的,谁让他就喜欢她呢?” “你以前也喜欢她。”元卿凌看着他道。 宇文皓脸色羞愧,“这不是年少无知吗?我都知道错了,你别总是说。” 元卿凌摇摇头,“我不怪你,其实你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她变成这样,最难过的人应该是你,最美好的记忆,都被现实摧毁了,我能明白,我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那种幻灭,真的很……上头。” “你遇到过?”宇文皓一下子推开她,眸子眯起来,细细地审视,锐光顿现,“谁?哪个王八蛋 ?” 元卿凌笑了笑,“你啊,当初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在我心里,所有美好的代名词都冠在了你的头上,那时候你就是天下间最出色的人,我以嫁给你为梦想,终于,我得偿所愿了,和你近距离接触,住在了一块,幻灭啊,幻灭,我所想的那些美好代名词,没一样能用在你的身上,悔不当初。” 宇文皓笑骂道:“你这翻话,我只听进去了前面那一句,你喜欢上我,后面的,就当狗吠,我听不真。” 他凑过来,唇覆盖上耳垂,“你喜欢上我的这个上,是动词是吧?” 元卿凌举起手,轻轻地一巴掌盖过去,“你脑子能不能正常一点?” “这就是男人正常的思维。”宇文皓叫苦连天,“我们才好多久你就怀孕了?这还没个过程,直接说不行就不行了,还说不知道要煎熬多少个月,谁想过我的艰辛?天这么冷,我也不愿意去洗冷水澡,我会病的。” “我有药。”元卿凌看着他一副那啥不满的样子,不禁笑了,“快了,再熬半月。” 宇文皓掰着手指算,“半月,哎,还得把三个巴掌的手指熬完。”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指,“你看你的手指,修长,白皙,柔软,一定很……” 元卿凌直接一巴掌又盖了过去,“一定很痛。” 第273章 哪里见过 喜嬷嬷和阿四这两天比较忙,府中人手是不足够的,尤其以后等小世子出生之后,那得各种忙乱,所以,王府需要找一些可靠的人。 最好,还是会点儿拳脚功夫,这是阿四提议的,因为王妃出入的时候,身边最好是跟着会功夫的侍女。 所以,翌日一早,阿四就拉着喜嬷嬷到西集上去了。 她们没说是楚王府,只说是要找几个手脚不错的丫头伺候夫人,价钱出得好,所以,每天过来的人还是挺多的,就是挑不到合适的,阿四要求高,能在她手底下过满十招才收。 可惜,三招都少。 今日摆下了摊子,人伢子就过来问了,阿四扬手,“你拉倒,我们自己招。” 她不信人伢子,说话性子各项都教过,看不出真实来。 人伢子笑了笑,“您这都摆两三天了,一个人都没找到,何不看看小人手中的?这燕瘦环肥,什么都有。” 阿四没好气地道:“我们要燕瘦环肥了吗?我们要的是性子纯正,懂得点儿拳脚功夫的,去去去,别挡道,这马上就有人来了。” 人伢子无趣地走了。 说着就有人过来,是一个看着壮实的女孩,阿四先问拳脚功夫,女孩说力气很大,能一口气举起一个大鼎。 但是过招的时候,阿四一个扫堂 腿就把她扫在了地上。 “显然举鼎是没用的。”阿四叹息。 喜嬷嬷笑道:“算了,你就找几个壮实点儿的就行,这年头,习武的女孩少。” 喜嬷嬷就差说没有了,要出去做丫头的女孩,多半是不习武的,除非是江湖中人,可江湖中人志气高,是绝对不会入府做丫头。 阿四道:“那不行,我始终是得嫁人,不能一直陪着王妃,靠徐一这猪头显然也是不行的,他粗心大意,很容易出纰漏,还是得找两个懂得功夫的,关键时候,打不过还能逃得了。” 喜嬷嬷笑了,“你这丫头,哪里有当街说自己要嫁人的,羞不羞?” 阿四不服气地道:“这有什么好羞的?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嬷嬷你就没嫁过人么?” 喜嬷嬷没好气地道:“我嫁什么人?” 阿四看着她,“祖母说褚首辅本来是要娶您的,不知道为什么您没嫁。” 喜嬷嬷白了她一眼,“你祖母忒嘴碎。” 阿四咧齿一笑,“可不是?祖母嘴碎还爱听是非,这京中哪家大户的内宅琐事她不知道啊?” 喜嬷嬷深以为然。 袁家老太太,确实就是那么一个人,明上看着是磊落爽快,可背地里各种爱打听。 “请问……”有怯怯的声音想起,“你们这是找使唤丫头 吗?” 阿四抬起头,只见纤弱女子站在了面前,额头上有一道鞭痕,十分清晰,巴巴地看着她。 阿四看着身板就不行,道:“是找使唤丫头,可不合适你。” “我合适,我合适,我什么都愿意做的。”来人正是被褚家那边赶出去的南疆人蛮儿,她最终还是听了少年乞丐的话,到这里试试运气。 “不是合适不合适,你会拳脚功夫吗?”阿四问道。 “会一点,会一点。”蛮儿连忙说。 阿四打量着她,“那好,你在我手底下过满三招,我便雇你。” 她走了出去,拱手抱拳,“不必相让,用尽全力……” 蛮儿一拳冲她的眼睛打了过来,出拳迅速,快捷,且出拳的时候拐了一个弧度,直接就落在了阿四的眼睛上。 阿四捂住眼睛,怒道:“我在说话,你这是偷袭。” 蛮儿怔了怔,“这……打架还有分偷袭不偷袭吗?” 阿四一咬牙,挥拳便出,连环腿再上,本以为会直接把蛮儿踢飞,殊不知,蛮儿竟然以双掌抵御她的连环腿,虽是步步退后,却丝毫不落败迹。 阿四高兴了,也不撒腿,试着高难度一点用鹰击长空般的气势使出招式,蛮儿竟也能接着,且接下来之后还能迅速做出反击。 就在这闹市之中,两 人过了上百招,谁都没落下风,只是略有些气喘。 阿四落下来,笑着道:“不必打了,过了。” 蛮儿整了一下发鬓,惊喜地道:“真的?” 嬷嬷嗔了阿四一眼,“怎地连问都不问一下?家世呢?姓名呢?” 阿四笑道:“我只负责武试,文试就嬷嬷你来。” 嬷嬷看着蛮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里人?来京城多久了?” 蛮儿道:“我叫古蛮儿,来京城三年了,今年十七岁,之前在一户人家做丫头,刚出来。” “哪里人?”嬷嬷问道。 蛮儿犹豫了一下,捏住了袖子,轻声道:“南疆人。” “原先在哪户人家?”嬷嬷问道。 “褚府。”蛮儿说。 嬷嬷怔了怔,“褚首辅家?” “是的。”蛮儿有些紧张。 嬷嬷语气温和了下来,“褚家治家很严,你在褚府呆过,应该也懂得规矩,那好,收下你了。” 蛮儿啊了一声,“我……我那个……是南疆人,您……” 嬷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南疆人有四条腿吗?不还是寻常人一个?你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吗?什么时候可以来府?” 蛮儿激动地道:“现在就可以,马上就可以走了。” 嬷嬷压了压,“行,但是循例还是得跟你说说,府中有长契 和短契,还有卖身契,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终身。” 蛮儿连忙道:“十年。” 嬷嬷笑了,“你这还没到府中去呢,就签十年了?” “这免得到处找活儿,不好找。”蛮儿说。 嬷嬷写了契约,道:“你签字打指模。” 蛮儿道:“我打指模,我不认字。” 她摁下了自己的指模,对于契约上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嬷嬷和阿四带着蛮儿回府了。 到了王府,她抬起头看楚王府三个大字,认识两个字,王府。 她震惊,“这里是王府啊?” 阿四道:“对,你跟我进来,我教教你府中的规矩。” 蛮儿哦了一声,跟着阿四进去。 阿四带着她到啸月阁,在院子里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后道:“你暂时还不能近身伺候王妃,就在院子里先做些打扫的粗活。” “是!”蛮儿应道。 阿四招呼绿芽过来,“你带她下去,到库房那边给她领两身衣裳,换了之后再过来见王妃。” 绿芽点头,带着蛮儿下去了。 徐一从外头过来,看着蛮儿的背影,问阿四,“谁啊?” “新找的人,不是从人伢子手中买的,武功很厉害。”阿四高兴地道。 徐一哦了一声,“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她。” 阿四嗔怒,“不要脸!” 第274章 纪王妃的不满 徐一看着阿四,“莫名其妙,见过怎么还不要脸了?” “分明是见人家长得不错,才说见过,像你这种登徒浪子我见多了。”阿四扭身就走。 徐一一怔,一把拉住阿四推着她壁咚过去,一手撑在墙上把阿四笼在自己的强大阴影之下,大脸逼近严肃地道:“你说清楚,谁是登徒子?” 阿四吓了一跳,急乱把手掌往他脸上一罩一推,“你想干什么?” 她的手一推,手指便印入了徐一的眼睛,徐一连忙伸手拍打,阿四也伸手拍打,两人竟就这样过起招来了。 徐一大怒,“你真是无理取闹,别以为我怕你们姓袁的,你总说我蠢,我都没跟你计较,现在说我是登徒子还抠我的眼睛。” 阿四怒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这猪脑子不知道啊?” “你才不是猪脑子。” “你不是猪脑子谁是?”阿四欺身上前,怒道。 徐一见她又要动手的样子,伸手就推开,“你滚开……” 阿四脑袋轰地一声,看着他的手贴着的位置,脸一下子爆红起来,惊天怒吼,“徐一,你这个死登徒子,你敢轻薄本姑娘?” 她整个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了徐一的脸上。 徐一一手捂脸,一手慢慢地 收回来,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看看她的胸口,脸色变得很恐惧,“天啊,你竟然是女人。” “你他娘的不知道我是女人吗?”阿四怒吼。 徐一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你总是咋咋呼呼的,谁想起你是女人来?” “你找死!”阿四抡起拳头就冲过去,徐一见势头不对,夹着尾巴逃命。 这么一闹,徐一倒是把那个熟悉的背影给忘记了。 喜嬷嬷和阿四翌日再出去招人,还真像喜嬷嬷说的那样,要找一个懂得拳脚功夫还能在阿四手底下过满几招的女子,找不到。 如果是找其他伺候丫头,那倒是没必要在外头找,喜嬷嬷进宫跟皇太后言明一下,挑选几个懂得规矩的人出来,还更好一些。 于是,喜嬷嬷就重点培养蛮儿,让她能早日近身伺候王妃。 喜嬷嬷道:“虽说你在褚府也待过些日子,但是,褚府有褚府的规矩,楚王府有楚王府的规矩,这是不……” 蛮儿猛地打断了喜嬷嬷的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您说什么?这里是楚王府?” 喜嬷嬷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知道么?契上写着呢。” “我……”蛮儿脸色发白,“我不认字。” 喜嬷嬷看着她 ,“有问题吗?楚王府怎么了?” 蛮儿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有人收留,没想到稀里糊涂竟然进了楚王府,哎,早知道是楚王府,她是不会来的,她跟楚王交过手,楚王认得她。 楚王一定不会放过她。 “蛮儿,有问题吗?”喜嬷嬷狐疑地看着她。 蛮儿摇摇头,“不,不,我只是怕王府规矩严明,我会犯错。” “所以我才会教你规矩,你记住就好。”喜嬷嬷道。 蛮儿失魂落魄地哦了一声。 纪王妃每天过来一次,拖着沉重的病躯,元卿凌先为她治疗之后再去怀王府。 这过了几日,怀王府那边不必去了,便只专心给纪王妃治病就好。 宇文皓那边,案子已经定下来了,亭江府处置了一大批的官员,杀头了三人,其中,便有纪王妃的表弟莫文。 所以,这天纪王妃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治病几天,纪王妃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除了问病情。 而元卿凌也更不会说多余的话,一般是挂了针就先回去休息,等挂完之后再出来,两人的交谈,除问诊之外几乎为零。 但是,这天挂了针,纪王妃竟然看着元卿凌道:“能不能和你说几句话?” 元卿凌在离她比较远的 椅子上坐下来,“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不是!”纪王妃的口罩是带了双份的,所以,说话声音有点闷,“病情进展很好,比原先好了很多。” “那有什么想说的?”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抬起头看着阿四和喜嬷嬷,“她们能否出去?” “纪王妃您有话就说。”喜嬷嬷道。 纪王妃苦笑,“怕我害她吗?我如今还真没资格,我的命都在她的手中捏着呢,你们都去吧,我只是想找人说几句话。” 元卿凌冲喜嬷嬷和阿四点头,示意她们出去。 今日横竖无事,那就陪她唠嗑唠嗑。 喜嬷嬷和阿四出去之后,纪王妃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她,“那日你说,我的药有问题,我回去查了一下,确实是我用的偏方和御医开的药,药性抵触,因此,我的病情毫无进展反而越发严重。” “嗯,查出来就好。”元卿凌道。 “你知道那偏方是谁给我找的么?”纪王妃问道。 “纪王?”元卿凌抬眸。 纪王妃苦笑了起来,“你连想都不用想吗?直接就知道是他了。” 元卿凌不语,不需要想啊,能让纪王妃心思这么重的人接受的偏方,总不会是一个闲杂人等递来的。 纪王妃的眼 底,忽然充满了愤恨,“我十六岁就嫁给了他,自入王府,满心满眼都是他,知晓他的野心,为他筹谋,知晓他的喜好,为他张罗,无论是心思,金钱,都不曾吝啬过半点,十年多来,我娘家花在他身上的银子,足足超过了一百万两,才为他换来今日的势力和人脉。” “他有野心,你没有吗?你与其说是成全他,还不如说你在投资?”元卿凌淡淡地道。 “野心?投资?”纪王妃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堆砌,竟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可她才三十不到。 “十六岁的新嫁娘,满心都是忐忑和欣喜,看着自己的夫婿,幻想的都是美好的日子,伺候他日常,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白头偕老,这就是我最初的野心。可我的付出,慢慢地就看不到回报了,我的付出,他习惯了,习惯了蚕食我的骨血,习惯了我为他呕心沥血,我在他眼里没有看到半点的感恩,知足,没有看到一丝一缕的柔情蜜意,我看到的只是算计,衡量,冷漠,还有那努力营造的虚情假意,就这样,我还能纯粹下去吗?我必须得说服自己,我也要有野心,我也要有追求,我也要心狠手辣,才对得住我付出的这些年。” 第275章 凭什么 元卿凌开始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听到她这么愤恨的语气,她抬起头看她。 作为一个女人,其实纪王妃也是没得选择的。 或许是有选择,可如果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等待她的就是灰寂的人生。 但是,这不是一个人心狠手辣的理由。 所以,纵然她遭遇多么凄惨,也不会引起共鸣。 元卿凌道:“人区别于畜生,便是人会思考,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每个人都有一条底线,对任何人都是,你做了很多坏事,这都是你心甘情愿去做的,无人逼着你,就算纪王比你坏一百倍,也不代表你是无辜的。” “我不无辜,我从没说过我是无辜的,”纪王妃显得有些激动,“不必你来数我的罪状,我知道我得这病是报应。” “所以,你要说什么?”元卿凌眸色清淡地看着她。 纪王妃显得颓然起来,“和你到底也说不到一块去。” “我们是不会说到一块去的,我知道你想找人诉苦,诉说纪王的无情,或者是找个人共鸣,无意识地为自己辩解,但是那个人不会是我,你找错人了。”元卿凌道。 纪王妃冷冷地道:“你何必做出一 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你如今是尽得老五的宠爱,自然可以得意忘形。假如你嫁过来不久就得和其他女人争宠,就得用尽各种办法去挽留夫君的心,你也会像我一样无所不为。” 元卿凌摇摇头,严肃地道:“我不会,其实我和你讨论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还是想说,假如我嫁过来就得和其他女人分他,那么这个男人对我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你做的种种,可以说是为了他,也可以说是自私,但是其实说白了,都不是,你连自己都没有了,说自私都抬举了你。” 纪王妃疑惑地看着她,“我不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 “离了他,你就不能活了吗?”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喃喃地道:“离了他?可我的女儿怎么办?我怎么能便宜了他?这么多年的付出,我怎么甘心?” “是的,就是一句不甘心,你会害死你自己。”元卿凌觉得没必要说了,像她说的那样,她们说不到一块去,“我回去休息一下,你这完事了叫我。”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 纪王妃急忙道:“等一下,你知道褚家的是吧?” 元卿凌回头看她,“褚家的什么事情? ” 纪王妃见她停下来,神色有些得意,似乎以为刺中了元卿凌的死穴,“褚明翠,褚明阳,这姐妹两人都喜欢老五,你知道吧?那褚明阳如今死活要嫁给老五,都绝食三天了,褚首辅会妥协的,她会嫁给老五,成为你的眼中钉,你以后也会变得和我一样,老五现在不喜欢褚明阳,可以后会喜欢的,男人都会喜欢年轻鲜艳的小姑娘,更喜欢这个小姑娘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他始终会感动的,你到时候就是弃妇,我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这么高姿态。” 元卿凌笑了,“所以,现在褚明阳不是你的威胁,是我的威胁,你高兴了?来这里跟我耀武扬威了?纪王妃,你素来是个识时务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我,你没好果子吃吗?” 纪王妃冷道:“你何必用这个来威胁我?我说的是事实。” 元卿凌嗯了一声,“那好,我告诉你,褚明阳是不会嫁入楚王府的,褚首辅不会允许,我也不会允许……” “你不允许?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纪王妃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有些急促,“至于褚首辅行事素来叫人琢磨不透,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 元卿凌道:“因为褚首辅不止要这张脸,还知进退,纪王娶褚明阳为侧妃,婚事都在筹办了,而且,皇上和太后都是属意的,褚首辅是疯了才会因为褚明阳绝食就罔顾圣意把她送给宇文皓。” 元卿凌说完就走了,不想跟她废话那么多。 其实纪王妃说的这些话,有点失了她的身份,或者说失智商。 她其实知道褚明阳不可能嫁入楚王府的,她的分析和元卿凌完全一样。 但是,当她得知褚明阳的事情,她心底有一种窃喜,迅速攀升起来的希望火苗,所以,她不惜露出自己的软弱,也想从元卿凌的嘴里得到共同的担忧,元卿凌说得对,她是在寻找共鸣。 她沦落至此,不禁悲哀。 褚明阳已经绝食第三天了。 从楚王宇文皓过来闹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嫁过去了。 这份执拗,谁都无法劝服。 她见过他维护元卿凌宠爱元卿凌的样子,他看过他望她的眼神,那不动声色的眉飞色舞,眉角飞扬。她见过他情不自禁,地去牵她的手,像小孩子偷到糖似的甜蜜。 那才是她渴望的男人。 她思慕过宇文皓,当初思慕他,觉 得他真的是一个出色的武将,天潢贵胄,但是,从他娶元卿凌开始,她就看不起他了。 但是,原来她看不起的只有元卿凌。她只是生他的气,心里从没把他放下。 成提出过两次要嫁给他为侧妃,她都不是十分情愿。 但是,当听到他更不情愿的时候,她就很生气,她可以不情愿,他凭什么? 最后确定了纪王,她高兴过一阵子,因为除了爱慕,还有权势位分更值得期待。 偏生,让她无意中探听到祖父与父亲的对话,祖父竟是对宇文皓十分赞赏,而说起纪王时,祖父语气是晦涩的。 也就是说,他从没打算扶起纪王。 她深信祖父的势力,如果祖父要捧起一位亲王为太子,他绝对有这个能力。 如果祖父是属意宇文皓,她就必须嫁给宇文皓。 爱慕与权势野心结合在一起,才有了京兆府衙门那一幕。 可惜,她失败了。 他竟然全心抵抗,即便蛮儿用了眠术,他还是抗拒其他女人。 越是这样,她心头就越憎恨元卿凌。 蛮儿说过,这种眠术几乎无法抵抗,除非内心信念坚不可摧,而元卿凌就是他的信念。 元卿凌这个贱人凭什么? 第276章 求喜嬷嬷 绝食三天,饿了三天,她真的除了喝水,不曾吃过任何东西。 这辈子,她还没试过这样为自己争取一样东西。 甚至到这一刻,宇文皓吊了她上房梁,勒得她喘不过来,甚至让她受家法三十杖,她心里只爱他更多,没有减少。 因为,他狂怒的那一瞬间,对她是有致命的吸引力,她仿佛看到自己,举着鞭子挥打侍女的时候,原来,他们是同一类人。 褚大夫人守在她的床边,垂泪道:“你说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倔强呢?那宇文皓有什么好的?你非得嫁给他来惹你祖父的生气,嫁给纪王不好么?纪王妃眼看是个短寿的人,你嫁过去不久便是正妃,何苦要去受那楚王的气?元卿凌如今怀孕,若诞下了儿子,地位就稳固如山,你是撼不动的。” 这三天,劝也劝过,骂也骂过,愣是油盐不进,着实让褚大夫人伤心生气。 尤其,看着她这一身的伤,纵生气还是心疼的。 褚明阳了无生气地趴着,愣是不动。 褚大夫人回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大女儿褚明翠,“你劝劝你妹妹啊,别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褚明翠已经不愿意回来,若不是母亲派人送 了三次信,她是不愿意再进褚明阳的闺房半步。 听得母亲这样说,她淡淡地道:“我能劝什么?这几天,您不都说了吗?她得听啊,她不听,说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走吧。”褚明阳软趴趴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冷。 褚明翠看着她,冷冷地道:“我真不爱回来,若不是看母亲的份上,你以为我现在还会搭理你吗?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啊,他凭什么娶你?凭什么看上你?凭你绝食死皮赖脸吗?我劝你趁早死了心,如今纪王还不知道这事,尽早办完婚事,否则,一旦京中传来,就连纪王都不会要你。” “你闭嘴,滚出去!”褚明阳撑起了脑袋,阴鸷地看着她。 褚明翠站起来,满眼嘲讽,“我走,但是不妨告诉你,你哪怕饿死在这床上,祖父都绝不可能让你嫁入楚王府,喜嬷嬷已经找过祖父了,褚家的女儿,一个都不能进楚王府,这是祖父对喜嬷嬷的承诺,不过,你还有机会的,去求喜嬷嬷吧,她说一句,祖父绝对照办。” 褚明翠说完,冷冷地转身走。 褚明阳怔了怔,看着褚大夫人,问道:“母亲,她说的是真的吗 ?祖父真的承诺过那喜嬷嬷?” 褚大夫人恼气地道:“谁知道?但是那喜嬷嬷确实来找过你祖父,她来过之后,你祖父就妥协了,没再说起你与楚王的婚事,反而定下了纪王,这事你不是知道吗?” 褚明阳冷道:“我以为祖父让我嫁给纪王,是因为他要扶起纪王。” 褚大夫人道:“你祖父的意思,谁都摸不透,就算你祖父不帮纪王,纪王还是有很大希望的,你又何必坚持要嫁给宇文皓呢?” 褚明阳凄楚地呜咽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他越是拒绝我,我就越想嫁给他,我知道自己很任性,可我就想嫁给他,原先我都以为自己放下了他,可那日亲了他一下,我知道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比他更能入我心了,母亲,您帮帮我,女儿求您了。” 褚明阳这几天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倔强,忽然落了泪软弱下来,倒是叫褚大夫人不知道怎么办好,“母亲有什么办法?便是母亲也跪在你祖父的面前,你祖父也不会改变主意。” “您去求那喜嬷嬷,给她银子也好,威胁她也好,只要她到祖父跟前说一句,那我的事就成了。”褚明阳哭得很是可怜,“母 亲,您不能看着我死啊,您帮我啊。” 褚大夫人叹气,“你祖母说过,那喜嬷嬷是万不能惹的。” “一个奴才,是什么东西?”褚明阳怨恨地道,“祖父为了一个奴才而坏了我的终身幸福,这您也能忍吗?您不为女儿心疼吗?” 褚大夫人安抚道:“那好,你先吃点东西,母亲去找她。” “不,您先找了,找了我马上吃。”褚明阳垂泪道。 褚大夫人很是为难。 喜嬷嬷是宫里的人,曾经伺候太上皇,和公爹更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去找她合适吗? 威胁她是不可能的,或许,银子收买她,让她说几句话,应该不为过吧? 喜嬷嬷接到褚大夫人的帖子,很是意外,褚大夫人约她到城中的雅轩吃茶,帖子上没说什么事,只让她务必赏脸。 喜嬷嬷把此事告知了元卿凌。 元卿凌心思通透,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笑道:“怕是为褚明阳求你来了。” 喜嬷嬷皱起眉头,“不去了。” “去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元卿凌笑道。 “咱不需要打这场仗,王爷肯定不会娶褚明阳的。”喜嬷嬷十分笃定,“王妃您就别担心这个。” “对老五我 是放心的,但是对褚家我还没把握,看看她们出什么主意也好,既然那褚大夫人能找你,证明是想谈的。”元卿凌道。 喜嬷嬷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那好,去见见也不妨。” “你带阿四去,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褚家……”元卿凌斟酌了一下用词,“除了褚首辅之外,我觉得其他人做事都比较偏颇。” 喜嬷嬷听得很舒心,“是的,就他是个明白人。” 元卿凌笑了,喜嬷嬷还是有一颗少女心的,喜欢听其他人赞许自己心上人。 只是,不免为他们惋惜,如果褚家的老夫人是喜嬷嬷,褚家如今的局面或许会改写。 喜嬷嬷带着阿四出门了。 阿四听说见褚家的人,不是太高兴,不过,既然是王妃吩咐的,她就毫无怨言地跟着走。 来到雅苑茶居,阿四的防备心就起来了,这外头守着几个壮汉,看着都是会家子,见喜嬷嬷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来? 进了包间,门帘一掀起,褚大夫人便站了起来相迎,“嬷嬷,多谢您赏脸,实在是冒昧了。” 喜嬷嬷福身,“见过大夫人。” 褚大夫人上前,托着她的手温和地道:“嬷嬷万别多礼,快快请坐。” 第277章 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喜嬷嬷脸带微笑,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又再福了身,“大夫人快快请坐。” 褚大夫人拉着喜嬷嬷坐下来,抬起头见阿四站在这里,便以为是跟着来的侍女,道:“你先在外头伺候,有事会叫你。” 阿四淡淡地道:“不,我就在这里陪着嬷嬷。” 褚大夫人一怔,“你……” 喜嬷嬷微笑道:“别管她,这袁家丫头就是个泼皮。” 褚大夫人听得是袁家的丫头,神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另外一个袁家的丫头就是齐王府的侧妃,之前和翠儿闹了一顿,不省心的货。 阿四抱着剑站着,微微抬起了下巴,显得有些冷漠。 对褚家的人,她不给好脸色。 因着阿四在这里,褚大夫人倒是不好张嘴。 茶都喝了两盏了,褚大夫人还只是在客套,说一些场面话。 阿四觉得无聊,转身出去门口站着了,横竖房中只有褚大夫人和喜嬷嬷两人,其他的人都在外头伺候,方才不出去,只是不想听褚大夫人的话出去。 褚大夫人见她走了,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看着喜嬷嬷道:“今日叫嬷嬷来,实不相瞒,是有事相求的。” “老奴怎敢当得起 一个求字?大夫人快别这么说话了。”喜嬷嬷道。 褚大夫人握住喜嬷嬷的手,轻轻地叹气,眉心卷了皱纹,眸色悲怜,“嬷嬷,今日我也不怕叫你看笑话,我那次女明阳已经绝食三天,非要嫁给楚王,可她和纪王府的婚事又早定下来了,谁都劝不了她祖父,嬷嬷,您看这事您能否搭句话?在王妃面前……或者是首辅面前,代为美言一两句,叫这孩子顺遂了心愿,也算是救了她一命了。” 喜嬷嬷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所谓的求王妃是假的,这事在她认为,能阻止褚明阳嫁给楚王的只有褚首辅,而不是楚王夫妇。 只要褚首辅点头了,楚王和楚王妃的意愿是怎么样都不重要了。 所以喜嬷嬷纠正了一下,“大夫人,王妃如今怀了身孕,王爷是不会娶侧妃来让她不高兴的,王妃更不会为王爷张罗个侧妃给自己添堵,所以,压根不是求首辅的问题,而是楚王那边,就首先不同意。” 褚大夫人微微笑了,“楚王和楚王妃那边,一切都好说话,就是我家老太爷性子比较执拗,只怕只有喜嬷嬷您说的话,他才能听得进去。” 喜嬷嬷摇摇 头,“看来,大夫人还是没明白老身的意思,老身就问大夫人两句,在二小姐与纪王定下婚事之前,是否两度提起让楚王迎娶二小姐为侧妃?” 大夫人道:“没错,一次是纪王妃不愿意,以死相逼;第二次……则是嬷嬷去找了首辅,才把这事给拦下来的。不过嬷嬷您别误会,我这话绝对怪罪您的意思,只是事是这么个事,给您说明白了。” 喜嬷嬷道:“没错,第二次是我拦下来的,我为什么会拦下来,是不想两家闹得太不可开交,我不知道大夫人是怎么看待褚首辅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他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底只是朝廷的其中一名官员,是皇上的臣子,为百姓办事,绝不可能逆得过皇家去,你们褚家的荣宠富贵,都是天子给的,百姓供的,缺一不可,褚首辅这些年,我见着是极力收敛克制,就是不希望门下之人太过跋扈而落了个功高震主的罪名,可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他底下的这些人,竟然以为他已经是一朝霸主,能越过皇家去,大夫人若不改变您这种想法,迟早为褚家招致灾祸。” 褚大夫人有些气恼,“喜嬷嬷若不愿 意帮忙,说一声就是,这又是什么嚣张跋扈又是招致灾祸的,也不知道什么居心。” 喜嬷嬷冷道:“什么居心?总归不是害你们褚家。”说完,便要站起来走。 褚大夫人忍了忍,道:“是我不识好歹了,多谢嬷嬷的好意,嬷嬷您也别着急走,先坐下来喝杯茶。” 喜嬷嬷摆摆手,道:“您这忙,我是帮不上,不必说了。” 褚大夫人从袖袋里取出了一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这是给嬷嬷吃茶的,您先拿着,等事成之后,再给您双倍。” 嬷嬷没认真瞧,但是那一叠银票的厚度和面额一看就知道超过万两。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褚大夫人,“你做娘亲的苦心,老身明白,但是,您衡量一下,让二小姐嫁入楚王府到底是为她叫还是害了她?那日楚王登门,如何对待二小姐您虽没亲眼目睹可事后必定也听说了,楚王对二小姐是憎恨厌恶的,二小姐嫁过去,毫无幸福可言。” “这都是暂时的,之前楚王妃嫁过去的时候,楚王不也一样对她很差吗?听闻还对她用了板子。”褚大夫人道。 “是的,开始确实是不好,但是您别忘记, 宇楚王妃先是为太上皇治病,继而救了王爷的命,如今更是怀有身孕,楚王对她另眼相看,那是有原因的,您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二小姐要做什么才能让楚王对她改观及动心?” 褚大夫人自然知道,但是,褚家的威望和势力在这里,就算楚王不待见阳儿,也不敢太过分的。 所以,她道:“喜嬷嬷就别劳心这个,只说您愿意不愿意帮忙。” 喜嬷嬷摇头,“对不住,这个忙,您找别人帮去。” 褚大夫人见软的不行,便冷冷地道:“想必,喜嬷嬷也不愿意叫人知道你昔日和首辅的事情。” 喜嬷嬷眸色一扬,“你什么意思?” 褚大夫人看着她,眸色冷冷,“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希望喜嬷嬷体恤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绝食而死,所以嬷嬷您看着办,如果这忙您不帮,我唯有把您和我公爹的事情公诸于众,这事,于男人名声无碍,可只怕就会毁掉嬷嬷您一辈子的清誉。” 喜嬷嬷怒道:“好一招先礼后兵,合着我若不答应你,你就要对付我?” “莫说对付,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褚大夫人冷着脸道。 第278章 不忙揭穿 喜嬷嬷气得嘴唇都哆嗦了,怒斥道:“褚家怎么净出你这种人?你这是迫不得已吗?老身活了这些年岁,还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人家,死皮赖脸地追着一个男人,先是幻术轻薄,继而施加压力,如今更对我软硬兼施,怎么?真觉得嫁入楚王府就会飞天了?你尽管往外说,我什么都不怕,一把年纪了,也闻到了棺材香,没什么清誉可以毁的。” 喜嬷嬷说完,转身就走。 阿四在外头等着,见喜嬷嬷气冲冲地出来,知道她受了气,连忙扶着问道:“怎么了?需要揍人吗?” 喜嬷嬷气道:“我们走!” 阿四回头狠狠地瞪了褚大夫人一眼,褚大夫人握住杯子,气得指头关节都发白了,她本以为这喜嬷嬷在宫里这么久,是个识得事务的人,却没想这般倔强冷硬。 她站起来,“等一下!” 阿四回头怒道:“你还想做什么?” 褚大夫人看着喜嬷嬷,“本夫人再问你一句,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喜嬷嬷不回答这话,直接拉着阿四就走。 褚大夫人狠狠地摔了杯子,今日本没想着一定成事,可实在没想到喜嬷嬷会用这种态度对她,阳 儿说得对,一个奴才,怎就这般傲气? 看来,若不给她点教训,是不知道褚家的厉害。 喜嬷嬷回了王府,先去禀报元卿凌。 元卿凌听了嬷嬷的话,不禁目瞪狗呆,“什么?竟然威胁你?这褚家是要上天了吗?” “她们习惯了高高在上,以为我会接受那些银票,我却不受,她哪里吃得了这口气?自然是要威胁我。”喜嬷嬷冷道。 “那她不会真的往外说吧?”元卿凌问道,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不管是少女还是老女,都很在乎自己的名声,尤其是这方面的名声,如果真的在外头说,还不知道会说得多难听呢。 喜嬷嬷想了一下,“应该不至于这么大胆,这事和褚大人有关,按说是不敢在外头乱传的。” “也是,褚首辅应该能压得住她们。”元卿凌觉得那老头十分的凶恶,不是特高大的身躯往那一站,就觉得寒气凛然,不怒而威,他又是楚家的权威,没谁敢编派他的坏话吧? 阿四听得说是威胁喜嬷嬷,气得打摆,“早知道先揍她一顿,我就看不惯她那个气焰,坐在那里仿佛多和善的样子,其实眼睛都长在额头上,多了不 得啊?越得过咱王妃去吗?想起就生气,真恨不得一拳把她的鼻子打歪。” “阿四你别这么暴力,”元卿凌笑了,“行了,你嬷嬷如果受了委屈,自然有人为她出气,不必你出手。” “谁?”阿四问道。 喜嬷嬷嗔了阿四一眼,“行了,女侠,你忙你的去吧,别多事。” 阿四多遗憾啊,分明就要探出点什么来了,不过,她没祖母那么爱打听,吹了口哨往外跑,多宝就追了过去。 一人一狗,在院子里奔跑,风一样的少女和疯一样的狗,结果,少女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狗撞在了少女的身上,大山般倾倒。 徐一被压在底下,哀嚎了一声,“阿四你眼睛长在后脑勺是吗?你没见着我来啊?” 腰都给摔断了。 阿四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拉他,“对不住,我顾着和多宝跑,都没见着你,你太矮了,没入我视线啊。” 徐一怒道:“你才矮,哎呀……别拉,别拉,你轻点,我腰断了,一定断了,痛死我了。” 他吸着气,一张脸堆成了菜干,单眼皮眯起来眼睛就剩下一道缝了。 阿四没好气地道:“我有这么重吗? 还给你压断腰?你起来,别装死。” “真痛!”徐一撑着一只手,慢慢地挪动了一下,疼得眼耳口鼻都挤成一堆了,“别动,我自己来。” 阿四见他不像是装的,不禁也皱起了眉头,“真断了腰骨?” 徐一手撑着腰借力慢慢地起来,眼泪都快飚出来了,怒吼道:“你试试让我撞飞再压着?看你断不断。” 阿四过来扶着他,嘴里赔着不是,“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扶你回去给你抹药酒。” “慢点,你慢点啊!”徐一疼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阿四笑道:“你说你,我眼瞎你也瞎啊?没见着我跑过来?你得避开啊。” 徐一憋屈地道:“不还是想看看那个新来的侍女在不在?这左顾右盼就没见着你撞过来了。” “活该!”阿四没好气地道,“叫你来一趟你还去看女孩子了。” “我是真觉得见过她。”徐一申辩道。 阿四道:“她原先是在褚府伺候的,你怎么会见过他?你去过褚府吗?” 徐一顿时站下了脚步,猛地回头看着阿四,也顾不得腰痛了,惊道:“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那天给褚家二小姐一块到衙门去的那个小 老太太,我跟王爷去褚府的时候,她还跟王爷动手了。” 阿四放开他,震惊地道:“你没看错吧?她是伺候褚明阳的人?” “是的,没记错,就是她了,不信你去问王爷,王爷那天跟她动手来着,这丫头功夫还挺厉害,王爷都跟她打了两招。”徐一抻着腰,怒容满脸地道。 阿四脸色变了,“我的天啊,我这千挑万挑,还挑了个内鬼?她肯定是褚明阳安过来的内鬼,我这就去揪她出来。” 徐一这一会儿冷静下来了,道:“你先别识穿她,去告诉王妃,让王妃定夺。” 阿四转身就进去,“你自个擦药酒去,我找王妃说话。” 进了屋中,喜嬷嬷也还在,阿四道:“王妃,喜嬷嬷,那天我们招来的那个蛮儿,就是褚府的丫头。” 喜嬷嬷道:“知道啊,当时不说了吗?” “可你知道她是伺候谁的吗?徐一说她就是伺候褚明阳的,当初就是她陪同褚明阳到衙门去阴咱王爷,王爷还跟她动过手呢,难怪看她的额头上有一道鞭痕,合着是咱王爷给揍的。” 喜嬷嬷大怒,“那还得了?叫她过来!” 元卿凌却压了压手,“不忙。” 第279章 矛盾 喜嬷嬷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揭穿?难不成还要留她在这里?” 元卿凌道:“我听你们说当时她来应聘的时候便说明白了身份,她是来自褚府的,可见这点没有骗我们,但是,这不意味着她没有意图,只是这般表明身份进入楚王府,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没有易容,也没有改变身份,可想而知我肯定不会重用她,她也没办法接近我,那她来这里做什么?” 喜嬷嬷忽然想起来了,道:“她不知道这里是楚王府。” “不知道?”元卿凌诧异,“怎么会不知道?她不是签下契约了吗?” “是,但是她不认识字,她说她是南疆人,不认识字。”喜嬷嬷想了想,“那日我说这里是楚王府,她显得十分震惊,脸色都变了,我当时留了心,不过,她说没在王府伺候过,怕不懂得规矩,我也就信了。” “不知道是楚王府?”元卿凌扬起狐疑的眸子,“会不会是装的?” “也不排除是装的。”喜嬷嬷道,“总之此人很危险,我建议还是马上把她赶出去为妙。” 阿四也道:“对,太危险了,她会幻术。” “那是催眠术,不是幻术。”元卿凌纠正道。 “但 是,她会巫蛊,南疆人大部分都会巫蛊。”阿四想起她曾帮过褚明阳就很恶心。 喜嬷嬷道:“没错,她不需要接近王妃就能下巫蛊。” 元卿凌对巫蛊之术也略有研究,道:“不,巫蛊也的下蛊,下蛊要么是从饮食,要么是从血液,所以她还是必须接近我,阿四,你先盯着她,不许她接近饮食还有啸月阁,先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如果褚明阳有心派人进来,走了一个蛮儿,也会是其他人,如今蛮儿既然已经被识穿,我们就能盯着她,总好过来一个身份不明的。” 阿四虽然大大咧咧,其实偶尔心思还是很细的,她也奇怪地道:“如果褚明阳要派人来王妃身边潜伏,为什么要派一个和王爷交过手的人?王爷肯定不会收留她在身边的,这褚明阳也不是傻子。” 元卿凌点点头,“这也是我的疑惑,不过不管怎么样,先盯着她吧。” “那就先不打草惊蛇了。”阿四道。 喜嬷嬷对元卿凌道:“这事还得跟王爷说说,王爷怕不会让她留在王府的。” “我来说服他。”元卿凌信心十足地道。 最近老五很听话,她说什么就听什么。 留一个蛮儿在府中,应该 不成问题。 只不过,宇文皓晚上回来的时候,听了元卿凌说,当下大怒,“她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来楚王府?褚首辅果然护短,竟然没当场把她给打死。” “我想先留着她在王府,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企图。”元卿凌道。 宇文皓强烈反对,“不行,就算不打死了,也得把她赶出去。” “先留着吧,你不觉得奇怪吗?你都跟她过过招了,听说她还精通易容术,却偏没有易容直接用本尊容貌过来,依照你的脾气,肯定是容不下她的,为什么啊?” 宇文皓看着她,没好气地道:“因为她知道楚王妃是个傻子,一定会胡乱猜测,然后就留下了她,她便大计得逞了。”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易容?易容是绝对可以留下来的,至少易容之后,我们谁都看不出她来,你也未必认得,总之我想留下她。”元卿凌道。 宇文皓皱起眉头,“老元,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不行,我坚决反对,不能留下她。” “不是……” 宇文皓盯着她,“不许说,再说翻脸。” 元卿凌蹙眉,“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专制了?这事再商量商量,给几天的时间观察观察再说好吗?” “商量商量?观察观察?还几天呢,几个时辰都容不下她。”宇文皓站起来,“我马上就去把她撵走。” 元卿凌拉着他的手腕,“你听我说。” “不听,你这个二缺,人家害过你的。”宇文皓气道。 “严格上来说,”元卿凌笑盈盈地看着他,“她没害过我,只是配合褚明阳亲了你一下,你是受益者,别得了便宜卖乖啊。” 宇文皓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生气了?”元卿凌见他脸色都变了,有些后悔,摇着他的手,“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宇文皓甩开她的手,冷冷地道:“你不是说错,你是认为我占了便宜是吗?你心里一直认为在衙门偏屋里头,受害者是褚明阳,因为在公主府里,你也认为受害者是你。” 元卿凌放开手,看着他冷漠的脸,“生气也不能乱说话,我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宇文皓生气她护着蛮儿,更气她方才的话,“难道不是吗?褚明阳是在学你,她以为只要赖我一个轻薄她的罪名,我就会娶了她,毕竟,你这个正妃也是这样得来的。” 元卿凌转过脸去,心头有气,但还是十分理智地道:“你出去冷静冷静 吧,我们再说下去就会吵架,我不想跟你吵架,至于蛮儿,你要赶走的话可以,但是,最好让我先问几句话,我不喜欢事情不清不楚的,就算从她嘴里得不到真相,我至少也能多猜测几分。” 宇文皓心里头其实有些后悔说了方才的话,但是想起她那句话还是很生气,再听了她说要见蛮儿,更觉得她做事糊涂,不考虑自身的安危,遂继续冷冷地道:“不用你问,我亲自去审问,再打她一顿打发走,你自己休息吧。” 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元卿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头很难受,这是他们好了之后第一次有真正的矛盾。 虽然还没正式吵起来,可语气那么冷漠,听着叫人心堵。 她叫阿四来,“你去看着王爷,她如果审问蛮儿,你就在旁边听着,但是不许他动手打人。” 阿四方才在门口都听到两人吵架了,不禁道:“王妃,您犯不着为那个蛮儿跟王爷生气的,王爷是为您好,而且,那蛮儿打一顿就对了,她太可恶了。” 元卿凌泄气,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也就干脆不说了,道:“你只管去吧,如果王爷要动手,回来告诉我。” 阿四哦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第280章 审问蛮儿 她不是要护着那蛮儿,或者是不顾危险,不理自己的安危。 她只是认为蛮儿这样入府,肯定是有问题的,为什么不把问题弄明白再赶走?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事情还要发生几次? 她知道自己怀孕之后确实很多人不待见她,想要除掉她的孩子,可她也厌倦这种草木皆兵,人人都是鬼的生活,大家都这么紧张,弄得她不紧张就是一种罪过了。 她轻轻地叹气,希望日子能松弛下来,别再这么紧绷了。 她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要绷断了。 她站起来,算了,还是出去听听吧。 出到外头,宇文皓看到她来,也不搭理她,只是坐在正座上,脸色有些冰冷。 元卿凌坐在客座的椅子上,也不跟他说话,只是问阿四,“人呢?” “徐一去带了。”阿四轻声道。 当蛮儿看到徐一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败露了。 她也没逃,任命地上前,灰白着脸道:“徐大人。” 徐一冷冷地道:“王爷要见你,我劝你乖乖地招供,少受皮肉之苦。” 蛮儿道:“徐大人请带路。” “你走前面,谁知道你在后头会出什么鬼招?”徐一道。 蛮儿便走在了前头,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元卿凌看着蛮儿走进来,她眸色低垂,神情寂然,有些忐忑,却没有 太过害怕,整个人是一副认命般的坦然,额头上有一条鞭痕,已经褪去了鲜红之色,留下淡淡的淤痕。 她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参见王爷!” 她认得宇文皓,但是没见过元卿凌,所以,并不知道坐在一旁客座的就是元卿凌,毕竟,如果是王妃,应该是坐在正座右侧。 宇文皓盯着她,冷道:“别废话,说,是谁让你来楚王府的?有什么目的?” 蛮儿垂头道:“回王爷的话,奴婢是自个来的,不是谁叫奴婢来,奴婢只是想找个活儿,有吃饭有睡觉的地方。” “褚府没有你吃饭睡觉的地方吗?”宇文皓声音扬高,带着微愠。 蛮儿道:“奴婢被褚大人赶出来了,无处可去。” “褚首辅赶走你,褚明阳不也能安置你吗?”阿四忍不住出声了。 蛮儿眸色扬了扬,有一闪而过的失望甚至是绝望,“奴婢伺候不好二小姐,二小姐也不要奴婢了。” “谁都不要你,你就来楚王府,你把楚王府当什么了?”阿四哼道。 蛮儿白着脸道:“奴婢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楚王府,否则奴婢就不敢来了。” 宇文皓薄唇一扬,露了嘲讽冰冷之色,“好一句不敢来,你敢带着褚明阳到府衙去迷魂了本王,敢在褚府以一个侍女的身份与本王过招,你有 什么不敢?” 蛮儿辩解道:“当时奴婢的主子是二小姐,自然要听二小姐的吩咐,再褚府的时候,您出手伤了二小姐,奴婢一时护主心切,跟王爷动了手,还请王爷恕罪。” 宇文皓一拍桌子,“那你如今也是护主心切,想来楚王府谋害王妃,是不是?” 蛮儿错愕地抬起头,有些受到惊吓的模样,双手连忙摆了一下,“不,不,王爷,奴婢想都不敢这样想,奴婢已经离开了褚府,二小姐也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没有理由这样做,奴婢只是想找个地方干活儿,完全没有谋害王妃的心,求王爷您明鉴。” 阿四问道:“你是说,你来楚王府是你自己的意思,没人叫你来吗?” 蛮儿摇头,“没人叫奴婢来……” 她顿了一下,想起了那少年,道:“奴婢被赶出褚府之后,流落街头,遇到了一名跛脚少年乞丐,他告知奴婢说西集有人家在找会拳脚功夫的丫头,奴婢便来试试,事前实在不知道是楚王府。” “那跛脚乞丐在哪里?”阿四压根不信她的话,但是且看她怎么圆谎。 “就是在西集不远,他占了一块土墩为家。” “他叫什么名字?”阿四再问。 蛮儿想起少年曾说过他的名字,便道:“叫胡名。” 宇文皓对徐一道:“西集 离这里不远,你去找一下,把这个乞丐带过来。” 蛮儿猛地抬起头,眼底注入了惊慌,连忙道:“王爷,这事和他没有关系,原先奴婢不认识他的,只是萍水相逢,他介绍奴婢到码头去扛包,但是码头那边不收女子,才介绍奴婢到这里来的,王爷您不能为难他。” 徐一领命道:“属下马上去。” 蛮儿猛地跳起来,急匆匆地去拦住徐一,伸手抓了徐一的手腕,“不,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能去找他,你会吓坏他的。” “大胆!”徐一厉喝一声,一掌打在她的肩膀上,蛮儿避过,却继续拦住徐一,“你不能去,别吓坏了他,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元卿凌忽然开口了,“你说那个跛脚乞丐,是不是穿着一身土灰色衣裳,腰间挂着一个黑色田螺壳,脸瘦瘦,颧骨突出,大眼睛,嘴唇厚的?” 蛮儿连忙看着她,“是的,是的,夫人,您见过她?” “我见过他,徐一,你去带他来。”元卿凌吩咐完徐一,再看着蛮儿,“你放心,我不会难为他,只是找他来问清楚。” 蛮儿看着她,眼底有些不安和忐忑,“只是,他和此事无关,他不知道我是个坏人。” 阿四哼道:“你还知道你是坏人?南疆人的名声就是被你这样的人搞坏的。 ” 蛮儿低下头,不敢言语,满眼的羞愧难当。 元卿凌看向宇文皓,他眼底还蕴含着狂怒,她轻声道:“你先回去,我来问,可以吗?” 宇文皓眸子跳跃怒气,“到现在,你还护着一个要害你的人?你是不是疯了?” “我不护着任何人,我只是想弄清楚。”元卿凌也执拗起来了,口气有些冷。 宇文皓生气地道:“你要弄明白什么?她是褚明阳的人,这没错吧?褚明阳是什么人,还需要本王跟你再三说吗?再不论这些,她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奴才,你至于为了她跟本王吵架吗?” “我没想跟你吵架,我说过我只是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元卿凌听他语气不善,也寒脸道。 宇文皓反唇相讥,“你分明就是挑事,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看本王为你疯狂的样子?是不是故意要看大家为了你的安危焦灼担忧?这样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满,足了你的虚荣心?” 元卿凌气得脸色发白,“是你在挑事,你是故意要吵架是吗啊?” 宇文皓冷道:“如果不是这样,本王实在想不明白,分明是个祸害,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身边,你就是喜欢看到大家都担忧你,使劲护着你的样子,你把所有人都当猴子耍,看着我们着急跳脚而你在一旁捂嘴笑!” 第281章 这就是原因 元卿凌别过脸,冷冷地道:“你认为是就是吧。” 喜嬷嬷叹息,“好了,别吵了,多大点事?蛮儿不可信,赶走就是了。” 蛮儿才知道眼前这个为她说话的人就是楚王妃,一时,心头复杂得很,她跪下来,“王爷,王妃,是奴婢错了,奴婢这就走!” 她磕了三个头就站起来转身走。 宇文皓心头正窝着一口气,蛮儿不做声还好,一做声,他满腔怒火就冲蛮儿发了怒道:“就这样想走?在褚府的时候本王就想教训你,来啊,给本王拿下这刁奴,拖出去打五十大板再丢出去。” 侍卫进来了,元卿凌站起来,看着宇文皓,沉声道:“不许打,让她走。” “打!”宇文皓怒道,还真是帮上了?专门跟他作对的。 “不许打!”元卿凌也生气了。 侍卫一下懵了,这打还是不打? 阿四和喜嬷嬷对望了一眼,喜嬷嬷只得劝宇文皓,“王爷,既然要撵走,那就叫她走吧,听王妃一次。” 宇文皓犯倔了,寒脸道:“必须打,你们两个人听谁的?本王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侍卫上慢慢地上前一步,元卿凌已经快步走过来,拔下簪子,抵住了蛮儿的脖子,“走!” 蛮儿吃惊地看着她,“王妃……” “元卿凌,你这个疯女人!”宇文皓大怒,简 直不能相信她竟然去接触蛮儿,气得浑身发抖,却也不敢动,死死地盯着蛮儿,防着他一动,她就有什么举动。 “五十大板,你不想死的就走!”元卿凌冷道。 蛮儿有些慌乱,五十大板,会要了她的命。 “走,罗嗦什么?”元卿凌依旧用簪子抵住她的脖子,一手拉着她的手腕,“走!” 蛮儿只得往外走,但是她显然没有太迁就自己的脖子,走的时候幅度大,簪子刺进了她的皮肉,渗出了血沫子。 她不知道楚王妃为什么要护着她,甚至不惜为了她和王爷闹翻。 宇文皓和阿四步步跟随,两人都小心翼翼,唯恐那蛮儿伤了元卿凌。 但是,一直走到大门口,元卿凌推蛮儿下石阶,蛮儿都没出手,只是跪在了地上,道:“多谢王妃!” “走!”元卿凌厉声道,一手拉住了紧追出来的宇文皓。 宇文皓不敢甩开她,怕甩出一边去摔着,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蛮儿飞快地站起来跑了。 元卿凌等蛮儿跑得没影了,才放开宇文皓的手。 宇文皓眸子仿若冷刀刮过元卿凌的脸,狠声道:“元卿凌,你去死吧,你就算死了,本王也不会为你心痛。” 说完,他冷冷地拂袖进去。 他气得整个人都要疯掉了,她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以为一把簪子就能制 住一个懂武的人?只要她头一偏,一手就能把她的脖子扭断,她当自己是什么? 这样不知死活的人,还管她做什么? 元卿凌站着半响也不动。 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可这气话太让人难受。 她觉得,不管他做了什么事,她都不可能叫他去死。 她眼底,有泪水打转。 阿四上前扶着她,叹息道:“王妃,您这是何苦?” 喜嬷嬷方才也是吓得够呛,但是,见方才王爷说了伤人的话,她也就不再唠叨了,只叫阿四扶着回去就是。 宇文皓在里头发了一通脾气,命底下的人加强防御,必须确保有三班人在府中巡逻,门房那边也加了人手,但凡不认识的人,一律不许放进来。 这边厢吩咐完毕,他便气冲冲地出去了,连饭都不吃。 元卿凌回了啸月阁,静坐了许久都没做声。 阿四实在也忍不住了,问道:“王妃,您为什么就一定要护着那个蛮儿?” 元卿凌抬起头看着阿四,眼底的泪意已经褪去,“五十大板,你觉得她会死吗?” “那是她咎由自取。”阿四道。 “她做了什么非死不可的事情?”元卿凌再问。 阿四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对王爷出手,她还用幻术对付王爷,才叫那褚明阳得逞,这种人,可恶至极。” “非死不可吗? ”元卿凌问道。 阿四怔了怔,“这个……可她入府,居心叵测。” 元卿凌叹气摇头。 喜嬷嬷轻声对阿四道:“你出去吧,别说了。” 阿四哦了一声,却也有点不放心元卿凌,道:“那我就在外头吧,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就是。” “阿四,你是王府的客人,你是来陪伴我的,别站在外头了,去吃饭吧。”元卿凌道。 “那王妃您不吃饭吗?”阿四问道。 元卿凌摇摇头,“我没有胃口。” 阿四看着喜嬷嬷,喜嬷嬷扬手,“去吧!” 阿四只得转身出去,刚到了外头,就见徐一领着一个跛脚少年过来。 阿四奇异地道:“还真有?” 徐一道:“认识,原先见过的,王妃也认识。” “认识的啊?那好说,你进去吧,王妃在里头。”阿四的心稍稍放松,看来,那蛮儿倒不是完全撒谎。 徐一领着跛脚少年进去。 徐一先道:“王妃,问过他了,他说确实是他叫古蛮儿到西集去的,也是他说咱王府招懂得武功的丫头,那古蛮儿才去的。” 跛脚少年明显有些忐忑不安,调整了一下脚想跪下来,元卿凌轻声道:“不必跪了,你过来坐!” 跛脚少年连忙道:“小人不敢。” “喜嬷嬷,叫人摆饭。”然后她看着跛脚少年,“你认得我吗? ” 跛脚少年不敢抬头看她,只是摇头道:“小人不认识。”他怎么敢认识这些贵人? “是的,你每天都见很多人,自然不记得。”元卿凌指着椅子,“坐下来说话。” 徐一拉着他过去,“王妃叫你坐你就坐。” 跛脚少年坐是坐下来了,却如坐针毡,双手不断交搓,身子一动不动,眼神固定不敢乱飞。 “你叫什么名字?”元卿凌问道。 跛脚少年小声地道:“小人叫胡名。” “看,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才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元卿凌微笑着,“胡名,陪我吃顿饭吧。” 乞丐胡名吓得连忙站起来,使劲摆手,脸都吓白了,“可不敢,可不敢的。” “看不起我?不屑与我同桌?”元卿凌问道。 胡名骇然地看着她,这话……这话是王妃说的吗?一时,他脑子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喜嬷嬷命人摆下了饭菜,元卿凌最近胃口不好,所以,厨房给她做得清淡,宇文皓也跟着吃清淡的,这三道菜,其中有一道还是汤。 “吃!”元卿凌看着他,神色清淡,“不吃的话,拉出去打三十大板。” 乞丐胡名跪了下来,就算是打三十大板,他也不敢和王妃同桌吃饭。 元卿凌看着他狼狈地下跪,心里很酸,很痛,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了心头。 第282章 互相生气 她看着喜嬷嬷,淡淡地道:“这就是为什么我非要护着蛮儿的原因,谁的命不是命?为什么一定得有些人的命下贱?正如他,连陪我吃顿饭都得下跪,他不饿吗?你见过他为了争一个馒头而被揍得头破血流却还是开心地躲在一旁吃吗?可如今,他宁可领三十大板,也不吃这顿他很想吃的饭。” 喜嬷嬷回以轻声,“您和他们不一样,您是王妃,您的身份尊贵。” 元卿凌看着她,一时想不到什么可以说,或者说了也无用。 这就是分歧。 和接受的教育和认知有关。 她在一个民主公平的社会里长大,接受高等教育。 满府的下人,对着她卑躬屈膝,她入宫,对着其他贵人卑躬屈膝,行跪拜之礼。 这些,她虽不惯却也能忍受。 但是,她不能忍受在生命面前,也讲究这么根深蒂固的尊卑。 她试图让自己去接受,让自己改变。 因为她不可能让这个时代改变来迎合她的思想。 她唯有改变自己的思想。 蛮儿的事情,从一开始她没有这么抵触,她只是想弄清楚,弄清楚之后,是继续收留也好,赶走她也好,总之,这事按说是不会扰到她太多的。 但是,蛮儿是一条导火索,她和 宇文皓吵起来了。 不知道那五十大板是因为记恨蛮儿做的还是因为他们吵架,他故意气她的,都不应该。 五十大板,可以要了那女子的命。 万一,她真的是毫无机心呢?万一她真的只是想找个活儿干呢? 大家紧张她的安危,她感激。 但是是否这样就得用其他人的生命作为代价?宁可杀错也不枉纵? 如今,找到了胡名,胡名的话证实了蛮儿入府确实是没有害她的心。 可胡名来之前,打了五十大板,蛮儿的命还能保住吗? 而她真正犯的罪是什么大概无人会探究。 一如死在纪王府里的那些侧妃美人们。 元卿凌知道嬷嬷一时是不会理解,遂站起来轻声道:“带他到厨房吃一顿吧,吃好之后,想个法子安置好他。” 她进了寝室,坐在妆台前。 一颗心,还是乱得像一团麻。 除了心乱,还有心慌。 她知道,两人的价值观出现了分歧。 这一次她真的不是盲目坚持地去相信蛮儿。 事实上,不存在这个问题。 蛮儿从来都不是重点。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这一刻,觉得这张脸陌生得让人心寒。 她是元卿凌,不是这个时代的元卿凌。 她认清楚了现实,可不意味着她 已经全然认同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她来这里这么久,自问也不是以前那个心慈手软的自己。 可她依旧没有办法漠视一条生命。 今晚,如果不是她的坚持,蛮儿是会死的。 阿四说不值得为了蛮儿跟宇文皓吵架,可这是一条命,不值得吗? 喜嬷嬷悄然进来,从床边的衣帽架上为她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王妃,别想这么多,伤神伤身。” “胡名呢?”元卿凌收敛神色,问道。 “叫绿芽带下去给他用饭了,至于王妃说要安置他,也容易,在府中给他寻了一个轻松的差事,他能做得来,他千恩万谢。”喜嬷嬷道。 “喜嬷嬷!”元卿凌看着她,“你曾经问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府而不是杀了你,我当时回答你,是因为太上皇不想你死。” “王妃是这样回答的。”喜嬷嬷道。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再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最大的原因,是我没有办法让一条命在我的一言之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审判者,我无权这样做。” 喜嬷嬷微微动容,联想起蛮儿,她轻叹,“王妃,弱肉强食,这也是没法子。” “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吗?我放过了你,放过了 蛮儿,我就会死吗?这是生与死的选择吗?”元卿凌问。 “至少有危险。”喜嬷嬷道,“所以,这就是阿四说的不值得。” 元卿凌无奈叹气。 喜嬷嬷继续劝道:“王妃心善,老奴知道,可王妃可曾想过王爷的心情?您已经几度面对危险,王爷每日都在担心,怕您出事,那种心情,王妃其实能想象得到的,当日您和孙王一起出事,把他吓坏了,他不会允许您出丁点的状况,所以宁可冤枉了一个蛮儿,也不愿意您哪怕是万一的可能出事。” 元卿凌道:“我知道,所以纵然他说那些伤人诛心的话,我都没有生他的气,只是自己难受了一下,我烦心的不是这个,嬷嬷,我不想说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那您不吃点吗?”喜嬷嬷担忧地问道。 “吃不下!”元卿凌说。 喜嬷嬷只得道:“那好吧,您饿了叫老奴,老奴给您做点新鲜的。” 喜嬷嬷退了出去。 元卿凌心头憋闷得很,她不是不想说话,是她说的话,没人会认同。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宇文皓去了找冷静言和顾司喝酒。 一口气灌了一斤,他依旧余怒未消,“本王为什么要卑微成这个样子? 每日谨小慎微地活着,就唯恐她出点什么事,府中严防死守,她出门一次我提心吊胆一次,每一天从衙门里回来,如果她不在府中,本王的心就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再这样下去,本王迟早得心疾,可本王这般为她,她领情了吗?” 顾司摆摆手,“算了算了,别跟女人置气。” “算了?你们是没看见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像魔怔了一般,她竟然用簪子抵住那南疆女人的脖子送人家出去,唯恐本王杀了她似的,本王是那么嗜血的人吗?就一定要杀了她不成?” 冷静言安抚道:“那南疆女子倒不是什么大威胁,如果真的是威胁,褚首辅能放她出来吗?早在褚府就处置了,你这一次是不够冷静。” 宇文皓气愤地道:“本王是褚首辅肚子里的虫子吗?知道他怎么想吗?褚首辅也不是一定那么精明的,总有失算的时候,否则也不会任由他的孙女在外头胡作非为,不止他的孙女,他褚家满门就没几个好东西的,如果那南疆女人和褚明阳串通,故意到楚王府去谋算元卿凌,那怎么办?她想过后果没有?” “王妃不是那么愚蠢的人,她想必是深思熟虑的,你是不是太不信任她了?”顾司道。 第283章 我错了 宇文皓一拍桌子,几个杯子往上一跳,哐当地又落下,砸了个粉碎,“不信任她?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哪点值得本王信任?这也算了,算了,本王都不跟她计较这个……” 他拿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地又喝了一斤多,才停下来一擦嘴角,“这个本王不跟她计较,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竟然说本王享受被那褚明翠轻薄……” “是褚明阳吧?你喝醉了。”冷静言纠正。 宇文皓眯起眼睛看他,“褚明翠是谁?哦,认识,认识……” 他再一拍桌子,“就是褚明阳,竟然说本王轻薄褚明阳,本王是乐意的……” “是褚明阳轻薄你!”冷静言不由得再纠正,他是个做学术研究的人,不能容忍语言上的瑕疵。 宇文皓再盯着他看,“你怎么那么多话啊?你非得插嘴是吗?好,你说,你说,你说说元卿凌到底做错了什么。” 冷静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不,还是你说,她还做了什么?” “就是她说褚明阳轻薄褚明翠,本王是……”他侧着脑袋想了一下,顿时骇然道:“瞧,本王都气疯了,她能把本王气疯,这丑女人,本王回去一定给她一顿揍。” 他双手扶着桌子边沿,努力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总算是 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清楚了。 冷静言摇着头道:“小题大做,按我说,不管楚王妃开始说了什么,应该只是玩笑话,倒是你当真了,你过分了,还提起了公主府的事情,你怎么不翻翻远古时候的旧账呢?吵架最忌讳的就是翻旧账,至于蛮儿这一段,确实王妃是欠缺考虑,也太过心慈手软,但是,你也得想想,你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杀戮,见过堆积如山的尸体,而她只是内院妇人,监刑苏嫔自尽一事,大概已经吓着了她,你说要打蛮儿五十大板,那便是等同要处死蛮儿,她一时激动也情有可原,话说回来,当初她处死苏嫔回来,你可曾安抚过她?” 宇文皓道:“她只是监刑,又不是她自尽,为什么要安抚?” 冷静言笑着道:“得了,像你这种人,讨到媳妇就算是万幸了,回去吧,你这样跑出来怕会吓着了她。” “就是要吓唬吓唬她,不然她还不上天了?”宇文皓哼道。 顾司捏着下巴道:“是啊,得吓唬吓唬她,最好吓得她不吃饭,不睡觉,因为担心总是出去看,外头天黑,滚下石阶……” 左勾拳扫过来,顾司一挡,接住了他的拳头,叹气道:“回去吧,你一个人跑出来喝酒,王妃自己肯定胡思乱想 的,别真想出个好歹来你追悔莫及。” 宇文皓风一般走了出去。 人到了院子外,就扑街了。 顾司出去扶起他,“瞧瞧你这酒量,不过两三斤,就喝成醉猫了。” 宇文皓躁狂地道:“罗嗦什么?还不送本王回去?” 顾司扶着他往外走,“还真不爱搭理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耍小性子跑出来,有什么说不通的呢?不就是一个蛮儿吗?满府的人还看不住她了?你真这么怕蛮儿伤了王妃吗?你也知道太上皇的鬼影卫保护着王妃,蛮儿不会得手,你就是看不得王妃护着那丫鬟,还嫌弃人家取笑你跟褚明阳,小气!” 宇文皓烦躁他得啵得啵地说话,扭着他的脖子,“行了,本王打马回去。” “拉倒吧,都站不稳了。”顾司扯着他上了马车,一路回去,掀开帘子让风吹醒他。 回到王府,顾司把他交给汤阳便走了。 宇文皓已经酒醒了很多,坚决不要汤阳扶他,一路倔强地不想问元卿凌,到了啸月阁外,才站定脚步轻声问道:“她吃饭了吗?” “喜嬷嬷说王妃一口没吃。” 宇文皓撇嘴冷道:“不吃就不吃,谁在乎?” “是啊,一顿不吃也不打紧,不过听喜嬷嬷说,王妃沐浴的时候磕了一下,摔倒了,之 后一直说肚子隐隐痛,也不给叫大夫。” 宇文皓皱起眉头,“死活都不管她。” “好,别管,那王爷今晚要宿哪里?王爷想必也不愿意跟王妃一个屋的。”汤阳问道。 “谁爱跟她一个屋?本王……”他一下子就火大了,“为什么不叫大夫?摔哪里了?看本王不骂死她。” 说完,蹭蹭蹭地往里头走,一脚踢开门,砰地一声,震得窗棱都响了起来。 喜嬷嬷在里头,吓了一跳,见他满脸怒容地进来,连忙就想拦住,他却不收脚步,蹬蹬地跑进去。 他直接就走到元卿凌的面前,尚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睛瞪着她半响,然后万分委屈地坐在了元卿凌的身边控诉道:“老元,顾司朝我胸口踢了一脚,一路回来的时候,胸口痛得很,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伤到心了或者是断了骨头了。” 怕他发火激动急追进来的汤阳听得此言,慢慢地放下了帘子,王爷在王妃面前是没有任何原则可言的。 元卿凌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他一下,然后拿出药箱取出听诊器,“躺下!” 宇文皓乖巧地躺下,眸子静静地看着她,还是一脸的委屈。 元卿凌听了他的心脏,摘下听诊器,“你没事。” “真没事?”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胸口,露 出了痛楚的表情,“但是真的很痛啊,这轻轻一摸就痛得不得了。” 元卿凌看着他,他脸红耳赤,浑身酒气,“喝了很多吗?” 他解释道:“顾司心里难受,愣是拉着本王陪他喝,本王不喝他还不高兴,冲本王出手,你知道他的性子暴躁,动不动就发脾气打人,太过分了。” “那真是太过分了,叫他来,我训他几句。”元卿凌淡淡地道。 宇文皓吃痛地撑起身子,一张脸皱起来,显得是痛楚万分,“算了,阿静教训过他了。” 他看着元卿凌,眸子圆圆,“听说你今晚沐浴的时候摔着了?摔哪里了?痛吗?” “脚滑,摔了一下,没事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扶着她的肩膀,“肚子呢?肚子痛吗?摔哪里给我看看?” “不用,不痛了。”元卿凌起身要走。 宇文皓一把拉住她,执手相望眸色盈盈,“别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元卿凌挣脱他的手,轻声道:“你没错,或许是我错了。”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宇文皓蹬地跳下来追出去拉住她的手,“你别走,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我走就是,你别走,回去坐着。” 元卿凌皱起眉头,“我去叫嬷嬷给你熬一碗醒酒汤,这大晚上的,走去哪里?” 第284章 那句话说出来 宇文皓噢了一声,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一把抱住了她,抱得老紧老紧的,勒得她气都喘不过来,“你不生气了?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浑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身上的酒气,兜头兜脑地袭过来,让元卿凌也有些微醺。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便软在了他的怀中,他身上的气息,让她乱了一个晚上的心静了下来。 她的脸埋在他顺滑的衣料里,鼻子微酸,忍不住便落了泪。 感觉她在抽泣,宇文皓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气消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混蛋。 他放开她捧着她的脸,手指轻轻地擦拭她的泪水,怄悔不已地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来伤你的心。” 元卿凌眼圈微红,脸贴住他的粗粝的手掌,“我也有错,但是,不管我们争吵什么,那些话真的不能再说,太诛心。” “我发誓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宇文皓抱着她,在冷静言府中的那些怒气,发泄一通之后早烟消云散。 只是碍于面子,在顾司和冷静言面前摆高姿态,其实从冲出大门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后悔和担忧。 “听汤阳说你没吃饭。”宇文 皓放开她,浓眉一蹙,问道。 “不饿,吃不下。” “我也没吃,你陪我吃点儿。”宇文皓不容反对地说,随即出去叫人准备。 喜嬷嬷早就给元卿凌备下了,只等着她说饿便立刻命人端上来。 徐一在外头探脑,阿四怼他出去,“你干什么啊?” “王爷问了那小子的事情没有?”徐一问道。 “没问,不用问,别找事,这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阿四推搡他出去。 徐一扶着腰,“你别推,你之前伤了我,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说起腰伤,阿四有些愧疚,“那我回头给你擦药酒。” “现在!”徐一觉得被她推了一下又痛起来了。 阿四没好气地道:“走吧走吧,免得我总是欠你点什么。” 元卿凌吃了半碗面片汤,着实也吃不下更多了,推了碗道:“你还要喝解酒汤吗?叫人给你做。” “不用,我醒了。”宇文皓见她不吃,他也不吃了,站起来扶着她,“睡吧。” “出去走走?”元卿凌问道。 “不要去了,你今晚摔着了,不能再活动太多,摔到哪里了?真的不痛了吗?”宇文皓关切地问道。 元卿凌摇摇头,挺着腰,今晚沐浴的 时候心不在焉,走出来的时候滑了一下,头磕在屏风边上,头倒是不怎么痛的,就是起来的时候觉得肚子有些隐隐痛,不过过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元卿凌坚持在外头走几步,刚吃完东西,她不愿意躺下。 宇文皓只得陪着她。 握住她的手,她手心冰凉,整个人是很沉默的。 宇文皓觉得她还在生气。 “元,别生气,我很后悔说了那样的话。”宇文皓愁眉深锁,脸上尽是怄恼之色。 元卿凌在廊前排椅上坐下来,廊前羊角风灯相距二十步一盏,光线昏黄,照得他面容柔和,俊美,连眉骨到耳旁的那一道疤痕都明显温和了许多。 她看着他,眸子静静,“我不生气了,真的。” 他凝望她的脸,她整个人是没有生气的,安静沉肃,眉目清冷,脸的轮廓被柔光包围,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 她唇角勾了一丝的弧度,她努力地想露出笑容,但是这个笑容也很落寞。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心头蓦然一痛。 “我真不生气了,”她抚摸着他的脸,指腹漫过他的伤疤,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柔声道:“我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是一些比较可笑的原则问题 ,但是,这不妨碍我爱你。” 他的心,被什么剧烈地撞了一下。 他迅速地抬起头看她,眼底有什么东西潮涨般盈满,唇轻抖了下,“你……你说什么?” 元卿凌微笑看他,轻轻叹气,声音柔得要滴出水来,“是啊,我似乎从没说过我爱你。” 他看着她,顷刻她被卷入他的怀抱中,把她全部裹入他的气息中去,唇印在她的头发上,再寻找她的唇。 他整个人像一团被快速点燃的火焰,要把两人都焚烧起来。 良久,他叹息一声,紧紧抱着她,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抚摸着,许下誓言般笃定无悔地道:“我爱你,这一辈子,也只愿意牵你的手,再不会有其他人,如有一天,我宇文皓辜负了你元卿凌,叫我永堕炼狱,永不见天日。” 元卿凌的脸在他怀中转了一下,慢慢地挣开,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含笑带泪地道:“如果是这样,我也一定在地狱陪着你,从你辜负我的那一天,我就在地狱了。” “不会,不会有这一天。”他眸光凝视着眼前这张泛红俏脸,心底悠然生出了感叹,谁能想到这张曾是他最厌恶的脸,却成了他魂牵梦萦,生死都放不下 的脸? 元卿凌心底也是有同样的感叹,当初穿越过来的时候,此人就是洪水猛兽,是恶魔,可谁想到有朝一日,她甘愿为他生儿育女,劳持家事?只愿日日守着他,她的研究,她的原则,她的一切一切,曾经那样的坚守到了最后都有妥协的余地了。 在回廊一头,靠着圆柱站立的喜嬷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今晚的灯光正好,今晚的星月正好,今晚的气氛正好。 今晚的她,很孤独。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那样的爱恋。 可她裹足不前,自卑,没有交付全然的信任。 她怕被辜负,怕被背叛,怕失去,所以宁可从一开始就没有拥有。 于是,从一开始就是她辜负了他。 真不值得啊,她不值得。 如果当年,她有这般不顾一切的勇气,有这种坚定的信心,或许她这辈子就不会过得这般冷寂。 在今晚之前,她虽然曾后悔,却还是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因为一旦的美好如果被现实冲垮,那就太面目全非了。 但是,在这沉寂暮年,回首往事,才觉得自己从没给他或者是她一个机会。 她一直害怕失去,其实在拒绝他的那年,她就已经失去了。 第285章 烧到嬷嬷的身上来 宇文皓和元卿凌和好了。 但是,两人的态度都有些微妙,刻意不去提之前的事情,甚至,宇文皓也没有去问那跛脚乞丐胡名,听得徐一说元卿凌收留了胡名在府中,他也只是微微点头。 早上他回衙门的时候,在元卿凌的脸上亲了一下,“我今晚早些回来陪你吃饭。” 元卿凌执着他的衣袖,站起来为他整理领子,“好。” 目送他离去,元卿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昨晚一晚上都抱着她睡,不曾松开过,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唯恐得罪了她或者是让她难受。 她其实不喜欢这样,她觉得以前互相顶嘴互损的模式更适合两人。 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她能感觉到他的爱恋与感动,他也似乎更在乎她,半夜里她动了动身子,他马上惊醒看着她。 或许,什么原则什么价值观,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以后尽量避免类似的事情就好。 她也尽量忘记苏嫔的死带给她的恐惧。 出府之后,她努力去遗忘,对谁都不会提起,因为那是一个噩梦。 甚至这件案子最后如何处置,她都不去管。 连药箱里有一副眼镜,看着是给老八的,她也暂时不送 入宫去。 “王妃,纪王妃到了。”喜嬷嬷进来道。 元卿凌点头,“我出去。” 纪王妃今天穿了一袭湖蓝色的绸缎衣裳,披着一件狐裘披风,人显得精神一些了,脸色没有那么苍白。 她眉目里似乎蕴含着一种幸灾乐祸,但是她的眼睛一直是盯着喜嬷嬷看的。 元卿凌为她挂针之后,问道:“有话你就说吧,憋着可不好。” 和纪王妃相处了那么多天,发现她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猜。 纪王妃仿佛真的是憋了许久,听得元卿凌这样说,她道:“今日一早,我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有趣无趣的事情,我不爱听。”元卿凌淡淡地道。 “和喜嬷嬷有关,或许你该听听。”纪王妃道。 元卿凌飞快地抬头看了喜嬷嬷一眼,见她眸子转了过来,微怔之后,是一种苍白。 “喜嬷嬷你出去吧。”元卿凌道。 喜嬷嬷却看着纪王妃,“不知道王妃听到了什么?” 纪王妃看着她,道:“其实本妃知道是无稽之谈,但是外间都传遍了,说喜嬷嬷当年以太上皇殿中首席宫女的身份,在太上皇跟前跪了三天三夜,要太上皇下旨让褚首辅娶她为正妻,褚首辅自 是不愿意,喜嬷嬷便上吊自尽相逼,弄得最后被太上皇打了一顿,却也不安分,趁着褚首辅入宫的时候,企图用姿色诱之,被褚首辅严词斥责羞辱一番,自此褚首辅甚至不敢入宫,就是故意避开她的,这些,是本妃总结出来的,外头传得可难听了,那以姿色诱之却被褚首辅斥责的过程都说得绘声绘色的,不,堪入耳。” 喜嬷嬷的脸色,一下子白得难看,她冷冷地道:“这不是事实。” “事实如何,压根无人知道,传的人也不在乎事实是什么。”纪王妃捂嘴偷笑了一声,继续道:“还有更难听的呢,说楚王府净出这种人,就连楚王妃都是这样来的。” 喜嬷嬷嘴唇微颤,却强自冷静,“随便别人怎么说吧,说的人不在乎,那自然是没人应该在乎的。” 元卿凌担忧地看着她,“嬷嬷,外头的人嘴巴都是烂透了的,你别放在心上。” 喜嬷嬷微笑道:“王妃放心,您说过一句话叫我一直记得,流言,只有自己在乎了,才能伤到自己,我不在乎。” 说完,她福身退了出去。 元卿凌不放心她,叫阿四去看着。 纪王妃一边挂针一边微笑,仿佛看一 场顶好看的戏。 元卿凌淡淡地道:“你似乎很高兴。” 纪王妃摇摇头,“这有什么高兴的?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当年的事情我虽然不清楚,但是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时隔多年,竟然有人传这样的话,岂不是有趣?” 元卿凌看着她,“纪王妃八面玲珑,耳目众多,一定知道是谁传这话出来的。” 纪王妃努嘴,“这可不知道了。” 元卿凌冷冷一笑,“是吗?那看来纪王妃没记清楚我第一天给你治病时候说的话。” 纪王妃抬起头看她,“什么意思?” 元卿凌压住她输液的针口,眸子冷凝,“纪王妃,如果你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为什么要救你?” 纪王妃道:“我说过,我可以助老五……” “这点不需要你帮忙,”元卿凌打断她的话,“我要确定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我需要证据,如果你找不到这个证据,你明天也不用来了。” 纪王妃微愠,“你威胁我?” “是!”元卿凌眸光不避不闪。 “你……”纪王妃冷冷地盯着她,两人眸光僵持一下,最后,纪王妃服软,“你不必我去调查,也应该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我知道是一回 事,你给我证据是另外一回事,我需要证据,纪王妃办事效率很高,明天过来的时候,想必能拿到证据了。”元卿凌说完,便站了起来走出去。 她得去看看喜嬷嬷。 这个时代,无论什么女人,都在乎自己的名声清誉。 这些话,传得太难听了。 褚家那位大夫人,真的过分。 来到喜嬷嬷的屋中,喜嬷嬷正在扫地收拾,阿四在旁边看着,想帮忙,却被喜嬷嬷阻止。 见元卿凌来到,阿四努努嘴,打了个眼色,示意喜嬷嬷很不寻常。 元卿凌过去拿了喜嬷嬷手中的扫帚,“您先别打扫,坐下来我们说说话。” 喜嬷嬷笑着道:“王妃是担心老奴吗?不必担心,老奴真的不在乎那些话,倒是连累了王妃也被人说,叫老奴心里很难受。” 元卿凌看着她,喜嬷嬷一般很少时候会自称老奴。 除非是在特定的环境或者有特别的事情。 她拉着她坐了下来,“嬷嬷,你放心,这事我会为你讨个公道。” 喜嬷嬷摆摆手,“不,不必费事,这事哪里有什么公道?就算王妃出去帮老奴澄清,也无用,正如纪王妃所言,无人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说得高兴就行。” 第286章 说给褚首辅听 元卿凌道:“我已经让纪王妃去搜查证据,如果证实是褚家那边命人传出来的,这事我们就不能善罢甘休。” 喜嬷嬷看着元卿凌,眸子灰暗地道:“王妃,如何不善罢甘休?去褚家那边闹一顿吗?闹成如何都好,不也为外头增加谈资?又何必呢?算了,过一阵子,外头的人说腻烦了,就自然消停。” 元卿凌道:“嬷嬷,我知道您心里难受的,这事解释确实是无用,但是造谣的人也不能轻易放过,否则,以后将会更加放肆。” 嬷嬷还是摆手,“不了,不了,算了,谁说的也好,都一样,不要再闹,闹开了之后,不知道会说些多难听的话。” 她拿过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地板,“王妃放心,老奴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血雨腥风?这点流言蜚语,还伤不了老奴。” 元卿凌看着她灰白的脸色,整个人都没了生气,像行尸走肉一般,不禁心疼。 自打嬷嬷出宫住在王府,对她是殷勤照顾,十分周到。 且在给太上皇治病的时候,虽说后来她犯错了,可之前却是唯一一个给她温暖脸色,为她疗伤止痛的人。 这口气,她真的咽不下。 但是,她还是得以嬷嬷的态度为重,她知道嬷嬷不是 真的想算了,只是怕外头继续传,会传一些更难听的话,她承受不住。 她轻叹,叫阿四帮忙看着嬷嬷,尽可能地别让嬷嬷到外头去。 翌日纪王妃来,她告诉元卿凌,“流言最开始是在一所茶楼里传来的,我命人去这所茶楼调查,发现第一个说的人就是褚大夫人身边的周嬷嬷。” “确定?”元卿凌问道。 “当然确定,茶楼里的人都认识周嬷嬷,这茶楼就是褚大夫人的表妹夫开的。”纪王妃冷冷地看着她,“你怀疑我的办事能力吗?这点小事,还真难不倒我。” “知道你耳目众多,所以才叫你调查的,昨天我言词有些偏颇,你别放在心上。”元卿凌淡淡地道。 “得了,别一口糖一口屎的,只要楚王妃觉得我这条命还有用就行。”纪王妃冷道。 元卿凌微笑,“真的很有用。” 纪王妃道:“但是,有话说在前头,你别叫我去对付褚家,褚家和纪王妃要成姻亲,在这之前,我不想招惹褚家。” “哦?婚事定下来了吗?”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眸色含着讽刺,“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你说得对,褚首辅确实不会听褚明阳的话,她绝食也好,自残也好,哪怕就死在当场,褚首辅就是 不让她嫁给老五,两家继续筹备婚礼,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三。” “这么急啊?”现在都二十三了,那岂不是还有十天?且刚好是孙王寿辰之后的两天。 “早点办妥,也省得各方心思繁多。”纪王妃看着她,“你不高兴吗?遂了你的愿了。” 元卿凌不虚伪,点头道:“高兴,松了一口气。”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是清高吗?把苦难转嫁给其他人,就显得你清高了?”纪王妃看到她咧齿笑,气不打一处来。 元卿凌顽皮一笑,“能者多劳嘛,我对付不了褚明阳,但是大嫂可以啊,大嫂把褚明阳放在眼里吗?在大嫂面前,褚明阳只是跳梁小丑,大嫂一只手拇指就能掐死她了。” 纪王妃听她这样说,这一口气又咽下去了,淡淡地道:“罢了,我的命在你的手中捏着,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哪里敢反抗?” 元卿凌难得温柔地道:“大嫂这样想,我很高兴,可见大嫂是个识时务的人,合作愉快!” 纪王妃臭着脸不说话,但是明显厌恶在眼底褪减了一些。 她憎恨元卿凌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是,她就算不是真心的示弱,原来也是十分受用的。 纪王妃走了之后,元卿凌让徐一出去 走一圈,在茶楼酒馆里坐坐,徐一回来之后气呼呼地道:“属下跟人干了几仗。” 元卿凌问道:“怎么回事?叫你出去打听你还打架去了?” 徐一怒道:“那些人嘴巴吃大粪了,臭不可当,您是没在场听到,若听到,估计您也的发疯打人。” 元卿凌皱起眉头,“真说得那么难听吗?” “可不是?”徐一喷了一口气,“他们说嬷嬷当年是使尽了心机,其目的就是要爬上褚首辅的床,说她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甚至和当年宫中的许多禁军都有……有那啥关系,淫乱宫闱,更有禁军因为她而被处死,她则仗着太上皇对她的信任撇得一干二净,那被处死的禁军名字都被说了出来,叫什么方宇。” “方宇?”元卿凌生气地道:“还名字都有了,真是编造无底线。” 徐一正欲再说,一抬头,却见阿四在门口使劲摆手。 徐一一怔,连忙走出去,却见喜嬷嬷转身离去,她扶着回廊的栏杆,走得很慢。 徐一回头看着元卿凌,有些无措地道:“喜嬷嬷听到了。” 元卿凌暗叫不好,急忙追了过去,拦住了喜嬷嬷。 喜嬷嬷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王妃放心,流言蜚语,伤不了老奴。 ” 元卿凌看着她慢慢地走,那背影落寞伤心,真叫人心酸。 这事,元卿凌晚上跟宇文皓说了起来。 宇文皓皱起眉头,“褚家的人说的?不要命了啊?” “怎么说?”元卿凌一怔,问道。 “褚首辅听了这些话,不气疯才怪,”他随即耸肩,“不过,褚首辅不会听到这些话的。” “为什么不会听到?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说。”元卿凌道。 “所以你以为褚首辅每天都有时间走在大街小巷?这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底下的人肯定会过滤了不给他知道,否则褚家的人哪里敢往外放这风声?这完全就是冲着喜嬷嬷来的,这流言半点都伤不了褚首辅,而褚首辅也不会知道。”宇文皓道。 元卿凌生气地道:“还真是,如果现在他不知道,以后更不会知道,流言传了一阵子就平息了,之后提起,也无从追查,我倒是叫纪王妃查了个明白,打算到褚家那边去讨个公道,可嬷嬷说不想闹,今天嬷嬷听到徐一跟我说的话,我都能看到她的心在滴血,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事我安慰也无用。” 宇文皓想了想,道:“你倒不是去褚家那边闹的,只需要把这事说给褚首辅听,褚首辅自然会处理。” 第287章 纪王回来了 元卿凌道:“谁去说给褚首辅听?你吗?” 宇文皓含笑看她,“你!” “我?”元卿凌一怔,“我压根见不着他,总不能为了此事去褚家吧?” “不必去褚家,你明日入宫给皇祖父请安,明日逍遥公和褚首辅都会去给皇祖父问安的。”宇文皓道。 “你怎么知道?”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笑道:“明天是太上皇的寿辰。” 元卿凌惊愕,“寿辰?我怎么不知道?那寿辰不摆寿宴吗?” 太上皇的寿辰啊,那得多大的事啊,怎么无声无息的? “不是真的寿辰,是当年他们仨一起上战场,那一场战争,太上皇死里逃生,自此便把这一天定为他的第二重生,每年他们仨都会聚在一块的。”宇文皓道。 元卿凌奇异地道:“还有这妙事?那真是有趣,其实我原先没想过太上皇和褚首辅会这么友好,我以为皇家一直都忌惮褚首辅,其实褚首辅这个人,他是有野心的吧?他会不会也想当皇帝?” 宇文皓想了想,“怎么说呢?与其说太上皇忌惮褚首辅,不如说信赖倚重多一些,褚首辅算是我北唐的定邦之臣,他早些年对皇祖父十分忠心,到了父皇登基,他便有些傲慢自负,不过近些年也慢慢收敛,父皇对他 也是十分倚重的。” “那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元卿凌脑子还是比较简单的。 宇文皓笑了,“不是好人,但是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让人讨厌的老头,有时候霸权专制,有时候嚣张跋扈,可有时候吧,也讲点道理,最重要的是,他心里真的装着这北唐江山。” 元卿凌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单纯地划分好人或者是坏人的。 她托腮,“不知道喜嬷嬷和他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记得有一次入宫,和喜嬷嬷看到了他,他喝了点酒,故意撞了喜嬷嬷一下,这个举动真的很中二。” “中二?” “幼稚!”元卿凌笑道,“他应该是喝了点酒,失了点理智,想接近喜嬷嬷,又不好意思,便故意撞人家一下。” 其实就是那一次,她对褚首辅大大改观。 “当年他们俩的事情,最清楚的肯定是他们俩,你不问问喜嬷嬷?”宇文皓只是知道一些大概,细节肯定是不如人家当事人清楚的。 “喜嬷嬷不说的。”元卿凌道。 宇文皓瞧着她的俏脸,忍不住亲了一下,“他们当年就算再情深,肯定比不上我们俩。” 元卿凌看着他俊美的面容,伸手揉了一下,“我们不吵架算好了。” “不吵,”宇文皓收敛神色 ,正经地道:“以后也不吵了。” 元卿凌微笑,不吵?小吵小闹倒没什么的,只希望别像上次那样就好。 晚点的时候,顾司过来找宇文皓。 看到顾司,元卿凌便冷冷地道:“顾大人,不知道王爷得罪了你什么,你要出手打人?” 顾司懵了,怔怔地看着元卿凌,“什么?我什么时候……” 宇文皓一把拉开他,推搡着往外走,嘴里怒道:“岂有此理,顾司,本王不去找你,你还敢来找本王?你给本王出来,本王要狠狠地教训你一顿……” 说话间,便已经推了顾司到院子外。 顾司全程懵逼脸,只仓促看到元卿凌神定气闲地笑着。 到了外头,顾司问道:“王妃为什么说我打你?” “她喜欢开玩笑,没事,”宇文皓回头瞧了瞧,不太放心,拉着顾司又走远了几步,“有什么事吗?” 顾司才想起正事来,道:“纪王回来了。” “这么快?”宇文皓一怔,不是说一个月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今日我当值,见他入宫到御书房去,皇上训斥了他一顿之后打发回府了。”顾司道。 “这么快?”宇文皓觉得诧异,“他是不敢私自回府的,肯定是父皇召他回来。” “许是因为娶褚家二小姐为侧妃 的事情吧,听说定下来下月初三。” “那也有日子,不必这么快回来。”宇文皓愣是觉得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又得见着那些厌恶的面孔了,心里堵得很。 顾司摇摇头,“不知道,我是来提醒你一句的,估计他回来之后肯定会听闻褚家二小姐纠缠你的事情,到时候,只怕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一对贱人!”宇文皓恨声道。 顾司道:“总之你自个看着点儿吧,如今楚王妃为纪王妃治病,也不知道纪王是怎么想的,今日他出宫的时候,刚好阿志放值出去,在外头听到他的侍从跟他禀报褚家二小姐的事情,听得他勃然大怒地吼了一句宇文皓,其中什么意思,你自个琢磨。” 宇文皓点头,“嗯,这事本王知道了。” 顾司道:“那我走了。” 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了,王妃为什么说我打你?” 宇文皓生气地道:“你怎么那么烦?都说她开玩笑。” 顾司懵懵地哦了一声,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也不问了,天色已晚,他得回去思念美人去。 宇文皓去找汤阳吩咐他道:“派人盯着纪王点儿,别让他闹出什么事来。” 汤阳道:“这眼看就是他要娶褚家二小姐的时候,估计不会在这当下闹 什么乱子。” 宇文皓不认同:“防着点儿总没错,不能掉以轻心,还有,明天王妃要出门,你叫徐一和阿四盯紧一点。” “王爷别这么紧张,有鬼影卫呢。”汤阳觉得他再这么焦虑下去,王妃还没生,他就满头白发了。 宇文皓压压手,“汤阳你不明白,自打王妃怀孕,本王的心就没一天安定过,总觉得到处都是魑魅魍魉要害她,总之,预防的措施要做足了。” 汤阳笑道:“好,卑职会吩咐徐一和阿四的,如果王爷觉得还不放心,不如王妃入宫的时候,叫上齐王妃的袁侧妃,她武功高强性子霸烈,人也十分机警冷静,比阿四更沉稳。” “好办法,好办法!”宇文皓深以为然,圆脸丫头好,她这人虽然烈,可其实心思比谁都细密。 他开始打圆脸丫头的主意,如果能叫她过来王府住,那就完美了。 现在纪王妃每天都来,其实他也很不放心。 想到这里,他干脆去找阿四,让阿四去跟元脸丫头说。 阿四在外头遛多宝,看到宇文皓一步步逼过来,且面容贼兮兮的,甚是奸佞。 她一步步退,警觉地道:“爷您想怎么样?” 宇文皓自觉邪魅狂狷地一笑,“四啊,爷有事跟你说,你过来,过来啊。” 第288章 太上皇有正事 阿四很坚决,“爷您就站在那地儿说,您说您的,我就在这里听着。” 宇文皓散发魅力失败,遂神色一收,露出了温柔慈祥的神情,“四啊,你来王府陪伴王妃也有些日子了,想家了吗?想你姐姐了吗?” 阿四怔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一抹眼泪跺脚道:“王爷,阿四做错了什么?您要赶阿四走啊?” 说完,狂奔而去。 宇文皓一脸茫然,只感觉一道风在身边飞过,就不见了阿四。 回到屋中,听到阿四正在跟元卿凌哭诉,“阿四不能陪伴王妃了,王爷要赶阿四走。” 宇文皓黑了脸,“你胡说什么?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 “那王爷……”阿四抹了一把眼泪,“您为什么说我想念家人?”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本王是想叫你请袁侧妃过来住几天,你们姐妹也好聚一下。” 阿四一怔,随即眉开眼笑,“那太好了,姐姐一定会很高兴。” 说完,眼泪一收,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宇文皓冲她喊了一声,“叫你姐姐明日陪王妃一块进宫。” “知道了!”阿四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欢天喜地的。 元卿凌笑了,也不问为什么叫袁侧妃来,知道他的用心。 倒是问了,“顾司 来做什么?” “说老大回来了。”宇文皓靠着她坐下来,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慢慢地移动。 元卿凌哦了一声,“迟早是要回来的,早回来,晚回来都一样。” 宇文皓看着她,“他如果有心依仗褚家,只怕对你救纪王妃的事情不会太高兴。” “谁要他高兴?”元卿凌淡淡地道。 “所以我希望圆脸丫头过来陪你些日子,横竖老七也不待见她,她最好住到你生……啊!” 他忽然惊叫了一声,满脸震骇地看着元卿凌,骇然到俊脸几乎是扭曲的。 “怎么了?”元卿凌被他吓了一跳,捂住胸口问道。 他的眸光不敢置信地下移,看着他手放置的地方,“他……他动了。” 元卿凌摇头笑道:“怎么会?我都没感觉啊,而且,应该要四个月才会胎动,我现在也不过三个月吧?” “哪里止?都三个半月了。”宇文皓看着她,他可是掰着手指算过来的,实在是熬得太辛苦啊。 他的手继续放在小腹上,一直等待着方才那样的胎动,可这手放置了好几个位置,愣是没了动静。 弄得他都以为方才是幻觉了。 元卿凌道:“我倒是觉得没有动过,我自己都没感觉。” 她的手也在腹部抚摸着, 其实她都不知道孩子有多大了,御医也没说过准数,倒是腹部微微隆起,喜嬷嬷说比人家三个多月的要大。 她因为经期不准确,只能靠御医把脉去确定孕日期,问了曹御医几次,曹御医含糊以对,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太确定。 宇文皓还是不愿意放手,一直抚摸着,觉得他和孩子之间的交流会再次发生。 等了一晚上,愣是不动一下了,气得他大骂,“懒猪!” 阿四连夜就去了齐王府找袁咏意,袁咏意听得说楚王妃邀请她明天一同入宫去给太上皇请安,高兴得一宿没睡着。 翌日她便起了个大早,叫人刻意打扮一番,便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刚到府门口,便见齐王丫的也出来了。 齐王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禁问道:“哪去啊?” 袁咏意眉目飞扬,眼底尽然是兴奋之情,“入宫去。” “入宫?”齐王皱起眉头,“这也不是什么日子,你入宫做什么?谁传召了?你能去吗?” 袁咏意压低声音,却压不住那飞扬的笑意,“楚王妃说让我陪同她一块去,她邀请我去,天啊,我高兴坏了,一晚上都没睡。” 齐王眉头还是皱着,“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你如果要进宫,本王也能陪你去 。” “进宫有什么好开心的?”袁咏意转身便去了。 齐王觉得她真是不可理喻,“进宫没什么开心的,那她为什么开心?” 旁边的侍从大安笑着说:“王爷,袁妃娘娘高兴的不是可以入宫去,而是楚王妃邀请了她。” 齐王道:“那本王也能邀请她啊。” 大安摇摇头,笑着说:“王爷,可袁妃娘娘在乎的是楚王妃,而不是您啊。” 齐王大怒,“凭什么?她是谁的侧妃?” “您的侧妃啊,可您也没正眼瞧她一眼,如果楚王妃是男儿,属下估计袁妃娘娘就得死命纠缠楚王妃了。” 齐王心里很不是滋味,五嫂有点过分了啊! 袁咏意兴高采烈地到了楚王府,恰好纪王妃也在,她进去给纪王妃请了个安,寒暄了两句。 “陪楚王妃入宫去?”纪王妃眸色微扬,听得此言,便是心里有数了,“好啊,玩得开心点儿,她倒是很喜欢你啊。” “喜欢我?”袁咏意笑容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整个人有点飘,“您真这么觉得啊?” “是啊。”纪王妃不太想和她说话,总觉得这种丫头太过稚嫩,说不到一块去,便随便敷衍了两句。 袁咏意却高兴地看着她道:“纪王妃,外头的人都说您心 机深沉,为人狡猾,我看不是,她们都误解了你,你人真好,真好啊!” 纪王妃听了这话,倒是有些错愕,抬头看着她,想说何必虚伪这四个字,却见她的笑容坦率纯真,倒不像是虚伪。 她心内一时五味杂陈。 谁不想做一个好人?但是这些年,她风评真的太差了,没人再说她是一个好人。 可她曾经,也是如袁咏意这样的纯真无邪。 袁咏意进去见了元卿凌,元卿凌看着她兴奋的圆脸蛋,不禁人也高兴了起来。 牵着她的手,一同出去上了马车,袁咏意全程都垂着眉头,紧张得很,偶尔偷偷地看元卿凌,圆脸蛋一红一红的。 入了宫,便直奔乾坤殿去。 果然,逍遥公,褚首辅两位老臣子都在,她们刚到殿外,就听到逍遥公那豪爽的笑声了。 此番入宫,元卿凌是没带喜嬷嬷的,只带了阿四和徐一。 常公公走出来,看到元卿凌和袁咏意,便笑着道:“王妃娘娘,袁妃娘娘,二位不如先去给太后请安吧,太上皇和首辅,逍遥公在里头说正事呢。” 元卿凌竖起耳朵,她听觉十分敏锐,里头在说什么话她都听到。 而这些话里面,最为雄厚的就是“喝”“干”这两个字。 他们在喝酒! 第289章 方宇是护国侯 元卿凌忍不住拆穿,“他们在里头喝酒。” 常公公一本正经地道:“真的说要紧的事,王妃先去给太后请安。” 元卿凌知道喝起来就没个分寸的,但是大门关闭,她也进不去,只得道:“那好,你去跟皇祖父说一声,就说我有要紧事,我去给太后请安之后就马上回来,请他老人家让我进去。” 常公公微笑道:“好嘞!王妃您先去,今日太上皇高兴,便让他多高兴一会儿。” 元卿凌点点头,确实,一会儿她要说的事情肯定会惹太上皇不高兴,便干脆让他们多喝一会儿吧。 到了太后那边,刚好德妃也在这边,太后很是欢喜,拉着元卿凌仔细看了看,主要是看肚子,只是看着看着,又皱起了眉头,“这肚子大得快啊,且看着是圆圆的。” 德妃笑着说:“太后,这圆圆的不好吗?” 太后回头瞧了德妃一眼,道:“你是不懂,你没生过,这肚子圆呢,多半是女儿,肚子尖才是儿子。” 德妃哦了一声,笑容依旧,眼底却有些落寞,“原来是这样,臣妾还真是不懂。” 太后自知失言,回来拍拍她的手,“你伺候皇帝有功,不必介意那些。” 德妃笑道:“臣妾福源浅薄,便是介意 ,也介意不来。” “人的福源不一定就是子息,也有其他,你如今很好,皇帝这么多年,不曾落下过你,你该感恩了。”太后道。 “是的,臣妾知道,臣妾如今每日能陪太后您说说话,就已经很知足了。”德妃道。 太后微微笑,叫元卿凌坐下来,问道:“吃得多吗?吐不吐?还是爱吃辣的?爱吃酸的吗?” 元卿凌觉得太后怎么老是关注这些问题,可也不敢说出口,只是规矩地回答:“回皇祖母的话,吃得还行,吐倒是不怎么吐了,褚首辅给的无忧散好使,至于酸的辣的,如今都不怎爱吃。” 太后微微点头,仔细盯着她的肚子看,就恨不得直接说希望是个带把儿的。 太后示意叫嬷嬷上了一碟山楂糕,递给元卿凌,“你吃口,看喜欢吃吗?” 元卿凌伸手拿了一块,仿佛嘴里,顿时酸得五官都抓成一堆了,她硬着头皮吃完,老实地道:“皇祖母,这山楂糕是不放糖吗?太酸了,我不爱吃。” 太后不免失望,“不爱吃啊?这酸酸的怎么就不爱吃呢?哎,幸好辣的也不爱,还是有希望的,就是这肚子圆得很,是吃胖了吗?要不少吃点儿吧……不过也不好,吃少了,胎儿也不好。 ” 德妃不禁笑道:“太后您这样可吓着楚王妃了,这不管是是世子还是郡主,总归健康就好,您是不能再说了,否则这孩子出来之后知道您曾嫌弃过,会跟您不亲的。” 太后连忙便摆手,“可不能这样,老大那两个女儿便跟老身不亲,这一个可不能这样了,德妃你说得对,别管是世子还是郡主,健康就好。” 她命人撤下了山楂糕,又看着袁咏意,“你呢?嫁过去也有日子了,可怀上了?” 袁咏意抡起拳头,朝自己的小腹里就锤了几下,“没,还平的。” 太后吓了一跳,随即笑道:“你这个破落户,怎么就跟你祖母一个德性啊?这么用劲也不痛吗?” 袁咏意道:“不痛,没馅儿,王爷都不跟我睡,光跟王妃睡了,”她顿了一下,“也不对,如今王爷也不跟王妃睡,自个睡了。” 太后一怔,“什么意思?没跟你睡是什么意思?” 这教训了他多少次?必须雨露均沾,就专宠着褚家那个丫头了。 没出息! 袁咏意直白地道:“就是没跟我睡,自打嫁过去,都没来过我的房间睡觉。” 太后微愠,“这还了得?不就跟老五那会儿一样吗?娶过来一年都没圆房,还得了的?老身 得说说他。” “不用说,我不爱他来陪我睡,一个人睡多好啊。”袁咏意连忙道,说着的时候,看了元卿凌一眼,眼中甚是喜悦,真好,她跟楚王妃姐姐都是一样的遭遇。 元卿凌看着她这个眼光,啼笑皆非,这丫头还真是奇特! 不过,齐王如今和袁咏意,倒是像自己和老五那会儿,当时老五心里只有褚明翠,如今齐王心里也只有褚明翠。 真是哥俩都瞎了! 元卿凌实在是坐不住,说这些话题她没有兴趣,只想尽快见到褚首辅。 而且,在这里太后总是盯着她的肚子看,叫她特别的不舒服。 幸好,德妃这个时候站起来,道:“太后要午歇了,楚王妃,要不要到本宫那边坐坐?” 元卿凌马上站起来,“好!” 袁咏意也站起来,“我也去!” 三人遂跟太后告退,一同出了殿。 出了外头,德妃便问元卿凌,“楚王妃怎地心不在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元卿凌也没隐瞒,遂把喜嬷嬷的事情告知了德妃。 德妃闻言,惊愕地道:“什么?外头竟说方宇为了喜嬷嬷而被杖杀了?这是什么鬼话?说这话是不要命了吗?” 元卿凌连忙问道:“您知道这事?那这禁军方宇是怎么死 的?” 德妃怒道:“方宇当年是太上皇身边的御前侍卫,太上皇出宫的时候遇袭,是方宇救了太上皇,不过方宇因为伤重死了,太上皇还追封了他为护国,追封的原因,太上皇自然是没说的,不能对外说他遇袭,只是随便寻了个由头说他任职御前侍卫期间,尽忠职守,可宫里的老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天啊,”元卿凌震惊,“那传出去的是不要命了吗?敢这样编派?” 德妃眯起眼睛想了一下,“你确定是说护国侯方宇吗?本宫记得之前听身边的嬷嬷说过,当年护国侯牺牲之后,太上皇身边一个御前侍卫因为和一位宫嫔眉来眼去,被处死了,所以那边是死了两个御前侍卫。” “叫什么名字?”元卿凌连忙问道。 德妃道:“还得回去问问嬷嬷,本宫哪里记得?” 元卿凌便连忙跟着她回德尚宫,找来那名老嬷嬷,细问之下,才知道那御前侍卫叫方大峰,也是姓方的。 也就是说,褚家那边传出去消息的时候,没有细细验证,便误传了方宇。 元卿凌皱眉道:“实在是太过分了,如今外头都传遍了,说喜嬷嬷与这方宇私通,银乱宫闱,被太上皇处死,这是辱了护国侯身后之名啊!” 第290章 你们褚家的错 元卿凌与袁咏意在德尚宫没坐太久,便又去了一趟乾坤殿,奈何太上皇三人在里头喝得正酣畅淋漓,大门紧闭,谁都不许打扰。 不得已,元卿凌去给贤妃请安,给皇后请安,这一通走下来,最后还是只能回到德尚宫里去等待,让常公公等太上皇喝好了,叫人到德尚宫去通知她一声。 结果,这一通等,没等到常公公,倒是等到宇文皓命人传来的急信,就在德尚宫外等着。 元卿凌听得是宇文皓传来的急信,急忙便叫宣进来。 片刻,阿四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进了德尚宫,也来不及跟德妃请安,直接就哭了,“王妃,您快回去吧,喜嬷嬷自尽了!” 这话,惊得元卿凌差点昏过去,急忙深呼吸一口提气上来,一手拉住袁咏意的手臂问阿四,“活着吗?” 阿四哭着道:“不知道,来的人只禀报说看到吐了血,喝了毒酒的,便立刻叫人去找王爷,王爷回来看了,便给了手令底下的人,叫马上进来找王妃,让王妃马上回府去,人已经打发回去了,是我在外头接的信儿。” 德妃沉声道:“府中不是有御医吗?” 阿四抹了一把眼泪,“有,曹御医在呢,可王爷 说还是得王妃回去,光二说看到喜嬷嬷的脸都白了,一点血色没有,就跟死了似的,徐一方才已经跑出去驾马等着了,我难受得很,王妃,喜嬷嬷如果死了怎么办啊?” 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元卿凌抽了一口气,道:“别哭了,我们快出宫去。” 这三人一同出去,正好,便见常公公亲自来了,见到元卿凌,含笑道:“王妃,太上皇他们都喝完了,您可以过去。” 元卿凌压住满心的焦灼,拉住常公公的手,急道:“我不能过去请安了,府中出了事,劳烦公公去转告褚首辅一声,便说喜嬷嬷自尽了,若要问详情,请褚首辅问德妃娘娘。” 说完,便马上带着阿四和袁咏意走了。 常公公整个呆立当场! 他没听错吧?喜嬷嬷自尽?天啊,怎么会这样的? 德妃沉声道:“公公,本宫与你去一趟乾坤殿,跟太上皇与褚首辅说明白此事。” 常公公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喜嬷嬷与他都是打年轻的时候就跟在太上皇身边了,几十年的感情,咋听这噩耗,他的心就跟离了地似的,悬在半空,脑子也是一片的空白。 还是德妃沉稳,叫人扶着常公公过去。 常公 公回到乾坤殿,才算是回过神来,顿时老泪纵横。 可想起今日是太上皇的好日子,他在殿外抹了眼泪,忍着伤心领着德妃进去。 殿中三位老者,喝得有些半醉,见来的不是元卿凌,而是德妃,都错愕了一下。 后妃如果没有传召,是不能随便来乾坤殿的。 所以,德妃请安之后,太上皇便问道:“有事么?” 常公公忍不住还是再落了泪,“太上皇,方才老奴到德尚宫去,王妃刚好出来……” 常公公这话还没说完,太上皇便猛地站起来,两颗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惊问道:“她出事了?” 常公公连忙摇头,“不,不,王妃好着呢。” 褚首辅道:“太上皇您稍安勿躁,且先听老常说。” 常公公却哽咽说不出来。 还是德妃上前躬身道:“太上皇,是楚王府命人来报,说喜嬷嬷自尽,叫王妃马上回去。” 褚首辅猛地站起来,两颗眼珠子几乎要从头顶上飞出来,失声问道:“德妃您说什么?喜嬷嬷自尽?现在怎么样?为什么要自尽?她是怎么了?是不是在王府受委屈了?” 逍遥公道:“褚大你稍安勿躁,且听德妃娘娘说。” 褚首辅这 么多年的修为,今日尽破,一张脸几乎癫狂,“德妃娘娘,您说,您快说啊!” 德妃沉了一口气,拣了重点,“外头近日传言,说喜嬷嬷当年与首辅的事情,是喜嬷嬷不要脸,以太上皇身边首席宫女的身份以色惑了首辅,被首辅嫌弃,更自尽寻死相逼,最后被太上皇痛责一顿转而与方宇私通,方宇更被太上皇杖杀,嬷嬷不勘传言肮脏诛心,想不开了,王妃今日入宫,便为此事而来。” 褚首辅顷刻消失在乾坤殿。 太上皇勃然大怒,“方宇?外头传她与方宇私通?更说方宇被孤杖打而死?” 德妃忐忑,却也只能道:“这是王妃的原话,王妃命人打听过,外头就是这样传的。” “逍遥,”太上皇厉喝一声,怒得是青筋跳动,“马上出去查,看是谁传出来的,孤绝不轻饶。” 逍遥公领旨,也沉着脸出去了。 竟然诬陷到护国公的头上来了,当年护国公是太上皇身边的御前侍卫,尽心尽责,且太上皇当年御驾亲征,方宇是跟随前往,立下大功的。 当年他们四个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竟然有人敢诬陷到了护国公的头上,是有几条命啊? 北唐三 大巨头,震怒无比! 褚首辅策马直奔楚王府。 元卿凌刚下马车,褚首辅便到了。 元卿凌在马车上,已经哭了一场,心中又悲愤又伤心,一颗心就像是放在火上煎熬。 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嬷嬷的陪伴,如果嬷嬷真没了,她会伤心死。 所以,下了马车看到褚首辅,她马上就上前拦住了他,怒道:“褚大人,我不管你的权势有多大,我不管你们褚家有多嚣张,如果喜嬷嬷出事,我把你们褚家都炸了,一个都别想活!” 褚首辅本已经心急如焚,如今被元卿凌拦住,还问罪于他,当下大怒,“你是疯了不成?此事与褚府有什么关系?你让路,别挡着本官进去。” “怎么无关?”元卿凌气得发怔,“这件事情,就是你们褚家的人传出来的,褚大夫人之前私下找过喜嬷嬷……” 元卿凌止住了话,转身往里走,她是气糊涂了,才会在这里与褚首辅废话,里头可是有人命等着她。 袁咏意见她走得仓皇,几乎摔倒,便连忙拉住她,“楚王妃姐姐,您走慢点,别摔着了。” 元卿凌上了回廊进入后院,听得里头有哭声传来,她吓得连忙甩开袁咏意,疾步跑了过去。 第291章 我会杀人的 嬷嬷服毒。 服下什么毒不知道,御医没查出来,房中也没有任何遗留,她甚至是服下毒酒之后还能自己去把杯子洗干净。 曹御医虽然给了解毒丸,但是解毒丸服下去两颗,喜嬷嬷还是一点声色没有,只有一口气吊着,但是气息弱得叫人揪心,仿佛下一个瞬间,她就会断气。 元卿凌进来看到,顿时全身发软,趁着宇文皓拦开曹御医的那一瞬间,取出药箱。 她是半跪在床边,取出了听诊器,听了心跳,心跳很弱,她双手哆嗦地在药箱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了阿托品,也不管服下的什么毒,先给输进去再说。 褚首辅也进来了,他是在门口迟疑了那么半步,便直接冲了进来。 宇文皓一下子拦住,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震惊了一下,他认识褚首辅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这般方寸大乱的样子,他整个人的眼神都是空洞茫然的,是看着喜嬷嬷,但是,他的眼睛没有焦点。 方才在外头,他已经使人回了府中取一切的药,一切可用的药。 但是当看到她一点生气都没有,仿佛破棉絮似地躺在那里,他的心仿佛一下子坠入了冰窖,冷得全身发抖。 宇文皓放开,没拦住他了,只是冷冷地道:“首辅怕是来得太 迟了。” 他就木然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元卿凌为她输液,洗胃,也不知道给打什么进去,反正,他只恨不得元卿凌把药箱里的药都给她灌下去。 往事在脑海中,一波波地闪过。 他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她,那年她才十五,梳着双丸髻,眼睛很大,笑起来有酒窝,穿了一件对襟绣花棉衣,跟在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太上皇身边,那一天,下了很大的暴雨,但是他们还在院子里比试功夫,太上皇当时新习了一招,却打不过他,便执拗起来,非得再三尝试。 常公公那年也是小太监,长得是眉清目秀,喜欢躲在廊前看他们打斗,小喜就站在常公公的身边,眸色闪亮地看着他们。 那天,最终是他输了。 因为如果不输,太上皇会一直打下去,太上皇从年轻时候开始就是有这股执拗的劲。 他眼圈被揍黑了,全身湿透。 小喜拿着衣裳前来,让他换下湿哒哒的衣裳,再煮了一颗鸡蛋为他烫眼圈的淤黑。 她偷偷地在他耳边说,“下次,若殿下还找您比试,您就在第五个回合败下阵来,万不能逞强,否则,殿下能缠您一天,可也不能太早,否则,殿下能看出您是故意相让。” 他眯起一只眼看她,她笑得 满脸红霞,酒窝凹了进去,眸光盈盈,鲜活得像山间奔跑的一只小兔子。 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那寻常一瞥的一眼,他心里是小鹿乱撞,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散开,像焰火一样,让他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在那一刻,他没想过娶她为妻,他每日所思所想,只是握住她软软的小手,哪怕碰一些也好。 他不知道在小喜的心里,留下初次记忆的是不是这一幕,但是,小喜一定不会比他更早动心。 那些年,所有的事情,例如闪电般,片段一波波地在脑海中飞闪而过,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木然地看着,看到楚王妃颓然地坐在地上,看到楚王伸手去拉她,看到她捂脸痛哭。 他整个人如魂魄重铸,惊醒了过来。 他上前去,看着她的脸。 记忆还没在脑子里飞走,再看她这张脸,才倏然觉得,日子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她的呼吸,是微弱的,胸口不见起伏。 她的手腕露出来,很瘦,这只手,他曾牢牢地握在手心之中。 他这辈子最后悔就是放开她的手。 他重新握上去,她的手很冰凉,再没有了昔日的温润。 他心里,如片刻之间经历了数十载寒冬,以致整个人都寒冷不已,他眸色微抬,看着元 卿凌,“她活不了,是吗?”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是,心还是忍不住地颤抖着。 元卿凌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她方才是一系列急救措施之后的虚脱悲伤,才会忍不住痛哭。 “不知道,情况不怎么乐观,已经尽量稀释她服下的毒,但是毒是否已经侵体,有多严重,我无法估量,问御医吧。” 御医上前诊脉,片刻之后,道:“脉象太绵细了,不甚好,这毒十分霸道,虽然服下解毒丸,王妃再用药施救,却还是未必能保住这条命。” “她服下什么毒?”褚首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死灰一般。 这把年纪,这样的身份,早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可微颤的唇,还是出卖了他心底的莫大恐慌。 御医道:“不知道,她的房中,没有发现任何毒,只有一壶酒还有烧过的灰烬,应该是包裹毒药的纸,她决意不愿意让人救她。” 褚首辅垂下眸子,再凝视着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天大的事,有我在,你何至于此?” 宇文皓扶着元卿凌出去。 元卿凌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她坐在外头的石阶上,阿四早哭成了泪人,袁咏意再安慰她,看到宇文皓出来,她下意识地躲一边去,还继续安 慰阿四。 阿四抬起脸,满面的泪痕,“王妃,嬷嬷还活吗?” 元卿凌深深叹气,鼻音重重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药箱里能用的药,她都给了,点滴还在挂着,但是,效果有多大,她也不知道。 宇文皓抚摸着她的头发,温言道:“这里风大,别坐在这里,回屋或者进去里头吧。” 元卿凌脑子还是混沌一片,她甩了一下,道:“不,我在这里清醒一下。” 她双手搓了一下脸,泪意上涌,看着宇文皓,悲声道:“她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那时候我服下了紫金汤入宫去侍疾,紫金汤药效消失之后,我全身痛得想死,走每一步路,呼吸的每一口,都是冒着血水的痛,我所见之人,都对我冰冷恶毒,没人给我一个好脸色,没人给我一句问候,我饿,渴,嗓子在冒火,心里很绝望,但是我想着,撑着一时是一时,命不可以轻易放弃,就是那个时候,她出现了,她握住我的手,为我疗伤,给我吃饭喝水,我永远记得,她的手落在我背上的那一刻,我就仿佛是在悬挂在悬崖边上即将下坠那一刻,一只手递向了我,没有她,我只怕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熬不住了,老五,如果她死了,我会杀了褚大夫人!” 第292章 一线生机 这番话,仿佛无数把刀子,同时刺进了宇文皓的心。 他伸手抱住了她,心底疼痛难当,闭上眼睛,几乎压不住翻涌的血气和泪意。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灼痛而悔恨。 元卿凌就那样瞪大眼睛,眼底充满了恨意。 原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她曾那么心软,曾那么仁慈,曾那么圣母,如今都可笑不已。 褚首辅的侍从,带来了许多药。 褚首辅把药一股脑地倒在了桌子上,在里头挑了几瓶,打开盖子倒出来,每一种药,他都先吃一颗,静候一盏茶的功夫,再磨碎了给喜嬷嬷灌下去。 元卿凌没阻止他,御医也没阻止他。 在这个房间里,他有权对喜嬷嬷进行任何治疗和救助。 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了,脸上也没有悲痛关切之色,就像一个木头人,但是他整个人散发着绝望,一个老人的绝望。 灌下去之后,他还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 没多久,常公公和逍遥公也到了。 逍遥公带来了一朵雪莲,命人熬水,褚首辅亲自给喂下去,药汁从嘴角流下,进的少,出的多。 气息,还是很微弱。 但是,比方才要略微好一些。 御医诊脉,答案依旧是不乐观。 “褚大,先回去吧,一时半会,看也不会断气。”逍遥公安慰道,“你也该回去处理一下事情了。” 褚首辅动也不动,只淡淡地道:“急什么?” “太上皇说,严惩造谣的人。”逍遥公轻声道。 褚首辅淡淡地道:“严惩?” 他笑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留在这里陪着她。” 大家都陆续出去,留下他们二人在里头。 袁咏意借故要陪阿四,就没回齐王府了。 这一晚上,谁都没能睡个踏实觉,元卿凌一晚上过来几次,继续挂水,每一次过来,褚首辅都总是坐在床边,就那样静静地握住喜嬷嬷的手,凝望着她,贪婪地凝望。 看得元卿凌很是心酸。 御医和元卿凌的意思都是观察一个晚上,所以,逍遥公在傍晚的时候先回去了,常公公则留在了王府。 翌日太阳刚出,逍遥公又来了,这次,逍遥公带来了两人,叫宇文皓先在外头招呼,他先来了找褚首辅。 逍遥公进来,看到他还坐在床边,一如他昨天离开的姿势,逍遥公轻轻叹气,眼底有些发热,“褚大,你的头发白了。” 褚首辅的头发,本只是花白,但是如今却全白了。 他整个人也苍老了许 多,就仿佛一朵本来就凋谢的花,倏然干透了。 褚首辅只看了他一眼,便问道:“叫王妃和御医来诊脉吧。” “你回去休息吧,你年纪大,熬不得了,你以为你还是年轻时候吗?”逍遥公劝道。 “不着急,我难得可以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转头看着喜嬷嬷的脸,伸手撩了一下她的头发,“上一次,我这样碰触她的头发,她那时候还没有一根白头发,现在,都白了许多了,老逍遥,我们真的老了,许多事情,以为还能再等一等,其实没日子了。” 逍遥公知道他苦了一辈子,他们三人当中,褚大是最能吃苦也是最隐忍的,更是死脾气,认定了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外头的人,都说褚大有野心。 他附和,是的,褚大有野心。 但是,他的野心,从来不在那位置之上。 元卿凌和宇文皓过来的时候,看到褚首辅满头的雪发,都怔住了。 若说元卿凌曾因喜嬷嬷的事情,对褚首辅有怨恨,那么现在已经没有了。 在眸光触及褚首辅那一头白发的时候,她的心底,只剩下唏嘘与惨然。 这个男人,到底爱喜嬷嬷有多深? 御医随后进来,宇文皓递给他一瓶药,道:“这是大周江宁侯 带来的药,是大周龙太后亲自调制,叫龙焰丹,本是送给皇祖父的,江宁侯说,若中毒,服用此药也有奇效。” 御医听得是大周龙太后亲自调制的药,当下大喜,急忙便拿了过来,倒一颗在手心上。 这药通体漆黑,比黄豆大不了多少,圆润的很,发着光泽,有着荷花的香味,这药一倒在手心中,那香味便散发开来,叫元卿凌诧异震惊,比当初他服下的无忧丸更香一些。 “快,取过来调水。”褚首辅连忙就道,他的脸上,自打昨天开始,就一直是木然冷漠的,直到如今,听得是龙太后的药,他的眼底和脸都是闪着光芒,仿佛那干枯了的花,倏然就有了雨水滋润。 宇文皓道:“江宁侯说,此药可直接压在舌底下,慢慢地融化,不必调水服用。” 褚首辅便亲自取过来,微微撬开喜嬷嬷的嘴,把火焰丹放了进去。 褚首辅的手沾染过药,也染了一手的香气。 褚首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能感觉她嘴里的药再慢慢地融化,被吸收,他的眼底,光芒渐炙。 人还是没醒来,但是御医上前诊脉,到元卿凌上前听诊测量血压,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有喜色。 御医神奇地道:“王爷说此药有奇效 ,果真是奇效,服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脉象看着就强了起来,看来,喜嬷嬷有救了。” 褚首辅屏住呼吸,看着元卿凌,眼底竟有些巴巴之色,似是在等待元卿凌肯定御医的话。 元卿凌点头,“没错,心跳血压已经渐趋正常。” 元卿凌这话,才仿佛是解咒的佛音。 褚首辅紧绷的身子慢慢地放松,沉沉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捂住了胸口,嘴唇哆嗦了一下,身子慢慢地软了下去,一头栽倒在地上。 宇文皓一个箭步上前扶着他。 褚首辅没有大碍,只是全程处于高度紧张绷紧的状态,焦心郁结,听得好消息忽然激动,心脏供血过快,才导致心口绞痛和头晕目眩。 他歇息了一下,便与逍遥公出去拜谢大周的来客江宁侯。 江宁侯是昨晚抵达北唐京都,他与夫人前来,是来大周购买良驹的。 逍遥公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昨晚听得他来到,今日天色未亮便到江宁侯下塌的盏馆去拜见,果然有良药。 元卿凌知道这位江宁侯就是宇文皓的好基友陈靖廷的义父,方才进去看喜嬷嬷的时候,已经和宇文皓一同见过了。 江宁侯带来了许多药,说都是龙太后送的,其中,就有宇文皓心心念念的无忧散。 第293章 回府问罪 褚首辅拜见江宁侯后,便请汤阳亲自送江宁侯伉俪回了盏馆,他没有进去再看喜嬷嬷,听得元卿凌那一句话,他已经放了心。 元卿凌到正厅里拦下了他。 元卿凌的眸子扬起,道:“褚首辅或许可以到德康茶楼里问问,外头的传言,起源于德康茶楼。” 褚首辅看着她,良久,才慢慢地道:“嗯,多谢王妃。” 他与逍遥公走了出去,立于长街,他一身青色衣裳被风鼓起,雪白的头发,在晨阳之下,闪闪生光。 天冷了,来往的百姓已经加了棉衣。 他牵着马,慢慢地走着,逍遥公跟在他的身边,想与他说几句话,但是,又觉得眼前此情此景,倒是像他们在大漠时候那场战役前夕,他们都没说话,因为,或许在那一场战役,大家都知道,是惨战,或许谁都回不去了,所以没有说一句话。 如今,暮年的褚大,昨晚经历了一场惨战,也是生死关头。 他们在转角处,分道扬镳。 褚首辅依旧牵马踽踽独行,侍从远远地跟着,不敢靠前。 最初,褚首辅的背影是落寞孤独的,影子在地上形成一个淡黑的圈。 慢慢地,他腰杆挺直,翻身上马,暖阳照在他的身上,愣是一点温度都没有,他整个人散发着莫大的寒气。 侍从 策马追上去。 一前一后,三匹马往褚府里狂奔。 他不需要再去德康茶楼调查,昨晚出宫的时候,已经吩咐侍从去调查,而调查结果,也于凌晨交到了他的手中。 褚府。 褚家的顶梁柱,昨晚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这事前所未有,除非出了公差。 而往日就算去吃酒,都会先命人回来告知。 可昨天一早出去之后,他就不曾回来过,仿佛销声敛迹一般。 所幸他一早出去的时候,说过是要入宫陪太上皇的。 所以,褚家大爷命人在宫外打听了几次,可宫门守将说昨天褚首辅于响午后就出了宫,自此没有再进去过。 这可急坏了褚家的人。 褚首辅素来独行,几乎没有公事以外的朋友。 除了逍遥公,可近些年和逍遥公也少了联系,甚至外头有传两人交恶。 所以,褚家那边是实打实地焦虑了一晚上。 甚至,连褚明翠都惊动了,褚明翠心急之下,一大早也带着齐王回了娘家。 当褚首辅回到褚家门外的时候,门房激动地上前相迎,“老爷您回来了?大爷他们都快急坏了。” 等他看到褚首辅满头白发的时候,顿时骇然得说不出话来。 褚首辅把马交给门房,回头吩咐侍从,“进去传我命令,府中所有的人,都到正 厅里汇合,是所有人。” 他强调了一点,然后背着手走向了里头。 再吩咐了几人,叫他们出去,带几个人来府。 他站在正厅的太师椅之前,看着内厅堂里头挂着的扁额,扁额上四个字“归朴守拙”! 这四个字,是他在十年前亲自题上去的。 当时,府中无人把这四个字放在眼里,觉得一点都不磅礴大气。 更有人提出,要用鸿鹄之志四个字来代替。 他以为,这四个字日久挂着,终究他们会懂得其中意思。 “来人,取我房中一幅字过来替换掉这扁额。”褚首辅缓缓下令。 管家上得前来,躬身问道:“不知道老爷您要哪一幅?” 褚首辅转身,看着管家,“便是老夫日前写下那四个字。” 管家一怔,“这您说的是嚣张跋扈这四个字?……这不合适吧?” 日前二小姐坚决要嫁给楚王,在闺房中绝食,更辱骂楚王妃,老爷在书房里写下了嚣张跋扈四个字。 “照办!”褚首辅沉声下令。 他素来威严,不容人反驳,这话一出,管家纵有万般疑问,也只能前去张罗了。 褚家的人听得他回来,又说要集合府中的人,便急忙出来了,就连那哑了的老夫人也被搀扶出来。 首辅只坐在正座上,看着一众心急而来的 妻妾子孙,褚明阳也来了,神色冷漠,眸光冰冷地站立一旁。 他一言不发,面容沉肃。 所有人都惊呆了,怎地出去一宿,竟白了头? 楚大爷急了,问道:“父亲,到底出什么事了?您这头发怎么全白了啊?” 褚首辅的眸光,如寒刀般再楚大爷及大夫人的脸上刮过,但是依旧不发一言。 吓得大伙都不敢做声,面面相窥。 直到管家带了人前来换扁额,众人看到挂上去的字,竟然是嚣张跋扈四个字,不禁大骇。 齐王和齐王妃褚明翠也到了,齐王看到褚首辅,再看到这四个字,怔了怔,上前问道:“外祖父,您这是为何啊?” “齐王!”褚首辅声音微沉,“你觉得,嚣张跋扈用来形容如今的褚家人,合适吗?” 齐王又怔了一下,环视众人,大家依旧是面面相窥,不知所措。 在场的,有褚家的几位爷,夫人,还有首辅的孙子孙女,孙子多半成年,有的已经娶亲生子。 齐王犹豫了一下,“外祖父,您这话,本王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直说便是。”褚首辅淡淡地道。 下人上了一杯茶,他也不动,自打昨晚到如今,他没吃过一口饭,没喝过一口水。 他肝火煎熬,灼心如焚,非这一杯水能浇灭。 齐王 想说话的时候,褚明翠碰了他的手肘一下,然后出列轻声道:“祖父,孙女认为,褚家无人嚣张跋扈,顶多,是底气足够,不卑不亢,褚家能有这般底气,都有赖于祖父。” 褚首辅笑了起来,这笑冰冷诡异,他盯着褚明翠,“不卑不亢?” 这眸光吓得褚明翠马上躲在了齐王的身后,不敢再说话。 “祖父,您这是怎么了?”褚家嫡出大少爷忍不住问道。 褚首辅慢慢地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眸光落在了褚大夫人的脸上,盯得褚大夫人心里发毛。 她干笑一声,“父亲您有话便说,这样盯着儿媳看,儿媳心里很不安。” 褚首辅等管家他们把“归朴,守拙”四个字的扁额撤下之后,才盯着褚大夫人道:“老夫在外头,听到了有些颇为恶毒的流言。” 初大夫人听得此言,心里噗通地乱跳了几下,但是随即稳住,就算是父亲听到了那些话,可那些没伤父亲名誉半点,都是冲着喜嬷嬷去的。 而且,这些流言,哪个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怎么也追究不到她的头上来。 就算追究到了,她嫁入褚家这么多年,劳持家事,伺候翁姑,为褚家开枝散叶,父亲不至于会为了一个奴才而对她怎么样。 所以,略一惊慌之后,她便迅速稳住了。 第294章 你死 齐王问道:“不知道外祖父听了什么流言?不过,外边的人说什么也罢,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谁管得着人家说什么?褚家算不得是嚣张跋扈。” 他认为,外头的人说褚家人嚣张跋扈,这话也说了许多年,又不是现在才说,怕是外祖父如今才听到吧? 褚家,其实真算嚣张了,外头多少人听到褚家都要打三个寒颤? 褚首辅仿佛没听到齐王的话,看着褚大夫人,“大夫人,你知道外头的人说什么吗?” 褚大夫人被点名,却也不怕,只微笑道:“父亲,儿媳素来不关心坊间无稽流言。” “是啊,”褚首辅眸色如刀,厉声道:“你素来是不关心的,如果你关心,应当知道流言如毒箭,可杀人于无形。” 褚大夫人没敢对着他这种眸光,垂下了头,“是!” 在场有许多人知道褚首辅的意思了。 因为这一次的流言,实在是太过厉害,不过三两天,席卷全城,大街小巷,乃至各家府邸内院都在说这件事情。 这也难怪,流言主角竟然是当代首辅,那位威望直逼皇上的褚首辅。 而另外一位,则是伺候了太上皇一辈子的喜嬷嬷,能跟着太上皇一辈子,那是多大的信任与恩宠啊。 自然此事就惹得人 格外关注。 褚家老夫人脸色也抖动了一下,垂下了眸子。 她警告过,天大的事情,老爷子都能兜着。 但是唯独碰触了那三个字,就是他的死穴,六亲不认。 她警告过,谁都不能去惹那个人。 但是,显然嚣张跋扈这四个字,真是说对了。 他们眼里,看不起任何人了。 褚首辅缓缓地问道:“你们知道方宇是谁吗?” 他的眸光,依旧是看着褚大夫人。 果然是说这事。 褚大夫人摇摇头,“不知道。” 许多人都说不知道。 但是,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方宇,就是外头流言与喜嬷嬷私通最后被太上皇处死的人。 褚家二夫人听到了外头的流言,见大家都说不知道,她便说了:“父亲,这个方宇,儿媳知道,听说当年他因为阴乱宫闱,与喜嬷嬷私通,被太上皇处死了。” 褚首辅冰冷的眸光,落在了褚二夫人的脸上,吓得褚二夫人连忙摆手,“儿媳只是听外头的人说的,儿媳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褚大夫人很不喜欢这种氛围,想着父亲也不至于当着大家伙的面帮着那喜嬷嬷,便道:“父亲,二夫人说的那些,儿媳其实也听过,这方宇确实该死,竟然敢勾搭太上皇身边的首席宫女,阴 乱宫闱,实在该死。” 这种事,有什么好辩白的?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再说,当年的事情,谁还会去追究? 那禁军被处死,很多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触动了太上皇圣怒,才会被杖杀的。 一个被太上皇处死的人,一个在宫里伺候了多年的老嬷嬷而已,不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 褚首辅眼底是惊天的狂怒,只是声音却稳如泉水,“方宇,十六岁跟在太上皇的身边,太上皇登基之后,他被封为御前侍卫,任期以来,尽忠职守,太上皇御驾亲征那一次,他随同前往,那一场惨战,老夫与逍遥公,还有他,一同护送太上皇从死人堆里逃出来,找回主力部队,最终,那一场战役,我们反败为胜,胜利那天,便是而二十八年前的昨天。” 褚家的人,很少听褚首辅说当年的事情。 褚首辅在这个家中,不罗嗦,不赘言,命令简单明洁,不会把自己的当年往事在妻妾子孙面前提起。 褚家的人知道他上过战场,知道他死里逃生,知道他为北唐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是,具体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如今听得他说起那场战事,众人都屏息静待,等他说下去,因为,方宇曾保护太上皇,救过太上皇,太上 皇最后杖杀了他,可见他犯了多严重的罪行。 褚首辅继续道:“方宇牺牲那年,二十六,比你们在座的好几个人都要年轻,当年太上皇登基不久,有一次祭天大典,太上皇提前两天外出巡视,方宇作为御前侍卫跟随而去,殊不知,太上皇出行的事情,被当年的逆贼十三爷得知,派人刺杀,方宇为保护太上皇,牺牲了,他牺牲之后,太上皇追封他为护国侯,他便是我朝第一位护国侯。” 所有人都震惊了。 方宇就是护国侯?不对吧?不是说有一位姓方的御前侍卫因为阴乱宫闱而被杖杀吗? 褚大夫人也是略一慌张,连忙道:“是吗?原来他就是护国公,怎地外头这样说呢?可见着实无稽,父亲不必放在心上。” 褚首辅终于端起了那放置在旁边的茶水,头抬起,那眸光就如闪电一般,一闪,一寒,手中的杯子就飞了出去。 杯子砸在了褚大夫人的身上。 “祖父!” “父亲!” 所有人惊了一下之后,都上前跪下,“您这是怎么了?” 褚大夫人脸色僵硬,难堪,茶杯是砸在了她的锁骨上,茶水泄出来,沿着胸口流下去,感觉湿冷冰冻。 她盯着褚首辅,语气倔强而怨恨,“父亲,儿媳做错 了什么,您直说,便是杀了儿媳,儿媳也绝无怨言,但是,您得说明白为什么。” 褚首辅眼底的狂怒才一下子爆发出来,厉声道:“因为外头的流言,是你命人散播,是你命人造谣,你不止侮辱了喜嬷嬷,你还侮辱了救过太上皇性命的护国公,此事,太上皇已经知晓,下令严惩,你方才说,杀了你,你也没有怨言,你确实不能有怨言,你若不死,褚家谁都逃不了。” 褚大夫人的眼底,才有了惊慌之色,但是,到底是褚家的大夫人,见过大阵仗,也经历过风雨,她强自稳住申辩道:“父亲,您说儿媳什么都好,但是不能说儿媳造谣,儿媳没有这样做过,不是儿媳做的,儿媳便死也不承认。” “你不需要承认!”褚首辅眸光冰冷,落在了褚家大爷的脸上,“拟一封休书,准备毒酒,休书下了之后,给她喝下毒酒,尸体送回她的娘家。” 褚家大爷整个人都慌乱了,磕头道:“父亲,此事您可调查清楚了?只怕是冤枉呢,而就算是她做的,也罪不至死啊。” “她不死,你死,”褚首辅看着他,“你对太上皇承认此事,由你一人承担罪名,但是,你死之前,我依旧要把你逐出褚家,和我断绝关系。” 第295章 休妻杀人 褚家大爷当下软了。 他和夫人相敬如宾,但是不代表他愿意为了夫人去死。 褚大夫人心头大怒,尖声道:“儿媳不信太上皇要儿媳的命,护国公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我编派的,我给他的后人道歉就是,太上皇不可能会要了我的命,是父亲您,您护着那喜嬷嬷,您为了她,不惜杀害亲人,婆母的失声,也是您做的,您就是要护着那个贱婆子,贼婆子,您这样做,对得住婆母吗?她为您劳持家事,生儿育女,您对不住她。” 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褚大夫人惊愕地看向右侧,却见打自己的竟然是婆母。 她满脸怒容,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而眼底充满了恐慌,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褚大夫人抚摸着脸,泪水从眼眶里溢出,“婆母?为什么?我为您说话,您为什么要打我?您为什么就要那么怕他啊?您不憋屈吗?这些年里,活在另外一个女人的阴影里头,您不憋屈吗?难不成他还敢杀了您?” 褚老夫人眼底充满了悲痛,憋屈?她心甘情愿。 曾经心甘情愿。 她的父亲,获罪之前,是当朝御史大夫,听信了奸佞小人的话,当殿冒犯皇上,甚至辱骂皇上,皇上震怒,下令诛杀九 族。 若不是他拦下,再去求情,她一家一百三十二口人,就会全部被杀头。 最终,只杀了父亲一个,母亲兄弟姐妹还有亲人们都得以活命。 为了报答,她自愿嫁给他为妻,知道他和喜嬷嬷的那点事,但是,她无所求,只求报恩。 开始,她确实也是毫无怨言,甘心报答,可日子久了,她是一个女人,且老婆母为了给褚家开枝散叶,不断为他纳妾,他也从不说不愿意,不管纳多少个,他都不发一言全收下来,她的心开始愤恨。 晚年,这份孤独感,不甘,就更加明显。 因为她这辈子都不曾得到过夫君的爱。 她背地里,忍不住地去控诉。 那一碗哑药,叫她彻底惊醒,认命。 她当初嫁给他,目的就是报恩,曾言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这么多年,他不曾亏待过她,除了不爱,吃喝用度一应是最好的。 她贪心了。 褚明翠和褚明阳这一次没再斗了,一同跪下来磕头,为褚大夫人求情。 褚大夫人始终心存侥幸,觉得不可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叫她死。 她想起这些年对公爹的恭顺,却还不如外头的一个老贱人,当下心灰意冷,悲愤地道:“父亲怎不问问儿媳为什么要这样做?父亲一句 话,便毁了阳儿的婚事,她想嫁给楚王,您为什么就是不准?您但凡能说出个原因来,儿媳也是福气的,可您只是因为那喜嬷嬷不同意,便强行拆散了楚王与阳儿,要他嫁给纪王,本来儿媳以为您看好纪王,可您哪里是看好纪王啊?您只是随便给阳儿找一门亲事,那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我做母亲不心疼吗?我去找那喜嬷嬷,好言相劝,给她一笔银子,只叫她在您跟前说几句,可她都不愿意,若非迫不得已,儿媳也不会这样做,儿媳情有可原,父亲您是霸道专制,不能叫儿媳和大家心服口服。” 褚首辅竟然笑了起来,“拆散她与楚王?你天大的脸?楚王看得上她?” 褚大夫人忿忿道:“看得上,看不上,不还是您一句话吗?您说一句话,皇上都不敢说什么。” “你闭嘴啊!”楚家大爷气得浑身颤抖,回头就给了她一巴掌,“你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褚大夫人瞪着他,“难道我说错了吗?整个北唐,只知道有褚首辅而不知道有皇上,不就是阳儿的婚事那么简单的事情,莫说只是个侧妃,就是正妃,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且不管褚首辅神情如何阴冷沉郁,齐王就不爱听了 ,冷冷地道:“岳母,您说话,还是三思为妙,这话若是传到了父皇的耳中,便是外祖父不杀您,您也是在劫难逃。” 褚明翠猛地站起来,拉着他到一边去,愠怒地道:“你不帮忙劝着点就算了,还火上浇油,你回去吧。” 齐王看着她,只觉得这张明艳微愠的脸特别的陌生,他面无表情地道:“看来,你也认为你母亲说得对?皇家真的就不如褚家了吗?那你何必嫁给本王?不如找个夫婿回来入赘,兴许,你的夫君还能做驸马呢!” 褚明翠怒道:“你是在添乱吗?别闹了好吗?” 齐王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没人斥责褚明翠一句,他顿觉心灰意冷,再看向那嚣张跋扈四个字的扁额,他道:“没错,褚家担得起这四个字。” 说完,他转身走了。 褚明翠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极了,对他更是失望。 褚明阳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不过,这个节骨眼上,她可不敢说什么。 齐王这话,让大家都很生气。 褚大爷看着父亲那阴郁的脸,颤声道:“父亲,他的话,您不必听的。” 褚首辅看着他,阴沉地道:“你去写休书。” “父亲!”褚家大爷悲声道:“您就给她一次机会,饶了她这 一次。” 褚大夫人冷硬地道:“夫君,去写吧,我认命了。” 她不信,就这么点事,就得休了她,这只是吓唬吓唬她的。 休了她,传出去丢的是他们褚家的颜面,老公爹最护着的就是他自个的脸面。 褚家大爷看着褚大夫人,“你是疯了不成?” “写吧。”褚大夫人惨然一笑,“如果我今日所犯的错,非休不可,我不难任何人。” 褚家大爷看了看褚首辅,叹息一声,转身下去了。 下人已经重新上了一杯茶,褚首辅脸上的怒气尽然消退,在齐王说了那句话之后,他眼底就只有决然与淡定。 不气,不怒。 他端着茶,慢慢地饮了起来。 嗓子一直都在冒火,如今这滚烫的茶水喝了下去,竟也觉得十分舒服。 所有人不做声,偌大的内厅堂,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老夫人已经坐回了椅子上,她面容也平静了下来。 褚家大爷出去之后,写休书之前,命人到越眉庵请太老夫人回来。 他知道,父亲不止叫他休妻,他是真要杀了夫人。 他很清楚父亲的性子,他要么不说,一旦说出口,就是铁令如山。 结发夫妻二十载,她虽糊涂,却也罪不至死。 如今唯有祖母能叫父亲改变主意了。 第296章 都是孙女的错 褚家的太老夫人,是褚首辅的亲生母亲。 太老夫人是郡主身份,嫁给了褚首辅的父亲。 她身份贵重,门第森严讲究,当年褚首辅回来跟她说,要娶一个宫女为正妻的时候,她就严厉反对。 她使出一切的势力,甚至亲自入宫警告喜嬷嬷。 她是郡主的身份,宫里嫔妃还有命妇们,都和她交往甚多,因着此事,嫔妃们还打压了一下喜嬷嬷。 她的门第,绝不容许一个宫女来玷污。 虽然最后儿子娶了一个获罪御史的女儿,她也不是太满意,但是,抗争之后,到底还是叫他赢了一局。 总之,不是那宫女就好。 太老夫人早些年便入庵堂带发修行修心,祈求福荫子孙,祈求褚家能万古千秋。 自她离府之后,褚家真正的掌权人就是褚首辅了。 褚家大爷急乱之中,才会想起找老祖母回来,因为只有她老人家,才镇得住父亲。 所幸,越眉庵就在京城,来回一趟也不远,他尽量地拖延,写了一封又一封,说不合意,叫管家去回给首辅听。 首辅仿佛也不着急,慢慢地地喝着茶,还吃了两个馒头。 底下的人,依旧不敢做声,跪在地上。 倒是褚大夫人已经站了起来,事已至此,她跪着也无用, 何必再这么卑微?她也是高门大户家出来的小姐,不是来受气的。 她原本也不赞成去找喜嬷嬷,婆母曾警告过不要去招惹她。 但是,为了阳儿,她也只能去找了找,她认为,她纡尊降贵地去找一个宫婢,甚至不惜出了大价钱,喜嬷嬷怎么也会卖这个账,殊不知,她竟反过来教训她,说楚王与阳儿不合适。 这些事情,轮到她一个奴才说吗? 简直目中无人,还真把自个当主子了。 为了教训她,叫她知道主子永远是主子,而奴才,是被人拿捏在手心中的,所以,才命周嬷嬷出去传了这事。 褚家大爷的休书,迟迟未到,管家来禀报了几次,说大爷不知道怎么下笔,写了几次,都写错。 管家又一次来禀报的时候,褚首辅淡淡地道:“叫他不必写了。”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褚大夫人不着痕迹地冷笑,她就知道,休她,只是吓唬一下,更不要说处死了。 但是,褚首辅下一句话,却叫她陡然变了脸。 褚首辅声音缓慢而冰冷地道:“穆娅,叫他收拾东西,滚出褚家大门,且通报京兆府户籍衙门,老夫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穆娅是他的侍卫,只听他一人的话,得令之后,立刻带人前去 。 “祖父!”大房的人连忙跪着上前,褚明翠也跪了下来,恳求道:“祖父,万不可这样,父亲与母亲成亲二十余年,夫妻情深,他不舍休了母亲,也是人之常情,再者,母亲是非休不可吗?” 褚首辅看着褚明翠,残冷地道:“先休,后杀,休,是我的意思,杀,是太上皇的意思,谁敢抗旨,自个殿前鸣冤!” 褚大夫人全身颤抖,她愤然转身,“好,好,我便去鸣冤,我虽有错,但是我要问问太上皇,我是否罪该当诛。” 褚家大少爷连忙拉住了她,急声道:“母亲,您万不可在这个当下与祖父作对,快跪下请罪,您就说您错了,祖父会宽恕您的。” 褚大夫人悲绝道:“你放开母亲,儿子啊,你还没看清楚吗?你们都是他亲生的孙子,可他顾念过你们半点吗?为了一个老奴婢,他连颜面都不给我,当着你们的面又说休又说杀的。让我去鸣冤,我不信是太上皇要杀我,分明是他为了讨好那个老奴婢,要严惩我,叫我颜面扫地,再没脸面见人。” 褚首辅的眼底,再冷了几分,却还是不动声色。 有人去请太老夫人,他知道,他等着,今日横竖什么事都不做了,就把事情给好好理一下吧 。 那边,穆娅已经带着侍卫把褚家大爷给拖了出来,褚家大爷一边挣扎,一边狂怒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对我无礼?” 褚大夫人冲上去,对着穆娅就是一巴掌打过去,怒道:“放开大爷,你们是什么东西?竟也敢对主子动手?” 穆娅一手推开她,冷面无情地道:“我的主子是首辅大人,不是你!” “你……”褚大夫人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住,穆娅已经拖着褚大大爷出了门口。 褚明阳也待不住了,猛地跳起来冲出去,她的伤还没好齐全,这一跳,痛得她呲牙咧齿,但是,为了护着父亲母亲,她还是冲了出去,鞭子直挥穆娅,“你还敢对我母亲动手?你哪里来的狗胆?” 穆娅直接拽住鞭子用力一揪,褚明阳摔在了地上,他关闭上大门,把褚家大爷关在了外头,而他则双手抱胸,拦在门口,冷眼看着褚明阳。 褚明阳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狠狠地咒骂了一声,扶着大夫人回去。 大夫人挣脱她的手,冲回内厅堂,指着褚首辅怒道:“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是不是冷血的?你为什么这么刻薄?” 褚大夫人只觉得面前寒芒一闪,血液一溅 ,有什么东西落地,“噗”地一声。 她伸出的手还维持指出的状态,但是,一截手指已经掉在了地上,鲜血飞喷而出。 她的脑袋懵了一下,才感觉到痛楚的传来,但是,比痛楚更噬心的,是恐惧。 若说她方才所有说的话,做的猜想,都是源自于公爹的不至于,那么,现在她知道,那些话,都不是吓唬她的。 有人上前为她捂住手指,有人过来包扎,现场乱作了一团。 她的耳朵清晰能听到公爹残冷的话,“命都快没了,还包扎什么?” 她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眼睛发直,嘴唇一直在哆嗦,眸光好不容易找到焦点,看到自己的儿子,她失声痛哭,“快,快去找你太祖母回来。” 褚家大少爷安慰道:“母亲,父亲方才已经命人去请了,太祖母很快就到,您放心。” 她撕心裂肺地哭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褚明翠上前抱着她,一个劲地宽慰,“母亲您放心,祖父就是吓唬吓唬您的,您别哭。” 褚明阳也吓得够呛了,跪下来在褚首辅面前哭道:“祖父,您放过母亲吧,孙女愿意嫁给纪王为侧妃,都是孙女的错,母亲是为孙女出头的。” 第297章 先不说恩怨 褚首辅温和地对管家道:“把二小姐扶回房间里,好生看着。” 褚明阳哭着道:“不,孙女不回去,孙女求您了,放过母亲吧。” 褚首辅看着她,“听说,你跟你母亲说老夫只听喜嬷嬷一个人的话,你叫她过来给你母亲求情,只要喜嬷嬷说一句,你母亲不该死,我就不杀她。” 褚明阳浑身颤抖,“不,不,我不去求那奴才,我不去。” 褚明翠却猛地站起来,“祖父,您说的是真的吗?那好,我去,我去找喜嬷嬷,在喜嬷嬷来之前,您不能杀母亲。” “我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你太祖母应该也到了。”褚首辅眸光环视众人,吩咐下去,“内厅堂的大门紧闭,谁都不许出去,谁出去,立刻赶出褚府,谁也不许再求情,老夫要睡一下。” 在那嚣张跋扈的扁额之下,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太累了。 心力交瘁。 这个年纪,他已经不能被折腾得一宿不睡了。 他残忍吗?不残忍,这大劫,是迟早的事情。 今日他不残忍,来日就会有人来对褚家残忍。 褚明翠命人赶马车送她到楚王府。 她不惜放低身段,来求喜嬷嬷,是因为她知道,祖父绝不 是吓唬吓唬他们,祖父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祖母就是这样被毒哑的,结发之妻,尚能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而祖母犯了什么事?不过是编派了那喜嬷嬷几句,便要遭永不能言之苦。 而外头尘嚣日上的传闻,句句恶毒诛心,他怎会轻饶了母亲? 宇文皓在喜嬷嬷稳定之后,就回了衙门。 元卿凌睡了一下,起来便马上去给喜嬷嬷挂水,喜嬷嬷还没醒来,但是情况渐趋良好。 她也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袁咏意扶着她走出去,道:“楚王妃姐姐,您昨晚和今日都没吃饭,先吃点吧。” 元卿凌微微点头,感激地对袁咏意道:“谢谢你在这里陪着我。” 袁咏意道:“我愿意,我荣幸,只要楚王妃姐姐不嫌弃我就好。” “我怎么会嫌弃你?多谢你多来不及的。”元卿凌伸手揉了揉眉心,昨晚没怎么睡,头痛得厉害。 阿四大步过来,“王妃,门房来报,说齐王妃来了,要见喜嬷嬷。” 元卿凌还没说话,袁咏意就皱起了眉头,“她来做什么啊?这个时候不是来添堵吗?” 阿四看着元卿凌,愤怒地道:“王妃,我去赶走她。” 元卿凌摇摇头,“不 ,请她进来吧。” 袁咏意不解,“王妃见她做什么?她肯定没安好心。” 元卿凌眸色沉沉,“我想知道,褚首辅是如何处理这事的。” 褚家大小姐,心高气傲,尤其,在上次被老五狠狠拒绝一通之后,应该是死生都不会踏足楚王府的大门。 但是,她来了,这就证明有些事情比她的尊严更重要。 需要见一见。 她让阿四带她到正厅,吩咐阿四什么都先不要跟她说。 她和袁咏意进去,随便吃了点东西,感觉精神一些了,才问袁咏意,“你要一块出去吗?” “去,陪着您,她这个人不好对付,爱演戏,爱装可怜,免得您被她算计了。”袁咏意道。 元卿凌淡冷地道:“她就是跪在我的面前,嚎啕大哭,我对她都不会有丝毫的心软。” 蛮儿的事情,触动了她原本的性子,她拥有那个曾经真实的自己,但是,发现真的不适合这里。 她的心,必须要够冷够硬,才可抵挡外头的刀枪雪雨。 褚明翠焦灼难安地等了一下,见元卿凌和袁咏意走出来,她看着袁咏意,有些错愕,“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探望楚王妃姐姐。”袁咏意福身,算是浅淡地见了个 礼。 褚明翠懒得理她,看着元卿凌道:“冒昧打扰,今日来有事相求,我想见见喜嬷嬷,能否请她出来说几句话?” 元卿凌看着她,慢慢地走过去坐下来,“不能!” 褚明翠急了,“元卿凌,我与你的恩怨暂且不计,但是今日人命关天,希望你能让我见见喜嬷嬷,便算我欠下你一份人情,来日还你就是。” 元卿凌眸色也不抬,“人命关天?哪里的人命?” 褚明翠家丑不愿意外扬,只道:“总之事态紧急,我非见到喜嬷嬷不可。” “什么都不说,我不会让你见她。”元卿凌声音淡冷,人命关天?好啊! 褚明翠气极,“你往日假仁假义,今日怎么也不见你有同情心了?” “因为我的同情心被你这种人啃了。”元卿凌懒得跟她废话,“你说不说?不说就走吧,楚王府不欢迎你。” 褚明翠眉目紧蹙,气愠地道:“元卿凌,你不要太得意,这楚王府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若不是你当初使出横手,今日这楚王府的女主人不定是谁呢?” 元卿凌嘲讽地看着她,“人命关天?我看你是来争风吃醋的,当日公主府里的事情,旁人说也就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说 ?别把所有人都当做傻子,这事内情,你清楚,我清楚,老五也清楚。” 褚明翠恼羞成怒,“你跟他说了什么?你不要脸!” 她的眸色飘向了袁咏意,袁咏意一脸茫然,仿佛不知道她们说什么。 元卿凌阴鸷地看着她,“公主府的事情,我与他一概不谈,羞于谈起,但是你也别把所有人都当傻瓜,可以被你戏弄于掌心之上,别废话了,你说不说?不说的话,麻烦你走。” 褚明翠气得心口一阵阵发痛,她真的想上前撕碎了元卿凌的脸。 但是,情况危急,也容不得她再纠缠旧事,她咬了咬牙,道:“祖父认为外头的传言是我母亲命人散播的,竟要给我母亲灌下毒酒,我母亲是无辜的,所以我想请喜嬷嬷到褚府,为我母亲证实清白。” 听到这句话,元卿凌的心,竟有一种透彻的爽意。 她之前从没想过,听到一个人要死,会是这般酣畅淋漓的痛快。 原来,真的是要切到自己的肉才知道痛。 嬷嬷是她在乎的人,嬷嬷出事,命悬一线,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情,为嬷嬷报仇。 “阿四,”元卿凌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对阿四道:“带齐王妃去见喜嬷嬷。” 第298章 求情失败 褚明翠见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不禁抬起眸子狐疑地道:“你该不是下了命令不许喜嬷嬷去吧?你不会这么好心的。” 元卿凌眼底含着嘲讽,“你母亲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怀疑我的人格?” 褚明翠寒着脸转身,冷冷地对阿四道:“你在前头带路。” 阿四哼了一声,“别把我当奴才使唤,我不是谁的奴才,收起你高高在上的神情。” 褚明翠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自然知道阿四是谁,那日在齐王府里争吵,阿四也在。 她忍下一口气,“劳烦四小姐带路。” 阿四也忍着一口气,藏好自己不甚安分的小拳头,就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朝她鼻梁挥过去。 阿四带着褚明翠来到喜嬷嬷的房中,褚明翠闻得一股子的药水味道,就暗暗皱起了眉头,待阿四领她到床边,看到其嬷嬷守护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喜嬷嬷,她大为骇然。 “她……她是怎么回事?”褚明翠慌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四冷冷地道:“若外头的人说的是你,不知道齐王妃是否能顶着压力和口水活下去?” 褚明翠倒吸一口凉气,难怪,祖父会一夕白发,难怪,祖父会发这么大的脾气,难怪,他要处死母亲。 她 的心,顿时六神无主。 她本以为过来找喜嬷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多少识得人情世故,不会任由祖父处死母亲,而让流言越加发酵。 她以为只要带到喜嬷嬷回去,就一定能阻止祖父。 “你有本事,就让喜嬷嬷站起来说一句话,那么楚王府的人还会感激你。”阿四冷冷地道。 褚明翠结结巴巴地道:“这事,和我母亲没有关系,是她自己想不开,不能迁怒我的母亲。” “齐王妃请回吧。”阿四下了逐客令。 褚明翠心头乱成一团麻,这可怎么办才好?喜嬷嬷半死不活的,能找谁去? 她想到了皇后,可她已经被收回令牌,只能回府问齐王要入宫腰牌。 而且,祖父只说给两个时辰,哎,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她只能尽量去跑了。 齐王从褚家那边回去之后,心里烦躁,就邀请了顾司过来吃酒。 顾司今日难得调班不当值,本来是想着到楚王府去的,见齐王邀约说有美酒,便过来了。 喝了一会儿,褚明翠就来了。 褚明翠想起他在褚府的表现,心里还是很生气的,加上时间仓促,也不想多说,进门之后也不看顾司一眼,只淡淡地对齐王道:“你入宫的腰 牌,给我一下。” 齐王喝了个半醉,见她进门就黑沉着脸,也想起了方才在褚府的事情,不禁冷笑,“入宫腰牌?你们褚家的人入宫还要腰牌么?不是凭着你姓褚便可来去自如?” 褚明翠恼怒,“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我有急事,你快给我腰牌。” “不伺候!”齐王冷冷地道。 “你……”褚明翠压低了声音,忍气吞声,“你是不是有心刁难?” “是!”齐王看着她冷怒的脸,心里头的气一下子就发了出来,“本王刁难你又如何?你们褚家的人还怕人刁难吗?你们什么事办不妥啊?还用得来找本王拿腰牌,这天下都是你们褚家的了。” 褚明翠气得红了眼圈,嘴唇发抖,“你非得要这样在外人面前与我争吵是吗?” 顾司很尴尬,进退不是,这酒看来有毒。 想想,他还是麻溜地走吧,站起来说了声有事情要忙,就立刻跑出去了。 齐王冷冷地道:“在你看来,连本王都是外人,所以在外人面前争吵,又有什么要紧?本王这张脸,横竖都不要了。” 褚明翠又气愤又委屈,握拳怒道:“我真是嫁错了你。” 这一句话,彻底触动了齐王的逆鳞。 他霍然站起来,眸子闪着火焰, “你总算说出来了,从一开始,你就没看上过本王,你嫁给本王,只是因为本王是父皇嫡子,褚首辅更是本王的外祖父,你是贪图那太子妃之位,或者是皇后之位,才会纡尊降贵,以你褚家大小姐的身份下嫁给本王,你现在后悔了!” 褚明翠心冷得很,不敢相信他竟然用这种口吻对她说话,她忍不住心头的悲愤,“我让你上进,奋斗,有什么错?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甘心平庸?你分明可以有更好的成就,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为了我……” 齐王冷冷地打断她,“为了你的后位是吧?” 袁咏意那边,也刚好要回去收拾几件衣裳,她决意到楚王府那边住几天。 她回到府中,就听到齐王和褚明翠在吵架,她躲在门外听了一下,觉得无趣,便想走了。 殊不知,便有侍女过来,“袁妃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袁咏意一下子很尴尬。 她讪笑了一声,慢慢地探头出去,举起手,笑容增大一些,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憨厚点,“王爷好,王妃好!” “袁咏意!”褚明翠恼羞成怒,厉喝一声,“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在外面偷听?说你没家教,你就是没家教。” 袁咏意本来只是露脸一下,没 想到竟被骂没有家教,顿时也大怒,圆脸圆眸一瞪,“你说谁没家教?我没家教你有家教吗?你有家教会因为王爷不去争夺太子之位而说你嫁错了人?你嫁的是这个男人,不是太子不是皇帝,你若不喜欢,滚蛋就是,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还有,你母亲不是快死了吗?你还不去救你母亲?” 袁咏意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然后看着齐王道:“你为什么要忍受这个人?她又不爱你,为了她你要去做太子吗?你有几条命够死的?踏实做你的闲散王爷踏实地过日子不好么?她看不上你,天下多了看得上你的女人,你放心,你是我袁咏意的夫君,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人欺负你,如果她再敢这样逼你,我扭断她的脑袋。” 说完,她不给褚明翠回怒的机会,霸气扬长而去。 齐王本来一肚子的火,听到袁咏意说会保护他不让人欺负他,顿时啼笑皆非。 他是堂堂亲王,需要那圆脸丫头保护吗? 笑话! 褚明翠眸子里迸发出怒火,盯着他,“你就任由她这样辱骂我?” 齐王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褚明翠气得全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下,可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入不了宫,她也必须要回去守着母亲。 第299章 老太太有用吗 她疲惫无力地回到了褚府大门,却见太祖母的轿子停在了门口,她心中的委屈,在见到太祖母那慈祥面容时,猛地爆发,跪在了太老夫人的面前,哭着道:“太祖母,您可算是回来主持公道了,您若再晚一点,可就不得了了。” 这还是府邸门口,虽然这里一般人进不得,但是,太老夫人还是很不喜欢她这般失态,那慈祥的面容顿时笼了寒气,威严地道:“起来,跟老身进去。” 说完,由一名老嬷嬷扶着,直接进去。 褚明翠自知失态,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便见被赶出去的父亲站在了身后,一身狼狈。 她悲从中来,哽咽道:“父亲。” 褚家大爷轻声道:“别哭了,进去吧,你太祖母会为我们做主的。” 褚首辅就是在等太老夫人的到来。 太老夫人的轿子到了外头,便已经有人进来报了。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依旧跪着的一屋子人,他揉了一下疲惫的眉头,喝了一口凉透了的茶。 管家轻声道:“老爷,别喝了,给您添一杯热茶。” “凉的茶,更能清醒人心。”褚首辅沉声道,杯子缓缓地放下来,就见太老夫人由佟嬷嬷扶着进来。 他慢慢地起身,出去搀扶太老夫人,也不发一言,扶 着她到了正座之上,他随后也坐了下来。 太老夫人坐稳之后,眸色沉凝地环视了一眼众人,“都跪着做什么啊?起来!” 早如惊弓之鸟的褚大夫人在看到太老夫人回来之后,整个人就稳了下来,哭着跪上前,“老太太,您要为妾身做主啊,公爹要休了孙媳妇。” 太老夫人冷凝了她一眼,沉怒道:“老身怎么为你做主?护国公乃是我北唐英烈,岂容你泼水污蔑?简直胆大妄为,侮辱英烈之灵,下了地府,也得受那勾舌油烹之苦。” 她缓了一口气,淡淡地看了褚首辅一眼,“至于休妻,我褚家不出弃妇,休妻一事,但凡有老身在,便休不成。” 褚大夫人哭得几乎绝气,“我知道错了,以后绝不敢再犯。” 她的断指,还在地上,无人敢捡走,她的手是临时包扎,包扎得有些肿,如今双手撑在地上,还有血水渗出。 太老夫人冷冷地道:“知道错就好,明日老身亲自领你到护国公府去,跟他的家人赔罪道歉,你就任由他们处置,便是割了你的舌头,你也得认了。” 褚大夫人连忙磕头,“是,一切听老太太的话。” 她擦了一把眼泪,一颗心也总算了落了地。 太老夫人眸光冷冷地剐了褚老夫人 一眼,“老身走的时候,便叮嘱你管好府中人的一言一行,别叫他们在外头惹了大祸,这么多年,对你也没旁的要求,便这些你也做不了,这个家,可见你也主持不了,不如便到那越眉庵去,陪老身供佛茹素,为子孙积福积德。” 褚老夫人跪在地上,磕头不应。 太老夫人的眸光再落在了褚大夫人的脸上,继续厉声道:“此事前因后果,大爷已经命人告知了老身,你糊涂,失了褚家的威严,有那么些个奴才若得意忘形,叫人掌她几巴掌,哪怕是要了她的脑袋,也没人说你什么,偏得连带着去编派护国公,她配吗?把她与护国公说在一起,才是对护国公最大的侮辱,你说你糊涂不糊涂?这手指断得好,也叫你长点记性,长点教训。” 褚大夫人知道太老夫人是护着她了,不禁委屈地道:“老太太,您若晚一点回来,只怕孙媳妇就要被休出褚家大门了,孙媳妇这样做,也是为了褚家的名声着想,那喜嬷嬷都敢教训孙媳妇了,孙媳妇哪里敢去打她几巴掌或者要人家的脑袋?若真这样做了,孙媳妇只怕连命都不保。”说完,她偷偷地瞟了褚首辅一眼,见他神色冷漠,似乎也没敢发怒的模样,心里稍稍安定了 些。 她今日已经得罪了公爹,趁着老太太还在的时候,用这事让老太太下一道命令,不许再有人为难她,且最好让老太太再给她出一口气,杀了那喜嬷嬷。 喜嬷嬷不死,迟早是个祸害。 太老夫人眼底有了暴戾之色,刚到府门口的慈眉善目,尽然褪去,她阴沉地道:“这事老身知道了,嘴巴贱的人,老身自会去教训她,容不得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褚首辅这才慢慢地发问,“母亲,您要去教训谁啊?喜嬷嬷吗?” 太老夫人听得这话,转过来看他,脸色大是不悦,“怎么?老身叫教训不得了?” 褚首辅轻轻地摇头,若有所思地道:“您凭什么?凭您这行将就木的身躯吗?还是说,有谁敢越过我去替您教训她?” 太老夫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声问道:“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好,”褚首辅看着底下的人,清晰而阴沉地道:“我说,谁若敢去碰喜嬷嬷一根头发丝,或者去她面前说一句无礼的话,我不管是谁,都保管叫他人头落地。” 这阴沉的声音,吓得在座的人心脏再紧张缩起来,这……老太太还镇不住他了? 就连太老夫人,都一时没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 “管家,我吩咐你准备的毒酒呢?”褚首辅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道。 管家神色惶恐,“这……” “穆娅!”褚首辅冷怒一声,“赶他出去,但凡府中不听我话的人,一律不能留。” 穆娅高大的身躯往内厅堂里一冲,便直接提起管家走出去。 管家整个都懵掉了,到了门口,才连忙道:“回老爷的话,毒酒已经准备好了。” 穆娅看着褚首辅,褚首辅用杯盖轻轻地刮着杯子边沿,发出清脆的声音,“那还不呈上来?” 穆娅放开管家,管家一溜烟地跑出去,毒酒自然是早准备好的,只是没敢拿上来。 看到管家亲自捧着毒酒进来,府里头的人都吓呆了。 褚大夫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软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哀求地看着太老夫人,哭着道:“老太太,您救救孙媳妇,您救救孙媳妇啊。” “父亲!” “祖父!” 一堆人哭丧地哭着跪上前来,要护着褚大夫人。 褚首辅给穆娅打了一个手势,穆娅吹了一道口哨,便见十几名侍卫进入了内厅堂,严阵以待。 褚首辅冷酷地道:“既不不许休她,那太上皇降罪下来,便是我褚家人领罪,谁求情一句,马上给我丢出去,再不许进我褚家大门一步!” 第300章 该休妻的 此言一出,现场死一般的寂静,连哭泣求情的声音都顿时敛去。 太老夫人怒站起来,厉声道:“那是不是连你老母都要赶走?今日你若是敢伤了这屋中任何一人,老身当场死在你的面前,叫你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褚首辅看着她,冷道:“我本可以叫人马上送你回越眉庵,但是,我想你在这里看着,看看我褚家的人,被你纵容成什么样子,看看这底下,还有一个有用的人吗?你死了,我死了,这些人,就都任人鱼肉,不过,届时你也看不到,我也看不到了。” 太老夫人怒道:“所以老身总劝你,趁着你还得力的时候,把族中的人都给提拔起来,只要我褚家长成一棵大树,植根地下,延绵千里,谁敢动我们一下?如今事情还没发生,你就先拿自个人开刀,岂不是懦弱?你真这般英雄,就该去为褚家的万古家业去拼搏,而不是畏首畏尾。” 褚首辅冷笑,“老太太这是想谋逆啊?一把年纪,食古不化,迟早成我褚家大患,若父亲还在,便是我死谏,也得劝他把你休出门去,省得你祸害我褚家子孙。” 此言,震骇众人,这话,岂止是大逆不道啊?简直是有违人伦。 太老夫人眼睛翻了一下,几乎当堂昏厥过去。 而就在这当下, 褚首辅已经给穆娅打了手势,眸光落在那毒酒上。 穆娅大步过来,端起毒酒便走到了褚大夫人的身边。 褚大夫人尖叫,使劲往后躲,她的眼底灌满了骇然惊恐,摇头哭道:“你走开,你走开!” 穆娅高大的身子笼罩下一道黑影,像死神一般站立在她的面前。 褚大夫人全身软得像一条大虫,在地上匍匐爬行,牙齿打颤地哀求:“父亲,我错了,我错了,我去给喜嬷嬷赔罪,我去给护国公的家人赔罪,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儿媳这一次,父亲,翠儿,翠儿,救母亲……” 褚家大房的子女如大少爷,褚明阳,褚明翠等人连忙上前,却被侍卫拦住,不许靠近半步。 褚明阳整个脸色发白,白得恐怖,身子如抖筛一般,站都站不稳,软在了地上,连哭都不敢了,只能从嘴里发出一种几乎绝气的抽气声,惊恐如毒蛇一般盘踞在心头。 褚明翠想冲过去,奈何侍卫拦着,她只能大哭着哀求褚首辅,“祖父,您饶了母亲吧,她知道错了,您放过她……啊,您放了她,孙女什么都听您的,不敢再违背您的意思了……祖父,不要啊!” 她最后的尖叫,惊了褚府外上空的鸟雀,如夜枭般瘆人。 穆娅捏住褚大夫人的下巴,强迫她张开 嘴巴,褚大夫人使劲地摇头,眼底充满了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毒酒倒入她的口中。 倒入之后,他没有放开,看到那毒酒进入喉咙,他才砸了杯子。 褚大夫人软在了地上,使劲伸手扣着嗓子,想把毒酒吐出来。 确实也吐出来了一些,她抱着肚子,半跪蜷缩,使劲地呕着,可进了去的毒酒,沾了口腔和喉咙,再到胃里,严重灼烧,她吐出来的,有一半是血。 “救命,救命……”她的声音如负伤野兽一般,喉咙不断地震动,颤抖,倒在了地上,“救命,救命啊……救我啊……” 她没有痛苦很久,最后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充满了怨怼与不甘。 褚家的人,眼睁睁地盯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尖都在发颤。 褚明翠哭得力竭声嘶,侍卫终于放开她,她疯狂地冲了过去,失声跪哭。 而那褚明阳她瘫软在地上,还在大口大口地呼吸,几乎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整个人是吓懵了,几乎魔怔了一般。 “褚大,你是要逼死你母亲吗?”太老夫人尖叫出声,她气得浑身颤抖,几欲昏过去,可她使劲咬着牙撑着这口气。 褚首辅阴沉地坐着,默不发声,眼底是悲痛与愤怒交杂。 对褚家的人,他素来也是护着的,就例如惠 鼎侯那一次,他还盼着给他一条生路。 可也是那一次,得知了惠鼎侯所作的种种,他倏然而惊。 这就是褚家人的所作所为? 谁给他们的胆子?他们竟可以胡作非为到这个地步了。 最重要的是,惠鼎侯那一次掳走的是楚王妃,他事后也知道是楚王妃,可他依旧没有忌惮之心。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在他们的心里,褚家高于皇家。 今日在这内厅堂里,他们说的话,也都印证了这一点,他们甚至不顾齐王在场,那些谋逆的话,照说不误。 褚家不是嚣张跋扈,褚家是想谋朝篡位。 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底气,认为这帝位不是拿不到,而是看他们愿意不愿意去拿。 太上皇下旨,说要严惩散播流言之人,杀的是他府中的人,但是,太上皇此举,也是要严厉警告他。 “为了一个贱婢,你是疯了!”太老夫人气得拿了杯子就砸过去,破口大骂,浑然没了老郡主的气度仪态,“这个祸害,当年我就该杀了,若不是你说对她再无眷念,我怎会留着她?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到老了,到死了,都要害我褚家的人。” 褚首辅嘴角阴冷,“当年你确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杀她,也是易如反掌,若我不这样说,小喜早 就死了,我一直等着看你即便恨极一个人,却只能看着她比你更好地活着,老夫人,回你的越眉庵去吧,这里没你的好日子过了,从此,褚家严厉治家,褚家的人,但凡在外头嚣张跋扈,张狂飞扬,便马上领家法,驱逐出府。” 太老夫人听了这话,终于昏过去了。 褚首辅大步而出。 内厅堂,乱作一团,哭声震天,直哭得那写着“嚣张跋扈”四个字的扁额掉了下来,碎开两截。 所有人的心都是颤抖而惊慌的,懵得不知所措。 内厅堂里的侍卫没有退出去,木然冷漠地站着。 褚大夫人的尸体被抬了下去,太老夫人被扶着回房,所有的人,软着双腿,不知道何去何从。 唯有那哑巴褚老夫人微微摇头,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哑巴了,但是心里很分明。 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尽力保存褚家的人,保着褚家的根。 心里一点悲伤都没有,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婆母说得对,她该去越眉庵的,为子孙积福积德。 傍晚,太上皇旨意下达,要处死褚大夫人,褚家连罪,于殿上当着百官的面申饬。 褚家的人这才知道,太上皇是真的震怒。 此事,太上皇可不下旨,只暗中传话处死便可,但是他下旨了,他直接撕烂了褚家威霸一方的传说。 第301章 我得空就来 太老夫人醒来后听得旨意,嘴唇哆嗦了许久,眸子灰白而惊恐,“怎么会这样的?褚家怎么会沦落成这样的?” “郡主,”伺候她多年的陪嫁佟嬷嬷叹息道,“只怕,老爷也没做错,褚家这些年,真的做得太过了。” “这是我们应得的,”太老夫人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茫然灼痛地道:“我们是姓褚的啊,我女儿嫁入了宫中为后,我的孙女也在宫中为后,我们褚家是当今北唐第一大家族,太后的苏家,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为什么会这样?太上皇为了一个死去的护国公,为了一个贱婢,竟要下旨杀我褚家的夫人?老身不明白,老身也不能接受,你……你快扶老身出去,老身要入宫,老身要见太上皇。” “郡主,您何必呢?这事到这里结束了,大夫人也获罪死了,咱回越眉庵吧。”佟嬷嬷劝道。 “该休了的,该休了她的,”太老夫人慢慢地站起来,脚步颤抖,“休了她,她便不是褚家的人,也不至于叫我褚家在殿上当着百官的面被圣上申饬,颜面丢尽了。” 她眼前一黑,哐当一声,再倒地昏了过去。 褚首辅并未就这样罢休,他执意开始一场清算,命人盘查褚家子弟所有的产业及财产,一律全部收回,所有人,只能凭公中发放的月例银子过活。 这只是一个开始,褚首辅特令培养了许久的暗卫,暗中观察褚家子弟的一举一动,他们在外头的一言一行都要回来禀报,没有自觉,那就只能是严令限制。 褚家嚣张惯了,这命令一下,所有人如丧考妣。 褚明阳一直躲在房间,她吓着了,发了高热,褚二夫人一直守着她,褚明阳也死死地抱着她,牙齿就没停过打颤。 褚明翠哭得昏过去几次,最后首辅下令,把她送回了王府。 褚家风云变色,外头很快就传开了。 那些流言,因着褚家的灾祸,坊间谁都不敢再说,大家也在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们嘴里说的那个禁军侍卫,竟然是护国公,竟然是北唐英烈。 关于这一点,护国公的家人,也都出来放话,谁敢再侮辱先人,一律送官查办。 方宇银乱宫闱是假的,那么,关于喜嬷嬷和褚首辅的那些流言,自然也是假的。 流言就这样不攻而破。 喜嬷嬷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风平浪静了。 这一次的毒很厉害,虽然人救回来了,但是,却伤了嗓子,话是能说出来,但是声音变得嘶哑。 她看着泪眼盈盈的王妃,不禁也落了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哑声道:“辜负王妃了。” 元卿凌擦了泪水,“活着就好。” 阿四则没那么隐忍,直接抱着喜嬷嬷就大哭一场 ,“您说您怎么就那么狠心那?王妃还怀着孩子呢,您就不想看到小世子出生吗?您就狠心丢下我们啊?” 阿四的哭声很有感染力,喜嬷嬷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袁咏意站在一边,也哭了。 她这个人眼泪浅,见人家哭就想哭,其实她对喜嬷嬷也没多少感情。 元卿凌等大家都哭罢了,才轻声对喜嬷嬷道:“褚首辅在外头,要见他吗?” 喜嬷嬷还没说话,阿四便带着哭腔道:“嬷嬷,要见,一定要见,您都不知道,就是他严惩了害您的凶手,您一定要见面多谢他。” 喜嬷嬷看着元卿凌,犹豫了一下。 元卿凌道:“您想见就见,您若不想见,那我就叫他回。” 喜嬷嬷沉默了一下,道:“他若无话,不会来找我,见吧。” 元卿凌领着大家出去,叫阿四去告知褚首辅,请他进去。 她站在门口,褚首辅走过来,冲她微微点头致意。 元卿凌福身回礼。 褚首辅进了去,门关了起来。 喜嬷嬷坐在床上,看着他一头的白发,有些错愕,心头微痛,“你……” 他扬袍坐了下来,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与她对望。 他便笑了,伸出手拢了一下她的头发,温言道:“看到你还能坐在这里,这感觉真不赖。” 喜嬷嬷声音低哑,“是啊,活着其实真不 赖。” “你我都老了,日子不多,不该这般浪费。”他说,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到她的面前一晃。 喜嬷嬷瞧真了些,竟是一个起了霉点的绣荷包。 她便也笑了,“你还留着?” “是啊,脱过线,也染了霉点,洗不掉,可总归是少年时候的东西,有价值,便留在了身边,想来,日后也是要带到棺材里头当是给我的殉葬品。”他只是晃了一下,便放回袖袋里头了。 喜嬷嬷眉头一皱,“这作为殉葬品,未免寒酸了点。” 褚首辅双手笼在袖袋里,若有所思地道:“寒酸么?寒酸也没法子了,我这辈子,就这一件宝贝的东西了。” 喜嬷嬷笑了,笑得眼圈都红了起来。 “恨过我么?”她问。 他想了想,“恨?杀了你的心都有过,可我总不能强人所难,我后来站在你的立场去想,我就明白了,其实这样也好,你若入门,不出一年,你就得死了,天下间,总有那么些狠心的人。” 喜嬷嬷点头,“我当年怕死。” 他道:“怕死好,娶不了你回去,我好歹还知道你在宫里,知道你活得好好的,你看,这辈子就过去了,我们都各自安好,算是幸运的。” 他这般痴痴地看着她,又轻轻摇头,“你看,你都老成这样了,我怎么看你的时候,总觉得你还 是以前的面容?” “是啊,真不忍相见的,唯有你记得我年轻时候的模样了。”喜嬷嬷叹息。 她出宫到王府之前,他很少去陪太上皇,他若去,她一般也躲着,便是遇上,也只是对视了一眼,连招呼都不打的。 所以,这些年,也真是各自安好了。 “一晃,美人迟暮,英雄晚年。”他说。 喜嬷嬷便又笑了起来,“我从不是美人。” “你不是谁是?哪个老太太有你这么好看?”他又痴痴地看着,就跟看不够似的,又仿佛这一别,或许便永远不见的悲凉。 喜嬷嬷泪盈于睫。 “害你的人,已经处置,褚家也该收拾整顿,往后你若愿意,我得空就来看你,你若不想见到,咱还是像以往那样,各自安好。”他说。 喜嬷嬷看着他,摇摇头,“各自并不见得安好,你若想来,便来吧,已经快入黄土了,我也不怕旁人再说什么,哪怕你过来与我说说话,喝杯茶,听听风,看看雨,也比我一个人好。” 褚首辅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微微抬了透露,那白发苍苍下的面容,竟是布满了光芒,“这啊,你知道我忙,未必得空常来,且看看吧,得空再说。” 他站起身,再伸手拢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声道:“多活几年,我们都努力多活几年。” 喜嬷嬷含泪点头。 第302章 慢慢地清算 褚家还在持续震荡中。 褚老夫人自愿搬往越眉庵,但是,太老夫人却不愿意回去了。 她看着褚家被整顿得怨气冲天,心里很生气,她在这个府邸之中,是威严的存在,她不容这样被夺权。 于是,她召集了褚家老一辈的长辈出面,到褚家一同“公审”褚首辅。 褚家族中所有的人,都对这位太老夫人敬重不已。 她从年轻到晚年,一手撑起了整个家族的内院,但凡谁家出了事,都是她出面一手摆平。 可以说,她在京中,便是连大长公主,都不及得她的威风。 她护短。 但凡是褚家的人,不管是不是她房头的,她都护着。 褚家不管出了什么事,她都能兜着。 几年前,她有个不成器的孙子,在外头打死了人,人家要到衙门去状告他,她出面制压,不仅不赔偿一文钱,还要死者家属登门给她赔罪道歉,说伤了她褚家的面子。 这案子,没到衙门,受害者家属只能认倒霉说死者是自己摔死的,怕被褚家打击报复,连夜卷铺盖离开京城。 这些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外头自然也没有风声敢传出来。 太老夫人很享受这样的尊荣,享受门下子侄的膜拜,每年生辰,她回到府中,看着底下跪着黑压压的人头,每个人嘴里都说 着极为吉利的话,她便觉得欣喜。 太老夫人的半生荣华,习惯了拥簇喧闹的生活,即便是在越眉庵,也日日门庭热闹,京中贵妇命妇,还有褚家的那些后辈夫人,也净日前去探望,送各项用度。 对那些人来说,越眉庵是有神的,这个神,就是太老夫人。 有事过来拜一下,比求神拜佛更灵验。 但是如今,在褚府里头,连她膝下的人都对她失望了。 她再不是那个力挽狂澜的老祖宗。 她不再是那个一言决断的大家长。 她不能忍受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召集族中长辈,势在必行。 族中的长辈,因她的召唤,都齐集一堂了。 关于褚大夫人的事情,大家也都听说了,都觉得很震惊,不就是编派了护国公和那老宫婢几句吗?怎么就得处死了?太上皇这也太没把褚家放在眼里了吧? 而褚家大爷被赶出去,至今还没可以进家门,这事也引得大家义愤填膺,大爷可是嫡出的长子啊,怎么能流落在外呢? 你一言,我一句地声讨着褚首辅的寡情。 到褚首辅进来的时候,气氛已经十分激烈,个个义愤填膺。 褚首辅的老二叔站起来,指着褚首辅就怒斥,“你如今位高权重,怎地反而忘记了孝道?你最近所作所为,让我们 褚家颜面无光,如今外头的人都认为我们褚家软弱可欺了,这样下去,褚家的威望,迟早要被你败光。” 褚家老二叔本来是与太老夫人一起坐在正座之上,如今他站起来,褚首辅就直接坐了他的位子。 他冷眼看着众人,方才进门之前,还听到这里热烈非议,如今他坐下,倒是无人说话了。 褚首辅看向太老夫人,“母亲这事办得好,您请了大家过来,也省得我命人再通知,我正好有些话要当着大家的面说。” 太老夫人本还是怒容满面,听了这话,便觉得不妙,厉声道:“不着急,这里有比你年长的,你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褚首辅双手笼在袖子里,冷然地环视了众人,道:“不必了,我说的话就那么几句,今日大家都不分什么尊卑长幼了,毕竟在座说比我年长的,都不如我白发多,谁安逸谁劳碌,一目了然。从今天开始,但凡我姓褚的子孙,在朝中任职,必须按照其他官员一样,接受吏部的考核,但凡考核不过的,一律筛选出去卷铺盖滚蛋,绝不容情。” 这话一出,整个内厅堂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 褚家每房都有人再朝中任职,其中不乏朝中栋梁,也是真正有才能的,当然了,这些人也都是褚首辅提拔起来的 ,褚家的大树,能如此根深蒂固,不是因为老夫人八面玲珑的能耐,而是褚首辅的势力影响。 而褚家也有一部分官员,尸位素餐,在各大衙门里头混个差事,有点名气有点权力,俸禄倒不是稀罕的了。 褚首辅膝下,真正能干的没几个人,这一切,有赖于太老夫人的宠溺纵容。 “褚大,你可不能这样啊,这吏部的考核,如今是一年一度,十分严格……” “对啊,褚大,这事我们再商量,朝廷虽然要考核,但是这么多年你也兜着……” 方才还十分嚣张的所谓长辈,全部都低声下气起来。 太老夫人的面容如死灰一般,呈现枯槁之色。 她死死地盯着褚首辅,知子莫若母,她清楚他在做什么,一句话,他就扼住了这些人的命脉,叫他们知道,今日谁才是褚家做主的人。 褚首辅并未理会这些人是苦苦哀求也好,还是恼羞成怒都好,他话已经说完,遂起身离开。 朝中的人,都知道褚首辅不管说话和做事,都讲求效率,他不会多费一句唇舌。 朝中很多人都惧怕褚首辅,偏褚家的人,却因为他姓褚,反而忘记了他首辅的身份,忘记了对他的敬畏之心。 太老夫人木然地坐着,看着他的背影决然而去,耳边,尽然是这些人 的抱怨之声,说今日不该来,这是平白无故招致灾祸。 她慢慢地站起来,只觉得满心都像是灌进了灰烬,连身体都是灰烬,似乎踏出去,就会被风吹散。 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褚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自毁根基? 母子二人,深夜里有一场谈话。 也是在这褚家偌大的内厅堂里,扁额已经重新挂了上去,依旧是“归朴守拙”四个字。 母子二人都是坐在正座之上,一左一右,就仿佛两尊雕像。 只是,做儿子的满头白发,做母亲的,倒也不过是花白而已。 她尊荣了一辈子,不曾想过,到了晚年竟是这般境地。 沉默在母子之间蔓延,仿佛谁都不愿意先张嘴。 外头,也是死一般的寂静,往日热闹的褚府,如今像死城堡一般。 褚大夫人的丧事没有在这里办,遗体送回了她的娘家,这是太老夫人的决定,褚家不能出一个被处死的儿媳妇。 褚大夫人的娘家,虽有怨言,可无人敢违抗这个老太太的命令。 她以为自己一言九鼎,以为自己决策一切,可她却忘记,没有人会忌惮一个老去的郡主,他们忌惮她,是因为她的儿子是当朝首辅,是那门生遍布整个官场,年少便开始立功一直身居高位的北唐第二把手。 第303章 母子一场谈话 她今日穿得很尊贵,金银线错绣蝙蝠百子千孙图案云缎衣裳,脖子上挂着一串圆润光泽的南珠,这串南珠,比宫中太后那些还要圆润大颗,她太老夫人的位置,自诩不必太后苏氏差。 她的坐姿,依旧端庄高贵,腰挺得很直,肩膀后收,脖子修长,双手放置在椅子扶手上,就那样姿态端雅威仪地看着朦胧的门外,眼神茫然。 而褚首辅他的双手笼在袖袋里,仿佛是蹲在大街上看人下棋的市井老头,他的背微驼,肩膀下弯,眉角耷拉,但是眼底的光芒却是炯炯的,也是望着外头,但是在那样的眸光下,外头不管有什么魑魅魍魉,都无法藏匿。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的母亲?我养育了你,成就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不孝?” 最终,还是太老夫人先开了声,充满了怨恨。 “不孝?”褚首辅侧头看她,“这些年,儿子不够孝顺么?母亲说什么,儿子做什么,您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门下每日往来,不下十人,您的尊荣,您的富贵,哪一样缺过您的?” 太老夫人冷笑,“可这些,也都不是你给的。” “不是做儿子给的,是谁给的?您以为外头的人,府中的人,都是尊您辈分高吗?”褚首辅淡淡地道。 “你在报复母亲,没有像你这样做儿子 的。”太老夫人动怒。 褚首辅摇摇头,“报复您,不会等到现在。” “那你为何要这样?”太老夫人看着他,失望地摇头,“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我们褚家就彻底失去了尊崇的位置,和其他世家有什么分别?甚至未必如人家,你这是毁掉了我褚家的基业。” “基业?且不管是不是基业,我就问母亲一句,是基业要紧,还是满府上下的性命要紧?”褚首辅问道。 太老夫人见他愿意掏心窝子说话,便端正了态度,正色道:“基业重要,性命也重要,但是两者之间,并没冲突,你稳了基业,便谁也动不了我褚家人的性命,反而你今日这样做,难保我褚家会被人欺负上来。” “您真把您自个当土皇帝了吗?”褚首辅轻轻叹气,“您都闻到棺材香了,还这么食古不化,这天下不是姓褚的,褚家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就算天子容得下,我日后两脚一伸,褚家得掉多少颗脑袋才还得清?” 太老夫人急道:“所以,老身才让你多提拔族中的人,只要势力足够根深蒂固,哪怕我死了,你死了,这褚家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提拔?”褚首辅声音充满嘲讽,“您是说您的孙子,重孙子们吗?褚家确实出了不少英才,可绝不是您膝下的那些,您纵容得他们 无法无天,终日只知道胡闹,有一个足够担当的人可以托付重任吗?我是当朝首辅,这官场里浮沉起伏,我见尽不少,这世家的兴衰没落,我也是亲眼目睹,褚家若不懂得趋吉避凶,收敛锋芒,迟早要被人连根拔起,天下之事,都是盛极必衰,没什么是长久的,您这个年纪,若连这点都看不通透,这些年在越眉庵,您也是白念了这么多的佛经。” 他说完,便站了起来,“早点休息吧。” 太老夫人马上站起来,厉声道:“你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也掩饰不了你的真正目的,你就是因为那个宫婢,你们都老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如果再执迷不悟,老身就命人要了她的脑袋。” 褚首辅本已经走出了两步,听得此言,陡然转身狠狠地瞪着她。 太老夫人没曾见过他这么凶狠冷毒的样子,吓得惊叫一声跌回椅子上坐着,“你……你想做什么?你还想杀了你母亲吗?” 褚首辅浑身充满阴冷气息,仿佛地狱来的恶鬼,“你敢动她一根头发丝,我要佟家上下满门灭绝!” 佟家,便是太老夫人的娘家。 太老夫人被这语气吓得心肝发颤,“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敢?” “母亲尽管试试!”他慢慢地转身,外头的风吹进来,吹得烛火明灭未定,他的脸 色也是阴晴不定,“您已经老了,安详晚年就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您担忧的事情了,明日儿子命人送您回越眉庵,若无事就不必再回来。” “你丧尽天良!”太老夫人悲吼一声,脸上的皮肉一颤一颤的,激愤得几乎要倒地。 褚首辅在咒骂声中大步而出。 翌日一早,天色刚亮,便有人替她收拾东西,马车备好要把她送回越眉庵。 太老夫人被佟嬷嬷搀扶着,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她还是穿着昨晚的那身衣裳,她是尊贵的郡主。 但是,整张脸已经是形同枯槁,就连步子,都已经迈不稳了。 她嘴里骂骂咧咧的,心里充满了怨毒。 在门口,她看到了那不孝子。 心底所有的激愤化作力量,她一巴掌打过去,怒道:“我看你死在九泉之下,有什么面目见祖宗。” 褚首辅面不改色,只淡冷一笑,“做儿子的,让母亲享了一辈子的尊荣,我为什么没面见祖宗?” “你是别有居心,你分明一直都恨我,你这些年言听计从,我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曾忤逆我半点,是别有居心!”她声嘶力竭地骂。 “没错!”褚首辅冷冷地看着她,“因为,你还没死,你还有使得动的人,我不能在她的身边,要护着她,就得对你安排的事情言听计从,今日没必 要了,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站在她的身边,看谁敢动她。” “你……你……”太老夫人嘴巴歪了几下,竟说不出话来了。 佟嬷嬷扶着她,哭着道:“您少说两句啊,咱回吧,郡主。” 褚首辅牵马,吩咐底下的人,“送太老夫人回越眉庵。” 他翻身上马,打马而去,心头阴沉了许久的雾霾,仿佛一下子驱散了。 是的,打从今日起,他就站在她的身边,看谁敢动她一根头发丝。 太老夫人如同死了一般,被人扶着上了马车,她一直忍着没落泪,马车帘子一下,她双手捂脸,“我这辈子为他殚精竭虑,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佟嬷嬷轻轻叹气,“郡主,您为他殚精竭虑,可大倌没一日开心,他没有过过一日的快活日子,他隐忍大半辈子,忙活了大半辈子,没有一天是为他自个过的。” 太老夫人头沉沉地靠后,“可为什么?那只是一个贱婢啊,配不起他。” “那也是他喜欢的,能叫他开心地笑出来的人。”佟嬷嬷为她扫着胸口,若有所思,“有些人,一辈子都未必能遇上那个人,可他遇上了,他得不到,得到的,他不喜欢。” “老身不明白,老身不明白……” 她喃喃地说着,马车哒哒哒地走着,慢慢地远离褚府,远离这里一切的荣华与热闹。 第304章 我们和离吧 齐王府。 齐王已经没回来两天了。 褚明翠每天都在哭,哭她的母亲,哭齐王的寡情薄意,哭自己的命途多舛。 种种不甘心,都在这一刻爆发。 所以,当齐王终于回来的时候,她冲出去拦下了齐王。 她眼睛红肿得只剩下一道缝,对她而言,这几天就是天昏地暗,她需要他在的时候,他缺席了。 这股怨恨,使得她见到齐王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满腹悲愤说不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了他一巴掌,悲怒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齐王盯着她那张近乎狰狞的脸,仿佛所有的丑恶,都无所遁形了。 在那一瞬间,他甚是有忍不住的冲动,想要回甩她一巴掌。 但是,他不打女人,更不打自己爱过的人。 所以,他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褚明翠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一心一意全都是为了你,嫁给你,你知道我牺牲了什么吗?你知道我背地里为你做了多少事情吗?你不懂得感恩,你真的不懂得感恩,宇文卿,我看错了你。” 齐王的身后,慢慢地探出了一颗脑袋,那张圆脸窘迫得很,尴尬啊。 为什么最近总是这样?总是不想听到人家吵架,却偏要遇上? 今天齐王到楚王府去,见她住在楚王府,便说她打扰了喜嬷嬷养病,要她马上卷铺盖回来,她不想在楚王妃姐姐面前吵架,只能收拾东西跟他回来了。 本是一起进来的,可能自己身材娇小,齐王也尚算高大,便刚好挡住了她。 加上……她偷偷地看了褚明翠一眼,她眼睛红肿得只剩下一道缝了,没看到也不奇怪。 她觉得人家都吵到这份上了,自己再躲着就有点不厚道了,像是偷听似的。 尤其,亲眼看到齐王被一巴掌盖过来,应该也挺痛的,一会两个人打起来,殃及她这枚鱼,就不是太好了。 所以,她陪着笑脸,“二位慢打,我先回房了。” 她一个箭步踏出去,却被褚明翠猛地拦住,褚明翠没想到她在这里,以为齐王这两天都跟着她住在齐王府,这会儿又装出可怜兮兮无辜的样子来,当下怒火蹭蹭蹭地上了头,竟一巴掌朝袁咏意挥回去。 袁咏意是打算走的,忽然被她拦住,急忙收势,想回头看齐王叫他帮忙拉开,殊不知这一巴掌就扫了过来,因头脸偏了过去,这巴掌 就打在了她的耳朵上,顿时,耳朵火辣辣的痛,嗡嗡作响。 这还不止,本是收势站住的,褚明翠这一巴掌几乎是跳起来打,她一个踉跄就往齐王身边倒下,她下意识地再扭腿侧身,跌了个四脚朝天,绣花鞋都飞出去了。 她大怒,这辈子还没被人打过脸,更没被人打倒在地上,狼狈不已。 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跳起来的同时,脚尖挑了自己的鞋子在手中,拿着绣花鞋就冲褚明翠的脸扑打过去,大怒:“我祖母都舍不得打我,你他妈的凭什么打我?” 褚明翠整个被打懵了,怔怔地看着她手中的绣花鞋,不敢置信地道:“你用鞋底打我?” 她一下子回过神来,悲痛失望地看着齐王,声音颤抖控诉,“你就这样看着她打我?” 袁咏意没有给齐王开口的机会,整个人像被点燃了的炮仗,怒道:“怎么?你的脸矜贵点吗?你能打我不能打你?凭什么所有人都得让着你?他喜欢你,着了你的道,活该被你揍,活该为你出生入死,但我没有,你是个什么东西我看得清清楚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真这么有野心,就学学 人家纪王妃,人家好歹是策划筹谋多年,付出了大量的银子和心血,纪王今日超过一半的势力人脉都是她争取回来的,而你做了什么?要求齐王去争夺什么太子之位,你为他布置策划过什么?你说你全心全意为了他,为他牺牲多少,不就是牺牲了楚王妃之位吗?能随便牺牲的,就不是珍贵的,你都没把楚王妃之位看在眼里,谈和牺牲?” 褚明翠被她一通痛骂,气得几乎昏过去,怒瞪着齐王,“今日有她没我,你自己说。” 齐王拉住袁咏意,怒道:“好了,你闭嘴吧!” 袁咏意一把挣脱他的手,“你别拦我,你今天如果再偏帮她,我连你也打。” 齐王本来只是恼怒她说楚王妃,所以才出言拦阻,殊不知她凶神恶煞地要揍他的样子,倒是把他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怔怔地看着她怒火冲天的脸。 天杀的,这张脸竟然很好看,像一朵燃烧的明艳的花。 “宇文卿!”褚明翠惊怒,“你就这样看着她欺负我?” “有本事别找人帮忙,我们俩出去单挑,你过来!”袁咏意拉住她的手臂,使劲地往外拽。 褚明翠惊怒大喊,“你放开我,你这 个疯丫头,你放开我,宇文卿,我真是看错了你,我们和离吧!” 袁咏意一下子放开她,圆眸一瞪,“谁不离谁是乌龟王八!” 褚明翠看向齐王,充满了心死一般的失望,“和离吧!” 齐王面容僵冷,拂袖转身,“如你所愿!” 褚明翠浑身冰冷,呆立当场。 袁咏意穿好了鞋子,冷冷地看着她,“齐王妃,希望你言出必行。” 这齐王府她不知道还要待多久,这褚明翠太恶心了,实在不愿意和她共处同一屋檐下,最好滚蛋。 她认为,就算以后齐王再娶一个正妃回来,都绝不可能像她这样恶毒又恶心了。 她悻悻地走了,伸手揉了揉耳朵,真是太过分了,打齐王就罢了,还打她,她惹她了啊? 褚明翠冷得一个劲打颤,她心神全乱,几乎崩溃,不顾身份地蹲下来痛哭。 侍女劝着她,扶了她回去,她大哭一场,越想越觉得委屈。 真是悔不当初啊! 为什么皓哥哥那么好,她偏是不要,愣是嫁给了这个窝囊废,任由侧妃欺负她,辱骂她。 她这一哭,哭得天昏地暗,六神无主。 如今,母亲死了,她连找个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了。 第305章 不要再找我 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她叫侍女为她穿衣打扮,厚厚的粉遮蔽了发肿的眼圈,便命人准备轿子,她要出去。 且说宇文皓下班之后,就马上策马回府。 刚到路口,就被一人拦住。 他勒住马儿停下,见此人穿着酒博士的服饰,有些脸熟,似乎是悦德酒馆的酒博士,便问道:“什么事啊?” 那酒博士作揖上前,“小人见过楚王殿下,是一位叫顾司的少爷叫小人在这里等候殿下,顾司少爷说要请殿下过去,有要紧事。” “顾司少爷?”宇文皓皱起眉头,顾司这厮不是白天当值吗?这都没日落就出宫了?一出宫就喝上?腐败,糜烂。 “是的,顾司少爷请您务必去一趟。”酒博士继续作揖,“说是有要紧事。” “回他,便说爷有事,不去了。”他道。 酒博士连忙道:“殿下,顾司少爷说给您带了二十年的女儿红,请您务必去一趟。” 宇文皓露出不太高兴的脸,明知道最近他要做听话懂事的相公,早些回去陪伴娘子,还叫他去喝酒,这种损友要严厉呵斥,顺便,没收他的酒。 过分,二十年的女儿红得了也不早点告诉他,难怪一出宫就喝上了,得了这好酒,不当值的时候喝 已经算他忍耐力惊人了。 他双腿夹马腹,豪气地道:“带路。” 酒博士带着他到了悦德酒馆,门口有人为他牵马,酒博士一路送他到厢房里头。 他一进去,门就被关上了。 房间里,充斥着酒香的味道,香得他没喝就已经酔了三分。 他走过去掀开帘子,“顾司,你竟然私藏好酒,该当何罪……” 罪字未落,他马上转身,脸色阴沉下来。 这酒馆是他和顾司常来,不知道他的脾气吗?这酒馆得掀了。 褚明翠快步上前,拦住了他,“我就说几句话。” 宇文皓往后退一步,尽量和她保持距离,神色不耐,“我们要说的话,早就说完了。” “就几句,说完之后,我绝不纠缠你。”褚明翠哀求地看着他。 宇文皓淡淡地道:“说,但是别靠近。” 褚明翠盈盈落泪,痴痴地看着他,“我已经和齐王提出和离,我始终忘记不了你,我知道你已经不喜欢我,可我放不下,即便齐王对我再好,我也忘记不了我们的往日……” 宇文皓打断她的话,“别说我们的往日,我们往日没什么,而且,从你嘴里说出的往日,本王总觉得变味。” 他觉得不能再留在这里,家里有一个醋坛子,打翻了之后,他别想有 好日子过。 所以,说完这句,拔腿便要走。 褚明翠竟直接就抱住了他,把脸埋入他的胸膛,哭道:“不,不,你别这样对我,我不能忘记你,我跟了你,哪怕是做个外室做个奴婢都好,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计较,名分也不要了。” 宇文皓猛地推开她,怒道:“你以后别再来找本王,本王不想让老元误会,本王和你在各自婚嫁的时候就已经毫不相干。” 褚明翠不甘心,握拳悲愤地道:“你怕她误会?你怕她难过?你对得住她,你对得住我吗?你承诺过我什么?你说过的,只要是我想的,你都会帮我,你会帮我成为太子妃,你会帮我成为皇后,这才过了一年多,你就整个变了,果然最是负心皇家人。” 宇文皓冷冷地看着她,“这句话,本王认为有必要跟你说清楚。当初,本王与你虽没婚约,但是父皇和你娘家都有这个意思要我们成亲,出了公主府的事情,本王自是愧疚难当,加上你在本王面前伤心的想要寻死,本王一时糊涂,才会承诺日后愿意为你的前程尽心,可本王也没直接言明,会帮你成为太子妃或者皇后,更没说过只要是你想的,本王都会帮你。” 褚明翠哭得几乎绝气,“可 我如今不要什么前程,不要什么太子妃之位,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侧妃也好,外室也好,我就想跟着你,皓哥哥,我真不敢相信你就这样忘了我。” 宇文皓看着她,若说褚明翠如今哭得这样厉害,他一点都没有感觉是假的。 但是这种感觉,是厌恶,是恶心。 他实在很难相信,如今各自婚嫁,尤其她做了那么多绝情的事情之后,竟还能说出这些话来。 他认为,也不需要再念什么往日情分了,他们的往日比狗屎都要臭。 所以,他盯着褚明翠,道:“好了,你别哭了,都别做戏了,静候和老元在公主府为什么得手,这事本王已经调查清楚了,褚明翠,事发之后,你在我面前哭诉,企图自尽,都是在做戏,因为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是你策划的,你眼睁睁看着本王陷入百口莫辩之地,你眼睁睁看着本王生受轻薄女子的罪名,你眼睁睁地看着父皇因为此事降罪于我,而你,一个转身,说要伤心绝望地嫁给老七,从你要嫁给老七的那一刻,我便开始怀疑你,我亲眼看见你说嫁给老七时候那娇羞喜悦的脸,那喜悦是伪装不出来的,可我一直没有调查,没有直面这种阴暗丑陋,直到 我因此事再与元卿凌起争执,我才开始调查,想听调查结果吗?” 他盯着她。 褚明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捂嘴痛哭,“你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你负心薄幸,如今竟还要嫁祸于我?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对得住我们往日的美好吗?宇文皓,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能栽赃陷害我,你不能这样,做人要讲良心,不能这样无耻。” 宇文皓冷笑,“你自己都没办法面对你做过的事情吧?褚明翠,我们的往日一点都不美好,我想都不愿意想起来,因为想起来,我就想抽我自己两巴掌,怎么就信了你?戏子都比不上你,警告你,以后别来找本王,否则,本王会亲自扭送你给褚首辅,叫他好好管教孙女。” 说完,宇文皓也不顾她拦阻,一手推开,大步而出。 这口鸟气,窝在心头许久,今日总算是散了出来,顿时感觉头顶乌云散开。 她的话,一旦定力不够的人都会怀疑自己是哪里错了,哭着控诉他没良心,诬陷,嫁祸,说得那么可怜,可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 她能把这些话说得理直气壮又委屈万分,若叫外人听了,只怕也觉得错的人一定是他,事实上,她连自己都没办法面对。 想想就更生气了。 第306章 如实告知 宇文皓出去的时候,揪起那酒博士就扔出去,再顺手抡起一张椅子,直接把柜台给砸了,吓得账房缩在底下,脸色都白了。 他策马飞奔回府,进了府中,也先不去见元卿凌,而是直接奔向鬼池沐浴洗头洗脸。 至于今日穿过的官服,扔不得,叫人拿出去用开水反复煮。 这事,他自然没打算瞒着老元。 所以,沐浴之后,他回了啸月阁中,拉着老元坐在罗汉床上,道:“今天褚明翠找了我。” 元卿凌就奇怪他一回来就洗澡,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嗯了一声,“然后呢?” “说她已经提出和齐王和离了……”他为安全起见,拉住她的手,把褚明翠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她。 说完之后,举起手表真心,“我真是这样怒斥她的,绝没有虚与委蛇,敷衍一句都没有。” 元卿凌微笑,“我信你。” 宇文皓怔了一下,“我真的没有对她有过一句好话,都是斥责,而且也警告过她以后别再来找我,否则我会送她去见褚首辅。” “都说了我信你啊。”元卿凌拿起了旁边的绣花,这是她新学的,她要为孩子做一件衣裳,横竖长日无聊,多学一样活儿是好的。 尤其,缝针……强项! 宇文皓看着她平静的脸,有些慌了,“不, 老元,你听我说啊,她抱过来的时候我是立刻推开,你别不高兴,真的,我没骗你,不信我们找她对质。” 元卿凌无奈地看着他,“你是受虐狂吗?我都说信你了。” “真的?”宇文皓可不信,往日她反应可大了,“你以前都会很生气的。” 元卿凌放下针线,认真地道:“我以前生气是你瞒着我,但是现在你回来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做到坦诚相待,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宇文皓疑惑地看着她,“就是这样?” “否则还要怎样?”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讪讪地道:“换言之,你以前生气不是因为有女人靠近了我,或者是抱我亲我,是因为我没说实话?” “人家抱你,亲你,你懂得推开,那自然没什么问题,除非是你主动抱人家,亲人家,或者是人家主动而你没有拒绝,否则我想不出为什么要跟你计较这些事情。” 宇文皓心里咒骂汤阳三千遍,都是他带坏了自己,还说什么对女人说话要说一半真一半假。 他家老元是多通情达理的人啊。 汤阳害人不浅。 他一把抱住元卿凌,使劲地亲了几下,“早知道你不生气,我就不必一路提心吊胆了,都快吓出白头发来了。” 元卿凌轻笑,“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 “不是,你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宇文皓放开她,真是越看越满意,丑是丑了点儿,但是自家的媳妇,看惯了就好。 元卿凌这才道:“你回来之前,袁咏意已经收拾东西过来,说褚明翠和齐王大吵一架,都说到和离了,而且,褚明翠还打了齐王和袁咏意一巴掌,整个人有点疯狂。” “圆脸丫头不是住在府中吗?”宇文皓记得她在府中住了有两三天了。 “是的,今日齐王过来了,把她带了回去,回去没多久,就气疯地过来了,这一次还都收拾了几身衣裳,说要住个够。”元卿凌笑着道。 “褚明翠出手打人啊?真是没办法想象。”宇文皓道。 “可不是?袁咏意被她打了一巴掌,打在耳朵上,叫我给她开药,说耳朵一直嗡嗡响。” 宇文皓不免叹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实在费解。” “求而不得,使人疯狂,你今晚拒绝了她,她或许会做出更偏激的事情来。” 宇文皓闻言,问道:“那以你对她的了解,她会不会对你不利?” 现在,他是什么都能往元卿凌身上去联系,但凡外头有人使坏,就觉得使坏的对象是他家媳妇。 元卿凌摇头,“不会,她其实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我说她做出偏激的事情来,也是有目 的的,你不收留她,她不会离开齐王府,看看用什么手段吧,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尽,让齐王心软,心疼。” 宇文皓蹙眉,“你别说,老七这个人还真是心软。” “所以,和离不可能了。”元卿凌淡淡地笑。 “我倒是赞成老七休了她,这样下去,老七也会被她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元卿凌轻轻拍着他的脸,“管好你自己先。” “兄弟同心嘛。”宇文皓拉着她的手,“对了,老八那边怎么样了?你上回入宫见着了吗?” 元卿凌摇头道:“上次入宫,心里有事,就没到他那边去,放心吧,我明天入宫去看看,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翌日,元卿凌给纪王妃挂完水之后,就拿着腰牌入宫去了。 八皇子伤势恢复得很好,有御医专门照看。 八皇子看到元卿凌很开心,还给元卿凌看他亲手作的画。 元卿凌在他的画里看到了九皇子,便笑着问道:“你喜欢九弟吗?” “喜欢。”八皇子小声地道:“鲁公公告诉我,九弟救了我,不过,这事不能当着母后的面说,母后不喜欢九弟,会撵九弟走的。” 元卿凌有些心酸,伸手抚摸他的头,“你以后别在母后面前提起九弟,也不要在母后面前说九弟的好话, 母后问起,你便说想找人玩耍,但是宫中无人跟你玩便可以了。” “为什么不能说九弟的好话?”八皇子抬起狐疑的眸子,“母后不喜欢九弟,我就要告诉母后,九弟是好的。” “因为……”元卿凌想了一下,换了个委婉的方式去说,“九弟确实是好人,母后总有一天会发现的,但是如果你告诉了她,她就少了挖掘发现的乐趣,你说对不对?” 八皇子侧头想了一下,“也对。” 元卿凌取出一副眼睛,为他戴上,“这东西,你别跟母后说是我送给你的,你就说是太上皇给的。” 八皇子眼睛一下子瞪大,呼呼了两声,惊奇地道:“好清楚啊,这个是什么东西?” 元卿凌微笑,“这个叫眼镜,你记得,每天必须带超过四个时辰,还有,挑选豆子也得进行。” “五嫂,您怎么那么多好东西啊?”八皇子开心得很。 元卿凌笑笑,看着他,心中感慨。 自闭症患者,一般不会和人说这么多话,他们有自己的世界,即便是上次来,八皇子也是闷声的,但是如今明显有好转的迹象,九皇子居功至伟,可惜皇后不会承认。 按说,他是轻中症,小时候如果发现得早,可以通过干预治疗,能让他和正常人差不多。 希望一切都不会太迟。 第307章 没点省心的事 元卿凌去了乾坤殿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问起了喜嬷嬷,元卿凌道:“休养中,褚首辅去探望过她,她精神了许多,至于外头也没人再敢说了。” “但是你无精打采的,怎么回事?”太上皇问道。 元卿凌才想起八皇子的事情,道:“我没事,皇祖父,如果皇后那边的人问起,八皇子为什么会有一副眼镜,您便说是您赐的。” 太上皇冷淡地道:“不必说,皇后不敢来问。” 元卿凌一怔。 常公公解释道:“皇后也是褚家的人那。” 元卿凌坐下来,看着太上皇,“皇祖父,褚首辅此人,您真的信任吗?” “有什么话要说?”太上皇瞥了她一眼,问道。 元卿凌有些茫然,“我只是觉得,以前我一直认为他是个野心家,我父亲静候去巴结他,被他挡在门外,他还让我父亲叫老五休了我,目的是要老五娶褚明阳,我第一次见他,也觉得他凶神恶煞的。” 太上皇扬扬手,命人关闭殿门。 常公公便出去守在了外头。 太上皇这才语重心长地道:“他一开始肯定是不喜欢你和你的父亲,你父亲是什么人,想必你心里有数,你这楚王妃是怎么来的,你心里也明白,他一直看好老五,怎么愿意老五 娶静候府的女儿?尤其,你当时真的是恶劣得很,说一句丧德败行不为过。” 元卿凌心里自我安慰,说的是以前的元卿凌,不是她。 “他看好老五我倒是不觉得,只是他两次想把褚明阳嫁给老五,惠鼎侯的事情,他也明显没有主持公道。”元卿凌道。 太上皇听了这话,笑了,“主持什么公道?他就非得要做个好人?你把他定性成什么人啊?他对喜嬷嬷好,就得对你们每一个人好么?他当初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的父亲,少不了是刁难你父亲一下,老五媳妇啊,孤跟你说,他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但是也绝对不是君子,他是当朝首辅,手握很多人的生杀大权,别随便定性他为好人或者坏人,人有很多种,尤其在他这个位置上,必要时候连亲人都能牺牲,更莫说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元卿凌解释,“我只是觉得在惠鼎侯的这个事情上,他明显有偏帮,且极力想要护着他。” “因为惠鼎侯能干。”太上皇叹气,“你以为这满朝文武,找个能干的人这么容易啊?惠鼎侯是可惜了,坏在这上头,褚大惋惜的是朝廷失去了一个可用之才,惠鼎侯是他培养了许久的人,正当大用 的时候。” 讲政治,元卿凌是真的不太懂。 但是,太上皇的意思,元卿凌是明白了。 对当朝首辅来说,一个对国家没有任何贡献的王妃受点委屈,比失去一个对国家真正有用的人,确实不值一提。 这就是他的想法。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时候,明知道一个人劣迹斑斑,却还是得重用。 “你可以说褚大不仁不义,但是,他为北唐做了许多实事,每一位北唐安居乐业的百姓,都该感激他。”太上皇又道。 元卿凌迟疑了一下,“那您方才说,他支持老五……” “老五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但目前,他还缺经历点风雨,你应该开心。”太上皇意味深长地道。 元卿凌却开心不起来。 所谓的风云,其实就是磨难。 天下的女子,都希望自己嫁给一个大英雄。 但是当真的嫁了之后,心愿就很平淡了,只希望他平安,健康,安好。 至于能否建功立业,只要日子过得去,不是穷困潦倒得要饭,她觉得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但是,这些话,元卿凌却不好在太上皇面前说出来。 因为,据她所知,太上皇也是看好老五的。 如今,三大巨头中,都是寄望老五。 只要他们催动一下,这事就能成 。 她忽然就惆怅了起来,所谓的风云,到底是什么风云?以前觉得老五很能干,但是他们好了之后,总觉得老五没以前英明了。 或许是耽误于儿女私情。 她心虚地不敢看太上皇了。 过了两日,孙王妃来了,为孙王寿辰的菜单来找她。 元卿凌才想起之前孙王来府中几次,说是尝御厨的菜,是为他寿辰做准备的。 她道:“二嫂,我有个疑问,二哥寿辰,不是早过了么?前几个月来说试菜,就是为了寿辰。” “你信他?他只是贪吃。”孙王妃没好气地道,“为了吃的,他脸面都不要了,还要什么生辰?” 元卿凌失笑,“竟是如此?” 孙王妃压低声音,“对了,你可知道齐王和齐王妃在闹和离。” 元卿凌点头,“听过,袁妃就住在我的府中,这事是她告诉我的。” 孙王妃一副透彻的神情,“这事,八九不成。” “怎么说?”元卿凌问道。 孙王妃冷道:“褚明翠也不是傻的,她和离了出去,难不成还能找到老七这样的人?老七可是皇上嫡子,性子温柔,为人儒雅,她就是打着大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她舍得放弃?我的脑袋给她作保。” 元卿凌笑了,“可别太自信,兴许还就 真的舍得了。” “除非你家老五说要她,否则,她离不了。”孙王妃笃定得很。 元卿凌尴尬地道:“怎么又和我家那扯上关系了?” 孙王妃语重心长地道:“你别怪二嫂多心,凡事多点提防没错,尤其这节骨眼上,要严防死守,好难怕缠女,老五和她是青梅竹马长大,有一份情谊在,缠第一次,或能严词拒绝,可若缠多几次,总有失守的时候,男人有时候也是信不过的。” 元卿凌受教,“我知道,我会盯紧一点的。” “老五对你的心思是足的,可就是不知道人家可以做到什么地步,若脸面自尊什么都不要了,男人就容易感动。”孙王妃深深叹气,仿佛过来人一般。 元卿凌听得这话,问道:“是不是二哥遇上什么缠女了?” 孙王妃扬手,一副不屑说他的样子,“他这个人,除吃无大事,不是他,是老三。” “三哥魏王?”元卿凌一怔,“他怎么了?” 魏王素来风评不错,和魏王妃崔氏也算是夫妻恩爱。 他们夫妻二人有什么事? “去年有一个女子登门,说承蒙魏王夫妇救命之恩,愿意留在王府为奴为婢报答魏王的大恩,魏王妃便许她留下了,没想如今这女子有孕了。”孙王妃道。 第308章 又见到蛮儿 元卿凌不解,“这女子入府为奴却有孕了?谁的?” “老三的。”孙王妃叹息,“你可知道,这女子其实是魏王妃救的,她简直是恩将仇报啊。” 元卿凌连忙端正神色,“这到底怎么回事?二嫂你快跟我说说。” 她对魏王妃崔氏还是很有好感的,感觉此人素雅温婉,虽是崔氏大家族的人,却远没有褚家的那些咄咄逼人的威风。 而且,她去年怀上过一次,孩子六个月的时候胎死腹中,休养了许久,是最近才出来的。 孙王妃道:“这事,魏王妃也没跟我认真说,她伤心得不得了,说起就落泪,真真可怜,老三也是,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就对那女子情有独钟了,为了她,三番四次跟魏王妃吵,还说要娶她为侧妃,更扬言如果魏王妃入宫去闹他就休掉魏王妃。” 元卿凌咂舌,“天啊,这么严重啊?这女子长得貌美如花吗?” “花?这女子都三十了。”孙王妃哼了一声,“而且,她若是跟魏王妃站在一块,魏王妃能胜她十条街,要出身没有出身,要长相没有长相。” 元卿凌奇道:“那魏王看上她什么啊?” “活儿好呗!”孙王妃气得口不择言了。 元卿凌膛目结舌。 孙王妃讽刺地道:“否则不知道图什么,听魏王妃的侍女说,这 个女人对老三是十分崇拜,总称赞老三,许是蜜汤灌多了,他自个晕乎了,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年他们俩也是互相深爱的,爱个死去活来,本来魏王妃是早有婚约,老三偏要娶她,两人一起抗争,最终是在一起了,却又落得如斯田地。” 元卿凌听了也就是听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管不得,顶多是替那位魏王妃崔氏感到悲哀。 爱情最怕的就是走到这一步。 孙王妃走后,元卿凌便去看喜嬷嬷。 那个跛脚少年胡名在嬷嬷的院子里伺候,因为府中人手本来不多,嬷嬷往日是不需要伺候的,如今休养,身边需要个端茶倒水的人,绿芽被派到袁咏意那边去伺候了,绮罗则留守啸月阁。 元卿凌为嬷嬷检查了一下,确实没大碍了,便道:“这位龙太后的药实在是神奇,如果有机会,我也想拜见她一下。” 喜嬷嬷道:“龙太后不容易见,倒是江宁侯这边,劳烦王妃若是见着了,替老身多谢他。” “好!”元卿凌微笑,“我确实需要好好多谢他,他不远千里地给我带来了无忧散,我自打服下首辅给我的无忧散之后,整个人都舒适多了。” 听得元卿凌说起褚首辅,喜嬷嬷微微地笑了起来,神情竟是比往日开朗了许多。 元卿凌心知, 也不说破,只叮嘱了几句便出去了。 刚好胡名端水进来,元卿凌叫住了他。 “王妃!”胡名有些惶恐,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了,”元卿凌看着他,觉得他比往日圆润了一些,“在府中可习惯?活儿重吗?” 胡名连忙道:“回王妃的话,一点都不重,小人要多谢王妃收留,小人如今每天有饱饭吃,很开心。” “那就好,”元卿凌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蛮儿,你还有见着吗?” 胡名摇摇头,“自打小人进了王府,就不再见过她了。” “那你知道她会去哪里吗?”元卿凌问道。 胡名想了一下,“南疆人在京城不好找活儿,她估计去码头那边扛大包了。” “她一个女子去扛大包?”元卿凌吃惊。 胡名苦笑,“总得活下去,若不去扛大包,只能去偷去抢了。” 元卿凌嗯了一声,“你忙活去吧。” “王妃,”胡名看着她,诚恳地道:“蛮儿姐姐不是坏人,小人在市井混了多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小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或许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她心眼不坏,请您如果见着她,别为难她。” 元卿凌温言道:“你放心,我没有要为难她。” 相反,是有些担心她。 对蛮儿她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的,因为蛮儿是 南疆人,异乡人,在这里挣扎求存,使劲地要活着,其实和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一样的。 那时候没别的盼望,只希望能活下去。 不过,因为她曾跟过褚明阳,所以大家都对她有敌意。 人总有遇人不淑的时候。 算了,她不想为了这件事情和老五再起冲突。 经过喜嬷嬷的这件事情,她也知道,有时候对方狠毒起来的时候,要你的命是没商量的。 在这个时代,仁慈,有时候真的会害死自己。 胡名猜得没错,蛮儿确实去了码头扛大包。 南疆人的身份,让京中富户贵族都避犹不及。 女人去扛大包,哪怕她一次比别人多扛一包,但是得到的工钱却是比其他人少一半。 这是规矩。 阿四出去办事的时候,遇见了她。 她扛着两包米,飞快地往牛车边上跑,扔下之后,又飞快地去扛其他的。 她必须要比别人多扛一倍,才能获得和别人一样的价钱。 所以,她几乎是不停歇地跑。 阿四本来没认出她来,是听得那工头叫了一声南疆女,她就看了过去,仔细认才认出来。 这才没几天,她整个干瘦黝黑了,若不是因为之前憎恨她,仔细盯过她,还真不认得。 蛮儿也看到了她,眼神一慌,丢下大米就跑。 她一跑,阿四就追了。 阿四 足足追了五条街,才把她拦住,阿四横眉怒眼,“你跑什么?” 蛮儿喘了一口气,摆摆手近乎歇气了,“我……真的没有害王妃的,你别抓我。” 阿四挑眉,“谁说要抓你?” 蛮儿一怔,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道:“你不是抓我?那你为什么追我?” 阿四道:“你跑我就追了。” 蛮儿哭笑不得,看她竟没半点气喘的样子,只是呼吸稍微急促,便觉得她武功很厉害,反正她真的要抓自己,自己是没办法跑的,便干脆站直了道:“麻烦您对王妃说一声谢谢,那日她这样护着我,我都没能亲自跟她好好道谢。” 阿四嗯了一声,打量着她,“你为什么不回去褚府那边?” 蛮儿苦笑,“褚府怎么会要我?首辅把我赶出来了,二小姐也不会要我。” “你扛大包,一天能赚多少?”阿四问道。 蛮儿道:“活儿足的话,能赚三十文。” “扛一天?”阿四眸子都瞪大了。 “一天。” 阿四摇摇头,“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可干这活儿的都是人。”蛮儿说。 阿四无言以对,道:“那我不妨碍你干活了,你回吧。” 阿四说着,也转身走了。 蛮儿吓了一大通,结果是虚惊一场,加上跑了一路,腿软得很,坐在了地上喘着气休息。 第309章 麻烦夫妇 阿四回去之后,把在码头看到蛮儿的事情告知了元卿凌。 元卿凌听罢,也颇为心酸。 在这个时代,女人一般不好抛头露面,蛮儿和一群大汉在一起扛大包,哪里止抛头露面了? 但是,她说了不理,也就没再问,只是叫阿四给她送了十两银子。 阿四翌日回来,说蛮儿不要,她硬塞给蛮儿之后就跑了。 元卿凌不语,“给了她就成了。” “王妃人真好。”阿四赞赏道。 元卿凌心里可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好。 给十两银子,其实只是因为自己的内心负疚,想用这十两银子让自己释怀。 严格来说,她没有亏欠蛮儿。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同情心日渐消失,原先的元卿凌,也慢慢地变得铁石心肠起来,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她或许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可终将也变得不像自己。 宇文皓傍晚回来的时候,带着齐王一块回来。 他浑身充满怒气,回府之后就马上躲回啸月阁去。 元卿凌好奇地问道:“怎么了?见鬼似的躲?谁得罪了你还一脸怒气的?” 宇文皓坐下来喝了一大口茶,拉了元卿凌过来身边,好生抚摸了一番肚子,语重心长地道:“儿子啊,你给我记住,以后你如果敢跟你七叔一样没出息,我就一巴掌打死你。” 元卿 凌拍打他的手,笑道:“什么儿子?就不许是女儿吗?齐王怎么得罪你了?”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这厮连续两日都到衙门里头去找我,我这一大堆的正事被他缠得愣是一件办不成,这不,今晚还跟着我回来了,就在外头呢,带着衣裳来的,说今晚想在楚王府住。” “为什么啊?”元卿凌奇道。 宇文皓生气地道:“还能为什么?他跟父皇说了要和离之后,就不敢回去对着褚明翠了,一点出息都没有,都敢进宫去说了,还不敢回去面对。” 元卿凌道:“怕褚明翠哭哭啼啼吧?又或者,不想撕破脸,毕竟,曾经深爱到最后撕破脸都很难看的。” “有什么难看?不行就是不行,做人得讲究点原则。”宇文皓就是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好了,刚好袁咏意也在府中,就让他在这里住一晚吧。”元卿凌安抚道。 宇文皓睨了她一眼,“你往日可不喜欢他的。” 元卿凌老实地道:“现在也不喜欢,但是其实他这个人就是死脑筋,正如你所言,为了褚明翠,他一点原则都没有了,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宇文皓心虚了一下,“本王为了你也没了原则。” “你若没原则,我们之前就不会大吵一架。”元卿凌笑了,“再说,我们 的情况和他们也是有分别的吧?至少你我都不会去做害人的事情,不至于存在是非黑白的情况,褚明翠不一样。” 宇文皓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做男人需要有点担当,别什么事都躲起来,既然都打算和离了,就爽快地把事儿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元卿凌再安抚一顿,才使得他愿意出去跟齐王吃这顿饭。 殊不知,宇文皓这里没什么了,袁咏意却跟齐王吵起来了。 袁咏意不知道他来了,所以和徐一阿四在院子里比试身手,袁咏意输给了徐一,下地的时候一个踉跄,徐一就冲过来扶了她一把,刚好,宇文皓来到,看到了徐一的手放在袁咏意的腰上。 他本来是满心窝囊,满心气愤,想要找个地方发泄的,见到这一幕,直接就大怒,“袁咏意,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难怪你总是躲到楚王府里来,竟是和徐一厮混在一起了。” 袁咏意本来兴致挺好的,听到这番嚷嚷,再看他一脸要吃人的表情,顿时沉下了脸,这个男人是白痴吗?在别人的府邸里说她跟男人厮混,他脸上就有光了? 她都不想搭理疯狗,转身就走。 齐王一把上前拉住她,怒道:“你解释。” 徐一摆手,想要解释,袁咏意冷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有 火别冲我发,有本事回去冲褚明翠发去。” “你……”一句话刺中他的死穴,当下更是恼羞成怒,“你别仗着你懂得几招武功就敢对本王放肆,你信不信本王马上命人杖责你?” 徐一大惊,想起王妃被杖责那一次,觉得齐王是认真的,毕竟这些王爷都有些狠毒,连忙道:“齐王您别误会啊,属下只是扶袁妃一把,她没站稳,不是您说的厮混,您放心,属下不喜欢袁妃娘娘这个类型。” 袁咏意气瞪了徐一一眼,“徐一你给我闭嘴。” 阿四拉着徐一,“我们走。” 徐一为难地看着她,“会不会打起来?” 阿四笑了,“放心,某人不是对手。” 说完,就拉着徐一走了。 齐王大怒,“阿四,你说谁不是对手?” 袁咏意扬起拳头,“你说呢?” 齐王马上跳后两步,怒道:“本王警告你,别胡来。” 袁咏意见状,甚是无趣,皱眉道:“行了,你别在这里胡乱发火,和离的事弄得怎么样了?” 齐王厉声道:“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袁咏意大怒,厉喝一声,“问你和离的事情,你说不说?” 齐王见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心肝都缩了起来,撇嘴委屈地道:“这不是刚跟父皇提了吗?父皇没说 同意不同意,只给了一个字。” “什么字?”袁咏意问道。 齐王越发的委屈,“滚!” 袁咏意一怔,“那你就这样滚了?” “不滚还等父皇发火吗?”齐王方才生气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如今形势逼人,尤其人家拳头还晃着呢,气也不敢发了,无奈地道:“便只得去找母后,母后倒是给了回复,不许。” 这休妃一事,还真得要皇上和皇后同意,袁咏意拉着他到亭子里坐下来,看着他的脸,那指印还很清晰,问道:“又被打了?” 齐王想起这事,心里头还是忍着一口气,“今日一早本王去找她,想着既然是她先提的和离,那本王希望她去找母后说,至少她会有面子一些,不会被人说是本王休她的,殊不知她直接一巴掌打了过来。” “你就由着她打?”袁咏意冷冷地道。 “否则本王还能打回她吗?这不是男人所为。”齐王窝火地道。 “任由女人欺负,也不是男人所为。”袁咏意怒道。 齐王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心中腹诽甚多,你不也欺负本王? 不过,这话碍于人家拳头确实够大,不敢说。 袁咏意口气和缓了一些,安慰道:“你好生去办这个事情吧,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位名门闺秀,她做你的正妃,比褚明翠适合多了。” 第310章 回去谈判 齐王气结,“你的语气,怎么像哄小孩一样?还给本王介绍正妃呢,本王的婚事,是要母后做主的。” 袁咏意笑了,明眸皓齿,酒窝迷人,“祖母说,男人都像孩子,哄哄就好,至于你母后……” 齐王怒了,“那也是你母后!” 袁咏意仿佛才想起他们的关系来,无趣地摸摸鼻子,“我不是正妃,不能叫母后的。” 齐王眼睛一眯,“你一直叫本王和离,现在又说这话,是不是你想做正妃?” 袁咏意问道:“做正妃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齐王想了一下,“至少,你和本王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有什么好?”袁咏意再问。 齐王看着她,“那你在府中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下人都听你的。” 袁咏意反问,“我现在在府中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下人现在不听我的吗?” “你可以陪着本王出席各种大小场合。” 袁咏意笑了,“我现在不能出席各种大小场合吗?” 齐王瞪了瞪她,“你是专门抬杠是吧?你不会不知道正妃和侧妃的分别,正妃是妻,侧妃是妾,名分就不一样了。” “妻也好,妾也好,都不会改变我就是我的事实。”袁咏意摆摆手,“我 不爱做你的妻子,你最好找旁人去,至于关心你休不休褚明翠,倒是和我有切身利益,谁愿意府中有这么一个主母啊?我就不爱看到她。”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要走。 齐王一把拉住她的手,“别走,陪本王说说话。” 袁咏意道:“要吃饭了。” 吃饭皇帝大,这事耽误不得。 “就说几句,本王有话要问你,要紧的。”齐王端正了神色。 袁咏意只得在坐下来,甩开他的手,“你问就问,别拉手拉脚的。” 齐王也不跟她计较,问道:“那日我与她吵架,说起争夺太子这个事情,本王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你觉得本王要去争夺吗?” 袁咏意反问,“你想当太子吗?” 齐王摇摇头,“不想。” “想当皇帝吗?” 齐王听得这话,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连忙摆手,“快别胡说,这些话大逆不道,可不能说的。” “我就问你想不想吧,你认真想想,再回答我这个问题。”袁咏意道。 齐王摇头,“不用认真想,本王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不想,一点都不想。” “为什么不想?” 齐王诚实地道:“本王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看着她,淡淡地道:“本王这样说,你是否也看不起本王?” 袁咏意摇头,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温和,“相反,我会因为你有自知之明而高看你一筹,祖母常说,人贵自知,这就是教导我们,有多大的力量,就去做多大的事情,别异想天开,别好高骛远。” 齐王一怔,“你的意思,你是认同本王不去争夺的?” 袁咏意认真地道:“齐王,命很珍贵,每个人都只有一条,不要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更不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去做这些涉险犯难的事情,褚明翠不值得。” 齐王怔怔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她平时那么莽撞粗鲁,怎么会懂得这些道理? 可见,袁家庭训甚好。 他眼神难掩落寞,“其实,本王入宫见母后,母后痛斥了本王,说翠儿……褚明翠是为了本王的前程着想,她认为,褚明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本王筹谋以后要本王成大业,本王不该撒小儿脾气,辜负了她的一番真情意,更辜负了她辅助之恩。” 他抬起头看她的时候,眼底已经有了光芒,“其实今天本王一直都不想回去面对她,出宫之后本王一直都自我怀疑,到底我是一个废物,还是只是有自知之明?她是真心为本王着想还是只要达成她自己的 梦想?你给了本王一个答案,本王回去找她说,大圆脸,谢谢!” 袁咏意一直听着他说的时候都是姨母笑,最后一句,笑容顿时一收,脸色绷紧。 齐王却已经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施施然地走了。 宇文皓和元卿凌出来的时候,汤阳告知说齐王已经回去了,不在这里用膳。 宇文皓好奇地问道:“怎么走了?他说去哪里吗?” “说是回府。”汤阳道。 袁咏意走进来,见宇文皓在,又退后一步,小声道:“他说回去找齐王妃说话。” 宇文皓扬手,“打赌,快下注,看这一次他是否能和离成功。” 元卿凌神定气闲地道:“至少,这一次不能够,以后难说。” 宇文皓扶着她坐下来,问道:“你这么笃定?” 元卿凌看着他,“你熟知的褚明翠,会否这么容易就妥协?” 宇文皓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摇头,“断不可能!” 光纠缠他都纠缠了几次呢。 “意儿,你收拾东西回去,顺便,把曹御医也带过去吧。”元卿凌对袁咏意道。 袁咏意一怔,“啊?王爷会被揍?” “你只管听我的话去做,去吧,去盯着点儿。”元卿凌笑道。 袁咏意信服她,她既然这样说,也就不磨叽了,马上出去找曹御 医一同回府。 宇文皓坐下来看着她,眼底充满了疑惑,“你觉得会出事?” “一定是会出点事的,但是,得看事情严重不严重。”元卿凌道。 宇文皓一脸促狭地看着她,“神算,那依你所见,会出什么事?” “明天就知道了。”元卿凌神秘地道。 宇文皓也没兴趣,爱咋地咋地,回头招呼道:“上膳。” 他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江宁侯爷在盏馆那边住下来了,这几天我要带他到马场去,或许要在那边住两天,不过二哥寿辰的时候肯定会赶回来。” “好,你去忙,记得帮我对侯爷转达谢意,如果忙好了,请到家里,咱好生招呼一番。”元卿凌道。 “嗯,他得住些日子,顺便商讨一下周边商贸往来,等达成协议,再请府中来。”宇文皓道。 元卿凌微微点头,站起来挪了一下位置,忽然啊了一声,便站住不动。 宇文皓一慌,连忙扶着她,“怎么了?是不是闪腰了?” 元卿凌定定地看着他,拉过他的手放在小腹上,脸上是神奇而惊异的光芒。 宇文皓静静地摸了一会儿,眸色一点一点地亮起来,难掩激动地道:“老元,信了吧?我就说是动了,这又动了,是活的,里头的真是活的。” 第311章 伤势不碍事 汤阳听了这话,惊得眼珠子都掉了一地。 阿四走进来坐下,问道:“什么是活的?” “本王的儿子!”宇文皓骄傲地道。 阿四怔了怔,下意识地回头看汤阳,汤阳指了一下脑袋,示意王爷已疯。 元卿凌都气得笑了,“好了,好了,准备开饭。” “我大姐呢?”阿四问道。 “回了。”元卿凌道。 阿四没好气地道:“被齐王气糊涂了,他竟然说大姐和徐一有染,冲大姐发了一通脾气,也不知道大姐忍不忍得住脾气不揍他。” 宇文皓心情好得很,听了这话,睨了阿四一眼,“你这丫头片子,说得老七很弱似的,老七也学过武功。” “不是吧?”阿四吃惊,“那他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弱鸡?” 宇文皓耸肩,“不弱,至少能徒手捏碎一只鸡蛋。” “我能捏碎石子。”阿四说。 宇文皓笑了起来。 元卿凌好奇地问道:“齐王真学过武功吗?” “学过,皇家的儿子,哪个不得学?骑射武术都得学,老七也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不愿意学了,也不愿意动手。” 阿四诧异,“为什么啊?” “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但是就是不爱动武了。”宇文皓道。 阿四不信,“都被揍那么多次了,真会功夫怎么会不还手?” “他不打女子。”宇文 皓说。 从不打女子的齐王回了齐王府。 他一鼓作气,直奔褚明翠的屋中。 这两三天,褚明翠哭得厉害,眼睛一直是肿的,见他进来,她也只是淡淡地抬了一下眸子,“是圣旨下来了吗?如果圣旨下来,我这就收拾东西走。” 她打心底是轻视他的。 不怪她轻视,事实上,他如果真敢入宫去说和离的事情,她都要高看他一眼。 但是,他不敢。 他在父皇面前,什么都不敢说。 这个懦夫。 今日一早还来找她,叫她入宫去说,可见他真是没胆到了极点。 齐王坐下来,看着她,“你好些了吗?” “多谢关心,我很好!”褚明翠冷冷地道,心底对他的跪舔厌烦极了,他们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最终他都会来求和。 没有一点的骨气,倒真是越发像个废人了。 齐王微微点头,坐直了身子,眸光没有躲避,直视着她道:“既然这样,本王便直说了,今日一早本王入宫跟父皇母后说了和离的事情,父皇没表态,母后说不同意,但是,既然我们都做出了这个决定,也都认同这样纠缠下去,最后一定弄得很难看,所以,明日一早,本王和你一同去求皇祖父,只要皇祖父发话了,这事就能成,你愿意与本王一块去吗?如果你不去,本王自己去也行。” 褚明 翠几乎有半响呼吸不过来,猛地看着他,喉咙里像是烧起了一把火,哑声道:“你说什么?” 齐王道:“你放心,既然本王承诺了你,就定会做到,不管父皇母后如何反对,只要能说服皇祖父,就没问题了。” 褚明翠看着他的脸,有那么一刻的冲动真的想掐死了他。 别的事情,没见他这么有毅力有恒心,也没见过他较真过任何一件正事,却在和离上纠缠起来了。 “去求太上皇,你是认真的?”褚明翠问道。 齐王道:“认真,本王知道皇祖父不容易求,所以打算去找五嫂帮忙,只要五嫂一同帮忙说服,估计皇祖父会松口的。” 褚明翠心漏跳了几拍,恐慌从心底一直窜到脑袋里,脑袋有片刻的空白。 不能和离!不能和离!不能和离! 她在心底喊了几声,如今她的处境已经很难堪了,如果再和离回娘家,那她整个人生就废掉了。 但是,看着这个一直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的男人,她不愿意低头,不愿意服软一句,更不愿意把她不愿意和离这几个字说出口。 心里闪过千百种念头,想法,努力忍住冲过去扑打他的冲动,她垂下眸子,“我就不去了,明日你去吧,我在府中静候你的消息。” 齐王点头,“那好,本王明日先去,有结果了会过来告知你 。” 说完,他起身走了。 褚明翠握紧双拳,心底,恨得如被毒蛇噬咬。 她为何失败至此?连这么一个窝囊的男人都要离开她? 她确实想过要和离,但是,在她去找宇文皓不果之后,她就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 齐王虽然窝囊,但是至少是皇上嫡子,他还是有希望的。 她只是在等着他来认错,认输,赔罪道歉,这般几次之后,她会原谅他。 但是,没等到他的认错认输,他甚至直接就入宫去办和离一事。 这一刻,她的心底是掀起了惊天骇浪的。 齐王和宇文皓自然不能比,如果让她再选择一次,她绝对会选择宇文皓。 但是她现在无从选择了。 她觉得自己卑微得已经不去计较他是不是一定能当太子,只要他愿意去拼一把,她已经可以没有怨言了。 她没有放弃他,而他先放弃了她。 被背叛的屈辱,恨意,席卷了起来,搅得她几乎崩溃。 但是,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能冷静下来。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拔下簪子,直接用簪尖扫往自己的手腕。 齐王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侍女在惊叫了。 他一怔,听得侍女惊叫之后竟然在大哭,他马上走了回去。 进了房中,帘子一掀,映入眼帘的是地上一滩殷红的血迹。 褚明翠躺在贵妃椅上,手垂 下,人还是清醒的,看到他进来,她用伤痛欲绝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缓缓地闭上眼睛,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滑过洁净苍白的脸。 他整个都惊住了,有人跑出去找大夫,他才回过神来,冲过去随手拿起一块手绢扎住了她手腕上部,勒住出血。 他做这些的时候,心里是懵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袁咏意带着曹御医直接闯进来,方才跑出去叫大夫的侍女被她拦下来,知道褚明翠割腕了,所以带着曹御医便进入屋子里。 “王爷,让微臣来!”曹御医见状,上前道。 看到曹御医,齐王又怔了一下,回头看袁咏意,眼底有询问之色。 袁咏意轻声道:“楚王妃姐姐叫我带曹御医来的,说如果你回来跟王妃说和离,御医能用得上。” 齐王怔然地看着她,“五嫂是什么意思?她为何可以……”料事如神? 他止住了话,因为褚明翠对曹御医说话了。 “不必止血,你们都走吧,活着也没什么盼头,还不如死了算了。”她声音充满了悲凉绝望,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曹御医点头,“王爷已经止血,割得不深,止住了血,就没大碍了,微臣留下点药粉,叫人给王妃撒上去,伤势很快会好的。” 曹御医这话一出,气氛倒是有些僵了。 褚明翠的脸色也是陡变的。 第312章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但是,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缓缓地闭上眼睛在哭,身子颤抖。 齐王打了个手势,叫曹御医和袁咏意出去。 袁咏意这回倒是很识相,拉着曹御医要出去,曹御医放下了药粉,吩咐侍女,“这是止血散,撒在伤口上,稍稍包扎一下,过两天就能愈合。” 侍女已经吓得手足发软,接了药粉道谢。 齐王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坐在了褚明翠的身边,问道:“为什么?” 褚明翠把头侧过去,只一味地落泪,一言不发。 齐王看到她这样,心里也不太好受。 但是,他素来糊涂的脑子,这会儿倒是清醒了起来。 袁咏意那番话,其实惊醒了他。 因为,如果翠儿真的在乎他,不会强迫他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不是穷困潦倒,他是堂堂亲王,他不需要去争夺什么,也能给她富足平顺的一生。 无人把他当做竞争对手,无人会去对付一个闲散王爷,她那么聪明,她知道,尤其,他还是褚首辅的外孙,当今皇后的嫡子,哪怕来日老大做了太子做了皇帝,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否则,难堵悠悠之口。 当然了,窝囊地说句,老大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她真不在乎他。 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值得吗? 所以,他心底纵然难受,却还是继续道:“我们就这么算了吧,从娶你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自是不能跟五哥比,我有自知之明,你喜欢的始终是五哥,但是五哥辜负了你,你委屈嫁给我,我觉得日子久了我们会好的,成亲这一年,我们确实相处得也不错,相敬如宾,尚算恩爱,可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强颜欢笑呢?所以撇除一切,你也不必委屈,我也不必讨好,大家就各自安好吧。” 褚明翠转头过来看他,她真是没有想到,她已经割腕了,他还会这样说。 他的疼爱呢?他的宠溺呢?他往日对她的种种入骨深爱原来都只是欺骗吗? 她以为,只要她自残自伤,他便会飞扑而至,依旧把她宠入骨髓里去。 强大的落差,让她无法接受。 她更不能接受自己卑微如此,却换回这样一个冷淡薄情的结果。 对所有人的恨,对前程的茫然,对母亲暴毙的悲伤,对宇文皓爱而不得的痛,种种绝望情绪如潮水般涌上来。 她的脸很平静。 “和离,在你看来是势在必行了,是吗?”她轻声问道。 齐王眸色灰暗,“这也是你所愿,是吗?我成全你这最后一次。” 她沉默。 任凭心底的恨意肆意 发酵翻滚。 最后,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伸出微颤的双手,身子也在颤抖,“抱我最后一次,我们好好道别!” 齐王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不了,你好生养伤,我出去了。” 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她眸子里寒芒一闪,面容陡然狰狞,飞快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簪子刺进了他的胸口。 “那你就去死,我们一块死!” 声音,如同从地狱里传来一般的阴寒,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簪子被她飞快拔出,再刺进了他的腹部。 血飞溅出来。 齐王低头看着那簪子,这根簪子,是成亲第三天,他送给她的。 簪头是如意纹,刻有白首同心四个字。 他一低头,就看到雕刻的四字在眼前跳跃。 他脸上一点痛楚的表情都没有,也没有惊呼一声,他拔出簪子,血也跟着飞溅出来,他脸上是苍白的,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簪子的血迹,放置在她的面前,苍冷一笑,“保重!”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向门口。 褚明翠眼睁睁看着,眼底是空洞干涩的,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了,全身,是难以自拟的颤抖。 “宇文卿,你会后悔的。”她冷毒地说。 “不会,”他没回头,拉开了门,血滴了一 地,“今天是我这辈子做过的决定里,最正确的。” 袁咏意和曹御医虽然出了外面,但是没有离去。 她刚才从齐王的眼里看到的是决断。 而褚明翠自尽,则是要挽回,一个要挽回,一个要决断,那谈下去必定是没有好结果的。 但是,她认为的是褚明翠会再一次自尽,所以,她带着曹御医在外头守着。 可门打开了,却看到一身鲜血的齐王摇摇欲坠地走出来。 她大惊,连忙冲上去扶住他,他身上一股子的血腥味道,手碰触到他的胸口,是渗流的温热的鲜血,“怎么会这样的?御医!” 她仓皇回头喊。 齐王一手撑住袁咏意的肩膀,无力地道:“我们走。” 袁咏意看进去里头,只见褚明翠赤脚站在地上,脸色阴沉冷狠,眼底一片冷漠的碎冰。 她一怒,正欲跑进去,齐王攥住她的手腕,沉沉道:“本王自己伤了自己,与人无尤,走吧。” 袁咏意见他伤势颇重,御医和侍卫也上前来,她只得先不管褚明翠,扶着齐王离开。 齐王伤势不算很严重,褚明翠就算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重伤了他,心脏位置的伤口没有太深,倒是腹部稍稍严重一些。 可总体没有大碍。 在齐王疗伤的时候, 褚明翠已经命人准备马车,到越眉庵去。 进了越眉庵,她直直就跪在了太老夫人的面前,指齐王宠妾灭妻,竟要与她和离,她一怒之下,伤了齐王。 太老夫人马上就带着她入宫去请罪。 此事自然惊动了明元帝。 帝后亲自问话,褚明翠哭倒御前,说齐王自打袁咏意入门,便专宠袁咏意,袁咏意暗指她与楚王私通,逼得她为证清白,不得不自尽。 可齐王并未停歇,依旧要与她和离,她受尽屈辱,刺伤了齐王。 帝后闻言,大怒。 皇后怒道:“你说袁侧妃暗指你与楚王私通,她有什么证据吗?若没有证据,便是诬陷,本宫定容不得她。” 皇后如今只想着为自己的儿子撇清,把一切罪过都归咎到袁咏意的头上去,倒不是一味地偏袒褚明翠。 褚明翠哭得甚是悲痛,“儿媳与楚王清清白白,何来私通一说?此事,父皇母后可传楚王问个明白。” 她大哭,爬到皇后面前,伸手执住她的裙裾,手腕上的伤口赫然清晰,她眼睛哭得如桃子一般肿,整个人惨然凄凉,眼泪滑落脸庞,绝望悲愤地问道:“姑母,为什么会这样?他以前对我很好啊,为什么会这样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还不如杀了我啊!” 第313章 下旨议罪吧 皇后不知道怎么说,忐忑地看了明元帝一眼,见他脸色阴沉,便赶忙对太老夫人打眼色,请她说句话打个圆场。 太老夫人却冷硬地道:“皇上,皇后娘娘,齐王身为皇家子孙,却宠妾灭妻,翠儿虽冲动有错,可错不尽然在她,如今齐王因侧妃执意要和离,传出去实在是贻笑大方,有损皇家和褚家的颜面,还请皇上下旨,等齐王伤势好转,着殿上议罪且下旨不得和离。” 太老夫人这话绝无请求的意思,相反,有些咄咄逼人了。 甚至,她把皇家的颜面和褚家的颜面都连在一起说,这叫皇后陡然变色,大为骇然,猛地看向明元帝。 明元帝的脸色方才还很难看,听了太老夫人这话,他反而不生气了,甚至面上带了一丝微笑,道:“老夫人,稍安勿躁,这事朕会问个清楚明白,听首辅说,您的身子不太好,回去好生歇着,这儿孙的事情,自有儿孙的造化,您担心不来。” 说完,他起身走了,走之前,淡淡地看了褚明翠一眼。 太老夫人气得发怔,没想到明元帝连句安抚的话都没有,就这样走了,连她都没放在眼里。 明元帝出去之后,吩咐穆如公公,“传楚王和齐王入宫。” 穆如公公一 怔,“皇上,齐王还有伤在身呢。” “死不去。”明元帝淡冷地道,若真伤势要紧,府中早来人禀报了,“还有,把此事告知太后,叫太后亲自过去一趟。” 穆如公公领命。 皇后见明元帝走了,命人扶着太老夫人坐下,急道:“祖母,您怎么能这样跟皇上说话?这不是惹皇上生气吗?” 太老夫人面容颇为严厉,“皇后,这本就是你管教不严之过,纵得卿儿这般肆意妄为,竟为了侧妃休弃正妃,传出去,我褚家还有面子吗?你叫翠儿怎么做人?” 皇后不悦地道:“祖母,您这话本宫不爱听,别的不敢说,卿儿是绝对不会因宠爱袁侧妃而休弃正妃的,他已经入宫禀报过此事,本宫也怒斥过他,至于回去之后他们是怎么闹,本宫不知道。” 她转向褚明翠,声音不免清冷了几分,“但是再怎么,你也不该伤了他,若不是你做事过分,本宫就不信他会休你,还有,你方才对这皇上说那些话,岂不是叫皇上对老七生了嫌隙?你这是在害他,你们本就不该入宫这一趟,有什么事,命人通知本宫不行吗?” 褚明翠见皇上走了,便也就不再哭,跪着哀求道:“姑母,侄女不愿意和离,请您劝他 打消念头。” “我褚家,不出弃妇!”太老夫人也冷冷地表明了立场,“如果齐王真要休妃,老身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皇后不禁心里犯愁。 她是褚家出来的女儿,本应事事以褚家为重。 可齐王是她的亲儿,要帮着褚家,就得重责自己的儿子。 她想来想去,不敢得罪太老夫人,只能是把满腹的气发泄在褚明翠的身上,“你说你到底闹的什么事?卿儿以往对你百般的好,你偏惹得他生气,你老实告诉本宫,你到底做了什么?他说你与楚王私通,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褚明翠讶然,随即眼泪又滑落了,悲愤地道:“姑母,您这样说,是要逼死侄女啊。” 太老夫人生气得很,“皇后,你这话可真是失了分寸,哪里还有长辈的样子?翠儿是那样的人吗?她自小在宫里陪着你,她什么品行你不知道?那分明是袁家那小贱人说出来离间他们夫妻感情的,老七傻乎乎的信了就罢,你也信?你是不是猪油蒙心了你?” 这殿里还有其他宫人,虽说都是心腹,可皇后到底是后宫之主,听老太太当着宫人的面训斥她,越发窝火,语气也不善了,“祖母,本宫现在是问问都不行了么?” 见褚明翠 还在哭,她怒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都敢谋杀亲夫了,还哭什么?” “够了!”太老夫人怒喝一声。 皇后冷冷地道:“祖母,本宫说的是事实,连皇上都不管这事了,依本宫看您也别管。” 太老夫人哪里被人用这种语气对待过?当下站起来怒道:“好,这事你做母后的不管,便叫你父亲管吧,翠儿,我们走。” 褚明翠一直哭,但是心头却清醒无比。 此番入宫,若自己要不了一个说法,出去之后,定是不可能挽救。 所以,听了老夫人的话,她跪着哭道:“太祖母,姑母,这事确实是我做错了,再怎么,我也不该动手伤他的。” 她跪着上前拉着皇后的裙裾,泪眼婆娑地道:“姑母,侄女实在难舍这份夫妻之情,求您劝劝他,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好吗?往后我再不会这么冲动,他若要宠爱袁侧妃,那就宠着吧,侄女不会再闹脾气了。” 落一个争风吃醋的罪名,总胜过其他。 殿外,传来尖细的声音,“太后驾到!” 皇后一惊,连忙站起来,“这事怎么还惊动太后了?” 太老夫人与褚明翠也对视了一眼,脸色皆沉。 三人出去迎接,太老夫人在怎么目中无人,都不敢把当 今太后视若无物,虽然,她一直都看不起苏家的人。 太后一身黑色凤袍,尽显威严,见三人下跪见礼,她进得殿中之后才道:“都不必拘礼了,进来吧。” 三人跟着进殿,太后坐了下来,道:“都坐吧。” 等大家都坐了之后,太后看着褚明翠道:“方才皇帝已经命人告知老身了,你说老七宠妾灭妻,要与你和离,逼你自尽,你最后反伤了老七,是吗?” 褚明翠噗通地跪在了地上,惶恐地道:“回皇祖母的话,这事是孙媳妇的错,孙媳妇已经知道错了。” 太后嗯了一声,眸色寡淡地道:“你既然知道错,老身就不说你,只是老身有一事,你说他宠妾灭妻,老身不信,据老身所知,那袁侧妃入门至今,他们还没圆房,何来宠妾灭妻一说?” 褚明翠愕然,她自然知道他们没圆房,他们的一举一动她都命人盯着。 但是,这事只有府中的人知道,太后怎么会知道的? 她神色略一慌乱,支支吾吾地道:“皇祖母,谁说他们没圆房?人都入门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会没圆房?” 皇后也诧异了,“母后,这不该吧?这入门都好些日子了的。” 太后没好气地道:“可见你这个做母亲的有多糊涂。” 第314章 识穿 皇后整个都松了一口气,她怕的就是老七落个宠妾灭妻的罪名,若坐实了这罪名,还真要到殿上议罪,那可就是自毁前程了。 所以,她也不管这事是真是假,连忙就道:“若还没圆房,怎么说得上是宠妾灭妻?这话传出去才是贻笑大方。” 太老夫人也不糊涂,看了褚明翠的脸色,便知道太后说的是真的。 不过,她不糊涂,却也糊涂了,如果不是因为侧妃,那齐王为什么要和离啊? 莫非,那袁侧妃说的话是真的?她和楚王之间,真的不清不白? 太老夫人的脸当下就沉了下来,碍于太后在场,不好说什么,只得先忍住这口气。 太后却没给太老夫人面子,淡淡地道:“老夫人,老身问您一句,这为妻者,因小事自寻短见又重伤夫婿,不知悔改更是恶人先告状,这种人,若在您的府中,该如何处置啊?” 太老夫人这面子还真是挂不住了,可也无从反驳啊,齐王夫妇当日这么要好,侧妃入门才多久日子?而且连房都没圆,再怎么也不可能硬拗说是宠妾灭妻的。 她只能是悻悻地道:“太后娘娘,老身是糊涂了,竟没问清楚便入宫来惊扰太后娘娘和皇后,只是,小夫妻两口子吵架是常有的事情,不管怎么 样,都不该轻易提休妻的。” “是和离,”太后随即纠正,神色冷漠,“皇家的面子是要的,但是,皇家的血脉也不容有失,齐王是皇帝嫡子,若因夫妻小事闹矛盾就得动刀子动兵器的,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 她转头去看着皇后,“你的儿媳妇,也是你的侄女,这事你看着办吧,前程如何不打紧,小命得保着,府里已经来报了,腹部一刀,胸口一刀,若力道再重一些,这条命就保不住了,是你的娘家侄女要紧,还是你的儿子要紧,自个斟酌。” 太后说完便起身走了。 皇后没想到伤势这么要紧,本以为只是用簪子刺了一下流点血,却原来差点就伤了性命。 爱子心切的皇后一巴掌就朝褚明翠的脸打了过去,气得浑身颤抖,“若老七有什么事,本宫把你千刀万剐都嫌不够的。” 这一巴掌打过来,褚明翠便知道自己入宫的希望彻底落空了。 此事再无法挽救。 她眼泪一收,慢慢地站起来,扬起了冷毒嘲讽的唇,冷冷地道:“皇后娘娘放心,如果他死了,我给他陪葬就是。” 这一刻,她是真的万念俱灰了。 皇后神色大变,急怒道:“来人,给本宫掌嘴!” 太老夫人本来也不悦皇后动手打人,但 是听得褚明翠说这句话,她怔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皇后叫人来掌嘴,她也不做声了。 皇后身边的姑姑上前抡圆了手,一巴掌抽在了褚明翠的脸上。 褚明翠跌在地上,不过是一巴掌,嘴角就渗出了鲜血。 她冷笑着,盯着皇后,充满了怨怼,再无掩饰的必要了,“当初,是你哄骗了我,说祖父一定会支持立他为太子,可祖父从来都没这样说过,你所谓的亲上加亲只是为了得到祖父的支持,你好毒的心肠,你害我与……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太老夫人听了这些话,实在没脸面坐在这里了,她这一刻才明白,所有人对她的尊崇敬畏,事无大小皆找她来,是因为她真的糊涂,好骗,今日,褚明翠来找她,说了此事她连问都没问就信了,气冲冲地带着她入宫来。 她站起来,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 皇后怒容满脸,厉声道:“来人,送她出宫去,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她踏入皇城半步。” 褚明翠冷冷地道:“我自己会走。” 她冷傲地转身,姿态狂倨地走出去,但是,她知道自己身后所有的依靠都在轰然倒塌。 她彻底成了无主孤魂。 她何去何从? 身后,萧索冷意席卷而上,她浑身颤抖, 梦碎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就这样死了,她怎么甘心? 皇后气得脑仁儿发痛,褚明翠走后,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想起儿子还伤着呢,连忙叫人出宫去看。 而那边厢,宇文皓和齐王奉旨入宫。 宇文皓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趁黑打马入宫。 来到宫门,刚好齐王的马车也到了。 齐王是躺在里头,他见状,不禁大惊,以为他被人刺杀,连忙便问缘由。 听得是被褚明翠刺伤,他好久都没回过神来,然后,竖起了大拇指,“老元叫曹御医过去,还真是对了。” 见齐王一脸的难过,他自知失言,道:“已经天黑了,宫中不许打马,你也走不动,叫人抬肩舆出来吧。” 在宫门口等待的穆如公公无奈地道:“皇上有旨,不许给齐王肩舆。” 齐王都快哭出来了,“父皇一定很生气。” “是啊,褚家的太老夫人和齐王妃已经先入宫告状了,说齐王您宠妾灭妻,齐王妃才会一怒之下伤了您,王爷您趁着这会儿好生想想怎么解释。”穆如公公提醒道。 齐王狭长的眸子里光芒一寸寸地熄灭,“她这样说?” “是的。”穆如公公道。 齐王看着宇文皓,竟然笑了起来,只是眼底一派的苦涩,“五哥,你 说我什么眼神儿?当初怎么会喜欢她?” 宇文皓扶着他下来,“走吧,既然不许坐肩舆,本王扶你进去。” 因已经入黑,所以,能进宫的除了他们哥俩,就只有穆如公公了,穆如公公提着灯笼跟在两人的后头。 “五哥,”齐王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宇文皓的身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早看清楚了她?” 宇文皓慢慢地走着,眸子沉凝,“还是不够早啊。” 若早一些看清,或许,算了,当初没认清楚也好,他自认为是最屈辱的公主府事件,如今竟成了他莫大的幸运。 “父皇会信我吗?”齐王如今反倒是担心起这事来了。 “放心,如果要打板子,我替你。”宇文皓觉得还是自己害了弟弟,心虚之下,就强自出头了。 齐王慢慢地走着,抽着气,“你得替我,我怕痛,挨不得板子了,现在都痛死了,这个女人太狠毒。” 宇文皓安抚道:“放心,任何责罚,哥哥都代你领了。” 齐王走一步,哎呀一声,长这么大,还没遭过这种罪。 刚被刺伤的时候,他是整个人都懵掉的,就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掏心挖肺地对待的一个人,会狠毒至此。 当然,他跟没想到,她会先入宫,恶人先告状! 第315章 领班子 宇文皓安抚道:“你别嚎了,到了父皇跟前,他如果听到你一直嚎,会说你是懦夫。” 齐王都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哼哼唧唧地拖着脚走着,最后实在是受不住了,道:“哥哥,你背我吧。” “你伤口在前头,我背你岂不是更痛?”宇文皓见他这样,也犯愁了,怎么就这么忍不住痛呢? 想老元当初带着一身伤入宫,可都是这样硬撑过来的,老七还不如个娘们。 “宁可膈痛,也不愿意这样撕着痛。”齐王停下来了,无力地摆手,一张脸全白透了,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宇文皓只得背起他,这一背起来,齐王又“呀呀呀”地喊起来。 宇文皓问道:“能行吗?” 齐王艰难地回头看着穆如公公,哭丧着脸,“不如,你们抬着我走。” 穆如公公已经问过出宫传旨的宫人,曹御医回话说伤势没那么严重,胸口的还好,就是腹部伤口深一些。 所以,看到齐王这般,穆如公公不由得担心地问道:“御医是否没检查清楚?会不会伤及内脏了?” 齐王吸了一口气,“没伤及内脏。” 穆如公公见他这般,实在很难撑进去,便道:“那好,那就抬着走吧。” 没有肩舆,没有担架,抬着走就是一个人抬着肩膀,一个人 抬着双腿,脑袋是沉下去的,嘴里,还得叼着灯笼手柄。 但是,这总比自己走好。 齐王看着漆黑的天空,灯火的光芒,不足以照亮宫中的夜晚。 他只觉得一切仿若隔世。 就不知道走着走着,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尤其想到最后自己落了一身的伤,她还要先入宫告状。 “王爷,您走慢点,老奴这有点迈不开腿。”穆如公公是负责抬肩膀的,齐王的脑袋一直撞怼着他的裆部,走得快不是,走得慢也不是。 宇文皓停下来,道:“不行,这样走更累,老七,你忍着点,我扛着你走。” 他说完,直接就把齐王顶了上去,一手托住屁股,一手托住中腰,脚下使出轻功,飞快而去。 就这样,一路飞奔,到了御书房,刚好明元帝走出来松一下筋骨,便见他托着齐王来到。 他连忙要放下齐王行礼,明元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这个跪着,托着他,没朕的旨意,不许放下来。” 宇文皓的手累得酸楚,本以为终于能放下,殊不知,这一来父皇就刁难了,不敢违抗啊! 他只得颤抖着腿跪下来,双手继续撑着齐王。 齐王要平衡,他的手就不能动,必须保持固定的姿势。 但是,跪着托举 ,何等的累啊? 上头被托举的齐王,因腹部疼痛,双脚和头必须垂下,才不至于使得腹部丹田用力,他的双脚,就这样垂在了宇文皓的面前,比双脚更近一点的,是两瓣屁股,几乎都垂到他的额头来了。 宇文皓心里叹气,遭殃了。 明元帝在院子里溜达,舒展筋骨,穆如公公则跟在后头走,担忧地回头看宇文皓和齐王。 宇文皓的手,越来越低,身子都几乎被压垮了。 这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这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他是直接半趴在地上,躬着背,用脑袋和背的力量去支撑齐王的身子,但是双手还是呈托举状,不能放下。 他已经喘气如牛了。 而齐王也觉得这辈子最难熬的就是这一个时刻,反而被褚明翠伤透了心,都显得不那么在意了,只盼着这一刻快点过去。 终于,明元帝走回到石阶前,淡淡地道:“进来吧!” 宇文皓啪地往前趴直,双手垂下,也不管齐王是不是会摔下来,反正双手是完全没了知觉,齐王是顺势跟着滑下来,依旧压在他的身上,但是,总算舒服多了。 歇了一会儿,哥俩相互搀扶耷拉着脑袋进去。 进去之后,明元帝已经坐在龙椅上了,一拍桌子怒道:“跪下!” “啪嗒 ”地跪下了四条腿。 明元帝眸色严厉,先冲宇文皓发火,“外头传你与齐王妃暗通款曲,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皓听得这话,又见穆如公公都被遣在外头守着,便知道今晚是父子谈话,不是君臣谈话了。 他委屈地道:“儿子实在没有。” 齐王也为他辩解,“父皇,五哥真没有。” “你还说?”明元帝火大,“这话是你媳妇说出来的,说这是你的指控。” 齐王已经丝毫不惊愕不伤心了,辩解道:“父皇,儿臣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明元帝看着两人,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冷厉地道:“如今倒是说没有了?今日怎那么横蛮地指控你五哥?” “儿臣真没有。”齐王怔怔地道。 明元帝压根不听他的,又冷冷地扫了宇文皓一眼,“这话传了出来,旁人就不信是空穴来风,你若事事端正自身,旁人怎能诬陷于你?你可知罪?” 宇文皓自认倒霉,“儿臣知罪!” “拉下去,各自十大板,念齐王有伤在身,楚王代受!”明元帝下令。 齐王同情又内疚地看着宇文皓,关于打这个事情,他是不敢多嘴的,自己受不住。 宇文皓实在没想到话没问几句,就直接上杖,心里再一次认倒霉。 他被 拖了下去,齐王也被到到冬暖阁去看伤势。 宇文皓的噼噼啪啪二十杖很快打完,又被人拖回来丢在御书房里头跪着。 大殿关闭。 灯火明晃晃地照着,照得宇文皓一张脸和齐王方才一样白透。 “知道朕为什么要打你吗?”明元帝的口气和缓了许多。 “儿子自身不正。”宇文皓有些赌气,都不给解释,直接就打了。 “打你,是打给你弟弟看的。”明元帝走了下来,亲自扶起他,看着他严肃地道:“这话不管是谁说出来,日后总会有流言蜚语传到你弟弟的耳中,他今日不在乎,未必来日人家说多了会不在乎,你先挨这顿打,他心里就亏欠你几分,因为他知道,这话一开始是褚明翠杜撰编派的。” 宇文皓啊了一声,“父皇您这是苦肉计啊?” 明元帝淡淡地道:“横竖苦的不是朕,痛吗?” 宇文皓伸手摸了一下后面,“侍卫下手轻了,不怎么痛。” 明元帝口气更是和缓了一些,“嗯,出去再领二十。” 宇文皓身子剧烈摇晃一下,几乎吐血倒地,不敢置信地问:“父皇您是认真的?” 明元帝冷道:“想不领这二十棍,便去想个法子,在不损害褚首辅面子的情况下,愉快地休掉褚明翠,那这二十棍可免。” 第316章 五哥你真放得下吗 宇文皓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您……” 这真是怪事咄咄,父皇竟然会同意和离?而且,那口气多嫌弃啊。 “照办就是。”明元帝没好气地道。 自打她入门,就没消停过闹事,小事他能看在首辅的份上,视若不见,这纵容的后果就是无法无天,丢了皇家的脸不要紧,可她私下撺掇亲王们的不和,便再容不下她了。 当初她的名声可不是这样的,外头都说她温婉贤淑,堪称大家之风。 听听今天褚家老太太说的那句话,他已经是勃然大怒,褚家的脸真够大啊。 “父皇,”宇文皓收敛神色,连忙问道:“您的意思,是同意了老七的请求?” “能不同意吗?都兵戎相见了。”明元帝露出了为父的坚忍,“和离之后,各自婚嫁,对两家都是好事。” 宇文皓甚是崇拜,父皇这话说得真虚伪,虚伪得完全看不出虚伪,倒像是一番用心良苦。 “这事,七天之内办妥,办不妥,回来领罚,滚吧。”明元帝冷道。 宇文皓领命,进去找齐王,哥俩互相搀扶出宫去。 明元帝却还得批阅奏章啊,身为帝王,他除了有一张比旁人大一点的椅子之外,还有什么比旁人好? 皇帝都是短命的活。 穆如公公在旁边 研墨,喜悦地道:“皇上看到齐王和楚王并未生出嫌隙,您可放心了。” 明元帝沉声道:“老五磊落,老七心思单纯,也幸亏是这样,若换做旁人,只怕早就大打出手,便不打,从今往后也是勾心斗角,历朝历代,为女子兄弟反目成仇的,枚不胜举,所以,这和离一事,得抓紧了办,不能再叫她撺掇起风浪。” 穆如公公道:“皇上您今晚连夜传召两位王爷进宫,明知道齐王受伤也不许他坐肩舆,便是看准了楚王会护着他,尤其在殿前下跪托举那一幕,估计齐王这辈子都会记得,日后遇事,他会念及兄弟情分的。” 明元帝不语,脸色沉沉。 做皇帝不容易,做父亲也不容易,还得扮作坏人给他们设下闯关的难题,促进他们兄弟的感情。 可谁知道他用心良苦? 穆如公公又担心地道:“皇上,若齐王办不好这事,您真要再打他板子吗?” “这事他能办好,他府中有人。”明元帝摆摆手,示意不再说了。 穆如公公却暗自奇怪,楚王府有什么人能办这事? 那边厢,难兄难弟坐在马车上,宇文皓的马儿没骑了,叫侍卫打马先回府。 他半趴在马车上,虽然二十板子留了力,没之前熬三十大板那 么痛,可打马还是打不了,也没办法坐,只能用老规矩半趴。 他半趴,齐王半躺,两人像天残地缺一般说着话。 “五哥,父皇真叫你帮我休妃啊?”齐王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当时跟父皇说,父皇还叫他滚蛋呢。 “是啊,说是不能伤了褚首辅的颜面。”宇文皓好生为难,这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妃,这褚家便算是出了一个弃妇,怎么能不损颜面呢? “父皇为什么叫你办?他自个想法子不就成了吗?他脑瓜子可比我们好用。” 宇文皓稍稍撅起后面,尽量让疼痛减轻一些,哼哼了两声,“父皇若能想到不损褚首辅颜面的法子,今晚你哥哥我就不必受罪了,父皇怎么做都不对,更不能下旨,否则,褚首辅的脸往哪里搁啊?” “那你能想出什么法子来?”齐王问道。 “你真考虑清楚了?”宇文皓把脑袋移过去,问道。 齐王侧头,幽幽地看着他,“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 “你怎么想的?你其实是真心愿意和离吗?”宇文皓才惊觉,竟从没问过他心里的话。 齐王望着晃动的帐顶,想了想,决定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横竖今晚兄弟之间,不该再有秘密了。 “其实她不曾爱过我,她很爱你的,可 她的这份爱情,败给了野心,其实野心是个什么东西呢?她估计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野心让她性情扭曲,面目狰狞,我如今见到她都觉得害怕,甚至不愿意回府去对着她。在这件事情之前,我和她便吵了一次,那一次叫我心寒,五哥,你猜我听到什么?” “什么?”宇文皓问道。 齐王冷冷一笑,“褚首辅因为喜嬷嬷的事情,问罪与大夫人,那天我在场,褚家的人气焰特别嚣张,他们甚至认为褚家是高于皇家,最让我觉得难以接受的是她也是这样想,甚至不许我辩驳半句,那语气,那神态,倨傲而狂妄,五哥,那种狂妄倨傲,是日夜长久浸炼出来的,是她们打心底里发出的自信,她们丝毫不介意当着我的面说,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褚家素来张狂。”宇文皓道,在他们看来,这江山都几乎是他们褚家的了。 齐王嗯了一声,“那一刻,褚家的真面目撕破在我的面前,褚明翠的伪装也被撕下,我发现我一直深爱的女人,是这么的丑陋,那种感觉就仿佛吃了一只苍蝇,很大很大的苍蝇,叫我恶心了几日,我之后见到她,都会想起她那一天说的话,我可以不在乎她心里头有 另外一个人,我可以等,但是我没办法接受她这般阴沉谋算,到了如今,我和她其实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她让我看到了她最丑陋的一面,我们无法回头了。” 宇文皓拍拍他的肩膀,“那你难受吗?” “难受啊!”齐王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怎么会不难受呢?这成亲一年,我们都十分恩爱,她让我看到一个完美的王妃,我从舍不得叫她受半点的委屈,我一心一意地护着她,宠着她,甚至为了她,我也动过去争夺的心思……” 他沉默良久,许多话都吞了回去,“算了,我不想再互说对方的坏话,这到头就到头吧,给她和自己都留点尊严,日子过去,难受劲也会过去的。” 宇文皓知道他其实心里还有许多委屈,但是既然他不说了,也就不必追问。 轻声宽慰,“你说得对,日子过去,难受劲就会过去。” 齐王笑笑,“其实现在已经没那么难受了,许是身体痛,心里的痛就少了。” 宇文皓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弟弟,他打小就宠着,如今被一个女人弄得心身遍体鳞伤。 “五哥,你当初许是喜欢过她的吧?为什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心里再没半点惦念了?你是真的放下吗?”齐王忽然又问道。 第317章 佩服佩服 这个问题问得宇文皓有片刻的发怔。 因为他自己都没想过。 当然,也没有必要去想,自打老元怀孕,他满心满眼就再装不下其他事了。 如今齐王问起,他怔愣了半响,觉得有些事情哪里有为什么呢?放下就是放下了。 “五哥,”齐王见他犹豫不说,便稍稍撑起身子,震惊地看着他,“你该不是还喜欢她吧?” 宇文皓白了他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五嫂小气着呢。” “那你是不是还喜欢啊?”齐王问道。 宇文皓摇头,“不喜欢。” “你是怎么做的?竟然能这么快忘记她。” 宇文皓又想了想,他怎么做的?他什么都没做。 半响,他扬起了脸,光芒绽放,“因为有你五嫂了啊。” “就是说,有了另外一个人,就能忘记了?这个应该是用替代的法子,得找另外一个女人,是不是?”齐王若有所思。 宇文皓心里嘀咕,又没研究过。 但是表面却积极地道:“没错,你试试多些和圆脸丫头处,可能很快就会放下了。” 说起袁咏意,齐王唏嘘地道:“这一次多亏有了她带着曹御医回府,不然我这条命都未必能保住。” “是你五嫂叫去的。”宇 文皓为元卿凌争夺功劳,老七一直都对老元有些偏见,关于这个问题,他要寸步不让,寸土必争。 齐王却没听进去,自顾自地说着,“其实,大圆脸倒是不错,她还贴心地要为我介绍王妃。” 宇文皓忽然问道:“对了,你今晚要回去吗?” 齐王想了想,“回吧,估计有大圆脸在,她也不会怎么刁难我。” 宇文皓想说他躲在女人身后,有失男子气概,不过,罢了,这会儿他一身的伤,有个人能护着也是好事。 遂先叫车夫送齐王回府,再送他回楚王府。 元卿凌在府中焦灼难安地等着他,这忽然被传召入宫去,也不具体说什么事,吓得她连饭都吃不下,叫阿四到门口去看着。 等到亥时过,才终于见阿四飞奔回来,道:“王妃,回来了,王爷回来了,说是在宫里被打了板子,徐一正扶着他进来。” 元卿凌哎了一声,猛地站起来,手撑住腰便快步走出去,急道:“怎么又挨板子了?这宫就是进不得,进一次就伤一次,有仇似的。” 出到院子门口,就见徐一扶着宇文皓进来,元卿凌见他行走都不便了,眼圈一红,上前帮忙扶着。 宇文皓连忙就安抚,“没 事,这一次就二十大板,留了力的,不怎么伤。” 元卿凌擦了一下眼泪,最近真是脆弱的很,动不动掉眼泪,“怎么会又被打板子了?因为什么事啊?” “还不是因为老七他们闹和离的事情。”宇文皓方才在宫里还很英勇,但是,这会儿见元卿凌心疼,他就后悔起来,就不该逞强的。 “他们闹和离打他们就是,怎么打你?”元卿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父皇就是偏心,嫡出的儿子娇滴滴地护着,总拿老五出气。 人家夫妻和离,管老五什么事?偏得大晚上的叫他入宫去打一顿板子,真是欺人太甚了。 徐一把宇文皓扶到床边,宇文皓趴下来,徐一一手掀起衣裳,随即扒了他的裤子,阿四和绿芽连忙捂住眼睛一个转身,飞扑了出去。 宇文皓只觉得后背下半身凉飕飕的,惊痛回头,咬牙切齿地喝道:“徐一,滚出去”” 徐一怔了一下,“不疗伤吗?” 元卿凌真是哭笑不得,摆摆手,“徐一,你下去吧,打热水上来。” 徐一哦了一声,疑惑地看了看王爷那张要吃人的脸,真是觉得王爷越来越难伺候了。 徐一下去之后,宇文皓怒道:“徐一不能再留在本王 身边。” 元卿凌看着他赤红的腿以上,虽然没有像上次一样皮开肉绽,但是,也打得黑肿一大片,皮下有出血比较严重,有些皮肤薄的地方,开了口子,渗出点血。 她打开药箱,拿出消毒液涂抹出血的地方,还是忍不住眼泪,“你打了二十,齐王打了多少?” “他没打。”宇文皓趴在床上,消毒液凉凉的,很舒服。 “凭什么?”元卿凌不禁生气,“他们和离,为什么光打你?” “你不知道,”宇文皓回过头看她,“老七伤了,褚明翠用簪子刺了他的胸口和腹部,流了很多血。” 元卿凌吓了一跳,整个都呆住了,“真的?” “可不是?今晚我与他一同入宫的,父皇还不许他坐肩舆,要他走进去,他也实在走不动,还是我举着他进去的,你看我手臂……” 他说着,便拉开袖子,露出淤黑的手臂,整截手臂都淤血青肿了。 这看得元卿凌越发的心疼,但是,褚明翠动手伤人,这不像她的作风,她这个人还是挺冷静的。 她伤了齐王,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元卿凌为他搓着手臂,这样站着力气不够,便盘腿坐在床上,使劲地手指关节搓着,让他的血气 运行。 徐一端着水进来,宇文皓听得脚步声就知道是他,怒道:“放下就滚!” 徐一哦了一声,转身出去,片刻,汤阳进来,手里拿了跌打药酒。 他对元卿凌道:“王妃,让属下来吧。” 元卿凌穿鞋下床,“好,你来吧,我着实也不够力气,推不散淤血。” 汤阳接手,一边推一边问道:“王爷,这一次只怕不是无端挨打吧?” “倒不算,父皇叫本王用的苦肉计,说是免得兄弟反目的意思。”他偷偷地回头瞧了元卿凌一眼,“褚家那位太老夫人和褚明翠入宫去,说老七诬陷她与本王私通,父皇怕来日谣言传出去,会伤了兄弟感情,便寻了个由头打了本王一顿。” 元卿凌听得此言,真是气得头脑都晕了,“她竟然这样说?这话是她杜撰的还是齐王真说了?” “老七没说。”宇文皓道。 元卿凌不由得大写了个佩服,对褚明翠由衷的佩服,自己神憎鬼厌就好了,还要企图让他们兄弟不和,再坏老五的名声。 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怎不叫人佩服? 宇文皓趴着,苦命叹道:“我还有二十板子在父皇那边寄存着,那可是实打实地打了,若办不好差事的话。” 第318章 爱屋及乌的褚大 汤阳和元卿凌齐齐地看着他,皆是一怔。 元卿凌急道:“这怎么还有寄存的二十大板?父皇给你出什么难题了?” 宇文皓道:“父皇说,要尽快想个法子,让老七名正言顺地和褚明翠和离,但又要不伤褚首辅的面子。” 汤阳摇头,“这只怕不能不伤首辅的面子,出了弃妇,怎么都损面子的,谁管是和离还是休弃?” 宇文皓用下巴撑住脑袋,俊眉深锁,“本王如何不知?可父皇就是这样下令的。” 元卿凌犯愁了,“这和离本来就不讲究面子的事情,是两人过不下去了,但凡过不下去,就有怨恨,有怨恨的情况下还得顾忌什么颜面,真不好办。” 汤阳也道:“这一次真是无妄之灾,齐王夫妇和离,倒是楚王府的人遭殃。” 元卿凌也觉得很不公平,可有什么法子?这个世界本没绝对的公平。 三人都沉默了,绞尽脑汁地去思考。 涂了药酒,淤散了些,宇文皓也觉得舒爽许多,便站起来走动了几下,道:“好多了。” 元卿凌扶着他,担心地道:“这一次是打得不重,可若这差事办不妥,二十板子可不好受。” 宇文皓安慰道:“别太担心,这事起码还能拖个几天的。” “拖几天你 有法子?”元卿凌连忙问道。 宇文皓看着她,道:“法子倒是没,不过几天之后,我这伤就不碍事了,再挨二十大板也撑得住。” 元卿凌顿时哭笑不得。 三人惆怅万分。 门口,探着进来一颗脑袋,是徐一那张忐忑不安的脸,他弱弱地道:“叫首辅出面不就行了吗?他自个办这事,就准伤不了他自个的面子,就算伤了,也是他自个有苦自己知,怪不得任何人。” 宇文皓还没怒斥他,汤阳就道:“你这话说得轻巧,褚首辅怎么会愿意办这事?谁去张这个嘴?你去吗?” 徐一缩了缩脖子,道:“叫喜嬷嬷说啊,横竖如今褚首辅总是过来咱王府找喜嬷嬷聊天吃茶的,行不行的,说一说有什么打紧?不行再想其他法子啊。” 三人交换了一个神色,皆是一喜。 汤阳赞赏地看着徐一,“你的脑子倒没完全糊涂。” 元卿凌马上道:“我明天去找喜嬷嬷说这事,不过,如果她不愿意,咱不能勉强她。” 徐一苦口婆心地道:“说一句就能免了二十大板,划算,若喜嬷嬷不愿意,王妃用御杖强迫她就行。”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我看你是欠御杖的教训,这事本是讲究自愿,又不是她分内的事情 ,她若帮忙,我很感激她。” 徐一心情有些抑郁,他也有好多事不愿意做的,不还是叫他做了吗?王妃有时候做人也很双标的。 元卿凌大半夜没睡得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宇文皓倒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一会,伸手抱她的时候,她却坐起来了,他醒来,问道:“怎么了?” 元卿凌伸手把长发拢了一下,望着他,眼圈红了,“心疼你。” 他长臂一伸,把她拖下来抱入怀中,笑道:“傻瓜,不必心疼我,这苦我能吃。” “我就是心疼。”元卿凌趴在他的胸口,哽咽地道。 他们在一起到现在,也就半年左右的时间,但是从遇刺到现在被打板子,中间受过多少次伤了? 他的身子骨就没好的时候。 宇文皓抚摸着她的头发,“有你这句话,我吃再多苦,受再多的板子,都不觉得委屈。” 他伸手扶好她平躺下来,“别这样趴着,小心压到肚子。” 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侧身抱着,亲了她的唇一下,柔声道:“睡觉,别胡思乱想,天大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 元卿凌望着他的脸,想起兄弟之间的差别对待,心底依旧是意难平,可罢了,齐王现在也很可怜,这事怪不得齐王。 她 希望和离的事情能顺利,以后生活不必再被此人打乱了。 翌日老五上班之后,她就去找喜嬷嬷,跟喜嬷嬷说起了这事。 喜嬷嬷一听,也是心疼宇文皓,“前阵子打了板子,昨晚又打了二十,若这事处理不好,还得再打二十,王爷怎么就跟板子较上劲了呢?” 她看着元卿凌,安抚道:“王妃您也别担心,齐王夫妇和离一事,八九能成了,毕竟,皇上都有这心思,最终就算是损了谁的尊严,这事也得进行的,褚家若想留点面子,确实是自己办了比较好,我命人去下个帖子,请他明日来一趟吧,跟他说说这事。” 元卿凌感激地道:“嬷嬷,实在是太谢谢您了。” 喜嬷嬷笑了,“瞧王妃说的什么话?这就谢谢了?我这条命都是王妃救的。” 元卿凌这才舒心一笑,“快别说这些话了,能同一屋檐下,就是缘分。” 喜嬷嬷命人去下了个帖子,本以为明日他才会来,殊不知,酉时末就见他来到了。 汤阳早就吩咐下去,如果褚首辅来,闲杂人等回避。 褚首辅直奔喜嬷嬷的院子,当然,他这个人也是十分讲究礼数的,来的时候也顺带给王妃带点小礼物,都是些小玩意或者药油,不甚值钱。 绿 芽数着,道:“都第五份了,几天的日子,首辅来了五次。” 绮罗问道:“这一次是什么?” 绿芽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双威风凛凛的虎头鞋,不由得大为喜爱,“大概是给世子的鞋子,多好看啊,褚首辅竟这般有心思。” 元卿凌拿过来瞧了瞧,见针脚缝得精细,用料又是极好,确实精致好看,叫人爱不释手。 她笑道:“没想到给孩子送第一份礼物的,竟然是褚首辅。” 其嬷嬷笑道:“不啊,不是说太上皇先给送了翡翠珠子吗?说是要给世子的,这第一份礼,是太上皇送的。” 元卿凌摸着那双虎头鞋,对绿芽道:“放起来吧,这鞋子小巧,孩子学步的时候就能穿上了。” “六个月就能穿,火哥儿六个月的时候便穿这么大的鞋了。”其嬷嬷到。 绿芽笑说:“这六个月还不会走路啊。” “不会走路就不能穿鞋了?冷啊,这虎头鞋抵暖和,如今都入冬了,王妃来年三月生,六个月后入冬,不就正好穿着保暖么?”其嬷嬷不由得大为赞赏,“首辅还是想得十分周到,送的东西都实用。” 元卿凌听了喜嬷嬷的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褚首辅确实是很有心思的,他是对喜嬷嬷爱屋及乌了吧? 第319章 孕中多思 那边厢,喜嬷嬷听得底下的人说褚首辅来的时候,就先亲自备下了茶水,还特意吩咐胡名叫厨房弄两道小菜,这会儿过来,多半是还没用饭的。 褚首辅来到,与她先喝了一会儿茶,饭菜便做好端了上来。 褚首辅来这么多回,第一次留下用饭。 伺候的是胡名,他郑重其事地给胡名打赏了一锭银子,惊得胡名都不敢伸手去要。 喜嬷嬷笑道:“还不多谢大人?” 胡名连忙道谢,褚首辅着他退出去,坐得仪态笔直。 第一次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吃饭,怎么也得多给点小费,这是男人的面子和讲究。 喜嬷嬷微笑道:“这菜不是我做的,如果知道你要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两道。” “往后机会多的是。”褚首辅看着她,依旧是不苟言笑,只是眸光明显温和许多。 “是!”喜嬷嬷微笑道,“那吃饭吧。” 褚首辅看着她,“你还没叫人给我下过帖子,先说事情,不然这顿饭没办法吃得踏实。” 喜嬷嬷便给他倒茶,“不吃饭那就再喝口茶。” 褚首辅喝了一口,“喝了,说吧。” 喜嬷嬷无奈地看着他,“你这样叫我怎么说?我都张不开嘴。” “有求于我?”褚首辅便问。 喜嬷嬷点头,“是的。” “楚王妃叫你求的 ?”褚首辅不愧是褚首辅。 喜嬷嬷继续倒茶,“不算是王妃求,是我自己的意思。” “就说是她求的怎么了?她求老夫,老夫受得起。”褚首辅霸气地道。 喜嬷嬷看着他,放下了茶壶,双手也垂下,道:“那好吧,我便直说了,齐王夫妇要和离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知道!”褚首辅淡淡点头。 “你什么意见?”喜嬷嬷轻声问道:“会不会觉得难堪?” 褚首辅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一双明锐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是在关心我的想法吗?” 喜嬷嬷想了一下,“算是。” 褚首辅笑了起来,这老头笑起来着实不怎么温和,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不管我什么意见,你说你的意见。”褚首辅道。 喜嬷嬷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这事已经闹到皇上跟前了,太老夫人和齐王妃入宫去过,皇上是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但是如果和离是最终的结果,那我认为这事你来办是最妥当的。” 褚首辅嗯了一声,“吃饭。” 他首先拿起筷子,给喜嬷嬷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补身子。” 喜嬷嬷看着他,迟疑了一下,“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褚首辅催促,“吃饭吃饭。” 喜嬷嬷无奈地看着 他,“你这不表态,我吃不踏实。” “需要表什么态?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办,我还能说什么?”褚首辅看了她一眼,他惧内。 “那你是同意了?”喜嬷嬷怔了一下,问道。 褚首辅道:“我欠楚王府两次人情,如果这事我来办能叫大家安心,我办便是。” 喜嬷嬷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你怎么欠楚王府两次人情?” 褚首辅吃着饭,含糊不清地道:“楚王妃不救了你两次么?” 喜嬷嬷一怔,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瞬间涌上了泪意,伸手擦了一下,掩饰般道:“吃饭。” 褚首辅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从哪里抖搂出一条手绢递给她,“把眼泪擦一下,以后别轻易落泪,伤了眼神,得知道保重自己,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不得轻忽,这一辈子,许就这么些日子处着了。” 她接过来擦了一把眼泪,“哪里来的手绢?你一老头怎么带着这么艳丽的手绢?” “给王妃送了一双虎头鞋,这是拿来包虎头鞋的。”褚首辅说。 喜嬷嬷忍不住笑了,“你叫人做的虎头鞋?听说你来一次就给王妃带一次礼物。” “得带点,拿人手短,我每次来带点小玩意,不花什么银子,但是尽了人情,她就不好嫌弃我常来。”褚首辅头头 是道地说着。 喜嬷嬷笑道:“便不带,她也不嫌弃你。” “还是带吧,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喜欢,那我便喜欢着吧。”褚首辅端起饭碗,“吃饭吃法,都过饭点了,迟了对肠胃不好,得注意保养。” “哦。”喜嬷嬷也吃起来了,吃着的时候,瞧了他一眼,见他吃得认真,细嚼慢咽,倒真是养生的模样。 喜嬷嬷心头是说不出的感慨。 知道他如今特别的爱惜自己,为了能多处一些日子。 她也该这样才是。 这边得了褚首辅的首肯,在褚首辅走后,喜嬷嬷便亲自去告知元卿凌。 元卿凌心头上悬着的一颗石头落地了,不由得对喜嬷嬷大为感激。 宇文皓晚上回来,得知此事解决,笑着道:“这二十板子可免了。” 元卿凌道:“免了板子,又能解决了齐王府的难题,对了,不知道齐王府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没见袁咏意过来了。” 宇文皓道:“还行,我今晚去过,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圆脸丫头照顾他,褚明翠也在府中,但是没遇上。” “不知道怎么地,她一天还在齐王府,我这心里就不踏实,总觉得还要出点什么事。”元卿凌忧心忡忡地道。 “有圆脸丫头护着,不会出什么事,你放心。”宇文皓安抚道 。 元卿凌道:“希望吧。” 她牵着他的手,带着多宝出去溜达,问道:“还痛吗?” “痛是有些痛,但是不碍事,多走动走动,活血化瘀,不出两天就没事。”宇文皓把她搂在怀里,唇印上她冰凉的脸,“你别总是担心我,凡事放宽心点,好吗?” 元卿凌道:“可能真是孕中多思吧,我最近想的事情比较多。” “你都想什么啊?”宇文皓把她的双手交叉握住,藏在自己的袖中暖和着。 “也没什么具体的事情,就是爱胡思乱想。”元卿凌贴在他的胸口上,就是怕,所有一切都成虚幻。 倒不是她真的伤春悲秋。 自打他说要竞逐那个位子之后,她就一直都很担心,之前入宫跟太上皇请安,太上皇说要他经历一些风雨,再之后,皇上这一次还这样差别对待,或许是有什么深意的,可她始终认为,所有人的属意,都未必是他最终的宿命。 悔教夫婿觅封侯,未必就是因为要早起上朝无法陪伴。 或许,那朝堂的波云诡谲,是使人害怕的。 “别胡思乱想,所有的事情,都得等你生了孩儿再说。”他牵着她的手,宠溺地道:“天冷,别走了,我们回吧。” 他吹了一下口哨,多宝就一溜烟地跑回来,人前狗后地走着。 第320章 说起悦德酒馆 齐王府那边,倒是十分平静。 袁咏意陪着齐王,本是要护着他,免得被褚明翠来找麻烦。 但是褚明翠竟然出奇的安静。 这天,褚首辅命人送来一封信,褚明翠看了之后,便出门去了,到傍晚才回来。 回来之后,就直接去找齐王。 袁咏意十分警惕,拦着她不许她进去。 褚明翠看了袁咏意一眼,温和地道:“你放心,我不是要伤他,有你在,我也伤不了,我只是要跟他说几句道别的话。” “道别?”袁咏意一怔。 褚明翠眸色有些哀伤,轻叹道:“是的,祖父命人给我送了信,赞成和离的事情,等这事办好了,我就会走,只是,我伤了他,终究是我的不是,我来跟他道个歉,也免得日后谁欠着谁。” 袁咏意深信一个人不会无端改变,但是她话这样说,且她如今还是王妃的身份,不放她进去,着实不是太好。 她道:“那你进去吧,介意我在旁边吗?” “不碍事。”褚明翠竟对她福身,倒是叫袁咏意十分意外。 齐王在静养伤势,见她来到,马上防备地坐了起来看着她。 褚明翠见到他这个反应,眸子越发黯然,静静地走过去,轻声道:“别怕,我不会 再伤你。” 齐王看向她身后的袁咏意,袁咏意冲他微微点头,他便对褚明翠道:“坐吧。” 他是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但是,褚明翠却直接在床上坐了下来,齐王下意识地就往里头挪了一下,看着她的双手,唯恐还拿了一根簪子。 褚明翠看着这一幕,道:“其实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样,胆子太小,懦弱。” 齐王不做声,他确实如此,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她认识他第一天就知道。 褚明翠继续道:“但是,其实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你是什么人,便做什么样的事情,这原本是应该的。你或许觉得,我曾经有意思说你配不上我,其实不是身份上的配不上,而是野心,我不否认我有野心,我嫁给你,确实是因为你是皇上嫡子,姑母也跟我说,得知了祖父的心意,祖父是有心要扶持你为太子。” 他对她的直白感到意外,定定地看着她。 褚明翠冲他一笑,“是不是很失望?我们在一起,你失望了,我也失望了,可见我们真是怨偶,祖父说得对,我们应该和离的。” 齐王哑声问道:“他同意?” “同意。”她静静地道,“所以我今晚前来跟你说这 一番话,希望我们能清楚明了自己的心意,你说你知道我不爱你,没错,我确实不爱你,我心里爱的,一直都是你的五哥,他也知道。” 袁咏意在旁边听到这话,顿时出言阻止,“王妃,这话你不该说。” 这女人恶劣,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离间齐王和楚王的兄弟感情。 齐王脸色灰暗,“让她说下去吧。” 袁咏意着急,瞪了褚明翠一眼。 褚明翠脸上有梦幻的色彩,“从我十岁那年开始,我便梦想着一个婚礼,新娘子是我,新郞是他,元卿凌说她十三岁就爱着他,可我比元卿凌更早,如果不是因为你是皇上的嫡子,如果不是因为你母后的那番话,我不会舍得放弃他的。他有否跟你说过?前几天我去找过他,在悦德酒馆里头,我与他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我才知道原来他心里还有我,他希望我与你和离,他会娶我为侧妃,哎,我本应该是他的正妃啊。”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眼角余光能看到他惨白的脸。 袁咏意一手拖她起来,厉声道:“好了,你闭嘴,出去。” 褚明翠看着袁咏意,轻声道:“袁侧妃,这事他应该知道,毕竟,你也知道我与皓哥 哥私下见过的事情,其实你应该告诉他的。” 齐王猛地抬头看着袁咏意,“你知道?” 袁咏意急道:“我知道什么?这是她胡说八道,你别上当,他要离间你和楚王的感情。” 褚明翠苦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离间的?我也不会嫁给楚王为侧妃,我若要嫁给他,他便只能有我,可元卿凌已经怀了孩子,我也不忍心叫他妻离子散,罢了。”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对不起你,你往后多保重,等事儿办妥,我就走了,这算是我们最后道别,我走的那天,就不来见你了。” 袁咏意怒道:“褚明翠,你的心为什么那么黑?见不得别人好?” 褚明翠轻轻叹气,看着她道:“你说什么都好,随便了吧,袁侧妃,我知道你心里有齐王,别太矜持,错过了,是一辈子的遗憾,就像我一样,永远失去了我最爱的人。” 她说完,转身走了,背影落寞伤痛。 袁咏意急了,猛地回头看着齐王,“你相信她的话?” 齐王脸色微冷,“你去悦德酒馆查一下,看看她是否与五哥在悦德酒馆见过面。” 袁咏意道:“就算见过,也不代表她说的话是真的,楚王根本不可能要娶 她为侧妃。” “你只管去。”齐王冷冷地道,“你若不去,我叫其他人查就是。” 袁咏意跺脚,一张脸都皱起来,“你怎么就那么容易上当呢?她就是要离间你们的兄弟感情。” “你只说去不去!”齐王看着她道。 袁咏意看着他固执的脸,哎了一声,“好,我去。” 她去,总好过别人去,叫其他人去,不知道会打听到什么回来。 她转身出门去了。 心里头真是恨不得把褚明翠千刀万剐。 这女人的心思为什么就那么阴暗呢?已经不是阴暗,是歹毒了。 她策马直奔悦德酒馆,找掌柜打听了一下。 掌柜叫来酒博士,那酒博士就是被宇文皓丢出去的那人。 他对袁咏意道:“那日确实是有个女的来,叫小人去请王爷,说是带了好酒,请到王爷过来,一定会有赏赐,小人便去了,殊不知,王爷进了房中没一会就气呼呼地出来,还把柜台给砸了,小人被他丢出去,您看,我这腿还没好利索呢。” 袁咏意看他走了几步,确实是一瘸一拐的。 掌柜的道:“这柜台还是新换的,那女子最后也没给赔银子,真是晦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叫我等哄骗了王爷过来。” 第321章 这种人是多恐怖啊 袁咏意听了这些话,心中既喜且忧。 忧的是楚王和褚明翠真私下见过面却没告知齐王。 喜的是楚王显然是被骗过来的,且最后发现被骗还发了一通脾气。 只是这样回去跟齐王说,齐王会否没有嫌隙? 袁咏意想了想,也拿不定主意,便直接去找元卿凌。 元卿凌气得胃都抽筋了,杏眼圆瞪,“都要走了,还这般搅和他们兄弟,真是祸水。” 袁咏意也是很生气的,道:“若不是看在她要走的份上,我早就出手了,只是免得横生枝节,打伤了她,她赖着不走就麻烦。” 元卿凌看着她,道:“这女人满肚子的坏水,你打了她,不知道她会想什么毒计来对付你。” 想起在宫里那些恶人先告状的话她都说得出来,这女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已经登封造诣,无人能及了。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编造一些谎话去骗他?”袁咏意惆怅地问道。 元卿凌摇摇头,“不,你就如实告知吧,这事不难调查,如果你骗了他,他会连你一同生气。” 袁咏意恨声道:“那褚明翠就是希望他生我的气,临走之前,还说此事我早知道,她除了要离间齐王兄弟,还要离间我与齐王。” 元卿凌不由得心头冷寒,说褚明翠是一条冰 冷的毒蛇,一点都不为过。 “你回吧,免得他知道你来过我这里,到时候还更生疑。”元卿凌道。 袁咏意觉得也是,便连忙走了。 至于褚明翠,她与齐王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就回了屋中坐着。 她长久没有动弹一下,如同一尊石像。 祖父命人送了信来,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她不可能再留在齐王府了。 曾经鄙视嫌弃的人,如今便是再珍惜,也珍惜不回来了。 她其实知道,从去找太祖母入宫那一刻开始,一切就是徒劳了。 拼着这股劲去闹,除了心存一丝丝希望之外,也想叫那些人恶心一场。 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如今,她最恨的就是元卿凌和齐王宇文卿。 她曾也对宇文卿有过愧疚,可如今想想终究是太天真了。 那个说永远不变的人,不过朝夕功夫,已经不愿意再宠着她了。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错,什么是可靠的?只有权势。 挑拨齐王与宇文皓,她知道一定会成功。 齐王这个人平时看着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其实,他心眼很小。 她料定宇文皓不会把悦德酒馆的事情告知齐王,不管调查如何,他们曾私下见面,而也瞒着了他,他一定会生气。 宇文皓看似随和,但是其实他 最讲究原则,是非对错都很有坚定的界限,齐王会因为恨意而一直纠缠刁难,终究会触及宇文皓的底线。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渐渐地扬起了一丝凄美的笑,喃喃地道:“皓哥哥,只要你们兄弟不来往了,他便妨碍不了我们。” 她伸手抚摸镜子,笑容逐渐放大,竟至如痴如醉。 袁咏意回去之后,便把打听到的事情,如实告知了齐王。 齐王听了之后,只是沉默不说话。 袁咏意拉椅子过来坐下,道:“谈谈?” 齐王抬头,“谈什么?” 袁咏意直视他,“你在意这事吗?” “不应该在意吗?”齐王反问。 袁咏意道:“你只能在意他没有告诉你此事,但是根据我所调查的,在悦德酒馆里头,楚王发了很大的脾气,可见他真的是被褚明翠指使酒博士骗过去的,他不跟你说这事,也是考虑你的感受,难道他巴巴地来跟你说,你王妃私下邀约他出去见面吗?那不是打你的脸吗?” 齐王抬头看着她,“本王对你好吗?” 袁咏意一怔,这哪跟哪啊? “好吗?”齐王再问。 袁咏意感觉他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因此,斟酌了一下用词,道:“算不错的。” 齐王摇摇头,“一点都不好,自打你入门 ,本王便没怎么搭理过你,你和褚明翠吵架那一次,本王还偏帮了她,本王对你着实不好,可这一次,你拼命护着本王,本王很感激。” 袁咏意听得无端说这些肉麻的话,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然地道:“说这些做什么?同一屋檐下,不必算得这么清楚,虽然说你对我没有太好,可也没坏到哪里去。” 齐王冲她笑了一下,“是吗?” “你笑什么啊?”袁咏意急了,“跟你说楚王的事情呢,她就是挑拨离间,你别上当啊。” 齐王静静地道:“我不会上当,那晚我与五哥一同入宫,我亲眼看到他是怎么护着我的,他托着我跪在御书房前,差点没累死过去,且他还因我挨了板子,那天晚上,我们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都一一涌上我的心头,怎会因为她说几句,我便误会五哥?” 袁咏意吃惊地看着他,“真的?那你还叫我去悦德酒馆调查?” “想证实我心中猜想啊。”齐王道。 袁咏意怔怔地问:“猜想什么?” 齐王尖锐的眸子一闪,“我猜测那天她提出和离之后,便去找五哥,殊不知五哥拒绝了她,破灭了她的幻想之后,她不得已地选择留在齐王府,所以才会有自尽那一幕。” “这猜想有 什么好证明?”袁咏意觉得,她做过的事情比这个恶劣多的也有。 齐王脸色有些苍白,“因为,她自尽的那一刻,我有心软,有感动,我曾以为,她是舍不得我。” 袁咏意看着他复杂的眸子,她的心情也变得很复杂。 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 但是她知道如果一个人曾对另外一个人有期待,而期待落空之后,那种心情是很难受的。 或许爱情会更甚。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轻声道:“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好,再大的苦痛,都会过去的。” “大胖,你不知道,”齐王忽然叹了一口气,“她是恨毒了我,才会挑拨我与五哥,如果这一次我上当了,我一定会和五哥过不去,我恨五哥,母后也必定会帮我,你说五哥最后会怎么对我?” 袁咏意大吃一惊,也顾不得他叫的那声大胖了,连忙问道:“她恨你?她有什么资格恨你?是她对不起你。” 齐王脑子无比的清醒,“她是那种宁她负天下人,莫天下人负她想法的人,她认为本王对她好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她背弃了五哥嫁给了我,我是既得利益者,我应该一直对她好,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不可背弃她。” 袁咏意打了个寒颤,“这种人得多恐怖啊!” 第322章 孙王寿宴 齐王看着她,“你晚上去把五哥请过来。” “做什么?”袁咏意问道。 齐王道:“与其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还不如我们先走一步,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袁咏意大大咧咧,却也是心思细密的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你是要如她所愿,跟楚王翻脸然后看看她要做什么?” 齐王赞赏地看着她,“你倒是聪明,不过,只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想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如愿与五哥翻脸,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不会再拖着和离的事情,我想快刀砍乱麻,她留在府中多一日,我就总觉得她要再生出点什么事来。” 袁咏意笑笑,“又或者,你是怕自己心软?” 齐王伸手拉了一下被子,淡淡地道:“嗯,也怕。” 袁咏意点头,“那好,我亲自去一趟,跟楚王妃姐姐说明白情况。” “你直接跟五哥说就行。” 袁咏意吞了一下口水,“我还是比较喜欢跟楚王妃姐姐说。” 齐王笑了,“你就那么怕我五哥吗?” 袁咏意嘀咕道:“这和怕不怕没有关系,女人和女人总归是好说话一些的。” 她说完就出去了。 袁咏意这两天都是这 般来回奔波,元卿凌也是提心吊胆地等着她来。 齐王这个人她知道,但凡是褚明翠的事情,就特别容易犯糊涂。 宇文皓很重视这个弟弟,她真怕他们兄弟反目成仇啊。 这等到焦灼难安的时候,袁咏意来跟她说了齐王的想法,元卿凌都几乎不能相信,再三问了袁咏意,得到肯定的答案,才叹息道:“不得不说,父皇这一次是真英明啊,若没有他们兄弟入宫那一次的患难与共,齐王未必就不会心生嫌隙,这二十大板,算是值了。” 若说元卿凌之前还有些怨气皇上的偏心,这一次是真的佩服了。 高瞻远瞩,老奸巨猾。 宇文皓的脚步声响起,袁咏意就夹着尾巴跑了。 宇文皓只感觉一阵风从身边掠过,怔了怔,摇着头进去,“圆脸来做什么?” 元卿凌站起来含笑看着他,“请您老人家去唱戏。” “唱戏?”宇文皓摆手,“不爱听,也不爱唱。” “这台戏,还必须得你去。”元卿凌为他脱了外裳,拉着进去,说了具体情况。 宇文皓听罢,脸色沉得像锅底。 他当初怎么就瞎眼了呢? 当天晚上,楚王宇文皓来到齐王府,兄弟二人吵得很凶,楚 王临走的时候,还砸了东西。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齐王府。 褚明翠披着外裳,坐在廊前的栏杆上,双脚吊下去,寒风飕飕,她已经不觉得冰冷,发出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廊前风灯微黄,照影在她苍白瘦削的脸上,她半边脸是笼在在圆柱的阴影里头,这笑便显得瘆人。 她笑着,痴痴地看着那院子里空荡荡的地方,“皓哥哥,你等着我,只要元卿凌一死,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她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笑声,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和方才的银铃笑声形成巨大的对比。 屋顶上,有一道黑影静静地坐着。 是袁咏意,她不放心褚明翠,总觉得此人阴毒,不知道会再做出什么事来。 褚明翠这句话,尽收她耳中。 她眸色陡然阴寒,有片刻的冲动,想立刻杀了褚明翠。 翌日,她去了楚王府,把这句话告诉了阿四,道:“最近王妃出入,你最好都跟着,千万别掉以轻心。” 阿四恨得牙痒痒,“她还想杀了王妃?她怎么不去死啊?她还有脸活着?” 袁咏意道:“总之此人不死,终究是个祸患,你多个心眼没错,别叫她钻了空子伤了王妃。 ” 阿四问道:“要不要告诉王妃?” 袁咏意想了一下,“告诉王爷吧,别告诉王妃,免得吓着她。” 阿四道:“是的,不能吓到王妃,她最近情绪也很差。” 袁咏意心疼楚王妃姐姐,“最近齐王府的事情,楚王府是受了无妄之灾。” “希望这事快点完结。”阿四也觉得烦躁,以前褚家所有的人她都不喜欢,好不容易因着喜嬷嬷对褚首辅改观,却没想到褚家其他人一个个丑态尽露。 袁咏意赶着回去看着齐王府,道:“你反正盯着点没错,我走了,王爷那边交代一下。” 说完,便匆匆地走了。 阿四以为她去找王爷交代,便放心了。 不过阿四也并没有太担心,因为王妃最近都是足不出户,就算出去,也有鬼影卫盯着,要动王妃,如今可不容易。 褚首辅的意思,是在褚明阳嫁入齐王府之后再办齐王夫妇和离的事情。 褚明阳出嫁在即,长姐便和离回府,到底是不吉祥。 孙王寿辰,齐王因为还有伤在身,不便去。 褚明翠却要去。 她命人去跟齐王说,她是以齐王妃的身份,去跟其他妯娌亲人道别。 齐王没反对,不过,褚明翠眼下要做什 么事,他也必定会顺着。 齐王也留了个心眼,叫袁咏意也去孙王寿宴,要她盯着褚明翠,免得她在寿宴上做出伤害五嫂的事情。 袁咏意也不放心的,等褚明翠出门之后,她也出门去了。 齐王夫妇要和离的事情,皇族里头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毕竟此事闹到了宫里,且这般大张旗鼓,是肯定瞒不住的。 大家看到褚明翠来,都甚是诧异。 不过,褚明翠十分自然,仿佛一点都没有要和离的意思,给孙王送上了寿礼,和孙王妃闲话家常,其他宾客临门的时候,她也和以往一般上去打招呼,寒暄。 倒是其他人显得有些不自在。 宇文皓是陪着元卿凌来的,阿四,徐一,还有汤阳都来了。 褚明翠依旧是含笑上前,站在了宇文皓和元卿凌的面前,“皓哥哥,楚王妃,你们来了?” 这一声皓哥哥,楚王妃,叫得甚是亲昵,就仿佛他们从没有过任何的嫌隙。 宇文皓没做声,眸光淡淡地看向了别处。 元卿凌也觉得这会儿还虚伪就有些没必要了,淡淡地道:“嗯,来了,我们先进去给二哥贺寿,失陪了。” “楚王妃慢走,仔细路滑。”褚明翠侧身避让,温柔地道。 第323章 她说什么 元卿凌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看了一眼,她笑容甜美如同天使一般,可一眼看过去便觉得毛骨悚然,叫元卿凌心底顿时生出寒意来。 宇文皓没看她,牵着元卿凌的手便进去。 孙王身穿一袭湖蓝绣蟒袍锦缎衣裳,腰间缠金玉带,勒住圆圆的肚子,他坐在正座上,听着孙王妃在说话,眼神有些闪烁。 孙王妃是站着的,气场有些强大,相反,孙王显得弱小,可怜,无辜,而肥胖。 看到宇文皓和元卿凌进来,他眸子闪了一下,连忙道:“快别说了,客人越来越多了。” 孙王妃转身,见是他们,连忙上前拉住元卿凌的手,“怎么才来?还以为你们早一些过来呢。” 元卿凌笑道:“拾掇久了,就迟了。” 孙王妃拉着她到一边去,压低声音道:“这齐王妃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来了?” 元卿凌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呢?我也不知道她来啊。” 孙王妃尴尬地道:“我没想着她来,还跟公主她们说了,齐王府估计来的就是袁侧妃,所以齐王府的主座,我就安排了袁侧妃。” “现在命人再布置不就成了?”元卿凌道。 孙王妃讪笑,“可袁侧妃也来了。” 元卿凌想着如果袁咏意和褚明翠 坐在一块,那可真是热闹的。 “算了,别纠结,来了就来了,二哥的寿辰,难道还能闹起来不成?”元卿凌安慰道。 孙王妃横眉竖眼,“这寿宴我花了不少心思,若敢闹事,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元卿凌笑着道:“应该不会……吧,好了,你快忙你的去吧,我给二哥祝福几句。” “去吧,去吧,说几句好听的。”孙王妃眉开眼笑。 元卿凌看了孙王一眼,小声问孙王妃,“二哥怎么比之前还胖了一些?” 孙王妃没好气地道:“你那时候还哄我说他暗地里发奋,是啊,他暗地里发奋研究吃的,算了,今天说了不生气的,他爱吃就吃,今天特殊。” 孙王妃?了一下她红色的衣裳,扶了一下发髻,转身出去忙活了。 宇文皓和孙王也在说话,孙王如今特别有地主家的傻儿子的风格,说话慢吞吞,仿佛好久没回过神的样子。 元卿凌含笑上前,“二哥,今天寿宴的菜都有什么啊?” 孙王整个人陡然精神了起来,眼神儿能掐出水般的温柔,“菜单都是本王亲自定的,有龙凤呈祥,凤凰趴窝,仿膳饽饽,花菇鸭掌,绣球干贝,金丝烧麦,酥卷油手,凤凰展翅,金钱吐丝,龙井竹笙, 罗汉大虾,至于甜品,有双色豆糕……” 元卿凌听得他还要没完没了地数下去,不由得连忙打停,“天啊,您还真是倒背如流。” 孙王露出王之微笑,“论吃,本王天下无敌。” 元卿凌竖起大拇指,“您了不得啊。” 宇文皓神色淡淡地道:“你还没赞过本王了不得呢。” “您自然了不得,娶了好媳妇。”孙王羡慕地道,“你二嫂太凶了。” 宇文皓叹道:“二哥,媳妇这个东西,你看我好,我看你好而已。” 元卿凌气得笑了,“不管你们,我出去找一下袁咏意。” “我陪你!”宇文皓马上站起来。 元卿凌道:“不用,叫阿四陪着我就行,阿四在门口呢,你陪二哥说说话吧。” 孙王双手笼在袖袋里,道:“不用,本王想一个人静一下。” 他袖袋里头有一个燕窝饽饽,已经藏了许久了。 宇文皓跟着元卿凌出去,褚明翠在这里,他就的寸步不离地盯着元卿凌。 两人站在廊前,看到几位公主也来了,而褚明翠上前打招呼。 这远距离,元卿凌才打量着褚明翠。 她身穿一袭玫瑰红绣折枝堆花襦裙,织锦斗篷,梳着凌云髻,簪云鬓花颜金步摇,行动之间,贵气尽显,又 不失女子风情。 她再反观自己,着一袭宽松绯色百褶裙,披着一件厚重的大披风,暖和是暖和了,却一点美感都没有,披风张开,能藏两个老五。 文敬公主,秦平公主,洛平公主都带着驸马来了,宇文龄躲在洛平公主的身后,探出了脑袋,不太喜欢地看了褚明翠一眼,便飞快地朝宇文皓和元卿凌走过来。 “五哥,五嫂!”宇文龄手里还提着一个暖手小炉,不过,过来之后随即就塞给了旁边的宫女,道:“母妃非得叫我带,我又不冷。” 她挽着元卿凌的手,高兴地道:“五嫂,我总算能见着你了。” 元卿凌看着她骨胶原满满的少女脸,笑道:“你若想见我,可以到府中住一阵子啊。” “母妃不给,说我闹事。”宇文龄早就尝试过了,她拉着元卿凌,“意儿来了吗?我们去找意儿。” 宇文皓咳嗽了一声,不悦地道:“哪里都不准去,她必须在本王的视线范围之内。” “为什么啊?”宇文龄不解,“你还怕别人抢了你媳妇吗?” “你就会抢,你这小强盗,自己去找,不许带她去。”宇文皓严令。 这些个女人躲在一块说话,就能说个没完没了,他又不好去凑着听,他看不 到的地方,都是危险的。 宇文龄嗔怒,“五哥您太霸道了。” 幸好,袁咏意过来了。 宇文龄和她马上相拥抱了一下,然后互相牵手对望,神情惊喜,叽叽喳喳地就说开了。 等她们说了一下,元卿凌才道:“齐王现在怎么样?” 袁咏意道:“他还好的,本来我想不过来的,但是他让我来盯着。” 袁咏意说着,瞧了褚明翠一眼,她的表现还是很正常的,希望自己担心多余的。 “你方才去哪里了?”宇文皓忽然出声问道。 袁咏意吓得一个弹跳,躲了两步远,方才看到公主,开心过头,都没留意到楚王在这里。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敏,她讪讪地道:“我……我四处巡逻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你办事倒是细心。”宇文皓赞赏道。 袁咏意压低声音道:“当然了,她都说了那样的话,能不小心点吗?” “她说了什么?”元卿凌问道。 袁咏意不能叫她知道褚明翠说那句话,免得吓着她,便道:“她说她愿意和离,我只是觉得她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所以小心点。” 她说完,偷偷地看了宇文皓一眼,王爷今天寸步不离地陪着楚王妃姐姐,可见也是警惕了。 第324章 魏王来了 宇文皓觉得袁咏意的话有些蹊跷,正欲询问的时候,却听得宇文龄惊呼,“天啊,三哥竟然把那个女人带来了。” 众人连忙看过去。 只见魏王身穿一袭青色锦缎衣裳,脚蹬黑色靴子,身躯凛凛,相貌不凡。 他身边带着一名女子,身穿织锦软缎襦裙,狐裘披风,梳着乌蛮髻,簪蝴蝶纹步摇,带金镶玉耳环,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成色很好翡翠宝塔珠,粒粒圆润光滑。 只是,女子的容貌着实普通,眉毛很短,眉尾是画上去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扁平鼻子,薄嘴唇,下巴方方,若说唯一出挑的,大概就是那一双眼睛了。 眼睛不大,但是眼底泛着水盈,带着几分朦胧凄楚,我见犹怜。 魏王带着一个名分未定的女子出现,这倒是叫孙王妃好生为难。 他们夫妻的事情,早就在皇族里头传遍了,想着他也总不该会这么荒唐真要娶她为侧妃。 没想到如今直接带她出席孙王的寿宴了,这是不是等同宣告他要娶她为侧妃的决心了? 他知道旁人侧目,女子也显得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往魏王身边靠拢。 魏王便执着她的手,目不斜视,大步地走了进去。 旁人 可不理会,但是,元卿凌和宇文皓等人就站在廊前,魏王要进去给孙王祝寿,势必要碰到。 若宇文皓和元卿凌退开,就明显是给魏王难堪了。 所以,两人只能站定,冲魏王微笑。 “三哥!”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魏王微微颌首,“你们也来了?” 他对旁边那女子道:“故知,这是五弟和五弟妹。” 宇文皓和元卿凌闻言,皆是一惊。 她不是正妃,就算娶了入门为侧妃,也不好叫一声五弟无弟妹吧? 更何况,她还是个名分未定的人呢。 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那女子懂得礼数,福身道:“见过楚王,见过楚王妃。” 元卿凌只得道:“不必多礼了。” 魏王有些不高兴地看了元卿凌一眼,然后拉着那女子的手进去了。 片刻,听到孙王的骂声,“你胡闹!” 然后是魏王义正辞严的声音,“只等七弟和离,本王也会提出和离,到时候会娶故知为正妃,二哥说什么都好,弟弟绝不会改变主意。” 元卿凌和宇文皓又对望了一眼,怎么回事?和离成风了吗? 孙王妃快步进去,顺带把元卿凌给拖了进去。 孙王妃把门关 上,瞪了孙王一眼,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不能明日再说?外头都是宾客,你是要丢自己的脸吗?” 孙王气得哆嗦,指着魏王对孙王妃道:“你不问问这小子干了什么好事?他竟然要休妻。” 孙王妃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了,是不是要嚷得人人都知道?” 孙王妃回头看着元卿凌,“你劝劝老三。” 元卿凌啼笑皆非,她怎么劝?她和魏王一点都不熟啊。 那位叫故知的女子拉着魏王的手,垂下了盈盈的眸子,“我回去请王妃来,王爷别置气。” 魏王竟是一手抱着她的腰,倔强地瞪着孙王,“本王今天非得要她在这里,她怀了本王的孩子,就算不是正妃,也是侧妃,你如果容不下她,就别认我这个弟弟。” 魏王的母妃是第一位贤妃,魏王刚出生没多久,贤妃就薨了,明元帝便把魏王交给孙王的母妃静妃娘娘抚养,故此,兄弟二人十分亲厚。 “你……”孙王气得脸上的肉都在发抖,“你是要气死母妃。” “我自会跟母妃解释。”魏王撇嘴,“而且,母妃只会高兴,因为她很快要抱孙子了,免得她总是羡慕贤母妃。” 这话说得元卿凌 十分尴尬,她如今站在这里,尴尬程度仅次于那位故知姑娘。 元卿凌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丁点的尴尬也没有,只是静静地站在魏王的身边,眸子泛着水雾。 “你听听,像什么样?”孙王气得只拍桌子。 孙王妃只得去安抚魏王,“好了,今天是你二哥的寿辰,你别在这里闹,你坚持带着她,二嫂不反对,但是,别对外嚷嚷你要休妃。” 魏王不甘心地道:“这是事实。” 元卿凌实在也忍不住了,道:“三哥,夫妻纵然反目成仇,也是私下解决即可,给互相留点面子和尊严,外头大庭广众的,别弄得太难看,相信三嫂也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 那故知飞快地看了元卿凌一眼,然后垂下不做声。 魏王看着元卿凌,又看看孙王妃,意兴阑珊地道:“罢了,不说便不说。” 孙王妃轻轻叹气,她是恨极了这个故知。 若是往日,她绝对拿扫帚把她赶出去。 但是今天不行,今天有宾客在,这寿宴她忙活了许久。 因着魏王的事情,孙王妃也没了心思,觉得这寿宴的意义大打折扣了。 今年这般隆重其事,是因为孙王三十寿辰。 三十,是人生一个 很重要的分水岭。 越来越多的宾客到来,孙王妃的娘家人也来了,还有朝中一些命官携带亲眷。 孙王夫妇带着府中的人出去招呼,忙得头昏脑涨。 魏王便也带着那故知去帮忙招呼,因大家都知道他和魏王虽不是同胞胜似同胞,他代为招呼也合适。 只是,大家对他身边带的女子用一种“时运高,看不到”的心态去对待。 纪王府今天是没有来人的,因为纪王马上就娶侧妃,他有喜事,便不参加任何的宴席。 宇文皓和元卿凌坐在侧厅里头的暖阁,外头人太多,太乱,他们只等吃宴席的时候再出去了。 “怎么?心情不好吗?”宇文皓见她自打进来就脸色沉沉,便握住她的手问道。 元卿凌看着他,有些费解,“三哥是不是着魔了啊?他怎么会这样做呢?” 宇文皓摇头,“不知道,之前都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元卿凌道:“我听孙王妃说,当年他和魏王妃是经过很多苦难才在一起的,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皓道:“确实算是经历了万苦千辛的,成亲之后,他们一直都很恩爱,父皇还称赞过他们鹣鲽情深,也不知道忽然为什么就成这样了。” 第325章 走水的齐王府 元卿凌回头看看没人进来,便道:“那你跟我说说当年他们的事情。” “他们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绿芽这个糊涂蛋。”宇文皓伸手擦了一下她的脸颊,她今天淡施脂粉,但是显然绿芽没用心,脂粉都没晕开。 “我自己上妆的。”元卿凌看看自己,觉得今天自己很寒酸,不过,大肚子的女人,也没什么好看的,“你说吧,我想听。” 宇文皓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拿起小几上的核桃捏开,给元卿凌挑核桃肉,道:“当年三嫂本来说了人家的,殊不知三哥见了她一眼,就入迷了,非得缠着静妃娘娘去求父皇,说要娶崔家小姐为妻,崔家在京中也算是望族,三嫂的未来夫婿又是安郡王府的,怎可作出悔婚的事情来,此事便僵持了许久,三哥竟然去找三嫂的未婚夫挑战,说谁胜了才可娶三嫂,为了比武,三哥日夜训练,我那时候也陪着三哥比试,我这辈子从没见过他这么认真。最终,他赢了,可这只是他和安郡王世子的私下约定,这个结果,两家都不认同的,所以,三哥是白忙活了一场。” 元卿凌问道:“那然后呢?” 宇文皓笑了笑,“然后三哥竟然闹起了绝食,真的是五天都不吃一点东西, 只喝水,可父皇没心软啊,你想,他最后怎么做了?” “怎么做?”元卿凌怔怔地问道。 宇文皓道:“他竟然直接去了崔府,拉着三嫂去私奔。” 元卿凌咂舌,私奔? “三艘竟然同意私奔?”这年代,女子可不容易走出这一步,尤其是世家女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宇文皓耸耸肩,“反正,被父皇派人追回来之后,打了他三十大板,关在天牢里头三个月,暗无天日,出来之后,就如愿娶了三嫂。” “安郡王家同意吗?” 宇文皓道:“能不同意吗?三嫂都跟三哥私奔了半个月才追回来,人家也不愿意娶了,父皇虽然生气,却也不能白白叫崔家小姐坏了名声而置之不理,便叫他们成亲了。” “他们成亲多久了?”元卿凌问道。 “有四五年了吧。” 元卿凌苦笑,“四五年?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情,不过四五年便面目全非了,真是难以想象。” 宇文皓把核桃肉喂到她的嘴里,凝望着她笃定地道:“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的。” 元卿凌望着他,正欲说话,便见阿四飞快地跑进来,脸色骇然苍白,“王爷,王妃,你们快出来看看。” 宇文皓问道:“怎么了?” “您上阁楼,快 ,看看齐王府是不是走水了?”阿四道。 宇文皓闻言,脸色微变,大步跑了出去。 一出到外头,就嗅到了空气中似乎有些火烧的味道,他也不爬楼梯,直接轻功飞了上去,站在阁楼顶端眺望齐王府。 齐王府和孙王府相隔不远,几条街之隔,所以站在阁楼上,能眺望到齐王府。 果然,齐王府的方向卷起了一层黑烟,且能看到明火。 阿四也飞了上来,骇然道:“我一直在这里盯着四周,没想到发现齐王府的方向起火,我还没告诉姐姐。” 宇文皓脸色发白,急忙叫了徐一:“快叫人去齐王府帮忙灭火,再命人通知衙门,叫军巡铺赶过去。” 他跳了下去,刚好元卿凌也出到来,着急地问道:“怎么样?” “走水了,火势很大,浓烟卷起来了,你不要到处乱走,要待在孙王府里头,”他回头叫阿四,“阿四,你务必守着王妃,不能叫她落单。” 阿四道:“知道了,王爷,我会一直守着王妃的。” 宇文皓冲了出去直接去找孙王。 孙王听得说齐王府走水,且火势很大,也顾不得什么寿宴了,敲锣打鼓聚集了人,在场但凡男丁,全部跟他过去灭火。 袁咏意听得说齐王府走水,不等孙 王说完,就已经飞扑出门去了。 齐王府起火,孙王府先乱成了一团。 诸位亲王,驸马,官员,男丁,都提着可用之物过去。 剩下一堆女眷,甚是担心,尤其,几位公主都有些坐不住了,想跟过去看看。 孙王妃只得先安抚大家,叫大家进去稍坐。 她进到内厅堂里头,看到褚明翠没走,还留在这里,略微诧异。 褚明翠站在镂空三脚兽香炉旁边,淡淡地道:“我免得回去妨碍他们。” 孙王妃想,她横竖都是要和离的人了,不回去也正常,难不成现在还盼着她关心老七吗? 她叫大家进内厅堂里头坐下,命人奉茶和点心。 魏王过去之后,那位故知姑娘也留在了王府,但是她没有进来坐,而是在外头站着。 褚明翠走到元卿凌的身边慢慢地坐下,侧脸看着元卿凌,露出了诡异的神情,“你怕吗?” 元卿凌觉得她莫名其妙,“怕什么?” “火啊!”褚明翠笑了起来,“你不怕火吗?这火一烧,就什么都灰飞烟灭了。” 元卿凌盯着她,慢慢地皱起了眉头,这火,该不是她命人放的吧? 宇文龄闻言,怒瞪着她,“你吓唬我五嫂做什么?闭嘴。” 褚明翠哈哈笑了起来,“五嫂,我本 该是你的五嫂啊。” 文敬公主大怒,“褚明翠,你慎言,虽你马上不是皇家妇,可褚家庭训甚严,也容不得你这般胡言乱语。” 褚明翠耸耸肩,“好,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诸位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孙王妃觉得有些不妥当,她担忧地看了元卿凌一眼,道:“楚王妃,你过来我这里坐着。” 谁知道那女人疯起来会不会拔下簪子刺伤楚王妃? 元卿凌站起来,阿四随即跟着拦开她与褚明翠的距离,免得褚明翠忽然出手。 褚明翠却笑了起来,“看到你们这么忌惮我,真是好笑,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吗?” 孙王妃淡淡地道:“齐王妃多心了,我只是有些话要问问楚王妃。” 她上前,一手拉了元卿凌过来,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褚明翠一改往日,嬉皮笑脸起来,“是啊,都防备着点儿,搞不好,我会放一把火,把你们全部人都烧了。” 她说着,便站了起来,双手撑着腰肢,叹息道:“多好的风啊,这风一吹,保不准真有火星儿吹了过来,到时候,这孙王府便和齐王府一样燃烧起来,那就好看了。” 她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怪异笑声,慢慢地走了出去,只仿佛已经变了个人似的。 第326章 绝望中的人 内厅堂里头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起来,孙王妃连忙对阿四道:“阿四,你懂武功,快去跟着她,别真叫她去放火了。” 阿四本想留在这里看着元卿凌,但是,如果那女人真的放火,那就算贴身护着也是有危险的,便应了一声出去。 孙王府府兵本来就不多,如今都倾巢而出去救火了,府中其他下人,都不会武功,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这满屋子的女眷可就危险了。 元卿凌心里忽然突兀地跳了一下,站起来,快步出去对阿四道:“快,先叫人把大门关闭。” 阿四看到她眼底的危险,连忙就跑了出去要关门。 孙王妃也陡然站起来,紧张地道:“怎么了?” “有好几个人速度很快地往我们这边过来了。”元卿凌沉声道,她耳朵很灵敏,能听出这些脚步声不寻常。 公主和在场的女眷都惊吓了,“什么?” 孙王妃沉着安抚,“大家稍安勿躁,我出去看看。” 她快步走了出去,阿四已经关了大门,且吩咐下人去关好后门和侧门。 “阿四,快去好褚明翠,盯着她,如果她有不轨的举动,先擒住。” “好,我知道了。”阿四连忙便去找褚明翠。 孙王妃警觉地四处看了 看,心中很是惊慌,如果宾客在孙王府出事,她背不起这个责任。 她叫来管家,命他把所有的下人都集中在内厅堂。 寿宴的宾客,如今来的都是皇室中或者是叫好的亲戚官员家眷,还有些宾客要等到晚宴时候才来。 所以,如今内厅堂里头聚了大概三十多个人,其中有五个孩子。 这些人的安危,她得负责了,想了想,吩咐几个人到正门那边守着,以策安全。 她回头,就看到魏王的那个女人故知跟在后头,她没好气地道:“你进内厅堂里头坐着吧,免得出什么事,我没法子跟老三交代。” 故知问道:“我有什么能帮忙吗?” “不用。”孙王妃淡淡地说着,便往里头走。 故知追上来,进到了里头,不过随即皱起眉头,慢慢地走了退了出来。 大家以为她自知身份尴尬,也就不管她,毕竟,这节骨眼上,谁也没想着去顾念她的感受。 倒是秦平公主狠狠地骂了一句,“小蹄子。” 故知转头去看着秦平公主,眸色阴翳。 秦平公主冷冷地道:“看什么?说的又不是你。” 元卿凌正听着外头的动静,听得秦平公主这愠怒的声音,便道:“公主,算了,这是魏王的 家事,且这里是孙王府,不好说这些。” 秦平公主本是打算怒斥故知一顿的,听了元卿凌这话,想想这也确实不是好时机,便微微点头,“本宫失态了。” 元卿凌为故知解围,她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元卿凌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阿四在院子里找到了褚明翠。 褚明翠坐在石凳上,手里折了一株梅花,那梅花还没开,全是骨朵儿。 阿四站在她的身后,盯着她,不发一言。 褚明翠笑着道:“阿四,你怕什么?怕我真的放火吗?” 阿四冷冷地道:“你也放不了。”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褚明翠回头看她,笑得十分明艳,但是在阿四看来,却十分癫狂。 阿四道:“看风景,这里风景不错。” 如今府门关闭,府中就只有褚明翠是要防备的人,盯着她就行。 褚明翠看着眼前的枯黄的树木,“是啊,百物凋零,真的很好。” 她拍了拍身边的石凳,“坐下来吧,站着多累啊。” 阿四不搭理她,双手抱胸。 褚明翠笑笑,也不以为意,“阿四,你知道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做什么吗?” 阿四警觉地看着她。 褚明翠轻轻地叹气,伸手扶了一下发髻,“没想到我会走 到这一步,做梦都没想过啊,一年前,我还是褚家人人羡慕的千金大小姐,本也可以嫁给楚王为妃,虽然最后选择了齐王,可齐王也好,他是皇上的嫡子,一旦被册封为太子,我便是太子妃了,来日,更能荣登后位,尊贵非凡。” 阿四冷冷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野心太大了。” “是啊,野心太大了,”褚明翠侧头想了一下,摇摇头道:“可其实也不是野心的问题,每个人都应该有野心,元卿凌没有野心吗?你阿四没有野心吗?你们都有,那不叫野心,叫追求,我失败,是我选错了,我看错了。” 阿四翻翻白眼,“那也是你自己选的。” 褚明翠轻轻地挥动手中的折枝梅,骨朵儿掉了两颗,还没落地,便被风卷走,她道:“你还没问答我,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会做什么?” 阿四四处瞧了瞧,很是担心元卿凌,但是想着褚明翠在这里,府中其他人都不是她的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而她在这里和褚明翠说说话,拖延拖延,最好能拖延到王爷回来。 所以,她淡淡地道:“我不觉得你绝望,即便和离了,你还能回娘家。” 褚明翠笑了起来,满眼的苦涩,“ 是啊,我还能回娘家,可从此之后,我褚明翠是什么?是弃妇了,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她慢慢地站起来,转身看着阿四,笑容凄然而悲绝,“所以,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便只有死路一条,如今我与他还没和离,我还是齐王妃,如果我现在死了,我还是皇家的魂,今日是好日子啊,他死,我也死,刚好给二哥庆祝生辰。” 她面前,倏然寒芒一闪,竟从袖袋里取出了一把匕首。 阿四见状,惊道:“你想做什么?” 褚明翠轻轻地抚摸匕首,然后看着阿四,“替我转告元卿凌一句话,我不恨她,我今日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我选错了,做错了,便要为自己做的这一切付上责任。” 阿四盯着她,“你放下匕首,你想干嘛?” 阿四虽然巴不得她死,但是这里是孙王府,今天是孙王的生辰,她死在这里,孙王可真是倒大霉了。 元卿凌幽幽地道:“我知道你们都恨毒了我,我死了,你们也省心了,再给我带给楚王一句话,今生已经了了,来生,希望我不会再错。” 两颗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滑落,滑过白皙温润的脸,悄然没入了地上。 她举起匕首,缓缓地对着自己的脖子。 第327章 目标是你 阿四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在她举起匕首的那一瞬间,阿四冲了过去,“你住手,别玷污了人家的地……方!” 那匕首,迅速地转了一个方向,匕首尖对准了冲过来的阿四,阿四是急奔过去抢夺匕首的,冲劲很大,在匕首动的那一刻,她已经收势不及,褚明翠用力一送,把匕首刺进了阿四的腹部,然后迅速退开。 站在大概五步远,冷冷地看着阿四倒在血泊之中,阿四捂住腹部,鲜血喷出,她惊怒地看着褚明翠,“你……” 褚明翠唇瓣扬起了一个冷毒的笑,“人绝望的时候,哪怕是死,也一定得拉垫背的,你爱的人,恨的人,都一定要陪着你死,才不会孤独。” 她毅然转身,走向侧门,把门打开。 她阴沉一笑,“进来吧。” 几名身穿苦力衣裳的人进来,猫着腰飞快地跑了进去。 元卿凌等人坐在内厅堂里,她听得外头的脚步声已经渐渐远,心中想着,大概是虚惊一场。 “本宫怎么觉得有些头晕?”文敬公主忽然道。 秦平公主一怔,“我也是。” 元卿凌猛地抬头,能听到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已经进了院子。 她眸色微寒,脑子里顿时就通透了起来。 齐王府走水,压根就是声东击西。 褚 明翠在王府一年,陪嫁进来的丫头婆子都是为她所用,要在齐王府其他人毫无防备之下放一把火,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转身进了屏风后面,拿出药箱,想从里头取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备用,却不妨,看见一瓶辣椒喷雾。 好,正如那比她晚一百年的晚辈所言,药箱真的是她控制的。 她把辣椒喷雾和手术刀放在了袖袋里,收好药箱转出来。 外头,已经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众人皆是脸色一变,孙王妃冲出去探头看了一下,见有几人拿着匕首和府中的下人打了起来。 这些都不是府兵,打起来哪里是那几人的对手,已经有几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孙王妃几乎昏过去,惊叫,“来人啊,来人!” 元卿凌在她后头扶着她,眸子倏然冷寒,这些人能闯进孙王府杀人,可见是亡命之徒。 若逼急了他们,这里的人都逃不了。 她看到廊前,褚明翠依偎栏杆站着,嘴角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眸子凉如水,落在了她的脸上。 元卿凌回头对孙王妃道:“她目的在我,我走后,你马上命人去找阿四。” 阿四没跟过来,一定是出事了。 孙王妃见府中连损几人性命,吓得魂飞魄散,里头的女眷更是不敢出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元卿 凌走出去,才反应过来,惊道:“不,楚王妃,快回来。” 宇文龄闻言,猛地冲出去,却被一名身穿苦力衣裳的汉子拦在了门口,宇文龄虽大胆,但是如今看到他手中锋利的匕首,吓得退了回去。 元卿凌已经走到了褚明翠的面前,淡冷地道:“你的目的是我,何必大费周章?你要么在这里杀了我,要么,我跟你走。” 她料定褚明翠不是要马上杀了她,否则,有的是机会下手,何必要闹这么多事? 褚明翠可不能叫她轻易死了。 褚明翠眸子流转着光芒,温柔地笑了笑,“楚王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入室盗窃,抢劫,杀人,并非是我指使,不过,按照楚王妃说的那样,他们的目的是在你的话,那你就跟他们走,别连累了无辜的人。” “别废话,我说跟你们走!”元卿凌冷道。 褚明翠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楚王妃,你是熟知药理的人,应该能嗅出里头的香炉,我是下了药的,这一路上,你踏踏实实地到了地方,我自然会给她们解药,若不听话,那她们就得给你陪葬了。” 元卿凌眸子里腾起一道火焰,回头看内厅堂里头,只见那流金香炉里头还散发着缕缕轻烟,而这会儿,站在门口的孙王妃,已经有些摇 摇欲坠了。 “带走!”褚明翠下令。 元卿凌冷道:“褚明翠,你就算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褚明翠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我早就活不成了,杀了你,杀了齐王,我们三个人,在黄泉地里再相见吧。” “你就不怕祸延家人?”元卿凌如今反而冷静了下来,齐王府的这场大火,不会那么快熄灭,而且,她说齐王要死,那么这场火就定是毁灭的火,要等他们回来救不可能了。 “他们死活,与我何干?”褚明翠阴冷一笑,转身走了,便有一名苦力抓住她的肩膀,仿佛她也被挟持而去了。 元卿凌被一大汉拽住手臂,拖着往外走。 元卿凌挣扎回头,见孙王妃倒在了地上,她连忙冲府中下人道:“快去找四姑娘,不必追我。” 她被拖到了侧门,马车停在了巷道里头,褚明翠先上了马车,元卿凌也被推了上去。 几名苦力散去,只留下其中两人赶车。 马车经由齐王府而过,经过齐王府的时候,褚明翠特意掀开帘子,让元卿凌看到里头的火光冲天,灰烬四散。 她痴痴地看着大门口被火焰吞噬,脸上被火光映照得一明一暗,甚是阴森,恻恻地笑起来,“谁想到这齐王府会被一把火烧尽呢?” 她回头,看着元卿凌,“你怕 吗?” 元卿凌看着她,她的脸有偏执的狂意,可见已经癫狂。 她道:“怕你就会放过我吗?解药呢?” “你放心,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命人给她们解药。”褚明翠伸手拢了一下头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两人,似乎都没有好好地坐下来说过话,我想跟你说说话。” “有什么你就说。”元卿凌从落下的帘子里,看到军巡铺的救火兵架着云梯灭火,只是,这么大的火势,徒劳罢了,这齐王府势必是要被烧尽的。 褚明翠笑了笑,满眼的得意,“不着急,我们还有时候可以慢慢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过,你得合作,否则,她们不可能有解药,她们全部都得死。” 元卿凌闭上眼睛,伸手压住自己的小腹,尽量让自己脑子保持足够的冷静。 但是,可能吸入了那些药,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有些昏沉。 她不是很担心自己,因为,之前老五说过,太上皇派了鬼影卫保护自己,鬼影卫虽不轻易出手,可她若有性命之忧时,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这毒,会不会伤到孩子? 褚明翠道:“你不会有事,你坐的位置,距离香炉很远,加上你曾服下无忧散,这些毒,伤不了你,我不愿意叫你中毒,那样就不好玩了。” 第328章 你没打算死 元卿凌略安心了点,除了安心自己,也放心其他人。 如果因为距离遥远一些,或者是她曾服下无忧散便可无恙,那这个毒也不霸道,御医或能解。 不过,元卿凌也十分配合褚明翠,褚明翠已经偏执,眼下激怒了她,对自己没有好处。 而褚明翠大概是不能叫她好死,想找个地方慢慢折磨她,所以才叫用其他人的性命要挟。 如果这个目的她知道不能达到,保不准现在就会下手。 她不知道鬼影卫的武功有多高,所以轻易也不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且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马车一路到码头,褚明翠先下了马车,伸手去接元卿凌。 元卿凌就着她的手下来,两名苦力一左一右地夹着她。 码头有商船在卸货,力巴们扛着麻包袋飞快地跑着,其中有一人差点撞在了元卿凌的身上,元卿凌下意思地扶了一把,不过,一名苦力随即上前拦开,厉声道:“瞎了你的狗眼,差点撞到我家夫人了。” 那力巴连忙赔不是,听声音竟是女子。 元卿凌被拽着走了,不过,这一次是她第一次表现出不合作来,怒道:“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褚明翠回头,眸光如刀片一样剐在她的脸上,冷冷 地道:“你最好识时务一些。” 元卿凌便垂下头跟着她走,没有再辩驳。 船停靠在岸边,苦力抓住元卿凌的手臂,把她拖上了船上,褚明翠也随即上了船。 除了褚明翠之外,还要几名苦力也上了船,这船算大了,需要几个人开船。 上了船的元卿凌,是暗暗担忧的,因为若说之前在陆地上,鬼影卫还能暗暗跟随,可如今,鬼影卫怎么跟来?总不能凌空站在上头飞过来,又或者潜在水底里头跟着。 如果要出手,在上船的之前,就应该要出手了。 褚明翠这会儿却十分踏实了,坐在船舱的靠背椅子上,神定气闲地道:“等着鬼影卫?” 元卿凌脸色微变,看着她。 褚明翠眸子如冰,皮笑肉不笑,“你以为鬼影卫跟着你,我会下手吗?这齐王府刚走水的时候,鬼影卫便已经前往施救,火势是从齐王的屋中开始蔓延的,齐王生命受到威胁,鬼影卫必定是要过去的,可惜,过去了也无用啊,齐王注定是死。” 元卿凌看着这个蛇蝎一般的女人,不禁齿寒不已,“你和他夫妻一年,又是你的亲表哥,你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褚明翠,你畜生都不如。” “尽管骂!”褚明翠半 靠在椅子上,整个人是放松的状态,仿佛元卿凌已经无法逃脱,“骂完之后,你就要陪着我一块死了。” 船已经在航行,元卿凌走出甲板,看到远离了码头有些距离了,呼救也无用。 这是一条大江,宽度很广,她不会游泳,不可能游得回去。 “我一路挟持你来,就是想让你陪我死在这里。”褚明翠忽然显得很疲惫,“一个人死,太寂寞了,能有你陪着,我死也甘愿。” 她慢慢地撑起身子,看着走回来的元卿凌,眸子里便有了一丝光芒,“我之前问你怕不怕,你还没说呢。” “她们没有中毒,是吗?”元卿凌问道。 褚明翠摇摇头,“只是一些迷药,叫她们睡上一阵子,我冤有头债有主,不滥杀无辜。” 元卿凌冷笑,“孙王府里头几名下人,已经死在你的手中,这难道不是滥杀无辜吗?” 褚明翠笑得不屑,“蝼蚁罢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元卿凌看着她,“你要怎么杀我?” 褚明翠直勾勾地看她,恶意地笑着,“不用着急,这船底是破的,会慢慢进水,到时候船沉下去,你我自然就死了,只是会有些久,你慢慢害怕着就是,叫你死在这里,尸体也叫人 找不到,永久地做个水鬼。” 元卿凌马上到处翻找入水的地方,终于从下层发现有一个手臂粗壮的口中,正在汩汩入水。 她粗略估计了一下,船要沉没,起码需要半个小时。 那几名苦力是不会死在这里的,他们想必准备了救生艇,她找到船尾,果然看到有一页扁舟。 他们是等船到了距离码头远一些的地方再丢下她们逃生。 她不会游泳,所以如果要逃生,必须要拿下这扁舟。 但是,她的辣椒喷雾,未必能拿下这几个人,就算能拿下,她一个人也没办法把扁舟放下水逃生。 至于进去挟持褚明翠,大概也没有作用,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 她回头,见褚明翠站在了她的身后。 褚明翠看着这茫茫地江水,淡淡地道:“你逃不了,只能陪我死在这里,所以,别徒劳了,为了今日,我已经是倾尽所有,本来我只想杀了你,然后想找皓哥哥重修旧好,可惜我知道他的性子,他不会再看我一眼,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算是便宜了你,陪着你死吧。” 她凉凉地看着元卿凌,“我得不到的人,你也别想得到。” 元卿凌心底已经有了主意,要逃生,就只能等苦力放下救 生艇之后,她用喷雾对付他们,哪怕伤不了他们,也可夺得先机先滑下去。 机会虽然渺茫,但是眼下看着,是唯一的机会了。 她没搭理褚明翠,慢慢地坐下来,养精蓄锐。 褚明翠见她全然没露出害怕之色,终于忍不住了,面容扭曲了一下,厉声道:“你真不怕?” 元卿凌静静地看着她,“褚明翠,还记得太上皇病危那一次吗?” 褚明翠眸子锁紧她,“你想说什么?” 元卿凌觉得时日久远了,“其实,那天我自己也处在濒死的边缘,我私自为太上皇治病,治不好,我就是死路一条。” 褚明翠充满戾气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元卿凌看着她,“我想说,我敬畏死亡,真的要死,我也不怕,可但凡有一线生机,我也会拼尽全力去抓住活命的机会。” 褚明翠怪笑起来,“可你今天没有活命的机会。” 元卿凌道:“那你一定会死在我的前面。” 褚明翠毒笑起来,“不,我要亲眼看着你死。” 元卿凌笑了起来,“所以,其实你是没打算跟我一块死,你到时候还是要跟他们一块逃生,是不是?否则,这船一沉,你是没办法看着我死的,因为到时候你都自身难保了。” 第329章 绝处逢生 元卿凌看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褚明翠是怕死的。否则,在孙王府的时候,她不会装作被挟持。 这个人,一辈子都在装,即便到了这一刻,也不愿意撕下自己的面具,面对自己内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褚明翠狰狞地看着她,“那又如何?我死不死,你也看不见了。” 元卿凌面容凑近了她,脸上也绽出了一抹邪佞的笑,“所以啊,我说你必须得死在我的前头,我才安心。” “可惜,你杀不了我。”褚明翠冷冷地道。 “那可未必……”元卿凌的话还没说完,便取出了手术刀,往她的手腕上一刮。 她是凑近了褚明翠,下手极准,这一刀子,直接划在她手腕上的动脉上,血液是喷出来的。 褚明翠既然不想死,那就必须得回岸边营救,所以,她要逼着他们提前放下救生艇。 褚明翠惊怒,一手握住手腕,气急败坏地喊道:“来人,来人!” 有两名苦力冲了上来,见褚明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不断地往下淌血,其中一人马上扯了一根绳子过来,勒住她手腕伤口上部,减缓了出血。 另外一人,一手抓住元卿凌,且直接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元卿凌被扇得头晕眼花,口腔溢血,但是,她还不忘说一句,“她割伤动脉,若不迅速送回去治疗,必定会出血过多而死,强行勒住也无用,就算止住了血,这只手也废了。” 褚明翠眼底迸发出狠毒的火焰,从牙缝里头挤出一句话,“杀了她,马上送我回去!” 那苦力一手捏住元卿凌的脖子,元卿凌早有防备,取出了辣椒喷雾,冲那苦力的眼睛就喷过去,苦力不妨,顿时眼睛痛不可当,他双手捂脸蹲在了地上,使劲地嚎着。 趁着这当儿,元卿凌已经拿着喷雾对着另外一人喷过去,只是这人却防备了,起脚踢翻元卿凌手中的喷雾,一巴掌打过去,元卿凌被打翻再地上,苦力匕首一出,便朝元卿凌的胸口送过去。 水面,倏然有人飞了起来,空中连环腿踢出,直接把那苦力踢倒在地上,那人落下,膝盖就跪在了那人的肋骨上,只听得“咔嚓”两声,那苦力就痛得张嘴呼不出来。 那人飞快扶起元卿凌,急问道:“王妃,您有事吗?” 元卿凌定睛一看,竟然是码头上遇到的蛮儿。 在码头上,她就看到是蛮儿了,所以故意出声引起蛮儿的注意,是希望她去报信的,殊不知, 她竟跟着来了。 其余几名苦力听得痛叫声,已经赶到,元卿凌想扑过去拿喷雾,但是褚明翠更快踢开,落在了水里,阴沉地道:“元卿凌,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元卿凌看到蛮儿与那三名苦力打了起来,这三人看着不是苦力,功夫很好,蛮儿以一敌三,且对方有匕首,蛮儿应付得十分吃力。 一不留神,匕首便刺伤了她的手臂,蛮儿飞快退后,但是依旧拦在元卿凌的身前,其中一名苦力起腿踢在了蛮儿的腹中,蛮儿弯腰,腿微微弯曲,像豹子一般冲过去,直接就把那人撞落水里。 元卿凌知道这会儿不能再拖蛮儿的后腿,她转身一把扭住褚明翠的衣裳,再用力拽住她的头发,拔下她的簪子抵住她的脖子,冲苦力怒道:“你们退下,否则我杀了她,你们一文钱都拿不到。” 苦力停了下来,互相对望,都有些迟疑。 这卖命的活儿,最要紧的就是收钱,若褚明翠死了,他们就白忙活一场了。 褚明翠尖声道:“杀了他们,便不说其他,我与她身上所带的配饰,已经过千两银子,还有,她身上有一颗南珠,价值万两,不信你们搜。” 苦力的眼中,顿时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万两,那他们兄弟几人干完这一票,便可以收山了,再不必干着刀口舔血的活。 元卿凌眸子一暗,抓住褚明翠的头发使劲把她的头往后拽,逼着她的脸抬平,元卿凌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在她脸上画了几道,再挖两个洞。 褚明翠痛得鬼哭狼嚎,她的脸已经血肉模糊一片,元卿凌抓住她往后拖,给蛮儿空出地方。 蛮儿武功显然不及这几人,但是她有一股蛮劲。 可这蛮劲也让她处处挂彩,那几人贪图元卿凌身上的南珠,已经丧心病狂,只求尽快杀了蛮儿。 元卿凌见蛮儿被打得都已经不成人样了,心中焦急,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喊道:“蛮儿,你的迷魂术。” 蛮儿整个回神,举起手中的银铃,摇晃了几下。 那铃声很清脆,她从袖袋里撒出一抓白色的粉末,粉末迎风一吹,那几人便吸入了部分,再听这铃声,竟一个个痴罔了起来,匕首落地。 褚明翠像疯了一样,扑过来咬住元卿凌的手臂,死活不撒口,想反制元卿凌,元卿凌痛极,拿着簪子刺进了她的腹部,胸口,终于逼得褚明翠松了口,缓缓地倒了下去。 元卿凌累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缓缓地坐下来,大口大 口地呼吸,手臂的地方痛得要紧,痛得让全身都在颤抖,她摸了一下,估计一块肉都要掉下来了。 蛮儿也躺在了甲板上,她筋疲力尽了,浑身是伤。 至于还在船上的那几名苦力,还处于迷魂状态,横七竖八地躺在甲板上。 船在继续进水。 要活命,还是得逃生。 元卿凌慢慢地站起来,想走到蛮儿的身边扶她起来,褚明翠一手拉住她的脚,她浑身颤抖,“元卿凌,救我,我不想死,快救我,救我……” 元卿凌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那刚才被喷了辣椒喷雾的人,已经缓过来了,他直接就拿着匕首朝元卿凌扑过来。 蛮儿发现了,一手抱住那人的腿,那人倒在地上,手中的匕首本是对准元卿凌的肚子,被蛮儿这么一抱一摔,那匕首便插入了元卿凌的小腿,顿时鲜血如注。 蛮儿捡起甲板上的元卿凌的那把手术刀,送进了那名苦力的脖子里。 她朝元卿凌爬了过去,想撕下衣衫为元卿凌包扎,元卿凌已经飞快拿出药箱,取出绷带消毒水,迅速为自己止血消毒,顺便,撕下了袖子,果然看到被褚明翠咬的地方几乎脱了一块肉。 她直接把消毒水倒在上头,疼得她全身颤抖。 第330章 一口气之争 元卿凌咬着牙关,忍过一阵疼痛,便为蛮儿初步包扎伤口,不能拖延,水已经漫上来,船在沉没中。 蛮儿的伤势很重,几乎昏过去,但是疼痛让她保持清醒,看到漫上来的水,她拉着元卿凌的手,艰难地道:“王妃,您抱着木头跳下去,会有过往的船只救您起来。” 元卿凌试图扶起她,急道:“蛮儿,你还有力气吗?这里有救生筏,把救生筏放下水,我们就能逃生。” 蛮儿眼底灌入了一线生机,她爬了一步,试图站起来,但是,压根没办法能撑起身子,试了几次,都重重地跌在地上,反而加重了伤势。 元卿凌知道她已经到了极限,不可能再帮她放救生筏了。 她咬着牙站起来,持着匕首艰难地走过去,脚下,已经漫水了,浸到脚裸处,她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一个浪打过来,浪不高,只打到膝盖上,她脚上有伤,禁不住这拍打,直接就栽倒了。 她心头从没有过这般的绝望,她不想死,她还怀着孩子,她想看到孩子出生。 她咬着牙关努力往前爬,冰冷的水浸在身上,寒彻骨髓,她全身颤抖,凌乱的发鬓遮住了视线,救生艇就在她的面前,她触手可及,但是,她哪里有力气 翻起救生筏?她甚至无法砍断捆绑救生筏的缆绳。 耳边,是褚明翠尖锐惊恐的喊声,“我不想死,快救我,快救我啊。” 元卿凌回头,只看到褚明翠摇摇晃晃地冲过来,她一张脸血污冲刷,像一只恶鬼般。 她扑倒在元卿凌的脚下,拖着元卿凌的脚,使劲地扯,“别丢下我,你带我走,元卿凌,带我走……” 元卿凌使劲蹬了她一脚,想把她蹬开,但是褚明翠求生欲很强,死死地抱着,便是元卿凌踹在她的脸上,她也不撒手,眼底灌满了惊恐。 元卿凌被她缠得没有力气了,沉沉地趴在甲板上,眼睁睁地看着救生艇就在眼前却不能用。 她全身又冷又痛,心底又寒又怕,江水的腥味往鼻腔里头灌,叫她一阵阵反胃作呕。 蛮儿撑着手肘爬了过来,用尽全力一拳打在了褚明翠的头上,褚明翠吃痛,反而叫她用力往前再爬了一下,身子压在了元卿凌的腿上。 元卿凌的小腿有伤,她这一压,痛得她全身都在打颤,痛楚如闪电一般辐射到全身各处毛孔。 痛,也是力量。 她怒吼一声,弯曲没有受伤的腿再用力地踹再褚明翠的肩膀上,借力往前一滑,手中的匕首扬起,砍在救生艇的缆 绳上。 这一刀下去,割断了大半,元卿凌看到了希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继续割,这急乱之中动作难免有些偏差,匕首也总是滑落,这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缆绳割断。 她推着救生筏往前爬,但是以她现在的力气,哪里这么容易能推动? 船身发出了轰轰的声音,江水急速地没上来,她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尘世间里所有的嚣喧都逼到了跟前来。 她知道,船一旦沉没,她和蛮儿都会被拖下去,万劫不复。 她回头,扑打了一下水面,撑起了手肘回头对蛮儿喊道:“蛮儿,不能死在这里,起来助我一把!” 蛮儿已经虚脱,眼前是一阵阵的眩晕漆黑,耳边却灌入了元卿凌的这句话,她猛地睁开眼睛,吼了一声,脚下一蹬便站了起来冲过去把救生筏整个掀翻,推到了边上,救生筏便整个滑了出去。 元卿凌踢开褚明翠,挣扎着站起来扶住蛮儿摇摇晃晃地扑上了救生筏,那褚明翠见状,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跳上了救生筏。 三个人,已经浑然没有力气了,但是,船在沉没,如果不尽快划走,救生筏会被吸进去。 为了活命,褚明翠趴在边上使劲划水,方向和力量都是 一致,所以使得救生艇能驶离大船吸水范围。 元卿凌趴在救生筏里,看着船慢慢地沉下去,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吸附着周边的垃圾树枝。 蛮儿伤势过重,已经昏过去了。 褚明翠大口大口地喘气,忽地,她站起来朝元卿凌扑过来,元卿凌是趴着的,压根没防备她会忽然动手。 “元卿凌,你去死吧!”褚明翠发出一声怒吼,面容狰狞,双手如鬼爪一般压住元卿凌的脖子。 她整个人都是癫狂的,几道血痕就像断层的地面,渗着微红的血水,说不出的可怖狰狞。 元卿凌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压根无法动弹,呼吸在胸腔里飞快消失,抽离,脑袋一阵阵的眩晕,眼前有无数个黑色的旋涡在飞转。 一道暗器,没入了褚明翠小腹。 血喷了出来,她半跪着,慢慢地低头看着那喷薄而出的血液,伸手摸了一下,然后慌乱地用手捂住。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救生艇上。 青色袍子,衣角卷起,如死神降临一般,他浑身裹挟着怒气与寒气,俊美的脸上,是近乎扭曲的恨与痛。 元卿凌看到了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空气注入,胸腔里的痛才慢慢地减轻,黑暗席卷而上,她 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冰冷修长的手指,抚摸在元卿凌的脸上,一手抱起了她。 看到她满身是伤,几乎死去,宇文皓就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他冷眼看着褚明翠慢慢倒下来,他阴沉冷狠地道:“褚明翠,今日你若不死,本王好好跟你算这笔账。” 褚明翠倒在救生筏上,就那样痴痴地看着他,嘴角有鲜血溢出,她艰难地撑起头,想仔细好好地看着他,却不无遗憾地道:“真可惜,我……还是杀不了她。” 她冷冷地笑着,笑得无比绝望,泪水从眼角滑落,嘴角的猩红也蜿蜒下来。。 宇文皓本想直接杀了她,但是怀中的人,气息已经很微弱。 大船行驶过来停驻在救生筏旁边。 徐一,顾司飞快地掠水而至,宇文皓则抱着元卿凌,施展轻功飞了过去。 船上,孙王,魏王还有蒙面鬼影卫都在。 蛮儿和褚明翠也被转送了过来,褚明翠气息已经渐渐消散,但是,她使劲地喘着气,空洞的眼睛寻找着宇文皓的身影,喃喃地道:“皓哥哥,救我,救我……” 鬼影卫随身带了伤药,因褚明翠到底是褚家的人,所以,鬼影卫也先给她用药治伤,留她一口气交给褚首辅发落。 第331章 交给京兆府 在抱着元卿凌走回楚王府的时候,宇文皓整个人都还在颤抖的。 他不敢想,如果来迟一步会有什么后果。 当他远远地看到褚明翠冲过去掐住元卿凌的脖子时,那一刻绝望充斥着他的心。 齐王府走水,老七被困火场,火势烧得很大,很快,隔断老七逃生的路。 而最重要的是老七竟是昏迷过去的,他压根不知道起火。 鬼影卫是先到的,但是当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火火势一旦烧起来,十尺内也感觉烈焰灼身。 老七素来附庸风雅,屋中多是木制建筑,整个门楼都是用榉木建造,这一旦烧起来,就形成火海,鬼影卫压根无法靠近,虽冒死冲了进去,却无法带着抬着齐王再冲出来。 他们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彻底失控,往周边蔓延。 为了避免往烧到附近的宅子,必须要尽快扑灭火势。 他与老三去救老七,水龙灌了许久,才终于把门楼给剿灭,救出了老七。 可这边还没消停,便听得孙王府的人来报,说有贼人进了府,掳走了楚王府与齐王妃,更重伤了阿四。 当时的他,是整个慌乱,不知道往哪里去找,带着人在京城如蒙头苍蝇般乱搜无果 ,码头的苦力来报信,说有人挟持楚王妃下了水,他立刻便带人去追。 他现在知道是蛮儿叫苦力来报的,他把元卿凌放在床上,眼底一阵生涩,抚摸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指端还是颤抖得厉害。 元卿凌还没醒来,虚弱得像一只受伤落地的海燕,毫无生气。 喜嬷嬷和其嬷嬷都冲着进来了,抓住徐一便问情况,徐一告知,说王妃受伤,但是没危及生命,大家才安心。 宇文皓把众人关在外头,为元卿凌换了衣裳,再开门。 “徐一,给本王端杯酒来。”宇文皓尾音颤抖地下令。 徐一知道他吓得要紧,便连忙去倒了一杯酒给他。 宇文皓握住酒杯的指尖发白,狭长的眸子里浸着寒意,他仰头,一口喝尽,才使得呼吸慢慢地畅顺起来。 “王爷,您别担心,方才在船上,鬼影卫都说王妃没事的。”徐一安慰道。 宇文皓眸子是看不到尽头的沉黑,口气冷冽地道:“褚明翠送到哪里了?” 徐一道:“听鬼影卫的意思,是送回褚家去。” 宇文皓眸子越发冷寒,“你去给首辅送句话,这不是家事,希望首辅不要私下处理。” 徐一一怔,“这…… 王爷您的意思是?” 宇文皓面无表情地道:“京兆府负责京师治安,这是蓄意纵火谋杀案,你去京兆府传本王命令,让府丞亲自带人到褚家去拿人。” 汤阳快步进来,道:“王爷,还是让首辅私下处理吧,这事若闹到衙门去,京师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京兆府有巡查不力的罪名,到时候,就算能顺利治了褚明翠的罪,您也会被问责。” 宇文皓脸色阴沉,“本王确实有失职,父皇问罪,本王认罪就是,你有什么好怕的?” 汤阳道:“王爷,褚首辅想必是会严惩的,且褚明翠伤势很重,就算不处死,怕也是过不了这关,您何必把自己搭进去呢?” 宇文皓扬起阴鸷的眸子,眸中锐光如那茫茫雪地里反射的太阳光,叫人不敢直视,他声音也没有任何的温度,“汤阳,她布置这件事情,不动声色,先放火引开鬼影卫,再引人进孙王府重伤阿四,掳走王妃,这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她一个女人,便可把当朝这么多位亲王戏弄在掌心之上?你信,本王不信,褚明翠有几分能力,本王很清楚。” 汤阳一怔,“这……” “齐王府纵火,本王信她勉强可以做 到,但其实深究起来,这场火一点都不简单,再者在孙王府里头,凭她一人之力,便可引狼入室,杀人掳劫,再安排逃走路线,定下船只,这不是她独力可为。” 光接触杀手,便必须有人牵线。 杀手组织背后都是有统筹的,不会轻易接私单。 而且,他们也很讲究规矩,皇室和官家的人头,基本是不拿,免得被人连锅端。 但是他们是直接进了孙王府,至于齐王府的火,放得十分有技巧,也不是随便丫鬟婆子可以做的。 同时两拨人在进行这个阴谋,会是褚明翠能一手控制的? 汤阳回过味道来,才白着脸道:“王爷想得周到,卑职欠缺思量了。” 宇文皓坐在了元卿凌的床边,冷冷地道:“你怕本王得罪褚首辅,怕本王被问失职之罪,可若背后之人不揪查出来,本王寝食难安。” 汤阳道:“那这事,卑职亲自去褚家那边说一声,徐一,你到衙门去,传王爷的命令。” 两人分头行事。 喜嬷嬷命绿芽去打热水,为王妃擦脸擦身子。 热水端了上来,宇文皓暗声道:“你们都下去吧,给王妃准备点粥的,等她醒来吃。” 众人领命退了下去。 宇文皓浸湿双手,用指腹轻轻地在元卿凌的脸上先擦拭,她脸上有很多血污,都已经凝固。 她脸上无伤,这些血不是她的。 可当初看到的时候,还是叫他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第二次了,这种惊吓再多一次,他觉得他会死的。 今天知道她落在褚明翠的手中,那一刻,他已经绝望到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这些日子里,对未来的所有预设,憧憬,都轰然倒塌,那种绝望的滋味,便是如今看着她躺在自己的面前,还是没办法消除。 手指是温热的,但是她的脸是冰冷的。 他差一点落下眼泪。 元卿凌醒来的时候,便看到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眼底赤红。 她全身一点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像是被车轮碾过,又痛又酸,连睁开眸子都觉得乏力。 “醒了?”他痴痴地看着她,唇瓣扬起,一笑,泪水却竟真落了下来。 元卿凌望着他,眼底有泪水盈起,慢慢地抬起手,扫去他脸上的泪水,无力哑声道:“我没事。” “知道。”他唇角隐约有颤抖之意,“如果你有事,这天就塌了。” 元卿凌想转过来对着他,但是一动弹,就痛得她闭上眼睛轻呼。 第332章 除他谁都不说 他伸手抱着她,轻声道:“别动,好好地躺着,过一会儿就不痛了。” 元卿凌望进他深邃痛楚的眸子里,才忽然想起阿四来,急问道:“阿四呢?” 宇文皓道:“她伤了腹部,但是情况不算很严重,已经送回袁府。” “蛮儿呢?” 宇文皓摇头,“暂时不知。” “尽全力救她,”元卿凌抓住他的手,发丝散落在枕头上,发梢还染了血,“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他眸色加深,哑声道:“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她是习武之人,底子比你好,伤的又不是要紧部位,只是体力虚耗而已,歇过来就没事。” 元卿凌头沉沉地枕下去,侧头看他,素净苍白的脸上激出一丝猩红来,“褚明翠呢?” 他指腹扫过她的唇,眼底凝寒,“她杀了这么多人,自然是要接受律法的制裁。” “那以她的罪,会怎么判?”元卿凌问道。 “死是死定了,看怎么死。”宇文皓说得十分温柔。 元卿凌望着他,“你要亲审?” “京兆府,责无旁贷。” “她和你……”元卿凌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他眸子寒意不褪,“我和她没有什么旧情可以念,旁人若说我两三句 ,说便是,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我控制不了。” 元卿凌摇头,“我不是怕旁人说你什么,她罪有应得,我只是怕你自个心里难受,毕竟,你们有过过往。” “我念什么旧情?我念一丝一毫,都对不住你,更何况,早没有了。”宇文皓压住被角,柔声道:“这事你别管,只管安心养伤。” 元卿凌动了一下手臂,叹息道:“腿伤倒是不痛,就是这手臂,她咬的地方,钻心地痛着。” 宇文皓眸子疼痛地看着她。 他帮不了她痛,唯有帮她出这口气。 褚明翠送回到褚家,已经奄奄一息了。 鬼影卫亲自送回来的,与首辅说了经过,首辅什么都没说,只让人把褚明翠放在院子里,任其自生自灭。 府中其他人都不知道褚明翠到底犯什么事了,只当她在齐王府受了委屈,不过,也很多人知道齐王府被纵火,已经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便隐隐有人猜测她是纵火之人才会被打伤至此的。 因此,无人为褚明翠求情。 尤其,明日的新娘子褚明阳,只是淡淡地走过来瞧了一眼,便走了。 褚明阳自打母亲死后,就一直躲在房间里头,吓得病了一场,好了之后,就坦 然地接受了自己要嫁给纪王为侧妃的事实。 因着马上便是褚明阳的喜事,所以府中上下张灯结彩,充满了喜气,褚明翠躺在院子里临时搭建的木床上,只等着断气,满园的殷红,映照入她空洞绝望的眸子里,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院子里头寒冷,有人为褚明翠拿来棉被,若没有经过医治,她早就死了。 如今苟延残喘,也顶多活个一两天。 褚明翠躺在那里,瑟瑟发抖,她没有很痛,因为鬼影卫给她用了紫金汤,紫金汤能暂时保她的命。 脑子里,把前尘往事一遍遍地在脑子里过着,记忆里总是那在阳光下敛着袖子的俊美少年,她痴迷神驰,却也不可追了。 汤阳来到府中,先与首辅说了话,首辅听得楚王的要求,扬起锐利的眸子看着汤阳,“他这般,也会惹祸上身,你回去转告他,此事本官能压住,满朝文武,无人会追究此事,但,该死的人也会死。” 汤阳轻声道:“首辅,此事您觉得是齐王妃一人可为?” 首辅微怔,慢慢地垂下眸子,一身清贵的气息尽敛,“明白了,只管叫人带走便是。” 汤阳拱手,退了下去。 晚些,京兆府的人便过来把褚 明翠抬走了。 京兆府的大牢,阴暗潮湿。 褚明翠待遇不错,能摊上一间比较光亮的牢室,因为牢中的灯火,都是在墙上嵌了一个小孔,放置松香木头做照明用。 那飘摇的光线,就在褚明翠的牢室对面,能映照她苍白空洞的面容。 她自打进了这牢室,便一直睁着眼睛张大嘴巴呼吸,像一条垂死的金鱼。 府丞进来问话,但是,她只是扬起了眸子盯着府丞一下,道:“除了宇文皓亲自来,否则我一个字不会说。” 府丞回了宇文皓。 宇文皓道:“不着急,先晾她一天。” 府丞担心她会死,宇文皓道:“死不了,那紫金汤能撑她两三天。” 府丞退了回去。 徐一不明白宇文皓为什么要晾一天,宇文皓淡淡地道:“纪王娶侧妃在即,怎好被这晦气的事冲淡了喜庆?” “纪王府最近倒是安分得很。”徐一说。 安分?宇文皓嘴角挂了薄薄讥讽的笑意。 审问褚明翠,就算问得出什么,也不可能有什么实证。 可他就要这口供上呈。 今晚,许多人都睡不着。 袁家那边是窝了一肚子的气,若不是怕坏了楚王的事,袁老太太早就去找褚家算账了。 阿四 伤势比较严重,失血过多,人虽然醒来了,但是十分虚弱,起码得将养个一头半月。 老太太心疼孙女差点丢了性命,又心疼那边的外孙女婿差点被烧死,这晚上就连饭都不吃,连夜叫袁家众人上了折子。 齐王府被烧了。 齐王无处容身,暂时安置在孙王府,他腿烧伤,其他没有大碍。 但是齐王府这次死于火灾的下人总共有六人,本伺候他的两名小厮也死在了火场里头。 自小一起长大,从宫里陪同出来的,感情亲厚,齐王看到他们的尸体,忍不住就红了眼。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袁咏意陪着他住在了孙王府。 孙王妃自是被吓了一场,即便如今已经无事,她总觉得心脏还是在乱跳,动不动就心慌。 如果这次那些人大开杀戒,而再府中的都是公主亲贵,加上被掳走的元卿凌,身份都是十分贵重,她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 孙王自问是天塌下来都不能不吃饭的人,但是今天他的寿辰,他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一直坐在廊前,笼着袖子,呆呆地坐着,旁人只道他吓坏了,他事实上,也真是吓坏了,任他再能想,也不可能想到一个褚明翠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 第333章 纪王侧妃 孙王妃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把头依偎在他的厚实多肉的肩膀上,心尖犹在发抖。 孙王伸手搂住王妃,轻声道:“别怕,都过去了,凡事有本王在。” 素来,孙王都是被安慰的那一位。 孙王妃很有担当,府中大小事情,她一个人便可主持得妥妥当当。 如今她怕了,软弱下来,得了孙王这一句,她便红了眼圈,鼻音重重地道:“嗯!” “老五不会善罢甘休,此事若审起来,你只管如实说,不必为孙王府的名声着想。”孙王轻声道。 “我知道。”孙王妃也心疼死了的丫头仆人,对褚明翠是恨之入骨了。 宫中自然因此事也是翻了天的,明元帝听了之后,只觉得荒诞,一个褚明翠,烧了整个齐王府?重伤袁家的人,再掳走楚王妃?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但是底下跪着的那个人告诉他,这不是梦也不是笑话,褚家出能人,这位女能人着实做到了。 所以,明元帝在瞪着眼睛怔了一下之后,黑沉的脸露出了讽刺之色,“这和离在即,还能生出这般变故,怎能不叫人心悦诚服?” 话是这样说,却严旨下去,先责了京兆府一个巡查不力之罪。 元卿凌也知道宇文皓被责问了,这事在她看来是正常的。 毕 竟,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齐王府被烧,孙王府刺客进入,死伤多人,再一位当朝亲王妃被掳走,若是在她那个年代,估计好几层领导都得被问责。 在这样阴影的笼罩之下,褚明阳还是出嫁了。 十里红妆是没有了,可褚家的女儿出阁,总不至于寒酸便是。 嫁妆一箱箱地驮往了纪王府,宾客如约前来,贺一贺纪王娶侧妃大喜。 纪王妃被搀扶出来坐在正座之上,看着褚明阳跪在面前奉茶,她也没有刁难,喝了茶,说了几句好话,便推说身子不爽,回了房中。 纪王心情大好,席间与宾客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他对这门亲事还是很看好的,褚明阳如今至少比纪王妃有用。 纪王妃本也是一株茂盛的花木,可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树干也被蚕食,开始腐烂,不能大用。 而褚明阳则是原先的纪王妃,枝叶茂盛,植根千里,可以让他随意盘剥。 他意气风发地进了新房。 龙凤花烛在燃烧,纳娶侧妃本不该燃烧龙凤烛,但是,他知道怎么讨好一个女子,褚明阳在乎什么,他便给什么。 他要她觉得自己是以正妃的身份入门,他往后的荣耀富贵,都和她是一体的。 虚荣与实权他都可以给她。 他屏退伺候 的陪嫁与侍女嬷嬷,背着手走了进去。 新嫁娘坐在床上,盖头垂下,流苏静止不动,看得出许久她都不曾动弹过,维持着那样的姿势,静坐了许久。 听得脚步声,她身子明显一僵。 秤杆伸进来,轻轻地挑开了红盖头一角,褚明阳垂着头,看到地上一双锦缎云海图案靴子,如一只斑斓的野兽。 她慢慢地抬起眸,看着眼前这个霸气清贵的男子。 她的心脏一紧,那眉目何其相似啊? 可惜到底不是他。 大手覆盖过来她的脸,柔柔地搓了一下,在她的面前摊开,五指修长,骨结分明,“你也饿了,本王陪你吃点。” 她略一犹豫,把手伸进了他的手中,大手一握,力气传递过来,她便被拉了起身。 他整个人都是柔和的,并非外间说的这般狰狞霸道。 她心中稍稍松弛,陪同入座。 纪王倒了酒,眸子细细地眯起,浅然一笑,“能喝酒吗?” 褚明阳执住衣角,红烛映照得她的脸红彤彤的,眼角染了微红,“能喝一点。” 他笑意盈盈,执住她的手,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温柔地道:“那喝过这杯交杯酒,从今往后,你便是本王的妻了。” 褚明阳眸子一动,“妻?” 纪王微笑,眼底斐然,“是的,在本 王心里,你是本王的妻。” 褚明阳抬头看他,睫毛飞快地一动,便垂下了眸子,心跳有些急促。 交杯酒一喝,纪王的眸子便深邃沉暗了起来,一手抱起了她便往床边走去。 褚明阳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衣袖,一动不动。 她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纪王抚摸着她的脸颊,如同抚摸一件珍贵的宝贝,眼底饱含宠溺之情。 褚明阳看过这种眼神,在宇文皓的眼底里瞧见过,那时候他在看着元卿凌。 这一个眼神引发了她强烈的嫉妒与不适。 如今在纪王眼底里看到,她心尖都在发抖,整个人如在云端上飘着。 她开始慢慢地没有抵触他的抚摸,身子从开始的僵硬到松弛。 当他的唇覆盖下来,褚明阳已经闭上眼睛,欣然接受了。 这种事情出阁之前,便有人专门教过。 她知道如何屈意承欢,讨好夫婿。 红烛摇曳,光影迷离,床上嘤咛微息,攻城掠池,长驱直进。 茹一阁。 纪王妃在茹一阁里头设下了佛堂,她跪在蒲团上,案上的流金香炉里点了檀香,香气丝丝缕缕地从镂空口子上吐出来,香气萦绕,叫人心头安详。 她手中转动念珠,嘴里念着金刚经,一副潜心向佛的模样。 片刻,侍 女进门,跪在了旁边轻声道:“王妃,王爷已经到那边歇下了。” 纪王妃继续念经,置若罔闻。 等一遍金刚经念完,她站起来,佛珠递给了侍女,侍女搁在了案上,扶着她走了出去。 “明日若侧妃过来请安,便说我身子不爽,免了这规矩。”纪王妃淡淡地道。 侍女一怔,“王妃,这是何故?” “不止明日,接下来几日都是这般。”纪王妃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眸子浅淡地抬了抬,又道:“明日你叫人炖点东西送过去侧妃的屋中。” 侍女不忿,“王妃何必这般讨好?” 婆子披风进来,怒斥道:“王妃吩咐你,你照做便是,说那么多话做什么?” 侍女委屈地弯下唇,“奴婢只是替王妃不甘心。” “娶个侧妃而已,”纪王妃沉沉地靠在椅子背上,“有什么不甘心的?不是褚明阳,也会是其他人。” 婆子打发了侍女出去,给纪王妃取药,道:“明日怕是去不了楚王府,楚王府命人报,说楚王妃身子还很虚,起不来。” 纪王妃吃了药,道:“不打紧,她会叫人送药来的。” 她甚是疲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复又睁开,眸子里锐光如刀剑,“我得快些好起来,褚家的人进了府中,就不可大意。” 第334章 我死的时候你在我身边 宇文皓翌日一早便和汤阳回了衙门,圣旨便到了,要令刑部协同会审此案,下午便开堂审理。 会审之前,他先私下传召鬼影卫。 鬼影卫是奉太上皇的旨意去保护元卿凌的,一般不会轻易离开。 但是,一场火就马上引得他们离开,丢下元卿凌不顾,这必定也是有内情的。 果然,细问之下,才知道鬼影卫日前得了密报,有人找上了明月楼,要买齐王的人头,开价五万两。 但是密报并非鬼影卫传回来的,真伪不定,太上皇遂命人盯着明月楼和其他杀手组织,至于为什么会盯明月楼而不是盯着齐王府,是因为太上皇认为,这密报有虚,真正的目的,未必是齐王,大有可能是楚王。 叫鬼影卫盯着明月楼,不管他们对齐王还是楚王下手,都可以及时干预。 不过,太上皇也是留了后招,传旨在外的鬼影卫,多些关注齐王府,一旦发现什么动静,附近的鬼影卫必须前往相助。 这就是为什么鬼影卫发现齐王府起火,便马上丢下楚王妃离开,是有太上皇的旨意在前的。 加上当时宇文皓在楚王妃的身边,孙王府正值办寿宴,防守森严,出不了什么大差错。 汤阳听了鬼影卫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这齐王妃莫不是把太上皇的心思都看透了?” 先散播消息,叫太上皇得知,太上皇肯定命人严密关注齐王府,然后选在孙王的生辰宴会下手,是因为两府相隔不远,鬼影卫暗中保护元卿凌的时候,能迅速发现齐王府的险情,引开了鬼影卫。 齐王府大火,燃烧起来必定火光冲天,在孙王府的位置,能迅速且清晰地看到这场火的势头,一旦不能遏制火情蔓延,则会烧到附近的宅子,而这一带,基本都是侯府爵府,如果烧起来,那就是连环火情,死伤无数,鉴于此,所有人必须全力扑救,所以这场火,同样引开了楚王宇文皓等人。 孙王府里头,只有阿四是懂得武功的。 其他亲贵都不会有危险,谁没事去刺杀其他公主亲贵? 所以,有危险的只有楚王妃,以阿四的武功,可以保护楚王妃,至少,真出事的时候,阿四拖延着,孙王府的人可以前往齐王府求救。 偏生,阿四被刺伤,使得歹人进孙王府便如同入无人之境。 加上内厅堂里头的主子都被下药,楚王妃被带走的时候,孙王府里头还得折腾一会儿才有人去报信。 这一来一回,足以让褚明翠带着元卿凌离开了。 问了鬼影卫 之后,宇文皓再问从船上带回来那两个神智已经清醒的苦力。 他们并非苦力,更不是杀手组织的人,只是曾经落草为寇的强盗土匪。 这就是为什么太上皇分明都盯着各大杀手组织,他们依旧可以对孙王府大肆屠杀。 看似那么轻易的计策,其实步步都环环相扣,把所有人都算计在了里头。 如今汤阳总算相信,这绝不可能是褚明翠独力可为。 强盗土匪不会像杀手那么讲究信用,他们落在了宇文皓的手中,为求活命,自然就什么都招了。 可惜,在他们身上没有找到什么突破口,因为和他们接触的就是褚明翠,至于褚明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他们也不知道。 所以,关键还是在褚明翠。 宇文皓提审褚明翠。 褚明翠不可能上得堂前来,她伤势过重,坐起来都不可能了。 所以,宇文皓亲自到了大牢里头。 大牢里,依旧阴暗潮湿,微弱的光线照着褚明翠那苍白的脸,她半躺在稻草上,细眯着眼睛,看到一袭暗红袍子在眼前扬了一下,如那日她看到自己血飞溅而出的模样。 她唇瓣勾起,笑了,眸子慢慢地睁开一些,那人背光站着,瞧不清面容,可她知道是他来了。 她哑声道:“你来 了!” 宇文皓扬袍进来,狭长的凤眸里蕴含冷意,“听说,你要见到本王才愿意招供。” 她笑了,笑得用力,嗓子里便仿佛堵住了一团棉絮,她用力咳嗽,也没办法把那棉絮咳出来。 “我……”她慢慢地撑起身子,想努力坐得端正一些,可着实也无力,最终徒劳地垂下手,“我本想着,杀了元卿凌,我们便可从头开始,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计划呢?你可知道,你的暗器打在我的身上,我有多痛?” 她瞳孔放大,染了血色似的发红,“我那么努力想回到以前,可为什么你不愿意?难道我们的以往,一点都不值得你怀念吗?我们儿时的感情,岂是你与元卿凌区区一年半载可比?我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啊,你想,多开心。” 宇文皓语气冰冷透骨,“褚明翠,你一个人做不来这些事情,告诉本王,是谁在背后相助你?” “我做得来啊,你喜欢有本事的人,我就有这本事。”她怪笑起来。 宇文皓道:“你不是那么残毒的人,本王认识的褚明翠,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 褚明翠惨白的脸上染了一丝红晕,“你还记得么?我以为你都忘记了。” 宇文皓坐下来,凝望着她,“以往 点滴,本王铭记心头。” 她的手慢慢地伸过来,想努力抓住他的手,宇文皓垂眸,看着那手如鬼爪一般伸出,他便想起这双手曾扼住了元卿凌的喉咙,杀意顿起却又旋即敛下。 “皓哥哥,我知道你,”褚明翠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咳得脸色激红起来,“你如今是恨死了我,怎么会记得我们以往点滴?你假意与我好,想为元卿凌除掉后患,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继续咳嗽,鲜血从嘴角溢出,她眸光迷离,所见如幻似梦,“可即便是假的,我也欢喜得要紧。” 褚明翠慢慢地抬起手,“你能抱抱我吗?” “不能!”宇文皓淡冷地说。 褚明翠失望地看着他,随即又笑了,“好,好,你不抱我也罢,能这样看着你就很好,你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宇文皓看着她满脸的血痕,道:“是的,很丑。” 褚明翠摸着脸,喃喃地道:“是啊,我也觉得真丑,你告诉我,我活不成了,是吗?” “是!”宇文皓说。 褚明翠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怕,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死亡。” 她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望着他,“我死的时候,你能否在我身边?你若愿意,我便告诉你,是谁帮我的。” 第335章 我祖父做的 宇文皓说:“好,本王答应你。” “你用元卿凌的性命起誓!”褚明翠不信。 宇文皓脸上神情淡漠,“本王以楚王妃的性命起誓,你死的时候,本王会在你的身边。” 褚明翠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我信你最后这一次。” 她双手支地,努力地靠前,那猩红的血痕如斑驳的城墙裂缝,毫无规则地蜿蜒着,在微弱光芒的映照下,显得特别的恐怖。 “是我祖父!”她用力,在他耳边说出了四个字。 说完,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悲怨地看着他。 宇文皓唇瓣一勾,冷峻一笑,“本王也想到是他,除他之外,谁能有这般周密的计划?” “是啊,除了他,谁能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呢?”褚明翠眼底茫然,“其实,他是想连我也杀了吧?当初说好的,他会留我一命,只要元卿凌死,他会帮我撇清一切,我依旧是首辅府的大小姐,可事实上,那些人最终肯定会连我也杀了,如果你们不来,我也是会死在船上的。” “首辅真狠心。”宇文皓说。 褚明翠眼底悲愤,“是啊,真狠心,他就这样杀了我的母亲,我恨他入骨,却无可奈何。” 宇文皓问道:“那些山贼,也是他找的?” “是的。”褚明翠说。 “他怎么 会认识那些山贼流寇?” 褚明翠正兀自怔怔,便下意识地道:“自然,他曾带兵剿匪,匪徒流窜何处,他心里有数。” 宇文皓看着她,“他曾带兵剿匪?” 褚明翠抬起头看他,“他是这样说的,自然不会是他亲自带兵,只是他下的命令罢了。” 宇文皓道:“剿匪?你说的是纪王吗?” 她看着他,笑了起来,“你怀疑纪王?不是纪王。” “不是老大!”宇文皓眸子漆黑如穹苍,“他大喜日子在即,自然不是他。” 褚明翠幽幽地道:“我知道你肯定也恨极了我祖父,你只管放心,到了堂前会审,我会如实招他出来,叫你为那女人报仇。” 宇文皓说:“是谁跟你说,会有堂前会审?” 父皇的旨意,下到京兆府不到一个时辰,她却知道了。 “没有么?”褚明翠怔了怔,“我以为这么大的案子,必定不能叫京兆府一堂主审。” 宇文皓道:“是的,确实圣旨下来,叫刑部协同京兆府会审,不过,既然你已经招供,就不必再上堂了。” 褚明翠看着他,静静地道:“也好。” 宇文皓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眸子一喜,颤声道:“皓哥哥。” 宇文皓垂下眸子,敛住眼底的萧杀之意,温柔 地道:“闭上眼睛。” “皓哥哥,你还是忘不了我……”她的尾音倏然带着莫大的骇然,“你……” 内力徐徐地传了过去,她手腕的伤口裂开,血液飞溅出来。 他站起来,退后一步,看着她惊恐慌乱的脸,她用手去捂住手腕,想止住出血,但是,只是徒劳。 光芒被宇文皓的身影遮蔽,他整个人藏在黑暗里,声音冰冷,“你放心地死,本王说过,你死的时候,本王会在这里陪着你,本王绝不食言,也多谢你的配合,招出了幕后之人。” 褚明翠全身发抖,迅速的失血让她浑身冰冷,恐惧像千万虫子般注入蚕食她的心,四肢百骸都因此而颤抖,“皓哥哥,救我……” 她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又慢慢地沉下去,她睁大眼睛,瞳孔在慢慢地放大,里头,灌满了恐惧与绝望。 宇文皓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神色岿然不动。 他才轻声道:“你用你祖父混淆视线,可本王也识穿了,本王对他已有防备,你也休想他能为你杀了元卿凌。” 在她断气之前,宇文皓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个名字。 褚明翠瞪大眼睛,用力地抽搐了身子,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整个人绷紧,眼底充满了狂怒与悲愤。 褚明翠死不瞑目。 暗红色的锦袍扫过大牢的铁柱,宇文皓脸上是淡漠而清冷之色,消失而去。 下午的刑部会审取消,因为牢中狱卒长来报,说褚明翠自尽,已经死了。 关键人物都死了,那两名山贼的供词又没有特别的指向性,是以,不需要再会审,所有的罪名,皆由褚明翠一力承担。 两名苦力,因伙同杀人及掳走楚王妃,判斩首之刑。 宇文皓命府丞暗中去调查,今日谁去过大牢,见过褚明翠。 府丞调查之后,回报道:“是孙捕头。” 宇文皓神色淡淡,“此事不必声张,你只当无事便好。” 府丞问道:“大人,那褚明翠的招供……” “撕掉吧。”今日问话之时,府丞便在隔壁牢室里头纪录。 “但是,她招出了褚首辅……”府丞犹豫了一下。 “不是褚首辅。” 府丞一怔,“王爷心里有数?” “是纪王!”宇文皓看着他,“那孙捕头,昔日便得过纪王的恩。” 府丞大吃一惊,“竟然是纪王殿下?” 宇文皓愤怒,“可惜,本王并无实证,只能先饶过他这一次。” 府丞看着他,“可王爷今日在牢中,似乎对褚明翠说过,并非是纪王。” “那不过是试探之言。”宇文皓道。 府丞点头,“原来如此。” “你下去吧,此案完结,不得再提。”宇文皓道。 府丞拱手下去。 宇文皓盯着他的背影,眸子冷寒。 他收回眸子,对汤阳道:“派个人盯着府丞。” 汤阳并未跟着到牢狱里去,所以并不知道到底问话的过程,方才王爷说是纪王,叫他有些意外。 “不是纪王,是吗?”汤阳问道。 “不是!”宇文皓手指捏着一块墨砚,指尖发白,墨瞳散发着阵阵的寒气,“最开始,本王也以为是老大。” 汤阳道:“纪王若要害王妃,不需要如此,且他好事在即,没必要这样给自己倒台,就算要王妃死,他也总有旁的法子,不需要闹这么大,对他没好处。” “他,揣测不了皇祖父的心思,他也不了解鬼影卫,这局,他布不来,而且,此人是临时找上褚明翠的,褚明翠本不是这样打算,她原先只想先离间本王与老七的兄弟情,你前后细想便知道。”宇文皓道。 汤阳点头,“确实,原先褚明翠想用悦德酒馆的事情来离间王爷与齐王,可见计划是临时变化的。” 宇文皓眸子细眯,光芒灼冷,“能在这么仓促的时间里安排得这般周密,还要算计上鬼影卫,皇祖父,那此人就必定熟悉鬼影卫,知道如何放风声给鬼影卫听。” 第336章 你不问问 汤阳久久没有做声,风从窗口肆意灌进来,吹得桌子上的纸飞乱起来,宇文皓取了白玉纸镇压着,沉沉地道:“老元的肚子,惦记的人真多。” 汤阳道:“当初传了风声出去,说王妃服下了紫金汤,自然便有人观看着,到底这孩儿能不能保住,如今都四个月了,已经进入平稳期了,便再也耐不住了。” 宇文皓冷笑,“老四隐藏得也太深了。” 老四,安王,宇文安,贵妃之子,外祖是狄魏明大将军,鬼影卫主帅。 宇文安与宇文皓一样,也是年少便在军中历练,宇文安也在战场上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这些年带兵剿匪,屡立奇功,他是当朝第一位刚年满二十,便被赐了宝珠的亲王,因此,外头也有人叫他宝亲王。 汤阳沉声道:“我们原先一直防备纪王,没想他暗中筹备策划,且看吧,随着王妃的肚子稳定下来,不知道有多少牛鬼蛇神会跳出来呢。” 宇文皓澹然一笑,“老四一开始,便直冲老元而去,这兄弟情分便算没了。” 汤阳惆怅,“太上皇对狄魏明大将军十分信任,且命他为鬼影卫主帅,这对我们很不利,鬼影卫本来是保护王妃的,如果那边歹意一起,王妃会很危险。” 宇文皓斟酌了一下,“不妨,狄魏明不敢直接命令鬼影卫伤害老元,但是,确实老元的一举一动是瞒不过他,此事本王再想想办法,不能直接跟皇祖父说撤走鬼影卫,如今并无证据指向狄魏明,本王也不能在太上皇面前参他,他毕竟是跟了太上皇多年的人,我们自己小心便是。” 汤阳道:“知道,对了,王妃身边是不是该多增加个人了?那蛮儿瞧着不错,等她好了之后,不如便留在王妃身边吧。” 宇文皓同意,“这一次多亏了她,你说这事也玄妙得很,老元当初死命要护着她,反而结了一段善缘救了自己一命,看来,傻人有傻福啊。” 汤阳笑道:“王妃一点都不傻。” 宇文皓轻轻叹气,“傻一点好,可以活得纯粹一些,关于老四的事情,别告诉她,这往日少不了我们是要用些肮脏阴暗的手段,她不必知道。” 汤阳道:“卑职也是这样认为的。” 宇文皓心里还有一丝担忧,如今老四露了出来,老三素魏王来和他走得近…… 元卿凌养伤数日,便无大碍了。 阿四也回来了,元卿凌本来以为袁家不会再让她回来,殊不知,是袁家老太太亲自送阿四回来的。 袁老太太的意思是,袁 家的人不可能被任何人吓到,只要不死,就总会站起来。 袁家这样护着元卿凌,叫她十分感动,好生招呼了老太太一顿。 阿四的伤势其实还没完全好转,但是她惦记王妃,便死活要来了。 她见过元卿凌之后,便直奔到了耳房去找蛮儿,她知道这一次多亏了蛮儿,如果不是,王妃真会死在褚明翠的手中。 蛮儿看着阿四,小声地问道:“阿四姑娘,您说王妃这一次愿意留下我吗?” 在码头虽然能赚点银子,可到底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且什么时候说不定就不要她了。 阿四拍着胸口道:“这件事情包在我的身上,我去跟王妃说。” 蛮儿忐忑地道:“想来王妃是没有问题的,就是怕王爷会阻止。” 她还是很惧怕楚王,毕竟,她曾得罪过楚王。 “王爷很通情达理,他会同意的。”阿四说。 蛮儿道:“如果王爷能同意,那我请阿四姑娘吃一顿。” “好!”阿四率直,得知蛮儿并无其他居心,便要引为知己,在她眼里,没有什么阶层之分,只讲究本事。 阿四当天晚上便直奔啸月阁,跟宇文皓说这事。 宇文皓正帮元卿凌涂着药膏,手臂上被咬的伤痕,还是很深,这药膏可以祛除 疤痕。 听得阿四说蛮儿的事情,元卿凌也看着宇文皓。 宇文皓涂好之后,把袖子拉下来,问道:“你怎么看?” 元卿凌道:“蛮儿对我有救命之恩。” “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宇文皓笑道。 元卿凌舒了一口气,一把勾住他的肩颈,笑道:“太好了。” 宇文皓掐了她的脸颊一下,“为了你这个笑容,本王死也甘愿。” 阿四怔怔道:“王爷怎变得这般油嘴滑舌?” 宇文皓白了阿四一眼,眉目里隐隐地藏着笑意,“又不是对你油嘴滑舌,多事,王妃爱听就行。” 阿四往外走,“可就是觉得油腻了。” 元卿凌忍不住笑了。 她看着宇文皓,见他有些心不在焉,问道:“被阿四说了不高兴?” 宇文皓为她收拾着药箱,漫不经心地道:“没有的事,对了,这几天我能留在府中陪你,衙门那边先不去了。” “怎么了?”元卿凌一怔。 宇文皓笑笑,“没什么,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是京兆府尹,父皇自然要做做样子把我暂时停职。” “停职啊!”元卿凌挽着他的手臂,欢喜地道:“那太好了,你可以留在家里陪我,我就不用每天像望夫石一样等你回来。” 宇文皓失笑 ,“望夫石?” 心里微酸,到底也是委屈了她,她孕期,他并未陪伴过她太久,反而叫她终日为皇家的事忙碌。 翌日,纪王妃过来的时候,给元卿凌带了一些安胎补身的药。 这是她来这么多次,第一次带孕期用的药物。 她道:“如果你怕我下毒,你可以不吃,我只是聊表心意。” 元卿凌道:“多谢,有需要的话我会吃的。” 纪王妃淡淡地道:“我不是关心你,只是怕你因上次的事情,伤了胎气,不能为我治疗,说到底,我也是为自己着想。” 元卿凌看着她,“不必解释那么多,我只当你是好意。” 纪王妃便有些讪讪,眼光看向别处。 不过,她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听说褚明翠死的时候,非得要见老五才愿意招供,不知道她招了什么?” 元卿凌摇头,“不知道,老五没跟我说。” “你不问?”纪王妃有些不信,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会不问呢? “有什么好问的?如今时过境迁,我活着,她死了,结局显而易见。” “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计划,不可能是褚明翠一个人可以做到,她这个人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有数。”纪王妃道。 元卿凌淡淡地道:“嗯,是的。” 第337章 证据没有 孙王妃很难接受她这种态度,“你可知道,你差点死在她的手里?你难道就不该仔细问问吗?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知道了,也可以防备。” 元卿凌为她注射,眸色也不抬,“我相信老五,这案子是他审的,他心里有数。” “相信男人?”纪王妃嗤之以鼻,“他如今是对你好,可以后呢?当你们都有危险的时候呢?你敢肯定他会挺身而出救你?你别太天真了,这世间最信不过的就是男人。” 宇文皓刚好转出来,听到了这句话,便跨步进来,“大嫂,这天底下作恶的莫非都是男人吗?” 纪王妃没想到他在,往日她惯会在所有人面前做好人,不说这么尖锐的话,只是对元卿凌久了,才掏心挖肺说几句肺腑之言,却不妨叫宇文皓听了,一时,脸色讪讪,却也只能怼了回去,“女子都是迫不得已为恶。” 宇文皓坐下来,温润的眉目里含着几分讽刺,“迫不得已?若有私心野心也叫迫不得已,那确实很多迫不得已。” 纪王妃猛地抬头,“你说我吗?” “大嫂何必对号入座?” 纪王妃看着他,苍白瘦削的面容有隐隐的苦气,“我如今有求于你们,你们说什 么便是什么吧,我今日提醒她,是出于好意,放心,我以后不会这么好心。” 宇文皓静静地道:“如果是好心,本王替老元谢过,但是,本王不想听到有人挑拨我们夫妻感情,什么男人信不过之类的,你是一棍子打死一群人。” “我原没这个意思。”纪王妃显得有些激动。 元卿凌轻嗔,“好了,都闭嘴。” 她抬头看了纪王妃一眼,“夫妻之间,若能推心置腹,互相信任,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纪王妃不甘心地道:“自然,可总不是每个人都这样。” “他为我能做到什么地步,我心里头清楚。” “可谁又知道,这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她看着宇文皓,道:“老五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觉得,没有人可以推心置腹地相信另外一个人,这对自己太危险了,不管我承认不承认,楚王妃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有时候,我也不忍心她受伤害。” 元卿凌有些诧异,没想到纪王妃会说这句话。 她回头看了宇文皓一眼,宇文皓也几乎呈面瘫状态,诧异得很。 纪王妃恼羞成怒,“你们不爱听便罢,不说了。” 元卿凌为她挂好点滴,道:“不管如 何,谢谢你的这份好意。” 纪王妃木然着脸,只是眸色动了动。 过了两天,天气越发寒冷了些。 一早起来推开窗户,便见外头满地雪白,映着光芒。 喜嬷嬷推门进来,便有冷风嗖嗖倒灌,她抖了抖肩膀上的雪,道:“王爷,首辅来了。” 自案子一事,褚家那边从没问过,宇文皓也只按照宗卷所写,递呈明元帝,算是做了一个结案。 他以为首辅不会问,没想到,今天却来了。 “你带他到书房里头稍等片刻,本王马上就出去。”宇文皓道。 元卿凌手肘里搭着一件披风走过来,为他系好,整理立领和发冠,轻声道:“好好说话。” “我不至于会迁怒他。”宇文皓道。 “嗯!”元卿凌踮脚亲了他一下,“你官复原职的事情,还需要他为你在父皇面前说话,所以,必要时候,多说几句好话。” 宇文皓笑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奉承?” 元卿凌轻轻叹息,“我留得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你惦记衙门,我知道。反正说几句好话自己也没损失,别人爱听,还能哄哄人家高兴。” “你倒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宇文皓确实是放不下衙门,倒不是 说多敬业,而是衙门里头,有需要提防的人。 元卿凌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他白色的披风几乎与这雪地形成一色,她抬头看天,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煞是好看,只是,到底遮蔽了日光,便叫人心头莫名的阴翳。 书房里头点了炉子,十分暖和。 褚首辅身穿一袭黑色暗云海图案的团花袍子,黑色的大氅搁在了罗汉床旁边的扶手上,脚蹬同是云海图案的锦缎靴子,手里捧着一杯方才喜嬷嬷端上来的姜汁红枣茶,吹着吹着,便慢慢地饮了一口,热气萦绕而上,朦胧了他瘦削的脸,把他眼底的锐光也遮挡起来。 喜嬷嬷本来是出去外头伺候的,但是褚首辅说外头风大,叫她在旁边坐着,说只是简单叙话,不存在谁听不得的情况。 宇文皓进来之后,喜嬷嬷便起来给他倒姜汁红枣茶。 褚首辅看看自己杯子里头的,再看看宇文皓杯子里那满满一大杯,遂也顾不得烫,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杯,道:“再给老夫一些。” 喜嬷嬷端过去,把他的杯子续满,他一手便拿了茶壶,放置在旁边的小几上,道:“搁着。” 宇文皓道:“首辅今日过来是要问案子的事情?” 褚首辅 放下杯子,双手笼在宽袖里头,眼皮微抬,光芒若有若无地飞了过去,“嗯,她死前,可曾招了什么?” 宇文皓没隐瞒,道:“招了,说一切是首辅指使。” 首辅神色不动,喜嬷嬷却整个震惊,定定地看着宇文皓,“她这样说?” 宇文皓道:“没错,府丞在旁边纪录。” “但是老夫没有看到这份口供。”首辅淡淡地道。 “本王叫府丞撕掉了。”宇文皓说。 首辅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为什么?” 宇文皓说:“口供不实。” 首辅问道:“王爷凭什么判断为口供不实?人品推断吗?老夫似乎没什么人品。” 宇文皓反唇相讥,“首辅有自知之明,不过,倒是和人品无关,她的口供有错误引导之嫌,本王不采信,是基于本王断案的经验,和其他无关。” 褚首辅点点头,“你这话,虽然不足以让人信服,但是,在老夫的立场看,对老夫是有利的,除了指认老夫,她没说旁的?” 宇文皓摇头,“案子的事情,她只说了这么多。” “换言之,王爷对于幕后之人,一点头绪都没有?” 宇文皓清隽的面容染了一丝深思,“倒不是,头绪是有的,证据没有。” 第338章 魏王妃 褚首辅也不问下去了,仿佛他说有头绪就行。 他喝了一口红枣茶,抬起头对喜嬷嬷道:“光吃茶,肚子会空,不如你做点吃的?” 喜嬷嬷道:“那好,你跟王爷说话,我下去做点吃的。” 褚首辅道:“说完了。” 他拿起杯子和茶壶走了出去,“做吃的去。” 喜嬷嬷一怔,这就说完了? 宇文皓本以为还要问一些褚明翠的事情,没想到他就这样不说了,也有些意外的。 喜嬷嬷和褚首辅走出去,褚首辅低声道:“你家王爷要倒霉了。” 喜嬷嬷吓了一跳,“倒霉?倒什么霉啊?你可别吓唬我。” 褚首辅道:“不是吓唬,是真的。” “你快说,倒什么霉。”喜嬷嬷拦住他。 褚首辅眸子深邃如无边穹苍,“会包饺子吗?” “会啊!” “那你先包顿饺子,我吃好了跟你说,肚子饿,说不出话来。” 喜嬷嬷没好气地道:“包好饺子你不说,你以后就别来了。” 说完,大步就往厨房去。 饺子吃好,褚首辅放下筷子,喜嬷嬷便急声问:“怎么样?” 褚首辅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还行,就是咸了点儿。” 喜嬷嬷气得发怔,“问你王爷的事情呢,你说王爷倒霉,倒什么霉啊?” “皇上要 把他停职啊。” 喜嬷嬷道:“这事知道啊,现在不是停职了吗?” 褚首辅啊了一声,震惊地道:“你知道了?” 喜嬷嬷白了他一眼,“你这是骗吃骗喝来了!” 褚首辅得意地走了。 不过,走的时候,却又嘀咕了一句,楚王确实是要倒霉了。 宇文皓和元卿凌去了孙王府探望齐王。 齐王府已经在清理了,但是重新建造,就算日夜赶工,起码也要一年才能竣工。 所以,齐王要么是在孙王府住一年,要么,是搬到楚王府里头住一年。 成年的皇子,是不得住在宫里头的,因此他也不能回去宫中,除非,他被册封为太子,则可以住在东宫。 明元帝的意思是让他在孙王府住或者是暂时寻个别院在外头住,最好就不要去楚王府。 明元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如今楚王府本来就是引人注目,再多一个皇帝嫡子过去住,只怕会更不得安宁。 齐王的腿烧伤了,袁咏意在照顾他。 齐王的情绪很不好,宇文皓来的时候,他便拉着宇文皓问,“她死之前,可曾有说过什么?” 宇文皓道:“死不悔改。” “一点都没说起过我?”齐王显得有些狰狞。 “没说。”宇文皓看着他,“你希望她说什么?对你愧疚? ” 齐王摇头,眸子里沉沉地笼了一层愤怒,“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这不显而易见吗?你休她啊。”袁咏意在旁边搭话。 齐王抬头看了袁咏意一眼,很是颓然,“和离。” “对她而言就是休,这般绝情也是好的,至少你会忘了她。”袁咏意道。 齐王垂下眸子,“早忘记了。” 袁咏意不想识穿他,如果他是那么容易放下这段感情的,也不是齐王了。 齐王知道袁咏意不信,他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弄成恨不得对方死的地步,这实在是太残酷了,所有的东西可以残酷,唯独感情,我认为不该如此。” 袁咏意安慰道:“你就当时做了一场噩梦,谁年少的时候没遇上那么一两个渣人?” 齐王觉得也是,就当时做了一场噩梦,但是这场噩梦着实太恐怖了。 当他从火场里头逃出来,醒来之后袁咏意告诉他,是褚明翠纵火要杀死他的时候,他觉得很惊悚。 他觉得夫妻之间,若无杀父母大仇,都不该这样。 宇文皓知道他肯定要过一段时间才会不继续神神叨叨,如今便让他继续哀悼那段死了的感情吧。 元卿凌在外头与孙王府和魏王妃说话。 是孙王妃见元卿凌来了, 才命人去接魏王妃过来的,因为魏王妃的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想着叫元卿凌看看。 元卿凌为她检查了一下,血压偏低,看着有贫血,且她的情绪很低落,从进门到现在,她从没主动说过一句话,只是手里端着一杯茶在出神,元卿凌问她一句,她便说一句。 孙王妃知道是因为魏王和那个故知的事情,便宽慰道:“天塌下来也好,你都得顾着你自己的身体,没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知道吗?” 魏王妃勉强一笑,“我知道,多谢二嫂。” 她的脸色比较苍白,眼神也比较疲惫。 魏王妃长得很漂亮,不是倾国倾城的那种绝艳,是如一朵悄然绽放在山间的百合,高洁,清纯,带着几分楚楚,看着她,让元卿凌想起一位女明星陈红,她就是陈红这种古典美人类型的。 只稍稍颦眉,便叫人无比心动心疼的那种。 可惜,魏王不心疼,他曾经心疼过,如今为另外一个女人心疼。 从外表看,魏王妃要比那故知美丽许多许多,基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的。 孙王妃拉着她的手,很是心疼地道:“你别总是这副模样啊,男人就不喜欢看女人总是皱眉叹气。” 魏王妃摇摇头,“他喜欢看不喜欢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哭不是给他看,笑也不是给他看。” 孙王妃一怔,“那你这般是为何啊?” 魏王妃抬眸,那眼底便似乎盈了一层水雾,“我只是为我那死去的孩儿伤心,如今闭上眼睛,就能听见他在哭。” 孙王妃叹气,“你跟这孩子没缘分,等你养好了身体,你有的是机会。” “不会是那一个。”魏王妃轻轻叹气,强自撑出了笑脸,“算了,今天难得楚王妃在这里,咱妯娌几个说说话,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 她伸手拢了一下头发,袖子滑后,露出手腕的几道伤疤。 她自己意识到,连忙就放下了手。 孙王妃一怔,猛地拉住她的手,拉开袖子,那手腕上竟是有三四道伤疤,其中一道还是新的,看着止血没多久。 “怎么回事?你是疯了吗?”孙王妃看到,大为震惊,怒斥道。 魏王妃抽回手,唇角浮起一朵苍白的笑,“不碍事,只流了点儿血。” 孙王妃J见她竟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禁气得跳脚,“这不是碍事不碍事的问题,为了一个小妾,你至于吗?刚跟你说了,这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还不爱惜了?不行,我去找老三,什么东西啊?” 说完,就要往外走。 魏王妃猛地起身拦住了她,“二嫂,不能去。” 第339章 到底喜欢故知什么 孙王妃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你怕什么啊?你就跟那个女人竞争一次怎么了?你就知道寻死吗?你当初的勇气呢?当初死活要嫁给老三,如今怎么变成这么软弱了?” 孙王妃说着,回头对元卿凌道:“你过来劝劝她,这样下去,难保有一天就真的死在自己的手里了,不值得。” 其实这几道疤痕,元卿凌在方才为她检查的时候就看到了。 只是当时她飞快地就掩饰住,显然不想让人知道,她便不说了。 如今被孙王妃识穿,且孙王妃直接就开骂了,她便道:“二嫂你先别激动,我觉得三嫂未必是为了那故知自尽的。” 孙王妃生气地道:“不为她就是为了老三,还能有谁?” 元卿凌上前,拉了魏王妃坐下,孙王妃见状,也慢慢地过来坐下。 魏王妃眸色低沉,唇角下弯,黑眼圈很重,脸色白透,整个人是没有生气的。 她便问道:“晚上一直都失眠?” 魏王妃点头,“是的,睡不好。” “除了睡不好呢?”元卿凌问。 魏王妃看着她,娴静地问道:“楚王妃想问什么?” “心慌,头痛,呼吸困难,幻觉,或者是感觉哪里不舒服,这里痛哪里痛这样的。” 魏王妃 一怔,眼睛有些发直,“你怎么知道?” 孙王妃闻言,吓了一跳,“该不是被下毒了吧?” 元卿凌没搭理孙王妃,继续问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魏王妃想了一下,“小产之后,养了有一个多月,总是养不好,总觉得头痛头晕,之后便觉得耳朵痛,腰痛,可叫了大夫看,大夫说没事,近些日子,便总是出现幻觉,闭上眼睛能听到孩儿在哭。” “割腕的时候,是不是出现幻觉的时候?”元卿凌问道。 魏王妃苦笑,“是的,就看见他在我面前哭,我一时忍不住,反正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下手了。” 孙王妃目瞪口呆,“天啊,你这是被下降头了吗?” 魏王妃自己也吓了一跳,“不会吧?我得罪过谁?” “那故知啊,你救了她回来,我看她就不是什么好人,一定是她害你的。”孙王妃哼道。 魏王妃摆摆手,“和她没有关系的,她几乎不来我屋中,我和她鲜少能见面。” “你还为她说话,你真是没出息。”孙王妃气呼呼地道,“你男人都被她抢走了,你还说她是好人。” 魏王妃无奈地道:“我没说她是好人,只是这事真未必是她做的,至少我们也没有证据,至于她和 王爷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怨她一个人不公平。” 元卿凌有些意外,之前听孙王妃说她为了故知怀孕的事情很伤心,一直哭哭啼啼,本以为她钻牛角尖了,没想到她还挺看得开,至少她能说出怨她一个人不公平这句话。 孙王妃别过脸,气呼呼地道:“我没办法跟你说,你就是这个性子,人家都骑在你的头上拉屎了,你还说不怨人家。” 魏王妃哭笑不得,“二嫂,行了,你怎么比我还生气啊?都粗言烂语了。” 孙王妃道:“我这般还不是为了你?你但凡争气点儿,都不会叫我这么焦心,哎,不行,气得我屁股痛,真是没出息。” “怎么又痛了?之前叫大夫开了药不是都好了吗?”魏王妃问道。 孙王妃侧身坐着,皱着眉头仿佛真的挺痛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地又犯了,自打楚王妃被掳走第二天就开始痛,许是着急上火了。” 元卿凌看着她一脸纠结的样子,“哪里痛?” 孙王妃脸色红了红,“就是屁股。” “坐骨神经?是坐着就痛吗?是不是这里?”元卿凌伸手过去压了一下她的坐骨神经,“这里痛是吗?” 孙王妃摇摇头,“不是,不过有时候痛起来的话,整个都痛, 痛得胸口都涨。” 元卿凌诧异,“怎地还能痛到胸口去?你具体是哪里痛?你跟我说一下。” 孙王妃飞快地瞧了瞧外头,打发了丫头出去,然后红着脸讪讪地道:“就是那地方痛。” “哪地方啊?”元卿凌奇异,孙王妃竟然还会脸红?太阳打西边出了。 孙王妃嗫嚅道:“就是那眼……” “眼睛?眼睛痛怎么会……”元卿凌顿时明白过来了,笑着问道:“便血吗?” “这两天还真是。”孙王妃小声地说,“找大夫了,大夫说里头长了疔子,吃过去火去毒的药了,可过一阵子还是会痛,就是不能久坐。” 元卿凌想起那管静静地躺在她药箱里头的痔疮膏,看来,今天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竟是为孙王妃准备的。 当时怀孕,她还想着孕妇容易得痔疮,是为自己准备的,所以,她总是计较着自己什么时候生痔疮,这一直没长,便觉得有什么事还没完成似的。 她笑着道:“我有一管药,对你这疔子有奇效,我找给你。” 刚才给魏王妃检查的时候,她的药箱便拿了出来没放回去。 她找了一下,痔疮膏放在底下,笑着递给了孙王妃,“往里头挤压,这管可以用五天,五天之后,估 计就没什么事了,如果再犯,你找我要药。” 孙王妃大喜,“真的有奇效?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折磨了我许久。” 魏王妃笑了起来。 元卿凌刚好看过去,顿时觉得她的笑使得满屋生辉。 总有一种人的笑容是特别的有感染力,她不经常笑,可一旦笑起来,就容易迷了人的眼睛,酔了人的心。 魏王妃显然是这种人。 魏王妃是一个特别有感染力和魅力的人,虽然聊天不是很久,但是从她言谈举止可以看出,她很有修养,很有想法,属于是那种有灵魂的女人。 且她的长相也很好,美人在骨不在皮,她是那种美到骨子里去的类型。 相反那天看到的故知,实在是没什么可取之处。 当然,也不是说男人就一定得看什么皮相或者是有趣的灵魂,如果说故知让魏王沉迷,那就肯定有一样优胜于别人的东西,而这个东西,是魏王喜欢的。 元卿凌不由得想起那天孙王妃说的话,活儿好呗。 她深思,或许对男人来说,活儿好也很有吸引力,毕竟,很多时候男人都不是用脑袋思考问题的。 至于魏王妃,猜测应该是患了抑郁症。 这种病,在这个时代必定不会被重视,甚至,有很多人认为是矫情。 第340章 不愿意相信元卿凌 看得出,魏王妃其实是一个很积极的人。 她身边没人支持,甚至生活上还要不断面对打击,却能用这么理智的心态去看待魏王和故知的事情。 这是典型的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的人。 很多人都认为,内心强大的人不会得情绪病,但是其实不是这样,抑郁症的成因有多种,像她这样,忽然受到打击发病的很常见,但是,她得病之后,并没有任由病情发展,而是极力挣扎。 不过,到底是不是抑郁症,还要进一步的检查。 所以,她临走的时候,对魏王妃道:“明日我在府中设宴赏雪,希望你来。” 魏王妃看向孙王妃,孙王妃立马就道:“我肯定去。” 魏王妃便微笑道:“好,我一定来。” 元卿凌走后,命人给孙王妃送了一封信,叫她明日不要来,她想私下跟魏王妃谈谈。 孙王妃是个知趣的,便回了信说知道怎么做了。 宇文皓不太想元卿凌这会儿干涉老三家的破事,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老三这样做固然是不对,但是,他执意如此,咱也管不了。” 元卿凌道:“我不是管他们的家事,只是想和魏王妃说说话,她情绪不好,我做妯娌的,宽慰宽慰还是可以的。” 宇文皓如今倒是有些草木皆兵,“老三和老四来往甚密,尽可能地你就别管了,不过既然这一次约了,就招呼吧,下次不要再约。” 元卿凌奇怪地问道:“老三和老四来往甚密,那又怎么样?” 宇文皓搂着她的肩膀往前走,“老三和老四走得近,如果我们也跟他们走得近的话,父皇会说我们结党营私,避嫌嘛。” 元卿凌觉得避嫌还是很有必要的,但是,老五这话,显然是有内情的。 不过,如今她已经学会不刨根问底了。 下午的时候,太上皇命人送来了安胎药,其中好些方子和纪王妃送过来的是重合的,宇文皓也叫曹御医看了一下孙王妃送过来的那些安胎补品,曹御医一一查验之后,确定没有问题,可以服用。 宇文皓对元卿凌道:“倒是新鲜,纪王妃竟然还真做好心了。” “其实不必查验,她的命还在我手上呢,如今她是求神拜服都得求我好好的,我有个感冒咳嗽她大概都要担心上两三天。”元卿凌笑道。 宇文皓也笑了,“那倒是,只是,纪王府怕也不安宁啊,这褚明阳嫁过去了,以她的性子,顶多就安分个一头半月。” 两人进了房间,多宝也跟着溜进来, 躲在角落里。 元卿凌道:“那依你看,纪王妃和褚明阳到底谁胜谁败?” 宇文皓扶着她坐下来,“论手段,褚明阳不是纪王妃的对手,但是,新人得宠,如果老大干涉偏帮,那纪王妃暂时也讨不到好处,可绝不落败就是了。” 元卿凌想起各大王府里头的那些糟心事,可真是够烦的,不得不庆幸一下自己至少还落得清静。 因翌日魏王妃要来,宇文皓便早早出门去找冷静言了。 元卿凌叫人在暖阁里头备下了茶点,没一会儿,便听得绿芽说魏王妃来了。 魏王妃今日一身素白,缎子做的夹棉外裳厚厚地包裹着纤弱的身躯,缎子是绣云纹的,除此之外,便无其他颜色妆点。 绾着高髻,以一根白玉簪子压髻,因是出门探访,又添了一根步摇,颈脖上挂了一串灿若红霞的珊瑚项链,垂在那素白衣裳上,便为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明艳。 她只带了一名丫鬟,不算十分出挑,但是规矩得很,一看就知道是教养极好。 元卿凌站起来迎接,魏王妃瞧了瞧,脸上含着得体的微笑,“二嫂还没到吗?” 元卿凌不无遗憾地道:“方才她命人来信,说身体有些不适,今日就不来了。” 魏 王妃噢了一声,坐了下来,“许是着凉了,昨天便说了她屋中炉子点得少,她还偏逞强说不冷。” 元卿凌看着她,见她的脸色比昨天还要更差一点,便问道:“昨晚又没睡好了?” 魏王妃伸手揉了一下额头,“头痛得很,几乎一宿没睡,到了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元卿凌见她举起的手,似乎又添了新伤,便问道:“是不是昨晚出了什么事?” 魏王妃手顿了顿,勉强一笑,“怎么会这样问?没出什么事啊。” 元卿凌看着她的手腕,“你的手……又伤了。” 魏王妃拉了一下衣袖,轻叹一口气,“最近越发无法控制自己了,明知道活着是好的,可偏就生出了许多无谓的念头来,已经叫侍女们盯着了,没想还是差点出事。” 元卿凌轻声道:“我昨天问过你,除了我问的那些,可还有什么症状吗?” 魏王妃抬眸看着她,“我若说出来,只怕你会笑话我。” 元卿凌摇摇头,“不会,你若信得过我,便告诉我。” 魏王妃想了想,还是微笑着摇头,“也没什么,只是睡不好罢了。” 元卿凌不勉强,如果她要说,必定是要在自愿或者想倾诉的时候说,强行问下去,是有 反效果的,对她的病情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且说到底她和魏王妃没有太熟悉,对一个还算是陌生的人,她选择有所保留是对的。 元卿凌给她拿了点药,道:“这些是有助于睡眠的,你在睡前半个时辰左右服下一颗,这些药会有些副作用,例如明日起床的时候,你会觉得困倦,乏力,但是至少能让你睡一个好觉。” 魏王妃显然是不太相信,但是她没有拂逆元卿凌的好意,叫侍女接过来道谢。 元卿凌道:“你记住吃,这药有用,我知道你兴许不信我,可试试没有坏处,人如果总是睡不着,身体各项机能都会出现问题。” 她微笑道:“自打睡不着,试过许多偏方,总没疗效,久而久之,便也不信药了,晚上吃点酒,叫自己放松一些,反而能睡一会儿,不过,楚王妃这样说,我今晚定会服药,若能睡着,明日再来多谢你。” 她一直这样客套,倒是叫元卿凌没办法说下去了,想必因为孙王妃不在场,魏王妃也是没话题的,胡乱扯了几句,最终是坐不下去了,魏王妃起身告辞。 翌日,魏王妃没来。 不知道是药没用,还是因为她没吃。 倒是听得纪王妃说,褚明翠今日出殡。 第341章 褚明翠出殡 元卿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真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褚明翠带给她近乎死亡的阴影,至今未散。 只是,人死如灯灭,恩怨应该烟消云散了。 褚明翠的丧礼很简单,本来就不该有这个丧礼,但是因为和离的事情没办,且皇上到底是给了褚家面子,所以才会默许给她一个丧礼。 白发人送黑发人,褚家那边自然是一片愁云惨淡。 纪王妃走后,宇文皓见她在府中郁闷了多日,且伤势已经无碍,便带她出去走走。 沿着长街走着,阿四和蛮儿徐一跟在后面,冬日里阴寒,长风席卷空荡荡的大街,便添了几分冬日的萧瑟。 “今日怎地无人?”阿四觉得奇怪,来往的人,都是形色匆匆的,就算天寒,也不至于这般寂静。 徐一道:“褚家那边出殡,不想沾染晦气,所以,便都躲开了吧?” 阿四道:“出殡也不经这里啊,不是往城外去吗?” “不知道葬哪里,估计是进不了褚家的祖坟,毕竟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徐一说。 宇文皓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也不想继续往前走怕碰到出殡队伍,便对元卿凌道:“你饿了吗?我们寻个地方坐下来吧 。” 刚好旁边有个茶楼,他便带着元卿凌上了二楼,点了一壶寿眉,再叫小二给元卿凌泡一杯红枣茶,上几样点心。 元卿凌其实没有不开心,但是天气寒冷,加上人没有运动,总会显得意兴阑珊。 她振作了一下,道:“父皇那边还没什么旨意回来吗?”他都停职好些日子了,本该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还真停职这么久。 宇文皓斜靠在椅子上,青色宽袖搭在椅子扶手上,狭长的凤眸暗了暗,却故作懒洋洋地道:“没,没有旨意,我还乐得清闲呢,正好多陪陪你。” 元卿凌笑了,“别对太久,夫妻之间也要有点自由的空间。” “什么鬼空间?不需要。”宇文皓不赞成,若不是有威胁在,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着元卿凌。 元卿凌拿着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糕点,眸色笼烟,“案子的事情,我没问过你,不过,褚明翠真的是自尽的?” 宇文皓眸色不抬,“不是自尽的还能是什么呢?她服下了紫金汤,若不是自尽,总还能坚持个一两天的。” 元卿凌道:“她是上吊还是撞墙?” “割腕。” “倒是奇怪,牢里哪里来的刀子呢?” 元卿凌看着他问道。 宇文皓耸耸肩,吃着糕点道:“这就不知道了,兴许牢里有她的朋友,知道她要寻死,助她一臂之力吧。” “褚明翠不会寻死,她很想活命,我见过很多人,求生欲像她这么旺盛的也少见,虽然她一直在作死。”元卿凌想起她毫无尊严地求救的样子,真不像往日高高在上的她。 “她不是只想活命,她还想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宇文皓俊美的容颜笼着一层阴翳,“好了,不说她,她已经淡出我们的生命。” 元卿凌轻声道:“嗯,是的。” 元卿凌看得出,他心里是有些郁结的。 如果褚明翠不是自尽,杀她的人就是他。 要杀一个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这种滋味不好受。 但是老五其实没必要杀她,因为她看着是活不了了。 除非,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迫使他不得不在牢里杀了褚明翠。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她心里忽然狂跳了一下,心底有些不祥的预感。 悲绝高亢的唢呐声,忽然传来。 这是出殡的唢呐乐。 阿四趴在栏杆上极目看去,看到出殡队伍徐徐地走来,她呸了一声,“怎是往这边来? 不是要出城吗?” 宇文皓站起来,“我们走吧。” 他伸手去拉元卿凌。 元卿凌却抬着头看他,“不碍事,好歹一场相识,我们就在这里送她一程吧。” 宇文皓道:“送她一程?她原本是想送你一程的。” “那实在是抱歉了,现在是我送她。”元卿凌站起来走到栏杆旁边,看着出殡队伍慢慢地过来,说是队伍,着实也寒酸,只有十几个人,前面一个吹唢呐的,后面四人抬着红色的薄棺,再有几个人跟着,撒着纸钱,很是冷清。 谁又能想到,那红色薄棺里头躺着的是尊贵的齐王妃呢? “咦?那不是齐王吗?”阿四忽然说了一声。 元卿凌顺着阿四的眸光看过去,只见空寂的长街尽头,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衣衫有些单薄,被长风撩起了衣襟,双袖鼓满了风,显得形销骨立。 他的身后,站着袁咏意,她牵着马,远远地看着,没有靠近。 然后,他慢慢地走过来,渐行渐近,元卿凌看到他的神情,他脸上笼着一层悲伤,茫然,还有恨意。 他的脚伤还没完全好,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十分缓慢。 出殡队伍,停在了茶楼底下, 齐王也站在五步之外,算是拦下了出殡队伍。 唢呐声停下来,后面撒着纸钱的年轻人上前,阿四轻声对元卿凌道:“这个是褚明翠的庶弟,叫褚复。” 褚复走到齐王的面前,拱手行礼,“参见齐王!” 齐王整个人有些怔惘,看了褚复一眼,眸光慢慢地落在了棺木上。 他唇角弯了弯,算是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本王来送送她。” 褚复往后压手,叫抬棺的人停下来,便有人高声喊道:“齐王殿下路祭褚大小姐!” 棺木稳稳地停在了地面上,有落叶被大风席卷过来,从棺木上头掠过,打了个璇儿,又飞回去,最后落在地上。 天空灰沉沉,今日一早的冬阳已经被云层遮蔽,天地黯淡。 袁咏意牵马走来,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递给齐王。 齐王轻声道:“劳烦你替本王摆下。” 袁咏意摇头,“我只负责帮你带来这些东西,至于摆放拜祭,我不会做,她不值得。” 齐王看着她,眸子里有些悲哀,“是的,她不值得,本王不知道为什么要来。” “来来也好,算是做个了结,到底夫妻一场,她对不住你,你却尽了该尽的情分。”袁咏意说。 第342章 不知道为什么想来 齐王沉默了一会儿,蹲下来取出酒壶,一个小小的食盒,还有一炷香。 他打开食盒,食盒里头有包子,还有一碗看着应该是燕窝的东西,黏糊糊的,已经冷成一团。 褚复为他点了香,他便把香搁在棺材上头,风一吹,那一炷香被被吹落,吹得香头的火星滚了几下,熄灭在齐王的脚下。 他站在棺椁前,静静地凝望了片刻,轻声道:“我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燕窝往日见你总喝,觉得你应该是喜欢的,你就将就着用点吧。” “夫妻一年了,虽算不得极是恩爱,却从没红过脸,至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这样了,我更不明白,为什么你要置我于死地,你到底恨我什么?” “事到如今,我是该恨你的,心里确实也恨,午夜梦回,我总见到那场大火,总见到你拿簪子捅我,我不明白,看着那么温婉和善的一个人,会忽然变得这么穷凶极恶。” 他静静地说着,袁咏意便静静地听,她从没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么浓的悲伤,真这么爱她吗?不值得啊。 所以,她轻声安慰道:“好了,拜祭过就算了,别再为伤心。” 齐王摇摇头,他自打被刺 伤之后就很瘦弱,如今瘦削的脸更是苍白不已,高瘦的身材,反而看着弱不禁风。 他说:“不为她伤心,本王只是哀悼那曾经的美好,虽然我知道只是我自己认为的美好,她从不这么认为过,和我在一起,她是将就委屈了,我宁可她不要委屈自己嫁给我,倒是没今日的伤害了。” 风灌过来,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像是谁在哭泣。 元卿凌在上头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很酸。 齐王无疑是真的喜欢褚明翠的,或者说爱,当初齐王有多护着褚明翠,她是亲身经历。 但是,这段在他看来是爱情的婚姻,其实只是褚明翠的一场欺骗,甚至到最后,她不愿意欺骗了,掀开血淋淋的真相给他看不止,还要取他性命来做个了断。 褚明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有这么一个纯净的人,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为何要追求那些虚妄而不可得的? 高高在上身边却虚空的日子,有什么好追求的? 一个太子妃之位,尚且如此,若是帝位呢? 元卿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回头看着宇文皓。 宇文皓还坐在椅子上,神情寂寥冷漠。 他 没有出去看,对他而言,是袁咏意所说的不值得追忆的过往,太丑陋了。 袁咏意伸手去拉齐王,齐王慢慢地转身,顿了顿,他又回过头去看棺椁,道:“你上路吧,你最后所做,也掐断了我对你的念想,从今往后,不管是黄泉路上,还是来生再世为人,只求不相遇了。” 他退到一边去,让出殡队伍继续上路。 褚复显然也有些动容的,沉默了片刻,才叫人起棺走。 队伍慢慢地淡出大家的视线。 袁咏意牵马回走的时候,阿四喊道:“大姐,我们在这里。” 袁咏意抬头,看到元卿凌和阿四她们,便把马儿拴在外头,对齐王道:“上去坐坐?” 齐王仿佛已经耗尽了力气,显得虚弱不已,一阵大点的风吹过来都能把他刮走。 袁咏意伸手扶了他一把,他胡乱地点了个头,两人进入茶楼上了二层。 徐一搬来两张椅子,让他们坐下来。 齐王还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但是因着宇文皓的脸色沉着严峻,他也没好太失神,只是勉强笑了笑,“五哥也在呢。” “嗯!”宇文皓淡淡地应了一声。 “五嫂也在呢。”齐王飞快地看了元卿凌一眼,显得有些 心虚。 害她的人是褚明翠,其实他不该对元卿凌抱有心虚和愧疚。 元卿凌看着他,见他了无生气的样子,便宽慰道:“过去了,也该放下了。” 他咳嗽了一声,不太自然地道:“放下了,再也不想了。” 元卿凌亲自为他和袁咏意倒茶,“你们应该还没吃吧?先吃点东西。” 袁咏意倒是真饿了,道:“多谢楚王妃姐姐。” 她拿起筷子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宇文皓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吃了起来。 齐王不吃,他只是端着一杯寿眉,也不喝,只是捧在手里,从左手转到右手,再从右手转回左手,整个人仿佛是三魂不见了七魄。 他忽然就抬起头看着宇文皓,他这辈子,脑子从没有过现在这么清醒,“五哥,她真是自尽吗?” 宇文皓看着他,“想说什么?” 齐王也有些无措,“我只是想知道她的死因。” “有意义吗?人死了就成。”宇文皓喝着茶,淡淡地道。 栏杆外的帘子已经落了下来,遮蔽了寒风,但是,到底关得不严实,风从裂缝里钻进来,更显得凌厉,呼呼作响。 仿佛鬼哭狼嚎一般。 齐王道:“我只是觉得,她不 会自尽。” “你倒是了解她。”宇文皓道。 风灌入,吹得旁边站立的徐一衣裳猎猎作响,徐一上前倒茶,轻声道:“齐王殿下,人死了就算了,不必再问。” 齐王抬头看着徐一,道:“本王只是想一切明明白白。” 他厌倦了糊里糊涂的日子。 袁咏意听了这话,放下筷子,道:“为什么你不信她自尽?那时候的她,自知必死了,自尽还能痛快。” “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头,要自尽,谈何容易?”齐王轻叹,“她做任何的事情都有魄力,但是唯独在伤害自己这一件事情上,她没有胆量。” 所以,她不会撞墙,以她当时的伤势,撞墙也撞不死,她力气都不够。 宇文皓重重地放下茶盏,口气冷寒地道:“我杀了她,怎么?你要为她报仇鸣冤吗?” 元卿凌迅速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别冒火。 宇文皓生气,“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她要烧死你,你还来拜祭她,为她的死不甘?你不愿意糊涂,可你现在做的就是糊涂事。” 齐王被斥责一顿,更显得无措,喃喃地道:“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来,知道她今天出殡,我就坐不住,想来送她一程。” 第343章 齐王的大病 他抬起头看着宇文皓,眼底充满了迷惑,“五哥,我不是说你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可以下手杀她,你是怎么做得出的?你们曾经……” 他说着,飞快地看了元卿凌一眼,没再说下去了。 他不是要为褚明翠鸣冤,或者觉得五哥杀了她有所错,以褚明翠所犯的罪,就这样轻易地死在牢里,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了。 至少,她甚至连上堂受审都不需要,算是周全了她的面子和尊严。 他心里也很恨这个人,但是,他太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迅速地把这个人从心里头剔除,他不愿意自己在记起她,本以为来送她一程,便算是一种告别,可显然他的心现在还是定不下来。 宇文皓没回答他这个问题,站起来拉着元卿凌走。 “五哥……”齐王猛地站起来,“我不是说你薄情,或者是冷血,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忘掉一个人。” 宇文皓头拉着元卿凌头也不回地走。 上了马车,宇文皓的气息明显地急促起来,他很生气。 “别气,事情发生得太快,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办。”元卿凌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宇文皓执住她的手, 墨瞳透着疲惫,问道:“我杀了她,你会否也觉得我薄情冷血?不顾昔日情分?” 元卿凌望着他,轻声道:“不会,我差点死在她的手里,如果你再跟她顾念情分,那才是真的薄情冷血。” 宇文皓攥紧了她的手,心有余悸地道:“这是你第二次差点有性命之忧了,但是,这不是我非杀她不可的理由,就算我不杀她,她也不过多撑一两天,可她竟然招认褚首辅是背后策划之人,到了堂上,与刑部会审,这份口供就会上达圣听,所以,她不能上堂。” 元卿凌虽然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真没想过褚明翠会拉褚首辅出来做垫背。 “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啊?这件事情,明显不是褚首辅策划的,他要杀我,还用得着这样?”元卿凌道。 “因为她要隐藏真正帮她策划的人,这个人招出来,我便会防备,那便不可能继续帮她杀了你。” 元卿凌目瞪口呆,“谁啊?” 宇文皓看着她,轻轻叹气,看着平平无奇的面容,看着倔强又傻气的性子,怎么就有这么多人惦记她的性命呢? 他摇头,“不知道,她不愿意说,但是估计是老大。” 她已经连番遭难,实在 不想再告诉她,还有一个老四时刻惦记她的脑袋。 横竖老大已经是人人得而诛之,就让老大背锅吧。 元卿凌怔怔无语。 纪王竟然还能跟褚明翠搭上,真是合作无间啊。 她也不禁觉得自己窝囊的,身边那么多人护着她,她还是总受伤,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看来,她也得为自己做几件武器了,不可一直依靠药箱。 齐王和袁咏意还在二楼上坐着。 袁咏意吃好了之后,便放下筷子看着他说:“你如今住在孙王府,伤势几乎也好了,我回头收拾收拾,就回娘家去了。” 齐王一怔,抬头看她,“回娘家?” “是的,到时候还烦请你给我一封休书。”袁咏意道。 齐王苦笑,“连你也要走么?” 袁咏意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本来嫁给你为侧妃,我就不太同意的,我还不想嫁人,但是,祖母跟我说,褚明翠有伤人意,祖母怕你出事,才叫我到王府里头看着褚明翠,如今褚明翠死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齐王没想到是这样,怔怔地看着袁咏意,“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伤害本王的意图?本王却不知。”“ 袁咏意笑笑,“你心思单纯, 这是好事。” 其实,袁咏意知道祖母当时是劝说之词,褚明翠有野心是真,可祖母也真希望她嫁给齐王。 齐王确实是很温润单纯的。 可经过褚明翠的这个事情,她觉得皇家的事波云诡谲,不愿意掺和。 她也实在不愿意过一种以男人为天的生活,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齐王心头很失落,空荡荡的,比褚明翠死了还更难受,“回娘家,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嫁人吗?” 袁咏意耸耸肩,“不呢,我还不想嫁人,我想到处去走走,见过我们北唐的大好河山,等我走累了,走不动了,我便回来。” “你要离开京城?”齐王大受打击。 “是啊,这是我年少的梦。”袁咏意说。 齐王心里一下子很慌。 那是她年少的梦,年少自然是没有他的。 他看着袁咏意,想指责她冷血残忍,在这个时候丢下他。 但是,他却说不出口,自打她嫁过来,他可曾给过她一丝温暖? 反而是她一直在保护他。 但是,他的生活不能一直有这么大的变化。 “现在褚明翠已经无法伤害你了,我也放心了,算是交代了对祖母的任务。”袁咏意笑着道。 齐王噗通一声,倒了 下去,整个人抽搐。 袁咏意吓了一跳,猛地跑过去扶他,“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齐王歪嘴斜眼,口齿都不伶俐了,“本王……本王不能再瞒你……本王有暗病……快死了。” “暗病?”袁咏意骇然,“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她伸手拉他,但是他抽搐着死沉死沉,愣是拉不动,倒是把她给拽倒下来,她脚腕一扣,把椅子扣倒了,砸在他的伤腿上。 他整个一阵哆嗦,颤抖,脚上的疼痛如闪电般贯彻全身,“痛……” 嘴巴歪着,痛楚传来的时候咬了舌头,便有血丝渗出。 袁咏意见状,这不得了,太严重了。 “别怕,我带你去找楚王妃姐姐,她医术高明,可以治你。”袁咏意说着,便蹲下来,“你爬上我背上,我背你去,你可以的,慢慢站起来。” 齐王吸着丝丝凉气,充满绝望地道:“别,别去找五嫂,我不想让人知道我这个病,御医说我只有一年活了,找大罗神仙都无用,我自己知道就好,别叫其他人知道一起难过。” 袁咏意坐在地上,回头看他嘴角渗出的血,还有他一直苍白的脸,不禁难过地道:“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病?” 第344章 传入宫中 齐王“好不容易”才缓过去,慢慢地坐起来,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眸子扬起悲哀之色,看着袁咏意,“这是个罕见的病,如今只有父皇和母后知道,一直当是个秘密般守着,本来也不该告诉你的,可在你面前发病,也瞒不过去了。” 袁咏意扶着他坐在椅子上,蹙眉道:“御医说没办法治吗?” “没有。”齐王沉沉地摇头,他苦笑,“你方才说,想走遍大江南北,真好啊,本王也想去的,可本王这身子……算了,以后你如果回京,便把本王的牌位也一块带去吧,让本王也好好看看着北唐锦绣河山。” 袁咏意见他这样悲观,心里头也很是难受,宽慰道:“兴许还有希望的,你别灰心,这天下间名医这么多,一定有办法的。” “父皇这两年也在广寻名医,可惜都没有找到,算了,不说这些了,免得叫你临走还伤感一场。”齐王真诚地看着袁咏意。 袁咏意有些犹豫,轻声问道:“那府中的人都知道你得病吗?” “没有人知道,父皇不许说,你知道,”齐王耸肩,装作毫不在意却隐隐流露了眼底的脆弱,“本王是皇家嫡子,如果本王死了,许多 人都会支持大哥,没了嫡子当立长子。” 袁咏意明白,虽然她对这些不关心,但是祖母会说。 如今,其实就是长嫡之争。 当然,这长嫡之争只是某些人一厢情愿,是表面而已。 这个表面,是褚首辅营造出来的。 他把孙女嫁给了自己的外孙子齐王,大家便觉得褚首辅是要扶持齐王了。 这才造成了长嫡之争的错觉。 但是,慢慢地,大家想必也看清楚,褚首辅并不一定是这个心思的。 她想了想,道:“那要不我就先不走了。” 齐王心底一喜,但是面上却十分抗拒这种同情,“你别,你该走还是走吧,这是你少年的梦想,你应该去追梦的,不必可怜本王,本王希望你开心。” 袁咏意道:“不碍事,反正就一年的功夫,等你死了我再去。” 她这般说着,又觉得不妥,道:“我的意思是,一年之后,兴许有可以治你的人出现呢?这说不定的。” 她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给他鼓舞。 齐王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她的手指和褚明翠的不一样,不太柔软,手指关节分明。 再看着那张大圆脸上写满的殷殷关切,他顿时觉得自己很卑劣。 他不知 道为什么要阻碍她去寻找自己快活的人生。 但是,听到她要走,他很难受,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她走。 如今倒是顺遂了,可他心里却很不安。 万一被识穿,她一定会觉得他很有心机吧? 他想坦白,但是,看着她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传来的丝丝温暖,他觉得,明天再说不迟。 褚明翠出殡之后,明元帝命人传楚王妃元卿凌入宫。 宇文皓想跟着去,但是穆如公公特别强调了旨意,只传楚王妃,而不是楚王。 宇文皓眼皮子跳了一下,“公公,父皇说什么事没有?” “说了,想请王妃用膳!”穆如公公道。 宇文皓笑了笑,眼皮子跳得更厉害,无端请吃饭,这顿饭有毒。 父皇只自己用膳,上一次和元卿凌吃饭,已经叫元卿凌备受各方“关注”了,如今再吃一顿,不知道要生出什么风浪来。 元卿凌在里头妆身,他跟着进来,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元卿凌笑道:“放心吧,父皇总不能要了我的命。” “不是担心这个,如今是怕他的过分恩宠。”宇文皓道,如今局势越发不明朗,他认为,一动不如一静,希望父皇就不要再把老元推到风口浪尖 上去了。 元卿凌换了一袭青色缂丝绣石榴花图案对襟长裙,外披织锦缎面披风,绿芽巧手,给她挽了个凌云髻,两边对嵌步摇,其嬷嬷再往她手里塞了个银质暖手小炉。 因是入宫,不能再素面朝天,所以,其嬷嬷给她盘了一个淡淡的妆容,眉若远山,唇点朱红,稍稍地妆整,人的气色便勾了出来,十分好看。 宇文皓抱着亲了一下,还是喋喋不休,“他问你什么,你别回答得太清晰,模棱两可就好,大费周章地传你入宫吃顿饭,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你得防备。” 元卿凌笑了,“他是你爹,你这样说他合适吗?” 宇文皓郁闷地道:“如果没什么企图,为什么不许我进去?反正小心点是没错了。” 元卿凌勾住他的肩颈,亲了一下,“好,我知道了,放心吧。” 宇文皓巴巴地看着她,“真不放心,叫蛮儿和阿四跟着吧。” “好,好!”元卿凌觉得他有创伤后遗症了,回来得给他开几颗药。 带着阿四和蛮儿,元卿凌出门了。 小雪飘扬,漫天像织成雪网,笼罩着整片大地。 车鸾哒哒哒地往前走,蛮儿第一次进宫,显得很紧张,倒是阿四安抚了她 ,“不要怕,你不要说话,规矩地跟着就行。” “知道!”蛮儿大气不敢出一口,肌肉僵硬。 “以前褚明阳没带你出去见过大场面吗?”阿四找话题,让她轻松下来。 蛮儿摇头,“奴婢是南疆人,一般大场合,二小姐不带奴婢的。” “不用叫她二小姐,叫她褚二猪!”阿四对褚明阳是厌恶得很。 蛮儿讪讪,“这个……不好的。” 阿四哼道:“跟那种人不用客气,她对你也不好。” 蛮儿没做声,还是十分紧张。 元卿凌没认真听两人说话,她心里也有疑问。 老五如今还在停职当中,皇上叫她入宫去吃这顿饭,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总不能说想儿媳妇了,所以大雪天找儿媳妇入宫吃顿饭。 最近她总觉得心头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一次有关。 想了想,她掀开帘子,问外头的穆如公公,“公公,皇上没说叫我到底什么事吗?” “说了,叫王妃用膳。”穆如公公道。 “公公给我点心理准备吧,免得我到时候说错话。”元卿凌道。 穆如公公稍稍坐偏一些,侧身看着元卿凌,道:“王妃,咱家也不知道,但是,估计是和楚王有关的。” 第345章 她是自尽的 元卿凌伸手轻轻地扯了一下穆如公公的衣袖,轻声道:“公公,是不是和褚明翠的案子有关?” 穆如公公道:“王妃,您别担心,不管是什么事,皇上总会先询问过您的意思,如果您真的强烈反对,皇上会知道分寸的。” 这话,更是让元卿凌忐忑。 是什么事必须得问过她的意思?公事是不必的,除非是府中的事情。 而府中的事情,要问过她的且她有可能会强烈反对的,大概只有侧妃一事。 元卿凌哭笑不得,这消停才多久啊?褚明阳才嫁过去,算是喘了半口气,如今又来一个? 这顿饭,怕是吃不下去了。 入了宫,穆如公公带着他到了云龙阁。 云龙阁位于皇城东面,和东宫交界。 云龙阁旁边,是云龙殿,皇帝冬天的寝殿。 这云龙阁高三层,不大,外头有楼梯盘旋而上,用膳就在第二层。 蛮儿和阿四都在底下等着,元卿凌跟着穆如公公上去。 明元帝还没到,但是桌子已经摆好,两名宫女在旁边伺候。 这里分外殿和内殿,吃饭是在外殿吃,布置得很简洁,东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字,写着“五谷丰登”四个字,倒是代表了明 元帝最美好的愿望。 西面有一扇屏风,里头就是直通内殿。 南面上楼梯,北面放置了一张书桌,书桌上摆放着几本书,还有些文房四宝,桌子上最醒目的是一尊玉石狮子,雕刻精致,栩栩如生。 屋中生着炉子,很是暖和,南面的门一关,就没寒风进来,倒是听到外头呼呼的风声。 “王妃先坐下,皇上稍候便到。”穆如公公说。 元卿凌入座,宫女端上热水给她洗手,然后再上了一杯枸杞菊子茶。 元卿凌喝了一口,菊香的味道很浓,有点苦,枸杞的甜味都没能冲散这种苦涩味道。 入口之后,倒是香得很。 一杯茶喝完,就听到脚步声响起。 元卿凌站起来,退到一边去,等着拜见明元帝。 脚步声停在了外头,门打开,冷风嗖嗖灌入,吹得殿中桌布顿时扬起,元卿凌也觉得寒气陡然袭来,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一抹明黄衣裳闪动,元卿凌便跪下,“儿媳参见父皇。” 温和且略带威严的声音传来,“起来!” 元卿凌谢恩站起来,拘谨地站在一旁。 明元帝大步先走了过去,扬袍坐下,看着元卿凌,“过来坐!” 元卿凌哦了一 声,走过去坐在了方才的位子上。 穆如公公上前问道:“皇上,是否传膳?” “传吧!”明元帝道。 这里距离御膳房很远,但是,菜肴很快就到了,元卿凌估摸这里有小厨房。 菜式摆放上来,都是一些家常小菜,没有御膳的大气磅礴,显得精致小巧。 五道菜,一道汤,冒着热气。 明元帝没说话,元卿凌自然也没说,看着宫女在旁边布菜,明元帝说一声起筷,她就吃起来了。 到底心中不安,所以吃得不多。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明元帝吃饭,但是元卿凌还是比较拘谨,不敢多吃,反观上次,倒是随意许多。 她心底暗自苦笑,果然是不知无畏。 明元帝是习惯了吃饭不说话,自然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用膳,无人说话。 五道菜,几乎都吃完,这倒不是两人有多能吃,而是本来一道菜就几块,特别的精致。 剩了点汤,明元帝便赐给了穆如公公。 穆如公公谢恩,端起来放置在一旁,便叫人撤下残羹碗碟。 撤下之后,又给两人各上了一杯茶,元卿凌喝了一口,是山楂麦芽茶水,用于消化消滞。 喝过山楂水,穆如公 公便清场叫宫女全部下去,他则站在南边的门口前。 元卿凌双手放在膝盖上,这个动作其实有些艰难了,因为她的腹部隆起比较大,这使得她看起来在搓腿。 明元帝看着她,问道:“老五每日在府中做什么?” 元卿凌清清嗓子,道:“回父皇的话,王爷每日在府中练剑,练字,日子倒也充实。” “没骂朕?” 元卿凌一怔,忠厚老实地道:“这绝对不可能,王爷对父皇那是万二分的尊敬。” 明元帝嗤笑,“尊敬?那小子心里没少骂朕,朕就是要收拾收拾他,挫他的锐气。” 元卿凌眸色轻轻动了动,道:“父皇,他还真没什么锐气了,您仔细挫过了头,连所有的棱角都磨平,那可不好,人和石头一样,若都磨平了棱角圆润起来,就只能被人坐着。” 明元帝哼道:“你倒是挺会护着他。” “回父皇,护着夫君,这是妻子的本分。”元卿凌心里琢磨这开场白可真是普通啊,普通到就是唠嗑一下家常。 明元帝嗯了一声,眸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嗯,今日传你入宫,是有一事要问问你,你可知道褚明翠是怎么死的?” 元卿凌眉 头跳了一下,“这事,听说过,说是在牢中自尽的。” 明元帝哼了一声,“大牢之内,任由犯人自尽,是为失职。” “是失职!”元卿凌连忙说,“父皇如今不是把他停职调查了吗?” 明元帝看着她,眸子如深潭一般,瞧不见底,“若失职还好办,顶多是撤他的京兆府尹一职,可昨天有人上了折子,有人亲眼看到他杀了褚明翠,褚明翠虽嫌疑犯,但是未曾审理,没有定罪便不算有罪,且她与老七还没和离,所以,你可知道,老五是犯下了杀人之罪?且杀的还是当朝亲王妃。” 元卿凌脸色煞白,怔怔地看着明元帝。 明元帝沉声道:“当朝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杀了亲王妃,罪该问斩!” 元卿凌心底震骇,但是,她面上依旧镇定,分辨道:“父皇,上奏之人说的是有人亲眼看见,这个亲眼看见的证人也有可能是诬陷,请您明察。” 明元帝脸色沉沉地道:“朕自然会明察,所以这不传你入宫问话了吗?” 元卿凌慢慢地呼吸一口,心悬在了嗓子眼上,嗓子眼是直冒火,她道:“媳妇只知道,褚明翠是在牢中自尽,没有人杀她。” 第346章 明元帝的旨意 明元帝冷笑一声,“自尽?只怕不是,内情如何,朕已经全部得悉,褚明翠在牢中招供,说褚首辅是幕后指使人,老五便杀了她,不许她上堂受审,是怕供出褚首辅。” 元卿凌双手执着袖子,指头发白,“父皇,您信么?您真的信首辅大人是指使者?” “朕信不信是一回事,褚明翠招供是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不管褚明翠说了什么,老五杀她,是事实。” 元卿凌直视明元帝,她心里明白了。 皇上知道老五的用心,他也相信不是褚首辅做的,但是,他要以此要挟她或者是老五做一件他们都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沉了一口气,道:“父皇,老五是您的儿子,他是不是杀人犯,也在您一念之间,但是,儿媳很肯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江山,他没有任何的私心,请您明鉴。” 明元帝微微笑了,看着她澄明果敢的眸子,道:“嗯,这事便先搁下,还有一事,朕得先跟你说说,征求你的意见,你若是不同意,朕不会勉强你的。” 元卿凌知道进入主题了,端正身体,道:“您说。” 明元帝显得特别的亲厚温和,道:“是这样的,扈大将军一直驻守镇 北,于朝廷有功,日前更是传来捷报,说把镇北一带的流寇全部歼灭,朕封了他为镇北侯,加以赏赐,但是镇北侯不要赏赐,只求朕为他完成一件心事。” 元卿凌眸色闪了闪,该不是这位镇北侯有一个女儿…… 果然,明元帝微笑道:“镇北侯有一子一女,扈少将军已经成亲,但是女儿今年十八,一直跟随镇北侯驻守,耽搁了婚事,镇北侯当年曾带过老五,他对老五赞许有加,便探问了朕的口风,想把扈小姐许配给老五为侧妃,当然了,这事得先问过你,你如果同意了,朕再跟老五去说。” 果然,都是套路。 元卿凌心底轻叹,到底还有完没完了?死了一个褚明翠,嫁了一个褚明阳,如今还来一个扈小姐。 看着明元帝那殷殷却带着压迫性的眼光,元卿凌轻轻地摇头,道:“父皇,您如果问我的意见,我肯定是不赞成的。” 明元帝仿佛是意料之中了,道:“嗯,朕只是循例问问,你若不同意,这事朕回绝了便是。” 元卿凌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站起来福身,“多谢父皇体恤。” 明元帝压压手,“你先坐下,朕还有话要说。” 元卿凌坐下来,看着他 。 明元帝道:“这事只是顺带一提,传你入宫,不是主要为这事的,老五杀了褚明翠一事,你认为,朕该如何处置他啊?” 元卿凌轻声道:“父皇,您是他的爹,您说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明元帝斟酌了一下,便抬头看着穆如公公下令道:“穆如,传朕的旨意,叫顾司带人到楚王府一趟,把楚王关到刑部大牢去,让刑部审理此案。” 穆如公公怔了怔,“皇上……” 明元帝神色冷淡,“去吧。” 穆如公公应了一声,却看看元卿凌。 元卿凌无奈地道:“父皇,您这是在逼我,拿老五的命来逼我。” 明元帝陡然变脸,“大胆!” 元卿凌听到这句话,便知道自己要下跪了,她扶着桌子慢慢地起来,再慢慢地跪下,到底意难平,口气忍不住充满了怨气,“父皇息怒。” 明元帝厉声道:“元卿凌,纳侧妃一事,朕尊重你才会与你商量,你不同意,朕也没有勉强你,你竟不思感恩,还敢对朕出言不逊?你是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 元卿凌心头气难舒,堵了一口气在嗓子眼上,实在是不吐不快,“父皇,您如果真的尊重儿媳,就不该在儿媳怀孕的时候一再 提娶侧妃的事,老五为什么要杀了褚明翠,您心里是清楚明白的,您觉得他做错了吗?他难道不是为了朝廷着想?如果褚明翠真的上堂作供,供出了褚首辅,虽然最后褚首辅不会获罪,他总有办法自证清白,可褚首辅顺藤摸瓜下去,这背后的人浮出水面,难道就不会伤了父皇您的心?老五这番苦心,父皇就真的不明白吗?何故要一再刁难他?他受的委屈难道还不够多吗?父皇您真的好偏心啊!” “大胆!”明元帝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便震得桌子上的茶盏轰轰地响。 穆如公公吓得连忙跪下,“皇上,您息怒,王妃是一时气急了,您息怒啊!” 明元帝脸色铁青,“气急?皇家哪里亏待了她?她要被逼得气急?昔日公主府的事情,朕和她计较过了吗?你说朕为难老五,可别忘记,这始作俑者是你,是你连累了他,如今做了个名正言顺的楚王妃,倒是撇清了,元卿凌,朕告诉你,朕真要翻旧账,你这楚王妃首先就得滚回娘家去!” 他喝令,“来人,带她下去,先关起来,传楚王进宫。” 门外,早就有禁军守着,听得明元帝一声令下,便马上进来。 元卿凌跪得 笔直,伸手稍稍撑了一下腰,从袖袋里头取出一张欠条来,放在地上,再弯腰伏地,“父皇可还记得这张欠条?” 明元帝冷冷地盯着她,“怎么?想用这张欠条为你的大逆不道开脱还是为老五的杀人之罪开脱?” 元卿凌沉默良久,才缓缓地道:“请父皇下旨休了我。” 明元帝最后一句话,其实已经表明白了态度。 如果不愿意让那位扈小姐进门,他就会以大逆不道之罪之罪关起她,逼老五就范。 与其把宇文皓陷入那两难的境地,还不如她提出。 她觉得至少明元帝会看在她腹中孩儿的份上,不会真的休了她,顶多是把她赶回娘家去住。 明元帝眸光冷寒,怒斥道:“朕已经给你选了一条好走的路,你却非要自作聪明,你以为你真都能窥探朕的心意?为了老五,你稍稍让步也不愿意,你不愿意牺牲,却口口声声说护着老五,岂不讽刺?既然这样,你就回娘家去吧,等生了孩儿,朕自会命人接回。” 元卿凌惨然一笑,“儿媳感谢父皇天恩!” 明元帝下令穆如公公,“你先命人传楚王进宫,再送她出宫回府,看着她收拾东西离开王府,不许她与楚王见面。” 第347章 我们都跟着王妃 这顿饭,鸿门宴。 穆如公公慢慢地扶着她起来,她只觉得脚步一下子虚软了起来,站都站不稳。 明元帝的话,其实句句诛心。 老五有今日境地,始作俑者是她。 没错的。 不管她是不是原先的那个元卿凌,这锅只能是她背。 否则,日后发生任何事,这件事情都会被人牵扯出来说。 她看着明元帝那明黄的服饰上绣着云海图案,上头盘踞着几条五爪真龙,针脚细密,刺绣精美,那龙栩栩如生仿佛要从他身上飞出来一般。 她眼底生热,躬身,艰涩地道:“父皇保重,元卿凌拜别!” 明元帝背对着她,不发一言,面容沉郁,那通身的贵气仿佛都被阴沉掩盖,显得冷漠而固执。 穆如公公扶着元卿凌下去,蛮儿和阿四在外面等着吹得身子僵硬。 见元卿凌下来,两人便上前搀扶,穆如公公轻声叹息,“王妃,何苦呢?您这样对谁都没好处,不就是个扈小姐吗?入门只是侧妃,影响不了您跟楚王的恩爱。” 阿四吓了一跳,“什么?还有个侧妃?” 元卿凌压压手,疲惫地道:“走吧。” 穆如公公回头传了一名禁军过来,叫他去带着司礼太监去传楚王入宫。 一路出去,蛮儿和阿四都 不敢问,因为元卿凌的脸色很难看。 倒是穆如公公一路追着出来,见元卿凌整个陷入了沉寂里头,便叹气道:“王妃休怪皇上,他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这样对我。”元卿凌轻声说。 她看着那幽深的巷道,觉得前面一点的光芒都消失了,扈大将军剿匪有功,封了镇北侯,大军远在边关,拥兵自重,朝廷要牵制镇北侯,自然就得叫他的女儿留在京中,可不能糊里糊涂地留啊,得出师有名。 叫老五娶了她为侧妃,就名正言顺了。 为什么是老五?也很好理解,皇上说她没明白他的心思,其实她明白的。 如今三大巨头都看好老五,而她又怀有身孕,所以老五是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人选,日后太子人选落定,镇北侯的女儿是太子良娣,他自然得护着老五,就算不护着,至少不会兴兵作乱。 其实从最初得知太上皇的心意,她就开始慌了。 因为老五不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会有很多股力量去推他,这些力量都超过了他自身的力量,他甚至是无法自主的,他只能被人推着往前走。 正如现在。 这不是他想要的,可他却不得不要。 可笑的是她以为褚明翠死了, 褚明阳嫁给了纪王为侧妃,终于可以过几天好日子的时候,一切就翻天覆地地改变了。 她也不怨恨明元帝,因为在他看来,北唐的安定,远远重于她元卿凌的所谓幸福。 你元卿凌又是个什么东西呢?为了你一个人,便得叫人家置大局不顾吗? “公公,父皇有父皇的难处,我不是不识抬举要跟他作对,我自然知道他为我挑选的是最好的路子,王爷不会喜欢扈小姐,就算娶了进门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威胁,我们依旧是恩爱夫妻。” 穆如公公不解地道:“既然王妃知道,为什么还要违抗皇上?您要知道,皇上若真的要为难您,不会特意叫您进宫来吃顿饭,跟您好好说,直接一道旨意下去,您是不能违抗圣旨的。” 元卿凌苦笑,“父皇确实很看重我,我不能不识抬举,可我最近连番遭难,已经让王爷胆战心惊,他不会让扈小姐进门的,他违抗旨意严重还是我今晚顶撞皇上严重呢?公公细想便知,我回了娘家,自寻冷落,对我和腹中孩儿都是好的,至少,暂时不会有人想自找麻烦去害一个废妃。” 穆如公公不由得赞叹,“王妃心细如尘,叫咱家佩服,皇上若能知晓您这番心思,定也会善待 于您。” 元卿凌道:“善待不善待,我已经不在乎了,只希望王爷能平顺一生。” 她在乎,对穆如公公说这番话,就是要皇上日后的善待。 她是不可能轻易放弃老五的,她以退为进,也是为了保全她的婚姻。 她也必须保全,否则,孩子出生之后,就会被抱走,她绝不会让一家人离散。 在王府里头,不管老五看得有多紧,到底,她还是站在风头浪尖上。 老五对她的在乎,让他处处受制,明知道谁是凶手,也不敢轻易动手,就是怕对方反噬会害了她的性命。 他看似步步为营,其实是举步维艰。 出了宫,上了马车,她掀开帘子,看了看皇宫的东门,这沉黑之中,皇宫如巨兽般静卧,那东门也仿佛是一张血盆大口,要吞噬所有的进出的人。 想到以后能稍稍远离这里,元卿凌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抚摸着腹中那微微窜动的孩儿,她的心越发坚定。 穆如公公还是和赶车的坐在前头,阿四与蛮儿在里头陪着。 阿四忍了许久,帘子落下的时候,她怒道:“皇上又要为王爷纳侧妃吗?王妃,您不能同意。” 元卿凌轻轻地摩挲着腹部衣裳的刺绣,轻声道:“阿四,你明天就回袁府 吧。” 阿四一怔,“王妃,您不要阿四陪着了吗?” 马车颠簸,元卿凌伸手扶住靠背的垫子,道:“不,我今晚就要回娘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王府,你先回去,等我回王府的时候,再请你过来做客。” “为什么要回娘家?”阿四震惊地问道。 元卿凌眸色微抬,“因为,我不同意王爷娶侧妃,皇上便令我回娘家反省。” 阿四差点就哭出来了,惊道:“那皇上岂不是要拆散您跟王爷?他为什么这么残忍啊?” 元卿凌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别嚷嚷,穆如公公在外头呢。” “阿四不怕,”阿四气愤至极,“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啊?王妃您还怀着身孕呢。” 元卿凌寂寂地道:“因为就连皇上,都有不得已的时候,阿四,事情已经决定了,你明天就收拾东西回去吧,不要跟着我。” 她看着蛮儿,“你呢?你是留在王府还是跟我回娘家?” 蛮儿一直在听着,心里很震惊,很为王妃难过,但是,她面上还是很平静,只等元卿凌发话。 一听她这样问,便连忙道:“王妃去哪里,蛮儿就去哪里。” 阿四也道:“我也是,王妃去哪里,阿四就去哪里,我和蛮儿都跟着王妃。” 第348章 王爷会疯掉的 元卿凌感激她们的不离不弃,她知道回娘家,少不了是要起些风波的,有她们二人在,至少可保证自己不受委屈。 那边厢,宇文皓在府中一直等着元卿凌回来,结果等到了皇上的旨意,要传他入宫去。“” 策马入宫的时候,他见到了元卿凌的马车,便勒住缰绳停了下来,拦住马车。 穆如公公本就是有意叫他们见上一面,才没叫车把式走另外一条道的。 所以,停下马车之后,穆如公公飞快对元卿凌道:“王妃,千万莫提宫中之事,以王爷的性子,只怕压不住怒火,在宫里头会犯下大逆不道之罪。” 元卿凌微微点头,她下了马车。 宇文皓刚好下了马走过来,道:“你别下来,冷得要紧。” 他飞快地拥抱她入怀,用披风把她裹起来,问道:“父皇说什么了?” 元卿凌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闻着那熟悉安全的气味,她才整个人从紧绷的状态松弛下来。 她双手抱着他的后背,指腹触及他衣裳上的刺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倒也没说什么,只问了你每日在府中做什么。” 宇文皓嘀咕,“就这么点事?父皇也真是闲得慌,听得旨意说要传我进去,还 以为出了什么事,现在看到你,我就安心了。” 她从他怀里抬头,凝望着他的容颜,伸手抚摸那如墨的眉毛,边上的伤疤,伤疤如今只剩下淡红色的一条,不甚明显,无损俊颜,倒是显得霸气了些。 她不知道怎么地,就笑了起来,“去吧,我和孩子等你。” 说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怎地,那笑便化作泪意要涌出,她马上深呼吸,才压得住。 宇文皓在她眉心上亲了一下,道:“天冷,你快回去,我很快就回来了,累的话别等我,先自个睡。” 元卿凌用力抱紧了他一下,然后慢慢地松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等你。” 他宠溺地笑了,再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好,我快去快回。” 他扶着元卿凌上了马车,叮嘱车把式走慢一些,别太颠着了。 穆如公公把帘子落下,隔断了元卿凌痴痴凝望的视线。 元卿凌听着马蹄声响起,远去,眼泪终于也忍不住滑落下来。 她没哭出声来,慢慢地伸手擦拭了眼泪。 今晚真的很冷。 阿四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很是悲愤难过。 回到府中,元卿凌叫其嬷嬷和绿芽收拾东西,她要回娘家住一阵子 。 其嬷嬷和绿芽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怔怔地看着阿四,阿四苦涩地道:“照王妃的吩咐去做吧。” 绿芽马上跑出去找喜嬷嬷和汤阳。 汤阳和喜嬷嬷听得王妃出宫就说要回娘家,便知道出事了,急忙赶了过去。 看到穆如公公在外头站着,喜嬷嬷的心一沉,快步进去。 其嬷嬷和蛮儿已经在收拾东西了,火哥儿正帮忙把东西搬到外头的马车上去。 喜嬷嬷进去,看到元卿凌坐在贵妃椅上,双手放在小腹上,脸色有些苍白。 阿四见喜嬷嬷来,连忙拉住她的手过来,“嬷嬷,您快看看王妃,王妃肚子不舒服了。” “发生什么事了?”嬷嬷坐在元卿凌面前的小凳子上,为她梳着小腹,“痛吗?” 元卿凌深呼吸一口,“不是很痛,有一点酸胀。” 喜嬷嬷有些慌,“可别是动了胎气。” 元卿凌摆摆手,“没事,应该是我紧张过度,歇一会儿就好。” 嬷嬷看着她,“为什么要回娘家?皇上的意思吗?” “我的意思,我想回娘家住一阵子,嬷嬷,别问了,抓紧时间吧。”元卿凌道。 喜嬷嬷转身出去拉着穆如公公便走到一旁去,“到底怎么回事了?王妃 这怀着身孕,怎么能让她回娘家?静候府那边的情况,皇上又不是不知道。” 穆如公公轻叹,“王妃自己求去的,皇上要让楚王娶扈小姐为侧妃,王妃不同意。” “怎么又有一个侧妃啊?就算真要娶,就不会等王妃把孩子生了再娶吗?”喜嬷嬷急道。 穆如公公知道喜嬷嬷是个明白人,便道:“皇上也是迫于无奈,镇北侯拥兵自重,皇上必须要牵制他。” “就不能是其他王爷吗?”喜嬷嬷皱眉道。 穆如公公苦笑,“谁比楚王合适?那镇北侯十分欣赏楚王,如果皇上下旨赐婚,肯定是要赐一个叫镇北侯满意的人选,否则,镇北侯有了逆反的心,岂不是弄巧反拙?” 喜嬷嬷知道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做女人的只能是牺牲,没旁的办法。 只是,王妃也着实是命途多舛,这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就又出幺蛾子了。 之前的褚家还好说一些,毕竟首辅那边能说得上话,可镇北侯,只怕就不容易了。 喜嬷嬷想着,忧心忡忡起来,从门外伸长脖子看了元卿凌一眼,叹了口气,“难得王妃如今还这么坚强,换做其他人,只怕都崩溃了。” “王妃是体谅皇上的苦心, 可惜,她自己有自己的坚持,”穆如公公想了想,“只是这么坚持,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倒是王妃说得一句话在理,回娘家之后,能有利于她安胎,至少,没人想着再去找一个废妃的麻烦,这边就算乱成一锅粥,也暂时和她无关。” 喜嬷嬷想了想,“这倒是,虽说静候府也有些偏激的人,可听说老夫人如今振作起来,开始逐步收回家权,老夫人素来又厚待王妃,王妃回去也不会受多大的委屈。” 穆如公公嗤笑,“听闻阿四姑娘也陪着她回去,有阿四姑娘这位姑奶奶在,谁还敢给王妃气受?便没阿四跟着,王妃可是怀着皇睿,静候府还敢怠慢不成?” 喜嬷嬷叹气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王爷得疯掉。” 穆如公公是最担心这个的,楚王的性子真要燥起来,是无法无天的。 “就是怕楚王大发脾气,这不,皇上叫趁黑先送回去,他总不好闹到静候府去的。”穆如公公道。 嬷嬷倒是没这么乐观。 这入宫一趟回来就发现王妃不见了,这不得疯起来啊? 还管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呢。 王爷有时候真疯起来,没个人样的。 嬷嬷倒是期待王爷闹一次。 第349章 死活不愿意 宇文皓确实快疯掉了。 他听得明元帝叫他娶一个什么胡瓜小姐,气得都要上房揭瓦。 他跪在地上,倔强地道:“不娶,谁都不娶,什么胡瓜冬瓜,一概不娶。” “逆子,你大胆!”明元帝就知道是这个情况,但是还是气得脑仁儿一阵阵的发痛,就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儿臣此生,只有元卿凌一个王妃,没有侧妃。”宇文皓道。 明元帝气得一巴掌就盖往他的脑袋上去,“你有什么出息?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娶回去,不喜欢就不碰,叫她在王府里头待着就是,碍着你们夫妻什么事啊?” 宇文皓头骨铮铮,反而打得明元帝手痛。 宇文皓额头青筋跳动,“父皇,如果是这样,何必娶她?我不喜欢她,不会和她好,娶她回去就是害了她一辈子,我做不来这种阴鸷的事情。” “阴鸷?还阴鸷!”明元帝听罢,气得又盖了两下,“这是权谋,这是制衡术,你懂不懂?朕是在为你以后铺路,你却不知领情,你真是气死朕了。” 气得明元帝又连骂了几声逆子。 宇文皓白着脸,“反正儿子不同意,儿子就不娶。” 明元帝怒道:“你不同意也得同意,镇北侯已经班师回朝,扈小姐也会跟着回来, 等他们抵达京师,便开始筹备婚礼,你若不同意,就去蹲大牢,朕要严查你杀褚明翠一事。” “那父皇就查吧,就是丢了这条命,儿子都绝不纳妾,这是儿子对老元的承诺。”宇文皓犯倔起来,还真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明元帝气得差点升天,又是一巴掌盖了过去,“老元老元,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眼里就只知道老元,我北唐的江山,岂能交托到你这种蠢货手中?你皇祖父真是瞎眼了。” 宇文皓被盖了几巴掌,依旧岿然不动,“父皇,那您另选贤能,儿臣不才。” 明元帝嘴角抽搐了一下,大气一口没喘上来,白眼翻了翻,只差点晕过去。 他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只差没说要把他立为储君,他竟还这般冥顽不宁,真是选错了,选错了。 明元帝忍住一块墨砚扔过去的冲动,怒道:“这是朕的旨意,元卿凌已经叫朕打发回娘家去,你如果敢抗旨,朕便要你永远见不了她。” 宇文皓道:“如果她回娘家,那儿子就去静候府问问他们家要不要上门女婿。” “静候敢?”明元帝的墨砚,到底还是扔了出去,他上好的湖州墨砚啊,心碎一地,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静候不敢,那儿子就在旁 边找个屋子住下,每天死皮赖脸地到静候府吃白食,相信静候不敢把我赶走。”宇文皓心底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他也是有底线的。 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娶侧妃,不能拆散他跟老元。 明元帝觉得自己筹谋了好几天的计划,被这逆子破坏了,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抡起个香炉就想砸过去。 宇文皓轻声道:“父皇何必糟蹋了东西?您方才那墨砚都砸不中,您真是气得要紧,不如就在儿子的脖子上割上两刀,倒是可以对镇北侯交代过去了。” 明元帝气结,那墨砚,是他真砸不中?他是故意不砸中的,就他一堵墙似的那么大一个目标,他还砸不中了? “你以为朕就不敢杀你了?”明元帝沉郁怒道。 “不是不敢,您是不舍。”宇文皓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招死皮赖脸,满地打滚,“您要是真舍得,就直接休了老元,而不是只叫她回娘家,您心疼儿子,儿子知道,可您可以想别的法子啊,为什么总得要儿子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那做得来什么?”明元帝没好气地道,他若是一味顶撞,倒气得他真动杀机,如今这般看似撒泼,还叫他心里生出几分疼惜来。 这儿子,倔强是倔强了点儿,但 是还真有那么几分本事。 就是欠点火候。 这不,本是委托重任的时候,就开始犯倔。 宇文皓道:“父皇若是忌惮镇北侯,不一定要儿子娶扈小姐,您把那扈小姐认作义女,封个公主,叫她入宫陪伴母后,不是一样吗?” 明元帝怒瞪着他,“怎么一样?” 这小子,就是不知道轻重。 娶了扈小姐,那镇北侯就是他的老丈人,这对他是多大的抬举和护荫? 看来,真还需要再磨一下,哪怕没把棱角都磨圆,起码也得把尖锐给磨圆润一些。 明元帝真是火大,认那扈小姐为义女,封个公主,之前倒是没想过。 如今看看,倒是可行之策。 可难已经发了,元卿凌又给撵回娘家去,这小子顽固若此,若不给点教训,只怕日后无法无天。 还有元卿凌,她对老五的影响力太大,尽可能这段日子就叫他们分开一下。 想到这里,他冷冷地道:“褚明翠死在牢里,已经有人上奏说你私自灭口,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到底是犯了大错,此案朕会命人调查,你继续停职,至于元卿凌她自作聪明回了娘家,便叫她在娘家住上一阵子,你若敢去静候府捣乱或者不依不挠,朕饶不了她,杀你不舍,杀一个元卿凌, 朕难道还会手软不成?” “她怀着……” 明元帝一本书砸过来,“朕就杀鸡取卵。” 狠!宇文皓倒吸一口凉气。 “滚!”明元帝眯起眼睛,“你如果敢到静候府去闹事,朕就马上叫人把她送明月庵去。” 宇文皓摸摸鼻子,闷闷地走了出去。 其实听老子最后的意思,倒是一切有商榷的余地。 但是犯愁的是老元回了娘家,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过去,而且老元心思敏感,不知道这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了。 难怪今晚抱着他死活不愿意撒手。 还有静候府,一大堆的牛鬼蛇神,老元这只小绵羊还不堕入了狼窝里头去? 定会被他们蚕食得血肉不全。 那边厢,元卿凌这只小绵羊已经回到了静候府。 静候府对于元卿凌忽然被撵回娘家,都赶到震惊以及愤怒。 尤其静候,他看着元卿凌带着家当灰溜溜地滚回来,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当场就掌掴她一巴掌。 不过,元卿凌看着满脸怒火的静候,慢条斯理地道:“父亲,女儿回来养胎的这几个月里头,就劳烦父亲多照顾,不过也不会太麻烦府里头,我的吃喝用度,一概有人照应,这位是喜嬷嬷,是太上皇特意命她来照顾我的,我贴身事宜,一切交给她。” 第350章 回静候府 静候一怔,转头看向喜嬷嬷。 喜嬷嬷来的时候,也是刻意打扮了一番,身穿暗紫色团花图案绸缎衣裳,花白的发丝,贴服地梳成一个高髻,插着如意纹玉簪,常年在宫里头做管事,她浑身自成一股威仪。 她对着静候微微福身,“侯爷,老身这厢有礼了,往后在府中,老身会负责照顾王妃,太上皇有令,皇睿不容有失,还请侯爷多多配合。” 静候连忙道:“那是自然的,那是自然的。” 喜嬷嬷把阿四拉过来,道:“这位是袁老夫人派过来陪伴王妃的,排行第四。” 阿四朗声道:“侯爷万福!” “哟,”静候连忙打量着阿四,“原来是袁家的姑娘。” 静候暗自生疑,这大半夜里回来,又是穆如公公亲自送回来的,必定是她惹了什么事,被皇上处罚才会送回来的。 他一直就担心着看到休书,所幸,穆如公公走的时候,都没掏出休书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认为这么晚回来娘家住一阵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可如今见太上皇也派人来照顾她,袁家那边也有人来照应陪伴她,倒不像是被废弃的。 “侯爷!”喜嬷嬷叫了一声。 静候拉回思绪 ,看着喜嬷嬷. 喜嬷嬷微笑道:“还请侯爷命人安排地方,如今这个时辰,王妃该休息了。” 静候吩咐下去,叫元卿凌住在邢宁阁,这是她出阁前住的地方。 因已经很晚,府中的人早休息了,元卿凌就先歇下,明日再去拜见老夫人。 静候回了房中,他今晚宿在小妾周氏的房中。 跟周氏说起了此事,周氏一怔,道:“莫不是被休了?” 静候摆摆手,“应该不会,这还带着宫里的嬷嬷回来,还有一个袁家的丫头,说是来陪着她,袁家那边不轻易出面,如果休回来,怎会叫她们陪着?再说,也没给休书。” 周氏叹气,扶着他上了床,“侯爷,你怎么那么糊涂啊?就算真的休了,可肚子里不还怀着皇睿吗?总得有人看着,盯着,且休书自然不会现在给,现在给了,那这孩儿成什么了?怕是生完就得休了,否则,哪里有大半夜地回来的?真要回娘家休养,明日回来不迟,又怎地会叫宫里的公公送回来呢?” 静候想想也对啊,气得胡子都翘起来,怒道:“就知道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定是留不住楚王的心,没想到怀着孩子被人休回来,真是气死本侯了。” 周氏宽慰,“侯爷别气了,抓紧为霜儿寻一门亲事,若能嫁入侯爵世家,也可帮衬您一把。” 静候犯愁,“莫说霜儿,就连屏儿那边都还没着落。” “怎么就没着落?不是都看了好几户人家吗?妾瞧着也是不错的。” “家世倒是不错,也都是世家子弟,可也只是子弟,没个一官半职的,哎,如今想起,最可惜的就是惠鼎侯了,若当初能嫁给惠鼎侯,怎会有如今的烦恼?” 静候每每想起此事,都要怨恨元卿凌一番。 她破坏了屏儿与惠鼎侯的婚事,倒是给她张罗一门好的啊,也没见她有什么动静,如今倒弄得她被休回来,此事传出去,他的面子不知道往哪里挂了。 静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按说路子都走对了,设计女儿嫁入楚王府,有褚明翠这个贵人相助,成功了。 攀上惠鼎侯,亲事也说妥当了,眼看着他既是楚王的老丈人,也是惠鼎侯的老丈人,还能跟褚家扯上点姻亲关系,可如今什么都没捞着,女儿反而成了二手货给退了回来,以后还能嫁给谁?哪家高门大户的愿意要她啊? 真是可怜天下老父亲啊! 静候气得一宿没睡着, 想着明日等元卿凌落单了,好好质问她一下。 元卿凌几乎也是一宿没睡。 以前不习惯有一个人睡在身边,现在是不习惯老五不在身边,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以他的性子,昨晚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宫里惹出事来。 他会怪她做出这个决定吗?应该会,他总是不体谅人的。 这个人,一身的缺点,除她之外,还有谁能忍受他? 那扈小姐是在镇北边关长大,性情想必不会太过温和,如果真娶了她,呵呵,想起原主元卿凌的遭遇,老五对她没有手软过。 不过,性质不一样。 当初原主元卿凌着实是害惨了他,他对原主的态度,不是对妻子的态度,那是对仇人的态度,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可这位扈小姐虽然是强加的姻缘,却不是主观去害他,他们之间应该不至于会闹得不可收场。 想到这里,她反而更睡不着了。 其实心里知道,他未必会娶扈小姐。 可其实情况和当初也有些异样,当初他也一样可以不娶原主元卿凌,但是迫于外界的压力,还是娶了。 如今,他会否也迫于压力娶了扈小姐呢? 元卿凌这般想着,干脆坐了起来,伸手抚摸着小腹,“ 你爹如果真娶了,咱娘俩就离开这个地方,叫他再寻不到了。” 喜嬷嬷穿过黑暗前来,轻声问道:“王妃,睡不着么?” 元卿凌才想起喜嬷嬷在罗汉床上睡,便掀开了帐帘,道:“嬷嬷,我睡不着,你别管我,快睡去吧。” 喜嬷嬷叹气,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我也是睡不着,这人老了,就认床,当初刚从宫里到王府的时候,也好几夜睡不着。” 元卿凌接过水,慢慢地喝了一口,握在了手里,她如瀑长发垂下,松散地垂在肩膀和胸前,她头微低,看着手中陌生的杯子,道:“不知道王爷现在在哪里,出宫了没有。” “这会儿应该是出宫了,除非是留在太上皇宫中,否则,他也无处可去。”喜嬷嬷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王妃别想太多了,快睡一下吧。” 元卿凌叹气,“我就是怕他冲动,昨晚见着了他,本是想跟他说我心里的打算的,可穆如公公盯着,我也怕提前跟他说,他这怒气酝酿一路,到了皇上跟前,就压不住,如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误会我,他这个人最容易意气用事了。” 喜嬷嬷问道:“王妃,那您到底是什么打算?这样回了娘家,合适吗?” 第351章 灭静候府一门 元卿凌道:“轮不到我选择,我不回,处境更难堪,且皇上有意要以我冒犯之罪把我关起来,我被关着,皇上叫老五做什么,他都会照做的,反而更没了选择的余地。” “此事不知道太上皇是否知晓。”喜嬷嬷道。 元卿凌轻轻摇头,“我不能一遇到点什么事就去找太上皇帮忙,他老人家已经出面帮过我很多次了,如果这一次为了我导致他跟父皇对立,我才是真的罪大恶极,且皇上做的事情,至少在太上皇和他的立场上看,是没有错的。” 喜嬷嬷道:“许多事,着实是没有对错之分,看从什么角度去理解。” 元卿凌把杯子给她,“睡吧,不说了,如今是过一天算一天,在府中也好,可以静心养胎,外界打扰不了了,倒是明日你得叫蛮儿去给怀王府送药,再到纪王府去告知纪王妃,叫她直接过来静候府找我。” “好!”喜嬷嬷拿了杯子放在桌子上,再走回来为她放下帐幔帘子。 元卿凌临近天亮的时候,睡了一会儿。 是元卿屏过来叫醒她的,蛮儿拦都拦不住。 元卿屏今日一早起来听侍女说昨晚大姐回来了,高兴得她马上换了衣裳就过来。 不 过,一路过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大晚上回来的,还说要留在府中住一些日子,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所以纵然蛮儿拦着,她还是闯了进来。 元卿凌一睁眼就看到妹子站在床边,清丽的脸写满了不悦和担忧。 “怎么了?这一大早就过来吵着我,也不许我多睡一会儿!”元卿凌慢慢地撑着手起来,如今身子重了,早上起床也是体力活儿了。 元卿屏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横眉竖眼,“你说,是不是楚王欺负你了?” 元卿凌笑了笑,打了个哈欠,把头发拢在了后头,“不是。” “那你怎么回来了?谁欺负你?我替你出头去。”元卿屏说。 元卿凌扬了扬眸子,“皇上!” “他好大的胆……”元卿屏的话迅速隐没在唇边,瞪大眼睛看她,“皇上?” 那惹不起,惹不起! “是啊,你要帮我出头的话,拿我令牌入宫去,这会儿到御书房能见着他,见着他之后你给我劈头痛斥一顿,算是给我出口气。”元卿凌起床下地,顺手给她丢了个入宫腰牌。 元卿屏瞪着那腰牌上的楚王妃字样,讪讪地道:“算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元卿凌笑 了,让蛮儿伺候换了衣裳,梳头,这刚装扮妥当,就听得外头传来声音。 是一宿没睡的静候过来了。 他在外头跟喜嬷嬷说,要进来单独和王妃父女叙话。 不问个清楚明白,他今天就没办法回衙门去,所以,今日一早便托人去请假,说身体抱恙。 喜嬷嬷进来请示元卿凌,元卿凌道:“不妨,父亲若要单独和我说话,你们就在外头候着吧。” 喜嬷嬷道:“是!” 她招呼蛮儿一块走出去,阿四这会儿还没起床,所以,屋中伺候的就只有蛮儿跟喜嬷嬷。 元卿屏道:“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听着。” 片刻,静候背着手进来。 他穿了一袭湖蓝色暗鱼纹图案锦袍,腰间缠着玉带,步履沉沉,倒是有几分威风的。 他进来便瞪了元卿屏一眼,“这一大早就过来,有金子捡吗?” “父亲!”元卿屏起身施礼。 元卿凌也起身福了一福,“父亲!” 静候纠结了一晚上,心急焦躁,也顾不得元卿屏在这里,就直接问道:“你说,这大半夜的回来,是不是被人撵回来的?” 元卿凌愁眉深锁,“父亲,女儿在王府受了委屈,想回来娘家找安慰,您是不是不 欢迎?” 静候听了这等没正经的话,气得火冒三丈,“好好说话,你是不是被人休了?” 元卿凌叹气,“如果您见了休书,那应该就是休了,您如果没见着休书,也不远了。” 静候气极,敲着桌子怒道:“你跟我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你若不说,我今日就撵你出去。” “父亲!”元卿屏拦在元卿凌的身前,“不能赶姐姐走,姐姐又没有做错什么。” “你滚开!”静候看到她就来气,“你知道什么?她是被宫里的人送回来的,谁知道她得罪了谁?会不会为静候府招惹灾祸?” 他瞪着元卿凌,“你说不说?” 元卿凌慢慢地坐下来,道:“父亲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静候见她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得背着手气急败坏地转了一个圈,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眉毛一拧,“你说!” 元卿凌道:“我得罪了皇上,皇上叫我滚回娘家,就这样,我回来了。” 静候骇然,心脏吓得都要破碎了,连连顿足,“你……你竟然得罪了皇上?天啊,你是不要命了,你真以为你怀了皇家的血脉就不得了了?真是枉 费我一番苦心送你入楚王府,真是没用啊!” 元卿屏跺脚,“父亲,姐姐都这样了,你还说她做什么?如今快想办法啊,找人劝皇上息怒啊。” “息怒?”静候脸色惨白,冷哼一声,“你真以为雷霆之怒是这么容易息得了的?你就等着吧,等你生了孩儿,皇上会怎么收拾你。” 元卿凌垂下眸子,一副凄凉的样子。 静候拍着桌子,又气又怕,“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皇上的?” 元卿凌抬了抬眉毛,轻声问道:“父亲知道褚明翠死了吧?” “知道,这个女人死有余辜。”静候想起到齐王府去,被她各种冷落羞辱就生气。 元卿凌轻声叹息,“她死之前,说当初父亲与她伙同在公主府陷害了楚王,才让楚王娶了我,皇上说,静候府犯下了其君大罪,看在女儿怀孕的份上,暂且先饶过,若女儿能诞下世子,则饶了静候府一门,若生的是女儿……” 元卿凌伸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静候看着她,慢慢地伸手扶住桌子,身子颤抖了一下,眼睛发直,这么冷的天,额头愣是大滴大滴地落了汗水,半响,他两眼一翻,噗通一声,闷倒在地上。 第352章 有老夫人庇护 静候悠悠转醒的时候,映入眼帘的还是元卿凌那张略带愁苦的脸。 他滞了恐慌在心头,如今便如毒蛇般噬咬着四肢百骸,他颤抖了一下,一把拉住元卿凌的手,“那褚明翠真的这样说了?皇上真的大怒了?” 元卿凌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人,道:“父亲,若不是这件事情,我如今怀着身孕,皇上怎么可能会叫我回娘家?您快想办法啊。” 静候直挺挺地躺贵妃椅上,嘴巴抽搐了几下,这下死透了,那褚明翠真是可恨,她自己死就好了,还要连累他侯府一门。 皇上一定会震怒。 他眸光瞟了一下元卿凌的肚子,天啊,才四个月,那么大,那么圆,看着就是女儿了,活不了,活不了。 想到这里,静候灰了一大半的心,想自己蝇营狗苟半辈子,仕途没什么进展,侯府的辉煌更不复往日,反而越发的没落。 自打他继承侯爵之位,他就在祖宗灵前发誓,一定要让静候府光复往日的显赫。 他自知能力有限,所以,他一心钻营,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牺牲一切。 但是,没想到,他挖空心思以为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却因这个,叫侯府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慢慢 地坐起来,呆呆地看着元卿凌好一会儿,欲哭无泪,连连叹气,灰心丧气地走了出去。 元卿凌看着他的背影,仿佛脊骨一下子从他的身体里被抽出, 此事,自然不可告知所有人,但是,他素来倚重二老夫人,所以,他去找二老夫人商议此事。 毕竟,元卿凌回来之后,属于后院的事情,一切还要二老夫人打点。 二老夫人听了之后,也吓得两眼一翻,好久才能缓过来,缓过来之后依旧手足冰冷,发麻。 最后,她艰难地道:“也就是说,如果要活命,那王妃肚子里一定得是男孩了。” “可看她的肚子,应该就是女的。”静候对这些还是很有研究,这是基于之前上司的儿媳妇怀孕,他为了发表高论,所以特意去请教老人家。 圆肚子的多半是女儿,肚子尖而细的,多半是儿子。 二老夫人喃喃地道:“这太荒谬了,我们静候府满门的性命,都得系在一个未出生孩儿的性别上。 静候瞧了瞧外头,压低声音道:“这事,还得二婶您想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二老夫人脸色惨白,“如今都这个月份了,早就定了,哪里还能改?” 静候道:“定是定了, 可若是在侯府里头生,生的是男是女,最先知道的不是咱吗?二婶子何不两手准备?” 二老夫人怔了怔,“如何两手准备?” “哎,”静候本想着暗示,如今见她不明白,便直接说了,“你就不会先在外头找个孕妇,差不多月份的,等生了之后暗中接回府中,若元卿凌生的女儿,便马上替换过去,若是儿子,那就给一笔银子叫那人走,这不就得了吗?” 二老夫人看着他,“若找的这个人也生女儿呢?这事哪里有说保障的?” “那就找几个,总不信生不出一个儿子来。”静候粗暴地道。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歇斯底里了。 二老夫人怔怔地看着他,轻轻叹气,要找几个孕妇,不难,可要人家的孩子,谈何容易啊? 静候看出她的意思来,叹气道:“二婶啊,您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呢?这京城难找,你就不会往穷困的地方找?多的是卖儿卖女的呢,给几十两银子,莫说孩子了,连媳妇都能给你。” 二老夫人这醒悟过来道:“也对,也对,行,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最近老夫人频繁接管家里的事情,她正愁没有反击的机会呢,如今她办这事,关系到府 中所有人的性命,她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元卿凌那边送走了静候之后,元卿屏骇然地问道:“大姐,这是真的?” 元卿凌微笑,在唇间竖起了一根手指,“吓唬他的。” 元卿屏大大地松了口气,又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吓唬他啊?” 元卿凌含笑道:“那样,他就不会有时间来烦着我了。” 他得为府中上下那么多口人命奔走。 她拉着元卿屏,道:“我们去找祖母,给祖母请安去。” 元卿屏还想问细节,但是一会儿到了祖母跟前再问也不迟,反正,大姐肯定是要跟祖母交代的。 老夫人也得知了元卿凌昨晚回来的事情,一大早起来就等着她过来了。 进了院子,孙妈妈就急忙迎出来,“哎呀,我的王妃啊,您可算是来了,老夫人等得可心急了呢。” 元卿凌快步进去,老夫人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自打她进门就盯着她的脸,那眸色是又焦虑又担忧。 元卿凌想跪下来,孙妈妈就连忙扶着了,“别跪了,自家祖母还讲究这个虚文吗?您身子重,快坐好。” 元卿凌的心态本来都很平和了,这会儿见了老夫人那焦灼的神情,不禁红了眼圈,委屈地喊了 一声,“祖母!” 老夫人叹气,看着她,“怎么回事了?” 元卿凌轻声道:“惹皇上生气了,皇上责令我回娘家。” “你已经不是鲁莽的丫头,怎么会得罪了皇上?”老夫人精明得很,问道。 元卿凌知晓不能说扈小姐的事情,在祖母看来,纳妾娶侧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她还是把公主府里头的事情说了出来,说褚明翠临死招认,此事是静候与她设下的陷阱陷害楚王。 老夫人仿佛是早料到了,叹叹气,“若是因为这个,咱认了就是,是你们父女有错在先。” “是!”元卿凌轻声道。 老夫人问她,“那楚王有什么说法吗?” 老夫人始终心存一线希望,盼着楚王能顾念一两分夫妻之情,毕竟当时她见他们夫妻处得还不错。 “是皇上下的旨意,我走的时候他不知道。” 元卿凌不由得担忧起来,不知道老五有没有惹父皇生气,一会要叫阿四出去打听一下才行。 老夫人见她神不守舍,只道她伤心得要紧,也就不问了,反而宽慰道:“没事,回来就回来,娘家总有你一口饭吃,你就安心地在府中住下,谁若敢欺负你,我老婆子就饶不了谁。” 第353章 楚王没来 元卿凌感动莫名。 可以说,在所有人看来,她是落魄归来的,嫁出去的女儿,若被夫家嫌弃,回到娘家也没什么好脸色看。 却没想到,老太太会这般护着她。 真是,落难才见人心。 老太太见她泪盈于睫,还道她伤心难受,自然少不了一番安慰。 元卿屏也道:“大姐,你就听祖母的,好好在府中养胎,任何事情都不必管的,谁若跟你过不去,我就饶不了谁。” 元卿凌含泪笑道:“好,谢谢你们。” 不过,老夫人和元卿屏善待,其他人却没给她好脸色。 自然,也不敢直接就为难她,只是不过半日,府中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说她被王爷抛弃,只等生了孩儿就休掉了她。 二夫人的媳妇栾氏,中午时候见到元卿凌从廊前走过,冷冷地骂了一声,“弃妇!” 阿四听到了,一个箭步上前,冲着她就恶狠狠地问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栾氏本来就是个欺善怕恶之辈,被阿四凶神恶煞地斥责,她缩了缩脖子,兀自嘴硬,“说的又不是她,你们急什么?” 阿四怒道:“在我们面前,说谁都不行,如果王妃姐姐真的是弃妇,那 你们作为她的长辈亲人,应该要照顾她安慰她,你竟然还一脸的不屑,你这句弃妇,说给谁听呢?” 栾氏素日里也是吵架的好能手,但是架不住阿四气势逼人,她落荒而逃。 阿四还不依不挠地对着她的背影骂了一顿。 元卿凌笑道:“好了,阿四,人都没影了,别骂了。” 阿四悻悻地道:“什么东西也敢来欺负王妃?” 元卿凌抚摸着小腹,笑道:“她们就是嘴上说几句,还真不敢来欺负我。” 阿四道:“说几句也不行,小世子会听到的。” “小狮子?”元卿凌一时没回过意来。 阿四看着她的肚子,笑道:“小世子啊,他肯定不想看到自己的娘亲被人欺负的。” 元卿凌走着,笑着说:“就不能是小郡主吗?我倒是喜欢女儿,若是生了女儿,日后便没这么多纷争,男人的世界,真是太功利了。” “女儿也苦啊,日后若嫁了个不好的夫君,是苦一辈子。”蛮儿忽然在旁边说。 “蛮儿,你这话很通透。”阿四连忙附和,“不过,咱的小郡主肯定不会,若真是小郡主,以后王爷一定会给她选最好的夫婿。” 蛮儿敬佩地道 :“阿四姑娘,您想得真周到,真长远。” 阿四笑嘻嘻地道:“我祖母早就说过,女子选夫婿是最要紧的,如果选不好,宁可不嫁我,我日后若选不到好的,我也不嫁。” 元卿凌很少听阿四说这些,便问道:“阿四,你对未来的夫婿有什么要求?” 阿四道:“正直,善良,有上进心,会武功,长得端正。” “家世呢?”元卿凌若有所思地问道。 在这个时代,说媒问亲,首要的就是先论了家世。 阿四满不在乎地道:“家世不要紧,如果为人正直,善良,也会武功,懂得上进,总会争得出头,哪怕他现在一事无成。” 元卿凌由衷敬佩,“你有这个想法,实在让我很意外,阿四,你说得对,对你来说,家世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人品。” 阿四家境好,就算真的嫁给一个穷人,吃穿用度各项都不愁的,最重要的就是人品好。 阿四笑了,回头问蛮儿,“你呢?你对未来的夫婿有什么要求?” 蛮儿怔了怔,“这个,奴婢不敢想的。” 她如今只是个京漂,哪里敢有这些想法?能吃饱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怎么不敢想?每 一个女子都该对未来有梦想的,尤其是终身大事,你小时候就没想过吗?”阿四问道。 蛮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以前小时候倒是想过,就想嫁个忠厚老实对我好的,不过,我被赶走……我……我离开之后,就不敢想了。” 阿四怔了怔,“你被赶走?” 蛮儿垂下了头,“说错了,不是赶走,是奴婢离开了。” 阿四还想问,元卿凌压了压手,道:“去看看纪王妃来了没有?” 阿四哦了一声,又道:“我还以为王爷会过来呢,这会儿还没来,喜嬷嬷也还没回来,不知道怎么那么久呢。” 今日一早喜嬷嬷就回了王府,现在还没回来。 “嬷嬷有分寸的,你放心,去看看纪王妃来了没。”元卿凌说。 “好嘞!”阿四说着便走了。 阿四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纪王妃就来了。 纪王妃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今日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见到元卿凌就道:“你怎么那么失策呢?这个节骨眼上被遣回娘家,对老五也有影响的。” 元卿凌指着椅子,“病人,请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来看病的,坐好。” 纪王妃一屁股坐下,喋喋不休地道:“ 我知道你肯定又说我多管闲事,说我啰嗦,但是我说的话你还真别不太听,你这犯得着跟父皇过不去吗?公主府的事情,父皇早就知道,怎会现在才来处置你?分就是要你屈服,你先认个输,服个软,然后去找太上皇,看在你的肚子上,太上皇肯定会帮你的。”元卿凌拿着听诊器,“吸气……” 纪王妃深深地呼一口气,“你还真……” “呼气……” 纪王妃慢慢地放松,呼气出来,瞪了她一眼,“我说的话你没听进去吧?” 元卿凌满意地点头,“进展不错。” 纪王妃一张脸拉下来了,“你倒是听我说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 元卿凌坐下来,看着她那张真是着急上火的脸,不禁笑了起来,“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耽误你的治疗。” “我是怕你耽误我的治疗吗?我是觉得你这个人蠢,不会为人来事,浪费了,你就妥协一下怎么了?”纪王妃道。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元卿凌低头找药,淡淡地道。 纪王妃一怔,随即眸子黯淡了下来,“我昔日砸了这么多家财进去,若连个消息都不灵通,岂不是白砸了么?” 第354章 找首辅问问 元卿凌抬头看她,“后悔吗?” 纪王妃想了想,“没想过后悔不后悔,路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没办法去想后悔不后悔,人心是最难掌握的,我尽了力,但是遇上个负心人,有什么办法?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付出的一切,未必可以得到回报。” “所以,你真是因为爱了?”元卿凌道。 纪王妃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爱?或许是吧?” “你到底爱纪王什么?他到底哪里好啊?”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道:“爱他,不是因为他哪里好,是因为他是我的夫婿。” 元卿凌一怔,“就这样?” “还需要怎么样?”纪王妃看着她,很是奇怪,这话不是白问吗?若不是自己的夫婿,谁爱? “那你现在还爱他吗?毕竟,他现在还是你的夫婿。”元卿凌顺着她的逻辑问。 纪王妃眸色淡冷,“不当他是了。” 元卿凌问道:“为什么?” “他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能要杀我,当动了杀机,就不再是夫妻,是仇人。”纪王妃说到最后,眸子倏然一冷。 元卿凌怔怔,夫妻变成仇人,这是多残酷的事实啊! 纪王妃神色很快就平复下来,淡淡地道 :“你放心,你和老五不会。” 元卿凌笑了,“你前几日还教训我说不可太相信一个男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自己的枕边人,多点防备总是好的,算了,你现在都混成这样了,我也不忍心说你。” 元卿凌和纪王妃相处这段日子,发现她这个人虽然心思重,但是也有直率的时候。 她是那种对你好,可以对你特别的好,恨你,可以恨不得杀了你的那种人。 她还特别识时务,能屈能伸,愿意低下高贵的头颅。 褚明翠虽然最后也求救,但是,那不是真的低头,最后的求救,她还是带着算计的,那是阴沉歹毒,因为求救之后,她转个头就是要杀人的。 如果真要把褚明翠和纪王妃论计谋,褚明翠远远不是纪王妃的对手。 可若说为人好歹,褚明翠还是更惹人厌恶一些。 纪王妃走后,喜嬷嬷就回来了。 喜嬷嬷进入房中告知元卿凌,说回了王府,没等到王爷回来。 元卿凌急了,“他自打昨晚就没回来吗?” “听汤阳说不曾回来。”喜嬷嬷惆怅地叹了口气,“看来,得叫人在宫里打听打听了。” 阿四诧异地道:“王爷没回来能 去哪里?他是成年的亲王,又不能在宫里头和贤妃娘娘住,莫非顶撞了皇上,叫皇上关在暗房里头了?” 元卿凌一听到暗房两个字,就胆战心惊,那暗房关一天要半天命,关两天那就活不了了。 她急乱地看着嬷嬷,“快,去找人打听打听。” 喜嬷嬷轻声道:“王妃别着急,就算要找人,这会儿也找不上。” 阿四道:“找褚首辅啊。” 喜嬷嬷道:“这会儿他哪里会在府里?找也是白找,还要等晚上他回来才能找呢。” 元卿凌一听,手足都发软了,“到了晚上打听到消息,可人已经在里头关第二天了,天啊,嬷嬷,暗房有多遭罪,你知道的,有其他办法可想吗?” 喜嬷嬷扶着她坐下来,安抚道:“您先别着急,阿四是乱说的,哪里就一定是关在暗房里?虽说成年亲王不得在宫里过夜,可宫里还有其他亲王,他可以到八皇子那边将就一宿,也有可能到了太上皇那边去。” 元卿凌的心哪里定得下来?他已经在暗房里头遭过一回罪了,还再经受一次吗? 她心里不禁怨恨这个老子的残忍,怎么就偏要这样对老五呢?谁稀罕做劳什子太子呢 ? 阿四也不敢胡说了,求救地看着喜嬷嬷。 喜嬷嬷叹气,“这样吧,我早一点到褚家外的巷子里头守着,看首辅什么时候回来。” “有劳嬷嬷了。”元卿凌感激地道。 “王妃就别跟老身说这些客套的话,您好好歇着,这急乱关头,可别真的动了胎气。”嬷嬷劝道。 元卿凌胡乱点头,自打回了娘家,虽然她一直都故作平静,但是心里还是很乱的,如今不知道老五的消息,心里就仿佛一下子崩溃了。 喜嬷嬷再安抚了几句,便出门去了。 她也没到褚家那边去,只在巷子外头等着,这一等,足足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等到浑身都冻僵了,才看到首辅的轿子缓缓而来。 她哈了一口气,走出去拦下。 轿子落下,首辅掀开帘子,看到冻得浑身颤抖的喜嬷嬷拦在路中间,脸色嘴唇全部冻白透了,身子在打着摆子。 首辅马上走下来,脸色铁青,怒斥道:“你造什么?不知道冷啊?” 喜嬷嬷冻得嘴唇都张不开了,好不容易缓过口气来,道:“我有事找你呢。” “进府说去!”褚首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脱了外裳给她披上,“走!” 喜嬷嬷 动手脱掉,“不用……” 褚首辅一记冷眼扫过来,额头青筋跳动,“你敢?” 喜嬷嬷立马垂下手,不敢。 “还不走?等着冻死?”褚首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往前走。 喜嬷嬷连忙挣脱,“我自己走,自己走,人多看了不好。” 褚首辅气呼呼地背着手在前头走着,喜嬷嬷亦步亦趋地追。 进了府,门房迎上来,褚首辅愠声道:“马上命人准备姜汤热水。” 门房怔了一下,在褚首辅那一记冷眼扫过来之前,连忙应声去。 “跑着去!”褚首辅在身后怒吼。 门房飞快地跑了。 褚首辅领着喜嬷嬷进了书房,命人生炉子取暖。 进了屋中之后,他便拉了喜嬷嬷过去,使劲地搓着她的冻手,愠怒未消,“你不知道自己年岁啊?这么冷的天站在外头等,等多久了?” “两个时辰!”喜嬷嬷轻声道,没敢抬头看他,倒是觉得身子是冷的,可心是暖的。 “该死!”褚首辅怒斥。 喜嬷嬷缩回手,都一把年纪了,这般亲密也怪不好意思的。 “我找你想问问……” “喝完姜汤之前,什么都不必问。”褚首辅冷冷地道,转身给她铺了软垫,叫她坐下来。 第355章 宇文皓何处去了 一碗滚烫的姜汤奉了上来,首辅就逼着喜嬷嬷先喝下。 这一碗滚烫的姜汤下肚,嬷嬷顿时便觉得浑身热了起来,额头都冒了细碎的湿润。 还剩下两口,便喝不下去了,首辅接过来喝完,道:“别浪费。” 喜嬷嬷看着他那枯瘦却劲道十足的手重重地把碗搁下,便马上问道:“王妃叫我来问问,楚王如今在哪里?皇上可有把他打入暗房?” 褚首辅扬了一下袍子,双手已经习惯性地笼在袖子里头,道:“叫王妃放心便是,皇上没问罪,只是赶了他出宫去。” “但是,”喜嬷嬷急了,“他没回王府。” 褚首辅压压手,“你稍安勿躁,他是没回王府,去了乾坤殿做鼻涕虫。” “鼻涕虫?”嬷嬷一怔。 褚首辅素来眼里的眸子里竟染了一丝笑意,“今日我在乾坤殿,他就在那。” 喜嬷嬷无奈地道:“那他怎么不回府呢?王妃可担心了。” “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什么目的?”喜嬷嬷追问。 褚首辅不语,只是眼底笑意加深。 宇文皓确实在乾坤殿。 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殿中的罗汉床上,不吃不喝,不沐浴不洗脸,已经在这里瘫了一整天外加一个晚 上了。 太上皇开始还能当没看到,但是到了晚上还没见他有什么动静,今日除了起来去过一次茅房,就压根没动弹过,一时,就生气了。 “你说你像什么?马上滚出宫去。” 宇文皓不语,双目无神地看着房梁,房梁上的腾云驾雾金龙的每一处雕刻,他这一天一宿的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你看你躺在这里像什么?像烂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还有点出息吗?你怎么说不听呢?怎么那么固执呢?回去等消息!”太上皇气呼呼地道。 宇文皓这才慢慢地侧头看向太上皇,但是还是没做声。 太上皇气得也没了办法,只能坐下来,悻悻地道:“净给孤惹麻烦,遇事就撒赖磨地,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啊?” 宇文皓眼睛动了动,懒洋洋地道:“您认识我第一天我就是这样了,反正没一个满意的办法,孙儿就在这里磨地不走。” 太上皇拿他没办法,吩咐常公公,“找个人撵他出去。” 常公公只得出去找几名禁军进来。 宇文皓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朝太上皇扑过去,一把就抱住了太上皇的腿,他也顺势往地上一滚,躺了下来,“撵?爱谁谁!” 太上皇气 得一巴掌就盖他脑壳,“你还有点出息没有?你多大了,还真磨地了。” 宇文皓就巴巴地抱着腿,不动,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只说了一句,“您叫人砍我脑袋就是,要不砍下我的手,您就自由了!” 太上皇被他抱着腿,也走不得,禁军也不敢来拽,怕拽着太上皇,只能无助地站着。 “贼汉!”太上皇气道。 宇文皓吸吸鼻子,委屈得像一条被人夺了骨头的狗,“孙儿横竖是破罐破摔了,回府有什么用?媳妇都被赶走了,回去一个人对着四堵墙,思妻心切,父皇还不许我去静候府看望她,我回去做什么?” 太上皇气得踹了他一小下,“那你缠你父皇去。” “不敢!”宇文皓倒是干脆。 “没出息!” 宇文皓缩缩脖子,寻找了一个躺得比较舒服的姿势,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太上皇的小腿,一动不动。 太上皇怒道:“你信不信孤真命人砍下你的手?” 宇文皓眼皮抬了抬,老实地道:“不信。” 太上皇严厉下令,“来啊,把楚王的双手给孤剁下来!” 禁军闻言,两把闪亮的长刀,迅速往宇文皓的双手劈过去,那速度几乎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形 容。 宇文皓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等着长刀砍下来。 长刀“哐当”一声,砍在了云石地板上,火光四溅,碎末齐飞。 “瞎了你的狗眼……”太上皇大怒,使劲地揉着眼睛,那碎末飞进了他的眼睛,顿时痛得眼泪横流。 禁军丢了刀,跪下请罪。 常公公过去吹眼睛,太上皇气急败坏地道:“传皇帝过来!” 宇文皓闻言,猛地放开太上皇,嗖地一声,窜上了殿内的房梁上头趴着。 明元帝来到的时候,宇文皓还是在房梁上头不愿意下来。 太上皇指着上头,脸色铁青地对明元帝道:“把他弄出宫去,孤不想看到他。” 明元帝抬起头,看到宇文皓趴在房梁中间,气道:“逆子,还不滚下来?” 宇文皓在房梁上头站起来,然后跪下,“儿臣跟父皇请安。” “你闹什么?”明元帝沉怒地道。 宇文皓跪着,“儿子不想回府,想留在乾坤殿伺候皇祖父,还请父皇成全儿臣的一片孝心。” 明元帝头扬起,脖子酸得要命,感觉颈椎病又犯了,越发生气,“你再不下来,朕便治你的罪!” “儿臣想伺候皇祖父,有什么罪?”宇文皓问道。 明元帝一时滞了,看 向太上皇,太上皇满脸怒气,别过头道:“自己摆平。” 明元帝心里是真气个半死。 真严惩这逆子,太上皇肯定是不准许的。 又要毫发无损地把他扔出宫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厮旁的优点没有,武功奇高,尤其轻功,阖宫就没有禁军能超过他的。 要动真格赶出去倒不是难事,就是太上皇也不高兴,伤了人家的心肝宝贝,别看人家现在气得很,人家其实是在担心楚王妃。 老头子是跟他置气,但是老头子不会明着和他作对,留了足够的面子。 所以,明元帝一时也是一筹莫展,倒是气极了宇文皓的无赖。 自打他开始到军中之后,便不曾这般无赖过,没想如今还重拾旧业了。 看着老头子满脸的怒气,再看看宇文皓那张无辜又孝顺的脸,明元帝觉得自己被挟持到半空中,上不来,下不去,只得悻悻地道:“你滚出宫去,准许你到静候府那边看看元卿凌,但是每天不得超过半个时辰,否则,朕立刻命人把她送到明月庵去。” 宇文皓的身子轻飘飘地下来,跪在地上,“儿臣遵旨!” 老头子似乎也神色一松,但是宇文皓看过去的时候,他还是满脸的沉怒。 第356章 还有半个时辰 明元帝见他还站着不动,不由得再动了怒,“还愣着做什么?滚啊!” 宇文皓抬起波光潋滟的眸子,看着明元帝,“儿臣还得先跟皇祖父请罪再走。” 明元帝就知道是一个顺着杆子往上爬东西,不由得拂袖,本想转身走,却礼数不可失,跟太上皇说了告退之后,冷冷地转身而去。 “儿臣恭送父皇!”宇文皓恭谨地道。 明元帝头也不回地走了。 宇文皓见背影都消失了,便跪在了地上,哀哀地道:“皇祖父,您不帮老元,还有谁帮老元?” 太上皇这会儿神色平静了些,坐下来淡淡地道:“你且去,孤自有旨意下去。” “是!”宇文皓眼底这才露出狐狸般的光芒,“那孙儿告退!” 太上皇道:“去吧。” 宇文皓出了宫,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汤阳在宫外等着,今日喜嬷嬷走了之后,他就来到宫外候着,终于,到了晚上才见到王爷出来。 “王爷!”他快步迎了过去,“嬷嬷今日来过府中,是王妃叫过来问王爷情况的,怕是王妃着急坏了。” “什么时辰?”宇文皓问道。 “还不到亥时。”汤阳道。 宇文皓眸色一眯,“那今日还没过,今日有半个时辰,不能浪费了,走,马上到静候 府去。” 汤阳追上去问道:“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王妃能回来吗?” 宇文皓翻身上马,道:“暂时还不行,如今已经逼得父皇同意我每日过去半个时辰,要老元回来,还都拆解了镇北侯的事情,不过,皇祖父已经松了口,会有旨意下来。” 汤阳一喜,“是否解决事情?” 宇文皓策马之前,定了定,摇头道:“不会,这旨意是父皇下的,皇祖父不会推翻父皇的旨意,但是应该会给我们指一条道。” 有太上皇指路,汤阳就放心多了。 宇文皓昨晚没回来,他就已经去找冷静言了解情况,加上王妃说的,他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策马往静候府去。 静候早早便命人关闭了府门,忧愁得要紧。 自从知道命快保不住的时候,他反而无心仕途了。 晋升是无望了,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奢想。 黄氏是个不识趣的人,加上不知道情况,便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府中都传遍了,说她是被人休了回来的,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屏儿一直嫁不出去,说了几回都不成,看着凌儿倒是嫁入王府去,还以为得宠了,殊不知半夜里被人赶回来,真是丢人啊。” 黄氏今日已经去找儿子元伦文说过了,被元伦文反责了她一顿,说她做母亲的,这会儿应该是去关心凌儿才是。 她不是不关心,但是谁家做娘亲的看到女儿被休回来不生气的?还是怀着孩子被休回来的呢,丢死个人了,所以她今天连见都不想见到元卿凌。 静候本来就心乱如麻,听她一直絮絮叨叨的,心里火大得很,一拍桌子,怒道:“没脸见人算什么?脑袋能保住就算不错了。” 黄氏素来以丈夫为天,如今见他震怒,也就闭上了嘴巴,忍住心头的烦乱。 静候越想越烦,冷冷地道:“我到那边去。” 黄氏闻言,陡然抬头尖声道:“又过去?你昨晚才在那边过了,又要过去?” “不想看到你这张黄脸!”静候背着手出去,继续冷冷地道。 黄氏觉得静候是因为元卿凌迁怒自己的,不由得对女儿也怨恨了几分。 想想心里头的气更是难消,便带着婆子过去了。 元卿凌那边刚得了喜嬷嬷回来禀报的消息,说宇文皓昨晚在乾坤殿过夜,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蛮儿做了面片汤,她正要吃的时候,便听得说黄氏来了。 元卿凌对这个原主母亲着实没什么好感。 黄氏是个凉薄的人,自私得很,很 少为儿女着想,即便是亲生的,也胜不过她自己的利益要紧。 黄氏进得来,见元卿凌要吃夜宵,不由得怒道:“你还有脸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怎不吃死你?” 她骂着,忿忿地坐了下来。 阿四倒是没顶撞她,因为她到底是王妃的母亲。 倒是喜嬷嬷不高兴了,道:“夫人,王妃今晚没吃饭,吃点夜宵怎么了?您何必说这么尖酸刻薄的话呢?” 黄氏知道喜嬷嬷,一时也不敢放肆,只是顿足,就哭了起来,“你说我怎么就那么苦命啊?本以为你嫁到了楚王府,我这个做娘的就跟着过好日子,没想到这一年的光景,就怀着孩子被人休了回来,你父亲更因此埋怨我,连续两天晚上都到那边去,你叫我怎么活啊?” 元卿凌不搭理她,知道老五没事,她心情好得很,便让她自个在那边哭,自己则吃着面片汤。 黄氏见自己哭得那么伤心,她还没心没肺地在那边吃着,一时火遮了眼睛,一把扫了元卿凌的碗,怒道:“你还吃?母亲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你赶紧想个办法挽回王爷的心,回到王府里去,否则你父亲只怕一直都不来我屋中。” 元卿凌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碗,面片汤全部撒了,倒是她 还拿着勺子。 阿四忍不住,霍然站起来,元卿凌伸手压了压,阿四不甘心地咽下气,复又坐了下来。 元卿凌放下勺子,眸光里沉沉冷锐,“他不来你的屋中,你就活不下去了吗?我从没见过一个做母亲的会完全把自己女儿生死置之不理,只计较男人到底去谁的屋里。” 黄氏没想到元卿凌会这样说她,一时怔了,眼泪刷刷地落下,痛哭道:“你……你不孝啊,你父亲若不来,我们大房还有什么盼头?母亲还不是为了你们?” 元卿凌烦厌得很,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不许哭,给我闭嘴!” 黄氏被她这一拍吓得浑身哆嗦,顿时止住了哭,怯懦却又生气地瞪着她。 元卿凌火气被勾了起来,一时也压不住,厉声道:“先不管我是不是真的被休回来,就算是真的,作为母亲的你,是不是该先问问我是不是受了委屈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你倒好,一来就指责我,还埋怨因为我害得父亲不留在你屋中,你说的话,你做的事,有半分像做母亲的吗?” “我……”黄氏一时无言以对,很是委屈,不知道她一个被休的女人凶个什么劲,却又拿不出话来堵她。 “阿四,送夫人出去!”元卿凌冷冷地道。 第357章 该不是来问罪的吧 阿四忍了好一会儿了,终于听到元卿凌发令,当下就站起来,冷冷地道:“夫人,我们王妃要休息了,您请回。” 黄氏想到夫婿不喜欢她,一个被休回来的女儿也敢怒骂她,一时恼羞成怒,“什么王妃?都被休回来了,还摆什么架子?我是你母亲,你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扛走!”元卿凌气得胃痛,直接对阿四道。 阿四一手搂住黄氏的腰,黄氏惊恐,“你想做什……啊,放开我……”阿四在她腰间用力一勒,横着扛起她正要走出去,却见两人快步进来,阿四神色一喜,连忙放下黄氏,“王爷来了!”宇文皓在她的叫喊声中已经疾步进去了,元卿凌刚站起来,便被人圈入了怀抱中。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衣裳料子,熟悉的唇在她额头印下,她伸手抱住他,眼底一阵发涩。 喜嬷嬷和蛮儿马上退出去,把门关上。 外头的黄氏怔了怔,随即大喜,“是我女婿来了吗?”阿四才想起要扛她走,不过,扛一个女人太费劲,想直接拽住她走,黄氏见女婿来了,哪里要她拽?自己就先跑了。 跑去找静候。分隔多个时辰的夫妻,抱在一起许久,才慢慢地放开。 元卿凌笑 中带泪,执着他胸口的衣裳,“你怎么一股子的烟草味道?” “老爷子的味道。”宇文皓笑了,“我在乾坤殿里磨了一天一宿。” “磨出什么来了?”元卿凌问道。 他拉着她坐下来,看到地上的狼藉,皱起眉头道:“怎地?有人为难你?” “没有。”元卿凌笑笑,“不值一提。” 宇文皓踢了碎片,不高兴地道:“一看这待遇就不是什么好待遇了,我回头得警告一下你父亲。” 元卿凌笑道:“不必警告,他如今正处于一个莫大的恐慌中,我说了,皇上追究公主府的事情,如果我生的是儿子,免静候府灭门之祸,若生的女儿,那静候府就谁都逃不过。” 宇文皓第一次听到她这么神色平静地说起公主府的事情,有些诧异。 元卿凌坐在他的腿上,“沉吗?” “不沉,能坐一辈子,能抱一辈子。”宇文皓亲着她的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你岂不是把我老丈人吓坏了?”他笑着说。 元卿凌点头,“估计吓得够呛,当时就给闷过去了。” 宇文皓哈哈大笑,明目炫扬,“逗死了。” 元卿凌笑容渐渐收敛,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在乾坤殿里头,怕是磨得很费劲 了。 “父皇怎准你来?”她轻声问道。 宇文皓道:“皇祖父帮我的,我在乾坤殿里头待着,皇祖父生气,父皇又不敢在乾坤殿里头罚我,只得依了我。” 元卿凌勉强一笑,“那扈小姐……你是怎么打算的?” “有什么打算?不娶。”宇文皓沉下脸,“什么事都有商量,这事不行。” “那可有解决的办法?”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搂着她的腰,然后轻轻抱起让她半躺下来,他俯下耳朵听腹中动静,道:“这事和咱无关,如果镇北侯有威胁,那是父皇解决的,关我们什么事?本王又不是种马,到处拉去配种就能解决大臣野心的问题?不可能的事,要娶,父皇自己娶去。” 他抬起头,有些失望,“这小子,太懒惰了,家里头出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一直睡,也不起来招呼招呼他老子。” 元卿凌伸手抚摸着小腹,“你还别说,自打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胎动过。” “该不是出问题了吧?”宇文皓脸色陡变。 元卿凌道:“不会,我自己有注意着,没事,可能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懒动弹,孩子就不怎么动了,也不是全然没动,就是比在府中的时候少了点儿。” 宇文皓想了 想,眯起眼睛,“胎儿不动,这事很严重,需要想个法子让父皇知道才行。” 元卿凌笑了,“怎么让他知道?难不成你再入宫一次,跟他说我胎儿不动吗?”“叫御医过来啊,老子还派了两个人盯着我,我每天只能在侯府待半个时辰,如果传了御医,我就能待久一点,怎么算都不吃亏,且禁军也会回去告诉老子。” 宇文皓说。 他坐言起行,立马就出去找蛮儿,叫她回府请御医过来。 对于终于能想出一个办法来延长留在静候府,宇文皓显得很兴奋,对着元卿凌的脸就亲了几下,然后抚摸着肚子,“小子算是帮了你爹一回,不过你可别真的有事啊。” 那边厢,静候听得黄氏说宇文皓来了,还以为是黄氏胡说呢。 毕竟,元卿凌是因公主府一事被问罪的,楚王算是受害人,他理应和皇上一同震怒的。 所以,确定黄氏没撒谎之后,静候问道:“他带了多少人来?生气吗?” 黄氏怔了怔,道:“这倒是没看见,一来就进了房中,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那门就被关上了,也没带多少人来,只带了一个家臣。” “一来就关在房间里头?”静候有些心惊肉跳,“打了吗?听到 里头的巴掌声没有?” “这没听到的。” 黄氏听他一直这样问,也有些慌了,“该不是来问罪的吧?” 妾侍周氏懒洋洋地站起来,道:“谁知道呢?人是被半夜里赶回来的,若王爷还惦记着夫妻情分,该为她求情才是,到底怀着孩子,怎么也不至于被半夜赶回来,除非,连王爷都生气了。” 静候听得此言,神情顿时畏缩起来,摆摆手对黄氏道:“就让他发一通脾气,发完了,自然就走了。” 黄氏一怔,“侯爷您不过去看看么?” “看什么?” 静候可不愿意直面楚王的怒气,公主府那档子事,若褚明翠招认了,他是没办法辩驳的,“他们夫妻的事情,我这个做老丈人的去插手也不妥当,倒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去劝劝。” 黄氏下意识摇头,“我不去。” 她心里可失望了,还以为女婿来了,一切就有挽回的余地。如果真是来问罪的,那估计邢宁阁如今是翻天了。 她残障的脑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侯爷,你不去,他就不会来找你么?王爷心里难道不清楚这事是你策划的?他会放过你吗?”静候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猛地转身,“快更衣,本侯有事出去一趟。” 第358章 情况太严重了 前后院是什么情况,静候不知道,他穿着厚厚的棉衣,躲在后门侧边的小门房里头,心里很是忐忑。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叫人去找二老夫人,让二老夫人过去看看。 二老夫人也是个聪明人,你静候自己都不去,叫一个老太太去,这岂不是笑话? 所以,她叫人回绝,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头痛得很,不能过去,把静候气得半死。 倒是老夫人那边听得说宇文皓来了,便马上带着孙妈妈过来。 老夫人也是怕宇文皓会迁怒于元卿凌,恐伤了她的胎儿,所以过来解围的。 却不料,进来便看到宇文皓的脑袋一直都贴着孙女的肚皮,一副幸福的模样。 她微怔,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下了。 “祖母!”元卿凌连忙推开宇文皓,讪讪地喊了一声。 宇文皓站起来,上前搀扶老太太,“祖母,这么晚劳惊动您,实在不好意思,快过来坐下。” 老夫人瞧着这个孙女婿,心里很是诧异。 之前宇文皓对她甚是礼遇,但是那时候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他这个态度……老夫人瞧了瞧元卿凌,见她兀自不好意思地笑着,便道:“王爷请坐。” 宇文皓也坐下来,道:“之前听老元说您身子不好,如今可 好些了吗?” 老夫人道:“劳王爷惦念,老身好多了。” “那就好,老元一直惦记您呢。”宇文皓含笑道。 老夫人不知道情况,狐疑地看向元卿凌。 元卿凌坐在她的身边,解释道:“祖母,此番是皇上生气,但是我和王爷之间没事的,公主府里头的事情,我早就跟王爷说过了,也得到了王爷的原谅。” 老夫人听到这话,彻底就放心了。方才一路过来,提心吊胆的,就怕宇文皓大晚上是过来寻麻烦,他若是要闹起来,静候府阖府之力,都抵挡不住他的。 她也没想到宇文皓这么大度,毕竟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名声对于一个有战功的亲王来说,太重要了。 老夫人虽不问政事,可到底出身大家,知晓如今朝中局势,王爷当时是很有实力去竞争太子之位,如果说他能原谅元卿凌,那她确实不需要太担心的。 宇文皓自然是要讨好老夫人的。 毕竟老元还要在静候府住上一段日子,有老夫人照顾,府中其他人就不敢欺负她。 这不,老夫人看到地上的碎片,皱起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四忍不住了,道:“老夫人,方才王妃的母亲过来了,冲王妃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砸了王妃 吃的碗,王妃今晚可都没吃饭呢,夜宵吃点面片汤还被她说了一顿。” 老夫人闻言,脸色铁青,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这事我知道了。” 喜嬷嬷亲自进来打扫,方才元卿凌和宇文皓在里头,不好进来清理,如今老夫人过来,免得让老夫人看得窝火,便先打扫了。 孙妈妈连忙接过,“怎么敢劳烦嬷嬷您呢?老奴来做就行。” “快别这样说。”喜嬷嬷笑着道,“我也是伺候王妃的。” 她坚持着自己打扫了出去。 老夫人则吩咐孙妈妈,“给王爷和王妃备点吃的。” 孙妈妈马上便下去亲自准备了。等两人吃过,蛮儿也请到了曹御医过来。 老夫人见来了御医,很是担心,幸好阿四一番宽慰,说是为了麻痹皇上,才故意叫御医过来的,老夫人这才略安了心。 一番劝说,才叫了老夫人回去。曹御医看过之后,对宇文皓和元卿凌道:“王爷王妃请安心,王妃没什么大碍,只要正常休息,正常吃喝,就可安然无恙。” 宇文皓把御医逼到了屏风后面,一手撑住屏风把曹御医笼入他包围之内,口气漫不经心地道:“御医啊,一会出了府,外头有人拦下你问王妃的情况,你会怎么回答? ” 曹御医像小媳妇一样卷缩着,眨了一下无辜的昏花老眼,“这个……自然是说王妃情况大好,叫宫里的主子不必担心。” “宫里的主子不该担心吗?”宇文皓口气冷冽。 曹御医怔了怔,“那……那依王爷看来,该怎么回答才妥当呢?” “说胎儿不好,有出血小产的迹象。”宇文皓道。 曹御医吓了一跳,“这……这怎么能够呢?这是诅咒未来的小世子,老臣不敢。” “诅咒怎么?这小子若是被说两句就得掉出来,那是他没用,本王当爹的都不要紧,御医你怕什么?照本王的话说就是。” 曹御医为难,“哎,王爷,老臣不会撒谎。” 宇文皓严厉地道:“撒谎是生存技能,你不会,就得学,好好学。” 曹御医都快被吓哭了,“可老臣中直了一辈子,就是学不来撒谎,这太为难老臣了。” “你还为难本王呢。”宇文皓怒道,“叫你撒谎帮帮本王都不愿意吗?本王和王妃劳燕分飞,天各一方,受尽了折磨,你们这些素日跟在王妃身边得了不少好处的人,如今就只懂得袖手旁观?你敢说王妃再这样抑郁下去,胎儿不出问题?你是大夫,该以济世救人为本职,本王警告你,如果因为你 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王妃无恙,叫皇上越发折磨王妃,王妃和孩子出了什么事,我都记在你的头上。” 御医吞吞口水,委屈万分地道:“那……那老臣学学,不知道禁军是否会相信,但是老臣会努力的。” 宇文皓满意地叫阿四送御医出门去。果然,到了府外,曹御医就被两名禁军拦下。 “御医,王妃情况如何?”其中一人问道,两人都藏匿在漆黑处,瞧不见面容,但是能看到紫衣浮动,是禁军的衣裳。 曹御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容陷入了沉沉的担忧之中去,“不好,母体受惊,产生了毒素,胎儿吸收母体毒素之后会出现各种惊悸状况,如今已经有出血和小产的迹象,若处理不好,只怕胎儿难保啊。” “真的?”禁军一急,“御医,你得如实说。” 曹御医微愠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诅咒王妃不成?若你不信,禀报皇上,再请一位御医过去看看就知道,这事严重岂能胡说的?我问过了府中的人,王妃自打回了娘家,就吃喝不下,也睡不着,一个好端端的人,一天一宿的不吃不喝不睡,也受不住,莫说是孕妇了。” 阿四在门边听着,怔了怔,御医方才在里头说他不会撒谎? 第359章 三姨婆死了 阿四出来扶着御医,“御医,我送您回去。” 御医叹气,“阿四姑娘,不必了,你回去看着王妃吧,若有什么情况,劳烦阿四姑娘快些告诉我,可惜,皇上又不让老臣在静候府里头住下,否则,还能时刻看着王妃的情况。”说完,他自己上了马车,叫阿四回去。 阿四回去之后,跟宇文皓道:“王爷您放心就是,御医是个撒谎的高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唬得禁军一愣一愣的。” 元卿凌笑了,眸色微微地扬了扬,看着宇文皓道:“耍这点阴谋诡计,父皇未必就看不穿。” “他看穿也不要紧,这是他的孙子,他不紧张谁紧张?他怀疑也得想一想万一是真的呢?”宇文皓胸有成竹地道。 为了能每天多留久一点在这里,他也是拼了。 宇文皓安慰道:“你别想那么多,只管安心养胎,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至于府里头的人,本王会叫阿四盯着,谁为难你,日后我就收拾谁,再说了,看得出祖母是护着你的,之前就听说她开始慢慢地揽权了,有她做主,那个不要命的敢撞上来?”元卿凌笑道:“我不担心这样。” 她轻叹,“只是没想到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 要跟父皇斗智斗勇,那镇北侯什么时候带扈小姐回来?你知道吗?” “差不离就是这几天抵达了,我已经献计,叫父皇认了他的女儿为义女,封个公主安抚再为她寻个夫婿。” “父皇愿意吗?”元卿凌顿生希望。“不愿意也没办法啊,我反正不娶,要不,叫他看看哪位亲王愿意,分过去就是了。”宇文皓道。 元卿凌想了想,“如今没成亲又凑合适龄的,就只有老六怀王,老八老九,老八和老九都不合适,怀王……” 宇文皓道:“不还有老七吗?刚死了媳妇,合适。” 元卿凌气得笑了,“你还打老七的主意?这事别拖他下水,让他自己窝在齐王府里头伤心一段日子吧。” 宇文皓其实也不忍心,但是大赞元卿凌,“你这个五嫂真好,他应该感激你的。” “不要脸。”元卿凌笑骂道,这事关人家齐王什么事?你不往人家头上安,人家日子过得太平得很,需要感激什么? 宇文皓往边上的罗汉床上一趟,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朗目眈眈,看着元卿凌道:“这一次,我彻底是把不要脸进行到底了,不知道皇祖父会怎么帮我们呢?他肯定也不能直接跟父皇对着干的。” 元卿凌轻声道:“我本没想着去麻烦他老人家的。” “不麻烦他不行啊,我们哪里是父皇的对手?”宇文皓拍拍自己的肩膀,元卿凌便躺了下来,头枕在他的手臂上,他一用力就搂紧了,“反正娶侧妃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放万二个心就是了。” “你怪我吗?我就这样跟父皇说回娘家。”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顿了顿,“之前忘记生气了,现在你说起来,真有些怪,你真执拗起来,父皇还不一定叫你回娘家呢。” 元卿凌笑道:“那何必呢?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而且,我觉得老这样也不是办法,总要把我的立场清晰地给出去,免得再有下一次。” 宇文皓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确实要杜绝下一次了,哎,你说本王怎么就桃花运这么重呢?总有人惦记着。” 元卿凌抬起头看着他俊美的侧脸,这话倒是真的,虽然有些自大。 “你之前说过要争夺太子之位,若有镇北侯相助,事半功倍,你真没想过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稍稍推开她,眯起眼睛看她,“认真的?” “随口问问。”元卿凌抚摸着他的眉毛,蹙起来的时候可凶了,难怪袁咏意那丫头会怕他。 宇文皓一时没说话。“真生气了?”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摇摇头,“不是,要争夺太子之位,不需要镇北侯相助,他不横插一竿子就是了。” 他忽然想到,这个扈小姐,他没有兴趣,兴许老四有兴趣啊。 老四如今露了尾巴,只怕下一步会争取镇北侯的支持。 不行,他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他不娶扈小姐,不需要镇北侯的支持,但是,镇北侯不能帮老四,当然也不能帮老大。 宇文皓想到这里,坐了起来,“我得走了,去找静言说几句话,明日我再来,你快休息去。”元卿凌见他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且要去找冷静言,肯定是有要紧事办,她道:“好,路上小心。” “知道!”他亲了她脸颊一下,眼底不舍,“放心,你很快就能回去的。” 元卿凌笑笑,“不着急,我在这里也挺好。” “我不放心。”宇文皓起身,顺势拉她起来拥抱了一下,吻着她的额头,“我走了。”元卿凌放开他,目送他出门去。 宇文皓走了没一会儿,静候就小心翼翼地出现在邢宁阁了。 他探头看了看,确定宇文皓真的走了,才背着手昂首挺胸地走进来,不失侯爷的威风。 他咳 嗽一声,“听说,王爷刚才过来了。”眸子飞快地在屋中看了一下,可有损坏的桌椅,确定没有,再看着元卿凌的脸上,有没有手指印痕或者伤口之类,也没发现。情况很是理想,应该没发什么大怒。 元卿凌瞧着他那张惊悸尚存的脸,心底实在也忍不住发笑,原主的这位父亲,是真正有贼心没有贼胆的人。“王爷说什么了?”静候见无人搭理自己,便不高兴起来了。 喜嬷嬷道:“王爷叫王妃好好养胎,等孩子出生之后,会把孩子接走。” “没说旁的?”静候问道。 “王爷还有什么说?”喜嬷嬷反问。 静候不自然地道:“没生气什么的?” “生气啊,发了好大的火,说明日还来。”喜嬷嬷道。 静候叹息一声道:“明日来?明日我回衙门,怕是不能见着了。” “后天还来,王爷说最近日子每天都得来一次。”喜嬷嬷说。 静候怔了怔,脚步不稳地走上去扶着椅子扶手,慢慢地坐下来,抬头看着元卿凌,“你还记得你三姨婆吗?”元卿凌错愕,“三姨婆?不太记得。” 静候慢慢地说:“方才有人来传信,说她暴病死了,为父要回去奔丧,明日一大早就走。” 第360章 得逞 元卿凌一脸悲伤,“三姨婆死了?真是天妒红颜,不过,三姨婆是母亲那边的人,叫母亲回去一趟不就行了吗?” 静候吞了一口唾沫,略有些艰涩地道:“你三叔公也死了,为父便一同回去奔丧。” “一下子死了俩,真是家山风水不好啊。”喜嬷嬷叹息。 静候听了这话,顿时失魂落魄起来。是不是真的祖坟风水不好呢?为什么自己继承爵位之后,一直倒霉?看来,这一次真的回去修修祖坟,看能不能救下一家人的性命。 静候难过得很,背着手走了,祖宗啊,为什么不冒几缕青烟叫后人好过一些呢? 站在院子里头,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便干脆去找黄氏,虽然是黄脸婆,但是到底是嫡妻,这会儿亲近一下结发妻子,或许能走运。黄氏不在,问了屋中的人,说黄氏被老夫人叫过去了。 母亲?静候想到母亲出身显贵,加上刚才府中的人告诉他,王爷来的时候,是老夫人亲自过去了。 他往日很少时候会倚重老夫人,但是在这个走投无路的节骨眼上,他把希望寄托在老夫人的身上,便也就过去了。黄氏被老夫人提到屋中去了。 黄氏从没见过婆母发这么大的火气。 尤其这些年,婆母一直都在床上躺着 ,半死不活的样子,谁都没拿她当回事。 但是,没想到发起火来,这般的吓人。 “看看你,哪里有做人家母亲的样子?女儿被赶回来,你不去关心问候,反而去砸她吃饭的碗?你到底是没长心还是没长脑子?怎么就能做出这么刻薄缺德的事情来?”老夫人骂了一通,余怒未消,气呼呼地坐下,气喘得急促起来。 静候在外头听得母亲一顿怒骂,想着自己最近的行为,进去之后少不了是要惹她生气的,干脆转身走了。回去之后,便叫人收拾东西,翌日一早,就带着小妾周氏出门去了,叫人告知元伦文,叫他去衙门请假,说乡下有至亲过世。 话说回头,跟着宇文皓的禁军有一人回了宫中禀报,转述了曹御医的话。 明元帝听了,冷冷地道:“胎儿如今四个月有多,已经稳定下来了,哪里会这么儿戏?” 禁军道:“皇上,那需要再派御医过去看看吗?” 明元帝摆摆手,“不必了,再派去,答案还是一样。” 一个元卿凌,一个宇文皓,怎可能连个御医都摆不平? 他命禁军退下去,披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深思起来。 穆如公公进来,“皇上,该歇着了。” 明元帝招呼穆如公公上前,“你说,这妇人 四个月的肚子,是否稳了呢?” 穆如公公尴尬地道:“皇上,您这可是问倒奴才了,奴才不清楚这些。” “倒是!”明元帝瞧了他一眼,“不过,老五素来狡猾,这一次大概也是使诡计,想叫朕开恩。” 穆如公公微笑,“是的!”顿了顿,穆如公公又道:“只是,王妃以前曾服过紫金汤,不是一般孕妇人。” 明元帝眸色沉重起来,见鬼,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不过,皇上放心就是,楚王妃自个懂得医术,如果有不妥,她可以给自己医治。” 明元帝神色稍稍松弛,穆如公公却又惆怅了,“只是,听很多人说过,能医不自医……” 穆如公公偷偷地看了明元帝一眼。 明元帝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穆如公公连忙低下头,会不会太着迹了?他检讨,最近真是彭胀了,连皇上的心思都敢算计了。 不过,既然皇上都看出来了,也不妨再多说一句,“王妃的胎儿,可不容有失啊,太上皇和太后那边,可是期待得很哪。” 明元帝敲着桌子,“行了,给朕闭嘴!” “是,奴才多嘴了。”穆如公公见话都说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请罪。 明元帝觉得心软就得上当,可到底是孙子要紧,他忍下了这口气,冷冷 地道:“叫老五每日过去多陪伴一些时候,一天三顿,盯着她吃下去,命曹御医到静候府待命,有什么事情,立马禀报给朕听。” 穆如公公掩住眼底的那一抹暗笑,道:“是,奴才马上去楚王府传旨。” 明元帝看着他弯腰走出去,翻翻白眼。 最近真是烦得呕吐。镇北侯不日就要抵达了,如今身边竟无一人可以为他分担。 本来叫老五娶了镇北侯,起码能压得住他两三年,再想个法子,慢慢地剥夺他的兵权,那么君臣之间,日后还能说上两句话。 否则,真到了见人心的时候,那于国于民,都不是一件好事。 镇北侯原先倒是不错的,忠君爱国,可人是会变的,尤其当一个人拥有兵马的时候,就会彭胀。 从这两年,镇北侯传回京中的折子可以看出,他要求的东西越来越多,态度也越来越放肆了。 老五真是不争气。 穆如公公到楚王府传达旨意,宇文皓正和冷静言顾司在府中吃酒。 这么冷的天,三人喝得脸红耳赤,脱了外裳只穿里头的单衣。 见穆如公公来,宇文皓眯起醉眼,“公公,是不是老头有什么旨意下来?” 穆如公公笑道:“王爷,是好消息,皇上叫您明日到静候府去,盯着王妃一天三 顿地吃,还叫曹御医到静候府待命。” 宇文皓大喜,“真的?儿臣谢父皇大恩!” 穆如公公见他醉得颠三倒四的,道:“王爷快别多喝了,明日还要到静候府去呢,老奴要走了,得赶紧回去伺候皇上呢。”说完,穆如公公便走了。汤阳追上去,往公公袖袋里塞了东西,公公少不了是要一番推搪,不过最终都收下了。 穆如公公是人精了,倒不是贪心,在皇上跟前办差,福利很好,可这些礼和银子若不收了,反倒叫王爷不放心。 穆如公公回到宫中,明元帝还没歇息,坐在罗汉床上打坐。 穆如公公猫着腰进去,便听得明元帝淡淡地问,“你送王妃回府收拾东西那天晚上,王妃说什么了吗?她可埋怨朕?” 穆如公公走近一些,轻声道:“回皇上,王妃通情达理,并没有埋怨皇上,她说知道皇上是情非得已,国事自然比她要紧。” 明元帝哼了一声,“说得比唱好听,若是真的这样想,为什么就不同意?” 穆如公公道:“王妃说,为了小世子能顺利出生,她觉得回娘家反而是一件好事,其实王妃所言有理,不管扈小姐性情如何,哪怕再温柔,到底,女子的心都是小的,若因此嫉妒动了胎气,才是不值得。” 第361章 不费吹灰之力 明元帝似乎是有些触动的,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元卿凌的顶撞忤逆,何尝不是一种保护手段? 如今对她而言,确实最要紧的就是腹中孩儿。 至于老五提议的,把那扈小姐收为义女,倒不是不可行,可肯定没有嫁入皇家好。 嫁入皇家,那可就是一辈子,镇北侯极为孝顺,又极为疼爱儿女,一旦扈小姐嫁给了老五,他事事都会先斟酌一场。 且镇北侯未必就有谋反的心,他只是野心大了,若做了国丈,又知晓女儿日后会成为太子妃,皇后……明元帝想到这里,自己倒是先怔了怔,他这番打算,其实一直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元卿凌。 他有意立老五,便顺理成章地认为扈小姐会成为太子妃,甚至是日后的皇后。可元卿凌呢? 她若诞下世子,嫡出的长子,身份何等贵重? 母亲的身份,自然也不能降了。 如今认真想想,也还是不可行啊。 静候府那边,自打静候回乡下“奔丧”之后,二老夫人试图掌握府中大权,召集了府中的人到前院去,殊不知,老夫人横空而出,坐在了正座之上。 元卿凌没进来,在外头看着。二老夫人 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但是兀自笑着道:“大嫂,您身子不好,多些在屋中静养吧,府里头的事情有我为你分忧便行。” 老夫人眼皮子慢慢地抬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管不妥,你管治府中的这些年,乱七八糟,可见侯爷所托非人,以后府中的事情你不必插手。” 二老夫人怔了怔,拉下了脸,“大嫂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怎么我管治府中的时候就乱七八糟呢?哪里乱?还请您指出来。” 二老夫人的儿媳妇栾氏也道:“对啊,大伯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些年你病倒在床上,自身难保,如果不是有我婆母在,这府中才是真的乱七八糟呢。” 老夫人淡淡地道:“二夫人,你的规矩呢?我跟你婆母说话,你插什么嘴?” 栾氏撇嘴,“您又何必这么霸道不许我说话呢?就算您现在要夺权,也不能否认我婆母这些年对侯府的功劳,做人要公平一些。” 老夫人冷冷地道:“老身做事素来公平,明天开始,我便会另外聘请一位账房先生,把过往十年公中收支账一一核对,账平了,我自会记她的功劳,若账平不了,那就是贪污公中银子 ,家法处置。” 老夫人的声音不高,但是字字沉稳霸气。 二老夫人冷笑一声,“我的账没有问题,你要核算便核算,但是,这府中我管了多年,只怕府中的人,未必会听你的。” 她往中间一站,看着满屋子的下人,道:“但凡是听我的,都站到左边来。” 这呼啦啦地一群人,立刻就站到了左边去。剩下几个依旧站在中间,有些茫然,举棋不定。 二老夫人得意地看着老夫人,“没有人会听你的,你死心吧,别以为侯爷不在府中,你便可以作威作福了,我这些年为静候府付出这么多,大家有目共睹。” 老夫人疲惫苍白的脸,慢慢地浮起了一抹笑,她对孙妈妈道:“把这些人都记下来,记好之后,找个人伢子上门,把他们全部发卖出去,再叫人伢子找一批来。” 二老夫人冷笑,“不好意思,大嫂,他们的卖身契在我这里,人伢子上门,没有卖身契也带不走他们。” 孙妈妈笑笑,“二老夫人,你说我们家老夫人这些日子总到账房里头去,是真的想查账吗?” 二老夫人一怔,“你们……”孙妈妈脸色倏然一沉,冷道:“府中所有人的卖 身契,早在老夫人的手中,二老夫人,这些卖身契当中,可还有一份,是您老人家当初的呢,您是做主子太久了,都不记得您当初是怎么爬上二爷床的,做人不可忘记本源,你是奴才出身,今日就好好地奴才们着想吧,发卖出去,可就未必是这么好的人家。” 所有人都镇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选择,元卿凌在外头看着,微微一笑,祖母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此战告捷! 有一名下人,在所有人都怔愣当中,他迅速地站了出去,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小人愿意为老夫人效犬马之劳。” 他是文盲,这句话,自问已经是他能说出最有水平的话。 犬马之劳,毕竟是成语。 这个人,叫差矣,祖上是大官,获罪之后,子孙全部没入奴籍。 他被卖了很多次,所以,他知道再度被卖,则意味着又要重头开始。人类最出色的一个特点,就是羊群效应。 当大家都没主意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做出了选择,那么,后面的人也都会跟着去。 所以,不过片刻,哗啦啦的一群人,迅速站到了另外一边。 二老夫人的身后,只有孤零零的几名心腹。 二老夫人 和栾氏气得脸都扭曲了。 老夫人站起来,对孙妈妈道:“跟他们说说我的规矩,我去陪孙女吃茶去。” 老夫人步履从容地走出去,元卿凌扶着她,微微一笑,“祖母,赢得漂亮。” 老夫人却淡淡地道:“这算什么?跳梁小丑,本就不值得兴师动众。” 元卿凌觉得,祖母也是大风大浪里头过来的人,自然没把这些简单的府斗放在眼里。 她病稍稍好转的时候就出来活动了,叫人知道她还有心有力,再拿走奴才们的卖身契,掌握了核心,不愁夺不回府中之权。 “祖母老了,这些年也没什么盼望,加上病中的人软弱,自然就没了志气,如今子孙不宁,我横竖死不去,还不如重新管管这个家,看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元卿凌笑道:“祖母,一定有,人是要有希望的。” 老夫人枯槁的脸,漫出了一抹笑容,“你争气点儿,懂事点儿,等你回了王府,我才算放心。” 随即,她又摇摇头,“回了王府也不安宁,哎,就没个让人放心的时候。”两人走出去,便见门房领着一位宫里的公公进来。 元卿凌定睛一看,竟然是太上皇身边的常公公。 第362章 烧炭会死人吗 常公公见到元卿凌,先给她行了礼,再拜见老夫人。元卿凌和老夫人还礼,把常公公迎了进去。里头的人都还没散尽,听得是宫里来的人,都围在外头看着。常公公坐下来,看着元卿凌道:“是太上皇惦记王妃,叫咱家过来看看,王妃可好?”元卿凌原先是没打算惊动太上皇,可老五都惊动了,这会儿自然就没有再矜持着,黯然道:“劳皇祖父惦记了,我不怎么好,不太吃得下。”常公公就有些紧张了,道:“王妃,事归事,身体还是最要紧的,您可不能不吃饭,太上皇知道了,肯定担忧。”元卿凌吸吸鼻子,“我知道了,公公烦请您转告太上皇,叫他老人家多保重身体。”“太上皇很好。”常公公道,“王妃的话,咱家会带到的。”外头,二老夫人听着,觉得十分奇怪,不是说皇家厌弃了她吗?怎么太上皇还派人来关心她?常公公喝了一杯茶,然后便起身走了,且暗示元卿凌送他出去。元卿凌站起来相送,一路出去,常公公轻声道:“太上皇叫您明日到明月庵去上香,且必须是辰时就出发。”“去明月庵? ”元卿凌一怔,“太上皇可有说叫我去上香为了什么?”“太上皇说您去就行了。”常公公道。元卿凌暗自狐疑,刚送走常公公回到邢宁阁,宇文皓便到了。“怎么一个人发呆?门窗都打开,不冷么?”宇文皓进去,见她趴在窗口,看着院子外头,便上前从后面抱着她,问道。元卿凌没回头,只是顺势躲入他的怀抱中去,道:“方才常公公来了,说是太上皇叫我明日到明月庵去。”因着明元帝三番四次地说要把元卿凌送到明月庵,所以宇文皓对明月庵有抵触。他皱起眉头,“没说原因吗?老爷子该不是帮着老头吧?目的是要把你整到明月庵去?那我们不能自投罗网的。”“不会吧?”元卿凌诧异地道。宇文皓道:“不是我阴谋论,而是这事若是老爷子还当权,他也会这样做,所以他是完全有支持父皇的理由。”元卿凌迟疑了一下,“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去这明月庵吗?”这无非,就是相信太上皇和不相信太上皇中间做选择了。宇文皓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觉得太上皇应该还有点人品的,就冲这点,也不怕冒险一 下。且他会沿路跟随,如果真发现不妥,就是强抢也要把她抢回来。“明天可以去,你带上阿四和馒头,再叫上圆脸丫头一块去,我和徐一汤阳在后面,如果发现不对劲,我们马上走。”宇文皓说。“馒头是谁?”阿四在旁边问道。宇文皓的眸光,慢慢地落在了蛮儿的身上,“你叫什么?”蛮儿对着他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嗫嚅道:“回王爷,奴婢叫蛮儿。”宇文皓噢了一声,还以为叫馒头呢,“原先本王叫你馒头,你怎么也答应了?”蛮儿垂着头,不敢看他,莫说馒头了,就是叫花卷,她不也得答应吗?“奴婢没……没听真切。”蛮儿嗫嚅道。元卿凌见她紧张得不得了,便笑着道:“好了,蛮儿你和阿四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蛮儿当场松了一口气,连忙福身和阿四走了出去。宇文皓道:“怎么不要伺候?本王来这里,茶水都没一口吗?到点吃午饭了吗?谁伺候午饭?”元卿凌站起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来这里的当大爷了?你不是只有半个时辰吗?”宇文皓得意洋洋地道:“如今可不止了,老子 下旨,叫我每天盯着你吃一天三顿,所以往后我早上便可过来了。”“那你今日怎么没一早过来?”元卿凌走过去半躺下,如今身子沉,走几步就总觉得乏力。宇文皓把门窗都关闭上,又叫蛮儿去生个炉子。元卿凌道:“生不生都不要紧,这炉子烧的是炭火,这房间不大,在这里密封的房间里头烧炭,危险。”“怎么会危险?又不会起火的,你若怕味道,那就弄熏笼好了,又香又暖和。”宇文皓说。元卿凌道:“嬷嬷弄过一个熏笼了,但是我也不爱闻那气味,算了,还叫人生炉子吧,但是窗户和门口不能密封了,稍稍开道缝。”“为什么啊?”宇文皓不解。元卿凌道:“因为这屋子太小了,而且静候府给我的炭不好,能烧出火苗来,燃烧的过程中,空气的氧气会消耗尽,更会产生一氧化碳,最后中毒而死。”宇文皓怔怔地看着她,“你到底在说什么?烧个炉子能死人?”元卿凌微笑,“我说的是在狭小的空间里头。”看着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元卿凌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你怎么了?”宇文皓慢慢地坐下来,神 色还没能恢复正常,甚至,有些怅然。“怎么了?”元卿凌坐直起来,拉住他的手,“没事吧?”她其实是想告诉他,公主府里头发生的事情,她是完全不知情的,因为她不是那个元卿凌。公主府的事情既然被皇上提起,她觉得或许要跟他透露一二,让他心里不再有芥蒂。没想到只说了个开场白,他就整个不对劲了。宇文皓慢慢地抬头看着她,“没事,我只是觉得,你说的这些很奇怪,你怎么懂得这些的?”元卿凌见他这样,反而不敢说下去了。她道:“你之前带我去见过护国寺的方丈,是他告诉我的。”“他怎么会无端跟你说这些?”宇文皓问道。元卿凌开始觉得,撒谎真的是生存技能,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道:“当时他的房中有檀香,我便说气味有些浓郁,他便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说。”宇文皓问道:“你真的确定,这样会死人吗?”元卿凌看着他,“我……我也不确定,但是方丈大师说的,应该是真的吧?怎么了?”宇文皓定了定神,双手在膝盖上摩挲了一下,元卿凌看到他的手指在微颤。 第363章 可能是冤枉的 元卿凌忍不住紧张起来,“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宇文皓拉住她的手,眼神是震惊的,“你告诉我,这样死的人,死状是怎么样的?方丈可有告诉你?”元卿凌看着他,道:“说是死前会觉得头晕,无力,呕吐,至于死状……没有说。”她迟疑了一下,关于死状这点,就算方丈大师再不尊重她,都不可能在她面前描绘一种死状吧?所以,她隐而不提。“死者的脸上,是不是会呈现粉红?”宇文皓问道。她怔了怔,“这个,也有可能,你见过吗?”宇文皓很严肃地看着她,“九弟的母妃,罗贵嫔,你应该听过。”“听过啊,她因为毒杀皇后,所以被处死了,连累了九皇子至今也不能封王。”元卿凌道。皇后对九皇子也不是一般的恨啊,甚至连见到他都不愿意,若不是皇上还罩着他,估计皇后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罗贵嫔未必毒杀皇后。”宇文皓沉声道。元卿凌一怔,“怎么说?”宇文皓坐直了身体,道:“这事也不是秘密,所以当时我也知道,大概的情况就是罗贵嫔亲自做了些糕点送去给皇后,恰好皇后没胃口,罗贵嫔走后,皇后就把糕点赏赐给了身边的嬷嬷,殊不 知,那嬷嬷翌日一早就发现死在房中,地上有呕吐物,御医断定是中毒,父皇命人追查,嬷嬷吃喝的和寻常宫女吃的一样,就除了那些糕点,所以,推断是糕点有毒,而这些糕点是罗贵嫔亲手做给皇后娘娘的,父皇大怒,赐死了罗贵嫔。”元卿凌问道:“那糕点都吃完了吗?没验毒?”“吃完了,连碟子都洗好了。”宇文皓想了想,继续道:“当时,嬷嬷的屋中,有焚烧过的炭炉,且门窗关闭,没人能进来,除了这些,再无其他迹象可寻,才会断定中毒的。”元卿凌喃喃地道:“那罗贵嫔岂不是枉死的?”宇文皓道:“罗贵嫔枉死了,九弟……九弟一直背负着这个罪孽,在宫中受尽冷落和欺辱,皇后娘娘更是恨他入骨,再者,罗贵嫔的娘家更因她而获罪,一个大家族,就这样被连根拔起,就连罗贵嫔的父亲,本是鬼影卫将帅,也因此事遭受连累,被发落到天牢里头任一名狱卒,英明尽扫,听说如今寒气缠身,病了也不许他歇工,若这样下去,只怕会死在里头。”元卿凌震惊得无以复加。如果罗贵嫔没有下毒谋害皇后,那么这个误会的代价真是太惨重了。“老元。”宇文皓正色地看着她,“你 确定吗?你确定这样真的会死人吗?”这很重要,如果他为罗贵嫔翻案,那么罗将军必定能重新回到鬼影卫中去,能和狄魏明争一争。最重要的是,九弟不必再背负着母妃杀人的罪名,在宫中也能抬起头。元卿凌轻声道:“我说的不作数,你去找一下方丈大师,他说的才作准,也只有他说,父皇才会相信。”宇文皓点头道:“明日陪你去了明月庵之后,我再去一趟护国寺,确实要加快了,怕老将军受不住。”“这事要紧,你现在就去护国寺吧,问准了方丈大师之后,马上入宫见父皇,免得叫老将军死在里头,至于明月庵是太上皇叫我去的,我相信他,他不会害我。”元卿凌道。宇文皓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叫徐一和汤阳跟着,再去一趟袁家,叫袁家多派几个人跟着,如果真出状况,也有人帮衬。”元卿凌点头,“好,那你快去。”宇文皓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还是不太放心地再叮嘱了一句,“明日见机行事,拿出以前你对付我的手段,别手软。”元卿凌笑了起来,“我没怎么对付过你。”“怎么没有?”宇文皓可深刻记得,动不动就给他扎针,一扎针就动弹不得。“快去吧,啰里啰嗦的 。”元卿凌笑道。宇文皓眼底是浓浓的眷恋,“那去啦。”“去吧去吧。”元卿凌扬手。宇文皓叹息,转身,“就跟赶苍蝇似的,本王有那么讨厌吗?哎,娶妻不贤!”元卿凌不禁笑了起来。但是,笑着笑着,脑子里浮起了九皇子那张虽年轻却早熟的脸。她记忆里最清晰的是他躲在拱门后偷偷地探头出来,确定无人了,才敢迈腿。他是皇子,可他过得比奴才都不如。希望,最终调查的结果,能还罗贵嫔一个清白。不过,其实她都不肯定,因为,她并不知道当时案情如何,也不知道嬷嬷住的房子到底有多大,而且,之前她应该也是这样生炉子睡觉吧?之前没出事,那天就出事了?想到这里,她叫了嬷嬷进来问。嬷嬷听得是罗贵嫔的案子,便叹息道:“其实罗贵嫔为人不差,虽然出身武将世家,但是为人谦逊,实在很难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是说她得了皇上的恩宠,想要问鼎后位,所以毒害皇后吗?”元卿凌问道。当然,这些她也是道听途说的。喜嬷嬷道:“人获罪死了之后,自然有多难听说到得多难听的,但是罗贵嫔能得皇上这般宠爱,性子怎么会差?再说,以一个贵嫔的身份去 毒害皇后,就算皇后死了,也轮不到她当皇后。”“确实,那死了的这位嬷嬷,当时御医断定是中毒,甚至没找到毒源,就把罗贵嫔定罪了?这未免太草率了些吧。”喜嬷嬷道:“因为毒杀的对象是皇后,皇后是褚家的人啊,当时褚家的那位太太还到罗贵嫔的娘家里头闹了一顿,自然是重视的,且当时检查过嬷嬷的食物,水源,都检查不出什么来,反而是吃光了的糕点没办法检查,自然就推定是糕点了。”这个推断,其实从当时的政局还有后宫的乱状来看,都是合理的。毒害国母,宁枉勿纵!其实应该皇上心里头,都不太认为罗贵嫔是凶手吧?但是为了安定后宫,让一切恢复正常,他只能这样不清不楚地把事情遮掩过去。元卿凌问喜嬷嬷,“这位嬷嬷当时住的地方,你可曾去看过?”喜嬷嬷道:“看过,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因为她是掌事嬷嬷,所以她分了一个单间,每个宫里头的掌事嬷嬷和掌事宫女都能分得一个单间的。”“有多大?有窗户吗?”喜嬷嬷道:“不大,仅仅能放得下一张床,一个小柜子,门窗是有的,一个小小的窗口,用以灌风通气的,不过,好多人因为怕冷,都封了起来。” 第364章 凶手何人 元卿凌问道:“那位嬷嬷的房间,可有密封了窗户?”嬷嬷道:“肯定有的。”“你确定?”嬷嬷说:“当然了,不止她,我原先的房间也密封了窗口,这窗口本是没有门的,冬天里风嗖嗖地灌,可冷了。”“没门的?那下雨怎么办?”元卿凌一怔,她是真没去看过宫中嬷嬷们住的房子,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嬷嬷笑道:“不会,那小窗口说白了就是两个拳头大的孔,加上外头还有廊前,窗口又高,下雨也不会洒进来。”元卿凌狐疑地道:“这就奇怪了,如果其他人的窗口也是密封了,冬日在里头烧炉子,中毒的机会会很大的。”喜嬷嬷摆摆手,“王妃,奴才们哪里有炭分下来?就算主子赏赐,一个月就那么一两斤,一个晚上舍不得烧几块,不过,烧炉子会中毒吗?这倒是没听说过。”元卿凌诧异地道:“没炭?那我怎么听王爷说这个嬷嬷死的时候,屋中是点了炭盆的?”“可能是皇后赏赐的。”喜嬷嬷想了一下,道:“对,我记得她死的那几天里特别的冷,她年纪本来就大了,夜里怕冷,多烧了炭也是有的。”元卿凌再问了一下案子的其他,喜嬷嬷都记得,元卿凌听了之后 ,越发觉得,罗贵嫔是冤枉的。喜嬷嬷说完之后,问元卿凌,“怎么忽然问这些陈年旧事?”元卿凌看着嬷嬷,轻声道:“罗贵嫔许是冤枉的,她没有谋害皇后。”嬷嬷大吃一惊,“冤枉的?”“是的,这可能性很大。”嬷嬷怔了怔,“但是罗贵嫔是皇上亲自下旨赐死的,如果罗贵嫔是冤枉的,岂不是皇上断错了?”元卿凌眸子垂了下来,她才想到这个问题。皇上,会否愿意承认自己当初判错了?嬷嬷叹息道:“若能翻案,那是再好不过了,九皇子和十七公主,就不必再受欺凌,如今他们二人在宫中的处境实在堪忧。”元卿凌没见过十七公主,对她没有印象,便问道:“十七公主今年多大了?”“十二了。”喜嬷嬷道。顿了一下,她又轻声叹息,“但是看起来,也就是八九岁的孩子,面黄肌瘦的,想必是皇后下令奶娘他们刻薄了,他们兄妹二人在宫中想要活着,是得要皇后抬手的,如果皇后心情不好,首先便找他们兄妹出气。”元卿凌问道:“皇上不管吗?”喜嬷嬷苦笑,“谁敢禀报到皇上那边去?且就算皇上知道了,顶多只是叫皇后注意一下,难不成还会跟皇后置气不成? ”元卿凌想想也是,皇上肯定也怜惜皇后差点被毒死,只要不是太过分,皇上必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九皇子和十七公主,过的什么生活啊?宇文皓离开静候府之后,直奔护国寺。天黑左右,就已经抵达了护国寺。他二话不说,拉着方丈大师就进了禅房。方丈大师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王爷,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宇文皓在外头拴马之后是直接跑进来的,有些气喘,也顾不得顺一口气,便立刻问道:“大师,上一次本王带王妃过来,你们曾私下说话,你是否跟她说过,如果一个人在狭小的密室里头生炭炉是会中毒死的?”方丈大师慢慢地坐下来,双腿盘起,脸不红心不跳地道:“确实有说过。”“当真?”宇文皓两颗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真说过。”方丈大师道。宇文皓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不,本王是说,真的会死人吗?”“嗯,得看在里头呆多久了,且还要看看着房子大不大,空气流通的情况如何。”宇文皓道:“房子狭小,密封,且是一晚上。”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若是这样,确实有中毒的可能,且可能性很大。”“这毒怎么来的?叫什么毒?” 宇文皓摸不着头脑。方丈用怜悯的眸光看着他,可怜的人啊,一看就知道化学没学好啊。方丈大师开始百度百科进行科普,“是这么回事啊,人困在密闭空间内燃烧木炭,燃烧过程会消耗密室内的氧气,其后碳和氧不完全燃烧便会结合成一氧化碳。一氧化碳能与血液内的血红蛋白紧密结合,使之失去气体交换能力,人最终因一氧化碳中毒、缺氧致死。”方丈大师说完,便温和地看着他,说得这么明白了,王爷应该清楚。但是宇文皓却整个蒙圈了,瞳孔缩小之后放大再缩小,还是没能弄明白大师说的话,“什么阳气?阳气和阴气结合会中毒?什么红色的蛋白?蛋白是红色的吗?是什么蛋?”“血红蛋白。”大师道。“血里面有蛋白?谁的血里面有蛋白?”宇文皓有些崩溃。方丈大师看着他,“关于这问题,王爷怎么不问问王妃呢?”“她怎么会知道?这不都是您说的吗?”宇文皓道。前辈祸害人啊,方丈大师轻叹。“王爷不如说说,您问这个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断案吗?”宇文皓点头,“没错,断案,本王怀疑当年罗贵嫔没有谋杀皇后。”他于是把皇后身边嬷嬷中毒死的前后 说了出来给方丈大师提过。方丈大师听罢,道:“按照王爷描述的,这位嬷嬷就是中一氧化碳缺氧死的啊。”“凶手就是那盆炭?”宇文皓问道。“嗯……这个怎么说呢?炭肯定是凶手,但是也要有其他因素配合,例如密封狭小的空间,时长等等。”方丈大师试图说得简单一点。但是宇文皓没放弃去理解了,道:“就是说,嬷嬷是自己烧炭,中毒死了,和任何人没有关系。”方丈大师摇摇头,“不能这样说。”“啊?”宇文皓又蒙圈了,他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方丈大师缓缓地道:“王爷必须要证明,这炭是她自己烧的,不是别人放置进来的。”“可以证明啊,门从里头反锁,无人进去过。”宇文皓道。“但是,据老衲所知,宫中的嬷嬷,是没有炭例的。”方丈大师眼底闪着睿智的光芒。宇文皓一怔,没错,宫中的奴才都没有炭例,除非是德高望重的管事们。“许是皇后娘娘赐给她的。”宇文皓猜测道。“那就要证明,皇后赐炭的用意,还有,皇后可知晓这炭若在密封的房间里头燃烧会引起中毒,老衲说的就是这么多了,不可再多说,王爷自个调查吧。”方丈大师言尽于此。 第365章 你别来无颜见你 宇文皓问方丈大师是否愿意跟他一同入宫,方丈大师摆摆手,道:“老衲不入宫,老衲可以写一封信,说明白这个情况,只是王爷最好心理准备,皇上未必会为罗贵嫔翻案。” 宇文皓眸子沉沉,“本王知道,但是,总要一试,事关九弟前程,事关罗家满门性命,罗家男丁多半被发配到边疆,边疆苦,熬得五年十年已经了不得,可若不翻案,他们一辈子都回不来,只能吃惨死异乡。” 方丈大师眸子熠熠,“王爷,那都是旁人的事情,您何必着急?” 宇文皓道:“两个原因,第一个,本王如今还是京兆府府尹,有冤案,本王不能视若无睹。第二个,我需要罗将军重回鬼影卫。” “鬼影卫怎么了?”方丈大师问道。 “里头有阳奉阴违之人,对皇祖父不尊不敬。” 方丈大师错愕,“鬼影卫竟然有阳奉阴违之人?” “权欲之下,哪里都有鬼魅。” 方丈大师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宇文皓,问道:“是谁?” “怀疑狄魏明。” 方丈大师微微吃惊,“他?” 宇文皓点头,“是他,所以本王至今没有禀报皇祖父。” “王爷这样 做是对的。”方丈大师脸色显得很凝重,“如今,太上皇最倚重的就是鬼影卫,如果鬼影卫的主帅叛变,又被太上皇得悉或者怀疑,是逼狗跳墙,恐会伤了太上皇。” “因此,我要罗将军重回鬼影卫,他对皇祖父十分忠心,且鬼影卫大多数人都是他提拔起来的,若他能重回鬼影卫,哪怕不是主帅,都可以制衡狄魏明。” 方丈给了一个建议,道:“王爷,不妨去找首辅。” “首辅?”宇文皓迟疑了一下,他对褚家的人,还真没办法做到推心置腹。 “没错,要翻案,必须找他。”方丈大师说着,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件事情比较严重,王爷,首辅心怀天下,就算有时候做事偏颇,出发点也是好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太上皇或者是对太上皇不利,你必须要去找他。” 宇文皓略一斟酌,道:“那好,本王回京便去找首辅。” 方丈大师道:“王爷大可以相信他,他和太上皇是有过命的交情,没什么私人利益,能断送他们的情谊,除非是涉及江山社稷,可在这一点上,他们还有逍遥公都是同一阵线的,这江山当初差点就 旁落了,是他们守护着,所以,他们的目的一致。” 宇文皓见方丈这样说,也就没再犹豫了,等方丈写好了信,便拱一拱手,转身而去。 他连夜下山回京,便直奔首辅府邸。 首辅听了之后,细细想起当年的案子,又看了一下方丈写的信,道:“如此说来,罗贵嫔倒是冤枉的,不过,王爷也不必着急,先容本官调查一下,当年宫中的嬷嬷是没有炭例的,这些炭,得探查一下,到底是谁赐给她的。” “是该调查的,但是,翻案一事,首辅可有把握说服皇上?”宇文皓问道。 首辅微微笑了,“本官未必有办法,但是,罗贵嫔有。” 宇文皓一怔,“罗贵嫔?” 罗贵嫔都死了,还有什么办法? 首辅道:“王爷,这件事情先交给本官去安排一下,这事王爷不要管,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爷不宜与皇上起任何的冲突,除非是皇上指派你重查此案。” 宇文皓看着他眼底皱起的纹路,一道道仿佛智慧之路,莫名叫人信服。 褚首辅又道:“对了,王爷,明日王妃到明月庵去,王爷最好就不要去添乱了。” 宇文皓诧异地看着他,“这事首辅也 知道?” 首辅拍着他的肩膀,这小子有些高,拍得有点吃力,“太上皇与本官之间,没有秘密,就这样吧,本官要去一趟天牢看看罗将军,日后若要起用他,总得他身体健康才行。” 宇文皓听了这话,也不问明日到底会发生什么,拱手离开。 他没有去静候府,而是直接回了王府里头跟汤阳商议。 褚首辅在他离开之后,便换了一身便服,提了两壶酒,到大理寺天牢去。 天牢,暗无天日,这里的狱卒,六个时辰一班,但是罗将军被发配于此,则要上七个时辰,因为还有一个时辰,是他负责打扫天牢。 在这里,人人都可以欺负他。 开始,牢头还敬他是大将军,客气对待,但是牢头升迁之后,这里屡屡进来新人,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人人驱使的杂役。 这日分明他已经可以休班,但是,因着来了两名新犯人,需要安置妥当,牢头便叫他加点。 罗将军已经病了几日,身体很差,这晚上跟牢头求情,希望能早一些回去,却被牢头斥责一顿。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去,却听得外头铁门响起。 牢头定睛一看,竟是典狱长带着一名满头白发 的老者进来,老者颇具威严,且手里提着两壶酒,眸光如电,他在大理寺混了许久,有眼力见,便连忙上前作揖。 听得典狱长说是当朝首辅,他作揖都快跪下去了。 来人正是褚首辅,他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罗将军。 罗将军也看到了他,但是他是马上转身回走。 “站住!”首辅出声喊道。 罗将军却仿佛听不到,走得越快了一些。 牢头怒道:“叫你呢,你走什么?站住!” 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罗将军的手臂,用来一扯,:“耳朵聋了?没听到首辅叫你呢?好大的胆子啊。” 褚首辅沉怒一声,“大胆,放开罗将军!” 牢头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放开,只是他一时没会过意来这个罗将军是指罗叫花子。 天牢里头,人人都叫他罗叫花子。 罗将军咳嗽一声,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今年也不过五十多,但是头发和首辅一样,悉数白了。 因是练武之人,腰骨倒是还挺直,只是比原先的那位威武大将要瘦弱许多了。 褚首辅看着他,轻轻叹息,“一眨眼,将近十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罗将军难堪地别过头,“你别来,无颜见你。” 第366章 去明月庵 褚首辅见他这般,心底不胜唏嘘。 心里万千情绪,便回头怒斥牢头,“狗奴才,谁许你这般对待他的?还不寻一僻静处让罗将军与本官坐下来?” 牢头哪里知道当朝首辅到这天牢里来,是看这个叫花子的呢? 当下哭丧着脸亲自出去拾掇门口的小屋子,擦得桌椅不见一丝尘埃,这才躬身进去请。 褚首辅对罗将军道:“赏脸喝一杯吗?” 罗将军眸子灰暗,犹豫了一下,默默地走在了前头。 进了小屋子之后,他也没坐下,只是依旧道:“我没脸见你,你不必来的。” 褚首辅命人退出去,关上了门,他看着罗将军,道:“是楚王叫我来的。” 罗将军抬起头,略有些诧异,“楚王?” 他压压手,“你坐下来,我跟你慢慢说,事关重大。” 罗将军见他确实不是为了羞辱他而来,便坐下,先道:“关于犯嫔一事,我该认真地跟你道歉,她居心叵测,竟敢毒害……” 首辅打断了他的话,“贵嫔许是冤枉的。” 罗将军如遭电击,整个怔住。 “听我慢说,”首辅取来两个碗,把酒倒出来,推了一碗到罗将军的面前,“楚王调查到,当初皇后身边嬷嬷之死,应该 是一个意外,和贵嫔做的糕点无关。” “意外?”罗将军懵了,“怎么会是意外?不是说中毒吗?” “是中毒,”首辅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罗将军,“你看,这是护国寺方丈大师写给皇上的信,里头阐述了嬷嬷为何会中毒。” 罗将军一把接过来,就着屋中光芒如饥似渴地看着。 看罢,他整个人都颤抖着,“真的?真会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罗家,何其冤枉啊!” 首辅压住他的手,严肃地道:“是真是假,如今已经无人知道,不管贵嫔是否真有害皇后的心,但是罗家不该遭此横祸,楚王殿下的这个发现,将很有希望使得罗家脱困。” 老将军热泪滚滚,嘴唇哆嗦了一下,“首辅,请您务必尽心。” 他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可罗家尚有百余人在边疆,更有女眷没入奴籍。 褚首辅轻声道:“我既然来找你,便要为此事奔波,你细细听我说……” 两人在小屋中,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话,褚首辅便走了。 翌日,元卿凌一早就出发了。 昨天晚上,阿四便到了齐王府去找袁咏意,叫袁咏意今日陪伴一同到明月庵去。 袁咏意听得是求神拜佛, 又是陪着元卿凌一块去,就马上同意了。 袁咏意和阿四元卿凌一辆马车,汤阳赶车,嬷嬷与和蛮儿一辆马车,徐一赶车。 一路马车上,袁咏意心事重重,看着元卿凌好几次,张了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元卿凌早就发现她的异样了,见她好几次都说不出来,便问道:“有事吗?” 袁咏意听得她问起,也终于是忍不住了,道:“王妃姐姐……” 元卿凌打断她的话,“不如,你叫我元姐姐吧,这王妃姐姐怪不好听的。” 她其实特别不喜欢把头衔挂在嘴边,尤其,后面还捎带了一个姐姐呢。 “好,元姐姐,咱俩差点一个姓。”袁咏意羞赧地道。 元卿凌笑了,“你不是有事说吗?” “哦了,是的,”袁咏意连忙收敛神色,道:“是这样的,齐王那日忽然晕倒在地上,一个劲地抽搐,看他的样子很难受,但是过了没多久,又恢复了正常,我问他,他说他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只剩下一年的命了,王妃……元姐姐,您听过这种病吗?” 元卿凌有些吃惊,“一年的命?我没听老五说过啊。” 袁咏意惆怅地道:“王爷应该不知道,他说只有皇上和皇后知道,因为他 是嫡子,若外边的人知道他只有一年的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反正他是这样说。” 元卿凌点头,“确实,他和老八是皇上的嫡子,如果他命不久矣,满朝文武,只怕大部分跑去支持皇长子,皇上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隐瞒了齐王的病,只是,这样隐瞒对齐王也不公平啊,他得病而不求救治,天下间名医这么多,未必就一定是等死的。” 袁咏意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皇上的决定是这样,我也不能改变,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来问问元姐姐你可有办法救他。” 阿四在旁边听着,道:“元姐姐也没给他诊断过,怎么知道能不能治?要不改天去看看?” 她听得姐姐可以叫王妃元姐姐,她自然就改口了。 “问过他了,他不愿意,说是皇上不许的。”袁咏意道。 元卿凌问:“你看过他病发,你跟我说说,他病发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袁咏意回想了一下,道:“就是忽然倒地,然后整个人不断地抽搐,嘴巴歪斜,嘴里还出血呢。” “癫痫?他倒地持续多久?”元卿凌问道。 “就一会儿,没太久,然后他就能慢慢地站起来 ,不够,身子看起来很虚弱,癫痫是什么病?是羊癫疯吗?其实我看着他像是羊癫疯,可我看过人家羊癫疯病发,没说一年就要死的。” 元卿凌道:“癫痫只是一种症状,引起癫痫的有很多种疾病,癫痫不是说一年会死,病发的时候,处理不当就立刻会死,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一种情况,丫头,你回去跟他说说,如果愿意让我给他看看,我可以不告诉任何人,叫他到静候府找我就是。” 袁咏意喜出望外,“真的?你愿意给他看?” “但是我不能保证可以医治。”元卿凌道。 袁咏意舒了一口气,“我觉得元姐姐可以治好他的。” 元卿凌皱起眉头,“不,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到时候失望,我其实医术不精的。” 她怕袁咏意在她身上寄予太大的希望。 阿四看着袁咏意,略有些诧异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齐王?你不是说要离开王府去周游天下吗?” 袁咏意道:“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眼见他也可怜,就暂且先留下吧。” “那你不叫他休你了吗?” “叫啊,但是等他的情况稳定一些吧,如果稳定不了,也就一年,我能等的。”袁咏意道。 第367章 救了一位老夫人 元卿凌没听她们姐妹说过这事,这会儿才第一次听说,她看着袁咏意,甚是羡慕,“放下一切,走遍大江南北需要很大的勇气,你很勇敢。” “真的?”袁咏意很惊喜,“其实祖母他们不是很赞成,是我自己坚持的,有元姐姐这句话,我就坚定了信心。” “去吧,趁着年轻,出去多见识见识,是好事。”元卿凌鼓励道。 袁咏意顿时坚定了要出去的决心,为了偶像的鼓励。 元卿凌自然不知道,这番鼓励,会被齐王背地里怎生的诅咒。 马车往明月庵方向走去。 天气寒冷,大街上没几个人走,风吹得长街乱叶飞舞,酒家旗帜飞扬,有镖局的人押着货物走过,元卿凌掀起帘子看出去,感觉很有武侠风。 明月庵在城外,需要出城门。 太平盛世,出城门也不需要检查,直接就过了。 “汤大人吹得眉毛都染了白霜。”阿四凑头出去看了一下,笑着说。 汤阳爽朗一笑,“不妨,这样才更有韵味。” 大家都笑了。 明月庵,就在十里亭的弯道上去。 停下了马车之后,需要走一段路上山,不过也不远,走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便可抵达。 元卿凌走得吃力一些,因为肚子到底是大了, 她必须双手撑住腰才能走。 幸好有蛮儿和阿四搀扶着,才叫她不至于太辛苦。 终于抵达明月庵。 刚进了庵堂大门,便见里头传来惊叫声,听得是乱作一团的样子。 阿四和蛮儿立刻护着元卿凌,徐一和汤阳飞快跑进去。 一名身穿绿衣看似丫鬟模样的少女跑出来,急乱的脸色都白了,汤阳拦下,问道:“怎么了?里头发生什么事?” 那丫鬟急声道:“方才有个贼人潜在佛像后头,忽然跳出来把我家老夫人吓得病发,我要赶紧去找大夫。” 汤阳闻言,连忙回头看着元卿凌,元卿凌一个转身,取出了药箱,上前拉住那丫鬟,“你家老夫人有什么病?快带我去,我是大夫。” 丫鬟大喜,带着元卿凌往里走,一边道:“我家老夫人有心疾,受不得惊吓,如今胸口绞痛,几乎昏死过去了。” 心脏病发? 元卿凌急忙走进去,走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幸好蛮儿在旁边扶着。 进德里头,只见庵堂正殿里头,有一位身穿黑色团花图案衣裳的老妇人躺在了地上,好多人围着,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太阳穴的,那老夫人嘴唇紫绀,双眼紧闭,确实昏了过去。 其中有一名尼姑拿 了一杯不知道什么东西过来,“快,给老夫人喝下神符水,尚能救一命。” “不行了,不呼吸了……”有一名丫鬟大哭出来。 元卿凌大喝一声,“快让开,别堵着她。” 阿四和蛮儿立刻上前,把众人拉开。 元卿凌艰难地撑着腰跪下来,发现呼吸心跳脉搏全无,她连忙跨跪在老夫人的身上,抬起头吩咐蛮儿和阿四,“取个软垫,垫住她的肩膀,快……” 阿四怔了一下,“王妃,没气了。” 元卿凌厉声道:“快!” 阿四连忙从旁边取了一个蒲团过来垫住老夫人的肩膀,然后无措地蹲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帮忙。 元卿凌道:“托住她的颈部,让她的头昂起。” 阿四便按照元卿凌的吩咐伸手托住那位老夫人的颈部,迫使她的头昂起来,让气道顺畅。 元卿凌开始做心肺复苏,双掌压上胸口摁压,然后人工呼吸。 旁边有人惊叫,“不得这般无礼,快放开老夫人。” 也有人在哭,在喊着,有尼姑跑出进来说贼人逃去无踪,现场乱成一团,喧闹声不断地干扰着。 汤阳怒喝一声,“都给我闭嘴,想老夫人活命的,都闭嘴,别惊扰了大夫救人。” 汤阳威仪,这一声怒吼,众人顿 时闭嘴噤声。 元卿凌见没反应,对汤阳道:“汤大人,你过来,继续做我方才的动作,看着,手掌落在胸骨正中,另外一手摁压下去,力气适当,要平均,均匀,稳定,不可过急过快。” 汤阳临危受命,但是方才一直盯着元卿凌的动作,心里便有数,他蹲下来接替了元卿凌的位置继续做心外压。 元卿凌则打开药箱,取出肾上腺素,吩咐蛮儿对老夫人的嘴吹气,然后给老夫人注射肾上腺素。 老夫人是出现休克,为避免脑损伤,她叫人出去取冰雪,覆盖老夫人的头部。 在场的人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是见他们极力抢救,眼下也没办法,只能按照她的话去做。 冰取了过来,用布包住放在老夫人的头上,元卿凌让汤阳退开,继续由她做心肺复苏。 她一路上来,本来已经耗费了不少力气,如今一顿抢救,她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当老夫人的心跳脉搏恢复的时候,她自己也累得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阿四和蛮儿过来扶她,她摆摆手,近乎虚脱地道:“别碰我,先让我歇一口气……” 那边,老夫人悠悠转醒,但是意识还没完全恢复。 在场的人见了,都震惊得不能自已,这怎 么可能呢?分明人都没气了,怎么还能活过来? 尼姑们跪在地上,对着佛像参拜,“老夫人虔诚,感动了佛爷,是佛爷显灵了。” 元卿凌慢慢地爬起来,依旧跪在老夫人的面前,轻轻拍打脸,“老夫人,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知道自己在哪里吗?还记得发生什么事吗?” 老夫人眸光有些散涣,嘴唇颤动了一下,慢慢地聚焦看着元卿凌,“老身沈氏,在明月庵供拜佛爷,忽然……忽然有贼人……” 她艰难地转了转眸子,看着周边的人,才有死而复生的真实感,“老身没死?” 元卿凌舒了口气,“您暂时没事了,但是,需要静养,您若信得过我,我给您一些药,您这几日都得吃,而且,不能下山,必须卧床静养。” 老夫人看着她,似乎还有些迟钝。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上前,对着元卿凌就跪下拜谢,“多谢夫人救命之恩,敢问夫人尊姓大名,尊门何处?等老夫人病愈,定登门致谢!” 元卿凌摆摆手,“致谢不必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是来上香,护佑家宅安宁的,所以佛爷尊前,就不必留名,你们赶紧安置老夫人,不可叫她一直躺在地上,但是搬动的时候,必须注意。” 第368章 真是老狐狸 尼姑连忙就吩咐人准备担架,听得元卿凌是来上香的,一名身穿灰色衣裳的老尼姑上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您是佛爷派来的菩萨,快快请进里头歇息。” 元卿凌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她累得够呛。 老嬷嬷怔了怔,去问阿四,“这位姑娘,敢问你们家夫人是?” 阿四笑道:“夫人说不必就不必了,好好照顾你们家老夫人吧。” 嬷嬷叹息道:“施恩不望报,你家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方才那名老尼姑亲自带着元卿凌进去,道:“贫尼是明月庵的住持,敢问夫人您夫家贵姓?” “夫君排行第五,师太便叫我五夫人吧。”元卿凌因不知道太上皇叫她来的目的,因此不轻易暴露了身份。 汤阳和徐一因为是男子,可以在大殿外行走,不可进入后面厢房,但是眼下是人命关天,所以,也就叫他们二人帮忙抱起老夫人上担架抬到后面去。 徐一和汤阳正欲走的时候,老夫人忽然伸手拦住了徐一的手腕,艰难地问道:“替老身多谢你们家夫人,请留下尊姓家门,老身定要致谢。” 徐一看了看汤阳,汤阳微笑道:“老夫人,不必了,我们家 夫人不是头一次结善缘,她不图报答,只是尽她大夫的本分。” 方才说话那名嬷嬷上前福身,“方才,老奴似乎听到那位姑娘叫了一声王妃,不知道是哪位王妃?” 汤阳摆手,“听错了,没有,不是王妃,老夫人好好养病,在下和徐一是男子,不方便在此,就先告退了。” 说完,他拉住徐一便出去了。 屋中关上了门,嬷嬷便问那绿衣丫头,“你是在门口便遇上他们的?” “是的,婢子刚跑到门口,就见到他们进来了,方才那位先生见婢子惊慌匆忙,便拦下了婢子问情况。” “那你可说了老夫人的身份?”嬷嬷问道。 “来不及,他们听得婢子说老夫人病发,便什么都没问,直接就跑进来了,那位怀孕的夫人着急得很,差点就摔倒了。” 嬷嬷叹道:“我等穿着简朴,她们也定然瞧不出家世来,可见不是为了赏钱而救人的,真是佛爷显灵,这节骨眼上,送来了一位大夫。” 绿衣丫鬟道:“看来不是为了赏钱,她们看着也是富贵人家。” 嬷嬷上前伺候老夫人,问道:“老夫人,那位夫人说有药,您看要不要问她拿一些?还是等大夫来呢? ” “老身如今还好,先等等吧。”老夫人闭上眼睛,倏然又睁开,“若是王妃,老身倒是听得说楚王妃懂得医术,之前城外粥棚倒塌,很多人看到她下场救人。” “楚王妃?”嬷嬷一怔,“对啊,老夫人,楚王妃身怀六甲,方才那位夫人也是怀孕的,方才见她跪下来救您的时候,都跪得甚是艰难。” “跪着?”老夫人慢慢地转头看着嬷嬷,“她跪着救老身?” “可不是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法子,一个劲在您的身上摁压,还对着您的嘴巴吹气,当时您都没呼吸了,心也不跳,老奴还以为……真是佛爷显灵了!”嬷嬷说起来,禁不住老泪纵横,心还是一阵阵的惊怕。 老夫人耷拉的眼皮子慢慢地扬起来,慢慢地伸手抚摸胸口,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老身倒下的那一刻,也以为到头了,若是到头了,多遗憾啊,这眼看人就到京了,也没能见上一面。” 嬷嬷安抚道:“老夫人您安心,如今已经无恙,等大夫来了开药调理几日,等侯爷带公子和姑娘回京的时候,您便能享天伦之乐。” “嗯,等他回来,得叫他好好答谢恩人!”老夫人觉得晕,便不说 话了,闭上眼睛,慢慢地调整呼吸。 汤阳和徐一走了出去,在明月庵外去查找那歹人,看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徐一找得十分仔细,道:“这贼人敢到庵堂里头作乱,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若叫我找出来,定要把他扭送到京兆府去治罪。” 汤阳倒是神定气闲,道:“找到再算吧。” “汤大人,那位老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啊?见你对她挺恭敬的。”徐一问道。 汤阳微笑道:“她年纪大,对她恭敬点怎么了?敬老不行吗?” 徐一点点头,“那也是。” 顿了顿,他又道:“不知道来明月庵做什么呢?该不是没办法了叫王妃来求神拜佛吧?” “这佛,拜得好!”汤阳若有所思地道。 来的时候,确实也不知道太上皇此举为何。 但是,当王妃救了老夫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贼人大概也是太上皇安排在这里的,早不跳出来晚不跳出来,要等到他们抵达才跳出来吓唬那位老夫人,这自然是要有一套精密的布置,最重要的是还要知道老夫人有心疾,知道怎么才可诱发心疾。 最清楚的人,莫过于有心疾的人了,太上皇就曾有心疾。 而且,他知 道王妃治疗心疾有一套,确保可以治好老夫人。 汤阳笑笑,若叫王妃知道,只怕又得说太上皇是老狐狸了。 不过,同时汤阳很安心。 因为,太上皇知道老夫人在此,证明他一直关注此事,命人暗中监视扈家人的一举一动,他老人家并非袖手旁观。 汤阳看透了,元卿凌回去休息一下,想想也就明白了。 太上皇就是要她救那位老夫人。 她猜测,这位老夫人应该和镇北侯有些关系,甚至,有可能是镇北侯的母亲。 问了喜嬷嬷,喜嬷嬷摇头道:“我原先一直在太上皇身边伺候,加上镇北侯的母亲一直深居简出,我无缘得见,因此不知道这位是不是。” “她姓沈。”阿四想了想,“我似乎记得祖母说过,那位扈大将军的母亲就是姓沈的。” 喜嬷嬷微笑道:“那八九是了,太上皇此番安排,妥当。” 元卿凌失笑,老狐狸! 但是,着实也凶险。 这般想着,对那位老夫人便生了愧疚之心,拿了些药叫喜嬷嬷送过去。 喜嬷嬷道:“只怕她未必会服用。” 元卿凌道:“不打紧,便跟她说是急救的,如果以后觉得胸口绞痛,便压一颗在舌底。” 第369章 你肚子怎么那么大啊 喜嬷嬷得令,便前去送药。 那老夫人歇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见嬷嬷来到,便急忙命人招呼。 喜嬷嬷微笑道:“老夫人,您躺着就好,我家夫人命我过来送药,您若是信得过我家夫人,这药便收下,往后若觉得胸口痛,或者病发的时候,便压一颗在舌底下,可保性命。” 老夫人看着喜嬷嬷,觉得此人气度不是寻常家的仆妇,便也就问道:“敢问一句,你家夫人,可是楚王妃?” 喜嬷嬷一怔,“这……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老夫人道:“奴才们说,方才在外头救老身的时候,听得一个姑娘称呼夫人为王妃,老身琢磨,这懂得医术且有孕的王妃,便只有楚王妃了。” 喜嬷嬷微笑,“老夫人,别管是谁,总之能相遇在这佛门里头,便是缘分一场,您好好休息。” 说完,她施礼转身。 那边,元卿凌休息一会儿,便出去参拜佛爷,捐了香油钱,不留名,只求家宅安宁,做完这一切,便走了。 阿四和袁咏意还不知道,走下去上了马车之后,阿四问道:“我们就是来拜神的吗?太上皇叫您来的目的是什么?” 元卿凌笑着道:“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救这位老夫人。” “啊?”阿四怔住 了,“救老夫人?太上皇莫非是神仙么?可以知道这位老夫人病发的?” 袁咏意也明白了,噢了一声,“这位老夫人一定不是寻常人。” “应该就是镇北侯的母亲。”元卿凌道。 袁咏意道:“我听祖母说过,镇北侯是个孝子,如果事情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这位老夫人兴许就能帮王妃一把。” 阿四高兴地道:“太上皇可真是老奸巨猾啊。” “不得无礼!”袁咏意斥责,“那不叫老奸巨猾,那是有计谋,有脑子。” 阿四吐吐舌头,“是,我胡说八道了。” 元卿凌看着这姐妹,其实袁咏意有时候也是口没遮拦的人,但是在阿四的面前,她依旧有长姐的威仪,自然也是因为阿四对她的尊重。 这才是手足该有的模样,想起老五…… 算了,权欲会迷了人的眼睛,感情又哪里比得上江山权势呢? 回到静候府,天色已经晚了,沉沉地暮霭铺天盖地地包围过来,灯火逐渐升起,这京城的夜晚,沉寂而美好。 最美好的是一回到去,宇文皓便到了,他先在外头问了汤阳,得知情况之后,笑逐颜开。 卷了一袭青色衣袍,把她拥抱入怀,也不顾有人在场,直接就亲在了脸颊上,“可想你了。” 元 卿凌这个现代的老古董还是觉得会难为情,推开了他,嗔怒道:“这才一天没见呢。” “一个时辰都觉得久。”宇文皓拉着她进去,“老爷子有这个打算,怎么也不先告诉我们呢?叫我白担心一场。” 元卿凌笑道:“谁叫你不信他呢?” “信啊,本王信,谁说不信呢?信不过他还能信谁?”宇文皓方才在外头已经跟汤阳了解过了,也很确定那位老夫人就是镇北侯的母亲。 元卿凌坐下来,疲惫地捶着腿。 宇文皓坐在她的身边,为她揉着小腿,“累坏了吧?” “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特别累,动不动就犯困,今天在马车上都睡过去了。”元卿凌轻叹,感觉现在自己一点精神气都没了。 “那你以后别出门了,就在家里歇着。”宇文皓轻蹙眉头,十分担心。 “没什么事真不想出去了。”元卿凌伸手抚摸着小腹,垂眸看着,便笑了,“动了,你摸一下。” “先揉着,回头再摸。”宇文皓瞧了一眼她的肚子,“怎么感觉大得很快啊。” “是啊,吃胖了。”元卿凌又叹气,“迟早成母猪。” “那也是最好看的母猪。”宇文皓讨好地道。 元卿凌笑着一脚踢过去,他握住脚裸,凝望着她道 :“真的,你现在比以前好看了很多,分明还是那张脸,怎么就觉得比以前好看许多呢?” “贫!”元卿凌飞了他一眼,面容却飞扬起来。 宇文皓站起来扶着她慢慢地躺下来,坐在她的身边,“我说真的,以前总觉得你这张脸特别的刻薄,瞧着不顺眼,见你一眼都能厌恶半天,如今一天没见你这张脸,心里就难受都像狗啃一样。” 元卿凌微笑着,眸子灼灼地看着他,“那可能我跟以前的元卿凌不是同一个人呢。” 宇文皓把耳朵贴在她的腹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当然不是同一个人,以前的元卿凌都不懂得医术,她也不会说那么多奇怪的话,更不会有同情心,她就是一个自私鬼。” 元卿凌一时心跳加速,怔怔地看着他。 他却不说了,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老元,肚子里会不会不止一个啊?我怎么听得好几处在动啊。” 元卿凌怔了一下,“不会吧?双胞胎?” “你不是有个东西一直听心跳吗?你有听到两个心跳吗?”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道:“我只是数胎动次数,我没有胎心监测仪。”她想拿听诊器听一下,现在这个月份,如果是双胞胎,听诊器能听出来了。 但是, 她有点不想核实。 她不知道这个朝代是怎么看待双子的,她知道有些朝代很忌讳生双子,认为是不祥预兆,这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医疗条件低下,双子容易难产造成产妇身亡。 如果是双子,她的处境会更复杂一些。 宇文皓道:“兴许真有两个,叫御医给你把脉看看。” “御医能把出来吗?”元卿凌问道。 “御医应该能吧。”宇文皓说着,便跳了起来,“曹御医不是来了静候府吗?叫他过来诊脉,问问。” “他有给我诊脉,但是一直没说我是双胞胎啊。”元卿凌道。 宇文皓走出去,见蛮儿站在廊前吹得瑟瑟发抖,便道:“馒头,去找御医过来给王妃诊脉。” 蛮儿哦了一声,以为元卿凌不舒服,连忙便去了,徐一进来把炉子拿到外头生起,免得冷着王妃。 刚好袁咏意和阿四走过来,听得找御医,也急忙进来问候,“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元卿凌撑起身子,笑道:“没事,王爷闹着玩儿呢。” 宇文皓道:“怎么是闹着玩呢?兴许真是双生呢?你看你肚子多大啊。” “胖了。”元卿凌道。 阿四瞪大眼睛,看着元卿凌的肚子,十分神奇,“天啊,是双子啊,那真是太好了。” 第370章 听到几个心跳声 元卿凌笑道:“王爷胡说,你还信了?” 她可不盼着是双子,一下子出来两个,得累死人。 这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做母亲,可承受不来两个宝宝。 袁咏意看着她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元姐姐,我能摸一下吗?” 阿四也羡慕地道:“我也想摸一下。” 生了炭炉的徐一进来,连忙道:“属下也想摸一下,摸什么好东……西?” 接收到来自王爷愤怒的眸光,徐一把尾音吞在肚子里,再顺带吞了一口唾沫,又说错了? 元卿凌苦笑,觉得自己像一个展览品,但是,她很大方,对袁咏意和阿四道:“可以,你们过来。” 袁咏意和阿四连忙上前,半蹲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地放在她的腹部上,就像是碰着一件极为珍贵的易碎品。 “世子,借姨姨摸一下哈。”阿四虔诚地说着,吹了一口气,眼睛睁大,显得特别的搞怪。 “姐姐!”她忽然看着袁咏意,眼底一下子就发热了,“动了,这里头有个人,太神奇了,一个人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 袁咏意本来也很好奇感动,但是听了阿四的话,她笑了起来,“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怀 孕的,且你都陪着元姐姐这么久了,至于这么惊奇吗?” 阿四很激动,“我之前没摸过,我知道里头有个孩子,但是我现在摸到了,他在动了,我就觉得是真实的。” 知道里面有个孩子,和摸到里面有个孩子,是不一样的感受,姐姐不明白。 宇文皓很明白阿四的感受。 他第一次摸到胎动的时候,他也是这般震撼,手放在肚皮上,你无形感到和他之间的联系,那是来自心灵与骨血的牵动。 阿四竟然热泪盈眶,“我能不能做世子的干娘啊?” “可以!”元卿凌温柔地看着阿四,这姑娘真的太真实了,这样的人生是美好的,会为某一个发现而感动。 “真的?”阿四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得脸上笼了光芒,忽然,又侧头去看宇文皓,“王爷,我是孩子的娘,那您是我的谁?” “天啊,你该不是想当侧妃吧?”徐一在旁边道。 阿四跳起来揍了他一拳,“你走!” 现在她对侧妃两个字特别的厌恶。 徐一就是嘴巴痒,无端挨了揍,灰溜溜地出去了。 元卿凌真心觉得,如果有一天徐一死了,就是因为嘴贱被人打死的。 曹御医和蛮儿急 忙进来,一边走一边见礼,“微臣参见王爷,参见王妃,参见袁妃!” “行了,不必多礼,你过来看看王妃。”宇文皓道。 “怎么了?”曹御医放下药箱,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宇文皓亲自把椅子搬过来,叫御医坐下。 御医怔了一怔,“这个……微臣站着就行,不敢坐。” “坐,坐,”宇文皓亲切地拉着他坐下来,然后推着椅子挪到元卿凌的身边,“御医辛苦了。” 御医吓得全身毛发都竖起来了,结结巴巴地道:“王爷……微臣已经跟禁军说过,王妃情况确实不好……” “嘘!”宇文皓轻声道:“你快给王妃诊脉,看看肚子里是不是有两个?” 御医神色一肃,才想起这段日子给王妃请脉,总觉脉象有异,他也费解过一阵子,但是见王妃并无其他症状,且脉搏是稳的,便以为是吃了无忧散的缘故。 如今听宇文皓说起,他才惊觉,有这个可能性。 这番诊脉,他小心翼翼,反复几次。 大家都在等着他。 曹御医却很为难,撤了手,无奈地道:“王爷,这脉象是有些异象,但是不能确定就是双生。” “怎么就不能确定?”宇文 皓急了,“你这御医是怎么混来的?” 曹御医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瞧了瞧炉子,生得有些太旺了,“王爷,这主要是王妃吃过太多的药,紫金汤,无忧散,这药性都在体内不散,导致……导致微臣判断不准确,根据脉象看,确实是有双生的可能,但是,不敢肯定。” “那要怎么样才能肯定?如果是双生,注意的事情可就多了。”宇文皓皱起眉头,如今他倒不是对一个两个有期待,而是这会很危险。 “再过一两个月吧,兴许就能确定了。”御医说。 元卿凌微笑道:“没事,御医,你先回吧,等一两个月再诊断。” 御医站起来道:“是,那微臣告退了。” 蛮儿送御医出去。 宇文皓却显得十分心急,“还要等一两个月,那时候都六个月多了,如果真是双子,怎么办?生产的时候可危险。” “王爷不可胡说的。”喜嬷嬷也进来了,听到这句话,连忙呵斥了一声,“就算是双子,王妃福分够,也会平安产子,母子平安。” 宇文皓自己给自己甩了一巴掌,“是,是,本王说错了。” 他看着元卿凌,眼神很是复杂,宠溺而担忧。 他叹气,手轻 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腹,“一个就好了,如果要生第二个,那就再怀一次。” 方才觉得是双子激动了一下,如今冷静下来,他是一点都不激动,只盼着不是,民间怀双子难产的事情,他没少听,皇室也曾试过生双子,那是太上皇朝的时候,一位贵人怀了双子,结果生产的时候,三条命都没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都是破碎的。 元卿凌见他的眼神慢慢地变得惊恐,也不知道是胡思乱想什么,便站起来,走到屏风后面拿出药箱,取出听诊器走回来。 宇文皓看到她拿这个东西,问道:“你可以确定是吗?” 元卿凌道:“可以的。” 她慢慢地躺在贵妃椅上,挂上听诊器,沿着腹部上下左右地移动。 听了一会儿,她看着宇文皓,问道:“双子是不祥吗?” 宇文皓还没回答,阿四就道:“怎么会是不祥?双子是祥瑞,那可是上天赐的双份福气,若有人家生了双子,不知道多少人会过去沾福气呢,官府还会有奖励。” 元卿凌把听筒摘下来,让宇文皓戴上,“你听。” 宇文皓怔怔地看着她,然后低下头看着她的手移动。 “听到几个心跳声?”元卿凌问道。 第371章 王爷昏过去了 宇文皓没做声,只是伸手擦了擦额头,眸光瞟了一眼炉子,炭火烧得太旺,弄得人心很烦躁。 “王爷,到底几个?”阿四都急了。 宇文皓压手,“你不要催,本王听不真切了。” 元卿凌的头轻轻地靠在贵妃椅的软垫上,轻轻地叹气,“认真听。” 宇文皓自己移动听诊器,全方位地听,听到最后,脸色都白了,还不死心,继续听,可听到的,就是这么回事了。 “王爷,到底一个还是两个啊?”袁咏意也忍不住问了,都不记得自己怕他。 宇文皓大汗淋漓,弱弱地举起了三根手指,“仨!” “仨?”屋中人,除了元卿凌之外,全部惊叫出声,连门外的汤阳和徐一都站在门边上,跟着惊呼起来。 有什么东西“噗通”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巨响。 “王爷!”徐一和汤阳连忙跑进来,扶起昏在地上的宇文皓,揉人中,摁太阳穴,总算把宇文懦夫给掐醒来了。 宇文皓颤巍巍地站起来,看着元卿凌,这一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随即,他跳起来大怒,“老爷子是不是给了三颗翡翠?还回去,赶紧地给他还回去。” 汤阳拉着他,“王爷,您别急,这是好事。” 宇文皓恨不得吞 了汤阳,心神俱乱,语无伦次地吼了起来,“好事?这算哪门子的好事?本王通共才睡了她几次就怀三个了?不……这个不要紧,虽然这个也很要紧,更要紧的是,汤阳,你见过几个女人生三子的?双子都危险,不要说三子了,要命的,你知道吗?” 喜嬷嬷连忙拉住他,“好了,王爷,别净说晦气话,您吓到王妃了。” 宇文皓止住了话,转头去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也有种想死的冲动,眼圈都红了,是那种想哭,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的复杂。 宇文皓一阵心疼,上前抱着她,轻声安抚,“对不起,对不起,我很高兴的,我只是怕,只是担心……” 他脑子大乱,也组织不了语言,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抚或者是叫她能开心一些。 元卿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最近她叹气的次数真的很多啊,不过她的接受能力也很强,魂魄穿越这个荒诞的事情,她都能接受了,怀个三胞胎,算什么? 怀个三胞胎,算什么? 真他娘的倒霉! 徐一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崇拜地看着宇文皓,“王爷,您好厉害啊,一下子就仨。” 宇文皓想把徐一碎尸万段。 大家一时都寂然无语。 正如 宇文皓所言,不是不开心,肯定开心啊,怀了三胞胎,那是多大的祥瑞啊! 但是,也正如宇文皓所担心的那样,三子若要生产,那直接就是半截身子进了鬼门关,就算产妇最后无恙,三个孩子都未必能活下来,有可能活一个,两个,甚至有可能三个都活不了。 这倒不是他们盲目担心,而事实上,这些例子屡见不鲜。 且,如果真的是三子,从六七个月开始,就得卧床休息了。 元卿凌叹气,“这件事情,暂时别告知宫里头。” 她是故意支开御医,才拿听诊器的。 宇文皓轻轻地抱着她,“如果宫里头知道,只怕一人派一拨人过来盯着,你就甭想有喘气的机会。” “王妃,您真的确定吗?”喜嬷嬷问道,她瞧了瞧那个听诊器,“这个东西真的能听到里头有几个?” “至少,比御医诊脉要准确许多。”元卿凌道。 宇文皓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尊易碎品,哎,什么夺嫡计划,什么复仇计划都不重要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护着她。 这真是一眼都不能少盯了。 他叫徐一回去调动府兵,把邢宁阁前后都严密看守,再派几人在前后门巡逻,但凡发现可疑的人,就立刻拿下。 他 更是叮嘱蛮儿和阿四,不能同时两人离开王妃,一定要有一人在她的身边。 安排好一切,他忧心忡忡地坐在元卿凌的身边,握住她的手看着她,也不做声。 元卿凌看着他,轻声道:“你去忙你的,别一整天都窝在我这里,父皇知道又得跟你生气了。” “是他叫我过来盯着你一天三顿的。” 元卿凌道:“老五,他是皇帝,你不能一直忤逆他,他开恩许你过来陪着我,是出于体恤之情,如果你阳奉阴违,他会不高兴的。” 宇文皓何尝不知道? 他其实很清楚父皇,可以偶尔反叛一下,但是绝不能挑衅他的权威。 他真的生气时,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去办你的事情,我没事的。”元卿凌与他手指交握,想起他说的那句话,不禁笑了,“对了,还有一事,是三子的话,基本整个孕期,你都不必想了。” 宇文皓眸子灼灼,哑声道:“如果能换你们平安,这辈子都不想也不要紧。” “真的?”元卿凌看着他。 “真的。”宇文皓认真地说。 元卿凌笑了,眉目里蕴含着隐隐的动容,“去吧,明天再来。” “哎,不放心。”宇文皓轻叹。 “你这样让我有很重的心理负担。 ” 他凝望着她,俯身亲了脸颊一下,然后抚摸着她的腹部,苦笑道:“徐一说得对,我怎么就那么厉害呢?一下子就三个。” 他很苦,内心苦逼透了。 他们好了没多久,她便怀上了,且胎不稳,直接就导致他幸福的生活出现断层。 自打怀孕,就连连惊吓,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啊。 如今晚上她不在身边躺着,总觉得房子空荡荡得要紧,他一点都不想回去。 没有她的地方,不是家。 又痴缠了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宫里不能说,但是老太太生过几个孩子,她有经验,所以喜嬷嬷认为应该跟老太太说。 元卿凌也赞成。 老太太倒是很坚强,忍住没晕过去,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元卿凌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好!” 好完之后,老太太回了屋中,叫孙妈妈找书,看看那些记载了生三子的,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 完了,她找了曹御医过来,虚心请教,“御医,老身有件事情,想请教您一下。” 曹御医对老夫人十分敬重,道:“老夫人您请说。” 老夫人微笑道:“老身有个姐妹,她的孙媳妇怀孕了,大夫说是三子,你说这怀了三子,需要注意什么啊?” 第372章 压力山大的草御医 曹御医笑道:“那可真是恭喜老夫人的亲戚了,竟有这般福气,不知道是哪位大夫这么高明,可以诊断出三子来呢?” 老夫人道:“是当地的大夫,倒不完全确定,只是有这可能,她便紧张起来了。” 曹御医道:“确实需要紧张的,是头胎吗?” “是头胎。”老夫人道。 曹御医说:“头胎尤其需要注意,营养要跟上,要适当地走走,但是不可过多,适当便好,到了六七个月之后,如果身子沉,便不可再走了,要卧床休息,且时刻要注意变化,因为多胎容易早产,若有条件的,在八个月左右,府中便最好常驻大夫守着,多花点银子也是要的,催产的药也要提前备下,人参备下,三胎生下来,产妇会没有力气,必须要给服人参汤吊气,才可继续生产,第一个还好一些,到了第二个第三个,便有可能出现状况,孩子在里头闷得过久,容易背气,因此,若有条件的,最好还是备下一个儿科大夫,随时准备救治,而最严重的一点,还是在产妇,三胎下来,容易血崩,老夫人也生产过,该知道血崩是产妇最大的危机,若熬不过来,那就是要命的,老臣年轻的时候便跟着师父去救治一位三胎的产妇 ,哎,那真是惨,母子四人,一个都没保下来,三个婴孩,都是儿子,浑身紫黑,憋死的,生不出来。” 曹御医说完,看着老夫人,怔了怔,“老夫人您不舒服吗?您满头大汗,脸色都白了。” 老夫人岂止脸色白?心都惨白惨白的了。 御医说的那个例子,说得栩栩如生,直接就投影在了老夫人的脑海中,老夫人自动把元卿凌的面容代入了那个产妇的面容,吓得心脏都蹦到半空去悬着下不来。 “老夫人,您没事吧?”曹御医见她几乎魔障了,又叫了一声。 老夫人眼底的焦点慢慢地凝聚起来,看着曹御医那张说得有些干燥的嘴唇,她苍白一笑,“炉子烧得旺,又热又闷气,有些不适。” 炉子又躺枪。 “那就开开窗,散散气,这气不能不换的。”御医道。 不过,他倒觉得不热,这屋子许是久没见阳光,甚是阴冷的。 曹御医继续说:“这三子少见,若能都保下来,那就是大喜事一件。” 老夫人问道:“那御医可曾听过三胎都能安然无恙生下来的?” 御医道:“天下之大,自然是有的,上苍定会眷顾有福分的人,老夫人莫要太担心,也叫您姐妹放心,这是好事。” 老夫人眸子 闪了闪,看着曹御医,“皇上命你来静候府照顾王妃,那老身若告诉你,怀了三子的是王妃,御医你……” “哐当”一声,曹御医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老夫人和孙妈妈对望了一眼,皆叹气。 曹御医没晕过去,只是手足冰冷发麻发软发痛发胀发酸,总之样样不妥,没办法好好地坐着。 他压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下,看着老夫人艰难地道:“老夫人,您说的是真的?” 老夫人慢慢地笑了,“御医,您额头冒着大汗,很热吗?” 御医擦了一把汗,讪讪地道:“还好,还好。” 老夫人道:“御医,这事王妃交代不可告诉你,但是老身不放心,你是御医,在她身边照顾的,你若知道能事事叮嘱提醒,老身自打知道,心就没踏实过,从今往后到她生产,大概也没办法睡个安稳觉了,御医啊,您从今天晚上开始,也甭想睡安稳觉了,御医,您怎么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呢?王妃难道没这个福分吗?您方才不还说叫老身和姐妹放宽心吗?” 曹御医嘴巴抽搐了几下,极为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开心……开心,王妃福分大,会没事,会无恙的。” 老夫人眉头舒展,“好了,那就好了, 有御医这句话,老身的心就定了,毕竟如果王妃和世子出什么事,御医的脑袋也不保,御医定会想尽办法护王妃周全的。” “哐当”一声,曹御医这会儿是真晕过去了。 老夫人见他真是晕过去了,才叫孙妈妈上前给他掐人中,人中最近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 御医醒来,麻木了半边的身子,哭丧着脸看着老夫人,“谁诊断出是三子的?谁这么能耐啊?” “王妃自个。” 御医慢慢地爬起来,“不行,这事得禀报皇上。” 老夫人微笑,“御医您诊断出来了么?” 御医一怔,“这个……” “如果王妃是误诊呢?不是三胎呢?您是不是就犯下了欺君之罪了?”老夫人提醒。 “这个……” 老夫人再道:“三胎在如今诊断不出来,皇上不会怪你,毕竟,谁想到王妃有这个福分呢?一口气能怀上三子,真是叫人意外又欢喜的。” 曹御医如今已经没了主意,犹豫了一下,灰暗的眸子看着老夫人,“那按照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决断地道:“自然先瞒下来,等您可以从脉象里头诊断出三子之后,才可禀报皇上,但是这期间,御医可不能闲着啊,找医书也好,古籍也好,请教您师父也好 ,总得想一个周全的法子,叫王妃能顺利诞下三子。” 曹御医叹气,“老夫人,我定会尽力的。” 有御医这句话,老夫人是稍稍地松了半口气。 老夫人俯身,脸上露出了峥嵘的笑,“御医,我们现在是一国的了,从现在开始,天大的事情,都不如王妃的事情要紧。” 御医很想捂住耳朵喊我不听我不听,但是现实是老夫人那狡猾的眼底,分明就有算计的光芒。 他这个搞医术的,斗不过这些府斗高手,哎,欺负老实人啊。 御医离开老夫人的院子之后,便一头扎进书堆里头,废寝忘餐。 他并非主修妇产科,但是如今他决意要成为妇产科的高手,此举,若能保王妃母子四人平安,他就是一战成名。 反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偶尔背着手到邢宁阁那边去溜达,一双眼睛,贼亮贼亮。 阿四和蛮儿看着他,很是奇怪。 “御医,您怎么了?怎么老在这里溜达?”阿四问道。 御医问道:“王妃吃了吗?吃多少了?” “吃过了啊,吃了一碗粥。” “吃三碗。”御医粗声道。 “您想撑死王妃啊?”阿四失笑。 御医听得这个死字,眉心突突地跳着,青筋爆显,“不得胡说!” 第373章 为什么要这么担心呢 静候府自打宇文皓派了府兵来之后,简直就成了楚王府的别院,任何人进出,都需要府兵查问,最苦的就是厨房的买办,买回来的东西,府兵验尸一眼查验,但凡闻着味道有点儿不对劲,或者肉和菜的颜色对不上的,都扔掉。 买办很崩溃啊,但是能怎么办呢?这事老夫人是同意的,且老夫人身边的孙妈妈更是严密监视着厨房。 不止这样,府中气氛,也时刻如临大敌。 侯爷回去“奔丧”的第三天,阖府主子下人都想他。 元卿凌的兄长,伦文兄这几日早了回来,他给元卿凌带回来了好多书籍,说这些都是问国子监祭酒冷静言借的。 “冷大人说,要培养日后外甥的性情,就要多看书,长大以后考个状元。”伦文兄义正辞严地说。 元卿凌高兴坏了,她其实在现代就是一个书呆子。 正欲多谢哥哥的时候,曹御医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板着脸道:“看书伤眼,不许看书。” “我视力很好!”元卿凌说。 曹御医看着她,“王妃要听老臣的话,老臣这颗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您要多怜惜。” 老夫人已经跟元卿凌说过,曹御医知道了此事。 所以,元卿凌才会任由他随 时随地地出现,为他的脑袋展开保卫战。 伦文兄正色地对御医道:“看书,可增广见闻,学知天下事,更能开阔心胸,可谓是有益身心,御医为何不许?” 曹御医道:“伤眼神。” “谬论,看书若伤眼,在下两颗眼珠子怎安好无恙?” 伦文兄是个讲道理的人,御医看着他两颗油黑发光的眼珠子,没办法辩驳,只得嗫嚅道:“那只能填看一两个时辰,不能多看,必须要多休息的。” 元卿凌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伦文兄,幸好有个讲歪理的哥哥。 御医盯得紧,宇文皓也盯得紧。 不过,这天首辅叫了他去,倒是把他气着了回去。 首辅告诉他,贵嫔的案子,他不能碰,即便是皇上发还重申,也交给刑部,不会过他的手里。 他努力争取了一下,但是首辅意志坚决,就是不许他过问,且关于这个案子所有的细节,他都不能再碰。 他回去气呼呼地跟元卿凌一说,元卿凌就笑着安抚,“首辅是为你好。” 宇文皓嘴巴一撇,“哪里为我好?” 元卿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分析道:“首辅知道这个案子肯定是刺皇上心窝的,如果调查出来罗贵嫔是清白的,皇上当初 就是断错了案子,杀错了贵嫔,少不了是要迁怒办案的人;再者,这案子纵然你不出面,可背后翻案的人是你,罗将军肯定知道,你不是说首辅到天牢里头看过罗将军了吗?如今你完全置身事外,那谁也不知道罗将军日后为你所用,这就是首辅为你安排的一步暗棋。” 宇文皓怔了一下,“你言之有理,我脑子是糊涂了吗?竟也没有想到。” 元卿凌轻叹,“你不是脑子糊涂,你是为我的事情着急上火,乱了心神,老五,你别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三胞胎虽然少见,可我会想办法顺利把孩子生下来。” 宇文皓浓眉深锁,看着她瘦削的下巴,“怎么会不担心?你没见御医每天像猎犬一样盯着你吗?他都担心得不得了,他是懂得医术的,尚且这样,我什么都不懂,就更担心了。” 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看,肉都没有,瘦成什么样子了?” 元卿凌唇齿一露,笑容生光,“你不知道本朝以瘦为美吗?” 她看着他,那天他说的话又在脑中回荡,他说,你们当然不是同一个人,以前的元卿凌都不懂得医术,她也不会说那么多奇怪的话,更不会有同情心,她就是一 个自私鬼。 这句话,这两天时而就在她耳边回响,她一直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发现没找到开场白之后,竟不知道怎么问了。 “怎么了?”宇文皓见她忽然失神,问道。 元卿凌迟疑了一下,话到了唇边,还是没问出口,只是笑笑,“没事,只是你说起御医,我想起他那紧张的模样就好笑。” “你好好笑?他都快哭了。”宇文皓说。 元卿凌认真地道:“其实你们真的没有必要这么紧张,弄得我也很紧张,三胞胎其实真没有什么的,注意就好了。” 宇文皓见她说得轻松,可何尝不是安慰之词? 只是确实也不该给她那么大的压力。 他便故作松一口气,道:“那就好,你都不担心,我就不担心了。” 御医说这个时候要多走动,所以,宇文皓便牵着她的手走出去。 外头冷,宇文皓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像一只大笨企鹅一样,走路都费劲。 宇文皓忽然后知后觉地问道:“话说,我家岳父大人呢?” 来这么多次,似乎都没见过他啊。 “奔丧去了。”元卿凌说。 “谁死了?”宇文皓诧异,这静候府没见死了亲戚的气氛啊。 元卿凌想了一下,“貌似是大 姨妈还是大姨夫,我不记得了。” 宇文皓瞧了瞧那回廊里头忽然躲起来身穿黄色衣裳的妇女,“大姨妈?那你娘不回去吗?” “带了小妾周氏回去。” 宇文皓惊呆了,“你大姨妈死了,然后作为妹妹的你娘没回去,你爹带着小妾去给正妻的大姐奔丧?这奔的哪门子丧啊?” 元卿凌笑了笑,哈了一口白气,她也瞧见黄氏在回廊那边偷偷地看了。 “我也不知道。”元卿凌耸耸肩。 宇文皓觉得这位岳父大人真是奇葩一朵啊。 “带小妾去,不带正妻去,不怕被娘家人打死啊?”宇文皓嘀咕道。 元卿凌笑得肚子里的孩子都在打滚了,“谁知道呢?我爹的脑回路就是这么神奇的。” 那边的黄氏,终于鼓起勇气带着一个丫鬟一个仆妇走了过来。 她已经观望了两三天,确定元卿凌没有挨揍,楚王没有发火,她才敢过来。 这几天,可真是愁死她了。 她是观人入微的,远远就看到宇文皓牵着元卿凌的手,极尽宠溺。 不管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因为其他,总是,黄氏很确定,这个女婿如今对静候府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她于是决定出来晃悠一下,秀秀岳母的存在感。 第374章 魏王妃出事 只可惜,她还没走过来,宇文皓就已经牵着元卿凌转身走了。 黄氏脚步停驻,甚是失望。 难道就没看到她过来吗?她这么大的一个目标,那么鲜艳的一件衣裳,想不看见她都好难吧? 真是瞎眼了。 黄氏悻悻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时,不知道是追还是走。 那头,快步走回去的两人,元卿凌没回头看,只是轻声问道:“跟着来吗?有没有跟着?” “没听到脚步声,应该是没跟着来了。”宇文皓压低声音道。 元卿凌哎了一声,“最近我的听力都差了很多,真是一孕傻三年啊。” 宇文皓暖暖地道:“傻点多好啊,你就该傻一点的,太聪明了不好对付。” “你还要对付我?”元卿凌白了他一眼。 宇文皓连忙说:“不敢,不敢,就是过过嘴瘾,娘子别气。” “对了,镇北侯到了没?”元卿凌忽然想起这事来。 宇文皓道:“应该是后天吧,听说的,我没关注。” 只是一直命人盯着而已。 如临大敌。 元卿凌道:“那罗贵嫔的事情希望首辅能尽快解决。” 说起这事,宇文皓还是有些郁闷,“现在我就像是一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 元 卿凌转身抱抱他,“可怜的王爷,你是被我连累了,本来在京兆府做得好好的,如果不是我反对你娶侧妃的事情,也不会连累你被父皇放逐。” “和你有什么关系?本来就被停职查办了。”宇文皓说着,但是乐于被她可怜,也做出了委屈的样子。 两人抱了一会儿,曹御医的声音在那边吼,“王爷,节制,节制啊。” 元卿凌无奈地推开他,“最近他很吵。” “忍忍吧,”宇文皓回头瞪了御医一眼,“节制什么?本王就不能抱她一下吗?” “搂抱太紧,恐伤肚子,再者,抱着抱着,谁知道王爷会不会……咳咳!”御医的眸光慢慢地下移。 宇文皓一气之下,牵着元卿凌进了屋中。 曹御医叹气,容易吗?容易吗? 过了两日,孙王妃和纪王妃竟然结伴而来。 两人素来不对付,这一次一同出现,倒是叫元卿凌有些意外。 不过,孙王妃言词淡淡地道:“刚好在外头遇到,便一块进来了,纪王妃最近身体可好?” 纪王妃也淡淡地道:“多谢孙王妃问候,已经没什么大碍。” “那是楚王妃的功劳,看来纪王妃要多谢楚王妃了。” 元卿凌听着这一 大堆的王妃,头有些大。 孙王妃是过来告诉元卿凌一个消息的。 反正也不是秘密,所以,她也不管纪王妃在场,愁眉苦脸地对元卿凌道:“老三媳妇出事了。” 魏王妃? 元卿凌一怔,“出什么事了?” “昨晚阁楼上跳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孙王妃叹气。 元卿凌想起她的病,如果病情继续恶化下去,她迟早会死的。 孙王妃气道:“你说她怎么那么傻啊?哎,老三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糊涂,竟然不管她的死活,昨晚那个故知也不知道怎么地滑了一下,动了胎气,老三就一直在那边守着那个故知,不去看她,她一个人忍受着痛楚。” 断腿之痛,同入心扉。 而且,大夫们也没有什么特效的止痛药,中药止痛疗效稍稍慢一些,那对断腿的人来说,确实是煎熬折磨。 孙王妃看着她,恳求地道:“你是不是会止痛?你去看看她吧。” 元卿凌点点头,“好,我一会跟你去。” 纪王妃瞧了元卿凌一眼,“你怎么那么多事?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我不是要去过问他们夫妻的事情,只是想看看她的腿伤,为她止一下痛 。” 纪王妃嘀咕道:“我当初求你治我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大的劲,你这倒好,主动送上门去。” 元卿凌笑道:“人家魏王妃可没害过我。” 纪王妃悻悻无话。 响午,宇文皓命人过来告知元卿凌,说今日不过来了,皇上下旨,叫纪王率领百官到城门迎接镇北侯入京。 元卿凌便提着药箱和孙王妃上了马车,那纪王妃竟然也说要一块去,倒是叫孙王妃很是意外。 孙王妃淡淡地道:“你去可以,但是请纪王妃到时候嘴下留情,别说她。” 纪王妃翻翻白眼,“我吃饱了撑吗?说她做什么?我素来都是个大好人。” 这倒是真的。 她素来表面上都是大好人,见人说好话,见鬼也说好话。 妯娌三人,各怀心思,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出发了。 阿四和蛮儿徐一都跟着出行,曹御医本来反对了半天,最后被喜嬷嬷劝了回去,他没有办法,只能顿足道:“不该出门的,马车颠簸啊,王妃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 对元卿凌而言,能出门喘一口气,开心得很。 不过,她是去看望自杀的魏王妃,露出开心之情,不是很好。 马车抵达魏王府邸,魏王今日也 要到城门去,如今已经在兵部集合。 魏王府的家臣领着她们进了魏王妃的屋中。 魏王妃屋中生着炭炉,倒是暖和的。 元卿凌见屋中装修雅致,内外室是以精致竹帘隔开,竹帘作了画,还在上头题诗。 屋中草药味道很浓厚,丫鬟领着进去的时候,隐约可听里头传来魏王妃的声音。 是痛楚轻哼的声音。 孙王妃便快步走进去了。 元卿凌和纪王妃也一块走进去。 只见帐幔垂下,里头有丫鬟在床前伺候,孙王妃已经进去,听得她斥责的声音,“痛吧?你说你何苦来哉?” 元卿凌轻轻摇头,这孙王妃,方才还叫纪王妃别说她,自己倒是先说上了。 魏王妃哼哼了两声,“你来了?” “我带了楚王妃来,让她给你止痛。”孙王妃道。 元卿凌便掀开帐幔进去了。 只见魏王妃躺在床上,头发散在枕头上,脸色苍白,额头有伤,嘴巴也肿了,很是狼狈的样子。 她上前去,轻声道:“很痛吗?” 魏王妃敛住了眸色,回以轻声,“谢谢你来,痛是有一些,能忍着……哎,其实也不是太能忍,痛得厉害。” 元卿凌叫孙王妃让开,掀开被子看她的腿。 第375章 不如去探望故知 腿已经包扎固定好,有骨折,痛便是因为骨折痛。 手也有伤了,她说跳下来的时候下意识都抱着头,但是到底冲力太大,还是伤到了额头。 元卿凌给她打了止痛针,再开了几颗药给她服下,打针的时候,她看到自己原先给她的药放在了枕头底下,她没吃。 魏王妃自己也发现看了,瞧了一眼,尴尬地道:“这个……我后来服用了御医开的安神药,便没服您这个,怕相冲了。” 元卿凌微笑道:“不妨,你留着吧。” 这止痛针打下去没一会儿,魏王妃便诧异地道:“真没怎么痛了。” 方才她对于打针这个事情还有些抗拒的,她不喜欢针灸。 尤其,这针很大,里头还有水。 孙王妃略略松了口气,笑骂道:“瞧你,还不信人家。” 她笑骂着,忽然就红了眼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割腕不过瘾,就去跳楼么?你是要吓死我啊。” 魏王妃眼底怔惘,“最近幻觉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本只是想上前吹风清醒一下,殊不知,便有幻觉产生,觉得身后有人推了一下,自己就跳了下去。” 孙王妃大惊,一连串地问:“有人推你?是谁?有人看见吗?你是 自己上了阁楼的吗?哪里的阁楼?阁楼为什么能跳出去?” 魏王妃摇摇头,“不是真有人推,是幻觉,其实我每一次割腕,总会看到幻觉,然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我整个人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自伤了。” 孙王妃骇然,“怎么回事这样的?昨晚也是幻觉?你带的是哪个丫头?” “没有,我自己一个人上去的,想清醒清醒,不许任何人跟着,就是在那田楼的阁楼上,因在阁楼外搭建了一个小亭台,能走出去,这不,我便走出去吹吹风,结果不知道怎么地,就跳了下去了。”魏王妃道。 “跳下去的时候你觉得有人推了你?你幻觉都见到什么了?”孙王妃问道。 “幻觉不记得了,只是记得有人推了一下,不过这肯定是幻觉,因为身后没人,我都没听到脚步声。”魏王妃道。 纪王妃一直都没做声,听了这话,淡淡地道:“这事蹊跷。” 孙王妃回头看着她,“怎么说?” 元卿凌也看着她。 纪王妃抬了一下眸子,淡淡地道:“没听到脚步声,不意味着没人来,你当时有幻觉,就算有人来你也不会发现,如今你整个人清醒了,幻觉看见了什么你还 记得吗?可你会清晰记得,有人在你后背推了一下,你并未能看到后面,可你还是记得,这就说明白那不是幻觉,是真的发生了。” 孙王妃皱起眉头,“你可别吓唬她,你这种阴谋乱不能随便说的。” 纪王妃冷笑,“阴谋论?吓唬?府中有一个想取她代之的女人,你们竟然还想得这么美好?正常的思维,难道不是先想了是否真的有人谋害,核实查证却确定没有,再说幻觉不迟。” 孙王妃和魏王妃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震惊。 然后孙王妃看着元卿凌,问道:“你觉得呢?不至于吧?” 其实这一次,元卿凌心里是偏向纪王妃的。 魏王妃说,她幻觉所见的,都不记得了,唯独记得有人推了她一下。 抑郁症的幻觉,其实大部分在于幻听幻视,而不是在于感知。 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这是她感知到的,而不是她幻觉所听所见的。 她对这一个推动记得十分清晰,就证明或许有人真的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你也觉得是有人推?”孙王妃见她不做声,骇然地问道。 元卿凌微微点了一下头,“嗯,我赞成纪王妃的说法,我能去看一下那个阁楼吗?” “可以, 但楚王妃要小心。”魏王妃脸色越发苍白,叫了一名侍女进来,带元卿凌去田楼那边看看。 三位王妃都去,蛮儿和阿四自然跟着。 田楼不算高,看起来顶多是两丈高,算是一层楼多的高度。 田楼底下其实就等于一个凉亭,只是南北两面是砌墙围了起来,东面和西面是立了两根大圆柱,支撑起二楼。 楼梯是从里头上的,有帐幔掩映,木制楼梯很坚固厚重,走的时候没有发出唧唧声。 上了二楼,这里被成为阁楼,是因为里头有一个房间,用现代的建筑结构看,阁楼外建造了一个阳台,能坐在阳台看外头的景色。 栏杆很低,大概八厘米左右高,比较危险的。 元卿凌只是在外头瞧了一眼,便回了屋中看,屋中有八仙桌,摆放了几张椅子。 她的手,放在了对着阳台的那一张椅子扶手,这张椅子,歪了。 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十分整齐,唯独这张椅子,歪了。 像是有人撞了一下,把椅子撞歪,但是急于离开,所以没有扶正。 元卿凌忽然问孙王妃,“听说,故知姨娘昨晚动了胎气,是不是摔着了?” “不知道。”孙王妃恨恨地道。 元卿凌微笑,“到底她 怀着魏王的孩子,动了胎气,我们不妨前往探望一下。” 孙王妃瞪大眼睛,“你还想去探望她?我杀了她的心都有了,我才不去。” 纪王妃在旁边道:“去吧,以后兴许就是一家人了。” 纪王妃这一家人三个字,说得语气很重,倒像是讽刺。 元卿凌看了纪王妃一眼,第一次发现她和纪王妃有那么一两分的心意相通。 孙王妃没好气地道:“你们要去就去,我是不想去的,我看到她就恨不得撕烂她的脸。” 元卿凌拍着她的肩膀,道:“二嫂,别把自己的情绪带入里头,会迷惑了你的视线。” 孙王妃看着她,似懂非懂。 蛮儿扶着元卿凌走了下去。 跟那侍女说要去探望故知,侍女很吃惊,但是,也只能听元卿凌的吩咐。 故知住的院子叫温故阁,很有温馨气氛的名字。 进了院子里,便觉得一种贵气扑面而来。 这贵气彰显在屋中的一桌一椅一凳上,名贵的木料制造,崭新的,就连一张搁脚的矮几,都用了上好的花梨木。 小厅里一扇玉屏风,雕刻精美,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屋中连小厅都生着暖炉,烧的是上好银丝炭,进了屋中,便顿觉整个人暖和不已。 第376章 我为你做主 温故阁里头,伺候的人大概有十几个,比王妃的屋中足足多了一般人不止。 元卿凌等人进去,便有人马上入内禀报。 元卿凌阻止,道:“姨娘动了胎气,不必叫她出来接见,我们进去就行。” 有一名婆子道:“王妃,故知夫人不是姨娘。” “夫人?”孙王妃冷冷一笑,“什么时候纳为夫人了?这老三也真是的,纳妾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嫂子我商量商量,不过,夫人和姨娘有什么鬼分别吗?连个侧妃都不算的。” 那婆子长了一对三角眼,听了孙王妃的话,她也不敢太放肆,只是道:“王爷许是觉得这是和故知夫人的事情,不必叫外人知道。” “你……”孙王妃气得要打人,“你这个奴才,胆子好大。” 纪王妃淡淡地阻止,“孙王妃生气什么?她说得也对,那故知夫人也好,姨娘也好,到底只是外人,非我皇家人。” 婆子抬头瞧了纪王妃一眼,见纪王妃脸色苍白却自有一股冷锐的威严,顿时不敢做声。 她再看了元卿凌一眼,见她大腹便便,贵气中可见温润,便知道是楚王妃了,想着这位楚王妃是个好相与的,便道:“楚王 妃,故知夫人身子有些虚弱,请王妃娘娘们体恤。” 殊不知,元卿凌却冷冷地道:“我体恤她什么?一个外人罢了。” 婆子一怔,见元卿凌面容冷漠,便也不敢再说,领着三人进去。 故知已经起床,盈盈地站在床边施礼,“故知参见王妃娘娘。” 元卿凌见她长发垂下,小腹还不见隆起,脚上穿着白色的寝鞋,宽松的衣裳罩住身体,更显得柔弱。 她面容有些苍白,眼底微微浮肿,像是睡得过多的浮肿,那唯一灵气的眼睛,便也不好看了。 元卿凌对她的印象是真的很深刻。 当日在孙王府,她就是作为袖手旁观的一员。 不怪她,那时候,但凡有点安全意识的人都会躲起来。 但是,她其实是可以先去报信的,因为当时她没有受到限制。 那日她被掳走的时候,也分明看到故知眼底的冷漠。 甚至隐隐的幸灾乐祸。 就冲这点,她对故知这个人,人品有所保留。 元卿凌等人坐下,看着故知继续站立着,保持行礼的姿势。 元卿凌道:“你坐吧。” 故知便在床前坐了下来,说了一声谢。 她坐在那里,仿佛毫无存在感,静静地, 柔弱地,垂下了眸子。 元卿凌问道:“听说,你昨晚动了胎气,但如今看你的气色还好。” 故知抬起眸子,飞快地看了元卿凌一眼,然后又垂下,轻声道:“回楚王妃的话,故知如今已经无恙了。” “怎么动的胎气?”元卿凌问道。 故知扯了扯嘴角,想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是失败的,很僵硬。 “走路不仔细,摔了一下,叫王妃担心了。” 元卿凌道:“我不担心你,能否给我看看你的腹部?” 故知抬起头,神情有些怔愣,“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否撞了腹部。”元卿凌道。 故知有些难堪,“是与不是又如何?王妃这是在羞辱妾身。” “和羞辱无关,魏王妃被人推下阁楼,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凶手,你给我看一下,如果不是你,我给你赔罪道歉。”元卿凌道。 故知气得发怔,“王妃这样做不合适吧?您是得有证据才可前来查证,如今您空口白牙便说妾身推了王妃下楼,还要来查验妾身的腹部,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元卿凌淡淡地到:“有,我今天就是欺负你,阿四,蛮儿,去,检查一下她的腹部或 者是侧身处是否有淤青。” “你们太过分了。”婆子猛地拦住,回头看了一眼激愤得流出眼泪的故知,然后对元卿凌道:“王爷说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夫人的休息静养,还请王妃出去。” 阿四一手推开那婆子,厉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拦王妃的命令,有几条命啊?” 蛮儿直接走向故知,元卿凌见故知那浮肿的眼神一闪,便道:“蛮儿,小心点,她懂得武功,且你的那套幻术,她也懂得。” 蛮儿闻言,一手捂住她的眼睛,另外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摁倒在床上。 阿四快速上前,嫌弃她宽松的衣衫,也不必怎么仔细查验,直接在腹部左侧就有一处淤青。 元卿凌看了一眼,道:“放开她。” 两人退开。 孙王妃和纪王妃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震惊,怎地今日楚王妃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 故知在婆子的搀扶下坐起来,她羞辱地落泪了,悲愤得难以复加,“楚王妃,你欺人太甚,就算我小腹有淤青,又能说明白什么?” 元卿凌手放在小腹上,看着固执,冷声道:“故知,魏王妃在阁楼的时候,你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害她堕下楼受伤,然后你在离开的时候撞了阁楼里头的椅子,撞得淤青,不容易散去,会在你的身体里留起码两三天。” 她眸子冷淡,“你为什么要推她?你要杀了她,取而代之吗?” 故知听了这话,大骇,脸色苍白,身子不断地颤抖,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要晕过去一般。 “你……你怎可这般诋毁污蔑我?你们欺人太甚……”故知羞辱难当,掩面痛哭。 元卿凌慢慢地站起来,面容冷峻,“你哭什么?你很委屈吗?你不委屈啊,好故知,魏王妃救你性命,带你回府好生安置,你这样报答她,她都没委屈,你委屈什么?昨晚的事情,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做的,方才说的是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事实,你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做人要厚道一些,否则,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故知哭得整个人都抽搐了,泪爬满脸,“我自知……对不住王妃,可我有什么办法?这都是王爷……我怎么能不从呢?” 元卿凌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故知一怔,抬起头看着她。 元卿凌眸子严厉,“你是说魏王强迫了你吗?好,跟我到衙门去,我为你做主!” 第377章 故知求救 故知哭着挣扎,身子使劲往后面缩去,“楚王妃,求您放开我,您扯得我的手很痛,哎,好痛啊。” 故知哭得很惨,若在外头听到,会以为元卿凌打了她一顿而不是只仅仅拉着她的手腕而已。 那些个丫鬟婆子急了,急忙上前想要拦开,阿四和蛮儿拦在身前,冷冷地道:“谁敢碰王妃一根头发丝,我就把她的手给剁掉。” 故知哭着道:“楚王妃,您身份贵重,何必跟妾身置气?是妾身不对,您说妾身推了王妃,那就是妾身吧,妾身不辩解了。” 纪王妃神色不变地坐着,而孙王妃则想上前打人了,这女人太假了。 元卿凌盯着她,等她哭得鼻涕都要流下来的时候,才慢慢地放开她,对蛮儿道:“把铜镜拿过来。” 蛮儿不知道她什么用意,却还是去把那大铜镜取过来,元卿凌退开,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道:“给她照着她自己的模样。” 蛮儿便把那大铜镜往故知面前推,故知顿时止住了哭泣,难堪地往后缩,但是,那铜镜这么大,她便是往后也能瞧见镜子里头那个眼睛赤红,鼻涕横流,发鬓凌乱的女人。 她躲无可躲,眼底蓄了一丝愤怒,瞪着元卿凌,“ 楚王妃是想叫我认清楚自己的容貌不如人吗?你只看容貌,你何其肤浅?” 元卿凌冷声道:“你在铜镜里看到的模样,除了是你的容貌之外,更是你的内心,丑陋吗?你自己都不敢看吧?故知,你所做所谓,骂你一句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故知握住拳头,眼底红血丝暴显,万般的委屈无奈,“你为什么为难我?你觉得对魏王妃不公平,难道不该去找王爷吗?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的处境不见得就比魏王妃好,至少,她还高居王妃之位,而我妾身未明,魏王妃好歹还有你们为她出头,我呢?今日被你们撕了衣裳侮辱,谁来可怜我?你贵为王妃,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就光彩了吗?” 孙王妃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道:“老母鸡,你嘴巴倒是挺能说,你委屈什么?你当初命都快没了,是谁救了你?你如果觉得委屈,为什么不滚蛋?本妃相信如果你愿意滚蛋,魏王妃也会给你银子把你安置妥当,为什么死活赖在王府还要哭诉委屈?楚王妃说你丑陋,你是真丑陋啊,做了表子,还要立牌坊,就没见过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元卿凌和纪王妃被孙王妃这 一声老母鸡给逗乐了,元卿凌本还有话说,都忍不住转身笑。 不过,她说的话其实就是孙王妃这番话的意思,这个故知,是又当又立,楚楚可怜给谁看呢? 故知听了孙王妃这一顿斥责,怔了半响,脸上露出了凄然之色,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元卿凌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地道:“故知,本妃知道你委屈了,放心吧,本妃明日入宫面见皇太后,自会为你请命,相信太后同为女子,也会愿意为你出头。” 说完,她站起来,抖了一下衣襟,道:“我们走吧。” 那故知趴在床上,听了这话,已然是脸色大变。 元卿凌等人已经出了去,故知神色几变,依旧是潸然落泪。 婆子劝道:“夫人别伤心,伤心便伤身,回头王爷见着又要心疼了。” 故知擦了眼泪,愁眉深锁,“我何尝不知道他心疼我?可这也不是我所求,若王爷能少怜我一些,对王妃好点,我也是愿意的。” 婆子道:“夫人您真是宅心仁厚,王妃素日是好的,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跟王爷置气,王爷不满她也是情理之中,您就别想了,王爷宠您,迟早是要娶您为侧妃的,您只管好好养胎便是。 ” 故知轻叹,抚摸着小腹,抬头看着婆子,眼睛红肿,“妈妈,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很对不住王妃?” 婆子只知她如今得宠,便只管讨好她,道:“夫人,这哪里有对不住对得住的道理呢?王爷那样的人才,哪个女子见了不动心了?且王爷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婆子见她不语,又继续道:“再说,也是王妃自己想不通,其实她是正妃,您就算生了儿子,也是叫她一声母亲,名分是他的儿子,总胜过她自己怀上了又掉了。” 故知听得此言,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叹气道:“我生的儿子,怎舍得叫他认其他人为母亲呢?” 婆子一怔,“夫人,这也是没法子的啊。” 故知沉默了,心头泛起了酸楚的滋味。 是啊,她再得宠,到底名分没有。 日后孩子出生,也得叫王妃为母亲的。 她一时愁肠百转,又想起元卿凌说的话,不禁更是难受起来。 元卿凌等人出了去,孙王妃问道:“你明日真要入宫禀报太后此事吗?” 元卿凌笑道:“不是我入宫去,是二嫂你。” “我?”孙王妃一怔。 元卿凌道:“没错,我如今不能入宫,你明日便到宫里头去,告诉太后,说魏 王强留民女在府中,那女子本是不愿意的,你且看太后怎么做。” 孙王妃哼道:“她哪里是不愿意?我看她愿意得很。” “她心里头是不是愿意,咱不管,她今日说的是不愿意,这句话,我们三人连同阿四在内,都亲耳听到的,她不容抵赖。” 孙王妃还是很疑惑,“可太后会问啊,还有,估计老三也会到静候府去闹一闹,毕竟你今天欺负人家爱妾……不,夫人了。” 元卿凌笑了,“太后问是太后的事情,至于魏王要来,就叫他来,我自然有话堵他。” 孙王妃看着她,“你这打的什么主意?能行吗?” 纪王妃忍不住了,道:“往日见你也是挺聪明的,怎么今天就说不明白你呢?太后不会传故知去问,只会传魏王去问,你明天入宫,红口白牙地咬定了说故知指证魏王强迫她在府中,有我们三个做旁证,太后便会信你的话。不过,老五媳妇说的话也不够强烈,你应该说,那位好故知找我们求救,她希望我们能帮助她离开王府。” 孙王妃这一次听明白了,但是她不想让纪王妃得意,所以侧头去问元卿凌,“是这么个意思吗?” 元卿凌笑了,“是这个意思,你就照着说。” 第378章 好大架子的镇北侯 孙王妃这才哦了一声,顿了一下,又忧愁地道:“但是就怕老三今天晚上回来会为难魏王妃。” 元卿凌道:“你只管放心,魏王妃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不好欺负?人都死几回了。”孙王妃悻悻地道。 元卿凌只笑不语。 回了魏王妃处,孙王妃就迫不及待地跟她说了在温故阁的事情,说那故知怎么装得楚楚可怜,说她何等的不要脸。 魏王妃听罢,微微笑了,“管她做什么?” “不管不管,男人都要被抢走了。”孙王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道。 “是我的,抢不走,不是我的,也不稀罕。”魏王妃淡淡地道。 孙王妃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坐下来担忧地看着她道:“今晚老三回来,不定会怎么为难你,你就把一切都推在我的头上,我是他二嫂,料想不敢太过分。” 魏王妃贝齿轻咬嘴唇,骤然一放,那浅白的唇色便溢出了一丝血红来,她的嘴角也就挽起了一抹微笑,“不必担心,我能应付得来。” 她看着元卿凌,眼底充满了感激,“锦上添花嫌多事,雪中送炭铭记心,楚王妃,谢谢。” 元卿凌见她眼底明澈,反而不如先前忧郁,心中也略安,道: “不必多谢,我们也不耽误你休息了,我再给你几颗止痛药,若痛得要紧便吃吧,还有先前给你的,睡不着依旧可以吃一颗。” 魏王妃这一次真诚地道:“我会记住,多谢。” 元卿凌打开药箱,孙王妃便凑过来看,疑惑地道:“你这个箱子和御医的不一样,里头的东西我都没见过,是什么东西啊?哪里来的?” 元卿凌拿出止痛药递给侍女,合上之后对孙王妃道:“这药箱自然和御医的不一样,这是我叫人定做的,至于里头的药,炼制很复杂,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告诉你。” 纪王妃在一旁淡淡地道:“她原先说炼制治我的药要耗费半条人命,可见她倒是轻松得很,可见是糊弄我的。” 孙王妃就不爱听她说话,冷冷地怼了回去,“又不是非救你不可,你先前害人,谁愿意救你?老五媳妇是心软了,换做任何一个人,你死了都得放鞭炮。” 纪王妃不怒反笑,眸子微闪,“孙王妃,你嘴巴这么毒,难怪你生不出儿子来。” 孙王妃反唇相讥,“你生得出来吗?你生啊。” 纪王妃哼了一声,“不和你这种泼妇说。” “我也不和你这种毒妇说。”孙王妃冷冷地别过脸 。 元卿凌与魏王妃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妯娌二人,不相上下啊。 走的时候,孙王妃如何也不愿意跟纪王妃一辆马车,她宁可去跟阿四蛮儿坐。 马车上,纪王妃瞧了元卿凌几眼,道:“没想到你这么会耍手段,往日倒是低估了你。” “对纪王妃来说,我是班门弄斧了。”元卿凌淡淡地道。 纪王妃自讨没趣,道:“你是要太后把故知安置在府外?” 元卿凌道:“故知有孕,太后肯定不会叫她离开京城的,但是,太后疼爱魏王,自不会叫他名声受损,所以,会另外找地方安置她,叫人盯着她,等她生了孩子再做打算。” “魏王肯定不愿意。”纪王妃道。 “他不愿意,那就闹呗。” 纪王妃哼了一声,“你这小心思,我岂会看不透?魏王一闹,你家老五就可以从父皇的视线里头淡出了,楚王妃,你也不是为了魏王妃着想,你就是为了自己。” 元卿凌耸耸肩,“魏王妃不需要我们为她着想,她早有打算。” “何以见得?”纪王妃一怔,阴谋诡计她能看出来,可魏王妃的心思,她还真没看懂。 以前她和魏王妃的接触就不多,印象中,她只是个柔柔 弱弱,温和的人。 “我猜的。”元卿凌不想和她说那么多,纪王妃这个人擅长揣测,跟她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累。 纪王妃道:“我倒是觉得她没有什么主意,否则也不需要割腕,就算这一次堕楼是被人推的,可原先割腕也不是被人伤的啊,她自己软弱,怪不得旁人。” “她有病。”元卿凌还是忍不住多辩驳了一句。 “什么病?” 元卿凌看着她那张求知欲旺盛的脸,摇头笑了笑,“心病吧。” 纪王妃嘀咕,“谁没有心病?当这皇家媳妇,就没有幸福的。” 她说着,又瞧了瞧元卿凌,“你倒是个例外。 元卿凌笑了,也不搭理她,只管闭目养神。 纪王妃没趣,就不再说了。 元卿凌回了静候府,想着今天老五不得空过来了,如果镇北侯回京,宫中肯定设宴,作为亲王的列席。 殊不知,晚上吃了饭坐了一会儿,便听得蛮儿说宇文皓回来了。 元卿凌怔了一下,一抬头,便见一身亲王朝服披着黑色斗篷的他背着手气冲冲地走进来。 “怎么了?”元卿凌站起来,为他脱掉斗篷递给蛮儿,“谁惹我们五爷生气了?” 宇文皓气得眼珠子都红了,“老元,本王今 日实在是气得要紧,昨日驿马就来报了,说镇北侯今日抵达,父皇下旨叫百官于城门迎接,殊不知,等了大半日的,也没见人影到来,叫人跑死了马探问,才知道他带着人在知州驿馆住下了,说是要看看知州的雪景,也没命人来报,叫我们一大群人在城门吃着西北风等他,他真是太狂妄,太嚣张了,知州距离京城也不足二十里,他若是赶回来,天黑之前便可抵达,他立战功归来的,又不是不知道父皇会下旨叫百官恭候他,他此举是给谁下马威呢?” 元卿凌大吃一惊,“那父皇岂不是气坏了?” 宇文皓整个眉梢都是燃烧着怒气的,“不知道,我没入宫去,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去了,我得悉父皇早命人备下了宫宴,只等迎接了他入宫去,便叫百官作陪,为他洗尘庆功,如今,倒是便宜了二哥,二哥估计会大吃一顿才回府。” 元卿凌皱起眉头,“这位镇北侯,到底意欲何为?这么大的架子,连皇上都没放在眼里,他还想不想混了?” 宇文皓淡淡地道:“我听说,他是对镇北侯这个封赏不满意。” “不满意?那他想要封什么?” 宇文皓哼了一声,“封王或者郡王。” 第379章 照单全收 元卿凌觉得,野心这个东西,真是无穷无尽的。 但是,她同时不太明白,“镇北侯只是剿匪安民,为何竟有此大功?” 若说退敌护国,封个王爷也说得过去。 宇文皓解释道:“因为镇北一带,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镇北人口有将近八十万,民风极其彪悍,这是因为前朝的时候,当初嘉帝下旨全国剿匪,力度很大,土匪山贼都往镇北一带逃去,那边与北漠交界,不好打击,一旦朝廷重兵往镇北而去,则会引起北漠警惕,所以,嘉帝只能任由土匪山贼在镇北落地生根,因此,就埋下了祸根,这镇北土匪每年都有人往北唐各处去,烧杀抢掠,抢完杀完之后,又逃回镇北去。前些年,父皇派了扈大将军到镇北剿匪,本来只是想适当威慑或者稍稍压制,但镇北侯竟能肃清土匪,且剩余的全部招安,为朝廷镇北军的编制,换言之,镇北侯如今手中的兵马,不算老弱妇孺,也起码有二三十万,这还是保守的估计。” 元卿凌明白了,道:“所以,镇北侯不仅有功,还有兵,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若说镇北侯是镇北的皇帝,无人会反驳, 他拥兵自重,且功高盖主,如今更是嚣张跋扈,一旦野心大发,则是我朝大患。” 元卿凌这一下,才算明白明元帝的为难。 她觉得明元帝对她算是很仁慈了。 北唐面临这个局面,他策划好了一切,她却因不容其他女人来抢自己的夫婿,坏了他所有的安排。 但凡狠心点的,大概也容不下她这条命了。 元卿凌有那么一瞬间,被明元帝的爱国爱民之心感动,心头迸发出一份民族大义来,真诚地看着宇文皓道:“老五,以后我们要好好孝顺父皇。” 宇文皓被她的神转折给弄糊涂了,“什么?孝顺他?” “他忧国忧民……” “本王就不忧国忧民吗?”宇文皓眯起眼睛,觉得媳妇有些过分崇拜老子了,他决定要对她科普一下老子的为人,“身为皇帝,他做这些责无旁贷,但是身为父亲,他一再强人所难,破坏儿子的家庭幸福……” 元卿凌打断了他的话,“你别叨叨了,像个老太太,承认父皇是一位贤君又怎么了?” 宇文皓看着她,严厉指控,“老元,你叛变了。” 元卿凌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好了,吃了没啊?没吃我叫人 给你准备。” 宇文皓哼道:“吃不下了,气都气饱了,你还忤逆我了,心里很烦躁。” 元卿凌笑着走出去,叫蛮儿给他做点吃的。 那嘴上说不吃不吃的,等蛮儿做好端了上来,还是一顿风卷残云。 他抬头看着元卿凌眉间那暖暖的笑意,道:“西北风吃不饱,还是得吃点实在的。” 喜嬷嬷和蛮儿进来,对元卿凌道:“热水调好了,王妃可以沐浴去了。” 宇文皓站起来,道:“我来帮你。” 如今肚子大了一些,她沐浴不是很方便,加上也不爱喜嬷嬷和蛮儿在身边伺候沐浴,一个人有时候很狼狈。 澡堂子很暖和,早就生了炉子,这静候府不若楚王妃有地龙,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得烧炭炉。 宇文皓见堂子里头够暖和了,便把炉子搬出去外头,等一会儿穿衣裳的时候再搬进来。 现在怀孕,元卿凌之前说过不泡澡,所以,蛮儿很贴心地做了一张洗澡专用的椅子,让她坐在浴桶旁边,里头放了长柄勺子,把热水淋在身上。 宇文皓为她褪衣衫,他虽然出身皇家,但是也军旅生涯多年,难免就有些不细致,不过,如今学得小心翼 翼了很多,女子衣裳的那些结构,也弄得十分明白,当然,这一个归功于那为数不多某种运动。 看着她白笋似的肌肤,宇文皓心头不断叹息,这仨娃娃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若是一年之后再来,那这段日子,得多快活啊。 元卿凌拍了一下他放在胸口上的手,“手在做什么呢?” 宇文皓的指甲在胸口的红痣上刮了一下,收敛心神,再压下燥火,半是呆萌半是好奇地道:“感觉大了很多……不是,这红痣有些奇特,我多看了两眼,没有旁的想法。” 他扶着元卿凌到椅子上坐下来,脱了衣衫,更觉得肚子大了许多,他伸手抚摸了一下,道:“你几个臭小子,还没出世,你爹就得给你们洗澡了。” 元卿凌很无奈,“你知道屋中的温度其实没有那么暖和的吧?” 宇文皓连忙就拿水勺往她身上淋去,水的温度刚刚好,淋下去,便扬起一片白气。 “水温合适吗?”宇文皓一边淋一边问道,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擦着,倒是十分端正了。 元卿凌道:“合适了。” 她看着自己的脚指头,很庆幸自己还能看到。 宇文皓淋了一会儿,停下来 往她身上涂抹香露,然后大肆地上下其手,一副专业认真却又夹带私心的模样。 元卿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他执着倔强的样子,促狭地问道:“老五,需要为你安排一两个通房吗?” 宇文皓头也不抬地道:“好啊,你去安排,要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找得到的话,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我都照单全收。” 元卿凌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你就看这张脸么?” 宇文皓抬起头,瞧了她一眼,然后用勺子淋水冲刷香露,道:“不能是以前那个元卿凌。” “以前那个,和现在的我,你觉得有分别吗?不就是性子改变了一些吗?”元卿凌脸色红彤彤的,眼底灼灼。 宇文皓不语,一直为她淋浴,淋完之后拿大毛巾一包裹,上下擦干,然后飞快出去把炉子搬进来,放在旁边为她穿衣。 一切整理妥当之后,他站起来看着她。 他脸上有水珠子,顺着额头边沿滑下脸颊,经过那道已经粉红色的疤痕,水珠映照着墙上壁灯的芒萤。 他整个人是认真的,眸子漆黑中也灼了一丝光芒,他缓缓地开口问道:“你是以前的元卿凌吗?” 第380章 你打我试试看 元卿凌看着他,心跳得有些快速,哑声问道:“什么意思?” 他的手指慢慢地指向她的心脏,“这里头,换了一个人。” “哦?”她挑眉,笑了。 宇文皓淡淡地道:“别故作镇定,你心里慌得很。” 元卿凌嗯了一声,低头整理衣裳,“你倒是说说我慌乱什么。” 宇文皓托住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珠子,直盯得元卿凌心里发毛,“看什么啊?你有话就说。” 宇文皓眸子慢慢地柔和下来,“不说,不想看见你努力敷衍撒谎的样子,你那些说辞自己都圆不过来。” 元卿凌大为窘迫,“什么鬼?” 宇文皓耸耸肩,“不知道怎么就学会了医术,不知道为什么那药箱忽然就会变大变小,不知道那些药从哪里来,虽然当时你的表情很真,可一切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你当时是信了的。” “我天真,信了你这个邪恶的女人,这辈子就专业了。”宇文皓抱起她,这澡堂子做得不好,去水慢,导致地上水滑。 元卿凌伏在他怀里笑了,其实老五粗糙是粗糙了点儿,但是已经慢慢地变得细心了。 他至少能忍住心头的疑问,而不来为难她。 算了,这话 就不必说了,他其实心里有数。 沐浴之后,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宇文皓才走了。 元卿凌正准备就寝,就听得蛮儿急匆匆地走来,紧张地道:“王妃,魏王气冲冲地来了,说是要见您。” 元卿凌呃了一声,“这么快?我还以为要明天才来呢。” “来了,就在外头,凶神恶煞的,像是要吃人一样,王妃,不如别见了。”蛮儿有些担心。 元卿凌微笑道:“不怕,他还不至于吃了我,带去偏厅,我马上过来。” 她把寝衣换下来,穿上一身厚实的衣裳,把御杖顺带塞在了袖袋之中,带着喜嬷嬷和阿四出去。 魏王回府之后,也不去看魏王妃,直奔温故阁,得知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再看故知那张哭得肿胀的脸,怒火蹭蹭蹭地上,怒道:“她楚王妃竟然敢过问我魏王府的事情?她算老几啊?” 这骂了一通,也顾不得先去找魏王妃,便直奔静候府。 到了静候府之后,他怒火也藏不住,一手就揪住了门房的领子,怒道:“不管你们家王妃睡了还是没睡,马上叫她出来见本王。” 门房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屁滚尿流,直奔去找蛮儿。 哎,静候府哪里招惹过这么大 的人物? 元卿凌到了偏厅的时候,魏王就已经坐在正座之上。 他是一身亲王朝服,配着黑色斗篷,这打扮和老五一样,再看那眉角眼梢,确也有几分和老五相似。 只是,他满脸怒气,怒火灼烧,生生把那宇文家类同的脸型给烧出几分狰狞来。 他看到元卿凌进来,那眸子就迸发出火焰来,只盯着元卿凌,确实如蛮儿所言,恨不得吃人。 反观元卿凌,脸色红润,嘴角眉梢带着微笑,徐徐进来,微微福身,“不知道三哥来,有失远迎,三哥恕罪。” 说完,便也不等他说话,走过去坐下来。 魏王眸子一沉,手扬起,便要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啪“地一声,有什么比他更快地落在桌子上,他定睛看了看,却见元卿凌手里压着根什么东西,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他眼睛没瞎,看得出是太上皇赐给她的御杖。 气焰顿时被御杖给压了一重。 他冷冷地道:“听说你今天到魏王府去了。” 元卿凌道:“是的,三哥,三嫂好些了吗?还痛吗?我给的药,她可服下了?” 魏王冷冷地道:“不知道,本王来,不是为这事。” 元卿凌扬起诧异的眸子,“不是为这事?那三哥 为什么事来?” 魏王满肚子的怒气咽不下,厉声问道:“你是不是为难故知了?” 元卿凌眸子慢慢地冷了下来,“为难?怎么为难?” “你心里清楚!”魏王狠狠地盯着她。 元卿凌冷笑一声,“我清楚,当然清楚,三哥身为亲王,竟然强留民女在府中,强迫她为你生子,若不是今天我与纪王妃孙王妃一同过去,亲耳听到故知哭诉,说你强迫于她,我都不相信三哥你是这样的人。” “你胡说,故知绝不会这样说。”魏王气得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元卿凌冷道:“我亲耳所听,纪王妃和孙王妃也是亲耳听到,还有阿四,除非是我们四个人耳朵同时出了问题。不过,故知算个什么人?她的事情不值得本妃劳心,本妃要问的是三嫂的事情,她从楼上堕下,断了腿,三哥不问她的情况,反而到静候府来质问我是否欺负一个民女,便是我告诉你,我今日就欺负她了,怎么地?” 魏王拍案而起,“元卿凌,你不要太放肆!” 元卿凌也拍案而起,“宇文蔚,你不要太凉薄。” 魏王气得嘴巴都歪了,伸手指着元卿凌口气冷冽地道:“本王警告你,你不要再管本王府中的事 情,否则,有你好看。” 元卿凌一手拿起御杖就往他伸出的手敲过去,“我告诉你,我还真就管定了。” “你敢?你敢再踏足我魏王府一步,我便立马把崔氏赶出家门,让你帮着她。” 元卿凌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怒火,直接扬起御杖就朝他的身上打下去,破口大骂,“宇文蔚,你刻薄寡恩,宠妾灭妻,不得好死,你既不爱三嫂,当日就不要招惹她,人家已经有未婚夫婿,你偏一颗死心作到底,破坏了人家的姻缘,如今成亲才几年?你就已经厌弃了她,人家崔家千辛万苦养大了女儿是叫你糟践的?你凭什么啊?你这个狼心狗肺之辈,天下的男子都因你而蒙羞,你厌弃她,不要紧,请你马上与她和离,你们和离那日,我便为她介绍一门亲事,风光地把她嫁过去,然后再满世界说你魏王宠妾灭妻,空得凤凰不爱惜偏爱老母鸡。” 这一顿打,打得魏王无处可躲,急乱之下,一手握住御杖,另一只手举起来,眼看就要朝元卿凌的脸打下去。 元卿凌直接把腹部往前一挺,“你这一巴掌敢打下来,我就立刻躺在这地上不起来,我少一根头发丝,你家故知都要被碎尸万段。” 第381章 回去找魏王妃 魏王的手举了半天,看着元卿凌那张愤怒得几乎烧起来的脸,就是不敢打下去。 可这手举了起来,不打也终究丢了面子。 他旋即扬了个弧度把巴掌一收,剩下一个手指头渗伸出,指着元卿凌的额头,冷冽阴沉地道:“你再敢说故知一句不好的话,看本王这么收拾你?” 元卿凌这样挺着肚子也挺累的,但是她如今的气势就尽然在肚子上,遂依旧挺着,冷冷地道:“她不知羞耻,不知感恩,擅长做戏,表里不一,既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这样算骂吗?如果不算,我还有。” 元卿凌逼前一步,眸子灼灼焚烧,逼得魏王往后退,“她居心叵测,用幻术害人,想取魏王妃而代之,你魏王,意志不坚受她惑诱,对魏王妃不忠不义,现在还敢恶人先告状,来质问我这个仗义执言的人?你哪里来的脸?” 魏王倒吸一口凉气,“你……你竟然连厌胜之术都敢说?我不信皇祖父会偏信你一人之言,我要入宫告你。” “告我什么?告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元卿凌冷冷地道,“明日,孙王妃会入宫去面见太后,把今日所见所听,全部禀报太后,她故 知可以推搪没有说过那些话,但是我们亲耳所听,你魏王就是强人所难甚至有强迫她为你生子的嫌疑,我若是你,现在不该来质问我,而是回去问问故知,为什么你们互相深爱的一对狗男女,她要这般污蔑于你。” 魏王气得要倒地吐血,他指着元卿凌半响,才终于爆吼一声,“你知道什么?不是本王先背弃了她,,是她,旧情未断,与那野男人厮混在一起,她当日怀孕,怀的就不是本王的孩子,是那男人的。” 元卿凌墨色瞳孔一缩,“证据!” 魏王青筋爆显,近乎疯狂,“若本王有拿得出手的证据,早把这对狗男女撕碎。” 他盯着元卿凌,恨意尽露,“你说本王与故知是狗男女,他们呢?自古有男子纳妾,你见过女子偷人还能被原谅的吗?你帮着她欺负故知,你可知道故知有多可怜?你又可知道故知有多委屈?她日日欺负故知不外乎是仗着娘家和王妃的身份,你强迫故知照镜子,说她丑陋,可你们美丽又如何?蛇蝎心肠!” 元卿凌看着他这副模样,问道:“你说魏王妃偷人生子,却没有证据,证明你不是亲眼所见,那么你为何言之凿凿?关于此事,你 问过魏王妃吗?她的辩解你听过吗?” 魏王气得笑出声来了,“问她?问她会说一句真话吗?她不还是显得那样温文尔雅贤惠得体?可那样端庄的底下,却是如此的肮脏不,堪,真是叫人恶心透顶。” 元卿凌一点都不相信魏王妃会偷人,且他也不是亲眼所见,大概是谁告知他或者是他自己怀疑的。 不过,有一点,元卿凌倒是留意到了,她问道:“你说魏王妃偷人怀孕,她之前小产,你做的?” 魏王冷笑,“否则,本王还能叫她生下孩儿来羞辱本王吗?” “魏王妃知道此事吗?”元卿凌问道。 “她迟早会知道,等本王把她扫地出门,自然会告诉她。”魏王拂袖,盯着元卿凌,冷冷地道:“你们再敢去羞辱故知,本王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得跟你斗到底。” 说完,他愤怒而去。 喜嬷嬷扶着元卿凌坐下,蛮儿体贴地递上一口水,元卿凌不忙喝,吩咐阿四,“你马上到魏王府去,赶在魏王回府之前,躲在房顶上盯着,如果他动手,你出手拦阻,记住,不能让他动魏王妃一根头发丝,有什么事情,我来承担。” 阿四立刻转身而去。 喜嬷嬷担忧地道:“王 妃,您觉得魏王会伤害魏王妃吗?” 元卿凌叹了一口气,“我把他心底的愤怒给挑出来,他肯定要找人出气,既然都说开了,大概在魏王妃面前也要提的。” “王妃,您方才说那个故知用幻术害人,魏王是中了幻术吗?”蛮儿问道,她比较在意这个。 “蛮儿,”元卿凌看着她,“今日你去握住她的手,你看到她是会你那种幻术的人吗?” “会!”蛮儿点头,“奴婢闻到她身上的曼陀罗香味,还有她的手串。” “你告诉我,这种幻术,能维持多久?”元卿凌问道。 “若只是眠术,也就那么半个时辰到一两个时辰的事,可用了曼陀罗和依兰香,则……”蛮儿脸色有些羞红,不好意思地道,“这个便可使得男子一直沉溺,偶尔再用眠术,维持个两三年也有的。” “你们当初给老五用的,是什么?”元卿凌问道。 蛮儿脸色一白,不安地跪下,“王妃,您恕罪……” 元卿凌叹气,“你起来,我只是问问,你如实说便是。” 蛮儿嗫嚅道:“当初,二小姐说要那个……那个,所以奴婢也用了依兰香和曼陀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王爷没有什么作用,只是痴 罔了一下下,就清醒过来了,至于依兰香和曼陀罗,几乎没起到作用,他是直接推开二小姐的,一般来说,用了就不可能这样。” 元卿凌道:“魏王却没有清醒。” 蛮儿也有些疑惑,“是的,奴婢那日闻到的香味,很淡很淡,按说但凡有些意志,都可拒绝得了。” 元卿凌淡淡地道:“他的心已经被愤怒所蒙蔽,但是,不管如何,他是从不信任开始的。” 元卿凌没有猜错,魏王回府之后,就直奔魏王妃的屋中。 他是直接一脚踢开了门,旋风般跑进去,掀开魏王妃的被子,却一手揪住她胸前的衣衫把她提起来,咬牙切齿地道:“崔氏,你好狠毒的心肠,本王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色的,你如果心里有恨,有怨,你冲本王来,是本王爱上了她,宠幸了她,于她无关,你却教唆楚王妃他们去羞辱故知,你这种恶毒不知羞耻的女人,怎么不去死?” 他这样揪住魏王妃的衣裳,逼得魏王妃与他对视。 屋中婆子丫鬟,心惊胆战地想上前,却被魏王一声怒吼,“谁敢上前,本王就掐死她。” 这话,震慑了屋中的人,谁都不敢上前去,只是担忧地看着魏王妃。 第382章 是他做的 魏王妃是脸色平静地听他说完这番话的,脸色几乎没有变过,唯独是在他说爱上了故知的时候,她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的双手,撑住了床上锦被,眸子扬起看着他,静静地道:“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跟你说,你坐下吧。” 魏王眼底恨意燃烧,对着她那张平静的脸,却是发不出来,只是心底无名火在燃烧。 他慢慢地放开她,冷冷地站在床边,“有什么话,说,这里本王不想坐。” 魏王妃慢慢地坐好,看着他,语气十分温和,“今天的事情闹得挺不愉快,我后来也知道了,在这里,我给王爷道歉,也劳烦王爷转告故知我的歉意。” 魏王觉得讽刺无比,“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恨不得故知死,怎么会觉得对不住她?” 魏王妃道:“确实,我恨过她的,但是后来想想,恨她有什么用呢?她努力追求自己所想要的,自私,但是无可厚非,她不是我的谁,只是稍稍搭把手帮过她一次而已,没得说叫她非得放弃自己的利益来报答我,所以,恨她,如今是谈不上的。” “那你叫楚王妃为你出头,算什么意思?你不要告诉本王,你事先不知道 她要为难故知,这话你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本王也不想听到这么虚伪的话。” 魏王妃道:“她们说要去找故知,我就知道她们会为难故知。” 魏王眼底冒着火星,“那你为何不阻止?你怎么那么恶毒?故知怀着身孕,你却任由楚王妃她们去羞辱她,你心肠怎么那么黑?” 魏王妃抬头看着他,眼底有清凉之意,唇瓣竟是微微扬起的,仿佛十分好笑,“我为什么要阻止?故知是我的谁?我为何要保护她?我不恨她,可我也不喜欢她啊。” 魏王气结,“可楚王妃她们是为你出头。” 魏王妃轻声叹气,眸子温和,“是的,所以我很感激她们,谢谢她们。” 魏王盯着她,几乎恨不得撕了她这般凶狠,怒道:“你这是什么歪理?” 魏王妃垂下了眸子,嘴角那一抹笑意似乎是凝在了唇边,不曾变过,“王爷,这世道,也不曾有宠妾灭妻的道理啊。” “崔氏,”魏王的声音,忽然地变得十分冰冷,面容也冷酷无情起来,“说到底,你还是介意故知,你既与他重续旧情,为何却又要管本王是否纳妾娶妃?你心里一直念念不忘青阳君,你如今是否很盼着本王能休 了你,让你们能重修旧好?” 魏王妃的神色,有片刻的怔忡,嘴角那一抹笑,也变成了苦笑,从唇间里头,轻轻地飘出一句话,“你不要说他,你不配啊。” 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魏王妃的脸上,魏王厉喝一声,“崔氏,你不要命了。” “王妃!”婆子丫鬟吓得要死,颤抖着喊了一声,碍于魏王那张狰狞愤怒的脸,谁都不敢上前去。 魏王妃的头,偏出一边,嘴角有一丝鲜血溢出,她用手背慢慢地擦拭了一下,寂然而疲惫地道:“我想问你一句话,当初你执意要娶我,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想和青阳君斗一下?” 魏王心底充满了愤怒,羞辱与憎恨蚕食着他心头每一寸地方,他一手捏住魏王妃的下巴,逼着她与他对视,口中残冷地道:“本王一点都不喜欢你,只是不能叫青阳君轻易娶你而已,去年你无缘无故小产,知道原因吗?是本王亲自给你端的一碗汤,那不是汤,那是落胎药,是本王亲手杀了你的孩子。” 魏王妃整个人颤了一下,一直平静的脸,如冰裂一般,慢慢地碎开,眼底充满了骇然与惊恐,她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来, “你再说一遍。” 这句话,魏王妃自己听不到,她的耳朵,她的脑子,已经被炸得成了粉末,耳边只剩下那嗡嗡的声音。 但是她知道自己问了出来,便一直盯着他的唇,读着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青阳君和你的孩子,是本王亲手杀的。” 那仅存的一丝丝希望轰然碎裂,她读到的这几个字,如同千万把尖刀刺进了她的心窝,痛得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她慢慢地放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陌生且充满了恨意。 她的身子后倾,然后慢慢地倒了下去,面容如死灰一般,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看到她这样,魏王心里头只有无尽的痛快,仿佛压抑了一年多的恨意与憋屈,终于在今日释,放。 他冷冷地道:“本王会禀报父皇,给你一封休书,你不要占着故知的位子,要装死,回你娘家装去,本王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说完,他看都不看魏王妃一眼,拂袖而去。 婆子和侍女连忙上前,看到魏王妃脸上那几道赤红色的指印,婆子都哭了,“哎,王爷怎么那么糊涂啊?” “王妃,您怎么样?”侍女也哭着问道。 魏王妃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躺着, 眼底依旧是那碎裂的痕迹。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您应一下吴妈。”婆子哭着摇她的手臂。 魏王妃慢慢地转头去看着婆子,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却有眼泪迅速地涌出,从眼角滑落。 “吴妈……”她的声音柔得没有一点力气,像是从棉团里头挤出来的一般,“这里真冷啊。” 吴妈连忙道:“冷?好,好,加炉子,加炉子……” 她连忙回头,叫人去搬两个炉子进来,她坐在床边,一个劲地揉着她的脸,为她盖好被子,关切地问道:“还冷么?脸痛么?” “吴妈,”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把头偏进去,像一个努力要把头藏起来的鸵鸟,喃喃地道:“我到底是虚荣,当初怎就信了呢?怎还就感动了呢?到底是年幼啊,当朝的皇子对我痴心难忘,不惜以命相搏,我便跟他走了,说到底,错还是在我自己,如今怨得了谁?” 吴妈哭了,“王妃,您可别这样想啊,当初王爷是喜欢您的,方才是一时气糊涂了,男人嘛,总是图个新鲜,王爷会回来的,他会知道自己错的。” 魏王妃闭上眼睛,几不可闻地道:“回不去了,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第383章 魏王妃很平静 阿四在房顶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确定魏王没有回来,她便走了。 回去之后,她便如实告知了元卿凌,末了道:“他忽然出手打了魏王妃,我想着下去已经无用,便没有下去,叫魏王妃受了委屈和伤害。” 元卿凌听罢,叹气道:“伤害她的,只怕不是这一巴掌,而是他的话。” 阿四问道:“其实听他们说话,我真没觉得魏王妃会偷人生子。” 元卿凌道:“一切只怕是误会,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就算日后误会解释清楚了,他们也没办法在一起生活,他亲手打掉她六个月的孩子,魏王妃如果是冤枉的,魏王是亲手打掉了他自己的孩子。” 比起担心他们会分开,元卿凌更担心的是魏王妃的情绪。 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个很大的刺激。 魏王之前一直折腾要休妻或者和离,就是想着在那一刻报复,如今被刺激了一下,提前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他痛快了,只是却把魏王妃打入了地狱。 元卿凌一晚上都辗转难眠。 她觉得,如今魏王妃的情绪一定会受到刺激,如果故知继续留在府中,无形之中肯定会在产生一些矛盾魏王发火,魏王妃不会挑 事,但是故知会,此人的心思实在是毒辣。 一定要把故知赶出去才行,那样虽然魏王也会跟着出去,可至少,魏王妃能有一个清净地静养身心。 在这个时候,她无论是见到魏王还是故知,都是一种刺激。 所以,她传了蛮儿过来,教她说了一番话,叫她立马赶到孙王府,叫孙王妃按照她这番话去跟太后说。 孙王妃入宫去给太后请安。 这见了太后,便哭哭啼啼地跪下来,“皇祖母,您可得给老三媳妇做主啊,您不帮她,她活不下去了。” 太后本来就十分喜欢崔氏,她性情温婉,且去年怀胎又不幸失去,心里更是多怜惜了几分,听得孙王妃这样说,知道是老三那个糊涂东西犯浑了。 他留了一个女人在府中,这事她略有耳闻。 孙王妃抽抽搭搭地道:“昨天我听得她摔断了腿,便与楚王妃,纪王妃一道去魏王府探望她,殊不知听得说夫人怀孕了……” 太后打断她的话,“什么夫人怀孕了?” 孙王妃一怔,“太后您不知道么?老三不是纳了个妾侍吗?叫故知,怀孕了。” 太后没好气地道:“这事没听他禀报,名不正言不顺的,什么夫人?你刚才说,这个女人 怀孕了?” “是的,于是我与楚王妃和纪王妃便一道去看看故知,殊不知……”孙王妃压低了声音,“那故知说她是被强迫的,她原本不想留在老三的身边,她只求离开,她更说不想当什么王妃,我等震惊,问了下人,才知道老三竟是要休妻,娶那故知为正妃,这哪里行?想老三媳妇入门之后,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崔家又是世族大户,若无理休妻,崔家颜面何在?我当时慌乱,又见那故知哭哭啼啼的,便斥责了她几句,便赶紧回去安抚老三媳妇。” 太后听了这话,气得发怔,“竟有这样的事?他敢休妃,老身便断了他的腿。” 孙王妃长叹一声,“皇祖母,这也还不算完,昨晚,老三回去之后,不知道那故知与他说了什么,他竟然夤夜到了静候府去大闹一场,还差点动手打了楚王妃,楚王妃吓得肚子痛了一个晚上,今早本是陪着我一同入宫的,一早叫了侍女过来说来不了,肚子疼得要紧。” 太后听罢,又担心又生气,怒道:“糊涂,混账,这事关老五媳妇什么事?” 孙王妃抹泪道:“许是他不敢去找纪王妃和我,到底我们是大嫂,他便想着挑软柿子捏,去找了 老五媳妇,毕竟她被赶回娘家,真出事了也没人帮。” 太后气得肝都痛了,痛斥了一顿,嬷嬷安抚过来之后,她厉声道:“来人,传老身懿旨,叫故知入住明月庵,等生下孩儿,验明正身,去母留子,还她自由。” 孙王妃一听,妥,到了明月庵去,你魏王总不能去陪着住吧? 太后再下旨,怒气冲冲地道:“传魏王入宫。” 孙王妃自然不愿意和魏王正面杠,所以,夹着尾巴溜了。 出宫之后,她直奔静候府,把老太后的决定告知了元卿凌。 元卿凌听罢,也没有松一口气,她心里头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她还是自我安慰了一下,觉得故知搬出去了,魏王也会跟着往外跑,就顾不得去刺激她。 她心里很难受,现在她是孕妇,虽然也没做好迎接孩子的心理准备,但是如果现在跟她说孩子流了,她也会伤心死的。 做母亲的,许多事情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就是孩子。 魏王妃是个理智的人,但是再理智,她也有情感,会伤心,会痛,加上她如今还有情绪病,这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想到这里,她对孙王妃道:“我们不如过去看她一下,多宽慰几句。” 孙王妃连忙就道:“好,我也想过去,我实在是不放心的,趁着这会儿魏王入宫去了,咱去就再合适不过。” 她们出门的时候,宇文皓刚好来到,那位姗姗来迟的镇北侯,至今还没启程回京,估计还得蘑菇几日。 听得她们要去魏王府,宇文皓便陪同去了。 自然,女眷说话,他是回避的。 进了屋中,魏王妃躺在床上,见她们来,便露出了笑容,娴静地看着她们。 元卿凌问候了她的脚伤,她说无碍,已经不怎么痛了。 她的情绪还好,但是脸色很白,眼圈黑而肿,应该是哭过很久了,指印很清晰,又红又肿,看着她的模样,是惨兮兮的。 元卿凌觉得哭是好事,至少发泄出来了。 “你的脸……”孙王妃还是忍不住问了,“是他做的?” 魏王妃伸手摸了一下,艰涩地笑了起来,“还没褪么?” “没褪,很肿。”孙王妃心疼地道。 魏王妃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没事,过几日就下了。” 元卿凌看着她这般的平和,心里却越发的不安。 每个人都有情绪的,她知道了这么残酷的事实,却能这般冷静平和,可见她把一切都深埋心底,这对她的病情有碍。 第384章 把故知先赶走 她握住魏王妃的手,轻声道:“你心里头若觉得不痛快,你可以跟我和二嫂说,如果你不想让我听到,我出去,你们两个人说,好吗?” 魏王妃抬头看着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微笑道:“楚王妃,我没事,我很感谢你,真的,特别感谢。” 元卿凌心里直发毛,“你别这样说,我没帮你什么。” “帮了很多,”魏王妃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至少,叫我知道,这世间总有温暖的人。” 她反握住元卿凌的手,道:“你们别为我担心,我没事的,最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往后都好了,慢慢地都会好的。” 听到她说这番话,元卿凌本该是安心的,可就是没办法叫自己放下心来。 不过,这会儿她需要休息,也就不能多说了,拉着孙王妃起身告辞。 各自回府。 宇文皓见元卿凌一直长吁短叹的,便道:“回头我找二哥叫上老三一块喝酒,跟他说说,这是误会,始终能解释清楚的。” 元卿凌苦笑,“误会解释清楚了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造成了,老五,说句实在的话,我自己将心比心,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被人胁迫也好,被人下药也好,只要你伤害了我的孩子,我这辈子都 不会原谅你,这是做母亲的底线,谁都不能触犯。” 宇文皓看着她认真的脸庞,也认真地道:“我这颗脑袋就算是架着尖刀,都不可能做出伤害你或者是伤害孩子的事情来。” 元卿凌看着他,扯了一下嘴角,“老五,你说这话我应该感动地抱着你亲一下的,但是现在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魏王妃这个情况,我十分担心。” 宇文皓宽慰道:“别担心了,老三不会再对她怎么样,如今老太太传了他入宫去,肯定挨批一顿,出来就老实了,老三从小就听老太太和静母妃的话。” “我担心的不是魏王会对她怎么样,我是担心她自己会对自己怎么样。”元卿凌说着,忽然掀开帘子,对蛮儿道:“蛮儿,你去一趟魏王府,跟魏王妃身边的吴妈说,叫她看着点儿,如果魏王妃有任何异常情况,叫她马上通知我。” 蛮儿得令,往魏王府而去。 魏王入宫,老太太大发雷霆,对着他就是一顿怒斥再加一巴掌,令他马上送故知到明月庵去。 魏王不敢忤逆老太太,垂头丧气地挨训了之后,求情道:“故知动了胎气,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孙儿的,这当下实在是不宜马车颠簸到明月庵去,可否等她多 养几日再送去?” 太后气归气,但是故知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重孙子,不念故知还念孩子呢。 她道:“顶多五天,五天之后,必须送走。” 说完,她警告道:“你若敢回去再为难你媳妇,仔细老身赐那故知一条白绫,反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媒苟合得来的,不光彩。” 魏王犹豫了一下,却也不敢提休妃的事情,只是轻轻地拉着老太太的衣袖,哀求道:“故知生了孩子之后,能否回府?” “回什么?”老太太怒气又上来了,指着他的脑门痛斥,“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呢?还强迫民女为你生子,要不要脸?任是天仙似的人又如何?你是亲王,做这种下作的事情,叫你父皇知道,看你脑袋还剩几寸。” “那都是楚王妃杜撰的,故知没说过这样的话。”魏王忿忿地道。 老太太看着他,不说楚王妃还好,说起楚王妃,她这满腹的怒火终于是有地儿发泄了,当下就是一顿破口怒骂,“你还敢提楚王妃?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楚王妃怀着孩子你不知道吗?你竟然敢去吓唬她,她真有点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办?” 魏王不甘心地道:“故知不也怀着孩子吗?她们也没对故知客气。” “能一样?”老太太真是气得一巴掌打了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和楚王妃的能比吗?人家是明媒正娶的王妃,她故知是个什么东西?” 魏王倔强地道:“说到底,皇祖母还是嫌弃故知的出身。” “出身?”老太太冷笑一声,“我还没问你呢,你媳妇当初是不是救过她的命啊?她就这样报答恩人的?这种人,不知感恩,鲜廉寡耻,不足以为我皇家子孙的母亲,她生完孩子之后,打发她走,你若不依不挠,老身就赐她白绫。” 魏王不服,却也心惊,知道如今老太太正在火气上头,劝说不进去。 他只盼着日后老太太见了孩儿可爱有趣,又知故知性情比崔氏好多了,会网开一面。 他忍下要把崔氏偷汉的事情告知老太太的冲动,这个时候,他说什么老太太都不会信的。 出宫之后,他想想还是心有不甘,命人断了魏王妃屋中的银丝炭供应,还有膳食,只给粗略简单的,丝毫不管她在养伤。 他恨极了那个女人,她让他的所有付出,都是一场笑话。 魏王妃知道了之后,只是淡淡地笑,对吴妈道:“便是清茶淡饭,我也能入口,冷的话,就多盖几张棉被,不打紧的。” 吴妈气得 都哭了,“王爷怎么能这样对您呢?他太过分了。” 魏王妃道:“也好,到底是断了所有的情分。” 翌日孙王妃过来,开心地道:“太后下了旨意,要那故知几天之后,搬到明月庵去。” 魏王妃却是一怔,“搬到明月庵去?为什么啊?” 孙王妃哼道:“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她无名无份,若不是因为她怀着孩子,早就被赶走了。” “几天之后搬走?”魏王妃道。 “是啊,说是动了胎气,且静养几日再叫她走。”孙王妃恨恨,“哪里这么娇气?那老母鸡就是矫情,她什么出身咱不知道吗?” 魏王妃兀自出神。 孙王妃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她走了,你就安心地养伤,老三那边,再叫你二哥跟他说说,他会回心转意的。” 魏王妃垂下眸子,轻声道:“多谢二嫂了。” 孙王妃很安心,道:“你只管静养,别的事情,一概不必管了。” “知道了。”魏王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孙王妃走后,她看着吴妈,问道:“楚王妃给的止痛药,还有几颗?” 吴妈看了一下,道:“还有五颗。” “这几天晚上,都给我吃一颗那个能睡觉的药吧,睡不好,人就更没力气。”她说。 第385章 城楼上的风波 这几天,元卿凌一直都心神难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镇北侯那边,终于愿意入城了。 这一次,皇上依旧下旨,叫诸位亲王和百官到城门迎接。 但是,这一次是派了八马车鸾前去,迎镇北侯入宫洗尘。 而本来今天魏王是打算送故知到明月庵的,但是因为圣旨下来要到城门迎接镇北侯,他心里暗暗欢喜,又可以多拖一天了。 元卿凌也知道他们今天去城门接镇北侯。 镇北侯这个人,在她心里头张牙舞爪了好多天,终于,这个人要从假想里头,慢慢地走向现实。 所以,她也是比较紧张,一时就没顾得上去想魏王妃。 魏王府。 故知今天醒来得早,在魏王出去之后,她觉得身子疲乏,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在经历一场筋疲力尽的梦,想醒过来,又醒不来。 她觉得自己躺在马车里头,耳边尽然是吵杂之声,但是眼皮子就是抬不起来。 最后是在黑暗之中,渐渐地沉睡。 她是被冷醒的。 那种冰冷侵入骨头,冻得她从睡梦里头倏然惊醒过来,便是没睁开眼睛,已经感觉到耳畔那呼呼的风声侵体。 “故知,你醒了吗?”耳边,响起一道 温和的声音,故知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魏王妃那张温和平静的脸。 她吓了一跳,声音都变调了,“王……妃?” 她顿时便感觉到自己是悬空挂着的,往地下一看,吓得浑身打颤。 她被捆绑在城楼上,背靠墙壁,面向悬空,底下是刚渐渐散去的人群,吵杂之声还不断传来,远远地能看到迎接镇北侯的大队伍迤逦往城中去。 她失声尖叫起来。 魏王妃柔声安抚,“故知,你别怕,我已经叫人通知王爷,他片刻就来救你。” 她手里,有意无意地弄着两块火石,有火光闪了闪,映照进她深不见底地眸子里头。 故知嗅到身上的味道,惊得头皮发麻,“你……你给我泼了什么?” 魏王妃微笑道:“是火油。” 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小凳子,坐了下来,她的位置刚好是卡在一个凹处,能站两三个人,而此刻放了她的小凳子,便再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底下方才围观的百姓,听得了尖叫,纷纷抬头看上去,却见一个身穿寝衣的女子被捆绑在上头,双脚悬空,很是危险的样子。 底下的人,是看不到魏王妃的,因为她坐下来,刚好城楼围墙遮挡住了她。 故 知吓得几乎昏过去,她惊恐地看着魏王妃,“你……你想做什么?” 魏王妃看着渺无边际的天空,这大冬天,目之所及,皆是荒凉,连一片青绿的叶子都瞧不见。 她慢慢地收回眸光,似乎心不在焉地道:“没想做什么。” 她探头瞧了一下,叹息道:“你夫婿还没到,他知道我有耐心,我且等着就是,故知,把你弄来这里,可真是费煞功夫,我腿脚又不便,如今应该是出血了吧。” 她掀开罗裙,瞧了一下,果然见腿上渗血,她便从袖袋里取出一条白绫,紧紧地缠住。 故知见她这般,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凄惨地叫一声,“王爷救我。” 这话音刚落,便见一匹马飞快地奔至城门,他下马之后,飞快地就绕城楼而上。 “崔氏,你想做什么?”来人,正是惊慌失措的魏王,他满脸的愤怒,眼底赤红一片。 故知看到他来,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却哭了起来,“王爷救我。” “故知!”魏王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愤怒地盯着魏王妃。 魏王妃把罗裙放下,慢慢地站起来看着疾步过来的魏王,她说:“你站在那里吧,不要过来,否则,我要么点火,要么砍断绳子叫 她掉下去。” “崔氏,故知若有任何损伤,本王要你的命。”魏王怒道。 城楼上,风很大,呜呜地吹着斑驳的城墙石孔,那声音仿佛鬼哭狼嚎一般,底下的人纷纷议论,声音不绝于耳。 “无所谓了。”是魏王妃的声音,但是她仿佛是对自己说的,并非是说给任何人听。 “崔氏,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有什么冲本王来,不要为难故知,她有身孕。”魏王试图小心翼翼地过去,看到魏王妃手中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直接就指着故知的脖子,他马上止住了脚步,脸上是狰狞的愤怒。 故知吓得连连尖叫,哀求道:“王妃,你素来仁慈,你放了我吧,如果你希望我离开王爷,我马上就走。” 魏王妃看着故知那张吓得已经惨白的脸,问道:“故知,我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回答,否则,我会点火烧死你。” 故知几乎昏厥,哪里还敢说不?当下连连道:“王妃您问。” 魏王妃问道:“当日他取落胎药来害我孩儿,这事你事先知道吗?” 故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摇头。 魏王妃的匕首,抵住了她的皮肉,她感觉尖锐的痛,吓得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没 办法阻止,王爷执意如此。” 那匕首,慢慢地滑落在故知的腹部,故知浑身都在颤抖,全身肌肉紧绷起来,恐惧而震骇。 魏王也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唯恐她一刀刺进去。 魏王妃却一直把匕首停在她的腹部上,没有动作。 这一刻,对魏王而言,简直就是煎熬与折磨,心悬在了嗓子眼上,一声都叫不出来。 “你心疼你的孩儿吗?”魏王妃眼底才终于有了泪意,但是她的头一扬,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又笑了起来,“如果我这一刀下去,你们的孩子也会死。” 魏王盯着她,提心吊胆地挪了一步,“崔氏,你放下匕首,我们有话好好说。” 魏王妃道:“其实我把她捆绑于此,就是想和你们心平气和地说说话。” 她看着底下,人越来越多了,她瞧不清楚每一张脸,但是,她知道所有人都在指控她的残忍。 魏王不敢刺激她,道:“好,你说,你说。” 魏王妃把匕首移开,故知整个软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看向自己的手腕,却见铜铃已经被取下。 魏王妃说:“我知道你通晓幻术,所以把你迷魂的时候,我就把你的铜铃脱了下来。” 故知几乎昏死过去。 第386章 是我错了 魏王一怔,问道:“什么幻术?谁精通幻术?” 魏王妃迎风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和幻术无关,我也中过幻术,可我依旧记得自己爱的人是谁。” 魏王急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魏王妃不搭理她,回头看着故知,问道:“你是否对我用过幻术?” 故知哭着说:“王妃,我没有,我是一时糊涂才与王爷在一起的,您放了我吧。” 魏王妃淡冷地笑着,“你不是一时糊涂,你是处心积虑,可我那时候不知道,不过,我问你幻术的事情,你说那些做什么?我并不在乎你们在一起。” 魏王见故知哭得快要昏过去了,一时激愤,竟取了一块银子朝魏王妃砸过去。 魏王妃躲不开,银子砸在她的额头上,她额头原本就有伤痕,如今,更是汩汩出血。 可她没有倒下去,那银子倒是落在了下面,被百姓哄抢。 她的匕首,扎在了故知的手背上,一刀子进去,鲜血溅出,故知惨叫一声,痛得浑身颤抖,惊骇地看着她。 魏王妃的脸,渐渐地变得阴冷起来。 那血披面而下,更是增添了几分恐怖阴沉。 魏王没想到她忽然就出手伤人,他倒吸一口凉气,口气冷冽地道:“崔氏,你实在是太狠 毒了,亏本王往日还以为你仁慈心软,贤良淑德。” 魏王妃自己都笑了起来,侧头仿若天真的模样,“仁慈心软?这些年不就是这样么?” “你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你告诉本王,要怎么样才能放了故知。”魏王厌恶地道,实在不想与她在这纠,缠。 魏王妃慢慢地爬上了城墙之上,坐下来,双脚悬空,底下的人,发出一阵惊呼。 魏王眸子一紧,“崔氏,你想做什么?” 魏王妃慢慢地回头,冲他笑了起来。 那笑容,仿佛还是那年的稚气少女,只是眉梢眼底,都是疲惫之色了。 “算了,我不怪你了,都是我自己选错了。”她静静地说着。 “你回来,你想做什么?你回来。”魏王心里一阵狂跳,他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决然的死意。 “我总是听到他在哭,说一个人很害怕,叫我去陪他,我舍不下他啊,他太孤独了……”魏王妃喃喃地道。 魏王狂怒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你与那恶棍的孩子?” “宇文蔚!”魏王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怒喝。 魏王回过头去,却见楚王妃元卿凌被人扶着上来,她一张脸惨白,额头却渗着汗珠。 是吴妈跑到静候府里头去找元卿凌,说魏王 妃雇了人绑了故知到城门去,且说了魏王妃已经调查清楚故知的所有来历和这一年头里发生的事情,她便马上赶来了。 这才上了城门,就听到了魏王那句话,气得她都想杀人了。 如今看到魏王妃血流满面地坐在城墙头上,吓得心脏都停顿了。 魏王冷冷地道:“帮手还挺多啊,都冲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你们这些亲王妃,倒是能耐得很。” 元卿凌快步过去,蛮儿在旁边喊道:“小心。” 元卿凌眼底只剩下怒火焚烧,其余的都看不到,她走到魏王的面前,怒道:“故知对你用了幻术,告知你魏王妃与人私通,你信了个十足,还打掉你们的孩子,你这个当爹的,心狠手辣,如今竟然有脸伙同故知贱人来指责受害人?” 魏王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故知哪里会什么幻术?你别血口喷人。” 元卿凌破口大骂,“她不会谁会啊?当初她对魏王妃用了幻术,找了一个男人来造成魏王妃与人私通的假象,可惜魏王妃虽然中了幻术,却意志坚定,故知没有得逞,只能用幻术对付你,可惜,你对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妻子,全然没有半点信任,甚至没给她辩解的机会,便以一碗落胎 药送了你们的孩子走,宇文蔚,你不是人。” 魏王冷道:“胡言乱语,本王不会信你们半个字。” 元卿凌气得发昏,如今也懒得搭理他,只是慢慢地走过去看着魏王妃,小心翼翼地道:“魏王妃,你下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的。” 魏王妃看着她,眼底才有了微微的暖意,“谢谢你来,你能送我最后一程,我很开心。” 元卿凌看到她这个绝望的笑容,心里头别提多难受,眼圈涩红,道:“不值得,听我说,为了这些个狗男女放弃自己的生命不值得,你想想你的父母亲人,他们是真心疼爱你的,如果你死了,他们会多难受?” 魏王妃幽幽地道:“我知道,这一年来,支撑我的就是他们,可我真的太累了,我也不能让我的孩子孤零零一个人,我总是听到他在哭,哭得我心里好难受。” “是幻觉,是故知对你用了幻术,你别上当,你死了就如她所愿了。”元卿凌上前,伸出手,巴巴地看着她,“来,把手给我,我们家去,好吗?” 魏王妃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喃喃地道:“家去?可我没有家啊。” 魏王趁着这当下,已经冲过去救故知了。 他解下故知之后,一手抱在了怀中, 整个舒了一口气。 故知哭倒在他怀中,浑身颤抖,却不忘为魏王妃求情,“王爷,别怪王妃,王妃也是一时糊涂,你别怪王妃。” 魏王抱着她,先为她包扎手上的伤口,再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整理头发,眼神宠溺疼爱。 魏王妃一直看着,那眼底逐渐地变得灰暗到死寂。 元卿凌不知道身后的魏王在做什么,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魏王妃就会跳下去,所以,她一直伸出手,只等她伸手过来。 魏王妃眼底有片刻的犹豫,指尖动弹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元卿凌张开的手,元卿凌看得出她在努力求生,要遏制她心底对于死的渴望。 她轻声鼓励,眼底笼了一层泪意,“回来,我在这里,你过来,我们一同回去。” 身后,却传来魏王冰冷的声音,“既然要为你和青阳君的儿子殉葬,你就去死吧。” 魏王妃笑了,她说:“是我错了。” 她的眼睛没有再看着元卿凌的手,而是转头去看着那漫无边际的天空。 天空什么都没有,灰沉沉的,一丝光芒都看不见。 她闭上了眼睛,身子往下坠。 底下,传来一片惊叫声。 元卿凌扑过去,手抓了个空,她眼睁睁地看着魏王妃的身子飞快地堕了下去。 第387章 人还有气 底下,人群飞快闪开。 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飞扑出来,却无法抱住她,却能迅速卧倒,让她砸在自己的身上。 血液在地上漫开。 元卿凌看着那殷红的鲜血,全身冰冷。 她转身,眼底充满了恨意与愤怒,她从袖中取出御杖,扑过去就朝已经怔住的魏王打过去。 魏王没有躲闪,他整个人都定住了,手是伸出来的,久久都没有收回。 元卿凌那一棍,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砸在他的头上,砸得鲜血横流,魏王倒了下去。 “王爷!”故知大惊,猛地看着元卿凌,元卿凌的御杖却又扫来,这一次是打在了故知的身上。 事实上,她不知道自己打的是谁,她只觉得满眼满心都是鲜血,是魏王妃纵身一跳的绝望,心是冷的,全身都冷,只想出这一口气,只想打死眼前这两个人。 直到蛮儿过来拖开她,她才慢慢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从没试过这么心痛一个人,痛惜她所遭遇的一切。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王妃,人还有气!”底下,传来阿四的喊声。 元卿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顾自己怀着身孕,连忙爬起来就 要跑。 蛮儿吓得赶过去扶住她,和她一块下去。 药箱在下城楼的时候,当着蛮儿的面拿了出来,吓得蛮儿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 魏王妃被阿四抱在怀中,那白衣男子全身染血,正伸手捂住魏王妃的头,头上,流着鲜血,那男子的双手,也染了血液,他整个人的脸色也都是惨白的,死死地捂住她的头。 元卿凌放下药箱,迅速打开,给止血针,消毒,叫白衣男子包扎。 她伸手摁压魏王妃的胸口,因为嘴里有血液渗出,估计内伤出血,这个高度摔下去,大有可能肋骨断裂,插入肺部或者其他。 元卿凌整个人是机械地做着这一切,整个人都是没有思想的,只想着让她能活下去。 她知道魏王妃是有求生欲的,只是最后魏王那一句话,叫她万念俱灰。 有很多人过来帮忙,元卿凌站起来,吩咐人准备担架,有人问担架是什么,她都说了。 各种惊乱中,她看到魏王站在抱着故知下来,故知嘴里渗出鲜血。 魏王把故知抱到元卿凌的面前,拉住了她的去路。 “你救她,救救她。”魏王头上也流血,这是元卿凌方才打的。 元卿凌看了故知一眼,见她嘴 角的血带着微微的青黑色,吴妈也过来了,冷冷地道:“王妃给她下了毒,解药只有王妃会调制,王妃死了,她就活不成。” 元卿凌知道,这是魏王妃复仇的方式。 她若死,故知就不能活。 魏王听罢,长叹一声,眼底充满了愤恨,“怎会有这般狠毒的女人?” 元卿凌定定地看了他约莫三秒,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他妈去死吧!” 方才护着魏王妃的白衣男子冲了过来,他一脚踹在了魏王的小腹,魏王整个飞了出去,却也死死地抱着故知不放。 他倒地,看到白衣男子,整个人便如同被火烧一般,怒气溢满眼底,他放下故知,慢慢地站起来,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 白衣男子冷冷地道:“宇文蔚,你既娶了她,就该珍惜她,不是每一个女子,都愿意丢弃闺誉付托一生和你私奔。” “安青阳!”魏王怒喝一声,冲了过去。 两人拳脚相斗,打得酣畅淋漓。 元卿凌见白衣男子阻止住魏王的拦截,便与人迅速带着魏王妃走,回了静候府。 一番抢救,魏王妃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之前元卿凌想着可能会断了肋骨插入肺部,并没有出 现这个情况,是那白衣男子垫住了她,才救了她一命。 人还没醒来,但是元卿凌已经累得不能动了。 孙王妃问讯赶来,按照往日,她肯定破口大骂,但是如今只是静静地去看了魏王妃一下,便退了出去问元卿凌。 其实城门上,有多凶险,禀报之人都告知了她。 一路过来,她都怕会见到一具尸体。 现在看到魏王妃还会呼吸,她整个人其实是松了一口气。 “她想活着的,”元卿凌疲惫地把头靠在贵妃椅的垫子上,“她看着我的手,想伸回来的,或许很多人都觉得她软弱,但是我知道她很坚强,她一直苦苦挣扎,只是想活着。” 孙王妃握住她的手,泪水滑落,“我知道,我知道她很苦,若换做是我,早就疯了。” 元卿凌觉得她也会,如果是老五有一天这样对她,她会疯掉的。 崔家来了好多人。 崔家的家主崔大人也来了,他进门就跪在了元卿凌的面前,谢她对魏王妃的救命之恩。 元卿凌看到一个昂藏七尺的中年男儿,脸色在愤怒与疼痛之间转换,为人父亲的脆弱,也都在眼底破碎着,她觉得魏王罪大恶极。 崔大人跪下,崔家的人也都跪下, 就连那位颤巍巍的老夫人,也一并跪在了元卿凌的面前。 哭声偶有传来,都是沉溺压抑的。 元卿凌伸手扶起老夫人,再叫大家起来,泪水却早攀爬了她的脸,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哽咽道:“她已经一个人苦撑太久了,大家去看看她吧,别指责她,只管叫她知道,她不是一直一个人,所有人,都是她的退路。” 她几乎站不稳了,蛮儿扶着她出去。 差点阴阳相隔的亲人见面,那种场面,她受不得。 出去之后,叫了徐一过来,问那白衣男子。 徐一道:“他便是安郡王的世子青阳君。” 元卿凌微怔,“是他?” “是的,他也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婿,三年前,娶了顺宁县主。”徐一打破了她刚升起的幻想。 “娶亲了啊?”元卿凌轻叹。 “是的,夫妻和睦,甚是幸福。”徐一说,跟了王妃太久,他都有点能揣摩王妃的心思了。 “他不怨恨魏王妃,还愿意出手相救,实在难得。”元卿凌觉得魏王妃真是错过了一段好姻缘。 徐一对青阳君也是大加赞赏,“青阳君为人磊落,诚挚,实在是难得的。” 这刚说着,便见蛮儿进来,道:“王妃,青阳君求见。” 第388章 你骗 了本王什么 元卿凌站起来,道:“快请。” 一会儿,便见一名全身染满血迹的白衣男子走进来。 元卿凌方才没有细看他,如今看着,觉得丰神俊逸,论相貌,是绝不输于魏王。 再看他眉目周正,眼底正气凛然,便知是徐一所说的那种磊落诚挚之人。 “参见楚王妃!”青阳君拱手道。 元卿凌福身还礼,“青阳君,请坐!” 青阳君摆摆手,道:“在下还得回府换衣裳入宫去,便不坐了,特意过来一趟,是想问问魏王妃的情况,她还好么?” 元卿凌道:“命是捡回来了,情绪一时半会不会好,你要进去看看她吗?” 青阳君眸子澄明,道:“在下就不进去了,知道她好,就安心了,王妃费心,在下告辞了。” 说完,拱手就转身去。 元卿凌心里就更惋惜了,这么好的一个男子。 阿四轻声道:“如果魏王妃当初嫁给青阳君,那多好啊。” 元卿凌苦笑,“哪里有这么多如果呢?在这个时代里,女子嫁人无疑是重新投胎一次,若遇上不好的夫婿,这辈子就毁掉了。” 她叹气,“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魏王妃坐在墙头上的时候,魏王还要说那句话来刺激她,纵然因为误 会而憎恨,可那是他曾经爱过的人啊。” 蛮儿在一旁道:“王妃,故知幻术的启动不在铃铛,而是在眼睛里,魏王妃跳下去之前,她用了幻术。” “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元卿凌诧异,她坐下来看着蛮儿,原先她还认为这个南疆的幻术是与她知道的催眠术是一样的,但是如今看看,却是有分别。 蛮儿于是进行了一场关于南疆南北两派幻术的大科普。 “奴婢是南疆北山的,南疆遍地名贵药草灵兽,虽常年位于瘴气中,可依旧不少人惦记山中草药与灵兽,那些人为了得到灵兽,不惜残杀我族人的性命,所以,南疆人自小便要学习幻术来防身,这幻术的修炼,其实不外乎是以外物来干扰人的意志,使得那人听自己的话,为自己所用,虽然维持不了多久,可也能马上脱险。至于南疆西山,则是以曼陀罗气味来修幻术,自小,他们便会浸泡曼陀罗药汁,使得气味侵体,所以,即便不用曼陀罗,他们的身上都可以发出这种气味,要长期以幻术来控制人,便要使得中了幻术的人,与她对视,这是导入幻术,导入幻术之后,以后再施行幻术,只用眼神便可启动,魏王妃应该找 人问过幻术的事情,以为故知是我们北山的,便脱了她的铃铛,殊不知,铃铛只是她的掩护色,她不需要用铃铛。” 阿四怔了一下,“用眼睛便可使得人中幻术?那她被捆绑在上头的时候,为什么不用幻术对付魏王妃?” 蛮儿道:“不行的,魏王妃曾经破过她的幻术,且魏王妃没有被植入幻术,所以,她把眼睛眨烂了,魏王妃都不会中。” 元卿凌看着蛮儿,“你那个幻术我还是能解得了,这幻术,看来也不难解。” 蛮儿说起这,还是很心虚,道:“奴婢那个是眠术,当然了,也是幻术中的一种,当时用眠术,是因为还用了曼陀罗和依兰香,只要王爷当时入了眠术中,便可任由二小姐摆布。” 末了,她夸赞了宇文皓一句,“王爷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阿四问道:“那到底魏王是因为中了幻术才会对魏王妃这样的,还是因为他真的喜欢了故知要宠妾灭妻?” 蛮儿摇摇头,“不知道。” 阿四看向元卿凌,“元姐姐觉得呢?” 元卿凌不想去猜测,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阿四叹息了一声,又狠狠地道:“幸好,魏王妃给那个故知下了毒,故知死了一点 都不可惜,她临了还要用幻术害魏王妃。” 魏王府。 魏王看着故知躺在床上,大夫来过,不知道是什么毒,不能解,只能给她施针,减缓毒液的蔓延。 他也任由大夫给他止血,疗伤,他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死了一样。 如今坐下来,回想起城楼上的那一幕,他心脏差点骤停的时候,是在落落跳下去的时候。 他回想起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他不知道。 楚王妃元卿凌的话,在他耳边不断地想起,他如今满心满脑,都充满了幻术两个字。 崔氏的贴身侍女雅雅推门进来,跪在了地上,手里拿着一瓶药,雅雅哭过,眼睛肿得很厉害。 她说:“王妃说,如果她活着,这解药就给王爷。” “什么意思?”魏王冷冷地看着她。 雅雅说:“王妃情绪一直很差,控制不了自己,但是她说她会努力地活着,可如果最终她死了,那就收回故知这条命,因为故知是她救的,如果她还活着,那就一切都过去了。” 雅雅磕头,把药放在地上,道:“奴婢拜别王爷,奴婢要回去为小姐收拾东西了,小姐说过,今日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 要死。”魏王冷笑,“她只是在做戏。” 雅雅声音充满了压抑,“可她跳下去了,她只是想为自己找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理由,但是她没有找到,王爷最后那句话,叫小姐心死了,那孩子,不是青阳君的,自打小姐嫁给王爷,就不曾与青阳君见过面,到底是幻术,还是王爷对故知的沉迷导致这样,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小姐没了孩子,伤心了一年,王爷却另觅了新欢,小姐心里想必是后悔的,她当初不该跟王爷走。” 雅雅说完,转身走了。 魏王拿了药起来,给故知喂下一颗,然后就坐在床边,一直看着故知。 故知慢慢地醒来了,她的眼睛,还盈着泪水,仿佛在噩梦里头醒来一般,她呜咽,“王爷,我好怕啊,王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魏王伸手抚摸她的脸,凝望着她,再看她的眼睛,默默注视了好一会儿,他笑了,“故知,你骗了本王什么?” 故知眼底顿时盛满了泪水,“王爷也不信故知了吗?” 魏王笑得像个阴沉的疯子,他的手,慢慢地覆盖住故知的眼睛,倏然,两根手指一弯…… 凄厉的惨叫声直冲云霄,惊得这天地都似乎陡然变色,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第389章 不是我的错 故知的眼珠子,生生地被挖了出来。 她痛得在床上翻滚,凄厉叫喊。 魏王只是慢慢地退开,擦拭着手上的血。 有下人跑了进来,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都惊呆了。 魏王淡淡地道:“故知姑娘不小心伤了眼睛,你们去给她止血,找个大夫看看吧。” 说完,他慢慢地走了出去,耳边,是故知那凄惨的哭声,他勾唇冷笑,眼底一派冰冷。 他坐在正厅,等崔家的人过来。 但是,一直等到天黑,都没见崔家的人来。 倒是孙王来了。 孙王是跑着进来的,他刚从宫里出来回到府中,便知晓了此事,直接策马奔魏王府来。 进门之后,他胖乎乎的拳头直接往魏王的脸上招呼,连续几拳,魏王还坐得笔直,他自个累得蹲在地上,伸出大舌头哼哧哼哧地喘气,却不忘字正腔圆地骂一句,“你这个混蛋!” 魏王擦了一下血,艰涩地问道:“她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难不成你想她死吗?”孙王怒道。 魏王面如死灰。 孙王站起来,揪着他的胸口,劈头又甩了一巴掌下去,“你怎么能干这种混事?你是不是中邪了你?” 魏王倔强地道:“我没有错,是她先对不住我的。” “你还嘴硬 ?”孙王反手又给了一巴掌,“嘴硬有用吗?你心里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没有错!”魏王抬起头,面容偏执疯狂,握拳狂吼,“我没有错。” 孙王看到他这副模样,放了他,摇摇头道:“你没错吗?你真这么认为吗?老三,认错吧,她值得你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哪怕于事无补,但你得道歉。” 魏王像木头人一样坐着,身上的衣衫已经乱七八糟,布满了鲜血。 他只是念着一句,“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是中了幻术,我是中了幻术!” 那故知,被人搀扶着出来,她双眼被包扎,全身血污。 她声音里头,充满了怨恨,“你是中了幻术,可幻术不能一直牵制你的心,你对她从一开始就存有怀疑,你总觉得你比不上青阳君,你总觉得她当初不是真心要跟你走,你总觉得她与你的好都是虚与委蛇,因为这种种的怀疑,才会叫我有机可趁,所以,其实你没有爱她,至少你没有深爱,你与我这一年多来,我虽偶尔用幻术对你,但是,你无时无刻地相信我,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深信不疑,我当初对你说她与青阳君私通,并没有对你用幻术,可你竟然深信不疑了,你还对我知 冷知热,你心里真正爱的人,是我,不是她,你还不认清楚这点吗?” 她摸索着走来,神情焦灼悲痛,“你纵然挖了我的双眼,可我不恨你,只要你还像原先那样爱我,你还记得在城楼上吗?我没有对你用幻术,你却跑过来先救了我,你心里爱的人是我,你如今对她只有愧疚,你知道吗?” “你闭嘴!”魏王跳起来,爆吼一声,抡起一张椅子,像疯子一样砸过去,“你给我滚,滚,滚,本王不要听你妖言惑众,你这个巫女,贱人!” 那椅子,砸在了故知的身上,故知砸倒在地上,她用悲痛的脸对着他,悲声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认清楚自己的心?你如今才是错了,我们还有孩子啊。” 说到孩子,魏王整个人定了一下,眼底如火山爆发般,飞溅出阵阵的火焰,他走过去,捏住故知的脖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面容狰狞,“你去死吧。” 孙王一个手刀,劈在他的后脖子上,魏王闷声倒地,松开了故知。 故知也软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孙王下令,“来人,把她带走,送明月庵去。” 孙王再下令,“把你们家王爷丢到冷水潭里,让他冷静冷静。” 两个人,迅速被拖走。 魏王被丢入冷水潭,再捞上来,他醒来了,浑身在颤抖。 “清醒了吗?清醒就好好说话。”孙王冷冷地看着他,给他递了一杯酒。 魏王接过来,一口气喝下,然后卷缩在墙角,表情阴寒。 “怎么看出她用眼睛使幻术的?”孙王问道。 魏王嘴唇颤抖了半响,才冷冷地道:“她醒来的时候,眼底便盈了一层薄雾,每一次看到她这个眼神,不管我在想什么,都会迅速被吸引过去,但是,那一刻我脑子里想的是落落跳下去的那一幕,我想起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眼底,也是同样有这一层雾气,每一次当我对她深信不疑的时候,我看到的都是同样的眼神,在城墙上的时候,老五媳妇对我说,她用了幻术,我听到幻术两个字,我心里是打了个突的,很多很多事情,都在脑海里浮现起来,我怀疑,可当我看向她的时候,所有的怀疑又都被击退了,二哥,我不是有心要这样对她,我是中了幻术,这一切,不是我的错。” 孙王点头,“你没有错,你二嫂告诉我,你媳妇也中过她的幻术,但是,她破了,为什么可以破?你可以去问问老五媳妇身边的侍女馒头,其实老五也中过幻术,老五能破, 你媳妇能破,唯独你破不了,你说是谁的错?” “不,没有人中过幻术,只有我。”魏王冷冷地道,“如今我也破了,我方才在外头,看着她那张脸,我好厌恶,好恶心,这样的一张脸,我竟然痴恋了这么久,是因为幻术。” “是因为你的不信任。”孙王坐在他的面前,“故知没有说错,你不信任你媳妇,你从来不认为她跟你走是因为爱你,信任你,你只觉得你使横招夺了她,她时刻都要背叛你,离开你,幻术只是你的借口。” 魏王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眼泪滑落,他倔强地擦去,“没有,我虽然中了幻术,但是,她背叛我在先,那孩子不是我的,是青阳君的,他今天也出现了,他一直在她身边守着,他就像一头豹子,伺机窥探等我与她出现裂缝,这个人,是恶鬼。” 他恨得牙关打颤。 孙王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样想?好吧,你如果这样想心里头舒服点,随便你。” 孙王背着手走了。 魏王咬着牙,眼底充满了愤怒与怨恨。 但是,却也遏不住泪水。 他不信,从来都不信她是真心和他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他对她掏心挖肺,她心里头却一直惦记着青阳君。 她有今日,咎由自取。 第390章 不敢脆弱 安王府! 今晚亲王们都在宫中为镇北侯接风洗尘。 安王半醉而回,进了门便直奔书房。 一名身穿红色罗裙的女子在书房里头画画,见他进来,便起来福身,脸上带着盈盈的微笑,“王爷回来了?” 安王把门关上,脱了外裳挂在了衣帽架上,快步走过去,问道:“阿汝,什么情况?” 被称作阿汝的女子眉眼有些淡愁,道:“魏王妃城墙自尽,但是被楚王妃救了,人如今安置在静候府。” 安王坐下来,浓黑的眉头皱起,“楚王妃救了?” “是,失算了。”阿汝说。 安王嗯了一声,道:“也不算,至少老三这会儿是彻底废掉了,失去了崔家的支持,老大也没有拉拢他的必要了。” “是的,纪王应该会放弃他。”阿汝说。 安王淡冷一笑,“不止老大放弃他,父皇也会处置他,这也是他咎由自取了,当初他帮老大说话,便注定有今日。” 阿汝也惋惜道:“是的,若不是魏王那一次替纪王在皇上面前求情,户部失窃一事,皇上定会治纪王的罪,魏王一番煽情陈词,叫皇上念了骨肉亲情,放过了纪王,实在是错失了大好的机会。” 安王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如 今这样也好,崔家那边,你找人通通气,便说那故知是老大找过去的,还有,把故知灭口,此人无用了。” 阿汝福身,“是!” 顿了顿,阿汝又问道:“只是,王爷有什么办法能确定崔家会投向我们这边?” 窗口有风卷进来,吹得灯火忽闪不定,安王的脸,半是阴沉半是明朗,他缓缓地说:“此事父皇定要问罪,本王会在父皇面前,力求重责老三,为崔家出一口气。” 阿汝瞧了他一眼,轻声道:“那个楚王妃……王爷是怎么想的?” 安王眸色挑了挑,大加赞赏,“没想到静候倒是养了一个出挑的女儿,还精通医术,本王当初实在是看走眼了,静候那小贼托人来找过本王,试探本王的口风是否可以娶那元卿凌为侧妃,本王自是看不上,没想,倒是走宝了。” 阿汝笑了笑,眼神有些暗淡,“齐王妃失败了,实在可惜。” 安王压了压,玩味地道:“未必啊,这般有用的人,也可以为我们所用。” 阿汝一怔,“只怕她不会背叛楚王,听说她深爱楚王。” 安王嗤笑,“老三当初不也深爱崔氏么?可一个故知,粗浅的幻术,便让他家破人亡,难不成元卿凌比老三还 能耐?” 阿汝不赞成再用幻术,道:“楚王妃身边有一个丫头懂得幻术,这幻术一招,怕是不能再用了。” “总有别的法子。”安王自信地道。 宇文皓出宫之后,就直奔静候府。 当时迎接镇北侯入宫,有人追了过来拦下了老三,他心里隐隐就知道魏王府要出事了。 魏王府出事,他家婆娘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他得先看看她是否安分地在静候府休息。 进了静候府,便见里头一大堆的人,竟还有崔家的人在里头。 徐一见他回来,已经飞快地上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他。 宇文皓听得全身的羽毛都竖起来了,“老元上了城墙?天啊!” 他也不管崔家的人,疾步跑了进去。 元卿凌已经卧床休息了,今天她除了精力耗尽之外,也吓得肝胆分离,魂魄都不齐全了。 如今回想起魏王妃跳下去的那一刻,她还是一阵阵的胆战心惊。 她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许久,总是心情平复不下来。 听到宇文皓的脚步声,她连忙双手搓脸,努力挤出一个温柔平和的微笑,精神奕奕地侧头看着门口。 宇文皓进来之后,快步进来,检阅着她脸上的表情,然后道:“别装, 你眼皮子都抬不起了。” 元卿凌脸垮了下来,轻叹一声,“吃了吗?” “撑死了,三嫂在府中?”宇文皓坐下来,伸出两根手指弯曲给她做轮刮眼眶。 “嗯,在府中,崔家的意思想带她走,但是如今不建议。”元卿凌说。 宇文皓问道:“情况很严重吗?” “严重,但不是最严重。”她把他的手拿下,看着他,“见着镇北侯了?那扈小姐见了吗?” 宇文皓道:“扈小姐没进宫去,镇北侯带着扈公子去了,见是见着了,但是甚至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兴许人家看不上你。”元卿凌安慰道。 宇文皓一脸的颓然,“那没办法了,已经英俊如我,他还是看不上,有什么办法?” 元卿凌轻轻地拍了他一巴掌,“可别太得意,仔细人家背地里留意了你,父皇有心把他的女儿嫁给你为侧妃,他肯定是知道的,怎会不细细观察一番?” 宇文皓笑道:“他若是观察,肯定就会知道本王有一个凶狠如老虎的娘子,他就不怕女儿嫁过来委屈?这镇北侯可是很疼爱女儿的。” 元卿凌没好气地笑了。 宇文皓看着她,“扯开话题了,你今天上城楼了?” “上了。” “放 肆!” “人命关天四个字了解一下。” “危险两个字了解一下。” 两人同时别开头,话不投机。 “我先出去找崔大人说几句。”宇文皓道,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正厅里头,神情阴郁而孤独,他心里头惦念元卿凌,所以就没过去打招呼,先回来看她是否安全。 “去吧,我也要过去看看魏王妃了。”元卿凌起身,她本来只是休息一下,还没真睡下来。 宇文皓想阻止,但是作罢,这个女人说不听。 两人便出门分道而去。 魏王妃已经醒来了,家里人陪着,见元卿凌进来,崔家的老夫人和魏王妃的母亲等几位女眷连忙站起来恭谨地行礼。 元卿凌道:“在这里,大家就别这么客气了。” 她请大家坐下来,然后走过去坐在床边,她是挂着听诊器进来的,所以坐下来之后就先听听心肺。 确定没有太多的问题之后,才轻声问道:“痛吗?” 魏王妃看着她,嘴角浮起一朵苍白的微笑,“不痛,谢谢你,我很好。” “不说谢。”元卿凌嘴角扯了下,心里是微酸的,在家里人面前,她大概是连半点脆弱都不敢流露的。 她只能不断地用微笑和平和来装饰她的脸。 第391章 本王有事相求崔大人 元卿凌想和她说几句话,便对老夫人道:“我还要给她做些检查和说几句话,不如诸位就先出去吃点夜宵,一会再进来陪她?” 老夫人是个通晓的,知道孙女心里头难受,却因着她们在场不敢表露出来。 只是她们也不敢随便走开,怕她一时又会想不开做傻事,如今楚王妃在这里,倒是可以给大丫头静一下。 于是,老夫人便带着诸位家眷出去了。 果然她们一出去,魏王妃脸上的笑容就慢慢地收敛了起来,眸子沉沉。 “都过去了。”元卿凌轻声道。 魏王妃神色寂寂,“是的,都过去了。” 她扬起了眸子看着元卿凌,道:“今天吓着你了,对不住。” “确实吓人,你不该跳下去的。”元卿凌低低地道:“你如果真死了,今晚你所见到的这些人,该何等的伤心?” 魏王妃眼底泛起了水雾,“这几日脑子乱得很,控制不了自己,觉得我应该要做点什么,可我又不知道可以做点什么。” 元卿凌说:“你情绪出了问题,这是病,需要治疗,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信得过我,便让我为你治疗,治好之后,你不会再像今天那样想不开了。” 魏王妃沉默了好一会儿,道 :“在城楼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眼神,好温暖,像是有一道火焰在我心里烧了起来,我想回来的,并非存心叫你失望……” “我知道。”元卿凌飞快地道,握住了她的手,“所以,我一直都说,你特别的勇敢,特别的理智。” “若是理智,我不该做那样的事情。”她苦笑,“其实我想过杀了故知,那一刻,我杀故知不过是抬手之间,可她怀着孩子,我的孩子没能出生,我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安好,孩子是这个世间最纯净的宝贝,值得任何人爱护,不管是谁的孩子。” “是!”元卿凌说。 魏王妃的眼底,有母爱的光芒在闪动,元卿凌甚至想,如果她的孩子能出生,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母亲。 “放心,我以后会很好。”魏王妃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她说。 “你有悲伤的权利,不必伪装坚强。”元卿凌说。 魏王妃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悲伤了。” 她提孩子,提故知,决口不提魏王。 那个男人在她心里头已经死了。 元卿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你为什么要帮我?”魏王妃忽然问道。 元卿凌想了一下,“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心疼你。” 魏王妃看着她,怔怔半响。 这个答案,是她最猜不到的。 她甚至以为,楚王妃应该会客套地说一句都是皇家的媳妇。 “谢谢!”魏王妃泪盈于睫。 元卿凌笑了笑,眸色温柔,“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嗯!”魏王妃应道。 外头,崔家家主崔大人与宇文皓在说话。 崔大人本应该要走,留下家眷在这里就好。 但是,想到女儿遭遇的事情,他满腔怒火,又满心的疼痛,愣是走不出这静候府去,怕一出去,便得杀人。 宇文皓不擅长安慰人,道:“崔大人如果实在生气,不如到魏王府去揍他一顿。” 崔大人如一头负伤的野兽,喘了一口气,冷道:“若去魏王府,只怕就要杀人了。” 宇文皓叹息,“杀了他也不为过,老三这一次真的太过分了。” 崔大人看了他一眼,沉住一口气,“对不住,微臣一时气愤,才会胡言乱语。” “不打紧,你也别太担心,老元说她情况还算乐观的,会好起来的。” “老元?”崔大人一时没意识过来。 宇文皓道:“内子。” 崔大人看着他,“这一次多亏了楚王妃,曹御医也说,如不是施救及时,人就没了。” 宇文皓 道:“她早就觉得不妥,所以叫了吴妈看着,三嫂有什么异常举动,便马上来禀报她,只是这一次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 崔大人轻声道:“微臣听人说了城墙上的事情,王妃用御杖打了那畜……魏王,然后极力劝说落落回来,王妃堪称义胆忠肝。” 宇文皓苦笑,“别称赞她,否则她会以此为乐。” 崔大人拱手,“真心话,我崔家上下,对王妃感激不尽,日后王妃若有任何需要,我崔家上下定为王妃效犬马之劳。” 宇文皓怔了一下,连忙摆手,“崔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说,她们是妯娌,本来就该互相帮忙的,这没什么,她救过的人很多,她是大夫。” 崔大人是一个很认真的人,道:“小女既然蒙王妃相救,这份恩自然就要还。” 宇文皓听得此言,瞧了瞧外头,压低声音道:“既然要还,还给本王也是一样的。” 崔大人眸子闪了一下,这个楚王,该不是想…… 其实朝中的人都在纷纷站队了,但是,他觉得没有必要,楚王这个时候,有些趁火打劫了。 他眸色有些冷淡,“王爷请说,只要微臣力所能及,微臣一定办到。” 宇文皓轻声道:“听说,崔 大人前些日子,喜得金孙,只是二少夫人的产程有些艰险,最后稳婆给了一碗汤药才顺利生产,不知道能否把那位稳婆介绍给本王?” 崔大人一怔,这事? “王爷怎会知道?”这妇人生产,本是极为隐秘的。 宇文皓摸摸鼻子,略有些尴尬地道:“叫人留意的,自打王妃怀孕,本王便有这个喜好去探听人家生孩子的事情,本王没生过,头一遭,有些紧张。” 崔大人释然,坐近一点,道:“王爷,实不相瞒,这稳婆是微臣从家乡里头提前请来的,不是微臣吹牛,在微臣家乡,十里八乡的人家都要找她,她接生三十年,没有一个死胎,了不起。” “真的?”宇文皓惊喜地看着他,“那一定要介绍给本王,本王就要找几位有本事的稳婆。” “行,回头叫内子带她到王府里头先养着。”崔大人道。 “那就多谢崔大人了。”宇文皓站起来,十分感激地行拱手礼。 “王爷,您说相求的事情,便是这件?”崔大人问道。 宇文皓已经满脸的欢容,“这已经是天大的事了,崔大人,您慢坐,本王先回去陪陪王妃,父皇不许本王在此久留,本王一会儿还要被人扫把出门的。” 第392章 明元帝梦靥 回去之后,因着媳妇儿对老三很大意见,他少不了是要痛斥魏王一顿。 叫元卿凌心里头好受了些之后,道:“到底是他们家的事情,你别太难受,父皇肯定会处置他的,而且,听徐一说了,老三把那故知的眼睛给挖了,他应该知道错了。” 元卿凌道:“他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呢?对事情一点帮助都没有,我倒是宁可他不知道错,叫魏王妃一直恨着他,省得他来缠着不放,她更是走不出来。” 宇文皓不知道怎么劝解她了,就怕她憋气伤身,身为三个孩子的爹,他如今对自己的小家庭更是忧心忡忡的。 最近事情真多啊。 愁白了楚王头。 “对了,罗贵嫔的案子怎么样了?”元卿凌才想起问这事。 宇文皓道:“不知道,首辅叫不许问,不过今天入宫的时候,听得穆如公公说父皇这两天晚上都梦到了罗贵嫔。” “这么巧?”元卿凌诧异地道。 宇文皓老神在在地笑着,“这肯定不是巧合的。” “不是巧合?”元卿凌见他贼兮兮的样子,便知道他肯定有内幕,“说,怎么回事。” 宇文皓附耳道:“首辅叫我不管这事,可我追着问,他便说打算从皇祖父那边入手,我觉 得皇祖父出马不是不好,可不是最好,如果父皇自己觉得不妥,再有人在朝堂上说起那密室烧炭会致命的事情,父皇自然就联想到。” 元卿凌听得糊里糊涂的,“那和父皇梦见罗贵嫔又什么关系?” 宇文皓笑得狡猾,“宫里有宫婢在传,说见到罗贵嫔的鬼魂鸣冤,这些谣传,自然就传到了到父皇的耳中,再叫人在他的安眠香里头放点东西,叫他入了梦靥,他自然就会梦到当天里头最耿耿于怀的事情,所以,穆如公公说,他已经连续两天晚上都梦到罗贵嫔鸣冤了。” 元卿凌笑道:“谁这么大胆,敢听你的话在父皇的安眠香里头放东西?” “我没出面,这事是首辅办的。”宇文皓说着,回头瞧了瞧,见盯着他的禁军没有进来,便轻声道:“不如我在这里洗澡了再回去,洗澡之后还能陪你睡会儿。” 睡着睡着,他就睡着了,总不好在被窝里头把他挖起来的。 元卿凌出去叫徐一盯着,如果禁军进来问,就说王爷吃醉了,要休息一下才能走。 徐一一拍胸口,“我拦不住还有阿四,阿四拦不住还有馒头,馒头拦不住咱明天带多宝来。” 不过,显然徐一阿四,馒头等等都是 不凑效的。 宇文皓刚和元卿凌躺下,禁军就进来喊人了,一句皇上严令,就叫众人说不出话来。 徐一气得吹嘴唇瞪眼,这些禁军,活该一辈子做禁军,一点都不会变通。 正迫于压力要去敲门的时候,老夫人亲自过来了。 她里头穿着寝衣,外头披了一件厚实的棉衣,颇有领导风地走上前拉着二位禁军的手,亲切地道:“两位辛苦了,先请到里头吃点热饭,再喝杯水酒,王爷喝醉了,叫他多休息一会儿,等酒醒之后,老身立刻撵他走。” 老夫人的手不厚,但是握在了禁军的手中,禁军感觉到了老夫人内涵的厚度,这厚度估计有几百两。 二位禁军一个反手,往袖袋里一拢,体贴地道:“老夫人诚意拳拳,我们弟兄二人也不好推辞,加上王爷今晚着实是喝了不少,便叫他多休息一会儿,我们弟兄就在里头等等,为臣子者,当为主子分忧。” “二位大人忠义仗义,叫老身感动,来啊,快给二位大人准备酒菜。”老夫人下令道。 徐一和阿四蛮儿看着二位禁军乖巧地跟着老夫人走,不由得道:“还是老夫人德高望重啊。” “可不是?她说一句话,胜过我们说百句。”阿四 佩服佩服。 就这样,宇文皓在静候府睡到天亮才起。 还不忙着呢,喜嬷嬷蹑手蹑脚地进来说禁军在厢房里头歇息了,王爷可多留一会儿。 宇文皓抱着元卿凌,感叹道:“人家夫妻都是睡一块的,本王就像做贼一般。” 元卿凌却是十分好奇,“他们奉父皇的命令,怎么会听祖母的话?” 宇文皓也觉得奇怪,不过不管,摆平了就行。 宇文皓走的时候,禁军的态度是十分温和的,并不像往日那样板着脸孔,宇文皓上马的时候,其中一名禁军还过来帮忙托一下屁股,吓得宇文皓惊恐地看着他,见他脸上一副温柔慈祥的微笑,宇文皓夹着马腿就跑了。 太诡异了。 静候府中,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太平。 自打静候走后,老夫人夺权成功,二老夫人和栾氏黄氏就连成了一线。 黄氏其实是想跟自己婆母混的,但是之前去为难元卿凌被婆母斥责了一顿,她觉得跟着婆母也讨不到好处,便干脆跟着二老夫人,至少,侯爷对二老夫人是十分敬重的。 这魏王妃到静候府养伤,于情于理都是不合的。 加上城门一事,魏王妃这样闹,肯定会别皇家问罪,如今她在这里,皇上降罪下来, 那静候府岂不是遭殃? 二老夫人想起侯爷一直趋吉避凶的法宝,那就是但凡有危险的事情,一定要往门外推。 所以,她直接去找崔家那边的老夫人,委婉又直接地表达了静候府的意思。 崔家那边本早就想带走魏王妃,但是楚王妃说伤势过重不宜颠簸,而且御医也是这样说,为了魏王妃着想,他们才没有接走。 如今听得二老夫人这样说,老夫人委曲求全地道:“还请通融多两天,等她伤势好转了,我们再接走如何?” 二老夫人假惺惺地道:“老身做不了主,府中主事的是老夫人,老身只是来转达一声的,这本来就不是老身的意思,还望老夫人您海涵。” 说完,她就走了。 她想着,逐客令都下了,崔家的人总不好死皮赖脸地去找老夫人的。 殊不知,为了孙女着想的崔家老太太还真去找老夫人了。 老夫人闻言,先安抚了崔家老太太,等老太太一走,再命人叫二老夫人过来,自是一番劈头大骂,骂得二老夫人毫无还嘴的能力,只能灰溜溜地去找崔家那边道歉,说是她怕惹麻烦,和老太太无关。 崔家那边也知道这位二老夫人的德行,反正只要静候府做主的人不赶走就行。 第393章 翻案 明元帝最近心情烦躁得很。 镇北侯的事情就够他喝一壶了,老三在这个时候还给整了个幺蛾子,这还不够,连续几个晚上梦见罗贵嫔,在梦里头,罗贵嫔一直鸣冤。 但是,事儿再多还不是要解决? 明元帝把魏王传召进宫,在御书房里头发生什么事情,穆如公公不知道,只知道魏王进去多久,里头的雷声就震动了多久。 魏王出来的时候,是一瘸一拐的,耷拉着脑袋。 穆如公公进去,明元帝便叫他去探问魏王妃。 穆如公公出去一趟回来,禀报道:“伤情无大碍了,但是御医说幸亏得楚王妃急救及时,否则魏王妃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穆如公公上前一步,轻声道:“皇上,老奴还得知了魏王妃之前落胎,是魏王给下的药。” 明元帝的脸都黑了,拿起一块墨砚,可惜是那不孝子已经走了。 “魏王妃有什么说的?”明元帝问道。 穆如公公说:“魏王妃只求和离。” 明元帝怔怔半响,冷笑了起来,“老三真是个不中用的货,当初死求要娶人家,好,朕得罪了安郡王,抢了人家的儿媳妇,如今倒好,像破布一样把人扔掉了。” 穆如公公问道:“那皇 上以为,和离一事……” 明元帝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墨砚,淡淡地道:“准了吧,做母亲的,最心疼的就是孩子,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已经害了人家几年,别害了人家一辈子,叫静言过来拟旨,和离之后,把她封为郡主,按照郡主礼制发放食邑再分封,护她后半生周全,这原是皇家对不住她,别寒了崔家人的心。” 冷静言被传召进来拟旨。 三道旨意。 一道是准许和离。 第二道,册封崔落落为静和郡主。 第三道,给魏王,叫她去给静和郡主道歉,之后滚出京城到北郡军营去。 拟旨之后,传司礼大臣出去传旨。 冷静言见皇帝心烦意乱,自然是尽忠职守地安抚一番。 摆下了棋盘,道:“皇上今日神思烦乱,臣让您一车一炮。” 明元帝感觉自己被蔑视了,雄心大发,下场便是一顿厮杀,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直杀得自己连死五盘,全子被冷静言剥光。 是输得一点体面都没有了。 但是,大输之后,他反而心头平静了许多。 “如今都忙什么啊?”明元帝问道。 冷静言说:“读书。” “读的什么书?”明元 帝问道。 冷静言笑笑,“坊间的小书。” 明元帝挑眉,诧异地道:“你会看那些?” “偶尔看看,有趣。”冷静言微笑道。 “有什么有趣的?说给朕听听,朕烦恼得很,想听点儿有趣的事情。”明元帝半靠在罗汉床上,手里捧着一杯茶,却眯上了眼睛。 冷静言说了几个民间故事,倒是叫明元帝听得兴致大发。 冷静言瞧了他一眼,微笑道:“臣昨天到了护国寺与方丈说话,最后竟争辩了起来。” 明元帝笑了,“你跟他争辩什么啊?你学识再渊博,能渊博得过他?” “那不是学识,那就是常识,昨天天冷,沙弥点了炭炉供我们取暖,殊不知,方丈竟说这点炭炉也是会中毒的。” 明元帝笑了,“炭炉会中毒?倒不是不可能,有人在里头下毒,不就会中毒了么?” 冷静言说:“皇上也这么觉得是吧?可方丈就是犟了,说在狭小的屋中只生炭炉,不必下毒,门窗关闭不叫空气流通,也是要命的,臣可不能认同这种说法,生炭炉取暖,历史悠久,怎不见人死啊?” “是啊。”明元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怎么不见那些生炭炉的人死?寻常百姓家,哪 里有地龙取暖?都是靠生炉子的。” 冷静言说:“臣也是这样反驳的。” “那他怎么说啊?”明元帝把杯子放下,看着冷静言。 冷静言扑哧一声笑了,“他就开始强调,得屋中狭小,不能入风透气之类,说寻常百姓家里,多半是有有对流孔,且门没有严密关闭,木门的缝都很大,他比如说,宫里那些太监宫女住的地方,若点了炭炉,只怕就会死人了,因为地方狭小,且不留窗口封堵,用的又是铁门,是真真的密不透风。” 明元帝脸色变了变,“他真这样说?” 冷静言笑道:“皇上可不能信他,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明元帝的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冷静言走后,他便叫了穆如公公进来,吩咐了几句。 穆如公公闻言,一怔,“提死牢犯人进宫?皇上,这很危险。” “叫你办你便去办。”明元帝面容竟是有几分狰狞。 穆如公公一个哆嗦,马上便去了。 明元帝命穆如公公把死囚关在宫中嬷嬷住的屋子里头,关闭门窗,点了炭炉,把死囚捆绑在床上,不许他动。 翌日之后,再叫穆如公公去放他出来。 殊不知,穆如公公却急忙前来禀报说那囚 犯死了。 明元帝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死了?” “死了。” “叫御医过去看看。”明元帝立刻下令。 穆如公公便马上去,没一会儿过来禀报,道:“御医说,此犯是中毒身亡的。” “中的什么毒?”明元帝急忙问道。 穆如公公道:“御医正在查,只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穆如公公迟疑了一下,轻声道:“皇上,他的死状,和当初伺候皇后的那位嬷嬷的死状是一样的。” 明元帝看着他,半响不语。 良久,才缓缓下令,“请护国寺方丈入宫!” 穆如公公领命,命人连忙快马加鞭到护国寺去请方丈。 皇上偶尔也会传召方丈入宫煮茶说禅,所以,宫中的人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 明元帝与方丈在书房里头谈了许久,再命人传首辅。 之后,首辅与明元帝又在书房里头谈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之后下旨,叫刑部那边为罗贵嫔翻案。 罗贵嫔的清白,其实已经得到了证实。 但是,要推翻之前的案子,总还需要衙门的调查,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刑部那边有首辅盯着,办案倒是十分迅速,加上有方丈这位专家证人在,很快,这案子就水落石出了。 第394章 招惹谁了 罗贵嫔是无罪的。 皇上亲自推翻自己当初的裁决,罗贵嫔没有谋害皇后,那嬷嬷是烧炭死的。 这裁决是当殿宣布,朝臣震惊。 皇上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当初的错判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这个节骨眼上,镇北侯气焰正嚣张。 不过,明元帝的意思,是不许北唐有任何一件的冤假错案。 他错判,导致罗贵嫔枉死,害得罗家几乎家破人亡,所以他也下了罪己诏,且责自己八十大板。 纪王孝顺,当殿下跪,要为父皇分忧,领了十五大板。 安王当即出列,也领了十五大板。 孙王弱弱地出列,也领了十五大板。 睿亲王身为胞弟,也出列领了十板子。 众人于是都看着宇文皓。 齐王和怀王是没来的,老八老九也没在殿上。 宇文皓知道今日要当殿说罗贵嫔的案子,所以,他一大早就来上朝。 可没想过会有这一出的,他实在是不能再挨揍了,再打板子,屁股就开花了。 首辅就在他前面,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该王爷了。” 宇文皓急得嗓子都冒烟了,“别着急,本王算着呢,”他掰着手指嘀咕,“大哥十五,二哥十五,四哥十五,皇叔十 ,那就是五十五,八十大板减掉五十五……” 褚首辅好心地道:“王爷,还剩下十五。” 宇文皓脑子有些乱,脸色刷刷刷地白了起来,十五也很多了,之前的旧患都还没好,最好是五板子这样,他抬头,便见父皇严厉地看着他,威仪震天。 宇文皓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弯曲跪了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儿臣愿意替父皇领剩下的。” 明元帝的神色才稍稍松弛。 褚首辅赞赏,“王爷真是孝顺啊,对了,方才老臣算错了,不是十五大板,是二十五大板才对,年纪大,算数不好了,王爷恕罪。” 宇文皓顿时觉得自己半截身体都入了土,他抬头看了首辅一眼,首辅眼底充满了悲怜,宇文皓觉得他是故意的。 明元帝看着三个儿子,现在才觉得养儿子有点儿用处。 只是,眸光看到老五一副惨绝人寰的模样,心里顿时来气,就他矫情。 午门之外,庄严之地。 寒风嗖嗖,却又冬阳高照。 一众禁军站立,一众亲王趴下。 扁长粗壮的板子落下,一阵闷哼声响起。 宇文皓咬着牙关,忍受着棍杖落下的痛楚,这种滋味,真忒娘的熟悉。 二十五,凭 什么他是二十五? 睿亲王首先被扶起来,脚步稳健地进去上药。 之后,孙王纪王和安王都被扶了起来,脚步虽有些踉跄,但是勉强可走。 “噼噼啪啪”的声音,依旧在响起,宇文皓觉得天大的不公平,含着血泪,生生地忍下这二十五大板。 他是被拖进去的,双脚已经没办法直立,他干脆撞死,能动也不动,任凭禁军半扶半拖进去。 正殿门口,大臣们举目看着,首辅笑容很和煦,宇文皓被拖过来的时候,首辅关切地问道:“王爷可好?” 宇文皓咬牙切齿地道:“死不了,记首辅大恩。” “该记,该记,今日这事,王爷立了头功。”首辅笑眯眯地道。 宇文皓顿时生出了杀人的心,就是没了力气而已。 明元帝下旨,诸位王爷上药之后,送回王府休养。 汤阳见宇文皓是趴在马车上被送回来的,不禁大惊,问了缘由,宇文皓恨恨地道:“分明是父皇的错,为什么挨揍的还是本王?” 汤阳心疼啊,“哎呦喂,我的好王爷啊,您这屁股什么时候才能不遭罪啊?王妃知道又要着急了。” “别告诉她。”宇文皓撑起身子,在汤阳的搀扶下,下 了马车。 “怕是不能不说的,您这一天不去,王妃都要着急。”汤阳说。 末了,他又道:“且徐一那嘴巴也瞒不住,千叮万嘱也比不过王妃的一句追问。” 宇文皓咬着牙关忍痛,“先别说这个,你找个好点的药,这宫里头上的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火辣辣的痛,反而比原先还痛一些了。” 汤阳扶着他进去,检查了下,奇怪地道:“怎地上来姜末?这当然火辣辣的痛了。” “姜末?”宇文皓气一佛冲天,“是穆如公公亲自给本王送的药,为什么是姜末?他怎么不下蒜末?给本王烤烤吃了得了。” 汤阳也是哭笑不得,“王爷,是不是您给皇上香里头下药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啊?” “不可能。”宇文皓一口否认,“这事如果穆如公公敢招供,他自己就先逃不了。” 汤阳看着他近乎溃烂的皮肉,道:“天啊,这到底抹的是什么啊?真是遭罪。” 他跑出去叫了其嬷嬷和绮罗,一个拿热水,一个拿药。 重新洗了一次伤口,再上了清凉的药,宇文皓总算觉得这后屯是自己的了。 他哼哼两声,“汤阳,回头帮本王找个算命先生来,看看本王 这后屯是不是招惹谁了。” 汤阳也觉得应该要看看风水了,哪里会三番四次地打板子?若说是自己犯错就罢了,上次是被齐王连累,这一次直接是替皇上受过。 “王爷放心,卑职找个人回来驱邪。”汤阳说。 “你认真的?”宇文皓乏力地瞧了他一眼,“算了,都整鬼神说了,本王快被逼疯了。” “甭管有用没用,请人回来看看准没错。”汤阳觉得做人真要相信一下风水,没理由这么倒霉的。 “人家最多是领了十五板,本王这是招谁惹谁了?”宇文皓哀嚎。 汤阳眼珠子都突出来了,“爷,您是犯太岁了吧?” “可不是?那太岁就是我爹。”宇文皓趴一会儿,心里烦躁极了,这样趴着鼻子不通气,好难受啊。 汤阳给他弄好伤势之后,道:“既然这样,那就没得抱怨了,受着吧,希望没下次了。” “再有下次,本王给他脑袋砍就算了。”宇文皓鼻音重重地道。 汤阳是又好笑又心疼,给他盖了被子,道:“还是叫人去告知王妃一声吧。” “找个说话委婉一点的人去。”宇文皓连忙说。 “那就叫其嬷嬷去。”汤阳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第395章 干脆依他得了 元卿凌今日一直没见到宇文皓过来,也没太在意,想着是镇北侯回来之后,他肯定要忙一些的。 给魏王妃做了清创,她原先额头就有伤,没处理好,都起脓了,旧换新伤,着实凄惨。 司礼太监之前来传了旨意,准许和离,且封她为静和郡主,但是司礼太监也说了,皇上叫魏王亲自来给她道歉。 元卿凌就一直担心魏王来的时候,会不会刺激到她。 只是等了两人没见来,估计他已经到北郡军营去了,元卿凌才略放了心,不过,也没叫人去打听,免得横生枝节。 城墙那一幕,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心灵创伤,更不要说静和郡主了。 她的伤势进展不错,其实可以回家了,但是静和郡主的意思是想留在静候府多住两天,问了元卿凌的意见。 元卿凌自然知道她一旦回娘家,就得面对家人的忧心忡忡眼神和小心翼翼态度,所以,元卿凌便对崔家人说还要多住两天才能走。 崔家这边如今是元卿凌说什么,他们信什么,她说还要两天,那就再等两天。 从静和郡主处离开,元卿凌回到邢宁阁,便见蛮儿领着其嬷嬷进来。 嬷嬷脸色发 白,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瞧着甚是紧张。 “王妃,”她见了元卿凌,也顾不得行礼,便连忙道:“王爷在宫里挨打了,这会儿正在府中疗伤。” 嬷嬷一路心急,竟也忘记了汤阳再三嘱咐,说要委婉地带出这件事情,而不是进去就忙不迭地说,吓着王妃。 元卿凌一听,果然就着急上火了,“怎么挨揍了?要紧吗?” “打了二十五大板,被人拖着回来的。”其嬷嬷想起也是心疼王爷,进来的那会儿,后背都是血,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二十五大板?元卿凌听罢,真是差一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她也不管其他了,叫人马上准备马车。 因这边是没人盯着的,所以她说要走,也没人拦阻。 一路马车颠簸,穿街过巷的,终于抵达了楚王府。 有日子没回来,元卿凌都觉得自己快不认识自己家大门了。 在阿四和蛮儿的搀扶下,她快速地往里走。 进了啸月阁,掀开帘子往里头走去,便见老五趴在床上,姿势何其的熟悉啊。 汤阳在一旁伺候,见她脸色发白地进来,连忙就道:“王妃安心,王爷的伤势不碍事 。” 宇文皓也侧头看过来,脸上扯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回来了?没事,不要紧,这一次父皇也叫人留了力气,只是略伤了皮肉,筋骨都不要紧。” 元卿凌哪里信?叫汤阳扒下他的裤子,阿四和蛮儿连忙往外走。 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一大片,元卿凌差点没昏死过去。 这伤势还说不要紧?这是真真的皮开肉绽,鲜血红彤彤地渗出,药都给润没了。 她眼泪当场就落下了,“这一次又因为什么事?” 宇文皓伸出手,叫她过来坐下,道:“这一次不光我,其他亲王还有皇叔都挨打了,我们都没犯错,罗贵嫔的案子平了,父皇下了罪己诏,下了八十大板,这不,我们几个分着给领了,我算领得最少的。” “几个亲王挨揍?”元卿凌在他身边坐下来,眼看着这伤是处理过了的,便叫汤阳给蒙上纱布,别叫血粘了被褥。 她又气又心疼,这眼泪就是止不住。 “老大,二哥,老四,还有皇叔,连同我在内,五个人。”宇文皓说。 元卿凌擦了眼泪,见汤阳的动作有些粗鲁,便赶忙上前帮忙,小心翼翼地扇了扇风,却不忘问道:“五个人 分八十大板,为什么你是二十五?怎么算都不对,你还说你最少呢,二十五就不可能是最少的。” 宇文皓闷闷地道:“相对八十大板来说,我算领得少了。” 在元卿凌的追问之下,这才说出被褚首辅摆了一道。 元卿凌真真是哭笑不得。 这事,也没地方说理,不管是褚首辅还是皇上,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他们。 这亏,吃是吃,不吃也得吃了。 禁军知道元卿凌回来,便进来叫元卿凌看一会儿就得回去,圣旨不得违抗。 元卿凌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当下就撒泼了,“你去禀报皇上,叫他砍我的脑袋好了,我男人都被打成没个人样,还不许我看着守着?” 她是做梦都没想到,她元卿凌有一天要这样撒泼打滚。 她是直接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放声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把禁军吓得够呛,连忙就退了出去,叫了汤阳进来说,他们俩不管了,王妃爱待多久待多久。 宇文皓自打和她好了之后,没见过她这般崩溃的模样,一时也难受起来,想爬起来去抱着她,可双手撑得起来,双腿着实是不敢动,一动就是钻心的痛。 元卿凌见他这样,擦了眼泪走过来。 宇文皓一把拉住她的手,叹气道:“别这样,我看着心疼。” 元卿凌又气愤又心酸道:“也不知道是谁心疼谁,距离上次才多少日子?这旧伤没痊愈,新伤又来了,是不是故意冲你的?如果为那扈小姐,你就娶了吧,总好过没日没夜地被人惦记,我把孩子卸货,丢会给他皇家去,我自己走。” 宇文皓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惊痛焦灼地道:“不能胡说,我谁都不会娶,不就是皮肉之苦吗?算什么啊?若多打一顿能叫你回来,我还可以多挨二十五大板呢。” 元卿凌看着他,稍稍弯下腰抱住他的头,叹气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一次就算是为罗家那边受点儿委屈,下次再被打,你就得逃,咱一同逃去,便不信这天大地大,就没咱容身之所。” 虽然这话很幼稚,但是元卿凌真觉得糟心透了。 这事赶事的,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倒是一个劲地折腾。 这一次为罗贵嫔翻案,首辅那边说了不叫他管,本来这事想着也不会牵连到他的,没想到太公分烧肉,一人一份,他独大了。 这算个什么事啊。 第396章 要他去道歉 元卿凌兀自伤心了一番,也知道这一次挨打也算是有价值的,至少,罗贵嫔被平反,罗家的人都全部赦免了连坐之罪。 宇文皓拉着她的手,“不哭了,好吗?我好着呢。” 元卿凌才哑声问道:“痛得要紧吗?要不要打止痛针?” 宇文皓丝丝地吸了半口气,“倒不是痛得很要紧,就是微微地痛,不过若能有什么止痛针,便给一管吧。” 便知道他是死扛的。 二十五大板,实打实地下去的,打得皮开肉绽,怎会不痛? 这滋味,她又不是没受过,且若是百官看着,禁军下手会更重。 元卿凌给他打了止痛针,又开了消炎药,防着他发热,今晚怎么也不敢走的,便是得罪玉帝也没办法的。 晚饭她也吃不下,就着汤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 宇文皓趴在床上进食,为了表示他不是废物,不许人过来喂。 只是,手肘撑着,实在也不好吃,最后只能一头扎进碗里,像猪一样吃着。 元卿凌瞧见,又是心痛又是好笑,一转身眼泪就下来了。 她走过来,“不许逞强,我喂你吃。” 宇文皓也知道自己吃不了,便笑嘻嘻地道:“好啊,你喂给我吃,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元卿凌一勺子米饭塞进他的嘴 巴里头,“吃你的。” 宇文皓吃着,含糊地道:“好吃,这板子挨得值,挨打了还有美人伺候。”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舒服?有日子痛呢,往后看你怎么去静候府见我。” “叫人抬着去。”宇文皓撑着头颅吃,脖子累得要紧,吃了两口,下巴枕在枕头上,“痛倒是不痛了,就是这脖子难受,趴下来这鼻子还不通气呢。” 元卿凌是有经验的人,等吃了饭,叫人给他做了一个弧形挖空的枕头,这样额头和下巴垫着,他呼吸就好受点了。 吃过饭之后,顾司过来问候。 顾司进来,不免替他叫屈,“你也是傻,怎么能说是领剩下的呢?几位王爷都是十五板子,你按着说十五板就成了,你还说领剩下的,不会算数的人都知道剩下的是二十五大板了。” 宇文皓生气地道:“你到底是来讽刺本王还是来探望本王?你当时在场怎么不提醒?本王这脑子都不灵活了,还管得上是几板子啊?八十大板都分了四个人了,谁知道剩下的还有那么多?” 越想越憋屈。 大家都打完了,就光他留在哪里噼噼啪啪地挨着,谁不笑他傻子? 顾司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是来问候你,给你带了三七,祛瘀化血的,吃 了就好。” “你今晚不值夜吗?”宇文皓脸侧着,压着枕头那边脸蛋都变形了,露出来的那边,伤痕十分明显,倒是有些狰狞的样子。 顾司嘿嘿一声,“本来是今晚值夜,不过皇上明日叫我办差,所以今晚就不必进去了。”“ “办什么差?”宇文皓问道。 “去带魏王去给静和郡主道歉啊。”顾司说。 元卿凌正在罗汉床上歇气,听得这话,猛地直起身子,“什么?魏王还没走吗?” 顾司回头,噢了一声,“王妃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光顾着问候王爷了,没瞧见王妃进来。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我一直在这里,你进来的时候我便在这里。” 她扶着罗汉床的边沿走下来,急问道:“皇上叫你明日带魏王去给静和郡主道歉?” “是啊,说是如果他不去,便强行拖他去,这是个艰苦的活儿。”顾司惆怅得很。 元卿凌担忧,皱起眉头道:“皇上也是,怎么强人所难呢?他不愿意去便不去吧,谁稀罕他的道歉了?别妨碍人家过新生活。” “这道歉也就是仪式了,皇上认为,到底夫妻一场,有什么就说个清楚明白,免得分开之后互相怨恨。”顾司说。 元卿凌在床边坐下来,看着顾司道:“ 那明日钥匙魏王不愿意去,要不,你就别勉强他了。” 宇文皓见她坐过来,便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后背上去,“抓痒,鸡翅膀那位置……下来一点,对,就是这,使劲抓……” 元卿凌给他抓着痒痒,继续看着顾司道:“静和郡主的情绪其实还不是太稳定,我觉得这个时候刺激她会有反作用,道歉不道歉,都不要紧了,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两清的,顾大人,你能否跟皇上说说?” 顾司笑道:“大姨……王妃,您是太高看我了,皇上那边,我还说不上话,倒是冷大人可以。” “冷静言大人?”元卿凌问道。 “是他。” 元卿凌想了想,对宇文皓道:“要不叫人请冷大人过府一趟吧。” 宇文皓看着她,“你真觉得不妥么?” 元卿凌道:“我只是不想她再受刺激,这条命好不容易才救回来,如今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一些,她是有情绪病的,我不希望她在面对不开心的事情和不想见到的人。” 顾司道:“王妃过虑了,这没什么的,就是去说一句对不起,说完就走了。” 元卿凌苦笑,“如果是这样就好,可我只怕他不知道会说什么伤人的话。”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了,想必他也 知道错了吧?”宇文皓道。 元卿凌语重心长地道:“知道错,和面对错,是两回事,他心里清楚,可只怕他自欺欺人。” 宇文皓诧异,换了个姿势趴着,“你怎么会这样认为的?知道错了为什么不能认错?……你手别听,右边鸡翅膀,继续来几下。” 元卿凌替他抓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 魏王在城楼不知道错了吗?但是他认错了吗? 她道:“总之,请冷大人来一趟吧。” 宇文皓知道她这两天为静和郡主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便也就顺着她,叫了徐一去请冷静言。 结果,冷静言来了之后,却不认同元卿凌的说法。 他道:“这个道歉其实是很有意义的,对静和郡主和魏王而言,都将是一个终结,事实上,也是在下向皇上提议,要魏王去道这个歉的。” 元卿凌气结,“这又何必呢?冷大人,您说这道歉很有意义,您是站在了魏王的立场上去想,魏王说了一句对不起,好,他心安理得了,可静和郡主未必是这样的想法,她要用很大的心力才能忘记那一幕,您叫他去,岂不是逼着她面对么?” 冷静言道:“任何的问题,都应该要勇于直面的,如果不面对,静和郡主一辈子都放不下。” 第397章 再见面 元卿凌觉得他武断了,“不是的,面对要看时候,她现在重伤未愈,对她来说,除了经历生死,还经历了绝望与惊痛,这个时候的面对,不是勇敢,是残酷,她看到魏王,会想到是魏王亲手杀了她的孩子,她受的不是背叛或者感情的伤,她受的是杀子之仇啊。” 冷静言摇头,“王妃,您这是自己的想法吧?” 元卿凌的手握住椅子扶手,手筋都凸起了,“是我自己的想法,我现在也怀着身孕,如果有人杀了我的孩子,然后再假惺惺地来我面前跟我说一句对不起,那对我而言,就是二次伤害,让魏王走吧,没有必要道歉,我反对。” 冷静言看着她激动的样子,觉得和她说不进去,便对宇文皓道:“王爷觉得呢?” 宇文皓怔了一下,他哪里懂得女人的心思?但是作为一个即将成为三个孩子的爹,他其实隐隐倾向老元的想法。 要见到自己的杀子仇人,只有杀之一条路。 不过,他斟酌了一下,又觉得让静和郡主见到老三,痛骂他一顿出出气,也是好事,哪怕给他几巴掌,或者是刺他一刀,也是老三罪有应得的。 所以,他道:“既然父皇都下旨了,那就这么着吧,如果静和郡主太激动,把老三拉 走就是了。” 三个男人意见一致,元卿凌说什么都无用,她又不能入宫去求见皇上。 她只得对顾司道:“明天你盯紧点儿魏王吧,如果他说了一些过分的话,马上把他打晕或者拖走。” 顾司道:“王妃放心就是,有不对劲,我马上带他走。” 元卿凌点点头,“明天我早一些回去,你过去的时候,最好我在场。” 顾司应下。 结果,元卿凌今晚留在王府,睡在宇文皓的身边,却还是睡不着。 倒是宇文皓趴着也睡得很沉很沉。 下半夜,元卿凌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却觉得自己睡在一个火炉里头,惊醒过来伸手摸了一下宇文皓的额头,吓得整个人清醒了。 发高烧了。 她连忙下床拿了药箱,取出探热针给他探热。 “老五,老五,醒醒。”元卿凌轻轻地拍着他的脸。 宇文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下,又慢慢地合上,嗓子哑得厉害,“元,我困。” 他想翻身,元卿凌压住他的胳膊,“先别动,你发烧呢,我正给你探热,很快的。” “烧了?但是我很冷。”宇文皓卷缩着身子,哈了一口气,确实冷得有些颤抖了。 元卿凌连忙出去找人,徐一今晚没走,睡在外屋的贵妃椅子上, 听得说王爷高热,他连忙就跳起来揉了一下眼睛,“要找御医吗?” “不用,你给我打一盆热水,要热,还有,烧一壶开水拿过来,叫醒蛮儿,让她帮帮你。”元卿凌说。 徐一风一样走了出去,“得了。” 元卿凌进去,拿下探热针,竟烧到了四十度。 她拿退烧药给他先服下,先给推了静脉注射,再给他挂水。 徐一打了热水上来,她放下毛巾浸湿,扭干,谁烫得很,她在手中抛了两下,然后给他擦额头,擦手擦身。 宇文皓没办法平躺,只能趴着睡,擦前面的时候就有些费劲,徐一过来帮忙,把他整个拉起来一些,疼得宇文皓呲牙咧齿,怕元卿凌心疼,死咬着牙关不叫出来。 蛮儿端了开水进来,元卿凌给他晾一下,喂他喝下去。 高烧之中,人迷迷糊糊,一边喝一边洒,倒是把被褥给弄湿。 蛮儿娶了个毛巾过来垫住湿的地方,徐一帮忙把他往里头挪一点,动一动,也叫他难受得很。 勉强给灌下去一杯半的水,加上输液,过了一阵子,宇文皓就微微地抬起了头,眸色迷糊地看着元卿凌,“元,憋不住了。” 有伤,上如意房是最艰难的。 牵一发动全身,更不要说尿一尿了。 徐一拿 了虎子壶过来,宇文皓生气,“不要这个东西,想办法把本王搬到茅房里头去。” “不行,这样太痛了。”元卿凌哄道:“就用虎子壶,等明天好些了,再扶你到如意房去。” 宇文皓执拗起来,谁都说不听,偏得要上如意房。 虽然如意房就在外头,可这一进一出的,他又走不了,实在费劲。 徐一拿着虎子壶,无奈地看着元卿凌,“王妃,要不就扶王爷出去吧。” 元卿凌只能叫蛮儿去请汤阳过来。 汤阳和徐一架着宇文皓出去,一会儿,又架着回来。 这一番折腾,宇文皓痛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就是眼皮子一直抬不起。 元卿凌再探热,三十九度三,也就是说,吃了退烧药,没能退下来。 她加了药,继续吊瓶。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明日辰时,也还是在三十九度之间徘徊。 元卿凌本来是想赶回静候府的,但是宇文皓高烧没退,她也不敢走,便叫阿四到静候府去看着,叫多几个崔家的人看着,免得出什么事。 阿四便急匆匆地去了。 等到中午左右,宇文皓才开始慢慢地发汗,开始退烧。 元卿凌整个人都近乎虚脱了。 不过,也不敢先休息,叫人准备马车,她要先回一趟静候府。 人还没上马车,便见一骑快马迅疾而至,阿四勒住缰绳,翻身落马,跑了过来扶住了元卿凌,脸色惨白地道:“元姐姐,出事了,魏王打伤了静和郡主。” 元卿凌一听,吓得人都站不住了,一把抓住了蛮儿的手,惊问道:“为什么会这样的?顾司不是看着吗?静和郡主怎么样?要紧吗?” “御医在那边,应该没伤及生命。”阿四说。 元卿凌马上上了马车,叫阿四也跟上来,问道:“你在场吗?怎么回事?” 阿四擦了一把汗,道:“在场,魏王问静和郡主当初是不是心甘情愿跟他走,可曾爱过他,静和郡主说当初是心甘情愿跟他走,也爱过他,单如今不爱了。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魏王定了好久,然后都转身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回头冲去,一掌打在了静和郡主的胸口,发狂地说静和郡主撒谎,顾司和我拉都没反应过来。” 元卿凌心都悬了起来,她就是担心这个。 魏王对这份感情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他一直都认为静和郡主是迫于无奈才与他成亲,当初带她走,也是强行带走,他做了那么多伤害静和郡主的事情,他最想听到的答案,是静和郡主不曾爱过他。 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了理由。 第398章 你会后悔的 元卿凌再问:“魏王如今在何处?” “还在静候府,不愿意走,顾司都没办法拖他走,他整个人像疯了一样。”阿四叹息道。 “顾司也没办法拿下他吗?”元卿凌吃惊。 阿四摇头道:“主要是他抢了顾司的剑,他又这般疯狂,顾司怕逼急了,会伤了其他人,这不,叫我马上回来请您过去。” 马车抵达静候府,阿四和蛮儿扶着元卿凌进去。 来到安置静和郡主的院子,便见里头一片狼藉,十几个人站在廊前,守住门口,连老夫人和伦文兄都亲自出动了。 魏王手里握住长剑,站在了槐树底下,神色乖张,眼底阴沉而疯狂,布满了红血丝。 他的脸色是很沉暗的,眼圈很黑,像是许久没睡过一样,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静默却随时伺机爆发的疯狂中。 顾司站在他的面前,大概一丈远的距离,也没敢靠得太近,眸子紧盯。 院子里那么多人,但是却静得很可怕。 元卿凌进来之后,让在场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随着魏王那阴沉的眼神看向元卿凌,大家又提心吊胆起来,伦文兄直接跑过来,拦在了元卿凌的面前。 “放下剑!”元卿凌沉声怒道。 “是你!”魏 王的剑陡然扬起,指着元卿凌,“她说的那些话,是你教她说的,你们以为这样说,本王便会后悔?做梦!” “重要吗?”元卿凌轻轻地推开伦文兄,慢慢地走过去,双手放在身后,往两边扬了一下,“事到如今,她是否爱过你,是否真心跟你走,还重要吗?就算她不曾爱过你,就算当初是被迫嫁给你的,你看看她现在落得什么下场?你口口声声说你没错,你当初明知道她有婚约却执意纠,缠,是她错了吗?你知道她不愿意私奔,但你强行带走了她,她错了吗?她救下故知,你却与故知厮混在一起,她错了吗?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闭嘴……”魏王忽然发出一声狂吼,整个人癫狂地朝元卿凌扑过来,长剑指出…… 元卿凌眸子一眯,飞快地往侧边一闪,她身后的阿四和蛮儿窜出跳起,避开魏王的剑,再凌空一左一右地踢过去。 魏王被踢翻在地上,顾司一个箭步上前,膝盖跪在他的手腕上,夺走了他的剑,丢在一边,然后反扣他的双手制住了他。 元卿凌早有了准备,取出在马车上便已经备好的镇静剂给他注射进去。 看着魏王慢慢地沉寂下去,元卿凌 也松了一口气,叫顾司送他回府。 老夫人快步上前,责备道:“太危险了,一个发狂的人,是万万近不得的,以后不可这般任性妄为。” 元卿凌抱了老夫人一下,“祖母放心,我没事,我进去看看静和郡主。” 老夫人对她这个拥抱感到莫名,怔了怔,还没说话,便见她已经进去了。 崔家的人在里头守着,紧张得不得了,怕魏王会再度闯进来,如今见元卿凌一来,便制住了他,顿时松了心。 御医为静和郡主诊治过,那一掌其实打得不重,只是吓着了很多人。 静和郡主闭着眼睛,仿佛睡过去了一般。 但是元卿凌知道她没睡着,轻轻地叫了一声,她没应答,仿佛真睡了。 元卿凌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她说要为她检查一下胸口的伤势,叫了大家出去。 屋中剩下她与静和郡主。 她轻声道:“落落,你没睡着,是吗?” 睫毛颤抖了一下,但是,她还是闭着眼睛,却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的脸,是隐忍而悲痛的,她的伪装已经被撕下,她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那是她最后的伪装了。 元卿凌轻声叹气,伸手为她 擦拭泪水,“没事了,没人可以伤害你,一切都过去了。” 眼泪落得更凶,胸口起伏,有沉溺的呜咽声从胸腔里头发出,可她就是不睁开眼睛。 元卿凌便什么都不说了,静静地陪着她,为她擦眼泪。 她的眼泪落了许久。 元卿凌最后给她打针,让她真的睡过去。 她这一睡,起码要睡几个时辰。 出去之后她叫众人别去打扰她,只派一个人看着,让她自己安静安静。 魏王被顾司送回府中了。 下人收拾着外头的残枝,那株高大的槐树,被砍了好几道痕,院子里头没干枯的植物,都被他砍光了。 那两株梅花树,正是开得美丽的时候,如今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花骨朵儿掉了一地。 他在静候府里发疯了好一阵。 喜嬷嬷上前扶着她,“王妃,您的脸色很差,不如先回去睡一下。” 元卿凌摇摇头,“不了,我还是得回王府一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再烧起来。” 阿四疼惜地道:“元姐姐,你昨晚都没睡,今天不能再一直奔波了,王爷那边我回去看着,如果再烧起来我再过来叫你。” 元卿凌提着裙摆往外走,“不了,如果他退烧了,我就在王府睡一下,静和 郡主有几个时辰睡的,我也正好趁这段时间休息一下。” 喜嬷嬷知她固执,便叫人阿四和蛮儿看好她。 元卿凌在马车上就睡着了。 本来只是想闭目养神,这眼皮子一粘,就睁不开了,马车颠簸,反倒好睡。 到了王府门口,阿四才不得不叫醒了她,道:“王妃,进去睡。” 元卿凌揉揉眼睛,看着阿四,觉得阿四变成了阿八,看什么都是重影的,她疲惫地道:“四啊,咱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一两天好日子啊?” 阿四年轻精力旺盛,且这些事情虽然很揪心,但是她没有入心入肺,反而觉得生活很具有挑战性,听了元卿凌的话,她笑着伸手过去搀扶,“如今过的就是好日子,虽然惊险,可最后也是有惊无险,总好过枯燥无味地过。” “阿四,你以后一定会后悔你说过的这句话。”元卿凌苦笑,下了马车,便觉得腰都挺不直起来了。 “为什么会后悔啊?”阿四问道。 “因为,每个人都有被上天摁在地板使劲摩擦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今天说的话有多天真了。” 等于她,在现代的她哪里想过有一天她会过上刀口舔血在各种阴谋诡计里头苟延残喘的日子? 第399章 好婆婆来了 宇文皓没烧了,睡得呼呼沉,脸侧出一边去,只露出一只鼻孔吹气,就跟吹笛子一样,声音悠长而尖细。 元卿凌也顾不得去欣赏他的丑态,爬上去倒头就睡。 这刚合眼,她发誓是真的刚合眼,便听得蛮儿进来道:“王妃,贤妃娘娘来了。” 好婆母? 元卿凌整个人顿时很清醒,同时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的婆母,那个一直很不喜欢她的贤妃娘娘。 她爬起来,从床尾下床,就怕碰到他的伤口。 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宇文皓的手扬起抓了一把,“别吵,睡着呢。” 元卿凌哎了一声,使劲搓着被抓痛的脸,“真是猪!” 她叫蛮儿为她简单地梳妆打扮,便急忙出去迎接。 贤妃娘娘出宫,排场大得很。 整个院子里头都站着太监和宫女,见元卿凌出来,都纷纷福身行礼。 元卿凌以为贤妃娘娘在正厅里头,却被阿四拉住,道:“贤妃娘娘还在凤车里头,等着您迎接呢。” “在风车里?坐大风车来的?”元卿凌真是晕头转向,就没见过这么爱摆谱的婆婆,宫人都进来一大通了,她还等着迎接。 元卿凌心底抱怨,还真没敢表现出太多不满来。 就是有些人,你是得罪不得的,那就是婆婆这种生物。 也难怪,人家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一不下心就被她拐跑了,怎能不心生怨恨? 所以说,婆媳是天敌,在一起只能互相厮杀。 天气很冷,长巷里头横风直撞,禁军站立了两排,足足有十二个。 贤妃娘娘坐在车上,直到听得嬷嬷说王妃出来迎接了,她才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等嬷嬷掀开帘子。 元卿凌福身,“儿媳参见母妃,不知道母妃驾到,有失远迎,请母妃恕罪。” 贤妃娘娘身穿一袭桃红色挑花银绣芍药宫裙,披了一件通体雪白的狐裘披风,高髻如云,满头珠翠,说不出的奢侈矜贵。 主要是贵。 她下了马车,手搭在嬷嬷的手背上,殷红蔻丹像一滴滴鲜血,款款走来,眸子一挑,淡扫了元卿凌一眼,道:“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不修边幅,你这个王妃,越发是随意了。” 元卿凌下意识地扶了一下发髻,方才在睡觉,因匆忙出来接驾,便随便梳一个,走了一通,发髻自然松散了。 至于衣衫不整,她也瞧了瞧,实在算不得是衣衫不整,顶多算衣衫不够,冷得很。 一阵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贤妃掩住口鼻,厌恶地道:“你是怎么回事?故意跟本宫过不去是吗?” 元卿凌鼻子塞塞的,道 :“不敢,儿媳是衣不解带地伺候王爷,顾不上衣着,请母妃恕罪。” 说到儿子,贤妃才松开了捂住口鼻的手,往里进去,问道:“他怎么样了?” 元卿凌跟着进去,道:“回母妃的话,昨晚发了高热,今日才退,如今已经睡着了。”’ “高热到今日才退?你不是懂得医术吗?怎么不给他治疗啊?”贤妃严厉地斥责。 元卿凌陪着笑脸,“治了,若不治,这会儿还没退烧呢。” 贤妃止住脚步,回头看她,严厉地道:“你什么意思?是诅咒他吗?” 元卿凌差点就撞在她的身上了,好不容易收住脚步,听得这话,强忍住想一拳挥到她眼睛的冲动,道:“不敢,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邀功?”贤妃没放过她。 元卿凌求救地回头看着喜嬷嬷,打了眼色,喜嬷嬷,对付泼妇你有一手,你上。 喜嬷嬷含笑上前搀扶贤妃,“娘娘,老奴有日子没见您,怎地觉得您反倒比原先年轻了许多?瞧这肌肤白皙通透,老奴方才还以为看错眼了呢,不知道娘娘吃的什么丹药啊?” 十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都喜欢人家说她年轻漂亮,虽然知道喜嬷嬷是商业互吹,但是说得贤妃心里头的窝囊气减了大半,笑着道 :“瞧嬷嬷说的,本宫还年轻?老了,快四十了,倒也没吃什么丹药,还是嬷嬷往日给本宫的百蜜丹,这丹药吃得好,本宫自己也觉得皮肤顺眼了些,这眼角的皱纹,你瞧瞧是不是淡了些?” 其实已经四十二了。 嬷嬷还真的仔细看了看,惊呼道:“天啊,真是淡了好些了,若娘娘不皱起眉头,都瞧不见有细纹。” 贤妃拍着她的手背,笑着又叹了一口气,“这宫里头的人,说话都虚伪,还是喜欢嬷嬷你的坦率诚实。” 嬷嬷笑着扶她进去,“娘娘,老奴都活大半辈子了,最不爱虚假虚伪那套……” 元卿凌在背后跟着,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婆婆生气什么,除了老五受伤之外,还有就是扈小姐的事情。 婆婆的心思她岂会不懂啊? 一直都盼着老五做太子,如果娶了扈小姐,那胜算就高很多了,失去强有力的支持,婆婆距离梦想有远了一步,只怕这颗心都要碎了。 这出宫看儿子的伤势是假,找个借口斥责她一顿出出气是真的。 老五受伤不是头一遭,也没见她这么紧张巴巴地过来照顾。 果然,贤妃进了啸月阁,瞧了宇文皓几眼,掉了一两滴眼泪,喊了两句苦命儿子之后,便把元卿凌叫了出去,说是有 话要对她说。 元卿凌无奈地跟着出去,这会儿她真想昏过去。 事实上,她距离昏过去也不远了,她都困得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这孕妇真的很容易犯困啊。 进了偏屋,暖炉子一生,贤妃就横眉竖眼地看着元卿凌,“听说,你不许王爷娶扈小姐为侧妃?” 这话怎么回答都是个死。 她是直接在皇上那边拒绝了才会被赶回娘家去的,婆婆肯定也知道这件事情。 回答是的话,那少不了是要一顿训斥。 所以,元卿凌毫不犹豫地道:“母妃,这不是儿媳的主意,这是王爷的主意,王爷不敢忤逆父皇,只得拿我做挡箭牌,叫我在父皇面前说不许他娶侧妃,父皇会念我有孕,从轻发落。” 丈夫,是用来出卖的,元卿凌丝毫没有愧疚和廉耻之心。 贤妃显然不信,一拍桌子,“胡说八道,这于他前程有利无弊,他怎么会不同意?” 元卿凌哀愁地擦拭了一下眼角,天啊,好困。 “母妃,这是真的,王爷说扈小姐自小在镇北长大,性情放纵不羁,且娘家势力又大,入府之后,只怕会难以管教,生出祸端。” 她觉得对不住那位素未谋面的扈小姐,虽然,外界都说扈小姐是真的嚣张跋扈,但是到底没经过证实,传言也有假的。 第400章 召见扈小姐 贤妃听这话,信了一半,那扈小姐什么德行,她有所耳闻。 她在镇北那个土匪窝里长大,性情岂止是放纵不羁?简直是惊世骇俗,跋扈骄纵。 只是,贤妃认为,到底只是一个女人,难不成还强悍得过男人去?收拾几顿就老实了。 最重要的是她能帮到老五,最最重要的是她爹能帮到老五,为了大局,忍一下又何妨? 喜嬷嬷怕元卿凌被为难,所以端着茶水进来,道:“特意叫人给娘娘焗了一壶红枣枸杞桂圆茶,滋润养颜,娘娘慢喝。” 贤妃便端起来喝了两口,道:“味道刚好,不会太甜,嬷嬷你的手艺越发的好,你是宫里头的老人了,有时候也要适当劝劝王妃,身为女子,醋劲不可太大,否则总会招致夫婿的厌恶。” 喜嬷嬷道:“娘娘,王妃其实非常大度,自打怀孕,便三番四次提出要为王爷娶个侧妃或者是找几个通房伺候,但是王爷都拒绝了。” 贤妃想起之前老五暗示过那方面有些……力有不逮。 她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到了元卿凌的肚子上,幸好,虽然那方面不咋地,到底是怀上了。 想到这里,她脸色也就好转了些。 嬷嬷暗自松一口气,退了出去。 只是 贤妃心里虽然舒服了点儿,可这出宫艰难,元卿凌又不是常常入宫请安,见一次难,主要是要找到训斥的机会难。 因此,她端起了婆母的架势,由三从四德说到德容言功,努力地要把元卿凌调养成她心目中理想的儿媳妇。 不过,就在她说得得劲的时候,却发现元卿凌底下的头颅有些不对劲,且有微微的鼾声传出,瞧了一眼,顿时火大,一拍桌子气得浑身颤抖,“元氏,本宫与你说话,你竟敢睡觉?还打呼?” 元卿凌实在是困得不行,贤妃说的话又颇具催眠功效,虽然她一直都掐着腿,但是实在是架不住周公子一直招呼,竟大意地睡过去了。 贤妃这一声怒吼加拍着,吓得她一个哆嗦惊醒过来,懵懂间还以为打雷了呢。 抬头看见婆母那张惊怒的脸,一副要与她不死不休的样子,她两眼一翻,寻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她还虚弱地说了一声,“我好晕……” 贤妃本来气都要死,见她眼睛都翻白了,顿时吓得不行,尖声道:“来人,来人!” 喜嬷嬷和阿四猛地跑进来,见元卿凌手脚垂下,竟是发软的状态,不禁也慌了。 贤妃吓得嘴唇发白 ,“叫御医,府中不是有御医吗?快叫他过来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哎,怎么就晕过去了。” 贤妃心里可怕了,如今指望的就是她肚子争气。 还有,今日出宫可是哀求了母后,若叫母后知道自己把元氏骂晕过去了,少不了要挨批。 这可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一婆还有一婆凶啊,她担待不起这个罪名的。 蛮儿飞奔去请曹御医,曹御医听得说王妃晕过去了,吓得腿脚一阵哆嗦发软,回头拿药箱便跟着蛮儿扑出去。 “御医,那是窗……” “哐当”“噗噗”相当乱的声音传来,曹御医满脸淤青地爬起来,跟着蛮儿往外走。 折腾了一大通,御医说王妃应该是疲惫过度,一时血气不继才会晕倒的。 贤妃听得和自己的责骂无关,也就松了一口气,严令下去,回到宫中太后问起情况,便说王妃一切安好。 元卿凌终于可以被送回房间休息了,她一头扎进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贤妃也没有多留,吩咐府中的人好生照顾,便打道回宫。 只是上了车鸾,却想起这一次出宫还要好好劝劝老五的,这扈小姐可以娶,没想到出了这个事,逼得她不得不提前走了。 真是功亏一篑。 想想,出宫时候的那口窝囊气又上来了。 什么都没办成,连斥责一顿元卿凌出出气都吓出一身的冷汗来,更不要说提娶扈小姐的事情了。 贤妃想了想,回宫之后便叫人到镇北侯府那边,请扈小姐明日入宫。 先看看着扈小姐的人品,如果真的不错(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她还是要加把劲争取一下的。 贤妃实在是不得不忧心啊。 老五之前因公主府的事情,被皇上冷落了一年,眼看是没了希望。 殊不知,成也元卿凌,败也元卿凌,她竟然救了太上皇,还怀了孩子,老五更是被派到京兆府任职,这看着就是要上位的势头了,偏又一棍子给打沉下去。 贤妃不甘心啊,老五是个傻子也就罢了,偏不是,他耳聪目明长得又好,怎就不能下场竞逐一下呢? 为人母者,她决定要为儿子的前程努力争取。 翌日,扈小姐入宫了。 贤妃看着她被嬷嬷领着进来,一身火红色缎裙,披了内红里黑的立领披风,梳了丸髻,插两根红珊瑚簪子,浓眉大眼睛,鼻梁修直,英气十足的模样,皮肤略黑了点儿,可整个人热情大方,甚是喜人。 她进来便跪下请安,“臣女扈广庭参见贤妃 娘娘,愿贤妃娘娘福寿康宁。” 礼数周到,声音悦耳,贤妃不禁又多欢喜了几分。 “扈小姐,不必多礼,坐。”贤妃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眼底蕴含着浓浓的宠溺和亲切,像一头伪装着的大尾巴狼,暗地里张开了血盆大口。 扈广庭款款移步,端庄得体地坐了下来,看着贤妃,露出了微笑,脸上有两个梨涡浅浅。 她的眸光直率,澄明,等待着贤妃说话。 贤妃先东拉西扯了一下,例如问问人家在镇北的生活怎么样啊,镇北的风头人情怎么样啊,你一个姑娘家在镇北是怎么过来的啊,诸如此类,扈广庭都对答如流,且说得十分高兴。 贤妃见气候差不多了,便看着她话锋一转,道:“扈小姐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扈广庭点头,“是,已经满十七了。” 贤妃笑着招手,叫她过来坐在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亲切地道:“瞧着你这模样,这年轻气息,叫本宫想起了当年嫁给皇上的时候,那会儿还不到十七呢,真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如今看到你,更是倍觉亲切,若是有这个缘分,能成为一家人,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 扈广庭眸子眯眯地笑开了,“是啊,臣女也是这样认为的。” 第401章 商议婚事去 贤妃听了这句话,更是开心,虽然觉得扈广庭这样直接表述有些不知道矜持,可眼下最不需要矜持。 她就是要一个确实的肯定的答复。 因此,握住扈广庭的手更紧了一些,眉目细细地匀出一朵花儿来,“你也这样想啊?那真是太好了。” 扈广庭仿佛比她更开心,抿唇一笑,梨涡绽放,“是啊,我一直都盼着。” 贤妃听得此言,当下大喜,道:“今日本宫命人煮下了燕窝,你留下喝一碗,本宫再命人请皇上过来。” 既然扈小姐都表态了,当然要让皇上知道,只是空口无凭,若皇上亲耳听到,那才踏实。 扈广庭听得说请皇上来,怔了怔,随即从善如流地道:“是,那臣女就叨光喝一碗,燕窝在镇北可是稀罕物。” 贤妃见她并不如外间所传言的那么跋扈,心里便越发高兴,如果元卿凌说的是真的,是老五嫌弃人家性子不好,这就可以推翻了。 人家性子好着呢。 明元帝这两天心情不错,一则是罗贵嫔平反之后,噩梦消失,睡眠很好。 二则,镇北侯那边至今还没提出什么刁难的,倒是换了几日的安定日子。 不过,最糟心的是老三那 边,顾司回了话,这混小子竟然在静候府还大闹了一场,真是丢人,害人。 罢了,对比国事而言,家事倒算不得什么了。 更何况,穆如出宫去了一趟,楚王妃的肚子越发大了,他的金孙就要出生,对家事而言,这也是喜事一件了。 所以,以上种种,让他今日得空到御花园里头看了几眼光秃秃的树枝,吹着寒风受着寒冷赋诗一首,便听得贤妃那边来人说请过去吃燕窝,而且,扈小姐也在。 明元帝便过去了。 他始终觉得,老五娶扈家小姐百利一害。 那一害就是元氏会吃醋,可女人这事,哄哄就好,且习惯就好,日后老五若真主了事,这后宫还少女人吗?她吃醋吃不过来。 他知道贤妃的小心思,不过,他也正好想看看这个扈小姐的人品才情,若是好的,这事就得抓紧定下来了。 “皇上驾到!” 门外,太监喊道,悠长尖细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扈广庭立刻就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大,几乎把手侧边的水都给掀了。 贤妃便道她紧张,含笑道:“不怕,皇上很亲切的。” 扈广庭也确实是紧张,暗暗地在袖中握住了手,手心直冒汗。 垂 着头,见那一抹明黄衣裾晃动了一下,便觉得一股子威仪的气息逼面而来,扈广庭深呼吸一口,马上跪下来,道:“扈广庭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明元帝听得她声音都似乎有些许的变调,便也觉得此女一点都不胆大跋扈,倒是有敬畏心的,一时也欢喜了起来。 道:“免礼,站起来给朕瞧瞧,朕记得上一次见你,还是你跟随你父亲第一次去镇北的时候,有八年了吧?” 扈广庭捏住了衣袖,慢慢地站了起来,恭谨地回答说:“皇上记性真好,确实是八年了。” 她飞快地抬了一下头,瞧了皇上一眼,然后又立刻低下,不敢看,只觉得威仪直逼心间,叫她心头都颤抖了起来。 入座之后,明元帝一直打量她,见她容颜出色,皮肤虽比京中女子黝黑一些,可更显得别样的风情。 明元帝心里很满意。 老五的这个侧妃,要定了。 之后,明元帝问了一些话,扈广庭便渐渐没那么紧张了,对答如流,且对答的话甚是得体,明元帝更认为她会成为一名贤内助。 甚至,和元氏比起来……一点都不逊色,除了元氏懂得医术,通达情理,七窍玲珑心,会 哄太上皇高兴,为人坦率之外,其余应该都及不上这位侧妃……扈小姐。 明元帝后来和贤妃进去说话了,扈广庭便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屏息等待。 她素来是个进取的人,但凡喜欢什么,便会努力去争取。 这一次也是一样。 但是,心里确实太紧张了。 八年了,自打及笄,父亲就说要给她说亲,她死活不愿意。 她一直等着他。 如今她回来了,她一定会尽力争取。 明元帝和贤妃在里头说了一会儿话,两人看来心意相通,便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扈广庭又飞快地瞧了明元帝一眼,睫毛迅速垂下,如受惊的兔子。 明元帝看着这个未来的庶儿媳妇儿,满意到不得了。 早先他也听到了扈小姐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地好,但是想着在镇北长大的,一切都是可以原谅,且入了皇家门,以后可慢慢教嘛。 如今见性子各项都是很好,简直就是惊喜。 所以,他等扈广庭出宫之后,便马上叫人请镇北侯入宫。 镇北侯一直忧心女儿的婚事,听得是皇上有意要赐婚,连忙就入宫去了。 其实他心里有数,皇上肯定会在这么多位亲王里头挑选一位。 如今最合适的就是怀王,可怀王之前有病,他是不赞成的。 做侧妃不行,他镇北侯的女儿,不可能做侧妃的。 这么多位齐王里头,他其实最看好的就是楚王了。 此人没有太深沉的心机,但是勇敢果断,且恩怨分明,他们一同上过战场,见过这小子的英勇,很是欣赏啊。 若这小子能做了自己的女婿,好事。 而且,听说楚王妃被撵回娘家去了,名分虽还没断,可要断也容易。 他怕明元帝先说了他不喜欢的人选或者是他不喜欢听到的话,便先道:“皇上,臣在镇北数年,一直带着广庭,苦了她多年,她的婚事,是臣牵挂多时的大事,臣也没旁的要求,只要求人品好,武功高,且是不能做妾。” 这就把明元帝给堵住了。 人品好,武功高,老五是当之无愧的。 只是,不能做妾,这点就不妥了,侧妃,好听是妃,不好听,就是妾。 看到明元帝这副神情,镇北侯微笑道:“臣曾与楚王一同出征,听闻楚王妃已经闹脾气回了娘家,到底是静候教出来的女儿,不够大气,动辄回娘家岂堪为皇家妇?” 明元帝心底沉了沉,这不是要老五休妻吗? 第402章 你敢做这样的事情 明元帝心里头便有些不高兴了,镇北侯这胃口也太大了,虽说如今是封了侯爵之位,可去镇北之前,也不过是将军一名。 这几年虽然他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但是朝廷并未亏待他的家眷,他的母亲被封为一品诰命,这是何等的荣耀? 只是,明元帝到底习惯了和各种各样的臣子打交道,所以,也只是微微摇头道:“年轻人,总爱置气,是朕叫她回娘家好好反省反省的,反省过后,自然就会收心养性。” 镇北侯也微微一笑,“是么?且看吧,不过,到底是楚王的家事,臣不好多言,对了,皇上说要为小女广庭赐婚,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皇上别笑话,小女自小任性,只怕寻常的,她也看不上啊。” 换言之,若不是亲王正妃,他是不会考虑了。 明元帝也不着急,端着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道:“婚姻,是大事,既然是大事自然就要先问过侯爷,人选未定,只是昨天贤妃请了扈小姐入宫叙话,她们二人十分投契,看着是有点缘分的。” 镇北侯直接道:“这事臣也听小女说了,小女确实十分敬慕贤妃娘娘的,她说若有福气做得了贤妃娘娘真正的儿 媳妇,那是最好不过了。” “儿媳妇就是儿媳妇,还有真正的假的?”明元帝故作不懂,虚与委蛇起来。 镇北侯却爽快了起来,道:“皇上,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她委屈,既然她说要嫁给楚王,那就必定是楚王正妃,臣不能委屈她为妾。” 明元帝看着镇北侯那络腮脸,气不打一处来,倒是真直接,这镇北的彪悍民风,倒是把他也养得彪悍胆肥了起来。 明元帝心底隐隐有些后悔,应该听老五那个混小子说认扈广庭为义女,再赐个公主的名分,事情总比如今好办。 原先想着,镇北侯门第不算高,祖上也没出过几位高功厚臣,便是做个亲王侧妃,也不算委屈了。 看来,人心不足啊。 明元帝放下茶杯,淡淡地道:“楚王已有正妃,皇家也做不出夺子去母的事情,既然侯爷对令爱的婚事早有主张,那朕便不做这个媒人了,侯爷回吧。” 镇北侯一点都不慌张,拱手退下。 楚王宇文皓,既然他已经看中,那就必须得是他镇北侯的女婿。 他回府之后,家中老母少不了是要问起的。 老夫人也是心急孙女的婚事,都十七了,再不出嫁,可就 成了老女了。 镇北侯高兴地道:“母亲,您就安心吧,这孙女婿您是一定会满意的。” “皇上许了哪家公子,你快说啊。”老夫人问道。 镇北侯霸气地坐下来,“楚王宇文皓,母亲,这楚王才能出众,聪明果断,是个好苗苗。” 老夫人笑着道:“什么好苗苗?胡说八道,人家是亲王,老身的孙女,要嫁就得嫁人品好的,管他出众不出众。” “人品自然是不错。”镇北侯自得地道,“只是,皇上那边,还是得花点功夫,他不想叫庭儿做正妃,许了个侧妃之位,自然不稀罕的。” “侧妃?这楚王娶妃了?”老夫人怔了一下。 身边的嬷嬷便连忙在她耳边轻声道:“老夫人您忘记么?在明月庵里头救您的那位,就是楚王妃啊。” 老夫人哪里敢忘记恩人?只是一时没把恩人和楚王联系在一起,听得嬷嬷提醒,连忙就道:“记得了,记得了。” 镇北侯听得诧异,问道:“什么楚王妃?谁救过您?母亲您怎么了?” 老夫人于是把明月庵里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叹息道:“若不是她,你母亲如今哪能见着你们归来?如今怕是尸体都发臭了。” 镇北 侯奇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那这位楚王妃可就是咱家的恩人了。” “可不是?”老夫人说。 镇北侯惆怅了,“若是恩人,如何叫她让位?咱庭儿可不能做侧妃的,要不给她一点好处,安置她余生,她若诞下孩儿,定叫庭儿视作亲生。” “让位?”老夫人听得此言,当下大怒,“你竟敢做此等有违人伦的事情?还要去母留子,你说得出来我都替你羞耻。” 镇北侯见母亲生气,自然是不敢再说,陪着笑脸道:“您说不提就不提,那还叫她做个侧妃如何?静候是个没出息的人,以静候府家的门第,做个侧妃也算是抬举了。”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当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人家正妃做得好好的,你非得拆散人家夫妻才好吗?咱庭儿又不是没人要。” 镇北侯见母亲气得要紧,怕她心疾发作,连忙扶着安抚,“行,是儿子说错了,儿子闭嘴,您消气,消气。” 老夫人余怒未消,“你敢再提,我把你腿打断。” “不敢,不敢了,”镇北侯坐下来,却又还是忍不住道:“只是,莫非叫咱庭儿做妾不成么?” “就非得是嫁皇家的人么?”老夫人 没好气道:“皇家是有金子捡还是怎地?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往里头挤,皇家未必就都是好年轻,外头世家也未必都是纨绔子弟。” 镇北侯叹息道:“母亲您说的倒是没错,只是昨天庭儿出宫回来,便说要嫁入皇家,这丫头的性子执拗得很啊,认定的事情,便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老夫人想了一下,道:“楚王已经娶妃,老身听得怀王还没有,不如,问问怀王?” “怀王不成,痨病鬼,谁知道什么时候归西?”镇北侯连连摆手,“不行的,若嫁过去没两年,人就没了,岂不是叫庭儿守寡。” 老夫人想想也是,这守寡就难免落个克夫的名声,且若做了皇家妇,守寡之后想再找一个就难了,还不必寻常百姓家呢。 “那,做个侧妃……”老夫人犹豫了一下,“那楚王妃人品和善,若庭儿能跟了这样的主母,兴许日子也好过,那楚王见着是有大出息的,日后若能登上大宝,也好歹是个贵妃了。” 镇北侯虽然没达到心里的理想,但是尊重母亲,便道:“那叫庭儿出来问问,看是否愿意,如果愿意的话,儿子就入宫一趟,皇上其实今日也是这么个意思的。” 第403章 我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扈广庭知道父亲今天如果议亲,她心里一直很忐忑。 等侍女过来传的时候,她的心便是一阵的砰砰乱跳,连忙收敛心神,跟着侍女出去。 “祖母,父亲!”扈广庭上前行礼,因知道是说自己的亲事,脸上都羞红了。 镇北侯含笑看看自己的女儿,这天下,怎就有这么好看的女子呢?尽得她娘亲的真传啊,可惜的是她娘亲死得早了。 “庭儿坐下,父亲和你祖母正说你的大事呢,只是有些事情,得问问你的意见。”镇北侯道。 扈广庭坐下来,泛红的嘴唇微微敛了一下,道:“父亲您说。” “父亲知道你素来心性高,未必愿意做妾,其实这平民家叫妾,可在皇家,那就是妃,你是什么意见啊?”镇北侯试图说得高大上一点,但是显然有了个妾字之后,后面怎么都不会高大上了。 扈广庭脸色绯红,轻声道:“女儿愿意。” 镇北侯一怔,愿意?她的脾性,竟会愿意做妾的? “真愿意?”镇北侯掏了一下耳朵,怕自己听错了,再问道。 扈广庭抬头瞧了他一眼,嗔道:“婚姻大事,是父母做主,女儿哪里会有什么意见呢?父亲同意就行。” 镇北侯差点被口水呛着了,何曾见过女儿这般娇羞 的模样?看来真是喜欢老五那小子了。 行,既然喜欢,那就随她了吧,那楚王妃既然救过母亲,也就是自己人了,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啊。 他便笑着道:“那好,为父明天就入宫去复了皇上的。” 扈广庭捏着手绢忸怩了一下,“皇上……皇上他是怎么个意思啊?” “他自然不能许你正位,毕竟楚王妃都怀有身孕了,只能委屈你为楚王侧妃……” “什么?”扈广庭忽然跳起来,脸色大变,“楚王侧妃?” 镇北侯怔了怔,看着女儿这惊天动地的骇脸,“怎么了?你方才不是同意做侧妃吗?”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扈广庭气得脸色涨红,“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楚王为侧妃?” 镇北侯懵了,看向老夫人,莫非,刚才集体幻觉了? 老夫人压压他的手,含笑看着扈广庭,“那你看上的是哪位亲王啊?你说,哪位都不要紧,叫你父亲去为你讨去。” 扈广庭都快哭出来了,“你们也不知晓我的心意,便胡乱入宫为我求什么亲王,我说过要嫁给哪位亲王了吗?” “可你自己说过想嫁入皇家啊。”镇北侯见女儿这般,也慌了。 扈广庭跺脚,捏着手绢,半响才咬着唇道:“我是要嫁给皇上。 ” “什么?”这一次轮到镇北侯大吼了,两颗眼珠子都要飞出去,“皇上?” “没错,我要嫁给皇上,哪怕是做个嫔妾,我都愿意。”扈广庭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反而没了顾忌,执拗地道。 “不行!”镇北侯气得发抖,“你知道皇上今年多大了吗?” “比你年轻!”扈广庭不许他说自己心上人的坏话,“也比你好看。” “你……”镇北侯胡子都吹翻转了,“比我年轻比我好看有什么用啊?老头子一个了,他今年都四十六了,你才十七,他比你大足足三十年。” “二十九年!”扈广庭纠正。 “二十九岁能做你爹有余了,他都能做你的祖父了。”镇北侯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不许,此事不得再提。” “我非他不嫁。”扈广庭轻飘飘地一句话甩了过来。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休得自己做主。” “谁说的?”扈广庭偏不。 “你自己方才说的。”镇北侯用尽全力地拍着桌子,瞪得两只眼睛像牛铃一样大,里头都是焚烧的火焰。 扈广庭也一拍桌子,瞪大眼睛,“我没说过这样的屁话,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我要嫁给谁,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总之,不是嫁给 皇上,我谁都不嫁。” “我杀了你这个孽畜!”镇北侯举起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扈广庭自己把脸凑过去,“瞧着这打,打准点儿,打了之后,我马上到母亲的灵前自尽,死给你们看。” “你敢?”镇北侯狠狠地放下手,但是语气却是弱了一重。 “你就试试我敢不敢!”扈广庭本性尽露,也不再掩饰了。 镇北侯跳脚,却毫无办法,只得求救老夫人,“母亲,您说说她。” 老夫人也是怔了好一会儿,百思不得解,“庭儿啊,你怎么有嫁给皇上的念头呢?这多少后生容貌俊俏,才情出众,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扈广庭一头扎进老夫人的怀中,哭着道:“祖母,您就准了吧,孙女这辈子都没求过您,您允了孙女,叫孙女任性一次,孙女喜欢他,自打八岁那年见了他,便立誓要嫁给他的。” 老夫人啼笑皆非,“胡说八道,八岁的时候,你懂得什么啊?” 扈广庭哭得甚是凄酸,“懂得,八岁那年不懂,可如今总懂得了吧?我昨天入宫便见了他,我的心一直在狂跳,我夜里也梦到温和地瞧着我笑,我知道这是什么,我心里头想着他,想了九年了,如今我回京就是要嫁给他的,祖母,我非 他不嫁的。” 老夫人叹气,“傻孙女啊,你那不叫嫁给他,嫁娶嫁娶,你便是入了宫,也只是他其中的一个妃子,不能独得他一人。” 扈广庭有些迷茫,“那我嫁给其他人便可独得一人了么?祖母,我知道他后宫妻妾众多,喜欢他那天我就知道了,我已经用了九年的日子来说服自己去接受,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偶尔见见他,叫他与我说说话,我都觉得值得。” 老夫人顿叹,“你会后悔的,傻丫头,还是听祖母和你父亲的话,不要任性妄为,这一次任性,可是一辈子,进了那高墙之内,可就出不来了。” 扈广庭执意道:“若我有一天,厌倦了那样的日子,我便离开皇宫,他不许我出去,我便逃出去,我武功很高,我可以逃得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老夫人哪里许啊?还不如随便嫁给寻常百姓呢。 扈广庭见说服不了他们,便霍然起身,道:“父亲,你若不入宫给我说,那我明日自己去找皇上。” “你不要脸了吗?”镇北侯真是气得要吐血了。 扈广庭说:“母亲说,你当初也是这样死皮赖脸地缠住她,她才会嫁给你的,要脸有什么用?我要幸福,我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块。” 第404章 再求皇上 镇北侯看着自己的女儿,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番回京,他决意是要为扈家争取应有的荣耀。 他知道皇上重视这一次镇北的政绩,他雄赳赳地归来,今日在宫里,也空前胆儿肥地跟皇上叫板,虽没达成所愿,但是他知道只要坚持下去,他一定会胜利。 所以,他出宫到回府,一路也是志在必得,雄心满怀的。 殊不知,这厚积薄发,得意的笑没几声,就被自家闺女一个鞋拔子给啪过来,直接把他的老脸都给打懵了。 这算什么?他故意营造了那么高深的气氛,要拿捏皇上,最后却被皇上拿捏了他的宝贝女儿? 这冷水直接就把他整个人的人生斗志给浇灭了。 他比皇上大一岁,他就要做皇上的老丈人了? 天啊,不能接受。 但是看着女儿那张啼哭中还兀自带着烈焰般怒气的脸,他竟是毫无办法的。 甚至,女儿还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皇上不要她,她就马上出家做尼姑。 这算什么?他便宜了女儿给皇上,还要装孙子求皇上要了她的女儿? “不,你就是去做尼姑,也好过入宫。”镇北侯试图铁石心肠起来。 扈广庭是吃定了父亲,道:“既然如此,明日你便 送我到明月庵去吧,谁也不要劝我,我心意已决,谁都劝不了。” 说完,她擦了一把眼泪,回去了。 镇北侯主意全无,无奈地看着老母亲。 老夫人摊手,她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强行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你自己纵坏的女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镇北侯直接把头发都给薅下来一大把,烦死个人了,就不许他威风一把吗?好不容易凯旋归朝,得万民赞誉,百官信服,如今却要巴巴地往后宫送女儿,他脸往哪里搁啊?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儿子回来,他抓紧叫了儿子进去说话。 扈少将军听罢,扑哧一声笑了,“父亲,您怎么会以为她喜欢楚王那毛小子的?她很早就喜欢皇上,您不知道么?” 镇北侯大受刺激,“你知道?” “当然知道,她小时候不是总念叨着吗?”扈少将军坐下来,翘起二郞腿道。 “那会儿小,不过是玩笑话。”镇北侯努力回想起她见皇上的那一幕,其实就是跪在地上,远远地瞧见了一眼,怕是眉目都没看清楚的。 可就是这么一面,在她心底一直发酵,因着没能见面只是思慕,心里头想的必定都是好的。 女儿啊,那是当今皇帝,他虽长得 还算英俊潇洒,可着实不比年轻人了。 “你快想想办法,总不能叫你妹妹嫁给老头子。”镇北侯拍着桌子道。 想起今天对女儿拍桌子怒吼,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呢,往日哪里舍得啊?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心肝似地疼着,大声点儿说话都怕吓着了她。 虽然她那牛胆子也吓不着。 扈少将军倒是很淡然,“嫁给皇上怎么了?那是她心里所盼心里所想的事情,再说皇上也不是老头子啊,他还年轻,贵气逼人,威仪万千,瞧着也就三十多的样子。” “父亲只比他大一岁。”镇北侯气道。 扈少将军怔了怔,仔细看着自己的父亲,啧啧道:“真的么?天啊,父亲您看着有六十了,怎地你打皇上一岁,看起来要大十几岁呢?” “镇北风霜大,父亲是为了国事劳心,才会苍老若此。”镇北侯火大得很。 虽然男人不重视容貌,但是英雄不能暮年,他才四十多,有心有力,娶个几房妻妾都不成问题。 “想必皇上每日也是为国事劳心劳力吧?这说到底还是底子的问题啊。”扈少将军忽然很忧心,巴巴地看着他,“父亲,儿子是您亲生的吗?” “说什么呢你?”镇北侯一巴 掌就拍空过去,自然是没拍到,“你和你妹妹都是为父和你娘生的。” “那就惨了,以后我怕是要像您一样,四十多就苍老成六十多了。” 镇北侯气得直哼哼,却也没心思跟他斗嘴,父子往日相处融洽,都是这般你来我往,可今天实在是愁死了,没心思。 扈少将军也正经起来了,道:“父亲您何必愁呢?做妃子有什么不好呢?以她的性子和武功,宫里头谁能欺负得了她?皇上因着您也不会冷落她的,反而找那些毛头年轻,年少气盛,妹妹的性子又鲁莽暴躁,两人凑在一块,三天两头打架那才叫你烦心呢。” 镇北侯倒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最后,扈少将军总结,“如今妹妹执意如此,父亲若是反对,她要闹出什么事来,您能扛得住不啦?还不如依了她,日后若不幸福,便带着她回镇北再寻一门亲事,横竖在镇北,不知道多少人求娶她呢,如今您该烦恼的是如何说服皇上收了妹妹,顺遂了她的心愿吧,否则真是要翻天的。” 镇北侯仰天长叹,“我就是被你们兄妹气老的。” 镇北侯翌日再入宫。 昨天入宫的时候有多威风,今日就有多卑微。 那腰杆子都挺不直了 。 进了御书房,他挤出笑脸,狗腿子地上前行礼,“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明元帝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他呢,见他来了,和昨天态度天差地别,便淡淡地道:“免礼,坐吧。” 明元帝斟酌着这老狐狸的企图,端起了茶杯,却发现没了水,正欲叫人,却见镇北侯哈腰上前,“臣来伺候皇上。” 说完,便伸出双手,等着接杯。 明元帝看着凌空伸过来的一双粗粝的大手,眯起了眼睛,“嗯?好!” 他把杯子放到了镇北侯的手里。 镇北侯连忙便把杯子拿出去,给穆如公公,“皇上渴了。” 穆如公公接过来之后,他又弯腰飞快地走回来,谄媚地道:“皇上今日看折子可累了?不可过劳,要注意休息。” 明元帝实在看不惯他这副模样,摆摆手,“卿家,你不必如此,朕便直说了吧,如果要楚王休了王妃娶你的女儿,那是不可能的。” 镇北侯也连忙摆手,“不,不,皇上误会臣的意思了,臣不敢这样想,楚王妃如今有孕,怎可休弃出门呢?这去母留子的事情,咱光明磊落的男儿也做不出来,是不是?” 明元帝诧异都很,这老匹夫打什么主意?这分明是他昨天的意思。 第405章 慈祥的母亲 穆如公公送了茶水进来,便又退了出去。 明元帝喝了一口茶,道:“那你对于令爱的婚事,有什么要求啊?” 镇北侯吞了吞口水,看着明元帝的脸。 那脸怎么就没见几条皱纹呢?那眉目口鼻怎么就长得那么好呢?亲王诸位都像他,一个个模样周正俊逸不凡,皇上年轻的时候他见过,怕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好相貌。 真是人比人,逼死人。 “嗯?”明元帝闪了闪冷眸,锐光倏现,“你发什么呆啊?” 镇北侯连忙收敛心神,也知道今日必须要完成这事了,便叹息道:“其实是臣误会了小女的意思,小女不是要嫁给楚王。” “哦?那是要嫁给谁啊?她看上谁了啊?”明元帝心头大松,看来,他本意也不想为难元氏和老五的,多慈祥的父亲啊。 镇北侯嗫嚅了半响,在明元帝几欲发火之际,他才声如蚊蝇般道:“小女说想要入宫伺候皇上!” 明元帝一口茶喷在他的脸上。 镇北侯轻轻地抹去,缓缓地道:“臣谢主隆恩!” 他最后深深地,温柔地看了女婿一眼,告退而去。 那边厢,镇北侯入宫办大事,扈广庭陪着祖母到楚王府去答谢楚王妃的救命之恩。 在王府非法滞留了两天的元卿凌,绝对没有想过胡家小 姐会直接杀上门来。 听得蛮儿来报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顿时好一阵子打扮,各种脂粉往脸上抹去,抹成调色盘之后,实在不,堪入目,又叫人洗掉。 在旁边趴着养伤的背锅侠宇文皓见了,道:“你脂粉不施还更好看,别怕她,真敢对你言语冒犯,本王饶不了她。” 元卿凌看了他一眼,“你能够自己下床去如意房的时候,再去帮我收拾敌人。” 宇文皓挫败地看着她,女人充满敌意的时候,就是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惹不得。 等元卿凌出去之后,他叫汤阳去盯着,别叫王妃受了半点委屈,又叫徐一把多宝带上,多宝最不喜欢来王府找他的女人。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元卿凌充满战斗力地出去,人才刚刚傲娇地踏过门槛,就见一个身穿红色衣裳的少女上前一步,没见着面容便跪了下去,“小女谢王妃对祖母的救命之恩,请受小女一拜。” 元卿凌吓得当下退后一步,后脚跟磕在门槛上,差点往后摔倒,幸好阿四和蛮儿扶着,才稳住了身子。 她清清嗓子,“是扈小姐吧?快快起来,别多礼了。” 扈广庭抬起头,坚定地道:“不,王妃救了小女的祖母,是小女一家的恩人,小女必须要给 王妃磕头,且必须今天磕,否则过了今天,小女再给王妃磕头就不合适了。” 元卿凌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眼下老夫人在此,想必她也不会太过放肆,便伸手去扶她起来,道:“好,那我受了,别说什么恩人,你救你祖母,你磕头给我,两清。” 扈广庭站起来,灼灼地看着元卿凌,“王妃真是大善人,祖母一直都在称赞您。” 元卿凌心底苦笑,怎么敢当?别来跟我抢男人就成。 元卿凌上前给老夫人福身,老夫人连连说不敢当,还礼之后,大家便都坐下来了。 扈广庭看着元卿凌的肚子,关切地问道:“王妃身孕几个月了?” 元卿凌呃了一声,“五个月左右。” “五个月身子重了,你出入要小心点。”扈广庭说。 元卿凌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奇怪和别扭。 她的眼光……倒是和太后的眼光差不多,各种关切慈爱。 “谢谢。”元卿凌只能道,一时摸不准她到底什么意思。 扈广庭道:“我给你带了一些安胎用的药,还有给孩子准备了几样小玩意,希望你喜欢。” 她说着,便站起来自己去剥带过来的礼物。 元卿凌瞧了一下,一些名贵的补品,至于她说的小玩意,元卿凌有些愕然,除了一个拨浪 鼓和一个藤球之外,其余的都是武器。 有长鞭,匕首,暗器盒子,一把笛子,不过看那笛子似乎暗藏机关。 果然,她拿起笛子,往第三个孔一摁,便“嗖”地一声,一根银针飞了出来,稳稳当当地插在了门板上。 元卿凌哑口无言。 “不喜欢?”扈广庭问道。 “喜欢,喜欢。”元卿凌回过神,看着她,又见她慈母般地看过来,温和得要滴出水。 接下来的情况,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扈广庭充分扮演了老夫人的角色,拉着元卿凌的手,跟她说要注意这个,注意哪个,吃得这个,不能吃那个。 元卿凌则像一个听话乖巧的学生,原先摆出来的高姿态都给萎缩下去了,只不断地点头,嗯,好,之类。 期间,喜嬷嬷拿蜜饯过来,摆放了好几份招呼客人,元卿凌拿了一块山楂干吃,扈广庭拉住她的手腕,责备道:“孕妇不可吃山楂?” 身为医生的元卿凌呆呆地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山楂具有行气散瘀的功效,孕妇不合适。”扈广庭皱起眉头,“这些常识你都不知道么?看来,我得叫个人过来伺候你才行,你这样我也不放心。” 元卿凌几乎惊悚地抬头看着她,然后再看着喜嬷嬷。 喜嬷嬷也是摸不着头 脑。 因敌况未明,元卿凌也不好轻易表态,只是脸带职业微笑敷衍着,还与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主要是问老夫人的病情。 “对了,听闻老五受伤了,他还好吗?情况如何?哎,这倒霉孩子,我听说了,挨了二十五大板,怎就那么实诚呢?” 扈广庭忽然话锋一转,道。 元卿凌心肝儿有点受不住了,老五?倒霉孩子? 她忍不住了,看着扈广庭问道:“扈小姐,你今天到底为什么来?” 扈广庭怔了一下,徐徐地又笑开了,“当然是答谢你救了我祖母啊,同时也来看看你。” 她这副模样,和刚刚跪下来谢她救命之恩的模样有天壤之别。 元卿凌看着她那张笑起来有浅浅梨涡,醇美得如一杯鲜榨果汁,色彩明艳,再看她眼底那温柔慈爱的光芒,怎地那么违和呢? 扈广庭也没坐太久,走的时候,拉着元卿凌的手,又是一番叮嘱,还说改天过来看望她。 元卿凌在整个蒙圈的状态把她送走的,她走之后,看着满屋子同样茫然的面孔,问道:“谁能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众人摇头,不知道啊,好诡异。 倒是阿蛮,红着脸憋了一句话出来,“听那说话的语气,奴婢还以为是王妃您的母亲呢。” 众人笑喷。 第406章 传她入宫教导 元卿凌回去找老五,把扈广庭今天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告知了他。 然后,很小心翼翼也很大胆地猜测,“她该不会是看上你父皇了吧?我怎么觉得她一副长辈的口吻啊?而且她说过了今天就不好给我下跪了,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呢?” 宇文皓听罢,很是不高兴,只是难掩眼底的兴奋之情,“什么眼神?看不上本王,倒是看上父皇那老头子,一看就知道没见过好男人,孤陋寡闻。” 元卿凌挑眉,“遗憾?要不要给你求去?” 宇文皓摆摆手,“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本王放她一条生路。” 元卿凌在床边坐着,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未必是真的,只是,我原先以为她很骄纵跋扈,今日见也不是那么回事,可见外头传闻有假。” “她自小在镇北长大,名声传回京中,已经是相隔千里,有偏差也不奇怪。”宇文皓倒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心中不由得欢喜起来。 “不行,我叫嬷嬷去打听打听。”元卿凌道。 宇文皓看着她出去,心情大好,唱起了小曲儿。 喜嬷嬷拿着宇文皓的令牌入宫,说是要给太上皇禀报楚王妃的情况。 太上皇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她便去找了穆如公公 穆如公 公拉着她到一边去,压低声音道:“不知道啊,今日镇北侯走了之后,皇上便一直没出来,咱家进去伺候见他脸色阴沉阴沉的,时而吼两声,吼声很可怜,汪汪汪的,时而扔东西,什么奏章墨砚都扔,哐当哐当的,连冷大人来了都没见,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 “那镇北侯说了什么,您没听到吗?”喜嬷嬷问道,“是不是镇北侯气着皇上了?” 穆如公公回想了一下,“按说不会,昨天镇北侯的态度那么嚣张,皇上也没生气,今日镇北侯一来,就是自动自觉伺候茶水,谄媚哈巴,就跟狗子似的,且镇北侯走的时候,神情落寞,背影孤独,倒像是被斥了一顿的样子。” “这么奇怪啊?”嬷嬷看来也得不到答案了,连穆如公公都不知道,这罕见都很。 皇上信任穆如公公,便是朝中之事,偶尔也和他叨叨几句的。 镇北侯到底给皇上出了什么难题呢? 穆如公公轻声道:“对了,镇北侯走后,皇上倒是去给太上皇请过安,或许,太上皇会知道。” 喜嬷嬷听得此言,连忙告别,去了乾坤殿。 她进去给太上皇请安,自然也不敢直接问太上皇,只是拉了常公公出去问。 常公公果然知道,贼兮兮地笑着说 :“镇北侯家的女儿要入宫。” 喜嬷嬷瞪大眼睛,“真的?” “可不是?皇上许是也没了办法,来找太上皇支招。” “那太上皇怎么说啊?”喜嬷嬷问道。 常公公捂住嘴巴笑了一下,道:“太上皇就瞧了皇上几眼,诧异地说,你这老小子,倒是艳福不浅。” 喜嬷嬷闻言,也是扑哧一声笑了,“那太上皇说了这句话之后,可有给皇上支招?” 常公公摇头,“没有,只说这是好事,毕竟皇上都五年没选妃了,这后宫也没新人,有个瞎眼的撞过来,太上皇说是好事,且说了一句什么皇上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那就这么着。” 喜嬷嬷心里吃下了一块秤砣,瓷实瓷实地出宫去了。 那边厢,明元帝叫了穆如公公进去,阴沉着脸问道:“方才叫你怎么不在啊?滚哪里去了?” 穆如公公如今可不敢招惹他,如实招来,“回皇上,喜嬷嬷入宫请安,奴才不敢叫她进来,便在外头说了两句,她请皇上安。” 明元帝眸子阴鸷,“她请安?她是被指使进宫问情况的吧?” 明元帝想想就憋屈,本来是老五的侧妃,如今要成为他的妃子,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他替老五背锅了。 穆如公公可不敢直说,只 是讪笑道:“喜嬷嬷倒是没问其他的,只是入宫跟太上皇禀报王妃的情况,便顺带过来请安。” 明元帝烦厌地道:“滚滚滚!” 穆如公公躬身退了出去,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明元帝看着依旧晃动的帘子,眉头皱起眉形成一个质地浓厚的川字。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丫头怎么就要入宫呢?倒不是他轻看自己,事实上,从颜值到才华各项,他都是很能打的。 可分明,她有更好的选择。 想来想去,总觉得是那丫头痴傻,没明白自己的心,他决定要亲自与扈广庭谈一次,用长辈和皇上的身份让她明白,人生有很多道路可以选择,不能叫父亲和家人忧心,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忧心添烦恼。 他传旨,叫扈广庭入宫。 扈广庭听得旨意,足足愣住了有十秒钟之久。 她的脸从正常颜色到微微泛红再到忽然绯红,继而,嘴唇略苍白,微微地颤抖,眼底含着不知道是泪还是莹芒。 接旨之后,尚能维持正常的步姿,但是回到房中沐浴换衣,她整个人都慌得不行。 “这个不行,这个太红了,这个也不行,嫩黄显得我皮肤黑,绿色不行,绿色像菠菜,不行不行……” 她抱着头,竟有几分抓狂,为什么她就没 一件见得人的衣裳? 好不容易挑了杏子色挑丝掐腰缎裙,穿上去身材纤秾合度,高挑美丽,脂粉淡扫之后,面容清凉绝艳,眸子却总如跳兔一般,惊慌不定。 她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可就是忍不住双脚打摆子。 她一把抱住了伺候了多年的嬷嬷,“怎么办啊?我那么紧张,上次见他,有贤妃娘娘在,如今我单独见他,我会紧张死的。” 嬷嬷安慰道:“小姐,您别紧张,皇上又不是老虎,您连老虎都不怕,难道还怕皇上么?您就把他看做您在镇北养的小鸡,格机格机的,多可爱,是不是?” 扈广庭笑了,但是笑容也是很僵硬,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打气,“不能退缩,不能退缩,你等了九年就是等这一天,你必须勇敢。” 说完之后,她眸色坚定,大步往前走。 只是走了几步,又耷拉脑袋回头弯腰抱着嬷嬷,“不行啊,我还是很紧张啊,呼吸都呼吸不上来,我要死了。” 嬷嬷笑着抱住她,“好了,我的小姐啊,您日后要做娘娘的,常常会见到他,您这样怕也不是办法,要不,就算了,随便挑个亲王嫁了就是。” 扈广庭顿时大叫,“那不行,不行的,除他之外,我谁都不嫁。” 第407章 造孽啊 扈广庭做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的心理建设,这才上了马车。 只是一路入宫,马蹄哒哒,也不如她心跳砰砰。 她扭着手绢,尽量想一些轻松好笑的事情让自己放松下来,可脑子里哪里想到什么?满满都是他俊美威仪的脸。 她把脑袋靠在嬷嬷坚实的肩膀上,叹气道:“嬷嬷,我人生最要紧的一件事情,可不能被我的懦弱破坏了。” 嬷嬷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那小姐您勇敢一点,就跟皇上说出你心里的话。” 扈广庭掐着自己的手指,使劲地掐着,是的,她现在需要勇敢。 自己的未来,需要自己争取。 厚实的黄色砖墙,金色灿灿的琉璃瓦,那无处不彰显富贵与权威的朱红色宫门,踏上石阶的时候,扈广庭只觉得距离自己少年时候的梦越来越近了。 她的心,在那一刻真正坚定了起来。 扈广庭被带到御书房,在门口,她再一次深深呼吸一口,然后抬起头跟着穆如公公走进去。 她的步伐沉稳,踏在那光可鉴人的白石地板上,鞋头上的那两颗珍珠,在裙裾下若隐若现,一步步地走向她思慕了九年的人。 站稳,跪下,“扈广庭参见皇上。” 明元帝看着那矮下去的身姿,心里头很不是滋 味,瞧了一眼,道:“免礼,起来吧。” “谢皇上!”她手执手绢,站了起来,垂手立着,没有抬头看他。 明元帝清清嗓子,竟觉得跟这个小丫头说话压力比跟太上皇说话还大,“你父亲今日进宫来了,为你的亲事,朕认为呢,你父亲劳苦功高,你也是朕打小看着长大……” 扈广庭忽然抬起头,眸子灼热地看着明元帝,“皇上,不必说,小女只问您一句,是否不愿意小女入宫,陪在您的身旁?” 明元帝准备了一大篓苦口婆心的话,打算好好跟她谈论一下人生和理想,结果,这才说了半句,就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眼前这张明艳的脸,竟觉得狼狈不已,“朕的意思,是你应该找一个和你年纪相当的世家子弟,朕许你公主……” “不!”再一次,明元帝的话被决然地打断,扈广庭在家里和一路上的怯意尽然消失,变得明艳而勇敢,眸光灼烧,“小女什么都不要,只要入宫。” 说实话,明元帝心里是有些震撼的。 这样的少女,这般的模样,这般的情意,任何一个男人见了怕也会心动。 但是,他不是寻常的男人,扈广庭如果入宫,注定只是一颗棋子,一颗牵制镇北侯和镇北军的 棋子。 同样是做棋子,他也希望能把一个年轻少女安置得好一些,而不是置于深宫之中,那会活活把她给耗死。 所以,他眸色沉凝,道:“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懂得,入宫对你是一条不归路,朕会另外为你选夫婿,选到你满意为止,你先回吧。” 明元帝放弃和她沟通了,准备的一番说辞,也没打算说,因为,敌不过她那明眸灼灼,便打发她走。 扈广庭哪里愿意走?没得到准话,她是不会走的,她未必再有第二次的勇气跟他掏心底的话。 所以,她慢慢地上前去,看着他,“天下的男子,除您之外,我一个都看不上,您不必费心为我选,若您看不上我,我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叫你们随意安排我的人生,您说我什么都不懂,入宫是一条不归路,即便是,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若叫我嫁给一个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的人,同样是一条不归路,但是,那是你们为我选的,我会怨恨你们,直到我死。” 明元帝眼底有些狼狈,微愠道:“什么叫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你嫁过去,自然就会喜欢,天下的女子都是这样,难道婚前便喜欢了么?” 扈广庭遽然道:“其他女子嫁过去之前,心里也没 有喜欢的人,自然会与夫婿日久生情,即便没有情,已经捆绑在一起了,那叫没办法,那叫将就,可我不会将就,因为我有喜欢的人,我自打及笄,镇北便不断有人为我说亲,但是我都不愿意,并非是镇北没有好男儿,是我看不上,我心里有人,皇上您懂不懂?” 明元帝气道:“跟你说话,无疑对牛弹琴,说不通,不说了,朕会找你父亲说话,你的婚姻大事,该由你父亲做主。” 扈广庭坚定地道:“我的婚事,我做主,那是我的人生,凭什么要他来做主?我也不为难您,您只管说一句,您愿意不愿意我入宫?不管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我心里都有底了,我便知道该怎么做。” 明元帝眸子冷凝,“若朕说不同意呢?” 扈广庭看着他半响,看得明元帝心里都禁不住发毛的时候,她慢慢地道:“要么死在这里,要么落发出家,我扈广庭不会将就自己的婚事,不会草率自己的人生。” 明元帝真是傻眼了。 对着这么一个小姑娘,没办法摆出皇帝的架势,主要是她还那样的心思,就更不能以强权欺压。 可若真的置之不顾,她死在这里或者出家,都叫镇北侯记恨。 半响,他道:“你先回去, 朕自有决断。” “不,您现在给准话。”扈广庭今日也豁出去了。 “朕说了要考虑!”明元帝恼怒地道。 扈广庭看着他,“我出宫之后,谁知道你们会商量什么计策?必须得到一句准话,且得到准话之后,我出宫会广而告之,逼着您君无戏言。” 明元帝再度傻眼。 他……没误会吧?他是被人逼婚了?被一个十七岁的少女逼婚? 而这会儿,他甚至没办法理会自己皇帝的颜面刷刷刷地掉,只要想办法弄走她。 怎么想的?怎么会传她进宫来的?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大脚公。 “皇上!”扈广庭跪下,抬起已经蓄满泪水的眼睛,倔强的脸有可见的脆弱,“我不是不知羞耻,您旨意抵达的时候,我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一路入宫,我的思绪不曾完整过,我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敢说这番话的,我今日走了之后,怕是再也没勇气说了,我不是逼您,我只是要对自己有一个交代。” 天下间再神勇的英雄硬汉,都无法抵挡女子的眼泪,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那素来以威仪冷面着称的明元帝,对着这一双泪眸,竟是慢慢地点了头。 甚至,在谢主隆恩几个字惊喜地响起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造孽啊! 第408章 后宫砸开了锅 造孽啊! 镇北侯看到女儿宣布喜讯之后活蹦乱跳地回了房间之后,在心底哀嚎了一句。 他好比一头下山的猛虎,来势汹汹,气势磅礴,却一个绊脚,哐当哐当地滚到阴沟里头。 丢尽了颜面不说,还费煞了他耗尽全身力气营造出来的威风。 明元帝的旨意,姗姗来迟,明日才抵达镇北侯府邸。 封了个妃位,封号也懒得给,赐了个扈妃,可见敷衍。 但是,扈广庭却开心得不得了,说扈妃是最好听的。 镇北侯看着女儿高兴,心里的不快也就减轻了许多,嘀咕道:“又不是做皇后,有什么好高兴的?” 扈广庭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镇北侯叹息,“子非鱼,焉知鱼之痛啊?你日后就知道了,后宫的娘娘们,都会恨不得把你给掐死,你身居后位,那才稳固。” “父亲,你该不是想去逼皇上废后吧?就跟当初以为我要嫁给楚王,叫楚王妃让位一样。”扈广庭看着他。 镇北侯脸色臭臭,“你爹是鲁莽,又不是傻,楚王妃和皇后是一回事吗?褚家和静候府是一回事吗?我敢得罪静候,可不敢得罪褚首辅。” 扈广庭笑道:“父亲,您还有怕的人啊?您不是 连皇上都不怕吗?” 镇北侯慢悠悠地过去坐下来,“有一种人叫笑面虎,平时容忍度很高,你偶尔再他跟前放个屁,他都不会说你半句,甚至有时候和你打趣说几句玩笑话,但是,你得拿捏分寸,有几分的功劳,放几分的屁,我的功劳要个楚王妃之位,妥!可要皇后之位,过界了!而还有一种人,是无声虎,这种人寻常不做声,你过分一点,他也只是冷冷地扫你一眼,这一眼就叫人害怕了,可当你再不知道收敛,再过分一些,那他便得一下子扑过来把你啃得个尸骨无存,扑你之前,是不会给你任何警告。” 扈广庭问道:“前者是皇上?后者是首辅?” “没错!”镇北侯忧伤满怀地说,“所以啊,这京中其实我还在不是那么喜欢回来,到处都是狮子老虎的,还是在镇北好啊,广袤的土地,嚣张的土匪,都是我的土地我的子民啊,若不是为了给我们扈家挣点荣耀,若不是见你祖母年事已高,若不是你的婚事迟迟没有着落,可不爱回来的。” 扈广庭上前撒娇,“父亲,其实您倒是看得挺明白的啊。” “女儿,父亲的这颗脑袋,可是别在裤腰带上混过来的,能不明 白吗?”镇北侯笑道。 扈广庭看着他,轻声问道:“外间有人说你挟功要挟,背后有几十万的镇北军,怀疑您要造反,您会造反吗?” 镇北侯怪异地看着他,“我有好好的功臣不做,做什么逆贼?” “可您这么嚣张,回京的时候又在外头故意躲着不回来,叫朝廷文武百官两次去城门迎接您,然后您还对皇上不敬。” 镇北侯霸气地道:“你这就不懂了,父亲立下的是大功,且像你说的那样,背后有几十万的镇北军,如果我再表现得恭顺乖巧像条狗似的,反而更容易被人认为我深沉隐忍,且皇上也知道我这般是求赏赐求封号,我有所求,皇上就起码能放一半的心,我若无欲无求,皇上便会千方百计地算计夺我的军权,闺女,你这点都不明白,所以你真不适合入宫啊。” 镇北侯再次表示对她的未来忧心忡忡。 扈广庭道:“我明白这些做什么?我又不管朝中之事。” 末了,她调皮地说:“后宫妇人,不得干政。” “不要脸!”镇北侯随即板脸怒吼。 扈广庭笑着逃开了。 封妃的旨意下去之后,后宫肯定都知道了。 皇后首先是傻眼了。 这事她完完全全没 有听皇上说起过,封妃这么大的事情,皇上竟然不跟她这个皇后商量。 皇后气得半死。 但是,光是自己气也就罢了,后妃们都过来问情况,言词之间,还说她够隐秘的,竟然没事先跟大家透露消息。 皇后还得摆出端庄的脸色,好言相劝,说后宫已经五年没选妃了,五年前选了三个人入宫,最后一个苏嫔都死了,严格来说,后宫已经许久没有新人了,需要找一个新人来换换血什么的。 后妃怄气得很,谁需要新人了?你才需要新人,后宫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把大家都熬出皱纹来公平竞争,现在忽然多了一个脸蛋光滑白净的少女,她们这群老家伙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皇后心里都烧成熊熊烈焰了,脸上却还是得笑着,“入宫之后,就都是姐妹了,往后要和睦共处,好好侍奉皇上,行了,散了吧。” 皇后都这样说了,诸位娘娘也没办法,只能是起身走人了。 皇后用最后一丝力气维持了笑容,等她们都出了门口,气得嘴巴都歪了,“皇上这一次太过分了,竟也没事先跟本宫打个招呼。” 宫人少不了是要一顿安抚的,从镇北侯引申到镇北军,再说到皇上的无奈 ,皇后的气便消了大半。 皇后其实也没敢去找皇上说,因为罗贵嫔的案子平反之后,她心里一直都很虚。 当初没有证据证明是罗贵嫔下毒的,但是她就是坚持认为是罗贵嫔,闹了好大一通,才闹得皇上贸然断案,处死了罗贵嫔,发落了罗家。 且在这些年里,她一直命人打压罗贵嫔的一双儿女。 她倒不是觉得有多愧疚,只是听得说皇上前些日梦靥,看到罗贵嫔来鸣冤,她也怕罗贵嫔来找她算账,因此,最近她是遇事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装病。 贤妃今天没去给皇后请安,也没问扈妃的事情。 她实在是……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出不得,下不去,脸辣红辣红,心辣痛辣痛的。 相比起皇后,她时常活跃在太后那边,而太后也偶尔活跃在太上皇那边,所以她得知这一次扈妃入宫,是扈妃自己不要脸求的。 而就在不久之前,她拉着扈妃的手,说日后要成为一家人,扈妃脸上的娇羞之情,她如今依旧是历历在目。 可哪里想到,所谓的一家人,是这样的一家人。 呸! 从儿媳妇变成劲敌,贤妃摸了一下自己下垂的脸颊肉,喜嬷嬷真是一个骗子,她一点都不年轻了。 第409章 你真的很大度 这也算了,到底在宫中年岁长,也不是没见过后宫来新人。 她只是惋惜,这扈广庭看着就是一棵大白菜,若老五能娶了,对他的前程得有多大的帮助啊? 竟然叫皇上收了,皇上得了有什么用啊?真是气死她了。 还有老五自己也不争气,总是守着元氏。 元氏这胎若是男的还好,若生个郡主,看他怎么办。 宫中最淡定的,莫过于贵妃了。 安王今日也一早入宫去给贵妃请安,母子二人在宫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贵妃笑盈盈地看着儿子,道:“如今你不担心了吧?当初就怕老五娶了扈广庭,殊不知,人家志在后宫,要当娘娘的,倒是叫贤妃希望落空,贤妃现在不知道多生气呢,那扈广庭才回来没多久,贤妃就传了她入宫说话,打的什么主意,说不知道呢?” 安王确实放心了,道:“镇北侯素来欣赏老五,如果叫老五娶了扈广庭,对我们很不利,不过,现在也不能掉以轻心,镇北侯那边是要先走动走动的,他支持不支持儿子,都无所谓,只要别往老五那边靠拢就是了。” 贵妃半侧在贵妃椅的靠背上,“镇北侯只是一个武夫,脑子简单得很,他本身出身不高,如今立功归来,肯定是要攀一下世家 的,便叫你外公去跟他联系联系,多下点功夫,他未必就不能是我们的人。” 安王眸色挑了挑,“母妃,您总能看穿儿子的心思。” 贵妃哼了一声,“你的心思还能瞒得过本宫吗?往日本宫病了,也不见你出现,今日你父皇封了个丫头做妃子,你巴巴地来,能没事?” 安王眉开眼笑,“母妃,您病了,是病给父皇看的,儿子巴巴赶来做什么?” 贵妃笑着打了他一下,“胡说八道,你父皇爱来不来。” 这后宫争宠的事情,很少会发生,因为后宫如今没什么新人,而很多后妃都有了子女,重心自然都在孩子的身上。 明元帝不是一个贪恋温柔的皇帝,忙于政事的他,有时候半个月都不召人侍寝。 但是,得空的时候,总会轮流到各宫去坐坐,所以,名分定了的,几乎不需要怎么去争宠。 只是女人嘛,偶尔也需要男人的疼爱,哪怕是几句温和的话。 贵妃的手段就是装病,贵妃抱恙传御医,皇上怎么都会过来坐坐,安慰几句。 安王自然知道母妃的手段,因此笑着点破。 贵妃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后宫女子,或多或少都会有心机的。 贵妃笑罢,才问道:“伤势都好了么?” 安王笑道:“早就 没事了,幸亏母妃提早通知父皇下罪己诏,所以早就先给行刑的禁军送了银子,下手自然就轻了。” 贵妃道:“这会儿不笑你母妃装病了吧?要跟你父皇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还得用这个法子。倒是老五瞧着也真是可怜,接二连三地挨板子,若不是都说你父皇有心于他,母妃还真不信呢。” 安王正色道:“母妃不能掉以轻心,不管父皇的心思如何,皇祖父那边是属意老五了,不过,儿子是不会这么快显露心机,让他与老大先斗一阵子,最好是弄个两败俱伤,那我便干脆利落地捡个便宜。” 贵妃对儿子的隐忍是很放心的,但是也不免要叮嘱几句,“你行事要小心一点,这段日子,如果楚王与纪王斗法,你千万不可掺和,趁着这段日子,多干点实事,叫你父皇看到你的才能,日后你才能逆风翻盘。” “儿子知道。”安王想了想,又皱起眉头道:“罗家那边如今是翻案了,听说要重回鬼影卫,不知道外公在鬼影卫里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影响呢?” 贵妃道:“这暂时是不必担心的,你外公已经做了鬼影卫主帅很久,只要不出差错,太上皇不会撤换掉他,因此你更要小心行事,别拖累了你外公。” “我 知道了。”安王说完,便起身告退了。 楚王府那边,得知了扈妃的事情,大家都很惊愕。 虽然说,元卿凌这样猜测过,可真的变成事实,还是挺让人震惊的。 宇文皓笑得嘴巴都咧开了,自打知道消息之后,先是一顿狂笑,因笑得厉害,一直扯着伤口的皮肉,痛得眼泪都流出来。 但是,痛归痛,要笑还是笑的。 “父皇这一次想把难题推给我,却没想到自掘……那啥,大快人心啊!” 元卿凌给他弄着伤口,道:“你都笑半天了,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你该悲哀。” 宇文皓扭头回去看她,“为什么要悲哀?多高兴的事情啊。” 元卿凌给了他一记卫生眼,“父皇本来打定主意给你的侧妃,如今给了他,他心里肯定不舒服,他不舒服,会找谁出气啊?用你的膝盖头好好想想。” 宇文皓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元卿凌给他覆盖上纱布,“伤好多了,开始慢慢地结痂,长出来的皮肉会更鲜嫩,再挨打的时候,就会痛得更酣畅淋漓。” 宇文皓的得瑟,破碎在眼底。 “那我就要躲了,躲过这阵子,才入宫去。”宇文皓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你让我病吧,病了老头子肯定心疼,舍不得再揍 我。” “傻瓜!”元卿凌笑了,“你挨了二十五大板,暂时不会再收拾你,且也不能一直明着收拾你,但是知道你在意我,怕是会一直不许我回来,我应该是要在静候府住到生产了。” 宇文皓叹气,“咱胳膊没人家粗,也是没办法了,反正现在盯着我的禁军好说话了许多,到时候我顶多每天往静候府跑。” 他觉得他们夫妻真的挺凄惨的。 “嗯,其实我挺忙的,你不缠着我挺好。”元卿凌说。 宇文皓翻白眼,“忙什么啊?什么事能有你男人重要?” 元卿凌叹气,“静和郡主,她情况不是很好,阿四今天回来告诉我,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她把自己整个封闭起来了。” 宇文皓看着她忧愁的样子,伸手拉她过来坐下,诚恳地道:“那天其实我应该赞同你的话,不要叫老三过去,没想到静言也有失算的时候。” 元卿凌道:“其实认真说也怪不得他,从道理上讲,他是对的,但是,他并不知道静和郡主有情绪病,且不知道他们之间恩怨纠结是如此的复杂。” “老元,你这个人真的很大度。”宇文皓说。 元卿凌笑了,眉目浅浅,“才知道?喜欢吗?” “爱死了!”一手挽住她的肩颈拉下来亲一下。 第410章 魏王找元卿凌 三天之后,魏王来找元卿凌。 元卿凌听到徐一说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怎么还不滚出京城。 一个疯狂的人,她不想搭理,但是却不能不搭理。 所以,她叫了徐一请他到侧厅去。 她出去之后,第一眼看到魏王的时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衣裳,很单薄,这么冷的天,他一直在颤抖。 他瘦了许多,脸整个深陷下去,眼圈黑得很厉害,眼底充满了红血丝,胡子没有刮,凌乱地长着,露着的脖子能看到青筋突显。 他的脸,是脏兮兮的,仿佛被人摁在地上摩擦过。 他坐在那里,双手笼在袖子里头,坐姿是弯曲而卑微的。 元卿凌慢慢地走进去,辨认了好久,才从轮廓认出他确实是魏王无误了。 几天的时间,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元卿凌坐下来,看着他,他也抬起头,眸光是散涣没有焦点。 他嘴皮扯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做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来,总之,元卿凌看着却像是哭一样。 人的情绪是很奇怪的一样东西。 她憎恨魏王,因为他的猜忌怀疑,导致了静和郡主的悲剧,也叫他们的孩子胎死腹中。 在没见到他这模样之前,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同情或者是理解他。 现在也没有同情或者理解,可心里总归是不舒服,人的眼睛真是主观。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沉溺,“她还好吗?” 他一说话,元卿凌对他的那点恻隐之心就彻底瓦解了,冷冷地道:“感激您的手下留情,人还活着。” 魏王又扯了一下嘴角,双手从袖袋里放出来了,在膝盖上搓了一下,喃喃地道:“还活着。” 元卿凌问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他看了元卿凌一眼,元卿凌眸色很是冷厉,他便急忙躲开,胡乱闪躲了一下,最后看着地面,“她恨我,是吗?” 元卿凌冷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是她,不知道她有多痛,也不知道她有多恨,更不知道她有多绝望。” 他的脸便越发灰白起来,不说话,只是使劲地搓着膝盖,元卿凌看到他的手,是布满了各种的伤痕,有几节关节的皮肉是裂开的,应该是用拳头砸在了什么地方,这么远远地看了一眼,有一种血肉模糊的感觉。 “你还没说来找我做什么。”元卿凌收回视线,免得自己因为他这个模样而生出什么没必要的同情心来。 魏王轻声道:“我明天便要 去北郡军营了,走之前,有些话想对她说。” “你不要去找她。”元卿凌闻言,立刻警备地道。 魏王摇摇头,“我不去找她,我想来对你说,请你在适当的时候转告给她。” 元卿凌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说。” 她真想听听他的心声,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太残忍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呢。 他嘴唇动了动,“能否给我一杯水?” 元卿凌对蛮儿点点头,示意她去端茶水。 蛮儿出去了,一会端了一杯热气腾腾茶进来,“王爷请!” 说完,阿四便走到方才站立的地方,守着元卿凌。 水很烫,魏王一口一口地喝着,元卿凌就看着他喝,他像是许久没喝过水一样,有一种渴到了极点的状态。 等他喝完,元卿凌道:“你可以说了。” 魏王的唇边还挂着水沫,他顺手就擦了一下,丝毫没有亲王的讲究了,他的头依旧是垂下的。 良久,他才轻声道:“我知道你们都不会信,可我真的爱她,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一件杏子黄的对襟缎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碧玺链子,她的绣花鞋脏了,她低头用手绢擦拭,一抬头的时候,我便站在了他 的面前,她被吓到,退后了两步,我莽撞,一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她急忙挣脱,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有些疑惑地回头瞧了我一眼,就是那一眼,叫我如今回想起来,心都是赤痛的。” 元卿凌看到他眼底的痛和悔恨,还有万般的不舍与凄酸。 他继续道:“年少的时候,做事总是冲动的,我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也知道了她与青阳君有婚约,可我已经对她魂牵梦萦,非娶她不可,所以,想必你也知道,我缠了许久,最后父皇还是不同意,我别无选择,只能去带她私奔,说是带她私奔,其实说白了,就是我掳走了她,她一路都是惊慌的,很怕我,我告诉她,青阳君不可能再要她了,因为她跟我走了,没了清白,自打我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就似乎认命了,直到我们被带回去,她也就是顺理成章地嫁给了我。” 他笑了起来,但是笑得很无奈。 “我知道她不可能会喜欢我的,可我想着我有一辈子的日子和她相处,她终究会爱上我,果然,我们成亲之后,她对我温柔得很,事事体贴,事事关心,我最记得有一次我病了,高热了两天,醒来之后就看到她很 担忧地看着我,眼睛红肿,她哭过,她为我担心,你们不可能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就跟这天下都在我的手中一样了。” 他静下来,不说了,神情陷入了悲痛之中。 元卿凌禁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相信她?” 他抬起头,眼底有着执恨,“因为,青阳君在成亲之前,来找她了,她竟然为青阳君哭了,原来,她不仅仅会为我哭,还会为其他男人哭,如果我从不相信她爱我,那一刻我未必会心痛,可我已经说服了自己,她是爱上了我,再叫我见到这一幕,我便生不如死,我推翻了之前所有的信任,我心底偏执地认为她只是敷衍地和我在一起,那是她没办法,她无奈,我坚信如此,所以,后来故知的出现,她对我用幻术,我会如此坚定不疑地相信她,因为故知说的话,其实就是我心底所想的一切,她就是那样,她就是不爱我,故知只是替我把心底话说了出来,甚至到了最后她怀孕,故知告诉我,那不是我的,是青阳君的,因为故知之前一直在她身边伺候,故知看到了一切,他们私下相会,我听到的那一瞬间,我想到的是杀了所有的人,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 第411章 顾家提亲了 他笑了起来,那笑容阴沉绝望,眼底是一派的死寂破碎,元卿凌看着,心头竟有些发酸,这就是悲剧的起因。 病的人,不止是静和郡主,还有他。 疑心,偏执,妄,想。 他的脖子伸长了一下,像是从龟壳里慢慢地钻出来,“但是,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让她和青阳君的孩子死在腹中,那一碗药,我下了很重的分量,我想着,她或许会死的,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不是?她再也不可能和她的青阳君见面了。” 他的身子慢慢地又蜷缩起来,不说话了。 元卿凌等了许久,他都没说后面的事情。 仿佛他认为,整个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或许,后面的那些事情,连他都不能面对,不敢碰触了。 元卿凌开口道:“这些话,我不能转告给她,我只能替你转告一句对不起,在适当的时候。如果你说完了,就回去吧。” 纵然有天大的苦衷,天大的理由,他做的事情都令人发指,不可原谅。 他坐了一会儿,之后一句话也没说,便起身走了。 他走出去的时候,风很大,那宽松的袍子被吹得鼓起来,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虚浮,元卿凌看着,竟觉得他随时都会被风 吹走。 静和郡主被接走了,但是她不愿意留在府中,她要求去明月庵。 崔家是反对的,因为那个故知就被送到了明月庵去。 如果她要静养,可以到任何地方,不必是明月庵。 可她坚持如此。 崔家没办法,只能叫了几个得力的丫头婆子,到明月庵里头去伺候她,主要是防着那个故知。 但是,故知并没有在明月庵,她被送到明月庵之后,第二天就逃了,不知所踪。 无人关注她的死活,但是,她怀着魏王的孩子,明月庵的主持还是带着人到处找了一下,找不到,便禀报了衙门,衙门再禀报太后。 太后也没伤心太久,这孩子命不好,有这么一个娘亲,更有这样的一个爹,出生也是遭罪。 对于静和郡主到明月庵的事情,元卿凌其实是支持的,只要故知不在那边的话。 明月庵她去过,佛门净地,庄严宝相,适合在里头思考人生或者疗伤养病。 人生无非就是一个经历,或许会遇到很多波折凶险,她希望静和郡主静下心来的时候,能真正的平和。 她才明白,皇上赐这个封号的意义何在。 魏王在下雪的这天离京去了。 除了顾司,无人相送。 顾司是皇命难违。 只是顾司也唏嘘得很,因为他和魏王认识的日子也不短了,看到他的日子过成这样,心里也很难过。 他因此也更明白珍惜还有信任的重要。 顾司回府之后,便再提了亲事。 因着是心情气和加上有了一部分的人生感悟说出来,大家都支持,便使人去提亲。 顾家提亲之后,老夫人便命人去把“奔丧”的静候从客栈里请了回来。 静候其实一直密切关注府中的事情,虽然知道如今局势有所好转,但是后来静候府又来了一个魏王妃,他始终是怕沾事,还是继续躲着,如今顾家来提亲,他就顾不得了,急忙收拾东西带着小妾周氏回来。 元卿凌也回到了静候府住,元卿屏一头扎进她的怀中,又是娇羞又是不解地说着。 元卿凌想起第一次回娘家的时候,这个妹妹还凶巴巴地指责她,如今变成这副小女孩模样,不禁好笑。 她便笑着说道:“没什么不解的,顾司早就喜欢了你,至于做父母的,只要儿子喜欢,总归是会支持的。” 元卿屏绞着手绢,眸子里熠熠生光,“你真确定他是喜欢我的么?” “人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提亲?图你牙尖嘴利吗?”元卿凌笑道。 元卿屏红着 脸,“我怎么知道?” 姐妹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静候便背着手进来了, 他先是打发了元卿屏出去,坐下来,问元卿凌,“皇上是否真跟你说过那样的话?真是要追究公主府的事情吗?” “不追究的话,我为什么要回娘家呢?”元卿凌反问。 静候看着她,慢慢地皱起了眉头,“但是王爷还总是过来找你。” “是皇上追究,又不是王爷追究,我这还怀着他的孩子,他能不过来看吗?” 静候听了这话,刚升起来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不禁怨恨起她来。 想起自己的计划,他道:“既然事已至此,那也就没别的办法了,为父已经叫你二老夫人去找和你差不多月份的孕妇,若你生下儿子,那就用不上,我静候府自然可以免灾,但是若你生下的是女儿,便替换上去,你也别要闹,你的女儿为父自然会命人好好照顾,总之,一切以大局出发,不可任性,如今你二妹攀上了贵亲,到时候,叫顾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我们静候府也有望保得住如今的富贵。” 元卿凌听了这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反问,“父亲,我生的时候,宫中必定会来人,也有 曹御医在外指导接生,女儿想问您,您如何瞒天过海?” 静候都想过了,道:“稳婆会提前过来住下,到时候为父会打点好,至于御医那边,为父也想着送个千把两银子,不过,这事得说好了,银子得你来出,为父只是出面去谈。” 元卿凌震惊于他的“单纯”,问道:“您的意思是说,御医会为了您那千把两银子,甘愿冒着掉了全家人性命的危险去帮我偷天换日?” “富贵险中求,御医是五品,每年的俸禄加起来也不过两百银子,一千两银子也不少了,或者你看能给多少?”静候较劲脑子才想到这个主意的,怎么就不行啊?他不服气。 元卿凌看着他半响,道:“父亲,您辞官去,好吗?” 静候问道:“辞官,皇上便可饶了我们吗?” “王爷会求情。”元卿凌觉得,他不能再混官场,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 怎么不蠢死呢? 静候伟大地说道:“若是辞官能叫皇上放我们一马,为父也不眷恋官位。” 事实上,他也过不了考核。 往年考核,都是走人情送礼,把家底掏空了才维持得了如今的官位,出了公主府的事情之后,得罪了首辅,谁都不买账了。 第412章 后宫黑名单 而且,他也不是个愚蠢的人。 如今攀附了顾家,先保住性命,日后富贵总会有的,顾家想必也希望自己的儿媳妇门楣高一些。 他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每一个有大前途的人,都该具备这种品质。 老夫人是盼着他辞官的,且也跟元卿凌说过。 当时元卿凌不太明白,但是今天听了他这番话,感叹真是知子莫若母啊,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做母亲的是最清楚的。 人家当官,好歹日子过得优越。 但是他当官,是得每年往外送银子,变卖家当变卖锅碗瓢盆,反正这静候府偌大的一个府邸,却也没几件值钱的东西。 静候是纨绔子弟,那就乖乖地当他的纨绔子弟好了。 元卿凌再三警告,“如今有人盯着我们静候府的一举一动,如果你在外头找人,打算偷天换日,是决计瞒不过去的,只会招致抄家灭门之祸,父亲趁早打消念头。” 静候颓败下来,“真的有人盯着?那这事就办不成了。” 他当时还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了呢。 “皇上砍不了我们的脑袋,我到底还是世子的母亲,你是世子的外公,只要你安分守己,辞官养性,皇上消了这口气,自然不会再处置你。” 静候只觉得她妇 人之见。 皇上赏罚分明,有错必罚,只是如今确实亲王还没生出世子来,他不得不看在元卿凌腹中胎儿的份上,暂缓处罚。 之前说,诞下世子,便可免罪,这自然是的。 因为楚王就有机会被立为太子,世子的外家肯定不能获罪,至少,在名分未定之前,不能够。 可若诞下的是郡主,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计划虽然冒险,但是,先暗中准备总没错的。 他瞧了元卿凌的肚子一眼,道:“你如今是几个月了?” “五个月。”元卿凌知道他主意还没打消,不过,这会儿也不急着去说服他,事实上,他也准备不来,因为,接下来的这句,叫静候当下就愣住了,“三胞胎,所以,如果父亲要准备的话,那就准备三个,到时候,偷天换日,也是换三个。” 静候整个摇晃了一下,“啥嘛?三个?” 他顿时感觉黄泥已经埋到了脖子。 三个怎么生啊?生两个的,好多都死一个,活一个,能两个都活的不多。 三个……呵呵,几乎连母体都保不住,尤其像她这样孱弱的,能支撑得住生三个吗? 而且,他就算是窜天猴,他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包三个孩子。 所以 ,心头顿时绝望了大半,踉跄而去。 喜嬷嬷在外头听到了,进来问元卿凌,“这事您打算公开了么?” 元卿凌笑笑,“其实我想想,不隐瞒也就罢了,如今扈小姐的事情已经解决,魏王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便是多些人来烦着我,也不打紧。” 喜嬷嬷笑道:“是啊,宫里头若知道,不知道多紧张了,那天进宫,我可是忍了好久,愣是没说给常公公听。” 元卿凌郁闷地道:“我觉得太上皇像是有先见之明,他之前给我的那三颗翡翠,就是说给我三个孩子的。” “太上皇有这么神吗?如果真有这么神,也好,至少,这三颗翡翠是能送出去的。”喜嬷嬷轻声道。 元卿凌瞧着她,见她虽笑着,眼底却有浓浓的担忧,不禁拉住她的手宽慰,“你放心,生产之前,我会做好安排的。” “怎么安排?”喜嬷嬷问道,她确实是日夜都担心这个事情。 “有一人能帮我,是护国寺的方丈大师。”元卿凌笑道。 “他?他懂得接生么?” “他懂得剖腹产!”元卿凌道。 “啥?”喜嬷嬷怔了。 元卿凌笑着安抚,“总之,我会安排好,你放心就是。” 喜嬷嬷也只是安了丁点的心,虽然王 妃做事一向都胸有成竹,但是,这一次可非比寻常。 过了几天,老五的情况好转了许多,能翻身睡觉能下地行走,最重要的是,他是终于可以自己走到如意房去。 这人一好,他就开始往静候府跑。 得知元卿凌告知了静候三胞胎的事情,他跟元卿凌商量了一下,觉得是时候告诉宫里了。 曹御医对他的这个决定几乎要痛哭流涕,早就应该说了,他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压力,每天晚上头发一抓一抓地掉,都快成地中海了。 宇文皓这天带着元卿凌入宫去,作为已经被皇上撵回娘家住的王妃,元卿凌实在是没资格进宫的,在宫门处,便有禁军拦下,一问之下,连宇文皓都是拒绝来往户,进了黑名单了。 宇文皓傻眼,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禁军回答日,从皇上封扈妃那天开始的。 宇文皓气得要死,开始好生说了,但是禁军就是一句,皇上有旨意,不放行,若楚王强行闯入,不排除用武力驱逐。 宇文皓大怒,“用武力?你当本王死的?来,朝她肚子使劲。” 说完,拉着那禁军的手便往元卿凌的肚子伸过去。 禁军吓得连忙退后缩手,“王爷,别为难卑职,卑职奉旨行事。” 元 卿凌拉着宇文皓的手,道:“算了,咱不进去了。” 宇文皓也气得够呛,道:“是,不去,以后请我们去也不去,我们把仨娃生下来,然后游玩四方,不,现在我们就回去收拾东西,离京。” 说完,拉着元卿凌就扬长而去。 非得他这么喧嚷得天下皆知的,老子就是小气,怎地?娶了美娇娘,还装委屈了? 再说了,他自己都不想娶,凭什么推给他啊? 若有心无力,叫御医开药给他调理就是,保管叫他夜夜当新郞。 宇文皓这么生气,是因为自己都背这么多锅了,跟老元也分了好一段日子,且事情如今告一段落,父皇还这么跟他置气,这是报复,过分了。 东正门的八名禁军听了楚王宇文皓最后一句话,都面面相窥,什么意思?仨娃是什么意思? “王爷说离京,这事还得禀报皇上。”一名禁军说道。 “那快去吧。”另外几人连忙道。 那禁军便飞快地跑了进去,到了御书房,先禀报了穆如公公说楚王要带着王妃离京。 穆如公公笑着说:“走不了,王妃如今怀着身孕,能去哪里?你去吧,回头咱家告诉皇上一声就是了。” 禁军拱手告退,走了两步,忽然又站定身子回头。 第413章 皇上知道 穆如公公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禁军迟疑了一下,道:“王爷的原话是,把仨娃生下来,然后游玩四方,不,现在我们就回去收拾东西,离京,这么一句话,公公,您听得出重点是什么吗?” 穆如公公笑着扬手,“没事,走不了,还游玩四方呢……啥?仨娃?” 穆如公公的笑容顿时凝固,随即猛地转身,一头磕在了门上,却也不管,对着里头便急声道:“皇上,奴才有要紧事禀报。” 明元帝正与首辅和几位内阁大臣议事,穆如公公伺候了这么多年,不曾试过这般的慌张,若无要紧事,也不会惊扰,所以,明元帝听得禀报,便沉声道:“进来。” 穆如公公推门进去,脚步浮浮地走到明元帝的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明元帝闻言,猛地瞪了他一眼,“真是这样说的?” 穆如公公道:“禁军是这样禀报的。” 明元帝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尚能维持平地对首辅等人道:“诸位爱卿先退下,明日再议。” 大家对视了一眼,却也不敢问出了什么事,毕竟看皇上一副便秘的面孔,也不像是坏事。 众臣一走,明元帝随即下令,“命人拦下,立刻带到御书房来,朕要亲自 问。” “是!”穆如公公得令,急忙便去。 人是在楚王府门口被拦下的,八骑快马,团团地把他们夫妇二人的马车围住,就是不许他们下马车。 半个时辰之后,傲娇楚王和有些蒙圈的楚王妃便已经站在御书房里头了。 两人欲跪下的时候,明元帝温和地道:“楚王妃免跪。” 宇文皓便拉着她直挺挺地站着。 明元帝一眼扫过来,“你是怀孕了还是腿断了?” 宇文皓只得跪了下来,“儿臣给父皇请安!” 明元帝淡淡地道:“先请着。”然后看着元卿凌的肚子,觉得确实是大了许多。 作为一名生育专家(毕竟九个儿子二十几个女儿),他看胎儿的眼光也是很毒……独到的。 之前觉得圆坨坨的,应该是女儿,但是如今看着,圆坨坨之余,仔细瞧是三尖八角的。 明元帝不光自己看,还请了太医院里所有的御医都过来看。 十几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元卿凌的肚子。 元卿凌觉得自己就像是摆放在这殿中的文物,被迫展览,甚是尴尬。 然后,请她坐下,轮番诊脉。 再之后,各抒己见。 一胎的可能性基本是没有了,最起码也有双胞胎。 明元帝问道:“是谁诊出三胎的? 是曹卿家吗?” 曹卿家今天在静候府待命,没来。 元卿凌道:“除他之外,还有儿媳自己,儿媳也是大夫,且胎动的时候,儿媳看到过肚皮上有六只小脚印撑出来。” 明元帝整个人都变得虔诚起来,“六只小脚印?会不会其中有小手手?” “手和脚,儿媳分得清楚。”元卿凌抚摸着肚子,说。 跪在一边心中不忿的宇文皓道:“儿臣也见过。” 明元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但是随即又皱起了眉头看着御医们,“你们可有什么方案?朕的三个孙儿,都必须平安出生。” 御医们讨论了一下,最后是院判出列道:“皇上,三胎的产程是比较长的,所以母体必须健康,先调理好楚王妃的身体,又要控制胎儿不可过大,否则,会首先造成母体的危险。” “所以,具体的方案是什么?”明元帝不高兴地问,说的都是基本的常识,谁不懂? 院判道:“如今王妃是五个月,所以还能行走运动,先合理安排膳食,一天五顿,但不可过多,一顿吃个五六分饱,每天起码有两次的行走散步,另……”他看了宇文皓一眼,“最好夫妇分房而睡,严禁房事。” 宇文皓气道:“早就严禁了,本王便 和她睡一块,也能做柳下惠。”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院判慎重地道。 “什么一万万一的,本王说了不会就是不会。” 宇文皓今天入宫来,是打着小主意的,父皇如果知道了老元是三胎,肯定不会叫她一直住在静候府,会准许她回王府。 可如果御医建议分房睡,父皇大概就会干脆利落地叫她继续住在静候府。 明元帝瞧了他一眼,继续问御医,“除此之外呢?生产时候,该注意什么?备下什么药?” 院判道:“回皇上,大周江宁侯爷带来的无忧散可备下,这是关键,生产时候出现的许多问题,无忧散都可以解决,只是王妃如今肚子是大,可人很瘦弱,骨盆小,生产的时候怕还是会有危险,稳婆备下三员,至于产科御医,宫中有两位是专门的,得事先到王府或者静候府待命。” 宇文皓道:“稳婆儿子早就叫人找了,是崔大人介绍的老妈妈,他们那边十里八乡的产妇都是找她的,福气大得很。” 明元帝听得此言,微微点头,“算你做了点有用的,先把这稳婆请进京中。” 元卿凌听着他们叽叽咕咕地商议,仿佛她这会儿就要生了似的。 “你坐着听就行。”明元帝见她 站得累,便赐座。 元卿凌谢恩坐下来,确实顶着个大肚子站着确实很累。 宇文皓跪了全程,最后御医都遣走了,才准许他站起来。 明元帝看着他,对这个儿子真是又爱又恨。 恨他的小聪明,忤逆,不尊旨意。 可这样贱兮兮的一个人,竟然得这种福气,怀了个三胎,还真奈何不了他。 “你还回京兆府去,踏实点干,若干不出点成就来,朕把你撵到北郡去陪你三哥。”明元帝瞪眼怒道。 “儿臣遵旨!”宇文皓连忙领命。 明元帝看着元卿凌,“你呢?想住哪里?是还回静候府?抑或回王府啊?” “王府,静候府就不适合养胎。”宇文皓连忙代替她回答。 明元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就你嘴贱是吗?” 宇文皓讪讪地道:“老元怀着孩子辛苦,儿臣替她回答。” 元卿凌轻声道:“父皇,儿媳想回王府住,习惯一些。” 她站起来,再福身,“儿媳想替家父讨个恩典。” 明元帝淡淡地看着她,“你说。” 真是每个人都不能免俗,自己得了恩宠,还要给娘家求。 元卿凌道:“家父性子单纯,能力有限,实在无法为朝廷出力,还请皇上恩准家父辞官归家,过些赋闲的日子。” 第414章 满宫报喜去 明元帝倒是意外,为娘家求功名利禄的不少见,可求父亲辞官的,倒是鲜少有见。 不过,倒也好,静候那老小子说平庸都抬举了他。 若不是看在他祖宗的份上,早就撵他走了。 明元帝点头道:“既然你有这个觉悟,朕便给他加封……” 元卿凌连忙就跪下来,“不,不,皇上,请莫要加封。” 明元帝挑眉,“哦?这是为何啊?” 这还有把恩典往外推的? 元卿凌无奈地道:“皇上,有一种人比较不自量力,若给他丁点的火苗,在他心里可想象成为燎原大火。” 明元帝笑了起来,“你倒是很懂得你父亲啊。” “是!”元卿凌讪讪地道,确实难堪。 “那就先这么着,你们去给太上皇请安吧,给太上皇报一下喜讯,再到太后那边去坐坐,太后少不了是要哭一顿的。”明元帝打发他们走。 二人告退出去。 刚出了御书房,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压抑了许久的魔性狂笑。 那狂笑震天,吓得元卿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地上。 她惊疑地看着宇文皓,“是父皇在笑吗?” 宇文皓仿佛一点都不奇怪,“除他,还有谁敢在御书房里头笑得这么放肆狂妄?” “笑什么啊?”元卿凌听着那些笑声,实在是胆战心惊。 “笑他有三个大孙子。”宇文皓扶着她下台阶,道。 元卿凌心头有千万只老鼠疯狂而过。 到了乾坤殿,太上皇那边的反应就淡定得多了。 他先是吧嗒吧嗒地抽了一口烟,然后便把烟斗交给常公公叫他拿出去然后打开大门吹一下这烟气味道,才抬起头了松弛的三层眼皮,看着元卿凌道:“三个?那可好的,人家几年受的苦,你一年便受了,往后便都是安稳的日子。” 元卿凌有一个疑问,实在不能不问的,“您当初给我的三颗翡翠……到底是什么意思?” “赏赐啊,孤赏赐给你的礼物,何止这三颗翡翠?” “您该不是早知道我怀三胎吧?”元卿凌问道。 太上皇自己都笑了起来,“孤活久了点儿,你们便当孤是神仙不成?” “所以,这是个美丽的巧合?” 太上皇慢悠悠地喝茶,神情是美滋滋的,“重要么?” 元卿凌想了想,确实不重要。 太上皇道:“你如今只有一个任务,便是安胎,不容有失。” 元卿凌已经不是刚刚怀孕时候的心态了,她如今一门心思都在孩子上,道:“我会小心注意 的。” 在乾坤殿里说了一会儿话,便去了太后那边。 刚好,贤妃也在。 贤妃自打皇上封了一个扈妃之后,心里不舒服,便总是来太后这里找安慰。 太后是她的姑母,有时候宠着,有时候也严词斥责。 刚开始来两天,太后还忍着听她倾诉,可来得多了,说得烦了,太后便斥责她一顿,说她没量度。 宇文皓和元卿凌来的时候,贤妃便刚挨骂了,见儿子儿媳来到,当下一口气就都发泄在了元卿凌和宇文皓的身上。 “都怪你们,造的什么事啊?若娶了那扈广庭不救好了么?如今后宫稳定,叫那扈广庭入宫之后,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风浪来,你们就是不懂事,偏得给你母妃惹麻烦。” 宇文皓听了这番话,觉得不能纵容母妃了,正色道:“母妃,这话休得再说,如今扈妃名分定了,是父皇的人,您再说这些话,不是为儿子招话柄吗?” 贤妃自然知道说了不妥,可这里也没有外人。 她不高兴地道:“母妃如今说你两句都不成了是吗?为你找侧妃,那是为你着想,哪家亲王只守着一位正妃的?连孙王妃都知道一直给孙王张罗侧妃,你呢?媳妇都怀上了,还不知 道找个人回去,好歹也帮衬一下府里头的事情。” “府里的事情,汤阳可以管得住。”宇文皓说。 “汤阳到底是个家臣,不是主子,你怎么能都指望汤阳?”贤妃都气得笑了,“怎么现在给你找个侧妃,像是要害你似的?你若有什么毛病,找御医治就是,守着一个王妃,就能有出息了?外头的人就说你专情守一?” 太后没有斥责贤妃这些话,事实上,她也认为,宇文皓是要娶一两个侧妃的。 专宠元卿凌,静候府也没什么能耐可以依仗的。 看人家纪王妃,娘家可都是有势力的。 甚至于齐王,孙王,安王,他们娶的正妃或者侧妃,都是京中世家大族,日后可以帮助他们。 太后觉得元卿凌是好的,可惜就是娘家弱,这种弱,不是说皇上给他晋级升官便可改变的,世家大族,人家的势力都是根深蒂固的。 而静候府的根就在地面上,甚至,是悬空的,被人一巴掌就能盖掉的那种。 所以,太后听着贤妃说也不阻止,确实需要灌输他这种思想,最好,也能让楚王妃听听,这对楚王妃日后也是有好处的。 宇文皓干脆后来也不反驳了,等贤妃把一口恶气都吐完, 然后才慢悠悠地道:“如今我可不敢娶什么侧妃,娶得贤惠还好说,娶个性子跋扈的,终日吵闹,可会惊扰了我老元安胎,毕竟,三胎不多见啊,受点委屈或者被人言语唐突几句,都会有大影响。” 太后听了这话,惊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眼睛落在元卿凌的肚子上,“什么?仨?我的天啊,我的天老爷啊,这是何等的福分啊?” 她说话都不利索了,嘴唇一个劲颤抖,一下子伸手去拉着元卿凌的肩膀,上下地认真瞧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真是仨?” “仨!”元卿凌轻声说。 太后要晕过去了,喃喃地道:“天老爷哟喂,祖宗保佑哟喂!” 宇文皓扶着她坐下来,道:“皇祖母,您可真坚强,孙儿听到的时候,都昏过去了。” 太后笑着打他,然后看向贤妃,贤妃整个都呆住了,面容一白一红的,憋了半响,竟然迸出一句话来,“那多危险啊?能活吗?” 太后听了这话,差点就一巴掌甩过去了,怒道:“你给我闭嘴,说的什么话?越发得劲了是吗?你那点破事,每天过来叨叨,你不烦老身也烦,以后再叫老身听到你嘴巴里吐出不好的话,就甭再过来了。” 第415章 可以回府了 贤妃自知失言,便连忙不说话了,只是欢喜是真的,担忧也是真的。 这三胎若能都活着,自然是天大的福分。 可如果万一,有那么一两个没活成,又或者更严重一些……那如今有多欢喜,日后就有多忧愁了。 太后死活拉住他们夫妇在宫里用了膳再走,作为一名生育过且有点权威的女性,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元卿凌,但是她的经验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她虽然生了几个,却是一胎一胎地来的。 太后表示出了空前的慎重。 从元卿凌出宫到回府,一路上都是水泄不通的禁军护送,即便到了府中,还留下了八个人,这八个人日后是负责元卿凌进出的护送,在府中的时候便负责巡逻。 太后还特意叫了明元帝过来,严令不许在这个关头为难楚王夫妇,若因他的刁难导致楚王妃有丁点的不适,老太太就要死给他看。 老太太这一两年已经承受了太多的打击。 魏王妃的孩子,纪王侧妃的孩子,本是满满的期待,到最后落空酿造成悲剧,她实在是再承受不住打击了。 尤其元卿凌的这三胎,她认为是天赐的福分,可不能因为人为的疏忽再酿造一个悲剧了。 明元帝安抚老太太,“儿子什么时 候为难过他们?对楚王妃,朕一直是疼爱的。” 老太太拿眼睛一瞪,“不为难楚王妃,为难老五是不是?楚王妃就不会心疼夫婿?心疼夫婿那情绪就得不好,情绪不好就吃不下,你隔天打人家一顿板子,那屁股是铁造的都扛不住,多大点事啊?多大个人了?老是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 老太太以前是从不会这样说皇上的。 儿子做了皇帝之后,就不光光是儿子了,还是皇帝,人前人后都得有威严,做太后的,也要维持儿子的这份威严。 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太后也都算了。 可连番地对老五动手,若是往日,也就叫老五忍一下,可现在不行。 她是女子,自打嫁给太上皇那天,便一切以夫君为念,他但凡有个头晕脑疼的,她便是睡觉都不踏实。 叫老五挨板子,那做娘子的能不心疼吗?瞧楚王妃似乎又瘦了些,定是担心吃下饭,生生给饿瘦了。 再者,叫她这个时候回娘家去住,心里不知道得想多少事,日子过得这般担忧,这胎还能怀得安稳吗? 所以,老太太要从源头上止住这些恶性循环。 现在表面上能刁难他们夫妇的,就只有这个皇帝老子。 暗地里那些,防备是防备不来,所以叫 了人去守着。 明元帝辩解道:“打板子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怀的是三胎。” 老太太气结,“怎地?现在你孙子很多了是不是?都敢瞧不起一胎的了?” 明元帝见老太太着实紧张,便连忙安抚,“儿子不敢,您放心,儿子以后绝不会无缘无故刁难他们,直到您的重孙子顺利出生?” 他揉了揉下颌骨,自打知道这事,就笑得下颌骨都酸软了。 明元帝对老五还是看不顺眼,毕竟这小子太不听话。 叫元卿凌回娘家教训的不是元卿凌,是他,当然,元卿凌当日这么拒绝了也应该教训。 就这夫妇两人,脖子好似上了铜铁一般,倔得毫无妥协的余地,适当教训,让他们知道,偶尔还是需要向恶势力低头的。 最后是他向三胞胎低头了,可见这天下没什么是孩子化解不了的。 但是这一次明元帝没有生气,甚至甘之如饴。 元卿凌从侯府收拾东西走的时候,静候几乎哭出来了。 他才回去辞官,皇上马上就恩准元卿凌回府,这实在是天大的喜讯。 现在,他大女儿嫁给了楚王,次女要嫁给顾司,眼看都飞了高枝,希望庶女们也都能嫁个好人家,那他重返官场就有望了。 老夫人是最不舍元卿凌,不过 ,她能回去是高兴的事情。 只是,她认为元卿凌回去也未必会自在,在她看来,元卿凌在这个静候府里安胎是最合适的,这里的人事,她都能压得住。 王府那边,她始终是鞭长莫及,很多事情若脱离了自己的掌握,就总觉得心中不安。 因此,元卿凌要好生安抚一顿,才叫老夫人安心。 宇文皓也是一番保证,说以后绝不会叫老元受委屈之类的。 老夫人看着他走路的姿势还怪异得很,对他的话也表示了深切的怀疑。 但是,到底是嫁出去的孙女了,再不舍,也要回家的。 马车上,元卿凌靠在宇文皓的肩膀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像是闹了一场大戏。” “其实此番也不算大戏,有凶险的,只是有人或者是我们自己的运气足够,都化解了。”宇文皓搂着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 “是啊。”元卿凌也认同,先是太上皇叫她去明月庵,阴差阳错地救了镇北侯母亲,虽然这未必是关键,但是,这对老五和她以后都是有好处的。 至少,镇北侯就算站到哪一边,都会对老五这边有些顾忌。 太上皇一直都是有远见的。 再者,贵嫔的案子平反,罗家得以昭雪,虽一时未必能恢复往日的光辉, 但是,皇上定亏待不了他们,这些人日后大概都会为老五所用。 很多事情很多能人,经意或者不经意间,都在渐渐地围了过来,像是堆砌城墙一般,为老五做起了第一道防线。 这是老五的幸运吗?有一部分,但是,这和他的性子能力是有关系的。 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京兆府,他都表现出了卓越的能力。 如今,立长立嫡都是毫无争议的。 唯有立贤,会引起多方的意见。 因为嫡子和长子,都是名分定了的。贤却是可以伪造,往外造点舆论,或者立点儿功劳就往大里吹,百姓不知内情,自然就信了,所以真到了那一天,这就是嫡长党派攻击老五的理由。 太上皇便是要助他把所有怀疑的声音都击退。 她觉得,往后的日子,或许会渐渐地剑拔弩张起来。 因为,如果立贤变成有可能,安王会不出来掺和一下?还有孙王,怀王,就算他们本身不想,也总有他们的势力和外家给他们笼络策划。 回到王府,便见齐王带着袁咏意出现。 这两人似乎失踪了一般,再出现在元卿凌面前的时候,元卿凌竟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她瞧着齐王,觉得这种错觉应该是因为齐王的脸,可以说是……颇为精彩! 第416章 小人诅咒 齐王的脸有好几道疤痕似的东西,一红一青的,布满了整张脸。 宇文皓问道:“你脸被藤条打了?” 齐王脸色有些不好看,小声嘀咕道:“关你什么事?别问。” 袁咏意欣然解释,“是打的,带他去了一趟护国寺求见主持,主持说他鬼魅缠身,为他驱赶邪祟,用干柳枝打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去护国寺问这些?”宇文皓问道。 袁咏意瞧了齐王一眼,想起他的病不能说,遂笑笑,“不如意便去问问。” 齐王怕她乱说,便起身拉着宇文皓出去说话。 袁咏意开心地问元卿凌,“我听说元姐姐肚子里怀的是三个,真好。” 元卿凌笑着看她,“齐王的病好些了吗?” 袁咏意摇头,“不知道,他也不叫人看,我回去找祖母说了这件事情,祖母说如果医治没有希望了的话,就去护国寺找方丈驱邪,这不,就带他去了吗?” “方丈说没事?” “不是没事,是说邪祟缠身。” 元卿凌笑了起来,那就是没事。 好歹也是做科研的,竟然学神棍驱鬼,有本事。 只是,齐王没事装病做什么?还骗得袁咏意那么关心他。 两人在屋中里说了会儿话,便听得蛮儿进来说,纪王 妃叫人请王妃过府。 元卿凌怔了怔,“叫我过去?” “是的,”蛮儿招呼纪王妃身边丫头佩儿进来,“是佩儿来请。” 佩儿进来行礼,“楚王妃,我家王妃请您务必到纪王府去一趟,府中出了要紧的事。” “出什么事了?”元卿凌问道。 和纪王妃虽算不得太熟,之前嫌隙也还没完全解除,却也知道她这人,若不是真发生了重大的事情,不会贸贸然请她去。 佩儿上前道:“王妃只说请您务必去一趟,有些事情,需要您亲自处理。” “我去处理纪王府的事情?”元卿凌愕然。 “到底什么事啊?”袁咏意问道,见她支支吾吾地,便沉下脸,“说!” 佩儿这才再上前一步,轻声道:“褚妃娘娘发现王妃佛堂里头藏了一个小人,那小人身上扎满了针,写着的是楚王妃您的名字和八字,如今已经惊动了纪王,纪王说要把纪王妃扭送到宫里头治罪。” 袁咏意大怒,“这是厌胜之术,谁这么胆大不要命了啊?这是诅咒!” 外头的喜嬷嬷听得此言,也急忙进来了,怒容满脸,“是纪王妃做的?她原先送来的那个观音就是诅咒,如今我们王妃有恩于她,她恩将仇报吗?” 佩 儿吓得都跪下来了,哭着道:“不会,王妃不会再这么做了。” 袁咏意横眉竖眼,厉声道:“不会这么做?那为什么从她的佛堂里头搜出来的?如今纪王要扭送她入宫去,她便想着元姐姐心地善良,叫你来请元姐姐过去好为她求情,说原谅她是不是好免罪是不是?休想,她这般恶毒心肠,就该扭送进宫治罪。” 佩儿哭着辩解,“不是,真的不是,袁妃娘娘,王妃是冤枉的。” “请王爷!”袁咏意下令道。 蛮儿即刻便去找宇文皓。 宇文皓听了这事,和齐王急匆匆地赶了出来。 宇文皓脸都黑了。 之前他因为被杖打,汤阳便去找了个师父问问,说楚王府最近确实是招黑,叫注意一点,所以他心里头就很忌讳这些事情。 如今听得都小人扎针了,这等恶毒的厌胜之术,还是冲着怀孕的老元来,他怎忍得住这口气。 不过,他倒没有理智全然丧失,只冷冷地道:“既然来请,我们就过去一趟,那小人不管是谁做的,今日都要揪出来不可。” 元卿凌倒是相信纪王妃的。 倒不是说纪王妃人有多好,或者是现在病着要找她治疗。 而是纪王妃如果真的在佛堂里头藏了这么个犯 忌讳的东西,褚二是绝对不可能进去搜到的。 这是一个局。 这个局,让纪王妃这么毫无防备地就套进来了,只怕不是褚二一个人的手笔。 那口口声声说要扭送纪王妃入宫的纪王,是否也掺和其中呢? 如果是,他为了扶褚明阳上位,可真是费煞苦心了啊。 齐王夫妇也跟着他们一块过去了,喜嬷嬷自然也跟着,她一路上火大得很。 到了纪王府,大门紧闭,可见佩儿是偷偷地跑出去通知元卿凌的。 宇文皓敲开了门,直接就闯了进去。 人都在正厅里头,纪王怒容满脸地坐在正座之上,见宇文皓和元卿凌来了,他神色微微一怔,冷冷地扫了一眼安静地坐在旁边的纪王妃一眼,便随即站起来,叹了口气,道:“老五,大哥对不住你,你大嫂做下了此等恶毒的事情,你放心,大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会轻饶了这毒妇。” 宇文皓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小人。 小人是用布做成的,一袭的白色衣裳,这衣裳很眼熟,更眼熟的还有脸型发饰,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人版的元卿凌。 那小人浑身都扎着刺亮的银针,背后钉着一块布料做成的东西,写了元卿凌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而最 让他糟心狂怒的是这小人也是孕妇,那肚子上赫然扎着好几根针,且都是没入了小人里头,只留下针头。 宇文皓满脸铁青,看着纪王,咬牙切齿地问道:“是大嫂做的?” 纪王怒道:“就是这个毒妇做的。” 宇文皓慢慢地转过头去看着纪王妃,纪王妃身穿一袭青色棉袄,手静静地放在扶手上,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有些可怜。 她看着宇文皓,然后再看着元卿凌,最后,落在了褚明阳的脸上,缓缓摇头,“不是我做的。” 褚明阳顿时站起来,冷笑一声,“哟?刚才三番四次问你,是不是你做的,你一句话都不说,只默认了,如今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承认了?” 褚明阳今天穿一袭绯红色的缎裙,披着白色狐裘披风,手中捧着一个暖手小炉,说不出的雍容与贵气,若不说,还以为她才是纪王正妃。 反观纪王妃,真的是寒酸与落魄。 不过,纪王妃的头慢慢地抬起来,唇瓣轻轻地一勾,“因为,没有我的人在,我否认也无用,你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如今他们都在了,那这事就好说。” 一下子变得淡定的纪王妃,不再是元卿凌他们进来时候所见的那么弱不禁风不,堪一击。 第417章 三个证据 纪王妃仿佛只等宇文皓和元卿凌过来。 她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宇文皓的面前,“老五,这人偶能给我看看吗?” 说完,伸出了双手。 她因为得病而整个人都很瘦弱,伸出的手仿佛鸡爪一般,一点肉都没有。 宇文皓把人偶放在了她的手中。 她拿着反复地看了一下,甚至还用发簪挑开了里头看棉花仔细看。 纪王竟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冷冷地道:“你装什么?在你的佛堂里找到的,不是你做的也是你屋中的人做的,还有什么可辩解的?跟本王入宫去,听候父皇的发落!” 纪王妃抿唇一笑,略带讽刺的眼神看着纪王,柔弱地道:“王爷放心,宫是一定会进的,但是这事入宫说之前,还得跟京兆府尹说说,咱既然都要闹到宫里头去,也不妨一并闹到衙门里头去,王爷可否先放手,听我说几句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纪王眸色冷厉,拽着她的手便要往外拖,然后一边回头对宇文皓道:“老五你放心,今日怎么也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元卿凌站出来拦住,“慢着,我想听纪王妃说说。” 纪王素来憎恨元卿凌,今日的事情,本是私下处理,然后到父皇跟前去,父 皇最憎恨厌胜之术,肯定会下旨休了她,而最重要的是,父皇是不会调查或者声张的的,因为父皇连听都不愿意听。只会马上处理掉。 只是怎么也没防着她竟然暗中派人去找老五过来。 老五进门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沉了沉。 纪王盯着元卿凌,眸色冷锐,道:“没有必要听她说,一切自有父皇决断。” 元卿凌无惧他眼底的冷光,道:“这件事情关系到我,我有权利去了解整件事情的真相。” 宇文皓伸手握住纪王的手腕,迫使他放开纪王妃,道:“没错,既然事关我的王妃,我们自然要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 “宇文皓,你不是很护着元卿凌吗?怎地今天有人对她用厌胜之术,你反而帮着元凶?可见也是惺惺作态。” 说话的是褚明阳,她丹凤眼扬起,冷冷地盯着宇文皓,神情很是嘲弄轻蔑。 宇文皓沉下脸,“哪里来的疯狗乱吠?这纪王府还有规矩吗?正主儿说话,做妾侍的,瞎插嘴什么?可见大嫂往日无能,连个小妾都管不住,倒是奇怪的是,这小妾还能胡乱闯进主母的禅房,找到藏身隐秘的诅咒人偶,而大哥更是奇怪,甚至都不听大嫂解释,直接就要送进宫去。” 宇文 皓先怼后直接说事,免得被他们扯皮来扯皮去的,倒把正事给丢一边去了。 他这话,已经是直指纪王与褚明阳了。 褚明阳大怒,竟扬手想要打他,被阿四一手拉住,冷冷地道:“动手?问过我了吗?” 褚明阳怒瞪着阿四,“你放肆。” “就放肆怎么地?”阿四声音比她更高一重。 褚明阳知道在她手底下讨不到好处,虽悻悻地收回手,哼了一声,便不做声了。 纪王妃听了宇文皓的话,怔了一下,然后定定地看着他。 她的心情,顿时很复杂,眼眶也有些发热。 好久了,已经好久好久,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人承担一人解决,从没过任何人伸出援手,除了自己娘家的人一直金钱上的支持之外,她这些年都是独力支撑过来的。 其实,她叫佩儿请元卿凌过来,不是为了要元卿凌帮她,只是要她做个见证,同时,这事迟早会传到元卿凌的耳中,她希望元卿凌不要有什么误会。 所以,在看着纪王脸色铁青的时候,她缓缓地道:“我今日刚打算出门去楚王府,便被人拦下,说侧妃进了我的佛堂参拜的时候,在佛像后面发现了这个人偶,王爷命我立刻转回府。这人偶之前我从没见过,我也 不知道楚王妃的生辰八字,所以,这人偶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懂得厌胜之术。” 纪王冷笑,“在你的佛堂里搜出来的,不是你是谁?” 纪王妃看着他,道:“要查不难,王爷是否真的要查?” 纪王看着她幽深的眸子,心知她心机深沉,且聪明得很,她想必是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心思一转,随即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必调查,此事只需要禀报父皇,听父皇发落便可。” 说完,拽住她就往外走。 宇文皓阴恻恻地道:“大哥,既然入宫,我们便一起入宫。” “本王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纪王陡然回头,眸色冷厉,“老五,别给脸不要脸,这事你不要掺和。” 宇文皓冷冷地道:“如果这个人偶上,写的不是老元的名字和八字,我自然不管,可你们纪王府的内斗,竟牵扯了老元,我便非管不可。” 纪王恼怒地道:“入宫便是给你一个交代,你急什么啊?” “既然是要给我交代,我跟着入宫有什么不妥?”宇文皓反问。 纪王咬牙切齿地道:“因为这是我纪王府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用诅咒老元去做陷害发妻的事情,就不止是你纪王府的事情。” 宇文皓丝毫 不让,眸色冷若冰霜,往日还能对老大稍加辞色,但是今天事态很恶劣。 纪王看着他,有些冷狠,“老五,你说话要讲证据,什么叫做陷害发妻?你说清楚,若不拿出证据来,今天就休想走出我纪王府的大门。” “要证据有何难?”纪王妃挣脱他的手,慢慢地走到褚明阳的身边,盯着她好一会儿,褚明阳甚是嚣张冷傲,明艳的脸微微抬起,呸了一声,“毒妇!” 纪王妃倏然一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冷冷地道:“要证据是吗?这人偶所用的料子,是大周鼎丰号出产的云缎,整个京城,用得起云缎的人,没有几户,褚家是其中一户,我们纪王府是从不用的。其次,这里头的棉花,是今年的新棉,自打我病了之后,府中便不曾进过棉花,所以,不管是云缎还是棉花,都不是纪王府中原有之物,而是侧妃的嫁妆,这点回头我们翻查侧妃嫁妆的礼单便可知道。再者,写在人偶上的字,不是我屋中任何一个人的笔迹,请王爷下令,叫府中懂得写字的人,包括王爷与侧妃,都按照这张纸上写下来,交给冷静言大人去判定笔迹,便可一清二楚。” 三个证据,清晰明白,说得纪王和褚明阳都哑口无言。 第418章 动手了 纪王妃说完,盯着褚明阳,“侧妃可反对我的提议?” 褚明阳听完这番话,已经顾不得去计较挨了一巴掌,只是神色阴沉地看着纪王妃,“诡辩!” “是不是诡辩,一查便知,正好有京兆府尹在此。”纪王妃道。 褚明阳哈哈笑了一声,“京兆府尹?只怕不是了,他早被革职。” 袁咏意淡淡地道:“之前是停职,如今皇上已经叫楚王官复原职,你不知道吗?他如今依旧是京兆府尹。” 褚明阳冷笑,“是吗?官复原职?你说是就是了吗?可有圣旨为证?可有吏部文书?” 宇文皓冷冷吩咐,“徐一,去衙门传本王的命令,请府丞和捕头带人过来,再命人去一趟国子监请冷静言大人,本王要核对笔迹。” 纪王怒道:“慢着,老五,别太过分,这是本王府中之事,闹不到衙门里去。” 宇文皓冷道:“既然大哥都可以闹到父皇跟前,怎么就不能闹到衙门里头去?难道到衙门还会比到父皇跟前严重?” “这是皇家的家事,自然找父皇定夺。”纪王冷道。 宇文皓不退让,逼近一步,冷然愤怒的气势几乎是完全碾压了已经心生怯意的纪王,“我说过,你们既然把老元给拖进来,就不单单是皇家或者是谁府中的 事情。” 他回头厉声,“徐一,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 徐一哦了一声,连忙便去。 纪王脸色微变,一声令下,便见几名府兵冲了出来拦住徐一,纪王阴沉下令,“没有本王的允许,谁都不能出去。” “是!”府兵应道。 徐一一时不敢动手,回头看着宇文皓,等他命令。 宇文皓冷道:“打出去!” 徐一得令,长剑一抛,再凌空飞起,握住了长剑便飞过去。 纪王看着宇文皓,道:“我府兵百余,一个徐一,冲出不去,我们兄弟有什么可以谈一下,没必要这般兵戎相见。” 宇文皓看着外头,纪王府的府兵,是出了名的凶悍,且纪王府里头,还养着一群江湖人,必要关头,杀几个人,拿这些江湖人作乱为由,便可逃过罪责。 若是往日,宇文皓大概就平息了这干戈。 但是今天不行,自打他看到那人偶的第一眼,就气得快爆炸了。 阿四和袁咏意也上来,蛮儿迟疑了一下,没上前,只是护着元卿凌往后退,免得打进这屋中来。 纪王妃回头吩咐了佩儿几句,佩儿跑了出去,没一会儿,便见几个身穿青衣的护卫出来,竟与府兵打在了一起。 空旷的纪王府院子,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竟是一派萧杀 之气。 府兵越来越多,徐一,阿四,袁咏意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到底双拳难敌四腿。 纪王冷冷地道:“老五,何必吃这亏?还不如与大哥好好说说,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父皇责怪下来,也不会光责怪我一个人,你一样受罚。”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夺那人偶。 宇文皓比他更快一步,夺在了手中,丢给蛮儿,道:“护住王妃!” 他轻身一起,冲了出去,长剑一扫,便挑了两人,为阿四解围。 阿四朗声道:“多谢王爷!” “回去守着王妃!”宇文皓轻飘飘落下,再凌空飞起,连环腿扫出,踢飞了袁咏意面前的两名府兵,还能刚好回头对阿四说。 不过,阿四却没有回去,那边有蛮儿就够,她助宇文皓和阿四继续打。 元卿凌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去了,外头那么府兵,他伤势未愈,真打起来,府兵就算念他是王爷身份,不敢重伤,可也少不了吃皮肉之苦。 尤其,他的武功那么差,跟顾司打都被顾司揍得鼻青脸肿的。 蛮儿安慰道:“王妃放心,王爷能助徐一脱身而出。” 果然,只见宇文皓出手利落,迅捷,长剑如旋转的剑花,连续挑了几人,他没下重手,只是挑伤踢翻 。 刀光剑戟中,也见他游刃有余,周旋与府兵之间,好几次眼看着被困,却见他白色身形倏然飞起,在凌空旋剑而下,脱困而出之余,还潇洒地回刺几人。 寒风之中,只见他衣袂飘飞,眸色冷厉,剑气如虹,与徐一形成了一种默契式的防守与进攻,他们之间甚至是不需要有任何的眼神交流,都能配合到绝妙。 元卿凌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徐一老犯糊涂,犯浑,嘴巴犯贱,但是宇文皓却坚持留他在身边。 不过,府兵到底太多,且有江湖中的人加入了混战,甚至有人逼向齐王,齐王开始躲闪,但是躲闪了一会儿,竟也扑了出去,元卿凌定睛一看,是袁咏意被困,他手无寸铁就扑了出去,撞飞了一人,回头拉了袁咏意一把。 袁咏意稳住身子,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随即一笑,“谢谢。” 元卿凌心神不定地看着站在门口阴沉的纪王,他眼底已经露了凶光,仿佛今日非得禁锢他们在此,以谈条件。 如果老五落败,被迫谈判,毁掉人偶,那明日就算吵到了父皇跟前,他都能全部推搪,甚至可以反咬一口,是他们登门闹事。 所以,老五要找京兆府的人过来,便是为此事做一个见证。 她默然把御杖拿在了手里。 听得褚明阳忽然道:“蛮儿,把人偶交出来。” 蛮儿下意识地回头,她看着褚明阳,“二小姐。” 她曾是褚明阳的奴婢,已经习惯性地对褚明阳卑躬屈膝,褚明阳的声音对她是有震慑力的。 “蛮儿,你敢违抗我的命令?”褚明阳见她迟疑,怒声呵斥。 蛮儿不敢回答,但是也没有交出人偶,只是依旧手在元卿凌的身边,低着头不敢看褚明阳,攥紧了手里的人偶。 褚明阳怒极,上前就一巴掌打在了蛮儿的脸上,“贱婢,什么东西?竟敢违抗我的命令?” 这一巴掌,蛮儿自然不敢还手,只是依旧低着头,把人偶藏在后面。 褚明阳见此,回身夺了鞭子便朝她抽过去,“你给不给?” 在褚府的时候,蛮儿见惯了她用鞭子打人,但凡心里头有不舒服的时候,她便要那下人出气,鞭子带刺,打下去是火辣辣的痛,蛮儿虽然很少被打,但是常常看着她打人,心里已经形成恐惧。 所以,这一鞭子下来,她也只是受着,而没有躲开。 元卿凌看到褚明阳暴戾狂躁的脸,心里闪过厌恶,再看到蛮儿脸上的鞭痕,且她还想继续打,便想也不想,扣动御杖的机关,御杖倏然伸长,她直接一棍子就敲在了褚明阳的头上。 第419章 是本王做的 这可激怒了褚明阳,她厉喝一声,“元卿凌,我不犯你,你竟然敢犯我?” 她手中红鞭扬起,如一条倏然攀爬在空中的闪电,鞭子发出呼呼风声,直接甩向元卿凌的肚子。 蛮儿大惊,顾不得心中对她的畏惧,猛地伸手抓住了鞭子,褚明阳冷笑一声,抽回鞭子,鞭子是带了钢刺,这么一拖,蛮儿的顿时满手猩红,血肉模糊。 元卿凌见状,气得肚子都痛了,抡着御杖就打过去,有蛮儿在前头护着,褚明阳还手不得,甚至连鞭子都丢在了地上,只能抱头躲避,口中尖叫着“王爷救我”。 纪王回头,见她被元卿凌狂揍,猛地便跑了回来,殊不知纪王妃一个箭步出去拦住,冷冷地道:“王爷,你今天这场好戏,是没想到卷这么多人进来吧?为了休我,你算是费煞苦心了。” “疯女人,滚开!”纪王忧心褚明阳,大怒着扬起手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过去。 他对纪王妃如今只有憎恨与厌恶,尤其看着她病恹恹的脸就来气。 纪王妃身子瘦弱,这一巴掌几乎把她打翻在地上。 她踉跄了一步,在纪王快速上前的时候,她忽然从身后跳起来,勒住了纪王的脖子,手顺着脸往上一抓, 整个抓住了他的头发往后拽,纪王不妨,瞬间倒地,纪王妃像猴子一样快速地骑上去,左右开弓,几巴掌下去,直打得她气喘吁吁。 她这番动作,像是练了许久,爆发力惊人。 纪王在扬手的那一瞬间,她已经用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她头发散乱下来,眸子阴鸷冰冷,“动一下试试?” “你敢?”纪王整张脸陷入了狂怒之中,眸子烈焰燃烧,几乎要把纪王妃给撕碎了一般的恨。 纪王妃桀骜一笑,“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也可以得不到任何的回报,但是,我绝不容许你伤我性命或者像破布一样把我扔出去,你给我听着,夫妻之间,若没有爱,就只是恨,从今往后,我但凡还有一口气,便和你作对到底。” 纪王怒道:“就你也配?” 纪王妃的匕首轻轻地敲着他的脸,“你这些年的根基,都是我为你打下的,我只要说一声,我支持老五,他们会继续跟随你,还是跟随老五?王爷,做人不要太急功近利,也别太刻薄寡恩,你以为我已经毫无利用的价值,可这些年我早把他们的软肋拿捏在手中,才可叫他们对你恭敬从命,否则你真以为是你皇长 子的魅力使得他们对你卑躬屈膝?你还没这个资格,你资质平庸,有今日,是我为你一块块地搭建台阶,送你上去的,可我也能随时把你拉下来。” 纪王看着她阴冷透彻的眸子,再听了这翻话,心里头竟生出了一阵阵的寒气。 外头,宇文皓已经助徐一出去了。 宇文皓仗剑临风厉喝,“谁若再不退下,本王必将都拿下治罪!” 一时,府兵都不敢再上前,纵观全场,受伤倒下的竟超过了半数。 元卿凌这边也打得褚明阳抱头躲进了后堂,她喘着气,看着外头被风吹得衣袂飘飞却浑身凝着萧杀沉凝气息的宇文皓,竟不合时宜地觉得,帅呆了。 纪王妃见宇文皓已经镇压全场,才放开纪王慢慢地起来。 纪王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了纪王妃的脸上,咬牙切齿地道:“本王慢慢再跟你算。” 他走出去,指着宇文皓怒道:“老五,你今天无缘无故带人闯入我纪王府,打伤我的府兵,还拿着一个诅咒人偶企图栽赃陷害于本王,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得他这般反咬一口,宇文皓一点都不意外。 他拖剑转身,剑尖在地上发出“嘎嘎戚戚”的声音,剑刃上还染着血迹,发鬓微微凌乱 ,衣衫破损了几处,整个笼着寒气,“大哥,你说我想做什么?自然是要搅得你这纪王府鸡犬不宁。” 纪王冷冷地盯了他一下,再看着齐王,“老七,不管起因如何,父皇若问起,你也脱不了干系,皇子斗殴,是要被议罪的,你如果不想惹事,马上带着你的侧妃走。” 齐王素来不惹事,万叶不沾身的性子,这和皇后的叮嘱是有关的。 而且,他在兄弟之间,虽然和老五感情看起来是好一些,可事实上,他是谁都不得罪的人。 尤其对老大,也自有一番敬畏之心。 纪王只要把他弄走,今天这事在皇上面前就能交代过去,他只要死咬不认那人偶的事情,父皇也不会只责罚他一人。 齐王站着不动,神情有些犹豫。 袁咏意站在了齐王的面前,淡淡地道:“我们不走,就等衙门的人来吧,今天的事情我们亲眼看见,是证人。” 齐王便立刻道:“没错,我们不走。” 纪王一怒,“你……” 宇文皓撑着剑,眸色淡淡地道:“大哥,还要死磕吗?我今天会跟你死磕到底。” 纪王脸色铁青,默不作声,回头狠狠地剐了纪王妃一眼。 今日这变故,他自是不曾料过。 用元卿 凌作为诅咒人偶,是因为她如今怀着身孕,又深得父皇喜欢,父皇只消看一眼,便基本会定罪了。 他没想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老五闹起来。 这对他不利。 他只是想尽快扶褚明阳上正妃之位,得到褚家的帮助,因为,那毒妇的娘家,如今已经慢慢地收紧资金,不再襄助于他。 这是他迫切要办的事情,但是没想到,那毒妇竟然私下叫人去找了老五过来,更没想到,老七也一并过来。 他如今心头震怒也憋气。 他本就没想着对外有什么大动作,却偏是平地生了风,酿成了一场大风波。 他自知今日是要吃亏的,所以,略一定神,冷静之后对宇文皓道:“兄弟的事情,何必闹得这么大?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呢?进来坐下说说话吧。” 宇文皓不依不挠,“没什么好说的,只等调查便好。” “老五,别太过分!”纪王恼怒警告。 “这人偶是谁做的?”宇文皓冷问道,“我不想再听到是我带着人偶过来闹事的,如果大哥到现在还想着反咬一口,那你会后悔的。” 纪王铁青着脸,半响,才恼羞成怒地道:“这人偶,是本王叫阳儿做的,这本是府中之事,没想过惊动你们。” 第420章 赢了吗 宇文皓听了这话,桀骜一笑,“要大哥承认,可真不容易,还要弟弟我出去打一场,既然大哥承认,好办,你之前口口声声说要给我一个交代,现在请问大哥给我什么交代?” 他的肺都快气炸了,忍着这口气和他说话,自然不能寻常要一个所谓的交代。 纪王扬手,叫府兵上前,给宇文皓赔罪道歉。 府兵齐刷刷上前,跪下请罪。 宇文皓拉着元卿凌的手坐下来,姿态冰冷,“大哥,废话不说,你的交代如果只是叫他们来跪下请罪,大可不必。” 纪王今日栽在他的手中,恨得是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那你想怎么样?想闹到父皇的跟前?” 宇文皓冷冷瞧着他,“父皇最厌恶这种事情,我自然不会叫他堵心。” “那你想怎么样?”纪王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闹到父皇跟前,一切都好办。 宇文皓仿佛早就想好了,道:“十万两,我用来给我老元行善积德,化解你这个诅咒。” 纪王大怒,铁青着脸道:“十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宇文皓弯唇冷笑,讥讽地道:“偌大的纪王府,不会连十万两都掏不出来吧?” 纪王妃在一旁听着,慢慢地坐了下来 。 十万两,他拿不出来,除非褚明阳给。 但是,褚明阳会一下子拿十万两出来吗? 那可是她的全部陪嫁,连同首饰在内。 首辅嫁孙女,虽然算不得是十里红妆,但是十万两嫁妆是传了出去的,外头的人都知道。 老五狠啊。 “如果这银子取不出来,那大哥就休怪我在朝堂之上取出这人偶,再把今日之事说出来。”宇文皓威胁道。 纪王眸光阴沉,当下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我如今没有,”纪王忍住满肚子的怒火,“你过几天再来。” “我三天后来取。”宇文皓冷冷掷下一句话,“大哥别想着赖账,这人偶的来历要查不难,别惹急了我,你是真的会后悔的。” 说完起身,牵着元卿凌的手走了出去。 元卿凌回头看了纪王妃一眼,纪王妃也看着她,眼神很复杂,她冲元卿凌微微地摇了一下头致意,算是回应了元卿凌的询问。 元卿凌是想问她有没有危险。 她暂时不会有危险,老五的要求,同时给了她一条退路,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准备。 齐王和袁咏意也走了出去,一直到众人走,褚明阳都没敢出来。 等到众人都不见了踪影,她才让侍女扶住出来 。 她的脸肿得很比较严重,颧骨处皮肉裂开,额头肿起两个很大的包,刚好在两个鬓角,所以看着像长了两只角。 她没怎么哭过,但是见了纪王,却哭得甚是委屈凄惨。 纪王不顾下人和府兵在外头,抱着她便安抚,心疼了一番是又愤怒又窝囊。 他擦干褚明阳的眼泪,手指摩挲脸上的伤口,心疼地问道:“痛吗?” 褚明阳哭着道:“很痛,我这伤口会不会留疤?王爷你要替我出这一口气。” 纪王眸色阴沉,“你放心,这口气无论如何,本王都会替你出的。” 他猛地转身,盯着一脸沉冷的纪王妃,厉声道:“毒妇,你做的好事。” 纪王妃勾唇淡笑,眼底尽然是讥讽之色,“王爷,想休我尽管说就是,用这种手段,也不嫌辱了您的英名?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必粉饰太平,今日你动我一根头发丝,我都不会善罢甘休,方才我已经命佩儿去传信给大哥,如果我在纪王府有任何不测或者遭人毒打侮辱,我手中的证据便全部移交给他,叫他拿捏那些人和您作对,还有,那十万两您最好确定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筹足,不需要借助我,否则,行事之前您最好三思。” 说 完,不等他回话,她冷然转身而去。 纪王气得一脚踹翻了桌子,吓得下人们赶忙往外躲。 褚明阳在里头自然是听到宇文皓的要求,但是,她认为,偌大的纪王府,不可能十万两都拿不出来。 她不满意宇文皓的敲诈,更不满意纪王妃的嚣张跋扈。 略带埋怨的口气道:“王爷,这事您怎么也不周全一些再做啊?” 她确实没想到这件事情还会闹得这么大,如果要闹到宇文皓那边,她认为这个计划也不该这般草率。 褚明或许做事不若褚明翠这般深算,可也不是无脑之人。 从这一次的计策看,她对纪王有些失望了。 这段日子,纪王对她甚是宠溺,且是以一种霸道强势的方式去宠爱她,自然她就认为他是个稳重周全的人,这计划开始的时候,她以为他有后招。 哪里知道,他只策划了这点,完全没了后面的打算。 纪王慢慢地冷静下来,回头看到褚明阳眼底的失望,他轻轻叹气一声,“确实是本王鲁莽了,本王只心急休了她,要扶你为正妃。” 他回身轻轻地抱她入怀,叹息道:“本王一天都不能等待,不愿意叫你受这份委屈,本王太希望你能成为本王的正妃, 能与本王牵手入宫,阳儿,你怎么就叫本王方寸大乱,理智全失了呢?你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魅力?本王该拿你怎么办?” 褚明阳那升起的失望旋即被压了下去,乖巧地伏在他的怀中,肿胀的脸扬起了甜甜的笑,“真的?” “自然是真的,否则本王怎会如此鲁莽?”纪王柔声道,心底盘旋着如何开口问她要银子。 宇文皓一路回去都只是攥住元卿凌的手,默不作声。 他斗赢了纪王吗?一点都没。 十万两纪王不会赖账,抢他都会抢足十万两给他。 但是那恶意的人偶,就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上,扎在了他的眼珠子里头。 心底的怒气,如今都没办法消减。 见到人偶的那一刻,他杀了纪王的心都有。 他清晰知道,这些人,不管老元产前产后,都不会放过她和孩子们。 父皇最近一直压制他,希望他隐忍潜伏,希望他韬光养晦。 但是,他却一直放任老大。 “老元,”他轻声道:“我们不能一直靠皇祖父或者是父皇,父皇心思如何,他自己怕是也没定下来,他始终在保护着老大,他一直在观察,如果老大最后是他的人选,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为老大踢走我们。” 第421章 依旧当数 元卿凌其实出来之后有这种感觉。 因为没了纪王妃的纪王,其实就是一头没有牙的老虎。 平庸无能,死能作。 但是皇上却一直保护着他,一次一次地给他机会。 难道就因为一个长子的身份吗? “你不把这件事情闹到宫里,也是因为这样,是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眼底充满了无奈,“没错,因为不管这件事情闹得有多大,哪怕你真死在纪王府里头,父皇都不会要他的命,甚至不会夺他亲王的封号。” 所谓的恩宠加身,何尝又不是表面的功夫呢?不否认父皇是疼爱老元的,但是,这疼爱是有限度,老元不愿意让他纳娶侧妃,父皇便随即翻脸。 可老大做的事情,又岂止这般? 宇文皓自己是早看开了,所以并不会太伤感。 可事关老元,今天这事,他甚至不能理直气壮地入宫去问父皇讨要一个公道。 他心里窝火,觉得对不住老元。 他轻声叹息,“委屈你了。” 元卿凌却是笑笑,“一点都不委屈,今天看到你露了身手,我忽然很崇拜你,老五,跟我过日子的人是你,不是任何人,我只在乎你对我好不好,其他人都是无关要紧的。” 他凝望她的眉目,那浅浅的笑容在脸上是纯净而透彻的。 他伸手抱了过来,回想起她自打跟了他之后,似乎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倒是在静候府,得过几天的安宁。 不禁苦笑,就这事,还得谢恩。 楚王府热闹起来。 络绎不绝的人进进出出,听得说楚王妃怀了三胎,都过来探望,要沾点喜气福气。 元卿凌怀孕已经五个月了,许多人之前都没来,自然是因为她曾经服用紫金汤,大家认为她弱不禁风,出了任何事情都担待不起。 现在,怀着三胎的她更加的弱不禁风,可福分好啊,谁都想沾点福分。 其实又何止是福分?简直就是天大的奇迹。 服用紫金汤,没有经脉损伤而死,反而怀上了孩子,且一怀就是三胎,这福气就像是从天上降临一般。 而这福气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呢?可能意味着楚王是天选之人,日后是要飞天为龙的。 和皇家沾亲带故的,大包小包地过来,元卿凌这两三天,假笑得脸得僵硬了。 首辅也来。 依旧像往常一样,带着点小礼物,那礼物依旧寒酸,加起来不值几蚊鸡,但是,人气势足,哪怕是丁点的礼,也是昂首挺 胸进来的,仿佛抬着几箱子珠宝来的。 倒是给喜嬷嬷的,他很是慎重,挑选的礼物都是极为精致,但是多半是少女喜爱的,喜嬷嬷也不挑,都收下,然后回一顿一碗汤或者是一份点心,首辅便喜滋滋地走了。 三天之后,十万两银票送了过来。 是褚明阳和纪王妃亲自送来的。 十万两,厚厚的一叠千两银票面值,搁在桌子上,褚明阳的气势很足,带着下人和纪王妃进来的时候,仿若主母一般冷然骄傲。 这十万两,她出了八万两,纪王妃出了一万两,剩下的是纪王自己凑的。 褚明阳没说多少话,只是对元卿凌说了一句,“别狗眼看人低,十万两,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说完,她抬起依旧有些伤痕的脸,冷冷而去。 元卿凌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 纪王妃没走,她还要用药。 如今已经不需要挂针,只是几天没来,她要过来让元卿凌检查一下,顺带,说说话。 “她为什么跟着来?”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笑着说:“因为这银子不能随便叫个奴才送来,他纪王也不会亲自来,交给我,褚明阳不放心,毕竟她出了八万两,而我才出了一万两。 ” “你还出了一万两?”元卿凌诧异地道,“为什么要帮他?” 纪王妃笑笑,“因为这一万两,我认为你会还给我。” 元卿凌摇摇头,“不。” 纪王妃可怜得很,“我如今积蓄不多,也不能一直问娘家要,这一万两,你还给我吧。” “你得说说,为什么要给他出这一万两。”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叹气,“为了过点安宁的日子,给这一万两银子,虽然心疼,也不值得,可至少出了力气,他便不会一直为难我,我也有足够的日子去做我的事情。” “你们夫妻过成这样,还有意义吗?”元卿凌实在不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 纪王妃瘦弱的脸上,气色还是很苍白,她拢了一下手,吸一口气道:“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我的女儿在王府,我不能走。” 若是为了孩子,元卿凌明白了。 这个时代和离和不像她们的时代,离婚了还能见见孩子或者争取孩子的抚养权。 如果她和离了,只怕再也见不了自己的女儿。 人心或者各异,但是,母亲爱子之心都是一样的。 元卿凌数了一万两银票递回去给纪王妃,“你拿回去吧。” 纪王妃大大方方地收下,“ 多谢!” 元卿凌看着她,“你倒是很乐观的,那天的事情我们如果不去,到了父皇面前,你是否真能脱身?” 纪王妃轻叹,“难,父皇他憎恨这些邪术,且又看重你和你腹中的孩儿,这人偶确实在纪王府里头找到的,敢做这样的事情,除了我,他,还有褚明阳,父皇就算知道不是我,但是褚明阳和他咬死了是我,你说,谁会是替罪羔羊?” “但我见你分析得头头是道。”元卿凌道。 纪王妃淡笑,“无用,那只是吓唬一下他,于事无补,不过我倒是没想过你们去救我,我只是想找你们做个见证,让你们知道我并非是毒害你们之人,其实若说完全没法子,也不是,就算最后我顶罪了,父皇也未必会把我怎么样,很多人会为我求情,我倒霉的话,很多人也会倒霉。” 元卿凌看着她,觉得她真是比纪王出色十倍不止。 纪王一直都小看了她,弃用她,大概是纪王最大的损失。 如果这些年没有纪王妃,纪王怕是早遭事好几次了。 “互勉吧!”元卿凌也没什么好安慰她的。 纪王妃看着元卿凌,认真地道:“我之前来求你医治,许下的诺言,如今依旧当数。” 第422章 抠门 这其实是纪王妃第三次说了这件事情了。 元卿凌干脆屏退左右,与她敞开心扉,“我和老五对那个位置都没有多大的兴趣,就算有一天我们去争夺,也不是为了那个位子,而是为了自保。” 纪王妃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对那个位子没兴趣?你对着我何必说这些场面话?” 元卿凌认真地看着她,道:“当太子当皇帝有什么好?” 纪王妃坐直了腰看着她,“你是说认真的?” “我很认真。”元卿凌道。 纪王妃傻眼了,“为什么你会认为当太子当皇上不好?权力啊,谁不想要权力?你们这想法不是傻吗?” 元卿凌抚摸着腹部,轻叹,“比起权力,我更盼着一家人能好好地过,活得有质量一些。” 她原先就只是一个百姓,做着自己喜欢的研究,做一切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她的人生很充实。 这种心态,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因此即便穿越到了这个权力中心,也没有改变。 这权力场是一个很大的磁场,能让人毫无理智地去竞逐。 在她看来,十分病态。 如眼前的纪王妃。 纪王妃对她的话觉得很不可思议,“那老五若做了太子,你们就不能好好地活吗 ?日后做了皇帝,那谁还敢来害你?这才是最大的保障。” 元卿凌反问,“那你为什么要襄助老五?” “自然是要为我的女儿谋取后路,我助了你们,你们定不会亏待她们。”纪王妃说。 元卿凌道:“如果你助纪王的话,他日后成了皇帝,你的女儿就是公主,这不是更好吗?” 纪王妃冷冷地道:“首先,他成不了大事,没我的话,他就是一条废柴。其次,他成了太子也好,皇帝也好,都不会善待我的孩子,他是毫无廉耻毫无亲情可言的人,所有人在他的眼中,只有利用,为了他的前程,女儿日后长大,也会成为他笼络势力的棋子。再者,公主始终高高在上,便是找了驸马,也享受不了寻常夫妻的幸福,还不如做个郡主,倒也自在。” 元卿凌听了她这番话,不禁折服。 纪王妃真的很透彻。 不过,也让元卿凌找到了反驳她的话,“对的,你说做公主不能享受寻常夫妻的幸福,需要分屋居住,那日后老五若成了皇帝,后宫三千佳丽,我守着个东宫皇后的位子,枕边落空,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纪王妃喃喃地道:“有了权力,还求这个么?” 元卿凌笑了,“ 有了权力,还吃饭否?” 纪王妃瞪眼看她,“这怎么一样?吃饭是人的基本需求。” “对我来说,一直和老五在一起,也是我的基本需求。” 纪王妃眼睛更瞪得狠一些,“你怎么能这样想?日后他娶侧妃呢?岂不是叫自己伤心?我往日说过你,你可以信赖老五,但是你要懂得保护自己,别什么都付出,否则总会落得像我这样的下场,我是前车之鉴你明白吗?” 元卿凌说:“明白,也多谢你的好意。” 纪王妃看着她半响,有些气急败坏,“居安思危啊,你一点都不懂得,迟早害死你自己,你现在就是因为老五对你的疼爱而忘乎所有,以为能一直爱一辈子吗?别太天真,人是会变的,尤其男人。” 门外,传来幽幽的声音,“大嫂,本王第二次撞破你说本王的坏话了,你对小叔子到底有多大的仇恨?非得这样破坏他和娘子的感情?” 纪王妃一怔,看向门口,只见老五依偎着门边,神色忧愁。 纪王妃讪讪地道:“回了?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说天下的男人会变,不是说你。” 宇文皓瞧了瞧自己的某个部位,轻叹道:“大嫂怀疑本王不是男人吗?” 纪王妃连忙 摆手,“没,没这样说过。” “是这个意思吗?” “没,没这个意思的。” 纪王妃窘迫得很,这离间人家夫妻感情被撞破着实很是尴尬,连忙推说家里有事便走了。 元卿凌笑了起来,看着宇文皓一脸郁闷地走进来,“你说她做什么啊?她其实也是一番好意,叫我警惕你们这种大尾巴狼。” “老元,”宇文皓走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脸,恶狠狠地道:“做人要讲良心,就我这样还是大尾巴狼?分明是短尾巴狗,就围着你和你肚子里的这三坨汪汪转了。” 元卿凌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短尾巴狗?泰迪吗?你怎么不笑死我?对了,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才午时过啊。” “今天期限,我总要回来看看银子收到了没有。”宇文皓看着桌子上那一大叠银子,目露凶光,“都是我的,你别私藏。” 元卿凌一手拍过去,怒道:“敢碰一张我跟你没完,你每个月就二两银子的零花,多了你给我开收条,交代银子花哪里去了。” 宇文皓争辩道:“但是这个月我回衙门了,好些应酬,二两银子不够花。” “要应酬你问我啊,我给你。”元卿凌把银票都收在袖袋里,厚厚的一 叠,都收不完,便叫了汤阳进来,叫他拿出去。 宇文皓觉得她可抠门了,“以前我花银子都是没数的,现在太委屈了。” “你花那么多钱做什么?府中什么都有,别养成了娇奢的习惯,你也没几个朋友应酬的,来回不就是顾司和冷静言吗?” “怎么没有?”宇文皓这就不服了,“我朋友可多了。” “没见过。”元卿凌坐下来道。 宇文皓瞧了她一眼,略有些心虚地道:“那是因为之前你讨人嫌,人家都不爱来。” 元卿凌笑了,“那我现在不讨嫌了啊。” “要不,”宇文皓建议,“今日带你去跟他们聚会一下?” 元卿凌觉得他是没什么朋友的,因为最近但凡得空,他都在家里窝着。 除了顾司和冷静言,实在没见他和谁来往过。 噢,还有一位网友陈靖廷,不过那十分遥远,没有面基的机会。 她笑着道:“好啊。” 宇文皓马上便叫了徐一过来,叫他去下帖子,约望江楼里见。 然后准备出门事宜,宇文皓忽然问道:“对了,那银子你打算怎么花?” 元卿凌回屋换衣裳,他追着过来,听得元卿凌道:“开个医学院。” 她抠,就是要省钱做这个事情。 第423章 闲下来就吵架 宇文皓只当她开玩笑,医学院?什么鬼东西?是教人学医吗?就她那个医术,这里的人都学不会,因为没有那么些个东西。 元卿凌是很认真的。 这个念头也不是如今才有,当初和他一起到街上去,看到医馆门口排着长龙,再问了一下如今的医疗机制之后,她就有这个想法了。 但是,那时候想法只是想法,毕竟付诸现实还需要金钱,人力,物力,宣传等。 换好衣裳之后,元卿凌道:“今天纪王妃说,她可以助你登上太子之位。” 宇文皓微微抬头,“她不是头一次这样说了。” “所以,你有什么看法吗?”元卿凌在妆台前坐下来,自己上脂粉,和老五单独在房间的时候,她很少需要有人进来伺候。 宇文皓在她背后搂着,道:“你觉得呢?” “她的人脉是很广的,如果能拉拢过来,确实对你有好处,当然,这建立在你之前说要争夺一番的前提上,你是否还有这个心思?” 宇文皓绕过去为她画眉,她的眉毛形状很好看,只稍稍添一两笔就完美了。 “不知道,我心里也是很矛盾,我对那位子没兴趣,只是也不愿意一直被 这样打压着。” 元卿凌嗯了一声,“所以,其实你也不排斥?” 宇文皓放下螺黛,为她整理衣裳,大手在胸口处压了一下,回避她的这个问题,“这里皱巴巴的。” 元卿凌看着他,无语,“自己媳妇,你至于动辄找机会占便宜吗?” 宇文皓委屈万分,“不占白不占,你现在也不许我碰,晚上碰你一下,你便以为我会怎么样你似的一直躲,我就是碰碰而已。” “痛!”元卿凌自己伸手压了一下,最近涨得厉害,莫说用力,就是稍稍压压都痛。 宇文皓啊了一声,惊愕地道:“会痛的?怎么回事?你快拉开了我帮你看看。” 说着便要伸手过去。 元卿凌推开他的手,“别毛手毛脚的,痛是正常。” “真的正常?”宇文皓拉长了声线,有些不甘心,“不过我认为检查一下也好。”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有完没完?要不要走啊?” 宇文皓道:“走肯定是走的,也不着急,才下了帖子嘛,老元,我问你个事呗。” 元卿凌走过去端水喝,道:“问吧,什么事啊?” 宇文皓走过来,一脸的困惑,“你会不会有静下心坐在那 里,什么都不做,脑子里会浮现起咱在一起画面的时候?” 元卿凌一口水喷了出来,回头看看他,“什么意思?” 宇文皓眸色如墨,望着她微微咬过留下贝齿痕迹的嘴唇,“就是总是想起那些,咱的记忆也不是说光有床上的时候,也有好多其他,可我这脑子就是不听使唤,老想起那些来,越想就越难受。” 元卿凌哭笑不得,“你……别想乱七八糟的。” “怎么就叫乱七八糟?”宇文皓俊颜有些不悦了,“这想起来的滋味可舒服,满心都是甜的。” “不是说难受吗?”元卿凌嗤笑。 “还好啦,其实仔细想想,一胎怀了三个也是好事,至少,在往后的几年,咱就不需要再受这些折磨了,我自己倒还好,忍得住,就是心疼你要而不得,难受吧?” 元卿凌哭笑不得,“我不难受,我没想着那些,您老别同情我。” 宇文皓有些失望,“你为什么不想啊?这怎么可能不想呢?我问过顾司了,顾司说女人也会想的。”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你问顾司做什么?他有过多少女人?还有,你拿咱的闺房之事去跟顾司讨论?” “也不 是光给顾司讨论,偶尔和汤阳静言他们也说说的。” 元卿凌气得够呛,看着他,觉得很有必要跟他坐下来好好说说。 “老五,你坐下,我跟你说会儿话。”元卿凌自己先坐下来了。 元卿凌看着他,觉得她在怀孕的期间,为什么会不断发生事情,就是因为要遏制他的这些念头的。 元卿凌道:“以后,不许和顾司来往,更不能谈论我们的那些事情。” 宇文皓怔了一下,“可男人在一起不说这个,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谈论诗词歌赋的。” “别的呢?朝政呢?工作呢?” 宇文皓摇头,“那些是正事,私下不谈。” “你告诉我,你都和顾司冷静言他们说过我什么啊?”元卿凌干脆问道。 宇文皓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就这些啊。” “没别的?” 宇文皓想了一下,“也没别的。” “那关于这个话题,你都说什么的啊?”元卿凌再问道。 宇文皓道:“就是说几次啊,怎么开始的之类啊。” 元卿凌顿时有一种想杀了他的冲动。 她又气又羞,蹭地站起来,“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这些?说了多久了?” “从 咱好之后啊,不光我说,他们也说自己的事情啊。”宇文皓怔了怔,“你为什么这么生气?男人在一块,说的就是这些啊,又不会往外说的。” “宇文皓,你是不是白痴?”元卿凌真的要气炸了,“为什么你们在一起要说这些话题?这些是很隐私的事情,除了你我之外,都不该对第三人说。” 宇文皓更加的困惑了,站起来看着她盛怒的脸,“为什么啊?你们女人也说啊。” “我们从不说。”元卿凌吼道。 宇文皓反驳,“我就亲耳听到过二嫂和皇姐她们说这些,皇姐说驸马不行,要吃药呢,二嫂说二哥因为打小就胖,看不大见,所以一直羞于娶侧妃,怎地你们女人能说,我们不能说啊?” 元卿凌看着他,“你胡说,她们说这些,怎么会叫你听见了?” “她们又不知道我在亭子里头睡觉,在外摆下茶几,就开荤说这些,鲁妃娘娘还说父皇呢。” “说父皇什么啊?”元卿凌怔了怔问,一时没察觉自己竟然八卦了起来忘记愤怒。 “说父皇喜欢像多宝一样啊。” 元卿凌怔了怔,像多宝一样? 天啊,她以后不能直视皇上了。 第424章 都不太喜欢她 这话题,元卿凌迅速止住,不愿意想象太多。 出门的时候,接受了一番盘查,盘查的是宫里头派来的人,尤其是太后那边,好几名禁军陪同。 元卿凌出门的一切用度,吃的喝的器皿都带着去,这是太后严令要求的。 “忍一下,忍一下。”宇文皓安抚,落下了马车的帘子,“等生完之后,你会有失宠的感觉。” 元卿凌摇头,“不,只是这个队伍会变成围着三娃,兴许到时候我这个做娘的碰一下都不行了。” 宇文皓很乐观,“那更好,咱不带娃,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元卿凌笑了,这厮真是…… 聚会的地点是在望江楼。 这个名字,在武侠小说里出现频率比较高。 元卿凌想象的是高高耸立的一栋酒楼,位于江边,站在楼上能尽收江河风光,寒风吹着,诗词吟着,有剑客在论武,有书生在作画。 但是,走到一所别院门口,马车便停下来了。 宇文皓扶着元卿凌下来,元卿凌四处瞧了瞧,都是矮小的建筑,虽不算平房茅寮,却没有高楼大厦。 “到了?”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指着她右侧的一所院子道:“到了,这里就是。” 元卿凌看过去,那是一所白墙院子,两扇木门虚 掩着,门口贴了对联,字迹已经因雨水湿润化开了,红纸也变白了。 墙头上挂着一个牌扁,写着“望江楼”三个字,狂草字体,飘忽优美。 这和她所想的,相距甚远啊。 宇文皓牵着她的手走进去。 进门对着一口古井,拴着一头毛驴,毛驴见人来,撅了一下蹄子,便又恣意淡定地站着。 左侧看样子是厨房,因为边上堆着柴垛,从外头看厨房足足占了整个院子的三分之一。 炊烟袅袅从厨房里头升起,从窗户看到依稀的人影在里头忙活。 正厅的门对着古井,院子里寥寥落落有几株枣树,如今早没了枣子,顽强屹立在寒风之中。 宇文皓拉着他从正厅穿越,出了外头,竟然还有一个后院。 元卿凌一进这后院就喜欢了。 围墙环绕,也有一口古井和几株枣树,墙壁上缠着冬日也不枯萎的藤蔓植物,为这冬日里增添了一抹绿。 后院还有一个亭子,亭子四面落下了厚厚的竹帘遮挡寒风,竹帘里头,听得人声传来。 阿四跟着进来的,诧异地道:“这里竟没有小二吗?” 宇文皓笑了,“傻大四,这里不是酒馆茶肆,这里是王江的家里。” “王江?”阿四忽然惊呼起来,激动得不得 了,“这里是王先生的宅子?” 元卿凌正好奇王江是谁的时候,便见帘子被掀开,里头坐着几个人,掀开帘子的是一名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远远看去,只见她容颜清丽,眉眼妩媚,正看过来,含笑道:“来了!” 里头还坐着三位身穿锦缎衣裳的男子,元卿凌一路过去的时候一路看,见他们一个个丰神俊逸,竟也不比宇文皓差多少。 “老五,你这小子总算是冒头了。”其中一名身穿青色衣裳的男子起身,脸上挂着有些激动的笑容,冲宇文皓道。 其余几人,也都笑容对满脸。 但是,这笑容慢慢地就凝固了在唇边,因为他们看到了元卿凌。 元卿凌从他们的神情可以看出,原主元卿凌到底是有多讨厌。 而且,今日她出来还很大阵仗,毕竟,背后跟着一串的人。 宇文皓牵着她的手走过去,三男一女对着元卿凌行礼,“参见楚王妃。” “免礼!”元卿凌倒不是不识趣的人,他们很高兴看到老五,但是很不高兴看到她,所以,让她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是去还是留。 宇文皓却拉着她坐了下来,挨个接受,首先是那女子,他道:“这位笑红尘,别看她柔柔弱弱,真动起手来,两个 徐一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是红梅门的门主。” 元卿凌敬佩有本事的人,连忙行礼,“笑门主好!” 笑红尘对元卿凌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不敢当。” 然后依次介绍,左边那位身穿青色衣裳,便是方才对着宇文皓说话的俊逸男子,“这位叫苏龙,我表哥,你见过了。” 元卿凌没见过,但是微笑着道:“老表,许久没见。” 苏龙也是虚笑了一声,“是啊,好久不见。” 中间那位,身穿白色锦衣,柔柔弱弱,脸色有些苍白,他自己介绍自己,“在下王江,见过王妃。” 元卿凌呵呵笑了笑,“王江先生好。” 她尴尬得差点没说出咱俩同姓这句话来。 阿四崇拜地看着王江,结结巴巴地上前到:“王先生,我叫阿四,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您一面,实在是三生有幸。” 王江含笑看着阿四,笑容比看着元卿凌的时候真诚许多,“姑娘过誉了,代在下问老夫人好。” “您认识我祖母?天啊,太好了。”阿四花痴状。 元卿凌意味淡淡地道:“阿四,你偶像真多。” 阿四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王妃,王江先生啊,您不激动吗?他的画千金难求,便是当今皇上,想求他的墨宝也不 可得啊,而且,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博览群书,博古通今,便是冷静言大人见了他,都要称一声先生。而且皇上曾三度请他入朝为官,他都拒绝了,可见性情高洁。” 这位王江先生,传奇真多。 元卿凌肃然起敬,“失敬了!” 王江微微笑,丝毫没打算谦虚一下。 宇文皓继续介绍剩下的一位,他长得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坐在那里,也觉得魁梧不已。 “这位是鲁莽,骠骑营的将军,鲁国公的孙儿。”宇文皓道。 “原来是骠骑营的将军!”元卿凌含笑道。 只是这名字,鲁莽,真是起得有些草率啊。 全场静默,只有宇文皓在兴高采烈地说话,“说起来,我们也好几个月没见面了,真高兴,今天我们要不醉无归。” 大家都含笑看着他,应道:“是啊,不醉无归。” 敷衍得很。 笑红尘干脆对元卿凌道:“王妃,这里比较寒冷,你怀着身孕,不如到里屋里休息?我叫人给你做些糕点。” 元卿凌也觉得坐在这里不舒服,便连忙站起来,“好,那就有劳了笑门主了。” 宇文皓却一把拉住了她,“你别走,老王很博学,总会跟我们说有趣的事情,你坐下来听听。” 第425章 天才与白痴 元卿凌看了四人一眼,他们眼中都有不欢迎的意思。 再看宇文皓,他一脸的热烈,仿佛压根看不到大家眼底的不欢迎。 元卿凌重新坐下来,为了老五眼底的热烈。 四人又僵硬地笑了起来,看在元卿凌的眼中,倒像是苦笑。 苏表哥说:“如果王妃不嫌弃我们话题无聊枯燥,那就请坐下来和我们一块喝茶吧。” 元卿凌要喝茶,那可不能喝这里的茶,至少,太后派过来的人不允许。 一顿伺候,食盒里掏了一会儿,便见桌子上吃喝的都有了,当然,只是分属元卿凌的。 大家都呆住了,艰难地看着宇文皓。 宇文皓却在哄小孩似的哄元卿凌,“吃,先吃点,没那么快吃晚膳呢,别饿着,御医说你得一天吃五顿。” 元卿凌喝着燕窝粥,便见鲁莽将军拉了宇文皓到一边去,声音实在是有些大,元卿凌想假装听不到都不行。 “王爷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带她来了?你不是最厌恶她的吗?” “那是以前,她现在不一样了。” “狗改不了吃屎。”鲁莽气愤地道。 元卿凌一口燕窝粥喷了出来。 她对面的苏老表面无表情地擦着脸上甜腻的燕窝粥,几不可闻地 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元卿凌连忙就放下来,拿起手绢想要递过去给他,殊不知,苏老表却以为她要亲自给她擦,冷冷地道:“你住手,不许碰我,我担不起这罪名。” 元卿凌的手僵硬在半空,很是尴尬。 那笑红尘也讽刺地道:“是啊,这碰一下,不知道回头怎么跟王爷哭诉,离间了我们的感情。” 元卿凌脑子里忽然涌进来一段画面。 原主嫁过去之后,其实宇文皓邀请过几人过来聚会。 那天晚上原主特意出来相陪,宇文皓碍于外人在场不好驱赶,她趁着宇文皓走开一下,便作妖地给大家敬酒,洒了酒在苏老表的身上,她拿出手绢替人家擦,殊不知擦完之后还说人家轻薄了她。 元卿凌想起这事,也记得原主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想试探一下,宇文皓到底在乎不在乎她,毕竟,自己的王妃被人轻薄,实在是有失颜面的事情,她想看到宇文皓在乎她的样子。 元卿凌看着苏老表,实在是羞愧到了极点。 原主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作呢?你真是让我一点活路都没有啊。 难怪宇文皓之后从不曾见他们,因为人家都怕啊。 她慢慢地坐下来,脸 火烧一般,她只能代替原主说一句,“之前的事情对不住,我失态了,有原因的,被狗咬过之后,就偶尔这么抽风。” 苏老表淡淡地道:“被狗咬了,最好躲起来,别到处乱跑。” 元卿凌也不管他话中的讽刺,道:“谨记,谨记。” 人家有资格生气啊,你无端被人说登徒子你不生气? 冤孽啊! 那边,宇文皓已经安抚好鲁莽将军回来坐下了,见气氛有些僵冷,他也知道大家都不喜欢元卿凌,便拉住元卿凌的手,道:“我知道大家对老元有些误解,但是,她确实不是以前的元卿凌了,大家相处下来就会知道。” 大家面面相窥,一副楚王已中蛊的表情。 没人搭腔这话题,笑红尘问王江先生,“对了,老王,你撰写的三足乌鸦记可以给我们传阅了吗?” 老王笑着摆手,“不行不行,如今观察的实在是粗浅,不能撰写,还需继续观察。” “什么乌鸦?”宇文皓很久没与他们说话,所以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事。 笑红尘道:“老王说,观察到日出黄,有黑气,如铜钱般大,像三足乌鸦一般。” “噢,观天文之事啊。”宇文皓饶有兴味,“莫非这日头之 上,真有三足乌鸦?” 老王摆手,道:“不,那是骏乌现象,至于是什么造成的,我也不知,之前说要撰写只是一时狂言,太狂妄了,太狂妄了。” 老王表现得十分羞愧。 元卿凌也于方才的羞愧之中,偷偷地看了王江一眼,想不到,他竟然开始研究太阳黑子了。 骏乌之说,古代也有,可见研究太阳黑子的人很早就已经出现了。 这王江,想必是天文学家。 “你可以的,再观察一些时日,想必可以撰写成书了。”宇文皓安慰道。 王江笑笑,“人生百年,可用于做学术的日子不多,我也是心急了,太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对日头有什么影响。” “管他,对我们没影响就行。”鲁莽将军喝了一口酒,道。 王江敬了他一杯酒,“那你放心就好,对我们肯定是没影响的。” 博士出身的元卿凌,对学术还是比较执着,她认为王江也应该是一样,尤其对自己探索的领域,更希望能听到一些真知灼见和权威之说。 所以,她忍不住道:“其实太阳的运动活动对我们地球都是有影响的,王先生方才说的应该是太阳黑子,太阳黑子就是太阳光球上出现的 一些暗黑的区域,是磁场聚集的地方,一个太阳黑子的大小,和我们地球是差不多大的,方才王先生说,太阳黑子对我们地球没有影响其实是错的,这个活动会干扰我们地球的磁场,所以出现太阳黑子的时候,我们会看到信鸽无端迷路,辨不清方向。如果太阳黑子不断发生激烈运动,还会使得我们的气候变得干燥,农作物产量减少……” 她顿时止住了话,因为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甚至,鲁莽将军还讥讽地笑了起来,“楚王妃这胡说八道的能力越发的强了。” 笑红尘却是比较尊重宇文皓,看在宇文皓的面子上,她望着王江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王江摇摇头,“我没听过。” 笑红尘便对元卿凌道:“王妃,您继续喝您的燕窝。” 元卿凌很窘迫。 王江却道:“倒是王妃说的地球,不寻常会有人说,寻常人多半说地星,地球是我们做天文观察的人才会说。” “我们连地星都不说,只说天下。”苏老表喝着酒笑着,神情又几分讽刺,“当然了,王妃是天才,自然不一样。” 他那一抹嘲讽的笑容,让元卿凌觉得自己是白痴。 第426章 轻飘飘的警告 宇文皓觉得这是群嘲,他眸色淡淡地扫了在场的人一眼,道:“意见不合,可以慢慢辩,不能攻击,本王会生气。” 苏老表便不再说了。 王江道:“不是攻击,反而要请教王妃,王妃对天文也有研究?” 元卿凌摇头,“没有什么研究,只是曾有过那么一点兴趣。” 对她来说,说是天文的兴趣还不如说是科幻的兴趣。 “你说的这个太阳黑子,就是骏乌,是吧?”王江问道。 “应该是。”元卿凌说。 “那你知道这是怎么形成的吗?”王江眼底充满了求知欲。 元卿凌犹豫了一下,道:“这个,我自己估计,应该是因为磁场的缘故,导致热传递不出去,形成了一片温度较低的区域,我们肉眼看上去,就仿佛是黑了一圈,就好比我们用灶烧火,弓起的火堆里头,有一部分是烧不到的,我们看的时候是不是黑暗一些?我猜测,是这么一个原理。” 众人都看着元卿凌。 虽然她说的话未必可信,但是,那什么磁场,热传递,原理等等,却是高端大气的词。 至少,他们不太懂得。 王江听了她的话之后,深思起来。 深思一会儿之后,王江竟直接转过身看着元卿凌,跟她探讨起来,“王妃方才说,这骏乌可影响地球的磁 场,从而改变气候,这是否真的?可有证据证明?” 元卿凌看着他求知欲满满地眼睛,想着如果一直持续这个话题,她今天脱不了身,于是她决定出卖一个人,“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护国寺的方丈告诉我的。” 众人顿时了然,难怪她说的头头是道,原来竟然是拾人牙慧。 王江竟然想马上去找方丈,跟他好好讨论一番。 被宇文皓一手压住,“行了,什么时候去找不行?非得我们都得空的时候去?坐下来吧,问你事,你真不考虑出任钦天监正?” 王江摇头,“不,不考虑,你知道我素来喜爱自由,一旦为官,言行举止皆被人监督,实在非我所愿。” 宇文皓正色道:“但是,本王若让你去呢?” 王江一怔,看着他,“王爷的意思?” “没错!”宇文皓话也没多说,点了点头。 王江方才还坚决拒绝,如今听了这两个字,他道:“做官好,日子不愁,生活无忧,做官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 元卿凌略微诧异地看着宇文皓。 他今天是来招兵买马的? 钦天监,对于皇帝立储君是有很大的话语权,一句夜观星象得知什么什么玄机,这些在历史长河里头,没少出现的人物。 “红尘,”宇文皓再看着她,“你 那边有问题吗?” 笑红尘笑了起来,“我有什么问题?随时等候差遣就是。” 鲁莽将军也道:“我也是随时等候差遣。” 宇文皓看向苏老表,老表耸耸肩,“怎么?我自己的表弟,还不支持了?” 宇文皓举杯,“那就现在开始,只谈风月,不谈政事,喝个你死我活。” 众人举杯,满满的一大杯酒,跟喝水似的咕噜咕噜地就往喉咙里头灌。 元卿凌觉得这场面有些儿戏吧?他们是要一起谋事的是不是?那应该是有一些激昂的洗脑宣言,例如不成功便回家种番薯之类的。 就这么三言两语,实在是太叫人觉得缺乏奋斗精神了,就跟决定明天去郊游一样草率。 不问因由,不论局势,不分析胜算,直接就是干。 这话题,甚至只到这里结束。 王江转身问她,“那王妃对其他星体可以研究?月亮?” 笑红尘扑哧一声笑了,“王妃肯定知道月亮上有吴刚,有嫦娥,有肥兔和桂花树,是不是?” 依旧是讽刺。 宇文皓不满意了,对元卿凌道:“你跟他们说说,那长庚星距离咱多远。” 宇文皓可没忘记元卿凌偶尔的语出惊人。 王江眸色一亮,“王妃对长庚星也了解?”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那灼灼的眸子,知道他今天带 自己来见这些人,而这些人是要和他一块谋事,他要向这些人证明,她不是以前的元卿凌。 哪怕是叫他们稍稍改变看法,也胜过之前的厌恶憎恨。 配合回答王江的问话,也是踏出努力的第一步了。 所以,她道:“算不得了解,略有研究。” “快说说。”王江道。 元卿凌于是把所知道的金星的资料挑一部分出来告知他,例如金星的逆向自转,金星距离地球多远,金星的表面温度等等,听得王江大呼不可思议。 其他人也表现出刮目相看的神情。 接下来的谈话,似乎就愉快多了。 不过,酒过三巡,元卿凌去如意房回来的时候,听到笑红尘在问宇文皓,“看着确实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是怕不怕只是蛊惑人心的障眼法?回头有故态复萌,那王爷可就惨了,要知道,你一旦谋事,府中便是关键,一旦出了什么事,大有可能就功亏一篑还会因此获罪。” 她止住了脚步,想听听宇文皓怎么跟他们保证。 殊不知,却听得宇文皓道:“是啊,确实是关键,所以我今天带了她过来,以后咱真遭事,她也脱不了干系,大家一起砍头。” 说完,他就笑了起来。 苏老表说:“表弟,你若是信得过她,我们自然也会对她客气 一些,但是之前发生的不愉快事情,希望不会再发生。” “那很难说,这女人看到比本王稍稍长得好看的都会花痴一番。”宇文皓忧愁地道。 苏老表表示无语,道:“其实,她的改变我也听了不少,但是因为之前印象太差了,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今天一见,果然发现和原先是有很大分别的,对了,她真的被狗咬过吗?” 宇文皓悻悻地道:“她有没有被咬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是被咬了,咬我的就是她养的狗。” 元卿凌听了这些话,翻翻白眼,无语,除非他们真熟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否则,这些话压根不是为她辩解。 不过,当她回到去的时候,大家看她的眼光,却温和了许多。 元卿凌叹息,这些人,真和他熟到可以穿一条裤子。 在王江的家中,喝酒吃饭,到归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马车上,元卿凌问道:“你们说的谋事,是和纪王妃说的一样吗?” 宇文皓抚摸着她的肚子,“多做点准备总是没错的,用方丈的话来说,我们不主动争,但是也不怕争,关键时候,不得不争。” “……但是今天也没听你们详细说。” “外头这么多宫里的人,我们能说吗?”宇文皓给了她一记你白痴的眼神,自个体会。 第427章 过年了 纪王吃了一个大亏,倒是安分了许多。 过几天纪王妃过来的时候,说起了这事,阿四说他在憋大招,纪王妃叫元卿凌安心,他憋不了什么大招,因为他现在顾得头顾不得尾巴。 那人偶陷害的事情,纪王妃虽然给了他一万两银子,用以换取暂时的和平,但是纪王妃暗中已经开始联络人,冷淡纪王。 纪王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褚明阳的身上,希望褚明阳能为他带来褚家的支持。 “褚明阳?褚家不会听褚明阳的。”元卿凌笑道。 纪王妃笑笑,“做人呢,充满希望是好事,他既然想要褚家的支持,就让他去争取一下吧,好歹叫咱得了点儿的空闲。他这些年,亲力亲为做的事情不多,顶多是立了点功劳,但是,这些功劳和他的过失相比,就不值一提了,相反,你们家老五,功勋是实打实的,错误却都是旁人给他安的,遭连累啊,父皇始终会明白这一点的。” 元卿凌但笑不语。 也亏得老五的心性好了。 “对了,扈妃入宫了。”小灵通纪王妃说。 元卿凌道:“恭喜她,她真的很喜欢父皇,得偿所愿了。” 元卿凌忽然想起老五说的那句话,父皇喜欢像 多宝一样,顿时整个人很难为情。 纪王妃道:“其实扈妃倒是聪明,嫁给任何一个亲王,最终只是斗来斗去,还不如入宫为妃,宫里头娘娘们年纪都上去了,她入宫必受宠爱。” “是的。”元卿凌言不由衷地道,她从扈妃的眼睛里看得出,她并非是一个功利或者谋算深的人。 相反,她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一辈子追求的东西很明确,且为了这个目标而坚持。 老五回京兆府任职之后,日子仿佛过得飞快,一眨眼,便到了岁晚。 年二九开始,朝廷便下了放假的旨意,一直到年初八才上班。 元卿凌如今已经六个月,身子重,虽然还能走走,但是走不过一会儿便累了。 她晚上睡不好,躺下来就觉得呼吸困难,坐起来也没办法挺直腰。 脚开始水肿,肿得连宇文皓的鞋子都穿不下,加上胎儿太大,往上顶得厉害,她现在吃的也不多,吃多了吐,吃少了饿,整个人处于一种非常暴躁的情绪中。 她自己没办法控制的。 宇文皓现在每天都顶着黑眼圈,元卿凌晚上睡不好,他也睡不着。 她昨晚抽筋,他半夜起来给她揉,拉伸。 呼吸不过来,他扶着她稍 稍坐起来一些,给她顺气。 看到她难受,宇文皓的脾气也很暴躁。 徐一这些日子没少遭罪,动不动就是一顿劈骂。 阿四回了袁家,过年了,她总要回家团圆。 除夕是要入宫守岁,吃团年饭,皇家的人都会出席。 但是元卿凌试了几件衣裳之后,终于崩溃大哭了起来。 不是因为胖,而是因为她试了几身衣裳,便喘不过气来,整个人有一种缺氧的憋闷,加上站立时间过久,她的脚抽筋,喜嬷嬷扶着她坐下来的时候,她就掩面痛哭起来。 宇文皓在外头吩咐进宫事宜,就听到元卿凌的哭声。 他几乎是立刻转身飞扑了进来,蛮儿和喜嬷嬷在帮她揉腿,她哭得像一个包子,堆起的地方夹着两行眼泪,甚是狼狈。 宇文皓快步过去抱着她,安抚道:“没事,没事,我在。” 元卿凌自打接受了怀孕的事实之后,就从没说过不要孩子的话,但是这一次,她实在是身体和心里头太难受了,她哭着说:“老五,这一胎之后,我再也不会生,宁可死了我都不生了。” 宇文皓安抚她,“好,我们不生了,不生了,谁生谁是王八蛋。” 他蹲下来,伸手擦去她脸上 的眼泪,凝望着她圆了许多的脸,其实倒也不是胖了,就是有些浮肿。 元卿凌转过脸去,“你别看,我现在难看死了。”“不难看,现在才是你最美丽的时候。”宇文皓安慰道。 元卿凌哪里信,自己又不是没照镜子。 她推了他,“你自己入宫去吧,我不去了。” 宇文皓重新抱着她,“你不去,我也不去,咱就在家里过年。” “那不行,父皇会斥责你的。”元卿凌哽咽地道。 “谁怕他斥责了?他生气咱还不生了。”宇文皓亲了她的额头一下,看着她的模样,心疼得要紧,“如今除你之外,再无大事。” 元卿凌鼻头通红,看着他担心焦灼的模样,情绪稍稍也安稳了下来,“我就是发发脾气,咱该去还是得去。” “能去吗?不能去我们不勉强,不怕谁责罚的。”宇文皓也不太想去了,宫里人太多,沸沸扬扬的,老元情绪又总是不好,被人烦着肯定暴躁。 元卿凌自己擦了一下眼睛,“去吧,前几天常公公来的时候,说太上皇心绞痛犯过两次,进宫也好给他看看。” “你瞧你这个时候还惦记着皇祖父,你自己都凄惨得不行了。”宇文皓取了螺 黛过来为她画眉,眸光专注温柔,这活儿是他目前伺候怀孕妻子最娴熟的功夫之一。 元卿凌执住他的衣衫,努力地睁开有些肿的眼睛,“有什么办法?如今他是我们最大的靠山,三娃出生之后,还得仰仗他保护一阵子。” 宇文皓轻声道:“我也能保护他们。” “太上皇是用来防着那位的。”元卿凌轻声道。 宇文皓便不做声了。 他如今谁都不怕,就怕老子一个翻脸不认人。 所以,太上皇健康地活着,对他们楚王府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亲王妃礼制的朝服,元卿凌是穿不下了。 幸好早知道要入宫团年饭,所以她提前做了一身宽松的红色袍子。 这袍子也没别的有点,就是一味宽松。 里头还得穿棉衣,外头厚厚的羽绒披风,她不用狐裘,也不用动物毛皮,作为一名养狗人士,她反对这些。 所以,纵然穿得这么厚,她还是觉得冷。 出门的时候,哆嗦了一下,“今晚人很多是吗?” “皇亲,基本都到。”宇文皓扶着她,她如今走路都小心翼翼,因为已经看不到脚指头了。 不过,这般厚重地掩饰了一下,从外形看,倒不是像是怀孕,像是巨胖。 第428章 呸 马车是特制的,里头铺了软垫,元卿凌上去之后,就是半躺在宇文皓的怀中,这样的姿势,能让她免于太严重的颠簸。 看到自己笨拙的样子,元卿凌叹息道:“如果这三个小子日后调皮捣蛋,我就往死里揍。” “轮不到你出手。”宇文皓霸气地道,拳头一握,便是咯咯作响,“一拳头就要他们变成泥浆。” “太残暴了。”元卿凌心惊胆战。 宇文皓哼哼了两声,“让他们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像他老子我那样,处处忍让也不得安生。” 元卿凌依偎着他,不做声了。 “怎么了?哪里难受?”宇文皓抱着她问道。 元卿凌抬头看他,眼底沉了一丝担忧,“老五,我不想你当皇帝。” “怎么忽然说这个?”宇文皓怔了一下,看着她,,随即笑了笑,“怕那什么后宫佳丽三千吗?你放心,便是我真做了皇帝,也只对你一人好。” 元卿凌把身子撑起来一些,“你爱娶不娶,只是你方才说,你处处忍让也不得安生,你们兄弟几个,真正亲厚的有几人?为了那个位子,不也争夺个你死我活么?那以后我们的孩子步你们兄弟的后尘怎么办?” 这个问题,宇文皓还真没想过,元卿凌这么一说,他自 己也怔了怔。 “这个……兴许是两个姑娘,一个儿子呢?”宇文皓乐观地道。 “兴许三个都是小子呢?”元卿凌反问。 宇文皓一时惆怅起来了。 这就违背他的心意了,他盼着两个姑娘,一个小子,这样,他在府中左拥右抱,儿子出去打拼赚钱回来养家。 “便是两个儿子,也会手足相残,那个位子,会叫人疯狂的。”元卿凌说。 宇文皓看着她的肚子,“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 宇文皓说:“那我们不做皇帝就是了。” “轮到你说吗?你现在都在谋事了。” 宇文皓道:“那只是巩固一下,没必要真的坐上那位子。” 他想了想,“算了,现在想这些还早着呢,历朝历代多少太子熬到死,当皇帝的也还没死呢,咱不杞人忧天。” 元卿凌想想觉得也是,现在担心这个有些多余了,兴许三个都是姑娘呢? 反正生了这胎,她就不生了。 过了大半个月的平顺日子,如果不是身体难受,她觉得自己这大半个月在天堂里头了。 如果说,生了儿子注定要去掺和旋涡里头的事情,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还真不如都是闺女。 入宫之后,夫妇二人首先便去给太上皇请安,太后和明元帝也在。 今日岁晚,明元帝也得空了,昨晚便封了大印,今日空闲下来,明元帝还打扮了一番,胡子剃得干净,小白脸似的,加上明黄锦衣,威仪不减,多了温润。 因着才刚刚响午,所以,他便抽空过来给太上皇请安,说点家常。 一年到头,就是如今才是繁琐全放下,全身心地投入休假当中。 宇文皓夫妇的到来,让乾坤殿更加热闹起来了。 看着元卿凌大肚子,常公公都忍不住出去搀扶了,“王妃仔细点走,看门槛,迈腿,对,再迈腿……” 元卿凌无语,“公公,走路我还是会的。” 常公公严肃地道:“如今不比往日,您身子重,凡事注意没错。” 搀扶到了太上皇的面前,宇文皓扶着她慢慢地跪下,太上皇阻止,“老五,你替她跪,替她磕头。” 老头子是心疼孙媳妇的。 太后见着,很是满意,就怕还要她磕头,伤了她的重孙子。 宇文皓便磕了双份的,再去给父皇磕头,一通下来,十几个头妥妥。 “你身子重,就别走来走去,在这里等到晚宴便是。”太后道。 “是!”元卿凌坐下来之后,连忙就应道,她这一通走进来,差点没要掉半条命。 “最近觉得如何啊?”明元帝也看着她问道。 元卿 凌如实回答,“回父皇的话,不怎么好,每天累得七劳八损,睡不好,吃不好。” “不能太娇气,每一个女子都要经受这些,别把自己想得太委屈,女子为母则刚,怀孕也没多辛苦,人人都是这样经受过来的。”明元帝说。 刚你球! 元卿凌不指望男人能懂得女人怀孕的辛苦,尤其,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她只能道:“是。” 老五不服气了,“父皇又没怀过,怎么知道怀孕不苦?” 明元帝冷眼扫过来。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你怀过吗?你知道苦?”明元帝怼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小子心里就来气。 以前都没这种感觉,现在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宇文皓反驳道:“儿臣一直陪着她,夜里起来给她揉腿顺气,自然知道苦的,父皇,生儿育女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您不能否认母亲是伟大的。” 明元帝冷笑一声,“伟大?天下间哪个女子不生娃?就非得这么娇贵吗?女子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怎么地?还得叫男人感恩戴德吗?” 太后眸子挑了挑,淡淡地道:“皇帝,老身耳朵有些不甚灵光,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叫老身听得仔细一些。” 明元帝连忙站起来请罪,“母后恕罪,儿子 不是这个意思,您自然是不比其他人的。” 太后哼道:“老身就和其他女子一样,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生下了你的,女子生育,一条腿都进了鬼门关,你说难不难?” 太后火药味道很重,呛得明元帝直擦汗,“难,难!” 若说其他,太后就不辩驳了,当年太后为了生他,真是差点要了一条命,所以,方才他这番话,太后就不同意了,还很生气。 尤其,元卿凌怀着她三个重孙子,她如今就盼着生产的那一刻,可盼着,也害怕,皇帝竟说这般轻飘飘的话,怎能不叫人生气。 明元帝讪讪地坐了回去,太上皇淡淡地道:“嘴贱。” 明元帝不满地看着太上皇,父皇太不给面子,有晚辈在呢。 太上皇指着宇文皓,“你,嘴贱,顶撞你父皇做什么?” 宇文皓不敢辩驳,只得噤声。 太上皇开始撵人,把太后和明元帝都打发走,只留下宇文皓夫妇在殿中。 明元帝走的时候,淡淡带看了宇文皓一眼,“你,跟朕到御书房去,朕有话要问你。” 强权之下,宇文皓只能可怜巴巴地跟着去。 元卿凌看着明元帝的背影,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一幅画面,是关于明元帝,扈妃和多宝之间的三角关系,随即呸了一声,污! 第429章 团圆的血夜 太上皇不高兴了,“你呸谁呢?” 元卿凌连忙说:“您听错了,听错了。” 太上皇看了她一眼,“能站起来给孤检查检查吗?最近总是犯痛。” “能,能!”元卿凌连忙起身。 太上皇有心梗的情况,血压也偏高一些,情况不是太乐观。 换言之,刺激不得。 好在他这些年,没少经历大风浪,想来如今没什么事情能刺激到他。 开了药,一番叮嘱,太上皇才淡淡地问道:“静和郡主那边,你得空找个人去陪她说说话,一个人在绝望之中,想差了丁点,都是要出人命的。” 元卿凌没想到他还惦记着静和郡主,心里很宽慰,替静和郡主谢了他,保证说会派人去看望她的。 元卿凌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位中老年人身穿劲装进去了,那人低着头,对着她作揖,“参见王妃。” 元卿凌不认识他,问道:“您是?” ***** 团年饭声势浩大,在光明殿里头摆下,元卿凌是吃饭的时候才去,也错过了和大家打招呼的机会。 入座之后,看到齐王是一个人来的,神情有些落寞。 又看到褚明阳挨着纪王坐,神情甜腻,偶尔给她投来一个示威的眼神,元卿凌只当看不到。 纪王妃神情沉静,在这个的热闹之中,她好 似没有置身事外。 九皇子今年和十八公主也能出来了,他显得有精神一些了,但是显得怯懦,好在怀王带着他,最后也没怯场。 那十八公主坐在了德妃的身边,德妃对她甚是关照,她像一朵小太阳花,小脸蛋总是对着德妃,甚是依恋,很惹人喜欢。 帝后面带慈祥的微笑,太后高居正座,看着众儿子女儿,众孙子孙女,欣慰得不得了。 皇亲一家,其乐融融。 一时咣筹交错,推杯换盏。 宇文皓因着媳妇怀孕,很多人前来敬酒,祝福的话一摞一摞地飞过来,他听得老怀安慰,得意忘形,都一一碰杯干了。 宴席罢了,出宫的时候,宇文皓脚步虚浮要走八字了。 齐王没多喝,帮忙扶着他出去,元卿凌这才问道:“意丫头怎么没来啊?” “她腿伤了。” “怎么会伤了?”元卿凌诧异。 齐王摇头,“昨天她和侍女出去,被一匹惊了的马儿撞了,那马儿发狂一般从她的腿上踩过。” 元卿凌震惊,“天啊,这么吓人啊?没伤着其他吧?” 齐王说起依旧胆战心惊,“没,只是回来的时候丫头说,如果不是有人拉住了马儿,只怕直接就踩她的脑袋了。” “是马主人吗?” “不是,路过的侠客,马主人找不到 ,这事五哥应该知道,昨天命人报备到衙门里头了。” 宇文皓虽然醉了七八分,却也有两三分的意识,他摆手,“没,我不知道。” “那许是你走了。”齐王说。 “这事你怎么没来说啊?”宇文皓问道。 齐王扶着他的身子,“伤势不是很严重,只是不良于行。” “没事就好。”宇文皓说。 大家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许是那马主人见马儿伤了齐王府的侧妃,也不敢出来承认,无赖到处都有。 出了宫外,各自上了马车,元卿凌想着明日大年初一,要去齐王府探望一下意丫头。 回到府中,她便累得不行了,简单地洗了个脸,便睡去。 迷迷糊糊,还记得问老五一句,“父皇叫你到御书房做什么?” “挑点事儿上演了一场父子厮杀。”宇文皓伸手盖住她的眼睛,“睡吧,快睡。” 元卿凌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睡了过去。 且说在宫门分别之后,齐王也上了马车回府。 他一整晚都心不在焉,担心袁咏意,所以送别了五哥五嫂之后,他就命人快马加鞭赶回去。 他带的随从不多,这段时间基本都是和袁咏意进出,袁咏意担任了保镖的角色,便渐渐减少了护卫。 天气寒冷,北风呼啸,他竟有一种心神不 定的感觉。 自打齐王府烧了之后,他在孙王府住了一阵子,最后搬到了别院里头,但是那边并非是高墙大院,容易有宵小爬错,误以为是富人家。 其实大胖也很胆小的,吓着她就不好了。 他其实有些奥恼,因为今天出门的时候,和她吵了几句。 她的腿伤了,袁家那边叫了人给她医治,她便说那大夫医术很好,叫大夫给他瞧瞧,他哪里愿意?他本来就没病,只是这般哄着她不许她走罢了。 若叫大夫诊脉,定知道他在撒谎。 他便百般推却,她生气,他也生气,便跟她说自己的死活与她无关。 这话说出口,她就沉默不语了。 他很后悔,可一时也拉不下面子道歉。 说来也真是怪了,以前和褚明翠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谁的错,他总能够迅速道歉。 想到这里,他越发的后悔,只想着尽快回去,跟她道歉,然后坦白自己没病的事情。 马蹄声哒哒地传来,倏然,有什么东西迅速划破空气而来。 马头扬起,悲鸣长嘶一声,四腿跪下,倒地抽搐,马腹,马头,眼睛,都插着箭。 马车翻侧,便听得车把式和护卫的叫声,“有刺客,保护王爷,保护王爷!” 齐王在马车里好不容易爬出来,便见一排黑衣人从天 而降。 黑衣人手持弯刀,锋利无比,在寒夜里闪着寒芒。 黑衣人头脸都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目露凶光,猩红嗜血,齐王瞧了一眼,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黑衣人极为残暴,出手便要人命。 这些护卫,虽不是一流高手,却也不是寻常府兵护卫,只是不过十招,便已经全部被黑衣人诛杀,倒在了血泊之中。 齐王颤抖着摸到了一把剑,但是自知自己的武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持剑回身便跑。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使劲地跑,但是,能清晰听到身后传来的利箭声音,铮铮作响。 他往前一扑,箭从他上头飞过,黑衣人已经迅疾赶到,弯刀砍下,他持剑抵挡,在地上躺着迅速退后,只那么一会儿工夫,所有的黑衣人已经赶到,没有让他问话或者喘气的机会,黑衣人的弯刀便已经砍下来了。 他勉强抵挡,才后悔当初没有多学一点武功旁身。 手臂,腿,腹部,分别中刀,他艰难抵挡了一下,最后连抬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痛得连呼吸都提不起来,只觉得温热的血不断流失。 黑衣人穷凶极恶,持刀往他的胸口刺下。 马蹄声哒哒响起,一簇簇火把亮光照过来,听得有人厉色问:“什么人?” 黑衣人飞快消失。 第430章 再遇伏杀 宇文皓半夜被京兆府的人叫醒,他小心翼翼地披衣出去,没有惊扰睡得很沉的元卿凌。 得知齐王遇刺,他先是命人封锁城门,严密搜查。 然后带着徐一汤阳和曹御医策马直奔齐王府别院。 齐王伤势很重,说是剩下一口气不为过,已经有人进宫去问八皇子要紫金丹,但是人还没回来。 袁咏意带伤守在床边,已经哭得眼泪都干了,齐王像一个毫无生命的人偶,躺在了床上,清洗伤口的热水进来,变成血水出去。 他的呼吸,似乎是没了,若不是扣着脉搏,都几乎没发现生命的迹象。 “王爷,”曹御医拉着他出去,神色凝重,“齐王身中八刀,手脚各三刀,小腹和胸口一刀,胸口那一刀,偏离了心脏,所以才能活到现在,但每一刀透骨,情况十分不乐观,臣无能为力,是否应该请王妃过来?” 宇文皓听了这话,心都沉了下去,也不犹豫了,回头叫徐一和汤阳去送元卿凌过来,且路上务必把所有的禁军都带上。 发现这起刺杀的是巡城兵防营的人,他们已经立刻入宫去禀报皇上,也命人到京兆府去,所以京兆府值班的人才能迅速去告知宇文皓。 而如今,巡城兵防的人还在齐王别 院里头守着,以防再有刺客。 宇文皓前去问话,“刺客抓到吗?有多少人?使用什么武器?” “回王爷,我等去到的时候,刺客已经逃去,但可见刺客使用弯刀,马儿是被箭射杀,随从护卫无一生还。” “弯刀?”宇文皓扬起狂怒的眸子,想起人偶事情,老大在府里头围攻他,那些江湖人士用的就是弯刀。 “没错,刺客应该是六七个人,所有人都是用弯刀。”巡城兵卫道。 “现场可曾捡获武器?”宇文皓问道。 “不曾,杀手退得很快。”兵卫迟疑了一下,“王爷,卑职有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说!”宇文皓眸色一闪,道。 兵卫压低了声音,道:“卑职曾与纪王府的一位教头喝过几次酒,今晚卑职看到一个人,背影酷似是他,但是卑职不敢肯定。” 宇文皓盯着他,“这背影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兵卫道:“此人弯腰驼背,比较严重,但是他轻功很好,卑职曾见过他用过轻功。” “驼背?”宇文皓眯起眼睛想了一下,确实,那日动手的时候,是有一个驼背的人,那人不止轻功好,下盘功夫也很好,连环腿尤其出色。 是纪王府的人? 老大这个时候动手, 不是疯掉就是急于争夺太子之位,除掉嫡子,便剩下他这个长子呼声最高了。 但是,这动作是不是快了一些呢? 兵卫道:“王爷,这话卑职不敢告知皇上,只能私下跟王爷您说说,毕竟卑职不能肯定,至于王爷是否告知皇上,或者需要再核实,请王爷定夺。” 宇文皓扬手让他退下。 他看着汤阳,汤阳上前拱手,“王爷放心,卑职会找人盯着他。” “叫笑红尘的人盯。”宇文皓冷冷地道。 “明白。”汤阳转身而去。 过得了片刻,帝后亲自来了,带着两颗紫金丹。 皇后看到齐王这般,哭得撕心裂肺,连明元帝都红了眼睛,震怒之下,命宇文皓必须搜捕刺客归案,否则撤职查办。 宇文皓道:“父皇放心,儿臣已经命人全城搜捕。” 明元帝怒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也带人出去搜,这些刺客,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宇文皓本想等元卿凌来的,但是父皇震怒之下,他自不敢像往日那样顶撞,连忙领旨命带着汤阳而去。 且说徐一回府,便马上叫蛮儿请元卿凌起来。 元卿凌睡得迷迷糊糊,听得说齐王遇刺,伤势很重,立刻惊醒过来,才知道老五已经出去了。 她 拖着笨拙的身子起床,胡乱穿了两件厚实的衣裳,打开药箱检查了一下,器械药物齐全,她便叫蛮儿提着药箱,马上出发。 马车已经备好,这漆黑的夜晚,除了寒风,便是远远的狗吠声,多宝警觉地跟到了门口,跳上马车。 元卿凌先哄了一下叫它下来,多宝却犯倔不愿意,元卿凌不能耽误时间,只能带着它走了。 府兵开路,禁军随行,徐一赶车,蛮儿坐在前头,喜嬷嬷在马车里头和多宝一块陪着元卿凌,这是防着王妃忽然不适,她好有个照应。 元卿凌的心很着急,掀开帘子问赶车的徐一,“齐王伤势真的很严重吗?” 徐一沉声道:“身中八刀,手脚各三刀,腹部和胸口一刀,伤口很深,失血很多,如今呼吸微弱,脉搏时而有,时而没有,且紫金丹还没送出来。” 元卿凌听得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脚的伤,希望只是轻伤,没有伤及大动脉。 但是,腹部和心脏也是够呛。 她打开药箱,止血剂和麻醉药及急救用药都用,氧气枕头两个,手术刀各项都有,可见药箱是做了手术的准备。 但是,没有无菌手术室,这手术怎么做? 药箱的配备这么充分,可见伤势一定是要 要紧的。 齐王能否熬过这一劫? 元卿凌忧心忡忡。 更忧心的是自己的体力,就算真的具备手术的条件,她也没有具备手术的体力了。 元卿凌正忧心之际,忽然听得徐一厉喝一声,“停下,有刺客,保护王妃!” 马车是在高速中停下来,元卿凌身子一个前冲后仰,喜嬷嬷急忙抱住了她。 徐一和蛮儿持剑盯着漆黑的左方,果然见弓箭手来袭,两人飞身而起,挥砍来箭,府兵和禁军守着马车,且叮嘱元卿凌不许出来。 元卿凌只听得外头一阵剑戟之声,马车晃动了几下,听得利箭的声音刺破空气迅疾而来,这个时候,听力恢复得很敏锐。 多宝耳朵竖起,半蹲着,前爪伸出,形成一种随时扑出之势。 禁军在外头打落了不断射来的箭。 徐一大怒,“防守不是办法,留几个人守着王妃,其余,随我去。” 唯有杀了或者拿下弓箭手,才可解除危机。 徐一带着府兵和两名禁军去伏杀弓箭手,留下六人与蛮儿和喜嬷嬷守着元卿凌。 六人形成包围之势,防守飞过来的箭,蛮儿则在车头护着。 “王妃莫慌,没事的。”喜嬷嬷稳重沉着,全身几乎都挡在了元卿凌的身前,不忘安抚道。 第431章 伤势很重 元卿凌心里头肯定是慌的,过了一个月的安稳日子,整个人都懈怠下来,以为危险远离,真是太安逸了。 她脑子里想着武器,开始翻找药箱,找到一瓶防狼喷雾,她握在了手中,聊胜于无。 虽然知道外头危险,但是她还是偷偷地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外头,外头只有马车前头挂着的风灯照亮,可这光线在这个如墨般的黑夜里,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只看到满地被打落的乱箭,还有禁军持剑防守。 倏然,一股萧杀之气袭来,几名黑衣人手持弯刀,御空而下。 “保护王妃!”有禁军沉声呼道,便见他们一拥而上,留下两人与蛮儿守着马车。 黑衣人甚是残暴,出手便是要命,元卿凌只见鲜血横溅,不知道是谁伤了谁。 有黑衣人袭击到了马车前,蛮儿一剑刺出,再撒了一把不知道什么粉末,逼得黑衣人连连退后,但是,风很大,粉末随即被吹散。 两名黑衣人卷土重来。 护着元卿凌的两名禁军不得不上前帮忙,蛮儿若无法击退这两人,王妃定有危险,是护不住的。 黑衣人越来越多,箭也越来越多,一支利箭,直接刺穿帘子飞进来,再从马车穿出去。 喜嬷嬷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魂儿都吓没了,只能是整个身子压过去护着元卿凌。 元卿凌想推开她,但是喜嬷嬷纹丝不动,只是嘴里不断反复念着阿弥陀佛和王妃莫怕。 蛮儿负伤,滚下了马车。 黑衣人掀开帘子进来,蓄势待发的多宝一窜而上,咬住了黑衣人的脖子,鲜血溅出,黑衣人到底当场毙命。 “王妃,快下马车,逃!”禁军喊道,马车已经保不住了,都快成筛子了。 喜嬷嬷连忙扶着元卿凌下去,元卿凌提着药箱,甚至无法猫腰跑,箭从头顶飞过,甚是凶险。 黑衣人越来越多,两名禁军都倒下了。 黑衣人逼了过来,弯刀在黑夜中闪着寒气。 元卿凌被逼到了墙边,喜嬷嬷护住怒道:“你们不要过来!” 多宝窜回来,扑上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后背咬住脖子不放,但是元卿凌压根无法走,因为已经有几人围了过来。 元卿凌举起喷雾,压根毫无作用,因为有一定距离加上风太大,此举只惹怒了黑衣人。 三把弯刀举起…… 这个时候,忽然,几道青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元卿凌的身前。 其中一人,回头沉声对元卿凌道:“王妃快走。” 元卿凌看到他,整个一松,昨晚在乾坤殿离开的时候 ,便见到了他。 他便是罗贵嫔的父亲罗将军,如今返回鬼影卫,昨晚告知了她,以后会负责暗中保护她。 但是,他今晚来得有点迟,元卿凌虽然惊乱之中,却也看得出他们是经历过了一场厮杀,因为罗将军的手臂染血了。 喜嬷嬷见有帮手赶至,连忙扶着元卿凌往后撤退。 但是元卿凌走不动了,肚子痛得要紧,喜嬷嬷扶着她,急道:“王妃,要紧吗?我们要马上走,不能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元卿凌吸着气,伸手捂住腹部,脸有痛苦之色,“嬷嬷,我肚子好痛啊。” 嬷嬷吓着了,“天啊,怎么了?肚子怎么了?” “别怕……”元卿凌依偎着墙壁,慢慢地尝试调整呼吸,“不行……好痛,我走不了,嬷嬷,你快走。” 萧杀剑戟之声,不断传来,血腥的味道,被风一卷,仿佛弥漫了整个京城。 喜嬷嬷脸色发白,弯下腰想背她,可元卿凌肚子那么大,就算她背得动,也很危险。 蛮儿负伤跑了过来,她身上多处染血,却咬牙强撑,与嬷嬷两人扶着元卿凌往后撤退。 就在这个当下,听得马蹄声响起。 三人一狗,不知道是敌是友,多宝蓄势待发,蛮儿持剑拦着。 铁骑奔 至,十余人,手持火把策马停下。 三人看,只见为首的那人,身披黑色披风,面容苍白瘦削,双手揪住缰绳,缓缓地停下来,竟是纪王妃。 她身后带着十余人,都是策马而来,背着长剑,并未蒙面,眸光炯炯。 纪王妃翻身而下,疾步上前帮忙扶住元卿凌,沉声道:“先送上轿子。” 喜嬷嬷向后看,果然见后面有人抬着轿子来到。 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也不是最合适的时机,连忙搀扶元卿凌上了轿子,由纪王妃亲自带人护送往齐王府别院而去。 进了别院,明元帝得知元卿凌也遇袭了,大怒,立刻命人召集禁军,全城围捕。 元卿凌给自己注射了安胎针,然后听了胎心,等待腹中痛楚慢慢减缓,才睁开眼睛看着一众担忧的人。 “齐王如何?”元卿凌虚弱地问道,经历了这一场逃难,她是筋疲力尽近乎虚脱。 “不好!”明元帝眸子沉沉,“你若能坚持,去给他看看。” 她慢慢地站起来,头晕得厉害,嬷嬷扶住的时候,依旧脚步虚浮。 “你再休息一下,他服下了紫金丹,能撑住一会儿。”明元帝见她这般,道。 元卿凌摆摆手,“我先看看。” 说完,叫喜嬷嬷扶着她进 去,明元帝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便也跟着进去。 袁咏意和皇后在里头守着,见元卿凌来到,袁咏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元姐姐,你要救他,要救他。” 皇后正哭得厉害,见元卿凌来到,也不顾往日嫌隙,一把过来就抓住她的手拉着过去,“楚王妃,你快,快过来,看看他,他都没快没呼吸了,我的儿啊……” 元卿凌被她扯得脚步踉跄,喜嬷嬷厉声道:“皇后,王妃刚遇袭归来,身子很不舒服,你放手。” 皇后立马放开她,“遇袭?怎么回事?天啊,他们是要我儿死啊,他们是要赶尽杀绝,要我儿死啊……” 明元帝正狂怒之际,怒喝,“你闭嘴!” 皇后掩面,不敢再哭出声来。 元卿凌过去,药箱放置在床边。 之前御医处理过伤口,所以如今衣衫都脱了,露出殷红恐怖的伤口,胸口其实是两刀,一刀是刺进,另外一刀,砍过去的,伤口很长,从这一刀的形状看,应该是要从脖子上砍过去的,因为刺进去的那刀,因为武器的原因,不深,歹徒是要仓促补刀杀了他,因是仓促,或者是齐王那会儿动了一下,刀便从胸口拉过,覆盖了原先的刺伤,看过去的时候就仿佛是一刀而过。 第432章 纪王妃说 腹部伤口也很深,流了很多血。 失血太多,还是要输血才能维持生命,否则,紫金丹药效一过,人还是不行。 如今对元卿凌的体力来说,输血的工程实在是太过浩大了。 但是,和缝伤口相比,输血也算是小儿科了,相对她的体力而言。 腹部的伤口尤其难以处理,确定没有其他器官内脏的损伤,便开始缝。 腹部缝了第一层,她便觉得眼睛都快瞎了,满眼都是红。 强撑着缝好腹部的伤口,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对明元帝道:“父皇,请一下护国寺的方丈来吧。” “他懂得你的这种医术吗?”明元帝一直看着她的动作,也觉得她太吃力了。 元卿凌疲惫地道:“至少,缝伤口是难不住他的。” 他好歹也是医学博士吧?似乎是,也不记得了,但是不管,晚辈,交给你了。 “他……”明元帝深深地看了齐王一眼,“会有性命之忧吗?” “会!”元卿凌直言。 这话一出,皇后就又哭了起来。 明元帝眸子沉了沉,扬手叹气,“你先下去歇着。” 元卿凌被扶下去休息,蛮儿自己处理了伤口,元卿凌让她靠着椅子上睡一下。 喜嬷嬷进进出出照料,纪王妃也陪着 她。 “你怎么会来的?”元卿凌歇过这口气,才抬起头问道。 方才还果敢英勇地策马飞奔过来救援的纪王妃,如今倒是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了,偷偷瞧了元卿凌两眼,才道:“我一直都有派人保护你。” “保护?”元卿凌挑眉。 “这个……”纪王妃斟酌了一下用词,“看着一下。” “盯着,监视!”元卿凌迸出四个字来。 纪王妃呵呵笑了两声,甚是尴尬,“也是没法子,经历了之前褚明翠的事情,我总得防着有人对你下手,我这条命不是还在你的手里攥着吗?这一次你出门遇袭,便有人马上过来禀报了,也算是咱府邸近,我才能马上带人过来,不过若是晚几步,你也危险了。” 元卿凌苦笑,“真多人惦记我啊,不过这一次,我还真得谢谢你,就喜嬷嬷和多宝,实在没办法把我扛走。” 纪王妃看着她,“不介意?” “命都快丢了,怎么还会介意这些?这年过得真是揪心。”元卿凌累得手都还一直在抖,看着纪王妃,“那些弯刀客?” 纪王妃沉声道:“不是纪王府的人,但是,若抓住了活口,审问之下必定就是纪王府。” 元卿凌听了这些话,心累得很 。 她也实在是没心力去管,这些事情,纪王妃知道,老五也会知道的。 徐一那边已经回来了,徐一没有抓到活口,只杀了三人。 但是鬼影卫的罗将军抓住了一人,交给了禁军审理。 宇文皓那边,搜捕的时候也发现了一名刺客,刺客伤了到医馆求医,被宇文皓拿住。 因不能私下审讯,一并交给了禁军。 禁军当晚严审,两人招供说是纪王指使。 这招供也不容易,打了个半死才招的。 同时,两人暂时居住的客栈里头,搜出了一封书信及一万两的银票。 书信笔迹经过大学士鉴定,是纪王的亲笔信。 禁军调查所得,全部上呈明元帝。 明元帝看了口供与亲笔信,脸色阴沉得像天塌下来。 狂怒在眼底掀起,当下传旨顾司,把纪王先行扣押,听候发落。 宇文皓回来之后,得知元卿凌也遇袭,急忙便想去看看元卿凌的,但是被明元帝再打发出去,叫他全城布防,巡逻,追捕其他刺客的下落。 宇文皓只得假借喝水为由,飞快地跑过去,瞧见她安然无事,也顾不得纪王妃在场,用力抱着她,亲在她的额头久久不愿意放开。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元卿凌看到他 眼底的焦灼与痛心,还有隐隐埋藏着的狂怒。 “我没事,快去忙吧。”元卿凌轻声道。 宇文皓走出去,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 这晚上,许多人都忙断了腰,跑断了腿。 纪王倒是安逸,顾司带人去的时候,他还在屋中抱着褚明阳睡得烂熟,晚宴的时候,他喝多了,折腾了褚明阳一番,便睡去。 顾司来的时候,他还发了一通脾气,直到顾司请出了圣旨,说齐王和楚王妃遇袭,抓捕到了刺客是他府中的人时,他整个怔住了,脸色变得惨白。 顾司带了他走,褚明阳追出来怒吼,但是圣旨岂容她违抗?任由她哭喊怒吼,也追不回纪王。 褚明阳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立刻就换了衣裳回去找祖父。 褚家那边,自然得知了齐王遇刺一事。 齐王是首辅的外孙,首辅当然紧张,急忙就过来了,所以,褚明阳回去的时候,首辅其实不在府中了。 京中百姓,过了一个舒服的团年。 翌日大年初一,打开了门,放了鞭炮,才知道全城戒严,且城门封锁。 明元帝下令,全城到正月十五之前,都必须宵禁,换言之,这个年关所有的庆祝活动,但凡在晚上举行的,全部取 消。 除了那两名刺客之外,再没有抓捕到多余的刺客,而客栈的掌柜也说,那两名刺客是一起的,除他们之外,没有旁人。 刺客招供之后,在天牢里自尽而死。 他们的供词,便是最后的供词。 明元帝与褚首辅回宫了,皇后不愿意回去,非得要守着儿子。 元卿凌还在别院守着齐王,方丈已经来了,他看到元卿凌的药箱,自动地就帮齐王处理伤口,偶尔也询问一下元卿凌,然后若有所思地道:“有些落后了。” 他是元卿凌后面好多年后的人,是科学和医学是高速发展的时候,自然,他认为元卿凌的东西落后。 齐王遇刺,纪王被抓,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亲王们都陆续登门探望,安王夫妇也来了。 安王看到齐王这副模样,很是愤怒,也很是痛心。 他跪在皇后的面前,声言绝不会放过凶手,皇后见他这般义愤填膺,也是感动于他们兄弟情深,拉着安王的手道:“老四,难为你有这份心了。” 安王后听说楚王妃也遇刺,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震骇地道:“天啊,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楚王妃可还怀着身孕呢。” 他随即便带着安王妃下去要问候一下元卿凌。 第433章 奇怪的安王 孙王妃和纪王妃正在偏屋里头陪着元卿凌歇息。 安王夫妇进去,众人互相问了个安。 安王看着元卿凌,问道:“楚王妃,听说你也遇到了刺客,没事吧?” 元卿凌看着安王,摇摇头道:“没事,多谢四哥关心。” 安王痛心疾首,“没想到大过年的,出了这等事,也不知道刺客到底是谁派出的,竟这般的狠辣。” 孙王妃诧异地道:“老四,你不知道么?皇上已经下令抓了纪王。” 安王一怔,“什么?是大哥做的?这怎么可能?” 他随即看向纪王妃,眼底依旧有震惊的神色。 纪王妃也看了他一眼,不做声,眸子垂下。 孙王妃冷冷地道:“希望不是他吧,否则这样手足相残,未免叫人寒心。” 安王大受打击,眼底有破碎之色,“绝不可能是大哥,我不相信的。” 元卿凌看着安王,不禁叹气,确实啊,谁能接受骨肉相残?这安王倒是个性情中人。 她再看向安王妃,只见她坐在那里,静静地什么都不说,神色倒是有些和纪王妃相似。 安王神不守舍地出去了,也顾不得再安慰元卿凌,安王妃倒是坐着不动。 元卿凌看到纪王妃扬起眸子, 阴沉地盯着安王的背影,元卿凌怔了怔,怎地纪王妃和安王有不对付吗? 心头烦乱,一时也没多想。 孙王妃叹息道:“这个年,怎地就过成这样了?” 纪王妃站起来,道:“我们都出去吧,让她休息一会儿,你看她都累垮了。” 纪王妃这会儿,倒是真体贴了起来。 大家知道元卿凌曾遇袭,也为齐王的伤忙活了许久,加上怀着三个娃娃,实在是够呛,便都出去了。 喜嬷嬷伺候元卿凌到贵妃椅上睡了一会儿。 元卿凌睡得不安稳,梦里都是刀光剑影,迷迷糊糊醒来,比方才没睡还要更累。 喜嬷嬷进来,忧心地问道:“才睡这么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元卿凌坐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老五回来了么?” “申时了,王爷还不曾回来。”喜嬷嬷扶着她坐到桌子旁边,“既然醒了,就先吃点吧。” 元卿凌道:“我先去一下如意房,你去给我张罗吃的,不用太多,点儿就够了。” “叫蛮儿陪你去,阿四到正院那边陪袁妃了。” “不用,她伤着,叫她休息。”元卿凌说着便走了出去。 这别院那么多人,喜嬷嬷也就随她去了。 如意房就 在院子的西侧,不太远,也就大概二十几米,只是需要拐两个弯。 元卿凌进去解手,打开门出来的时候,便见安王站在外头,她吓了一大跳,因为安王几乎是贴在了如意房的门前,她一开门,几乎就撞了上去,她连忙踉跄后退。 “楚王妃小心!”安王仿佛也吓着了,连忙伸手去扶,歉意地道:“对不住,本王想上茅房,一时失神,不知道有人在里头,。” 元卿凌见他脸色苍白,眸子还染着悲伤,道是因为齐王的伤,也就没多想,道:“没事,你上吧。” 她见安王还托着自己的手肘,便下意识地退了退,殊不知安王以为她要跌倒,吓得连忙就伸手抱住,“楚王妃小心。” 元卿凌整个被他搂在了怀中,他身上的沉香味道,直往鼻间里钻,她一把推开,厉声问道:“四哥,你做什么?” 安王马上就退后一步,脸色有些难堪,“对不起,本王以为你要跌倒,哎,本王今日是怎么了?神不守舍的,楚王妃你快回吧。” 元卿凌虽然心头紊乱,但是,安王这异常的举动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就算他再心神不宁,也该看得出她方才没有要摔倒,就算要摔 倒,拉她一把就得了,为什么要抱着她? 且他倏然伸手搂抱的动作,直接就把她的身体摁向他的胸口,让她很反感。 元卿凌垂下眸子,道:“四哥,我先走了。” 说完,便马上离开。 “楚王妃!”安王忽然在后面叫了她一声。 元卿凌回过头,他站在如意房的门边,手里捏着一条手绢,轻轻地扬了一下,眸光恣意地看着她,“是你的么?” 他唇角微挑,眼角扬起有一道旋涡似的桃花纹,那手绢他举起来,头扬起,手绢便在他的鼻尖和嘴唇间扫过。 元卿凌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胃部一阵翻涌,差点就想吐出来了。 “不是我的!”她转身就走,几乎撞在圆柱上。 身后,传来安王的笑声,那笑声充满了龌龊,充满了恶心。 元卿凌跌跌撞撞地回了屋中,抱着痰盂就是一顿狂吐。 她这辈子见过不少恶心的东西,也见过恶心的男人。 说实话,安王拿着那手绢在嗅的时候,整个场景严格来说是优美的,北风,墙角,朱色围栏,那墙上攀爬的藤蔓,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就像那如意房一样,臭不可当。 “怎么了?”喜嬷嬷吓住了,连忙扫着 她的后背。 元卿凌吐得黄疸水都出来了,吐完又咳嗽,咳得眼珠子都突出。 好不容易,她顺了气下来,一把拉住喜嬷嬷的手,另一只手擦了一下因为咳嗽而溢出的眼泪,“嬷嬷,我在如意房外看到安王。” 喜嬷嬷眸子一冷,“安王怎么了?言语冲突你了吗” “他捡了我的手绢,问是不是我的……”元卿凌止住了话,一时怔住,不知道怎么说,他捡了她的手绢,问是不是她的,这整件事情很正常。 甚至,他搂抱她的时候,说误以为她要摔倒,一时情急,这是说得过去的。 “捡了你的手绢问是不是你的,然后呢?”喜嬷嬷问道。 元卿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没事,只是可惜那条手绢了,是你给我绣的,上头还绣了我的名字。” 喜嬷嬷笑了,“王妃,这还不简单,回头给您绣百来条,都用最好的料子绣。” 她轻轻地扫着元卿凌的后背,“怎么去一趟就吐了?这都还没吃就吐上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看着元卿凌的脸,煞白煞白的还透着青气,便道是遇袭的事情吓着了她。 元卿凌强自笑了一下,“没事,我不吃了,先去看看齐王。” 第434章 你从没思索过吗 齐王那边,袁咏意和皇后依旧守着,阿四也在。 方丈已经被请下去吃茶了,几名御医在边上候着。 “元姐姐,他会醒来吗?”袁咏意哭得眼睛都肿了,拉着元卿凌的手问道。 皇后听得这话,也看了过来,巴巴地望着元卿凌。 元卿凌强自笑着安慰,“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这种话,就是最苍白的安慰语句,但因为是元卿凌说出来的,袁咏意就莫名地觉得安心。 “母后,您先去歇一会儿吧。”元卿凌见她坐着也有些摇摇欲坠,看着随时都要昏过去的样子,便道。 皇后摆摆手,瞧着破败棉絮一般的儿子,禁不住泪水又出来了,“不了,守着他吧。” 连续两次,经历儿子的生死关头,皇后算是整个人都透彻了。 帝位再好,可命没了,有什么用呢? 所以,她对元卿凌也有了一种新的态度,至少,在老八和如今这一次,她都义无反顾地站出来,甚至还遭遇了刺杀。 她对元卿凌道:“有御医在这里守着,你回去歇着吧,你这身子也不方便。” 元卿凌也知道现在守着也是无用,人没那么快醒来,给他用的是全麻。 出了去, 她想着回去也是睡不着,老五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与其回去静下来想起一些恶心的画面,还不如去找方丈晚辈聊聊天。 方丈还显得精神奕奕,这老小子,仙风道骨,佛系慈悲,真有几分张三丰的意味。 “前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方丈站起来,双手合十给元卿凌见礼,见阿四一愣一愣的,他便笑着对阿四道:“姑娘,你下去吧,想必王妃有事跟老衲说。” 阿四哦了一声,奇怪地看了看元卿凌,方才没听错吧?方丈大师竟然称呼王妃为前辈? 元卿凌曾去信给方丈,但是方丈一直没有答复,如今,便正好问问。 屋中点着檀香,宁静安神,元卿凌和他坐在一起,心里头是放松的。 这种感觉,应该就是老乡情结。 虽然,他们之间也相差两三百年。 元卿凌实在好奇,“你方才说我的药落后,不知道你们的年代,医药发展成什么样子?癌症攻克了吗?” “攻克了,未来的医学发展很迅速。” 元卿凌很是欣慰,“攻克了癌症,那就好,那就好啊。” 对一个医生也好,做医药研制的人也好,这实在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言归正 传,“之前去信方丈,我生育之时,能否请方丈为我做剖腹产?如果方丈愿意,到时候我便会在生育之前以请方丈祈福的理由,邀请方丈到王府。” 方丈问道:“这剖腹产,你打算随随便便在王府的一个房间里进行吗?” “我会提前建造封闭的手术室,每隔一天进行清洁,消毒,手术刀等器械,也会一并消毒。” 方丈道:“这其实还不能百分百确保是无菌环境。” 元卿凌道:“不可能讲究得那么细致严谨,只能是一切尽力而为。” 方丈点头,“这是大事,既然前辈求到老衲,老衲自然会帮忙。” “这事我会命人保密,进得手术室的人,都是我心腹,你不必怕传出去之后会对你的声誉有所影响。” 他到底是护国寺的方丈,等同国师,如果被人知道他为女人接生,确实有损名声。 方丈却笑了起来,“这有什么?接生,是普渡众生,我佛支持。” 元卿凌听得这话,便放下心来了。 “但是,这事得保密,想必我生产前后,会有不少人盯着我,你是我最后的秘密武器了,除你我之外,我不会对第三人说,便是王爷那边,我也会暂 时保密。” 倒不是怕老五说出去,只是,老五这个人思想顽固保守,如果让他知道,叫一个老男人为自己接生,肯定有抵触。 最重要的是,剖腹产在这里不盛行,老五大概认为会很有危险,不会同意的。 到那时候,迫在眉睫,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说完正事,元卿凌又与他闲聊了几句。 方丈忽然问道:“前辈,你可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 元卿凌看着他,“能力?洗衣做饭吗?” 方丈笑了笑,眸子温和地看着她,“例如,隔空取物。” 元卿凌失笑,“我又不是神仙。” 随即,又略带着好笑地讽刺,“莫非你会?” 方丈缓缓地伸出手,元卿凌只见自己桌子上的杯子忽然冉冉地升起,再平稳移动,最后稳稳地落在了方丈的手中。 元卿凌吓得差点掉在了地上,膛目结舌地看着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人的意念,其实是一种力量,你只要强大到可以控制自己的意念,便可心想事成。”方丈微笑着道,再慢慢地把杯子送回她的面前,然后,杯子就这样违背任何物理原则地悬空在元卿凌的面前。 “天啊,这太不可思议 了。”元卿凌震惊。 “前辈是研究大脑开发这方面的,没理由觉得震惊,这不是你预设过大脑开发之后的能力吗?我看过你写的论文,你说大脑只要开发到百分之三十,便可用意念控制一切物体,莫非前辈要推翻自己的论点?”方丈显得有些失望。 元卿凌怔怔地摇头,“我不是这样意思,只是……我提出了这么一个假设,却从没成功过,最成功的,便是让实验室的猴哥聪明了一点,懂得跑出实验室,再破解了大门的密码锁逃出去,最后被车撞死了。” 方丈摇头,“不,你最成功的不是猴哥,而是你自己,你看你身在哪个维度哪个空间?你看你是谁?你为什么可以在这里?前辈,你竟是从没思索过这个问题么?你辜负了自己的研究,你让我白白崇拜了你一场。” 元卿凌的脸顿时火辣辣的,很是羞愧,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自打来到这里,每日都为了活命和安生奋斗,哪里还记得自己所研究的课题? 其实,她一直口口声声说不信什么神鬼之说,可她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的穿越归咎在灵魂学说上的。 她甚至认为,自己就是魂魄穿越。 第435章 你还吃什么饭 方丈问道:“前辈,这具身体的大脑已经全部被你的思想意识占据,但是你却还是可以控制药箱,知道为什么吗?” 元卿凌想起上次在护国寺,不敢与它讨论这个问题,上次他把神学与自己的研究混为一谈,所以吓着了她。 “因为什么?”元卿凌问道。 那杯子,徐徐地落在了她的后背上,她用另外一只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看着方丈。 方丈道:“因为,在你曾经生存的地方,某一个人或许也有你的意识,你们的意识是共通的,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 元卿凌想了想,“你是说,我的研究其实是成功了,是吗?我研发的药,最后被应用了吗?” “你的研究计划被搁置了,一直没人再进行同样的研究,至少,没人公开研究,因为,人类已经够聪明了。”方丈说。 “所以,你是私下研究?”元卿凌问道。 方丈眸子依旧对科研充满了热爱,眼底灼灼,“没错,我从二十三岁开始就研究你的课题,找了所有关于你的资料,你的学术论文,你的手札笔记等等,所有所有。” 元卿凌心中一震,猛地看着他,“那你可知道,我死后,我父母家人如何?” 方丈道:“你的父母在你死后,认了一个干女儿,和你的模样 有七八成的相似。” 元卿凌震惊,“这是巧合吗?” “更巧合的是,她也是医药博士,曾试图研究你的课题,只是,她在你死后十年,凭空消失,不知所踪。” 元卿凌久久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慢慢地消化了这件事情,问道:“对于我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方丈问道:“前辈指的是哪方面?很多我都知道。” 他没再老衲前老衲后地说话了。 “你所知道的,你都说说看。”元卿凌想知道自己死后,身后之名是怎么样的。 方丈道:“前辈出生广市第一人民医院,六岁上小学,八岁跳级读五年级,同年参加了升学考试,直接升读初一,九岁的时候因为提早发育到医院治疗过,服药治疗之后,十六岁才来初潮……” “闭嘴,闭嘴!”元卿凌越听越不上道,连忙呵斥,“不是这些,你还是说回我的研究。” 方丈笑了,“你的研究,我说过,没人敢再公开研究,但是,做过你这个研究的人,都很崇拜你这位先驱者。” 元卿凌伸手打住,“行了,就听到这里行了,其余不用再说。” 方丈看着她,“前辈,有一件事情,我若说出来,您只怕会更惊吓。” “什么事?”元卿凌知道不该嘴贱去问,但是着实也 有些兴趣看看如今还有什么能惊吓到自己。 “基因遗传。”方丈说。 元卿凌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你……你是说?” 方丈看着她的肚子,“前辈从没想过吗?” 元卿凌甚是无力,“不敢想。” 方丈笑着道:“是好事啊,至少,在不久的日子后,我们能看到你的研究,到底成功了多少。” 元卿凌心底呐喊,不要,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前辈放心,从你注射的剂量和你如今的愚笨程度看,你的孩子,想必也神通不到哪里去,只看他们日后的造化吧,毕竟,爹傻傻一个,娘傻傻一窝。” 元卿凌还是那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很期待孩子们的智商,更期待他们的脑细胞数量,若允许,我还想看看他们的脑细胞能否具备分类再生的能力。”方丈说。 人体的很多细胞都是可以分裂再生的,但是唯独脑细胞属于高度分化细胞,不可再生。 人出生的时候便决定了有多少个脑细胞可以用,到十八岁之后,脑细胞每年都会减少,死亡。 元卿凌自己的研究,开始是进行神经发生的研究,这是基于有研究说,神经细胞可以由刺激神经干细胞分化再生。 可这个神经发生只局限在在侧脑室下层和海马 齿状回两个区域。 如果说,脑细胞可以分裂再生,已经超出了她研究的范畴。 所以,也没把方丈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不得不说,她跟方丈的谈话虽然惊心动魄,但是,这才是她熟悉的领域。 不是夺嫡,不是倾轧,不是勾心斗角。 学术界的争议,即便针锋相对,尖锐不已,却不会叫人心累,只会叫人越发的兴致勃勃。 更笃定了她要开医学院的念头。 齐王情况依旧不甚乐观,所以,纵然已经天黑,元卿凌也不好离开。 今晚只能继续守在这里了。 老五没有回来过,依旧在外头奔波,倒是徐一带人路过,进来看了一下元卿凌,说王爷念着她。 元卿凌只关系一件事,“他吃了吗?” 徐一叹息,“吃?一口水都没得喝。” 元卿凌连忙抓了点心用油纸包着,塞到徐一的袖袋里,“若见到他,交给他。” 徐一自己抓了几块,一股脑地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道:“知道。” 说完,又马不停蹄地走了。 到了下半夜,齐王开始发烧。 这可折腾死元卿凌了,就怕发生感染的。 输液,肌注,给药,物理降温,四管齐下。 终于折腾到天亮,体温慢慢地降下。 元卿凌累得两眼一翻,直接晕倒。 大年初一, 废掉了。 几个人抬着元卿凌回了侧屋歇息,刚回没多久,宇文皓就回来了。 他坐在元卿凌身边,守了一会儿,想等她醒来说几句话,却得知父皇又来了,且急召他过去。 宇文皓抓了一个干馒头,一边走一边吃,馒头铁一般硬,他愣是咀嚼几下伸长脖子咽下,差点没噎死。 这一次,常公公陪着出宫,太上皇那边也关切此事。 明元帝看齐王情况还没有好转的迹象,是又着急又愤怒,这怒火都发泄在宇文皓的身上,因为搜捕了一天一宿,除那两名自尽的刺客之外,再没找到其他的。 至于纪王府那边,也带人搜查过了,除府兵之外,其他的江湖人士,早就逃走了。 明元帝生气的是,城门第一时间下令封锁的,那些人是怎么逃出去的?如果没逃出去,人在哪里?既然都是满城搜捕,为什么没找到人? 宇文皓吃了一脸的口水,又被明元帝赶出去继续搜捕,且这一次要扩大搜捕的范围,叫他带兵到城外之去搜。 这一次,就连皇后都看不下去了,“皇上,他才回来一刻钟,您叫让休息一下再去吧,他估计连饭都没吃。” “找不到刺客,官位封号都没了,还吃什么饭?”明元帝冷冷地道。 宇文皓听得这话,心中一沉。 第436章 你很怕本王吗 宇文皓领命转身走的时候,心里头只想着一句话,如果是老四,那么此举着实是策划许久了。 等到他重新回到京兆府再行事,一箭三雕。 杀老七,嫁祸老大,最后他这个京兆府尹因为抓捕刺客不力而被再次免职。 好计策啊。 宇文皓其实已经暗中防着他了,但是,他实在也是没办法先发制人。 他如今是累积了很多人脉,但是,老元的情况太瞩目了,他做什么都有人盯着,只要行差一步,或者楚王府有什么异常举动,父皇马上就提他进去了。 父皇啊,您可知道,您的关注,其实就是对我的压制?压制得我如今只能处于挨打的局面。 宇文皓疲惫地上马,想起自打老元遇袭到如今,他还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 老元胆子小,这一次吓得不行了吧? 宇文皓竟红了眼圈,从没觉得这般委屈过。 安王府。 书房里头焚了香,流金镂空香炉里,徐徐地喷着白烟。 沉香的味道,充斥着书房里每一个角落。 阿汝细细地磨着沉香粉末,她的手指白皙如葱,温润细腻,动作也甚是优美。 她的眸光,淡淡地看向了案上的手绢,安王闭着眼睛,嗅着空气中散发开 的沉香味道,面容沉醉。 “这手绢……”阿汝轻声问,把磨好的粉末放入香炉里头,“绣着楚王妃的名字。” 安王忽然睁开眼睛,邪肆地看了阿汝一眼,“怎么?吃醋了么?” 阿汝淡淡地笑开了,“怎么会?阿汝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是好奇楚王妃的手帕,怎么会在您的手中。” “本王偷来的。”安王冷笑。 “何用呢?”阿汝绕到他的身后,为他揉着太阳穴。 安王拉着她的手,“阿汝,本王问你,若是你被人轻薄了,会有什么反应?” “厌恶,愤怒!”阿汝皱起眉头道。 “会告知本王吗?” 阿汝轻声道:“自然,阿汝为王爷办事,若受了委屈,自然会告知王爷。” 安王便轻轻地笑了起来,拉住她的手腕拽到身前,印下嘴唇,桀骜地道:“若本王的阿汝被人欺负轻薄了,本王一定要找歹人拼命。” 阿汝笑了起来,眸光妩媚,“和这手帕有关么?” 安王伸手点住她的唇,“本王只等老五找上门来,老五性子暴躁,又出名宠妻,再因抓捕不力被父皇责骂,肯定会登门闹事。” 他眸光渐渐变冷,眼底冉冉而上残暴之色,“本王要一脚把他踩 沉下去,叫他永不翻身。” 阿汝便明白过来,笑意加深,“王爷,有能力争夺太子之位的,除齐王纪王,便是楚王了,若连楚王都沉下去,您将势不可挡。” 安王哈哈大笑。 笑罢,他勾住阿汝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你说,老五若登门闹事,本王要做出什么姿态才能更激怒他呢?” 阿汝想了一下,“王爷,既然是要彻底激怒他,何不,再做一些?” 阿汝凑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两句,安王闻言,大喜,赞赏道:“言之有理。” 齐王别院。 到了下午,齐王渐渐地稳定下来。 心跳,血压,虽还不是正常的状态,但是对比之前,确实有很大的进展。 元卿凌想回府换身衣裳,喜嬷嬷便吩咐下去准备马车。 马车备好,喜嬷嬷扶着元卿凌上马车,然后再回去扶蛮儿。 殊不知,马车元卿凌刚上了马车,马车的轱辘竟然飞了出去。 马车顿时一截矮了下去,倾侧,把护卫们都吓坏了。 幸好元卿凌也没摔着,只是脑袋磕了一下马车的横木,不是很痛。 喜嬷嬷只得扶着她下马车,生气地道:“齐王府这些个奴才怎么办事的?马车坏了也不修。” “算了 ,看看有没有其他马车可用。”元卿凌觉得连番出事,心中很不安,所以想着尽快回府。 护卫进去问了一通,说王府就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已经出去办事了。 元卿凌只得道:“那先等等吧。” 这刚打算回去,便见安王府的马车进了巷道,徐徐而至。 安王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飞出去的轱辘,怔了一下,对元卿凌道:“楚王妃是要回府?” 元卿凌见过他恶心的样子,再看他这般文质彬彬,觉得很违和。 但是,碍于其余人在,也不想叫人察觉,便道:“是的。” 安王微笑道:“这马车动不了了,要不这样,本王的马车借给你。” 喜嬷嬷正愁找不到马车,听得安王这样说,连忙道谢,元卿凌阻止都阻止不及。 安王道:“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这样吧,本王护送楚王妃回府。” “不用了,我还是等老五回来吧。”元卿凌道。 安王也不勉强,“那好,我们便一同进去,正好本王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楚王妃。” 元卿凌听得这话,皱起了眉头,止住脚步,“算了,老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不等他了,既然四哥愿意把马车借给我,我就多谢了 ,只是,不用四哥护送,我有护卫。” 她扶住腰,大步走向马车,喜嬷嬷扶着她上去,道:“您先坐好等会儿,我进去扶蛮儿。” 她叮嘱护卫和车把式,要盯紧一些,看到可疑的人进入巷道要警惕。 喜嬷嬷刚进去,安王便上了马车,对元卿凌的护卫道:“你们跑着跟上来,本王亲自护送王妃回去。” 说完,他亲自扬鞭驱赶马儿,才把马鞭递回给车把式。 护卫都怔住了,这人还没齐啊。 元卿凌坐在里头,忽然马车启动,安王又掀开帘子进来,她一下子警惕起来。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惹人非议,你不宜坐在这里。”元卿凌愠怒道。 安王笑道:“不碍事,车把式是本王的人,至于你的护卫,都在后头跑着,瞧不见本王进来,还以为本王坐在外头一同赶车呢。” 他说着,就直接坐在了元卿凌的身边。 元卿凌急忙伸手去拉帘子,急声道:“停车,停车!” 马车哒哒而响,风声呼啸,加上车把式的吆喝,跟着后头跑的护卫,哪里听得见元卿凌的叫声? 安王好整以暇地看着元卿凌着急发怒而涨红的脸,笑了起来,侧头去问,“你很怕本王么?” 第437章 不能告诉老五 元卿凌双手笼在袖袋里头握住了御杖,马车一旦开了,她就是在里头尖叫也无用。 叫从来都不是武器。 “王爷是打算挟持我吗?”元卿凌寒脸问道。 安王哈哈笑了两声,“你这么警惕做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不过是送你回府罢了。” 这一句不会吃了你,叫元卿凌想起他嗅手帕的下贱样子,不禁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往边上挪,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马车并不宽敞,他又生得高大,不管躲哪里,他身高形成的压迫感都逼得她有种无法喘气的感觉。 元卿凌忍住恶心,“那我岂不是要多谢王爷?” 安王往她身边移了一下,沉香的气息,兜头兜脑地朝她袭过来,沉香的味道本是极好闻的,但是元卿凌如今只觉得想吐,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这种味道。 “听说,”他眸子慢慢地扬起,直勾勾地看着元卿凌,眸光肆意而邪魅,“你怀的是三子,你说你福分怎么就那么好呢?” 他竟伸手去碰触元卿凌的肚子。 元卿凌一手拿出御杖抵住他的胸口,怒道:“你别过来。” 安王低头看着御杖,勾唇一笑,“这便是太上皇赐给你的御杖?听说可上打昏君,下打馋臣,更听说你用这御杖打过老三,打得可 还痛快?” 他一手便夺了去,握在手中,认真地看了一下,“皇祖父的手工果然是极好,每一处的雕刻都精致不已,皇祖父是真真的宠爱你啊,你可知道,因着你的缘故,老五这条咸鱼,竟然翻身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元卿凌,“你是想用这御杖打本王吗?” 他的身子凑过去,胸口几乎就压住了元卿凌的肚子,他笑着,眼角依旧绽开桃花纹路,像一把折痕轻淡的扇子,“可惜你打不着啊,你如今在本王的手中,本王若拿个匕首,在你的肚子上这么一划,再这么一划……” 他一边说,还一边做动作,那手指就在元卿凌的眼睛前方,轻柔,却做出了残毒的姿势。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元卿凌,要从她的眼底挖出惊慌与恐惧来,他也如愿了,她看到元卿凌露出骇然之色,身子轻轻地颤抖,连嘴唇都吓得青白起来。 “你的孩子,本王会掏出来,”他继续说着,眼底是嗜血而兴奋,“你说,该怎么处置呢?那血淋淋的娃儿,还没懂得睁开眼睛,落在本王的手中,你说本王会怎么处置?” 他看到元卿凌眼底的惊慌越来越浓,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倏然,他看到那双惊慌的眸子定了定,露出坚毅冰冷之色,她的手迅速 一晃,有什么东西冲他喷了过来。 他来不及躲避,事实上也躲避不了,因为他的脸就凑在了元卿凌的面前。 他只看到一个瓶子晃动了一下,眼睛便尖锐地刺痛起来,有什么东西钻入了鼻中,他连连打着喷嚏,几乎是停不下来的。 元卿凌做了一个对她如今来说,算是高难度的动作。 一脚踹向他的祠堂,在那古怪的痛叫声中,夺回御杖,掀开了帘子,厉声对车把式道:“停下来,你们王爷快死了。” 车把式听到了安王的痛叫,连忙停下马车,元卿凌再对安王喷了一次辣椒水,掀开帘子走出来,回头抡起御杖重重地打在了安王的头上,安王眼睛都睁不开,满脸的狂怒却依旧喷嚏不停。 她冷冷道:“你刚才问我打魏王是否痛快,我忘记回答了,痛快,但是绝不如我打你这般痛快。” 车把式见安王被打,眸子一怒,元卿凌却已经跳下去了,稳稳落地,没摔倒,随即一棍打在马屁股上,口中吆喝,“走你!” 马儿吃痛,拉着马车撒腿就跑。 身后,护卫追了过来,吃惊地看着元卿凌,“王妃,怎么了?怎么了?” 元卿凌扶住肚子,才全身颤抖起来,牙齿打战。 这大冬天的街道上,寒风凛冽,元卿凌却脸色 苍白,大汗淋漓。 她慢慢地靠着街道旁边的店铺大门,缓缓地坐下来,大口呼吸。 喜嬷嬷追上来的时候,她拉住嬷嬷的手,然后用力地攥住,“回家,我们回家。” 喜嬷嬷见她这样,吓得要紧,却也什么都不问,扶着她上了纪王妃的马车。 喜嬷嬷扶着蛮儿出来的时候,看到安王的马车已经走了,纪王妃听得她说,立马便叫她上马车去追。 纪王妃就在马车里头,见元卿凌上来,她捂住嘴巴别过一边去。 元卿凌有气无力地道:“不必捂住了,你的病现在已经没有传染性了。” 马车不大,喜嬷嬷不能在一块坐,便让她们先行回府,喜嬷嬷和蛮儿想法子回去。 纪王妃见她神色惨白,问道:“安王对你做了什么?” 元卿凌看着她,忽然想起昨天纪王妃看着安王的背影,眼底分明是阴森冷寒,“安王为人如何?在你看来。” “鬼,恶鬼!”纪王妃轻描淡写地道。 元卿凌想起安王说要挖她的孩儿出来时候的神情,不寒而栗,“没错,他就是恶鬼。” “他对你怎么样了?”纪王妃问道,“他没伤害你吧?” 元卿凌把如意房旁边和方才马车上的事情告知了纪王妃,她知道不该什么事情都对纪王妃坦白,但 是她真的憋得难受,老五又还没回来,而且,他如今焦头烂额的,知道这事肯定去找安王拼命。 纪王妃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怀着身孕,避开他一些,还有,这件事情你别告知老五。” “为什么?”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看着她,严肃而认真,“安王不是疯子,这不是他寻常能做出来的事情,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过吗?” 元卿凌这两天都快忙疯了,脑子基本处于当机状态,还真没想过。 纪王妃拍拍她的手,算是一个深层次的安慰,然后道:“齐王遇袭,你遇袭,都算在了宇文君的头上,但是,这件事情我很肯定不是他做的,他或许想过这样做,但是必定不是如今,所以他只是替罪羊,真正的凶手,是安王。” “好狠啊!”元卿凌震骇。 纪王妃冷笑,“狠?不算,他是把老五都算计进去了,老五重回京兆府,便出了这种事,且刺客是不可能全部抓捕归案的,皇上定要惩处他,如果这个节骨眼上,老五因为你的事情去找安王闹,安王一定会借机往大里闹,如意房和方才的事情,有证人吗?没有,父皇会信谁?是信一直安守本分的安王,还是信一个屡次犯错的楚王?你深思。” 第438章 舆论发酵吧 元卿凌寒着脸,一言不发。 纪王妃硬起钢铁般的心肠再说了一句诛心的话,“诬陷亲王轻薄,你是头一遭吗?” 这句话,彻底把元卿凌给炸得七零八碎。 “我这一辈子,都逃不出这个魔咒。”元卿凌咬牙切齿地道。 纪王妃轻声道:“你只能忍,忍到你把孩子生下来,老五也必须忍,如果我没有猜错,父皇这一次会降罪下来,但你们也不用太憋屈。他的儿子,一重伤,一入天牢,老五是无辜的,他知道,但是在这个当下,他必须采取一些措施,先保护老五,安王是狡猾,但是父皇也是英明的。” 元卿凌听得心神疲惫,她是一个做医学研究的,不是权谋宫斗的高手,实在是看不透这里头的弯弯道道。 就算是赶鸭子上架,她也总比人慢半拍。 她瞧了纪王妃一眼,道:“不管如何,谢谢你两度出手相救。” “种善因,得善果。”纪王妃慢吞吞地道,语气却有些狂傲,“现在还后悔当初救我吗?你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元卿凌白了她一眼,“少拽一次会死吗?” 纪王妃也笑了,“你放心,我如今的指望全在你和老五的身上,我怎么也要护着你们 。” 元卿凌点头,“谢谢。” 她脑子里还想着安王的意图,如今老五正在缉拿刺客,如果这个时候,把事情告知老五,老五一定会丢下抓捕刺客的事情不管,而去找安王大闹一场。 登门去找他,确实不利于他。 可若不是老五去找他呢? 她开始慢慢地沉思这点。 纪王妃叫她忍,可她明白到,你忍,人家就当你软弱可欺。 既然她和老五都不在乎这个太子之位,而安王在乎,换言之,就名声方面,安王是青花瓷,他们夫妇是烂缸瓦。 回到府中之后,她也没着急吃喝洗漱,而是静坐冥想。 她就是不眠不休,也要想个法子来对付安王。 如果纪王妃所言是真的,这一切都是他幕后指使,而他现在全然置身事外,甚至还能心安理得地到齐王府去哭一鼻子,那就这么也得把他拖到这浑水里头去。 她把所有要动用脑子的法子过滤了一次,种种设计,阴谋,如何去点滴周全,把计策去严丝密缝。 但是,都有一个限制,那就是她可用的人手不多,府中的人一旦动用,就会惊动老五。 想了好一会儿,她决定还是利用舆论的压力,把安王的野心送到皇上和百 官的面前。 那样,就算老五去找他算账,打他一顿,在皇上面前,也有一个辩解的理由。 而这水如今对他们来说,越浑越好,谁都别想清白。 她府中倒是有一个很好用的人,之前收留的小乞丐胡名。 他在市井底层,有一定的人脉。 她叫来胡名,教他说了几句话。 同时,她叫喜嬷嬷对外头的禁军说,她被安王掳上来马车,说了许多恫吓威胁的话,导致她惊吓过度,神思俱损,胎动不安。 喜嬷嬷在楚王府的院子里对安王破口大骂,言词之恶毒,用尽了喜嬷嬷平生吵架所用的一切语言。 喜嬷嬷是真的愤怒,这怒火已经控制不住了。 不过半日,京中便已经传开去了。 “齐王遇刺,纪王下了大牢,楚王奔波抓捕刺客,这三位亲王,都算是摊上事了,魏王去了北郡军营,怀王又是个大病初愈的人,看样子,只有安王了。” “对,安王如今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可他外祖家的势力大啊,未必就没有夺嫡的野心。” “不管如何,整件事情里头,得益最大的就是他了。” 新年,家家户户都停下了工作,酒馆茶肆里头聚会,聊天,这些话题一说,便受 不住,如同燎原之势,迅速蔓延整个京城。 晚上宵禁,宇文皓刚入宫禀报出来,说刺客的下落还是没找到,明元帝怒斥了一顿,他耷拉着脑袋出宫的时候,徐一把今天听到的话告知了他。 宇文皓顿时就炸了。 也不管皇上还叫带兵巡逻,直接就策马回府。 看到元卿凌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他眼睛都快冒出火光来,当下就要提刀去找安王。 喜嬷嬷进来劝,“王妃如今情况不好,王爷先守着一晚上,安王跑不了,明日再找不迟。” 元卿凌也拉住他的手,面容苍白,“我肚子难受。” 宇文皓压下满腔怒火,抱着她,“好,好,我不去,我先不去,叫御医看了没有?除了肚子之外,还觉得哪里难受?” “想吐。”元卿凌靠在他的怀中,才觉得整个人松弛下来了,唯有他,是她最信赖的屏障与靠山。 宇文皓让她半躺下来,为她抚着胸口顺气,再叫喜嬷嬷去拿无忧散。 吃了药之后,元卿凌问道:“刺客有抓捕到吗?” “不可能找到的。”宇文皓说。 元卿凌问道:“是安王做的,是吗?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一句话,书魏王和安王走得近,魏王府先出事的 ,你想过魏王府也有可能是他的手笔吗?” 宇文皓道:“不是想过,是确定。” “确定?”元卿凌挪了一下位子,叫他坐进来一些,“有证据吗?” 宇文皓这才跟她细说,“那故知被送到明月庵,我又知道你关心这事,便想着找个人私下去问一下故知,殊不知,却看到老四的人出现在明月庵附近,看样子是要杀人灭口的,不过,那故知也是个聪明的,提前就跑路了。” “先毁掉了魏王,之后伤齐王嫁祸给纪王,此人出手真是利落啊。”元卿凌道。 宇文皓与她十指交握,“你放心,他想害我们,也没那么容易,父皇因刺客的事情已经降罪我,想必这京兆府尹之职是保不住的,不稀罕,这口气是一定要出的。” 元卿凌轻叹,“知道你肯定压不住这口气,所以,我已经先舆论造势,你便是废掉他一条腿,在外头你都是占理的,反正都处于劣势了,咱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想置身事外,做梦。” 宇文皓点头,琢了她一口,又道:“其实免职更好,我能一直陪着你。” 最重要的是,如果非争夺不可,这时候还能暗中活动一下,做点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第439章 泼妇 舆论发酵得很快,京中晚上虽然宵禁了,但是一大早,酒馆茶肆又再说开了。 而且,话越说越难听,安王不仅残暴,残害手足,私生活还很乱,他与他府中的谋士阿汝就存在不清不白的关系,且很多人现身说法,看到安王曾盯着某个容貌出挑的女子,一直盯到人家哭为止。 而且,还说安王有某方面的嗜好,爱嗅女子的私密衣裳和手帕等,叫人去给他搜罗这些东西。 安王多年的贤名,一朝丧尽。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安王府。 安王昨天被元卿凌踹的那一脚,痛得他半响都缓不过来,大冬天的用冰敷止痛,还有缓解眼部的辛辣痛楚,实在窝囊。 今日一早,阿汝派出去的人便回禀了外头的流言,阿汝急忙去禀报安王。 安王冷毒一笑,“阿汝,本王还是小瞧了元卿凌这个小女人,她看着柔弱,但是临危不惧,昨天在马车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吓得魂飞魄散,但是她竟然还能寻找到机会反击,顺利下了马车,你想个法子,本王要以牙还牙。” “王爷您放心,我会想办法对付楚王府,不过眼下,您还是躲一躲吧,楚王今天肯定会来,如今外头传得这么难听,昨天的计划是行不通了,就算楚王来闹,皇上也不会 降罪于他,反而,皇上兴许还会把怀疑的视线转到了安王府。” 安王又气又窝囊。 他是用计的高手,本也想着如果楚王府要反制他,也必须用计,他也做好准备。 但是,竟然是如此下作不入流的方式,他好比打出了一拳乾坤逆转,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不是对等的段位,却差点被KO。 明元帝这些天不必忙于政事,民间的这些话,也透过常公公的嘴传给了他知。 且禁军也适时地回禀了楚王府的情况,楚王妃不适,喜嬷嬷破口大骂等。 明元帝扔了一方墨砚,打烂一张椅子之后,整个人都便平静得很,下令道:“传旨顾司带人到安王府那边守着,老五这狗东西,今天势必要去那边撕咬。” “是让顾大人阻止吗?”常公公问道。 明元帝沉默了一下,“叫他别太过分。” 常公公怔了一下,试探地问道:“皇上,您相信外头说的那些?” 明元帝冷笑,“坊间传言,岂能相信?” “那……”常公公就不解了。 明元帝叹了一口气,抬起老父亲惆怅的眸子,“楚王妃确实叫人不省心,但是满腔热血,中直善良,且不善于阴谋诡计,如今更以安胎为重,这个时候,若不是老四做了过分的事情,她何至于此 ?老四想躲起来装作没事人?只怕吃亏的人不愿意,想借此压制老五一把,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楚王妃知道老五的性子,所以舆论铺开,就是为老五寻个由头去揍他一顿,朕还不能因此单独降罪老五一个人,小肠气啊,你不能小看一个要做母亲的女人,尤其是一个手持打狗棍的母亲,她此番要跟老四宁为玉碎了。” 常公公噢了一声,“原来如此。” “去传旨顾司吧,还有,朕今天基本都会在乾坤殿那边去,有什么事,到乾坤殿找朕。”明元帝道。 “皇上,太上皇身子略有不适,您还过去一整天?” 常公公心头嘀咕,太上皇可不大愿意一整天对着太上皇,今日是逍遥公和褚首辅入宫三人聚会的日子。 明元帝抬了抬眼皮子,淡淡地道:“朕还有地方躲吗?你道楚王妃真的动了胎气?老五若去安王府,她就得入宫撒泼混淆视线,这夫妇两人行动是一致的,朕不能一个人应对怀孕的泼妇,打不得,骂不得,她可是太上皇的心头宝,叫太上皇去应付是最妥当了。” 常公公暗中竖起了大拇指。 宇文皓今日出门,只带了徐一,且出门的时候就交代徐一,“拿出你往日混账的气派,到了安王府之后,你打头阵,见什 么砸什么,不懂的话就跟多宝学。” “那为什么不带多宝?”徐一反问。 宇文皓沉默了下,扬手,“带上多宝。” 两人一狗,浩浩荡荡往安王府而去。 安王没有躲避,其实也躲避不了。 宇文皓就是一条疯狗,他今天咬不了,明天还会咬,明天咬不到,往后的岁月就别想有安生日子。 顾司先到的,安王看到顾司来了,心头反而更乱,证明父皇也知道了。 且父皇如果有心阻止老五,那直接传旨叫老五入宫就是,但是他派了顾司来,顾司又与老五私交甚笃。 安王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心中更是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对元卿凌动手,他本来已经赢了,整件事情,没有一点迹象显示可以把他拖进去。 没想到,最后想踩死宇文皓的一脚,他失足了,自己栽进去。 宇文皓到了安王府,二话不说,直接就破了门。 扈广庭送给孩子们的礼物当中,有一个流星锤,他带过来了,这东西打人有些笨拙,破门一流。 顾司表示他人多狗众,自己则带了十余禁军,实在是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宇文皓带着徐一和多宝破门而入。 徐一进门就带着多宝打砸,安王率人出来,厉声怒斥,“老五,你不要太过分了。” 宇文 皓眼底烧着烈焰,二话不说,上前就揍。 安王自小练武,外祖父是狄魏明大将军,所以他的武功很高,三百招之内,宇文皓是占不到便宜。 但是宇文皓今天就确实像一条疯狗,不惜命地打,安王伤不了他,也不敢真伤了他,一直退一直躲便一直挨打,不过百余招,安王就三度飞跌落地。 顾司坐在旁边声嘶力竭地喊道:“别打,别打,亲兄弟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那位阿汝站在廊前看安王一直挨打,眉头皱起,暗中打了个手势,想叫人上前帮忙。 顾司顿时厉喝一声,“皇上有旨,谁若敢干涉两位王爷切磋武艺者,格杀勿论。” 阿汝阴沉着脸上前,“顾大人,皇上真有这样的旨意吗?” “否则本大人为什么来?”顾司冷冷地道。 阿汝冷眼看着徐一和多宝,伸手一指,“那么,他们蓄意破坏安王府,皇上可有旨意不许拿下?” 顾司瞧了一眼,厉声道:“徐一,快让多宝停手,你们是要砸了安王府吗?” 徐一和多宝都很乖,听得顾司怒喝,连忙收手回来顾司身边站着。 “顾大人,你这是阳奉阴违。”阿汝气得眸子冒火。 “阿汝姑娘,听说,楚王妃有一条手绢被你拿走了,还请还回来。”顾司淡淡地道。 第440章 我受过高等教育 那边厢,安王被宇文皓逼得很是火大,一手架开,怒道:“老五,你别像个疯狗一样,到底发什么疯?你讲一下道理。” 宇文皓一拳过去,爆吼道:“我他妈的还跟你讲道理?我就用拳头跟你讲道理。” 安王被打得眼角爆裂,一脚踢出,宇文皓膝盖顶了回去,又一拳打出,“挖老元的肚子取我儿子?我瞧你还挖不挖,亲兄弟一场,我自问没得罪过你,你要太子之位,老子不稀罕,但你敢对我老元对我的孩子下手,我要你的命。” “你……” 安王见他毫无章法的出手,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他不抵挡不行,抵挡也不行,也无人上前帮忙,顾司在那盯着呢。 他一边退后,一边厉声道:“顾司,父皇是叫你来袖手旁观的?” 顾司手里拿着手绢,扇了扇,道:“安王,皇上有令,叫微臣来安王府看着,微臣这不就看着了吗?” 宇文皓没废话,见他几乎无法抵挡,凌空跳起,飞腿而至,把他踢翻在地,一吹口哨,多宝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安王的小腿。 狗牙很锋利,很坚固,这一口下去,见骨了。 安王惨叫一声,另一只脚踹向多宝,多宝身姿矫健地跃起,跳过 ,又一口咬住他的肩膀,一口肉咬出来,鲜血淋漓,安王痛得浑身颤抖,满地打滚。 顾司这才道:“老五,别太过分了,皇上可是有圣旨呢。” 宇文皓这才吹了口哨叫多宝撤退,他发鬓凌乱,衣衫被扯了几道破损,却难掩震怒之容,呸了一口嘴里的血污,冷冽地道:“宇文安,你听着,从今天开始,老元有任何损伤,哪怕是掉一根头发,都算在你的头上,你既知道老元是我软肋,我也不怕承认,她是我的软肋,是我的逆鳞,她出事,你等着碎尸万段,满府灭绝。” 安王被府兵扶起,他忍痛阴沉地看着宇文皓,“今天的事情,本王也会铭记在心。” “最好记住!”宇文皓眼底烈焰未褪,“记得清楚一些我今天是怎么对你的,来日,当你想对老元动手的时候,也好有个警惕。” 宇文皓说完,吹了口哨,带多宝和徐一离开。 顾司这才假惺惺地上前,“安王,看你伤势很重,没事吧?” 安王盯着顾司,冷狠地道:“你也给本王记住。” 顾司叹气,“我也只是关心你一下,多宝是死鬼惠鼎侯养的疯狗,吃生肉训练的,不知道会不会有疯狗症,如果有疯狗症,你 被它咬了也会疯的,劝你,找个大夫看看,看看。” 说完,捏着兰花指,娇柔地扬了一下手绢,转身而去。 “姐夫等一下,我大姨子的手绢!”顾司追了出去。 楚王妃是我大姨子,我不帮他们帮谁?安王傻逼! 宫里,如明元帝所料,元卿凌挺着个大肚子进宫去了。 到御书房没找着,穆如公公告密说皇上到了乾坤殿,元卿凌随即就带着喜嬷嬷和阿四到了乾坤殿。 乾坤殿院子的门是打开的,但是殿门紧闭,常公公在廊前站着,冻得哆嗦直抖。 见元卿凌到来,连忙就上前道:“王妃,皇上没在。” “那我见太上皇!”元卿凌道。 常公公陪着笑脸道:“太上皇今日和首辅逍遥公一块聚会呢,在里头吃酒,不接见任何人。” 元卿凌一擦眼泪,转身就走,“行,我走。” 她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会死皮赖脸,撒泼打滚,不见就不见,她走。 常公公怔了一下,这么顺当? 他推门进去,里头,三大巨头和明元帝在吃酒,见常公公进来,明元帝连忙问道:“来了?走了吗?” 常公公道:“回皇上,王妃来了,又走了。” 明元帝松了一口气,又问道 :“你跟她说了什么?她这么快就愿意走了?” 常公公道:“只说了您没在这,然后王妃说要见太上皇,奴才便说太上皇在吃酒,不见任何人,王妃便走了。” 大家对视了一眼,这……这作风不太像元卿凌。 “真走了?”太上皇都不是很相信。 “真走了。”常公公自己也诧异得很。 太上皇今天其实愿意见到元卿凌,这都好几天没见了,但是……他淡淡地看了皇帝一眼,这厮就不该来,煞风景。 褚首辅神定气闲地吃着酒,走?只怕没有。 果然,过了片刻,有禁军风驰电掣地进来,几乎刹不住要撞在石阶上,嘴里惊慌地道:“太上皇,皇上,楚王妃上了文昌阁,坐在了栏杆上,说是活不下去了。” 明元帝大怒,“反了,反了,她这是蹬鼻子上脸,要挟朕,不管她,看她敢不敢跳?” 仨老头看着他,没人附和他的话。 明元帝急道:“父皇,她是威胁,若叫她得逞,日后不得了。” 太上皇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口气淡淡地道:“行,让她跳,回头叫你其他儿子给孤生三个重孙子,赔给孤就行,孤不管这事。” 明元帝听了这话,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父皇!” 太上皇显然有些生气了,“别副啊正啊的,忙你的去吧,穆如,传你主子的旨意,叫楚王妃尽管跳下来,这大过年的,孤给她收尸,有什么了不起的?顶多白发人送黑发人。” 明元帝叹气,“父皇,您说这些话,不是折煞儿子吗?” “你现在还杵在这里说这些话,不是要气死你爹吗?”太上皇敲着烟袋锅子,生气地道。 明元帝直了直脖子,眉头皱成一堆咸菜,良久,才轻声道:“父皇您陪着去,儿子怕压不住火气。” 太上皇脸色臭臭,“不去,孤有心疾,怕见了三个重孙子掉下来,生生吓死。” 明元帝直叹气,带着一肚子火转身,心里暗暗发誓,这楚王妃生了孩子之后,必须要严厉惩处,不,等不到生完,从文昌阁上下来的时候,就得罚。 出了乾坤殿,明元帝带着穆如公公火烧火燎地赶到文昌阁下。 到那边一看,差点没昏死过去。 他本以为元卿凌顶多是爬上二层的栏杆上做做样子,殊不知,她直接坐在了顶楼的栏杆上,双脚悬空,很危险,瞧着就要掉下来的样子。 他看上去,腿都吓软了,当下怒道:“你胡闹什么?还不赶紧下来?” 第441章 皇帝的悲哀 元卿凌看到人来,俯身一瞧,这俯身探头的动作,明元帝都快软倒在地上了,天啊,吓死他了,还以为跳下来了。 现在他都有心疾了,难怪老爷子不来。 “下来,赶紧下来!”他的声音带着虚软了,回头怒斥一通,“你们都愣着做什么?上去啊!” 禁军很委屈,“皇上,微臣等想上去,但是这一上楼梯,楚王妃便说要跳,臣等不敢上。” 明元帝气得够呛,这大过年的,在宫里还跟他闹起了跳楼的戏码,到底是静候的女儿,没一点修养。 他无力地扬手,“传旨,传旨,请楚王妃到御书房去。” 明元帝坐在御书房里头,愤怒过后,是满腹的悲哀。 连着,三个儿子栽进去了,剩下的,也没几个省心。 都说天家富贵,富贵在哪里? 若骨血相残,家无宁日便是天家的富贵,谁又渴求? 元卿凌被带了进来,她艰难地跪在地上,眼睛红肿,发鬓微乱,这样吃力地跪着。 他的愤怒是冲着元卿凌,如今见她这样,愤怒没了,悲哀越发浓。 她何尝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了? “你进宫有什么想说?”明元帝没问文昌阁上的事情,那一幕想起都心寒 。 元卿凌眼睛瞪着,泪水就这样直直地掉下,她伸手一擦,道:“父皇,儿媳要告状,免得有人恶人先告状。” 明元帝扬手,“站起来说话。” “站不起!”元卿凌呜呜了两声,一张脸泪水挂的甚是惨烈,“方才太高吓着了,腿肚子软,站不住了。” “……”明元帝叹气,叫喜嬷嬷扶她去坐下,“你倒是还知道害怕,身为母亲,你是拿你腹中孩儿来跟朕置气。” 元卿凌坐下,腿肚子确实还在颤抖,她喘了口气,“没,阿四和喜嬷嬷在后面用绳子拉着我的腰带。” 明元帝一拍桌子,横眉竖眼,“你敢耍手段威胁朕?” 元卿凌身子哆嗦了一下,带着哭腔道:“您别凶我,我脑袋还晕着,您再凶我,我就要昏过去了。” 明元帝真是气得吐血,打不得,骂不得,难不成还要好声好气哄着不成? 想起老五上次入宫撒泼,他们夫妇真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明元帝投降了,“老四那混账事,朕知道了,朕也会给你一个公道,你回去吧,不必闹了。” 元卿凌使劲擦着眼泪,“他说要挖我的孩儿出来,我吓着了,我是来跟父皇说一声的,如果 我的孩儿出了任何事,都是他做的。” “他敢说这样的话?不要命了?”明元帝是不信的,倒是那混账东西定是说了恫吓她的话就是了。 元卿凌道:“我知道,因为公主府的事情,我说什么都没人相信,但是这一次我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轰死我们四母子。” 明元帝听着这话,瞧瞧,怀着几个就是霸气,人家顶多说母子两人,她动不动就是四母子。 还能拿她怎么办?宇文家的未来江山,大有可能是她肚子里其中一人捏着。 但是,元卿凌这一句孩子气的赌咒,却让明元帝心中沉了沉。 元卿凌这人再怎么,也不会随便拿自己的孩子赌咒,老四那混账,莫非真说过这样的话? 是说来恫吓她,还是真有这样的意思? “回去吧,朕知道了。”明元帝的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 元卿凌站起来,福身,然后看着明元帝道:“父皇,您多些休息,您看着很疲惫,事再大,天都不会塌的,天下臣民,皆尊您为父,为他们,您保重龙体。” 明元帝看着她,她眸子通红却明澈,看透了一切,看到了为人父的心伤。 她的话,也叫他震撼了一下。 或许,是该跳出来,用君王的身份去看待储君之争了。 储君注定只有一个,如果他再这样放任争夺,迟早,他们会互相撕咬而死。 他温和地道:“你回去吧。” 元卿凌福身告退。 明元帝看着她身子颤抖,双腿还一个劲打摆子,笑了一下,笑完,很心酸。 元卿凌一路出宫都没说话。 她心头有着和明元帝一样的悲哀。 她说,她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什么事情不能用智商去解决? 但是她被逼到文昌阁上闹一哭二闹三跳楼了。 阿四以为她还吓着,便安慰道:“元姐姐别怕了,皇上看着也不生气了。” “阿四,”元卿凌沉声道:“皇上不生气,但是皇上很伤心。” “皇上为什么伤心?”阿四年轻不懂。 喜嬷嬷叹气道:“怎么不伤心?魏王府出事,齐王生死未卜,纪王又下了大牢,如今我们王爷和安王也闹起来,皇上的心也是肉做的,身为君父,怎么会不伤心?” 阿四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看着元卿凌的肚子,“如果王爷日后做了皇帝,那元姐姐的三个娃,会不会也像他们现在这样?” 一下子说中元卿凌担心的事情,元卿凌脸 色大变。 喜嬷嬷连声呵斥,“阿四不得胡说,这是大忌,犯大忌了知道吗?若叫人听去了,会为王爷招致灾祸。” 阿四吐吐舌头,“我说错了。” 元卿凌看着外头,一时无语。 喜嬷嬷瞪了阿四一眼,阿四甚是恼悔。 乾坤殿。 太上皇也心思全无,靠在椅子上,瞧着这满桌的残羹冷酒,“这帝位,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褚首辅安慰道:“您别伤神,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解决。” “想安静地颐养天年也不成,太平盛世,却有夺嫡之争,这比战场还残酷。”太上皇道。 逍遥公大大咧咧地道:“听褚大的话,什么都不管,等楚王妃生了娃娃,您带娃娃玩儿就好。” 太上皇呼了一口气,“怎还不生呢?都等白了头发了。” “您头发本来就白。”褚首辅说。 太上皇瞧了他一眼,“没你白,一宿白头,你倒是情痴了,要不要脸呢死老头。” 褚首辅咧嘴一笑,“您不懂。” 太上皇不懂,他这辈子,似乎没怎么经历过轰轰烈烈的爱情。 他也不稀罕,现在就稀罕三颗圆脑袋。 “你们说,到底是闺女还是哥儿呢?”逍遥公忽然问道。 第442章 做儿子的本分 褚首辅看着太上皇,“您是盼着哥儿吧?” 太上皇道:“不要紧,哥儿姐儿都一样。” “虚伪了。”逍遥公嗤笑,“不知道谁曾说过,做梦都梦见带把儿的?” 太上皇不满地道:“做梦归做梦,不代表孤心里所想。” 褚首辅看着他,“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您梦到的,不就是您所盼望的吗?” 太上皇默默地反击,“孤昨晚还梦到你俩沦为乞丐去乞讨呢。” “心真狠!”首辅和逍遥公异口同声地道。 太上皇抬起傲娇的头颅,“如今先求平安生产,再求其他,且到底带不带把儿,早注定了,如今求又有何用?” 逍遥公道:“也不是吧?之前听某位高僧说过,若诚心跪拜佛前,可心想事成么?” “这话你也信?”太上皇嗤之以鼻,斥责道:“求神拜佛本就是无稽之说,神佛若有灵,怎不见天下太平?旁人信这些就罢了,你们也信?荒唐,荒唐至极!” 两人甚是羞愧,还是太上皇觉悟高啊。 喝得差不多,两人告退而去。 太上皇眯着半醉的眸子,看着常公公问道:“楚王妃走了?” “回爷的话,听说是走了。”常公公上前扶他 ,“您回去歇会儿吗?” “今日天气不错,孤到太后那边走走。”太上皇伸伸懒腰,酒意上了头,有些微晕,“走了就行,小管家婆就不能见孤吃酒,一吃酒,那嘴巴就叽里呱啦地说一大通,可不爱听的。” 常公公笑着道:“王妃是为您好。” “你不懂,人到了孤这个岁数,那尽头是看得见了,循规蹈矩能叫你多活两日,可恣意快活也不见得就马上会瓜掉,做人,就图个痛快舒服,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必考虑后果。” 常公公不敢反驳,只是微笑道:“您今日怎么想起到太后那边去了?” 这许久都没去过了,自打说有心疾之后,分明精神奕奕的时候也不见她去。 “有些问题,要请教请教她。” “哟?您还有要请教太后的?”常公公奇异,这倒是新鲜。 太上皇这话就不爱听了,直起了腰板脸道:“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太后虽是妇道人家,可有一项甚是精通。” “是,”常公公笑了,扶着他慢慢地走,“那不知道您要请教什么呢?” “求神拜佛!”太上皇姿态高傲。 常公公怔了怔,“求神拜佛?求什么?逍遥公说的那些么?您不是说 不在乎吗?” “你这就不懂了吧?逢人说话留三分,怎能留把柄叫他们耻笑孤?” 常公公笑着,太上皇如今的性子,越发像个小孩子了。 太后对于太上皇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殿中,很是高兴。 最近她的心情很差,孙子接二连三地出事,对她打击很大。 如今见了夫君来,就仿佛天被撑起来了一些,见着点儿明朗了。 听得他说要为楚王妃的胎儿求神拜佛,太后便笑了,“您不必拜,老身每日都拜着。” 太上皇说:“你拜是你拜,孤有孤拜。” 太后便与他进了佛堂。 佛堂里,明黄帐帘后供着菩萨,香案上摆放着许多样贡品,鲜果与花茶水,檀香香味萦绕。 “说吧,怎么个手续。”太上皇不甚了解,他是一个连祭天都不太爱去的人,在他执政生涯里,励精图治,人为可胜天,一直这样认为的。 “就是跪下参拜,说出你心中所求。” “什么都能求么?” 太后道:“自然,只是一次别求太多,免得菩萨说您贪心呢。” 太上皇嘟哝,“人不贪心能求神拜佛么?” 嘟哝归嘟哝,他还是乖乖地跪了下来。 常公公代为上香,然后看着他。 太 后道:“您得说,有所求要大声地说。” “默念不是一样么?”太上皇道。 太后笑了,“太上皇啊,您不是一直都说,做任何事情,都要先声夺人吗?您不大声说出自己心中所求,菩萨的事情那么多,怎么能单独听见您心里的话呢?您这都来了,怎么能不求?就差这一步呢。” 太上皇扭捏了许久,问道:“求一件事么?” “先求一件。”太后说。 太上皇想了一下,便道:“求菩萨保佑,楚王妃顺利生产,大小平安。” 常公公一听,略微诧异,不是求子吗? 他伸手扶着太上皇站起来,轻声道:“您不是说要求楚王妃生世子么?” 太上皇咳嗽了一声,闷头往外走,“先求平安,再说其他。” 太后在后头听着,也笑了,太上皇也懂得疼人啊。 太上皇回寝殿之后,叫了常公公到王府去,安抚一下。 元卿凌从宫里回来之后,老五也早回来了。 徐一帮他擦着药酒,今日主要是出拳多,拳头骨头都肿了。 见元卿凌心疼的眼神,他甚是得意地道:“你别看我这样,他比我伤多了,他都不怎敢还手。” 元卿凌无奈地笑了笑,想帮他擦,徐一阻 止道:“不能碰,这药酒活血化瘀,您肚子里有三大块淤,碰了危险。” 元卿凌瞧着徐一,“懂不懂啊?” “曹御医说的。”徐一搬出权威人物,“这但凡是活血化瘀的药物,您不能吃,不能碰,喜嬷嬷已经满府吩咐下去了。” 元卿凌半靠在椅子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父皇怎么说?”宇文皓擦完之后,打发了徐一出去,坐在她身边问道。 “其实父皇很伤心。”元卿凌抚摸着腹部,抬起头看他,“老五,你是不是该好好安慰他一下?” “他不需要。”宇文皓脸色臭臭地道。 “你也是马上要为人父亲了,有时候,我觉得你该多用儿子的心态去对待他,而不是把他当做皇帝,父母之恩,始终是大于天的。” 元卿凌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是感慨。 人家说,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相反。 但是同时也可知道世事无常,现在有些该做的事情不做,日后就会后悔。 老五抚摸着她的腹部,感觉肚子里头的生命在涌动。 他想了一下,“那怎么安慰他?” “做你儿子的本分。” 他不屑,冷笑了一声。 半响,他再问道:“儿子的本分怎么做?” 第443章 不要你帮忙 元卿凌看着他半是赌气半是请教的神色,笑了,“你怎么对待母妃的?” “请安。” “除此之外呢?”元卿凌再问。 宇文皓挠了一下头,“也没做其他了,反正母妃什么都有,就是请安,问候一下。” “讨她欢心呢?”元卿凌道。 宇文皓淡淡地笑了,“讨欢心?争夺太子之位就欢心了,其余做任何事情都说幼稚,不必要,任性,妄为。” 元卿凌睁大眼睛,不过随即也认同,贤妃娘娘对他就一个指望,用尽全身的力气去争夺太子之位。 看着这个亲情缺失的大孩子,元卿凌轻轻地叹气,“找个日子,入宫陪你父皇下棋,喝酒,陪伴在侧,陪伴,应该是最好的孝顺方式了。” “那他肯定会认为我去讨好处。”宇文皓郁闷地道。 “管他怎么想?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元卿凌用脚尖踢了他一下,“你想想,如果以后你的孩子都和你疏远,你怎么想?心里好受不?” “儿子的话就不要紧了,闺女可不行,”宇文皓下定决心了,道:“老元,我决定了,咱这仨要女孩,儿子小时候闹腾,长得了不省心,男人的野心总是太大了。” 元卿凌气得 都笑了,“你决定了?你决定你生。” 宇文皓嘟哝道:“三个那么多,怎么也得有一两个女孩吧?” 元卿凌道:“当然是有可能的,但是,三个男孩三个女孩的机会会更大一些。” 宇文皓震惊地瞪大眼睛,“不能混搭吗?” “机会也是有的。”元卿凌说。 宇文皓郁闷,“三个男孩不要的,起码得一两个女孩。” “轮不到你做主。”元卿凌说。 宇文皓很泄气,觉得尘世不公,“我的孩子还不到我做主了?我就连决定他们性别都不能够吗?” “对,不能,你甚至无法决定你自己的性别,更不要说孩子的。”元卿凌残忍地打碎他的希望。 “老元!”他悲鸣一声,把脸贴在她的肚子上,“如果仨都是儿子怎么办?我怎么也得要一个女儿的。” “别太悲观,可能三个都是女孩呢。”元卿凌笑道。 “那宫里头的人就很失望了。”宇文皓嘿嘿地笑了起来。 “宫里头的人失望不失望,那就不是我们夫妻可以控制的了,我们都尽力了。”元卿凌说。 宇文皓眸光有些发呆,看着她的肚子,言不由衷地道:“尽力倒不算是尽力,本王还能再尽力一点 的,就是没给本王这个机会啊。” 这算是他年轻生涯里头,最遗憾的事情了。 纪王被关押在天牢里头,他自然是抵死不承认,明元帝派了三波人去审讯他,他就是痛哭流涕,大呼冤枉。 纪王从没遭遇过这样的对待,最惨的一次只是送去了寺庙里头反省一个月,但是不足一个月就回来,且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每天都有臣子过来请安。 他自己也知道这一次严重很多,因为动的嫡亲王。 但是他真的没有做过,他是想这么做的,但是时机没成熟,一切也只在策划中,也就那么两三个心腹知道他的打算。 他在牢中,痛哭之余,直指宇文皓,说一切都是他做的,嫁祸给他。 他甚至招认,曾经和宇文皓在府中打起来,当时也动用了府兵,他认为宇文皓是记恨那一次,所以嫁祸给他。 这些话,自然上达天听,不过,纪王并未说为什么要打起来,只说意见相左。 但是,明元帝听罢,只是淡淡地挥手,“继续审。” 底下的人就不知道怎么做了,还要审吗?估计审问不出什么来了。 要么定罪,要么处置一下。 明元帝岂会不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但是他 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且,他认为,有些事情还能再发酵一下。 就这样,纪王被晾在了天牢里。 纪王一直等待褚明阳那边去奔走,至少,首辅为他说几句话,胜过其他人说一百句。 但是,等啊等,甚至没等到褚明阳来看他。 他虽然是重犯,但是并未限制探望。 他心焦气燥,以往发生什么事,外头总有人为他奔走,他现在怀疑,除了自己心腹和外祖家的人,到底还有没有人帮他。 年初六这天,纪王终于等到人来了。 是母亲秦妃,陪同她来的,还有纪王妃。 秦妃是求了皇上两天,皇上才同意她来的,一见到纪王,她就哭着痛斥了,“你说你怎么那么糊涂啊?你对付谁不好,竟然要对付老七?你父皇能不跟你着急吗?” 纪王跪在地上,“母妃,儿子真的是冤枉的,您相信儿子,您去求求父皇啊。” 秦妃哭着道:“求你父皇有什么用呢?你王妃都跟本宫说了,现在人证物证都有,认定了是你做的,如今,也就等着你父皇的发落,谁都不敢为你求情了。” 纪王大受打击,“什么?没人为本王求情?褚首辅呢?他没跟父皇说吗?他没为本王奔走 吗?” 秦妃怒道:“他?这老匹夫是恨不得你死,如今他当你是伤害老七的凶手,只有进言叫皇上严惩你,怎么还会帮你?” 纪王身子摇晃了一下,喃喃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支持本王的啊,否则他为何要把孙女嫁给本王?” 他抬起头,眼底已经有些惊慌,“阳儿呢?她为什么没来?” 在一旁的纪王妃,淡淡地开口,“自打王爷出事,她就回了娘家,至今还没回来。” 纪王抬头看她,眼神很复杂。 他仿佛现在才一下子清醒过来,以前出任何的事情,都是她和佟家的人为他奔走。 但是现在,她只是站在这里,凉凉地说几句话,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他硬着头皮问道:“你觉得,此事能有转圜的余地吗?” 纪王妃摇摇头,“不知。” 秦妃仿佛才回过神来,对纪王妃道:“对,你叫人奔走一下,你大哥不是内阁吗?” 纪王妃轻叹,“母妃不知道么?因亭江府的事情,我大哥已经被父皇怀疑了,如今他很多事情都不能插手,王爷当初不该叫佟家的人承担这个罪名。” 纪王恼怒,“轮到你责怪本王吗?没人叫你帮忙,你滚就是。” 第444章 早不能生育 纪王妃对秦妃道:“母妃,儿媳在外头等您。”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连看都没看纪王一眼。 纪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 她竟然真的走了? 秦妃都怔住了,用哭肿的眼睛看着纪王,微愠道:“怎么回事?她发什么疯吗?这会儿怎么能走了?” 纪王自然不敢说曾想休了她的事情,只冷冷地道:“自打阳儿入门之后,她就是这么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秦妃皱起眉头看着他,“你可是专宠侧妃而冷落了她?你万万不能这样,如今你许多事情,可还得仰仗她和她的娘家。” “佟家已无利用价值。”纪王道,“方才您也听到,她说佟安已经被父皇冷落了。” 秦妃斥道:“目光短浅,佟家是世家大族,在朝中得力的人多,且佟家家底丰厚,若哄得好了,你往后要花费多少都够你的,再说了,佟安在朝中这么多年,立过不少功劳,你父皇就算暂时冷落他,日后也会起用,他佟安有这本事。” 纪王听了秦妃这话,脸色有些苍白,嗫嚅半响,心虚地道:“那母妃您去跟她说说,叫她回娘家走动走动,让她找佟安在朝中联合十几位大臣,上奏为 本王平反。” 秦妃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是专宠侧妃而冷落了她,不是母妃说你,你啊,目光能否放得长远一些?当年若不是得她大力相助,为你散尽金钱笼络人脉,你又怎么有今日的势力?不过是虚顶一个皇庶长子的头衔。” 纪王就不爱听这些话,淡淡地道:“母妃,您就是小看儿子了,那些人难道就是冲她的么?冲的是本王皇庶长子之位,辅助了本王,日后都可飞黄腾达。” 秦妃见他执着冥顽,在这里是无法说服得了他,毕竟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压低声音,问道:“你老实告诉本宫,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纪王跺脚,“儿子没有做过,一定是老五做的,前些日子在府中儿子跟他闹了一场,他便用这毒计来陷害儿子。” 秦妃气道:“欺人太甚了,你父皇怎么就上当了呢?” “母妃,您得想办法啊。”纪王哭丧着脸道。 她想了想,道:“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上几天,本宫去找她说说,她再生气,也得念你是她女儿的父亲,是她的夫婿,你若倒霉了,她也没好日子过。” 纪王眼底升起了希望,“母妃所言甚是,那就请母妃替儿子 奔走。” “嗯,本宫说的话,她还不至于敢反抗。”秦妃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而去。 纪王妃在天牢外等着,见秦妃出来,便上前迎接,与她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地走着,秦妃把眼泪擦干,然后看着纪王妃道:“如今出了这事,皇上还在齐头上,等过几天他冷静下来了,你便叫你兄长联系心腹大臣一块上奏,为他说说情,看皇上能否网开一面,若皇上执意要发落,再另想法子吧,第一步先这么走着。” 纪王妃听了之后,却摇摇头道:“母妃,实不相瞒,兄长早说过,不会管纪王府的事情。” 秦妃眉目一冷,“什么意思?他不管纪王府的事情,管谁家的事情?莫非是投靠了新主?” 纪王妃淡淡地笑了,“母妃,瞧您说的,哥哥从来只有父皇一位主子,何来的新主?您这样说,岂不是指哥哥背叛朝廷,勾结外乱?” 秦妃眸色严厉,“你别扯有的没的,总之,老大如今在里头,你怎么也得想办法救他出来。” 纪王妃意兴阑珊,转头看着外头,“儿媳尽力而为吧。” 秦妃略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得她说,“只是,如今要有通天本事的人才能救他 了。” 秦妃冷冷地道:“你素来足智多谋,这件事情你心里明白,是宇文皓陷害他的,只要想办法提出疑点,叫人上奏,皇上定会查明的,需要什么通天的本事?” 纪王妃道:“不管是有人陷害,还是真是他做的,如今都不重要,当场抓捕了两人,两人招供指认了他,再加上刺客使用的弯刀和收买刺客的银票,可以说,是罪证确凿了,如果幕后黑手是要陷害他,那对方也是滴水不漏,叫人抓不到半点错处,母妃,这本来就是一场博弈,不论是非黑白,被诬陷也是一种失败,败了,就是败了,无法伸冤。” 秦妃急了,“那按你说,皇上不是要处置他了?” 纪王妃沉默了片刻,“皇上还在斟酌,这个时候,任何人提起这事,都会促进事态的发展。” 秦妃怔怔问道:“怎么发展?” 纪王妃瞧着她,眼底有一抹嘲讽,“母妃您说呢?罪证确凿,还能往什么方向发展?” 秦妃顿时骇然,脸色惨白。 纪王妃见她惊吓了一顿,才缓缓地道:“母妃,如今最妥当的做法,是谁都不要去主动提起这事,因为一旦提起,父皇便再没借口不处置了,然后,叫人给王 爷带一句话,不管谁来问,咬死不认这罪名,还有,在狱中修心养性,得空时,写万言书针砭时弊,但必须有真知灼见上呈父皇,日子久了,父皇会寻个由头放他出来的。” 秦妃没了办法,又素来知道这个儿媳妇有主见,听得她这般建议,只得凄然点头。 只是,过了一会儿,禁不住又埋怨,“也怪你的肚子不争气,若能生下个男儿,早就定了他的名分,怎还需要奔波筹备?也就没了今日的灾祸,你自己生不出来也罢,侧妃怀上了,又叫你弄死了,他的前程,都是毁在你的手中。” 纪王妃冷笑一声,“侧妃不死,到时候孩子生出来,贻笑大方。” 秦妃不满地道:“你可闭嘴吧,还贻笑大方,侧妃生的也是他的孩儿。” “只怕不是!”纪王妃如今也不怕直言了,“有些事情,王爷自己都不知道,是我叫人保密的,王爷于七年前一战,伤了根本,虽勉强可人道,可绝怀不上,侧妃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为了争宠在外头找的野男人,我是调查过此事才下的手。” 秦妃听得此言,大怒,“你胡说八道!” 纪王妃凉凉地道:“母妃不信,我有什么法子?” 第445章 欺负病患 秦妃整个人都慌了。 若说不能生育,以后也生不出儿子来,那便是夺了这天下,又有什么用? 她不信。 纪王妃心头并没有出一口气的舒适,相反,很是沉重。 她如今已经不在乎这份夫妻之情了。 但是,他戴罪在里头,始终会影响到女儿。 所以,纵然不愿意,过一阵子还是得想办法救他出来。 齐王的情况,渐渐趋向稳定。 但是伤势太重,这一头半月的,也别想着下地。 袁咏意一直衣不解带地在床边伺候他,齐王很感激,同时,也很心虚。 因为,这么多大夫来给他治疗过,想必她已经知道他没有患暗疾的事情。 她知道他在扯谎,但是她一直不说。 这让齐王很忐忑。 终于这天,他自己鼓起勇气交代了。 “大胖,有件事情,本王想跟你说的,你坐下来,别忙活,先听本王说。”齐王喝过药之后,看着袁咏意道。 袁咏意把药碗放下,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整了一下皱巴巴的裙子,扬起疑惑的眸子问道:“什么事?” 齐王看着她澄明透彻的眸子,心里头充满了罪恶感,“这事,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本王患有暗疾的事情,是骗你的,但本王真不是故意戏弄你,本王有迫不得 已的苦衷。” 袁咏意一怔,“骗我的?你是说,你没有患病?你为什么要骗我?” 齐王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傻眼了,“你……你不知道我骗你吗?” “不知道啊!”袁咏意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袖子仓皇擦了一下,觉得这样哭着有些丢人,便转了头过去,又委屈又生气地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可知道,为了你的病,我都快把腿跑断了,到处为你找大夫。” 她跑了出去。 齐王整个都慌了,大胖哭了?他可从没见过大胖哭成这样的。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大耳光,人都不知道,你坦白什么啊? 可恨的是他现在也起不了身,想出去找她告罪都不行。 当晚,袁咏意就没来伺候他了,问了下人,下人说她回了娘家。 齐王半响都没回过神来,最后苦笑,是啊,若不是因为他说有病骗着她,她早就回去了。 就知道是留不住她的,算了,随便她去吧,留得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 再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尽了就是尽了,半点勉强不得,如今走了,还能多留几分美好的回忆,总胜过真的相对一辈子,到头还互相仇恨呢。 他这般安慰自己,便感觉心头充满了沧桑感,看透世事的 透彻明白。 “王爷,喝药了。”家臣亲自伺候他汤药。 齐王面无表情地道:“喝药有什么用?死了算了,反正没人在意。” 说完,把被子蒙过头,在黑暗的角落里头,任悲伤逆流成河。 自我安慰的那些话,甚至骗不了他顷刻间。 他就是不愿意她走,凭什么走?她现在还是他的侧妃。 心头转过千百种念头,从愧疚到怨恨到生气到不舍。 办法也从不理不睬到让她滚蛋自己好好过,且要过得比任何人好,叫她后悔,最后,他决定好好养伤,等他好了之后,要去袁家那边找她回来。 再之后,所有念头不断地轮回在脑子里过一遍,两遍,三遍,千遍,无休无尽。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百转千回。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褚首辅会一夕之间白了头发。 太折磨人了。 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门推开,有人端着东西进来,一宿没怎么睡,眼睛很模糊,光影在她身后形成模糊的光晕,他仿佛还在梦中。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他才有真实感,揉揉眼睛,忽然就鼻子一酸,万千委屈涌上心头,差点没哭出来。 袁咏意把粥放在床边的小茶几上,见他眼圈红红的 ,怔了怔问道:“怎么了?伤口痛吗?” 齐王眸子灼灼地盯着她,哑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了娘家吗?” 袁咏意道:“昨天响午回的,昨晚就回来了,祖母生辰,我得回去给她老人家贺寿啊,她给了咱红包,你一个,我一个。” 她说着,便从袖袋里掏出了两个红包,笑嘻嘻地拆开,一个红包里头包着一个金锞子,金灿灿的。 齐王擦着眼睛,“寿辰?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伤了这么多天,我也忘记了,昨天才想起来的,这不,马上就回去了。” 袁咏意端起粥,慢慢地吹了一下,热气在她面前萦绕,她说:“方才听嬷嬷说你昨晚没吃药,怎么不吃药啊?” 齐王道:“没给蜜饯送药,不喝。” “娇气!”袁咏意笑了起来,给他喂粥。 齐王吃了两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然后漫不经心地道:“我以为你回了娘家就不回来了。” 袁咏意诧异地道:“怎么会不回来?我东西还在这呢,不回来我能去哪里啊?” “你原先不是说过要游玩天下吗?”齐王满腹心酸地道。 “就算要走,我也不能现在走啊,你这伤势都还没好。”袁咏意笑道。 “那我这伤好了,你就要走了? ”齐王不吃了,昨晚太折磨,今天干脆把话先说明白。 袁咏意点头,“之前留下来是想照顾你,等你死了我再去,现在你没病,那我就没必要留下来了,我留在这里,也妨碍你说亲啊。” 齐王心都伤透了,一把推开碗,冷冷地道:“是妨碍我说亲还是妨碍你说亲?你是巴不得再找个人嫁了吧?” 袁咏意道:“我还没想这些呢,就想出去走走。” 她把碗凑过去,“再吃一口?” 齐王生气地道:“你都要走了,还管我饿死不饿死?你走就是了。” 袁咏意温和地道:“先吃了再说。” “不吃!”齐王别过头。 袁咏意凑过去,“再吃几口,然后喝药,不能空肚子喝药。” “我说了不吃。” 袁咏意倏然爆发一声怒吼,“吃!” 齐王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见她凶悍泼辣的样子,顿时不敢作妖,嘀咕道:“吃就吃,那么大声欺负谁呢?欺负个伤员你还能耐了?” “别废话,吃快点!”袁咏意厉声道。 齐王颤抖地捧着碗,咕噜咕噜地一会儿,一碗稀粥下了肚子,碗见底了。 袁咏意这才满意,道:“自己擦嘴,我给你端药去。” 齐王喊道:“你凶我不要紧,但是你凶了我就得留下来。” 第446章 建造好手术室 齐王和元卿凌遇刺的事情,仿佛就停在那里了。 所有的证据都递呈上去,明元帝毫无动静。 也不算是毫无动静,只是轻描淡写地再免了宇文皓的官职。 免职的理由也是很正当的,缉拿刺客不力。 两度罢免,宇文皓成了笑柄,他甚至是创新了纪录,那就是复职之后最快被罢免的纪录。 闲言闲语少不了是要传到他的耳中。 说他甚至连自己的王妃都保护不了,被安王欺负到头顶上也只是到人家府中去闹了一场,最后还弄得自己被免职了。 反正,什么样难听的话都有。 对于宇文皓的再度失业,元卿凌反而很高兴。 其实不管是皇上有心要保护他,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这孕期最后三两个月里,有他陪着是最幸福的事情。 流光飞逝,转眼便是二月中旬。 怀孕七个半月的元卿凌,被曹御医严厉钉在床上,必须卧床休息,哪里都不能去。 崔大人介绍的稳婆已经接到了京城,听得说是伺候王妃生三胎的,十分紧张,叫汤阳找几位稳婆一起在府中候着,开上了培训班子,传授到时候会出现的各种状况的应对措施。 而元卿凌在年后便叫宇文皓在府中兴建一个手术室。 如今 手术室已经建好,不大,三十平米左右。 元卿凌在宇文皓的搀扶下进去看了一下,密封程度很好,也做了明瓦照亮,且在墙壁上嵌了四颗夜明珠,最重要的是透气孔子一旦堵塞上,外头的空气进不来,打开的时候,便四孔对流。 手术床,担架,轮椅等等到时候有可能要用到的,也都做好了,这些是元卿凌画图纸,叫工匠特制。 就连婴儿床,婴儿车,都提前做好了。 现在元卿凌只担心一样,那就是孩子在不足月的情况下出生,多胞胎本来就容易早产,体重轻,出生之后的护理,是挺大的一个难题。 因为,就算她的药箱里头能出现一个保温箱,这里都不具备放置保温箱的条件。 如果说,孩子足月出生,一切都没问题,注意回保暖和吃奶的情况,就好办多了。 所以,元卿凌每天都会念一句,别早产,一定要足月。 宇文皓空前紧张。 如今他一点都不在乎外头的什么争斗,甚至觉得老四暴露了出来也是好事,至少,不必他盯着,父皇还有许多人都盯着他。 他必须得夹着尾巴做人。 曾经,他和冷静言讨论过。 冷静言觉得老四犯了一个大错,那就是得意忘形,选择多踩楚 王府一脚,他不该招惹元卿凌的。 人在胜利的时候,很容易犯这个错误。 但是,冷静言也告诫宇文皓,他这一次犯了错误,警醒了他,从今往后,他会更加的小心。 关于纪王刺杀齐王的事情,还是僵局。 明元帝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消息,例如,纪王府曾搜出一个人偶,是诅咒元卿凌的人偶,这也是宇文皓大闹纪王府的原因。 又再例如,得知纪王在护国寺的时候,与很多官员暗中勾结,来往。 后太上皇那边又不是很经意地告知明元帝,说罗将军之前负责保护元卿凌,但是,在元卿凌遇袭当晚,罗将军带的鬼影卫也遇到了刺客,他们是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才救到了元卿凌。 换言之,当天刺杀齐王和元卿凌,不是小打小闹,是有计划,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且是要置人死地的。 明元帝依旧什么都不做。 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 纪王在牢中,按照秦妃的吩咐,写了万言书给明元帝,明元帝看了之后,一手撕烂,怒道:“狗屁不通。” 秦妃心惊胆战,回宫之后,命人传了纪王妃入宫觐见。 “都是你的馊主意,叫他写什么万言书,如今皇上更生气了。”秦妃急得团 团转,人都关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他在里头什么光景。 纪王妃面容淡淡地道:“母妃,父皇生气就对了。” “生气就对了?皇上如今对他失望透顶了,你还说对了?你是不是想害死他啊?怎么还不见你行动?”秦妃怒道。 纪王妃看着秦妃,道:“母妃,父皇对他失望,总好过对他还有期望,知晓他无用,便更会知道这局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秦妃听着是有些道理的,但是,儿子一天在里头,她就一天都不能安心。 纪王妃也没多说,离了宫之后去楚王府找元卿凌。 宇文皓今日出去了,他要去接主持方丈。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老元要见方丈的用意,但是如今她说的话,他基本都不会质疑,只会乖乖地去做。 因为,在生孩子这方面,他真不是专家。 宇文皓在家里,是不会跟元卿凌说外头的事情。 可以说,纪王妃就承担起了元卿凌新闻报道员的职责。 “皇上还是没处置,皇上在等。”纪王妃进来,寒暄两句之后,就直接说开了。 “等什么?”元卿凌吃着她带过来核桃仁,问道。 “等你生啊,”纪王妃笑了笑,“如今,皇上有任何的决定,都会引起乱局,他没 有做出任何的决定或者惩处,那所有人都会在观望,至少,在这个期间,谁都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来引起皇上的注意,他是要为你暂停一切,迎接你的孩子出生。” 元卿凌很感动,“谢谢他为我做的。” “是为你的孩子。”纪王妃纠正道。 元卿凌笑道:“不管是为谁,受惠的人是我,我该说这一声谢谢的。” “你啊,就是心态好。”纪王妃叹息。 元卿凌问道:“什么时候心态好也可以被吐槽了?” 纪王妃给她挑着核桃肉,递给她,“就是怕你乐观过头,到时候吃亏。” “你真是为我劳碎了心。”元卿凌笑道。 “没办法,命在你的手中捏着呢。”纪王妃无奈地道。 元卿凌说:“你的病虽然还要吃药,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 纪王妃耸耸肩,“我女儿的前程在你的手中,往后,不管你们有没有大出息,有这三个孩子入得了皇上和太上皇的眼,为我郡主求点恩典,总还是可以的。” “你别太担心,郡主始终是皇家的人,无人会亏待她。”元卿凌安慰道。 “谁又知道呢?”纪王妃素来相信,什么事情都该做好准备,筹备完善了,结果总会比没准备要好。 其次才是运气的。 第447章 请江宁侯过府 孙王妃最近也爱往楚王府跑,这天,带来了静和郡主做的三件小衣裳。 因是贴身的衣裳,因此并没有绣花。 “她说孩儿的肌肤幼嫩,宜穿棉的,她倒是挺巧心思了,别的地方不能绣花,便在衣摆上绣了一朵花儿。”孙王妃说。 元卿凌抚摸着那朵绣花,郡主的绣工很好,十分细致,料子摸上去也是轻柔舒服的,“难为她了,你昨天去看她了?” “去过,她说多谢你叫人去看望她。”孙王妃看着她,充满了感激,“你真是个有心人,多少人都忘记了她,唯独你还记着她在明月庵里头受苦,给她送吃喝用度。” 元卿凌道:“其实,是太上皇叫我得空便派人去问候一下。” “太上皇?”孙王妃有些激动,“太上皇还惦记着她啊?她知道一定很高兴的。” “她精神怎么样?”元卿凌问道。 孙王妃把衫子折叠好,放置一旁,道:“比之前好些了,但是晚上还是不能入睡,不过,她现在说吃着你叫人送过去的药,情绪各方面都好了很多,吃药也是能睡的,可不吃药就睡不着。” “先叫她吃上一阵子,等情况好些了,再慢慢酌量减掉。”元卿凌道。 孙 王妃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老三来信了。” 元卿凌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他信中说什么了?” 孙王妃摇头,“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下静和郡主的情况,我这不是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么?你二哥的意思,就是静和郡主的事情都告诉他,但是我觉得吧,都和离了,叫他知道有什么用?免得回来再缠一番,静和实在是经不起的。” 元卿凌想了想,道:“如果他得不到答案,反而不能安心在北郡那边,你就叫二哥告诉她,郡主一切安好,不必详细说其他。” 孙王妃默然点头,面容有些伤感,“他们闹成这样,实在是惋惜,故知那么丑陋的一个女人,也算不得是有什么妩媚手段,却能把他整个魂儿都勾掉,怎就那么经不起考验呢?” 元卿凌轻声道:“他们二人的问题,不在故知,故知只是一个跳梁小丑,他们是信任出了问题,夫妻之间,互相信任真的很重要。” 孙王妃深以为然。 过了两天,元卿凌叫宇文皓请江宁侯夫妇过来做客。 她得知江宁侯的夫人朱佩曾经跟在大周龙太后身边许久,龙太后又精通医术,所以便想请她过府,问问 无忧散的炼制方法。 对研究药物,元卿凌始终是保持着高度的兴趣。 因着今晚来了贵宾,所以,宇文皓也“准许”元卿凌出去走走,陪坐。 宇文皓还请了冷静言过来陪席吃酒。 冷静言自从上次和元卿凌因为该不该让魏王去见静和郡主有过意见分歧,最后静和郡主差点出事,冷静言一直都耿耿于怀,其实他私下是请人到明月庵去跟郡主道了个歉,只是,他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跟元卿凌说一声。 今日见着元卿凌,趁着江宁侯伉俪还没到,他就先说起来此事,然后由衷地道:“我的心思,确实不如王妃缜密,幸好最后并未闹出什么大乱子。” 元卿凌道:“不是我心思缜密,只是懂得女人的心思,但是冷大人说的话,其实我还是赞同的,人始终是要直面过去的。” 只是静和郡主的情况不一样,她有情绪病。 这点,元卿凌没说出来。 傍晚时分,江宁侯伉俪抵达。 宇文皓和冷静言在外头迎接,元卿凌由蛮儿扶着,站在廊前看着他们进来。 江宁侯四十来岁的模样,身材高大,面容俊美,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留了胡茬,但是修整过,看着是十 分利落的一个人。 他着一身黑色锦缎衣裳,披风的领口上绣了青竹,为他的粗犷增添了几分温和与克制。 他身边站着身材娇小的江宁侯夫人朱佩,其实严格说,朱佩的身材不算娇小,只是她身边的参照物是江宁侯。 她的容颜很美丽,皮肤紧致有弹性,一点都不像已经生儿育女的妇人。 虽人在异国的亲王府做客,但是她似乎没有刻意打扮,淡扫脂粉,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首饰只有一根碧玉簪子。 她穿白色缎裙,披风是黑色的,如江宁侯的披风一般,绣着青竹图案。 两人步子都迈得很大,很潇洒爽朗的感觉。 “参见王妃!”夫妇二人上前,对着元卿凌行礼。 元卿凌连忙福身还礼,“侯爷,夫人,快别多礼,请进去坐!” 朱佩姑姑看着元卿凌的肚子,笑道:“王妃是要生了么?有九月了吧?” 宇文皓在一旁道:“还没呢,这还有月余的。” “啊?还有月余?那怎地……”朱佩姑姑和江宁侯一直都在马场里头,近一两个月不知京中的事情,所以,也不知道元卿凌怀的是三胞胎。 宇文皓扬着大手,笑得跟贼似的,“不大,不大,三胞还嫌 少了。” 朱佩姑姑甚是吃惊,“三胞?天啊,这可是大福分。” 江宁侯听得此言,也不禁多看了元卿凌的肚子两眼,多让人羡慕啊。 朱佩姑姑替元卿凌高兴,但是进去的时候,她却稍稍地皱起了眉头。 男人有男人说话,女人自然就躲一边暖阁去说。 元卿凌问朱佩姑姑,“太后研制的无忧散,夫人可知道方子?” 朱佩姑姑听得问无忧散,便笑着道:“王妃是否要?我这里还有一些,便都给你。” 元卿凌摆摆手,含笑看着她,“我这还有,只是想请问姑姑一句,可曾跟太后学过医术?” 朱佩姑姑微笑道:“学过一些。” “那可否与我说说这无忧散的药性,副作用等等?”元卿凌问道。 “自然是可以的。”朱佩姑姑道。 两人在暖和里说了许久的话,就连晚饭,两人都是一块在暖阁吃的。 谈话中,得知朱佩姑姑曾受过大周龙太后的救命之恩,之后更陪伴了她好长一段日子,龙太后回宫之后,她便替龙太后管理凤凰山庄事务,算是一位特别能干的女子。 说到最后,又更知道朱佩姑姑与江宁侯才成亲不久,成亲之后,马上就被派往北唐购买战马。 第448章 吃食出了问题 阿四在旁边听了这话,却压不住好奇心问道:“才成亲的?可我祖母跟我说,侯爷已经有二子一女,其中有一子是义子,正是大周名将陈靖廷大将军,怎么你们会才成亲的?” 元卿凌咳嗽了一声,示意阿四不要问这些,这实在是太失礼了,阿四莫非不知道有填房一说吗? 阿四自知失礼,便嗫嚅着道:“对不住,我失言了。” 朱佩姑姑却大方地笑了一声,“不妨,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一子一女,都不是我生的,我是他的继室。” 阿四点头,“原来如此。” 她觉得有些羞愧,便道:“元姐姐,我出去叫人续点茶水过来。” “去吧。”元卿凌道,她自己也站了起来,扶着肚子走了两步,坐了许久,腰都快断了。 她的手绕到后边去,想揉揉腰骨,却发现自己笨拙都很,连绕都绕不回去了。 朱佩姑姑站起来,扶着她到凳子上坐下来,道:“你这么大的肚子,腰肯定是支撑不住的,久坐或者就躺都难受,我帮你揉一下,你放心,我这套手法,不会触动其他穴位,也不会伤及你的孩儿。” “这……这怎么好意思叫您帮我揉?实在是太失礼了。”元卿凌连忙道. “不废话,怀孕皇帝大,谁都凶不过孕妇。” 她说着,便回头拉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坐在元卿凌的身后,双手慢慢地张开贴住元卿凌的后背,十根手指头慢慢地揉动,一起一落,一轻一重,她的手指十分灵巧,落的点都是元卿凌觉得酸胀疼痛的地方。 就这么揉了一会儿,元卿凌顿时觉得腰间的酸楚胀痛感大大消失,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 “我是没带针来,否则给你刺两针,效果会更好。”朱佩姑姑说笑着说。 “您还会针灸啊?”元卿凌好奇地问道。 朱佩姑姑扶着她站起来,道:“会一些,你慢慢地走两步,不能走太久,偶尔走两步,叫气血流通一下,然后就得静坐或者卧床休息,你今天坐得有些久了。” 她把元卿凌扶到贵妃椅上躺下来,元卿凌觉得腰部的支撑力够够的,许久都没试过这么轻松的感觉了,不禁道:“如果夫人能留在王府多住些日子就好了。” 朱佩姑姑笑着道:“这马上有一匹马要选回大周了,等选好之后,我再过来住几天,不过,可能到时候要到王妃临产的时候了。” 元卿凌深深地看着她,“我等夫人,夫人记得来。” “王妃 诚意拳拳,我一定来!”朱佩姑姑爽朗一笑。 元卿凌瞧着她,眸子渐渐放松。 江宁侯夫妇走后,元卿凌像是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连呼吸都前所未有的畅顺。 晚上躺下的时候,宇文皓看出来了,问道:“你似乎很高兴,跟江宁侯夫人说了什么啊?” “一些大事,很重要的大事。”元卿凌心情舒畅地道。 “什么大事?”宇文皓侧身看着她,身子往外头挪了一下,最近她好占地方啊,一躺下去就占了半张床。 “女人的大事,例如生孩子喂奶之类的,你别问了,我脚有点抽筋,你快帮我揉一下。” 宇文皓跳起来,连忙就扑过去,也就是只有两条腿能叫他敢用点劲的,如今亲她脑门都不敢用力,就怕连锁反应痛着其他地方。 九个月,已经进入了生产的倒数。 元卿凌自己也算着日子,也看到自己的胎有些下坠了,应该十天八天之内能生。 但是她越来越辛苦了,晚上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呼吸不过来,有时候呼吸也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吸一口气再呼一口气。 宫里头高度紧张,御医来了四个轮班守着元卿凌。 方丈也在府中住下,但是偶尔入宫陪伴太上皇。 江宁侯夫人也住在了府中,专门帮王妃按摩腰部缓解肿胀疼痛的。 贤妃和太后每天都派人出来问情况,最后干脆都把自己的心腹嬷嬷留在楚王府里头,帮忙照顾一下。 可以说,整个楚王府,都是宫里头的人了,按说,插针都插不进来。 但是,偏生今天出了点事。 三月的天气,本来就有些潮湿了,虽然还倒着春寒,但是,元卿凌吃喝的东西一应是新鲜的,且是其嬷嬷亲自把关,然后再由绿芽和蛮儿盯着护送到元卿凌的手中,喜嬷嬷和阿四再最后一道把关,用银针试毒。 如果宇文皓陪在身边,那宇文皓就充当人肉试吃,他吃过没事,元卿凌才能吃。 整个饮食的环节,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但是,这天元卿凌忽然就吃坏肚子了。 一天之内,去了十次有多如意房,拉得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时候,御医也不敢开什么药,倒是元卿凌自己给自己开了药吃。 可到了晚上,肚子直接绞痛起来,这绞痛并非是生产时候的宫缩,是近乎肠胃炎的痛楚。 痛得她在床上辗转,直接受不了,大汗淋漓,还吐了。 宇文皓急得都快疯了,一个个御医提着进去,又一 个个丢出去,他吼道:“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中毒还是吃坏肚子了?” 中毒是不可能中毒的,食物把关得很好,后期的饭菜,都是其嬷嬷亲自做的,食材也是最新鲜的。 御医一筹莫展。 最后上报了宫中,明元帝知道之后,也十分紧张,命令院判马上去王府那边查看一下,把元卿凌吃过的东西都验一次。 但是,王妃吃的东西都验过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宇文皓见元卿凌痛得要紧,他心脏都快绞碎了,抓狂道:“还查这些做什么?先止痛,先给她治病,其余的本王会亲自调查。” 院判抱着药箱窜进去,把了脉象之后,说王妃虚寒得要紧。 但是,孕妇身体要么燥火,要么虚寒,这是没法子的,不能算是坏肚子的原因。 因着不敢用药,最后还是江宁侯夫人给元卿凌用了针灸,这才为她缓解了痛楚。 只是,并非全然止痛,她说元卿凌还得要忍受这种浸痛,因为现在用针也不能太大胆了,只能是稍稍刺激穴位,缓解痛楚。 只是这么一折腾下来,元卿凌觉得自己废掉了。 整个废掉,她躺在床上,只能张大嘴巴呼吸,眼窝都深陷了下去。 第449章 是侯府 宇文皓急得嘴上都冒了火泡,东西吃不下,见元卿凌没那么痛,便带着汤阳徐一去追查。 已经严防死守了,却还是叫人钻了空子,怎不急得他冒烟? 到底是做过京兆府尹,虽然在职时间不长,但是办案的基本流程还是懂得的。 元卿凌吃的食物都检查过了,但是还没追查源头。 王府每天的食材,朝廷发放大部分。 楚王府每天得猪肉三十斤,羊肉二十斤,其余米粮果蔬不等,先查宫中的食材,并无问题。 继而查在外头购买的源头,是直接提了人去查问,但是缺斤少两是有的,若说下毒糊弄,是绝对不敢。 且御医说过,元卿凌并非是中毒。 调查所有,无所得,宇文皓回到府中,泄气又窝火,汤阳命人上茶,宇文皓喝了两口,看着碧水青青的茶汤,忽然放下,眸子微闪,道:“还有一样没查,水源。” 府中通共有两口水井,一口供煮食吃喝,一口供日常使用。 但是,厨房一边会先储点水在水缸里头,要用的时候,直接再水缸里取水,不必为了点儿到水井去。 元卿凌是有私人水缸的,因为她的饮食需要特别注意,其他水缸是经常掀 开盖子,容易弄脏,所以,给她单独用一个水缸。 徐一打开元卿凌的水缸,仔细一看,竟然看到水缸底下竟然沉着许多芭蕉叶。 因水缸的颜色是铜黄色,芭蕉叶泡水之后,颜色也褪一部分青绿,有些微黄,加上其嬷嬷眼睛昏花,取水的时候并未看清,因此,不知道里头有芭蕉叶。 徐一伸手进去搅动了一下,只见芭蕉叶底下,竟然还压着许多桃花。 曹御医是跟着来的,见到芭蕉叶和桃花,顿时惊得眼睛都突了,“天啊,难怪王妃的脉象如此虚寒,竟是用了芭蕉叶桃花泡水。” 宇文皓不懂得药理,问道:“这芭蕉叶泡水,竟会使人上吐下泻吗?” 曹御医顿足,“我的好王爷啊,芭蕉叶本来性寒啊,桃花有虚寒痢的功效,两者混合在一起,寻常人用了没事,但是王妃不行,即便不是煎熬过的药水,也不行,因为她早先服用过紫金汤,王爷,紫金汤是大虚之物,损伤肺腑肝脏,王妃不得好好调养过就怀上了,体质本就比寻常人弱,如今吃喝难下,血气不继,再用了此等强虚寒强泄的药物,怎能不腹中绞痛?若严重一些……” 曹御医都不敢 说下去,只是一张脸都白透了,身子颤颤发抖。 宇文皓心脏被攥住一般的压迫,“严重一些,会怎么样?” 曹御医眼白多于眼珠,像是翻白眼随时要晕过去一般,“严重一些,便会一尸四命!” “大胆!”宇文皓大怒,厉喝一声。 曹御医已经是如危墙摇摇欲坠,宇文皓一声怒吼,他就直接双蹄发软,跪了下来,“王爷息怒啊!” 宇文皓狂怒,“本王不息怒,查,徐一,汤阳,给本王查,看这些东西,是谁放下去的?” 厨房里能进出的,通共就那么些人,要调查也不难。 其实也不需要怎么调查,因为小乞丐胡名偷偷地看见有人放进去的,那人便是厨子周桂。 周桂是静候府老夫人送到府中的厨子,说是专门料理元卿凌饮食的。 在元卿凌孕期前期,他做的食物也让元卿凌很满意,至少,吃得下去两口,毕竟,前期她吐得要死的。 没怎么用刑,周桂就招认了,说是静候府老夫人指使的。 这话,禀报到了宇文皓的耳中去,宇文皓不相信,亲自审问,还用了大刑,周桂就是一口咬死了是老夫人的吩咐,至于老夫人为什么会这样吩咐, 他说不知道,他只是听老夫人的命令去做。 但是,显然老夫人是没来过府中的,就算是老夫人吩咐,也是找人传话。 顺藤摸瓜,找到了静候府那边去,传话的人,就是老夫人屋中伺候的老仆人阿权。 可巧了,阿全前两天便已经回乡了,是老夫人念他年事已高,所以给的恩典。 宇文皓命人去问,确实是老夫人亲自叫他回乡的,这不得不让宇文皓怀疑起来。 他最不希望是老夫人。 因为老元的娘家,唯一可靠信得过的人,就是老夫人了。 她的父母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且老元对老夫人也特别的爱戴孝顺,如果让她知道是老夫人叫人害她的,只怕这条命就真的只剩下一条丝丝了。 宇文皓便下令保密,他自己亲自去找老夫人问。 宇文皓踏进老夫人的院子时,心情是特别复杂的。 他陪老元来看过老夫人,那慈祥又威严的老人,真难相信她会去害自己的亲孙女。 老夫人的院子里有一块地,种着几株芭蕉,三月初的时候,芭蕉叶正绿,绿得刺了宇文皓的眼睛。 “王爷来了?”孙妈妈走出来,见宇文皓站立在院子里头,定定地看着那芭蕉 树,便连忙上前行礼,“老奴参见王爷,王爷驾临,怎不叫人报一声,好叫老奴迎接您。” 宇文皓眸色淡淡,“老夫人在里头吗?” “在,在做小衣裳呢。”孙妈妈含笑道。 她领着宇文皓进去,屋中生着暖炉,门窗微微开启,吹进来的风虽冷,却也不刺骨,有些扑面的微醺。 老夫人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摆弄着一件小衣裳,她的动作很是飞快,上下翻飞,便落了一排针线眼。 旁边放着几件已经做好了的衣裳,小巧可爱,叫人瞧见了也心生欢喜。 但是,宇文皓欢喜不起来。 他看着老夫人抬起头,她眼底有些愕然,但是随即神情一紧,双脚往下挪,急声道:“是不是作动了?” 孙妈妈连忙过去扶着她起来,道:“您别着急,若是作动,王爷怎还会来?肯定是守着王妃的。” 老夫人神色一松,“好,不是现在作动就好,在肚子里多些日子是最好的。” 她看着宇文皓,见他神色有异,再想起之前他命人来问那阿权的事情,便知或许出了状况,便请他坐下,问道:“有什么事吗?” 宇文皓看着她,问道:“那个阿权,是您打发走的?” 第450章 现在可怎么办 老夫人点头,严肃地问道:“怎么了?” 宇文皓问道:“您为什么打发他走?” 老夫人说:“他年事已高,且在府中伺候多年了,他有意愿想回乡安享晚年,老身便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走了,他犯事了吗?是否做了什么?” 宇文皓道:“有人在老元的专用水缸里头浸泡了桃花与芭蕉叶,查问之后,得知是您送过去的厨子周桂做的,周桂说,这是您的命令。” 老夫人脸色顿时大变,猛地问道:“那她有事没事啊?” 宇文皓见她面露紧张之色,倒不是假装关心,便道:“人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受罪在所难免,那周桂说,是得您的命令,传您命令的就是您原先的老仆人阿权。” 老夫人眼底陡然燃起了狂怒,“好啊,真是百密一疏,孙妈妈,去找阿权家乡的地址,把他找回来,好好审问。” 然后,她看着宇文皓,“你放心,这事有一个交代给你,你先回去好好守着她,我回头便去。” 老夫人这话,叫宇文皓释疑。 有些人,一个眼神便足以叫人信任,无须多辩解。 元卿凌腹中还是隐隐痛,这种痛是沉绵的,虽不尖锐,却也十分难熬。 本来她就各样不适了,如今吃 不下,上吐下泻好几次,哪里还有力气? 宇文皓也不去办这案子了,他有预感,阿权是找不到的,即便找到,也是一具尸体。 这节骨眼上,他不会丢下元卿凌不管,去追查什么幕后黑手。 “元,还难受吗?”他扶着她慢慢地坐起来,她躺得腰都断了。 但是坐起来也难受,肚子顶着,她沉弱无力地躺在宇文皓的怀中,慢慢地调整呼吸,“难受,但是好多了。” 摸着她整个尖了的下巴,宇文皓心疼得不行,他可以替她做任何的事情,却不能替她忍受身体的痛楚。 曹御医却使劲地在一旁招手,要宇文皓出去说话。 宇文皓看到他们的动静就来气,因为他们要私下说话,就意味着这些不能叫老元听,那就是坏事。 他亲了元卿凌的脸颊一下,柔声道:“我出去一下,回头再来陪你。” “那我还是躺下吧,坐着也是难受。”元卿凌说。 “好!”宇文皓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好,便听得她呜咽了一声,“真想死了。” 宇文皓心里一痛,看她如今病恹恹颓气的模样,哪里还有当日跳起来与他对峙,叉腰凶巴巴的精神气了? 若能叫她如往日那样,便是每日挨她揍也愿意。 宇文 皓被叫了出去,在偏厅里头,院判叫了几名稳婆和御医们一块开了个会,叫宇文皓在场听着。 宇文皓一看这气氛凝重,心里就沉了沉,坐下来之后,问院判,“你说,王妃如今的情况到底如何?” 院判沉声道:“王爷,微臣斗胆直言,王妃的情况甚是不乐观,如今月份大了,且双子以上,多半会出现早产的可能,也就是说,生产其实就这么几天的日子里,可如今王妃身体遭此重创,气力全无,她根本不可能承受生产之痛,一个都承受不住,莫要说三个了。” “不是有无忧散吗?”宇文皓一听,就急了。 曹御医道:“王爷,无忧散不是救命的良药,只是在产程时候产妇无力服用增强气力的。” “那不就得了吗?她没力气,那就为她增加力气。”宇文皓道。 曹御医摆摆手,“王爷,无忧散可激发人体的潜能,但是王妃如今吃喝不行,身体疲乏到了极致,哪里还能激发出什么潜能来?便是勉强激发一些,又能否撑得住全程?若撑不住,用了无忧散,微臣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反而会害王妃筋疲力尽,元气消磨殆尽,恐伤性命。” 曹御医这话,叫宇文皓整个陷入了恐慌之 中,一时怔怔,没了主意,只白着一张脸吼道:“本王不管,你们想办法。” 众人一时犯愁,哪里有什么办法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王妃实在是没力气了,这生产一事,旁人又帮不上使劲。 曹御医叹息道:“这只怕也是歹人的意图了,早不下手,晚不下手,眼看就是这几天了才动手。” 曹御医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还不如给包毒药来得干脆,按照王妃现在的情况,生产会经历了大痛之后,胎儿不下,最后筋疲力尽而亡。 这话说出来,王爷非得疯了不可。 宇文皓如今已经是半疯了。 父皇盯着,宫里盯着,所以不敢明着来,只能使这些阴招。 这些招式,防不胜防,食材各项都把关好了,就唯独这水没有注意。 “那眼下,就没别的办法了吗?现在给她调养呢?等生产之时,不就恢复力气了吗?”宇文皓见众人都不做声了,不禁问道。 院判缓缓地摇头,“王爷,使不得,如今王妃肠胃还在虚弱的状态中,只能吃些清淡的稀粥,肉沫都不能添加的,否则会再度恶化。” 宇文皓心头大凉,“如此说来,食补不行,吃药不行,什么都不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她这样了?” 众人沉默不做声。 崔大人介绍的那位稳婆弱弱地发话了,“不是来了一位高僧吗?请高僧诵经祈福,兴许有用。” 宇文皓听了这话,心头更加绝望。 也就是说,人为可以做的,几乎没有。 只能听天由命。 曹御医也难过得很,这些日子在王府里照顾王妃,他十分敬佩和欣赏王妃,有了感情,便不再只是主子的关系了。 可恨的是他学医不精,如今束手无策,毫无办法啊。 大家一筹莫展。 这个情况,院判自然要禀报宫里头的。 太后听到这个情况,直接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几乎魔怔,咬牙切齿地道:“老身的三个重孙子啊,眼看着就要来了,到底是谁?谁这么狠心啊?若叫老身知道,甭管是谁,老身都要把他碎尸万段的。” 明元帝也是无比的沉重。 他盼着皇家生出一根慈姑来,盼了太久了,这些年,愣是失望,失望再失望。 后来元卿凌怀孕的消息传出,他才觉得心头又生出了希望的火焰。 自打出了老七的事情,他便免了老五的职位,叫他专心在府中守着元卿凌,别再叫人钻了空子。 殊不知,这眼看临产,还出了这档子事,真叫他悲愤又痛心。 第451章 压力加身 可是宫中,竟渐渐有流言传出。 说这楚王府里头,严丝密缝的防守,怎么可能叫人动得了手脚? 且楚王妃也没有中毒,可见并非是有人要害她。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出了事情,分明就是福分不够,甚至说,楚王也不是厚福的人,否则,怎会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之前很多人心里都认为,楚王妃若生了儿子,那太子之位多半会落在了楚王的身上。 可如今,情况忽然逆转,可见楚王府到头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这些流言,传到了明元帝的耳中,明元帝震怒,叫穆如公公去揪住传出流言之人。 但是,揪出来又如何?这些流言,渐渐地就到了京中,如今人人都道,楚王福分不够,怕不是继承大统的人选。 关乎皇储,京中的人实在是压抑得太久了,皇上迟迟没定皇储的人选,且纵观亲王,都还没生出一个儿子,不禁让人揣测,到底是不是宇文家有失天意? 楚王妃是好人,先前救治过粥棚伤员,便是这般好福分的人,最后都福薄如此,兴许,就是被楚王牵连拖累的,毕竟,楚王就是宇文家的人。 民间的流言是止不住的,甚至无法遏制,越压制越传得疯狂。 这流言到了最后 ,竟然自成一个版本,那就是如果楚王妃这胎生不出活的婴儿来,就是天家不仁导致的。 这看似是拥护了元卿凌,但是,那是诛心的罪名。 这些话,宇文皓自然不敢告知元卿凌。 不过,元卿凌就算知道,她也顾不上理会,她如今只管叫自己好过一点,呼吸畅顺一点,能多吃一点,力气充足一点。 但是,这寻常的要求,在她看来都是奢求了。 她甚至无法摆脱那种沉沉绵绵的腹痛,更无法好好地呼吸一口气。 若若不是宇文皓和许多人陪在她的身边打气,鼓励,她只怕自己早就撑不下去了。 她觉得病人真的是一点尊严都没有,想喝口水都没办法自己动手。 一天,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小时,对她来说,一分一秒都是难熬的。 人家是掰着手指算日子,她是掰着手指算分钟,能熬过一分钟算一分钟的绝望。 她饿,但是因为肠胃不适,她只能喝稀粥,已经两三天没碰着点儿油沫子了,馋得很,胃部一直处于一种空虚的状态,伴随着那种沉绵的痛,再加上腰痛,胸口痛,呼吸不来,她觉得自己像一条搁浅在旱地的大肚子金鱼,除了张大嘴巴呼吸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主 持方丈表现出了空前的勤奋,日夜诵经,为元卿凌祈福。 也不能说完全无用,至少,诵经两天之后,元卿凌的腹痛消失,虽还不能进食太多,却至少比原先好受多了。 老夫人也是亲自过来,看到孙女这样,她忧心如焚,却没表现出来,坐在床边循循教导:“生为女子,一辈子要过许多难关,但是最难的就是这一关了,熬过这一关,往后就没什么可再难到你,你只管咬着牙齿撑着,别松懈,别放口,若若要阻止你生孩儿,你就咬谁,哪怕是命运,你也要与之搏斗。” 元卿凌红着眼圈道:“孙女知道了,祖母放心。” 老夫人不放心,但是表现得很放心,“祖母知道你是个顽强打不败的人,你马上要做母亲了,知道吗?期待这一刻。” “是!”元卿凌哽声道。 老夫人温柔慈爱地给揉着她的头发,眼底包含宠溺,还有一抹隐隐未露的担忧与焦虑。 安慰过元卿凌之后,老夫人拉了宇文皓出去,告知他阿权死在路上了,被人谋财害命。 宇文皓早就料到,安抚道:“祖母,这事暂不必再查,谁动手都好,往后总会清算,但是如今以老元为重。” 老夫人很欣慰,对这个孙女婿 十分的满意,却禁不住神伤,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江宁侯夫人依旧用针灸为元卿凌减轻腰痛,且她也亲自设计了一个餐单,叫其嬷嬷给元卿凌做。 其嬷嬷自然偷偷地拿去问御医,曹御医看了这方子,觉得略有些大胆了,但是如今也不妨一试。 大家都有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感觉了。 元卿凌叫宇文皓把手术室再消毒,且不许任何人进去。 这手术室,严密封锁起来。 不止手术室,整个楚王府,如今便是下人进出,也的接受盘问了,出去买东西,也有禁军跟着。 明元帝甚至调派巡城军士,把楚王府重重守住,不许任何的闲杂人等进出。 就连孙王妃纪王妃等人都不可以再来。 纪王妃不能断药,所以,元卿凌命人给她送过去。 纪王妃便叫人给元卿凌送了一个平安符,还有好几句祝祷的话。 那平安符,也被禁军挑开,仔细查过,再叫御医看看有无浸泡什么药物,确定无事才给交到元卿凌的手中。 到了三月十五这天,顾司也带人来了,说皇上有旨,加派防卫。 京中所有人的眸光,都凝聚在了楚王府。 楚王妃如今什么情况,多少有流传出去的,且三胎本来 就极为危险,很多人都觉得,楚王妃这一次能捡回一条命,便算她自己本身的福分够了。 流言也尘嚣日上,都在说皇家犯了天怒,才会一直无后。 这流言最后形成了汹涌之势,滔滔不绝地席卷了整个京城乃至京城附近的州府。 这流言可怕之处,是导致了京都和直隶地区都出现了好几处的乱祸,直指明元帝失了天信,失了民心,才至帝王家无后,要求改税政,增设惠民署。 早朝之上,有许多官员纷纷上奏此事,朝中,民间,皇家,所有的压力,都倾注在了元卿凌的身上。 元卿凌本不知道这事,但是,贤妃知道。 贤妃心里着急,忧心如焚,如果元卿凌不争气,那楚王府肯定就要获罪,成为众矢之的,老五也没翻身之地了。 所以,她左思右想,便以照顾王妃生子为由,求皇上恩准她出宫入府。 明元帝如今对元卿凌生子一事是六神无主,想着贤妃好歹是她的婆母,且生育过孩儿,便准许她出去陪伴。 宇文皓如今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元卿凌的,除非是沐浴解手,否则,他基本都在。 贤妃见宇文皓在的时候,不敢说那些话,可宇文皓走开,她就立马上前对元卿凌说话。 第452章 先抽验血型 她坐在床边,握住元卿凌的手,眸中焦灼而凌乱,道:“你可知道,你这一胎关乎楚王府以后的命运?如今已经有百姓闹乱,说皇上无道,才致你产前出事,如今已经出了数条人命,楚王妃,本宫警告你,你咬着牙关,拼了这条命,也得把孩子生下来,知道吗?” 一边的喜嬷嬷听得这话,连忙就放下茶壶过来,也顾不得以下犯上,直接拉开贤妃,“娘娘累了,先过来吃茶,王妃该休息了。” 贤妃一把推开喜嬷嬷,怒道:“这些话,你们本来就该跟她说的,让她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着多么重大的责任,让她明白,就是死也要咬着一口气,把孩子给生下来。” 喜嬷嬷急了,“贤妃娘娘,够了,您出去吧。” 元卿凌脸色惨白惨白的,道:“喜嬷嬷,让母妃说吧,她说得对,有些事情,我有知情权。” 贤妃回了床边,看着元卿凌,蹙眉道:“你如今的情况,本宫很为你担心,本宫原先确实不喜欢你,但是,这几个月里头,本宫对你也是日渐改观的,外头的情况很严重,皇上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百姓抓住你的情况来跟朝廷施压,如果你生产的时候出事,只怕闹乱会升级,你明白吗 ?关键都在你,都在你身上,你只能咬着牙关撑过去,不管多难,记住了吗?” 见元卿凌没应道,她急道:“你知道了吗?” 元卿凌双眼有些发直,呼吸有些乱。 她企图稳住自己,用最近一直在练习的腹式呼吸,但是,压根稳不住,情绪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真的承受不住这份压力,她就是和寻常女人一样,生个孩子而已,为什么闹乱都要算在她的身上? 还死了人?死了百姓? 她已经撑得很吃力,很吃力了,每一口气都是在胸腔里头强行挤下,再深深吐出,听了贤妃的话,她有那么一刻,直接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胸口,再吸不进一口气,直到她觉得要绝气的时候,才能慢慢地吸进空气,这口气,像是在胸腔里头炸开,把她四肢百骸地炸成了碎片。 贤妃见她整个人都不对劲,吓得连忙闭嘴,不敢再说了。 “天啊,晕过去了。”喜嬷嬷惊叫一声。 守在门口的御医闻言,两人急忙跑进来,又是揉人中,又是施针,这才把元卿凌给救醒过来。 宇文皓不过出去解手,回来就说老元昏过去了,他惊得心都悬在了半空中,见她慢慢地睁开眼睛,两颗眼泪从眼角滑出, 他忍不住鼻头一酸,也差点哭了出来。 喜嬷嬷也不管贤妃的身份,急得大声道:“贤妃娘娘,您还是回宫吧,别在这里继续刺激王妃了。”’ 宇文皓这才知道是贤妃说了什么刺激元卿凌,当下就拉住她的手臂强行拖出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又痛又悲地道:“母妃,儿子给您跪下,求您别再折腾她了好吗?她就剩半条命了,她有什么事,儿子也不活了。” 两行泪水,从他的脸颊上滑落。 贤妃见他落泪,大受震动,她自己也忍不住哭了,伸手扶他起来,沉沉地叹息一口,“母妃也是没了办法啊,老五,你可知道外头的人都在说什么?她如果不撑下去,你父皇能放过楚王府吗?母妃也是为你着想啊。” 宇文皓心头痛楚凌乱,语气斩钉截铁,“母妃,我不管外头的人说什么,我也不管闹乱因谁而起,如今对我来说,没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儿子不妨告诉你,如果真到了危机关头,只要她还有一丝机会能活,儿子不惜牺牲所有,所有。” 贤妃大惊,一巴掌打过去,厉声道:“掌嘴,你怎么能这样说?天大的情况,也是先保孩子,哪里能保大人的?百姓要看的是天家有后,没 人在乎楚王妃是不是活着,你知道不知道?” “不需要任何人在乎,我在乎!”宇文皓眼底几乎喷火,“我心意已决,母妃不必劝说,回宫吧,若有好消息,我会命人进宫禀报。” 他回头吩咐汤阳,冷然道:“请贤妃回宫。” “老五,你别不听劝,母妃是为你好。”贤妃急道,伸手去拉他的手臂,他一挣,便进了里头把门关上。 汤阳有办法劝说到她回去,果然过了一会儿,便听得外头喊道:“贤妃娘娘摆驾!” 宇文皓坐到床上去,抱着元卿凌。 对他们夫妇来说,这是最艰难的时刻了。 元卿凌心里有好多话想问,好多话想说。 她想问闹乱的事情,也想说她听到了贤妃方才叫他保小弃大的话。 但是,她最终什么都没问没说,如今她仅存的力气,已经不能让她顾及其他情况。 她依旧像大肚子金鱼一样,微微地喘气。 宇文皓把她抱在怀里,伸手去托住她的腰,侧身是紧贴她的腹部,能感觉到孩子在里头动。 这动得有些厉害,仿佛有一种迫不及待地要出来的感觉。 宇文皓便是碰触着,都能感觉到了。 “别闹了,别折腾你娘,瞧她为你们都辛苦成什么样子了? ”宇文皓叹气,只恨他们还在里头,否则定给一顿打的。 元卿凌虽疲乏困倦,却还记着要紧事,“记住叫方丈给我祈福,别让他回去,任何人请他回去,你都不许,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宇文皓安慰道。 “还有,江宁侯夫人,她懂得针灸之术,留她在我身边,必要的时候,她能帮我一把。”元卿凌伸手把嘴里的头发给弄掉,最近披头散发,已经脏乱得不行。 她觉得,如今照镜子的话,她自己都会嫌弃自己。 病人没尊严,孕妇也没,病人加孕妇就更加没。 “你放心,你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这里,都守着你,陪着你。”宇文皓轻声在她耳边道:“这一关,我们一定可以熬过去的。” 元卿凌之前有信心,因为她都安排好了,后备也有,但是现在她的身体弱成这个鬼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受得住这一刀。 她忽然想到,如果大出血,需要紧急输血的时候,还得对血型。 她得赶忙把这件事情做好。 抽取血液样板,验了一下,绿芽,阿四,顾司等好几个人都合适,老五不验,主要是他情绪一直很差,暴躁,导致血压飙升,元卿凌还要为他开降压药。 第453章 要请祈福 贤妃被送回宫之后,焦灼难安。 太后因楚王妃被伤胎气的事情,已经晕过去两次了,如果太后有什么事,苏家怎么办?如今的苏家,可全靠着太后支撑。 她想起老五说的话,心头惊惧,这元卿凌是懂得巫术吗?竟然让老五沉迷至此,竟说出到了危机关头,要不惜一切保住元卿凌。 他不要自己的前程了吗?不行,元卿凌不能再留在他的身边,否则,长此以往,老五只会斗志全无,成了彻头彻尾的懦夫。 她必须要想个法子才行。 转眼便到了四月初,元卿凌伤了底子,这些日子的调养,也不见什么成效,依旧是卧床休息。 大家本以为三月底元卿凌怎么也要生了,殊不知,到了四月初,还没见她有什么动静,这可急坏了人。 这算起来,已经足九个月了。 也不知道北唐皇室今年真的犯了小人还是怎么回事,太后病倒,连太上皇都犯心绞痛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叫明元帝一个头,山般大。 这仿佛真是印证了闹乱百姓说的那样,皇室无道,才导致皇家连番出问题。 明元帝焦虑不已,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他自知,储位不可一直悬空了。 安王府的书房内。 阿汝点着熏香,微笑道:“王爷如今 可安心了吧?楚王妃经此折腾,怕是再没力气生孩子了。” 安王闭着眼睛,却依旧是愁眉不展。 阿汝见状,过来问道:“王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王睁开眼睛,眸色苍冷地看着阿汝,“你说,护国寺的方丈,早早便住进了楚王府,真只为祈福那么简单?” 阿汝想了一下,“一个大和尚,不是祈福还能做什么?” 安王慢慢地摇头,“只怕不是,你可还记得,逍遥公与他交往甚好,他曾给逍遥公送了许多灵兽和奇药,他是不是懂得医术?” “眼下楚王妃的情况,不是一两个懂得医术的人便可化解的,王爷多心了。”阿汝说道。 安王摆摆手,“不,我们之前就是太过不谨慎了,低估了楚王妃,如今万不能再低估其他人,必须要万无一失,老五素来不太相信神佛,如今却早早便请了他到府中坐镇,本王觉得有蹊跷。” 阿汝道:“这佛法无边,或许真有奇效也不定,只是,他如今已经在楚王府里头,寻常人也使唤不动他离开,而且,或许他只是带来了药,就算他走了,那药还在,始终能帮到楚王妃的。” 安王却摇头道:“若只是送药,命人取便可以,为什么非得要他早早便丢下护国寺到楚王府里头去?可见并非给药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问 题的。” 安王想了想,又道:“如今胜败在此一击,绝不可能再叫他们有侥幸的机会,阿汝,命人请王妃过来。” 阿汝轻声道:“王爷,王妃能做的事情,阿汝也能做。” 安王眸色微闪,脸有不悦之色,“阿汝,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府中的谋士,你和王妃各司其职,你能做的,王妃不能做,但王妃能做的,你不能做,还有,王妃面前,不许多言,更不许叫她知道我们策划之事。” 阿汝垂下了落寞的眸子,苦笑,“王爷就这么保护着她么?” 安王眼底越发不悦,“你是要惹本王生气吗?” 阿汝轻叹,“是,我这就去。” 安王妃来到书房,安王起身牵着她的手,温和地道:“怎么穿得那么少?不冷么?” 安王妃温婉一笑,“不冷,这风都是暖和的。” “快坐下。”安王让她坐下之后,扶着她的肩膀,沉声道:“楚王妃即将生产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因着她的事情,太上皇和太后相继病倒,叫本王忧心如焚啊。” 安王妃也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乱了起来。” “之前我与老五有些误会,虽然后来误会消除,可到底有嫌隙在,我不好过去问候,但是到底兄弟一场,他府上有事,我做哥哥的不闻不问也过 意不去,这样吧,你入宫一趟找贤妃娘娘,给她一个建议,便算是咱们尽心了。” 安王妃看着他,眸子里有些犹豫,“那天老五带人过来闹事,口口声声说什么你伤害了他的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她想问许久了,但是,怕惹他不高兴,便没敢问。 安王皱起眉头道:“这事我如今还是一头雾水,后来叫人查过,是大嫂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大概是大哥的诡计吧,不过老五也没听本王的解释,算了,日子过去,他终究会知道,本王没有害他的意图。” 安王妃柔声道:“是啊,王爷如今为他伤神,他日后总会知道,骨肉情深,没什么误会不能解释清楚的。” “嗯,是的,那你明日就入宫去。”安王执着她的手,又皱起了眉头,“还说不冷?瞧你的手,都冰了,不可这般任性,知道吗?” 安王妃怯柔地笑了起来,“知道。” 翌日,安王妃便入宫去,先给太后请安,再到贤妃宫中去。 贤妃和贵妃的关系虽说不太融洽,但是也绝没有嫌隙,毕竟,贵妃娘家势力大,且她自己位分高,却从没什么架子,也没有争夺的意思。 所以,贤妃对安王妃也很有好感。 说话的时候不免说起了担忧之事,安王妃也十分伤感,想了想,道:“娘娘,也不知 道是不是流年不利,您看,大过年那天,齐王遇刺,楚王妃遇刺,一直到现在,事儿都似乎没消停,在这种霉运笼罩之下,楚王妃生产在即,不免叫人担心的,听闻护国寺的方丈到了京中,不如,便请太后下旨,请方丈主持祭天大典,也好为皇家祈福,希望太上皇和太后身体安康,希望楚王妃顺利产子,娘娘觉得如何?” 贤妃如今已经是毫无办法,身处绝望之中,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便会想求救神佛。 安王妃点醒了她,她连声道:“说得对,既然百姓有怨,那我们便举行祭天大典,献祭于大神,请大神降下恩典。” 安王妃点头,“是的,如今没别的办法,只能是请上天的恩典了。” 贤妃也不耽误了,道:“本宫马上过去一趟,便不留你了。” 安王妃站起来福身,“那妾身告退。” 安王妃走了出去,四月初已经过了微雨季节,入宫的时候却天气沉沉,如今飘起了雨沫。 侍女撑着伞,与她一同走出去。 安王妃忽然轻轻地叹气,侍女问道:“王妃,怎么了?” 安王妃看着远方沉沉青霭,眼底有些忧愁,“阿辰,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忽然有些难受。” “王妃是不是不舒服?”阿辰问道。 安王妃想了想,摇摇头道:“没事,我们走吧。” 第454章 感觉肚子痛了 病中的太后听了贤妃的建议,挣扎起来命人去请明元帝,提出了祭天的要求。 明元帝哪里有心思去弄祭天的事情?但是老太太认为,就是因为去年祭天大典没有隆重举行,导致天降灾祸。 明元帝怕她胡思乱想伤了身子,便只得同意。 只是,祭天大典,也不是出去吆喝两嗓子就能办到。 太后传旨请方丈大师进宫,与礼部一同商议祭天大典事宜。 方丈入宫之前,便千叮万嘱宇文皓,若王妃有生产的迹象,务必要通知他。 元卿凌之前跟宇文皓说过,要留下方丈祈福,不过宇文皓听得说是举办祭天大典,也没阻挠,在府中祈福,和举办祭天大典,后者看起来声势浩大,或许效果更好一些。 他对元卿凌只说了要举办祭天大典为她祈福,没说方丈要离开。 京中百姓对于祭天大典也十分拥护,实在是如今京中闹乱太让人烦心了,请上天庇佑,让北唐恢复以往的平静。 祭天大典在四月初八举行,四月初八,恰好是佛诞,阿弥陀佛的诞辰。 前些天一直在下雨,到了这天,忽然就放晴,春阳照耀,驱散了寒湿之气,叫人心情都振奋起来。 四月初八的上午,元卿凌便觉得腹中有些微微的痛楚,而且,腰痛明显加剧。 她想着或许是今天了。 虽然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她身子略有好转,但是底 子实在太虚了,曹御医说过,生产时候,还是怕不够力气。 “老五!”元卿凌撑着腰,慢慢地转过来看着宇文皓,“我肚子有些痛,可能今天要生了。” 宇文皓脸色一白,手颤抖了一下,然后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要生了?天啊,要生了?真的吗?你确定吗?” 元卿凌轻轻地点头,吸气,吐气,去感受腹中的动静。 他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虽然模拟过好多次,但是,这一刻听得元卿凌说,他还是慌得手足发软。 “手术室给我再清理一次,我等宫缩明显之后,转到那边去生。”元卿凌说。 她其实还是想试试顺产,实在不能顺产了,再让晚辈剖腹。 宇文皓马上叫汤阳去,他手足无措地留在元卿凌的身边,却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只一味地推着御医,“怎么办?怎么办?” 曹御医试图安慰道:“王爷放心,稳婆和微臣等都会守在王妃的身边,如今才觉得微微的腹痛,还没到时候,第一胎,今晚能生下来已经算好了。” 曹御医虽然笑着说话,但是心里紧张得不行,这绝对是一个大考验。 满府的人听得说王妃作动了,都都一下子紧张起来,立马就有人去禀报皇上和宫里。 御医严阵以待,稳婆守着寸步不离,喜嬷嬷一遍又一遍地清点药物,纱布,还 有王妃之前给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大片一大片的,里头都是棉花,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买的。 大家把紧张都吞到肚子里头,不敢表现出来,就怕吓着王妃。 江宁侯夫人取来无忧散让元卿凌服下,道:“别紧张,尝试慢慢调整你的呼吸,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 元卿凌慢慢呼吸,她一点都不紧张,甚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她淡定地指挥着,沐浴洗头,换用消毒液浸泡过的宽松衣裳,趁着宫缩还不明显,还活动了一下。 她的淡定给宇文皓很大的支撑和信念,他扶着元卿凌走,但是说话还是不甚利索,一直道:“你放心,我会一直在,陪着你进产房。” 元卿凌微笑,“好。” 别吓昏过去就好。 “对了,方丈呢?”元卿凌问道,这两天似乎没见他。 宇文皓道:“去了主持祭天大典啊。” 元卿凌陡然吃惊,攥住他的手腕,“去了祭天大典?什么时候回来?” “完事应该就回了吧?今晚左右。”宇文皓努力地做出轻松的神情,笑着安慰,“你放心,方丈走的时候说过,如果你生的时候要告诉他,不过,我认为在祭天大典上,他一样可以为你祈福。” 元卿凌满脸的淡定轻松顿时消失,紧张了起来,“能叫他提前走吗?” 宇文皓脸色有些变了,道:“怎么了 ?那不行的,父皇和文武百官,还有满城的百姓,大概都往那边去了,他作为祭天大典的主持,自然是不能走开的。” 元卿凌心头顿时凌乱,“扶我回去。” “怎么了?走不动了是吗?”宇文皓想抱她回去,元卿凌却已经转身,“你去叫阿四过来。” 元卿凌回到屋中,已经是满脸的大汗。 她只留下宇文皓,阿四和江宁侯夫人连同喜嬷嬷在里头。 宇文皓很紧张,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元卿凌道:“府中人很多,多半是宫中派来的人,但是,老五你也知道,那些禁军,是否全部都忠心父皇?没有被人收买?这些我们都不确定……” 她深呼吸了一口,觉得肚子痛了些了。 宇文皓扶住她,轻轻地扫着后背,“你说的我都留意了,你放心,非绝对信得过,是不可能接近你的。” “不,你听我说,”元卿凌拉住他的手,严肃地道:“我这样告诉你,以我现在的体力,我是不可能顺产的。” 宇文皓心脏有骤停的预兆,呼吸一滞,“能,怎么不能?一定能。” 元卿凌看着他,道:“不能,我自己知道,所以我有一个备用的方案,之前没告诉你,是怕吓着你,我找方丈来不是祈福,是让他帮我做剖腹产。” “剖腹产?”宇文皓身子摇晃了一下,“咋个意思?” 元卿凌拉住他的手,解释道 :“就是用刀在我的肚皮上剖开,把孩子取出来,这样我就能免除……” 宇文皓吓得脸色都青了,顿时跳了起来,“不,不能,绝对不能剖开,那得多痛啊?那得要人命,你知道吗?不,我不同意。” 元卿凌叹气,看着一下子紧张爆发的他,看来,剖腹的时候打麻药,还得顺便给他打了才行。 “哎,痛死我了。”元卿凌叫不住他,只得捂住肚子,装作痛楚的样子。 见他心疼又焦急地坐了过来,她才道:“你先听我说完,我原先打算找方丈主刀,江宁侯夫人做助手,这就是当初我叫你请他们来府中做客的目的,江宁侯夫人曾跟过龙太后多年,精通针灸,也精通一些我懂得的那种医术,但是现在方丈不在,主刀只能是她,阿四做助手,别再激动,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不会痛,我会打麻药,整个过程我是清醒的,但是我没有痛感,这手术有过很多成功的案例,你放心就好。” 宇文皓哪里信?他都没听说过。 江宁侯夫人这会儿也道:“王爷,放心吧,我听龙太后说过,有一个地区的人,生孩子多半是剖腹,尤其是多胎。” 宇文皓直着脖子颤声问她,“夫人会吗?您帮人做过几次开肚子生孩子的事情?” “一次!”江宁侯夫人说,“不过母子都不保。” 宇文皓哐当一声,差点没昏死过去。 第455章 您能消停会儿吗 楚王妃作动的消息立刻被禀报到太后殿中去。 太后心急,想要出宫去,贤妃连忙阻止,道:“姑母,您可不能去,您还病着呢。” “老身不放心,得亲自去看着才安心。” 贤妃安抚道:“姑母,不如我去吧,我好歹是她的婆母,若有什么事,也能指挥一下,您别去,如今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若真有好歹,您的身子能受得住吗?” 太后本就心中慌乱,听了她这句话,顿时怒斥,“你怎么说话的?自己掌嘴,这当下也不说句好听的,你就盼着出个好歹吗?” 贤妃自知嘴误,自己给自己甩了两巴掌来安抚太后,“好了,好了,我自己掌嘴,母后,您便给个旨意,让我出宫去陪着吧。” 太后是很想去的,但是,贤妃那句话着实也惊吓住她了。 真有个好歹,她怎么受得住啊? 便下了懿旨,让她带着宫中胡嬷嬷一块去。 太后拉着她的手腕,千叮万嘱,“你必须看着,若出什么状况,叫御医全力救治,用最好的药。” “得了,您放心,宫中的药早就给出去了,没事的。”贤妃安慰几句之后,便马上去了。 自然也禀报到太上皇那边去了。 常公公一下子紧张起来,就连多福也似乎听得懂,一个劲地转圈。 倒是太上 皇神定气闲地半卧在贵妃椅上,抽着烟袋,“有什么需要紧张的?瓜熟蒂落,女子生产,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常公公道:“是啊,可您的烟杆子怎么抖起来了?是您的手在抖不?” 太上皇慢条斯理地喷了一口烟,坐直了身子,“那个舌头药呢?给孤舌头底下压一个。” 常公公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又绞痛了?” “有点……儿的紧张,先吃一个,免得背过气去。”太上皇慢慢地说着,嘴唇是颤抖的,一眼就可以看穿故作冷静的伪装。 常公公给药过去,他才慢慢地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平静了些,说:“诚然,现在老五媳妇面临着很大的危机,小肠气,你说说咱能做什么?” “您是要出宫去吗?”常公公问道。 太上皇瞥了他一眼,“孙媳妇生娃娃,孤去凑什么热闹?这满府的人不得都来伺候孤了?谁去给她接生啊?” 常公公喘气搓手,“是啊,您说,咱有什么能帮上忙呢?不如,还去拜佛?今天是佛诞,刚好,皇上也率领百官祭天呢。” “佛诞啊?”太上皇的嘴唇不哆嗦了,“想来是孤之前去抱佛脚管用了,否则怎么会选这么个日子?得了,稳了。” 常公公可没那么淡定,“那就不去了?” “不去了 。”太上皇重新抽着烟袋。 过了会儿,他站了起来,“还是去吧。” 兴许,临急抱佛脚真的有用呢?不试怎么知道? 祭天大典,正在如火如荼地举行着。 楚王府的禁军抵达,把楚王妃要生的事情告知了穆如公公,穆如公公听得此言,急忙便上了祭台禀报明元帝。 明元帝听完,直接就走到祭坛中间,跪了下来,磕头,祈求上苍保佑,皇家有后。 作为一朝皇帝,他以前从没想过,他最大的压力会来自于子息。 历朝历代,身为帝王的,哪个不是儿女成群? 他是争气,连生了好几个儿子,可惜,这些个儿子不争气啊,至今没一个带把儿的到来。 因此,此番跪下磕头,明元帝已经是用他能用的方法去孤注一掷。 贤妃带着胡嬷嬷还有一众宫卫到了楚王府,见到楚王府已经是严阵以待了。 她带着胡嬷嬷进去看元卿凌,看到元卿凌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就沉了沉,这有气无力的样子,怎么生啊?这眉心都散着一阵黑气了。 到底不中用啊。 见一屋子的人围着,却也没几个去忙活的,不禁怒道:“你们怎么回事?还不清人,准备挪产房去?” 宇文皓皱起眉头,“母妃,别大呼小叫的,吓着我小事,你别吓着老元。” 他 刚吓晕过去醒来不久,现在老元说他血压什么的飙升得很厉害,随时会再晕的,他受不得惊吓。 贤妃听了这话,气得要死,也懒得搭理他,转身回去问喜嬷嬷,“产房在哪里?不是打算着在这里生吧?” 宇文皓问道:“有什么问题?” 贤妃看着他那张有心忤逆的脸,气极,“有什么问题?老天爷啊,这是啸月阁,这是老五你住的房间,你往后还住不住了?怎么不送回她屋中去生?” 喜嬷嬷上前道:“贤妃娘娘您莫急,如今还没到生的时候,这产房早就准备好了,就在外头,如今在准备着,一会儿就过去了。” 元卿凌见贤妃张牙舞爪的模样,还不如到产房那边能清净清净,便对宇文皓道:“还是先送我过去产房吧,你们也准备准备。” 宇文皓也觉得不能留在这里了,弯腰抱起了她,“好,我们过去。” 贤妃一怔,眸色便有些严厉了,“老五,你过去?你去产房做什么?叫人送过去就得了,哎,你怎么就不听母妃的呢?你站住!” 宇文皓只装作听不到,抱着元卿凌便出去。 手术室,必须要穿消毒过的衣裳才能进去,宇文皓是吩咐过了,江宁侯夫人,阿四还有喜嬷嬷蛮儿可以进来。 至于御医和稳婆,也可以进手 术室的外室,如果有需要,再进来不迟。 宇文皓抱着元卿凌来的时候,也是在外室,先不进去手术室里头。 外室也消毒过的,但是,因有人走动过,细菌肯定是比较多。 这里有床还有各种生产用的东西,喜嬷嬷都提前收拾过来了。 如果决定剖腹,现在就可以开始的,但是元卿凌还想等一下,因为现在宫缩还不是很厉害,如果可以坚持到晚上晚辈回来,那她就安心很多。 而且,如果晚辈在的话,她其实是可以试一下顺产的,实在顺产不下来,才开刀不迟。 贤妃跟着进来了,她倒是不再斥责,忍着了满腹的焦虑与怒火,到元卿凌的身边,给她传授经验。 但是,还是不忘说那句话,“你知道自己肩负什么,必须要撑住,知道吗?” 元卿凌只得道:“我知道了。” 宇文皓回头道:“母妃,您别说那么多了,让她休息一下。” 贤妃看着他,想起之前他说的那番话,心里总觉得有一根刺,便道:“你跟母妃出来一下,母妃有些注意的事情要交代你的。” 宇文皓淡淡地道:“不用说了,您要说什么,儿子知道。” 贤妃来气,“你若不出去,母妃便直接在这里说。” 宇文皓猛然转身,眼底微愠,“母妃,您能消停会儿吗?” 第456章 如何能留她 贤妃被呛了一句,脸色当下就沉了。 她并未说话,只是心头失望得要紧,她看了看元卿凌,她半躺着,捂住了腹部,刚好也看过来,她心中一狠,冷眼看着在场的人,连同院判御医与稳婆在内,她严厉地道:“太后有懿旨,尔等跪下听。” 众人跪下,宇文皓虽然有些生气,但是皇祖母的懿旨,他还是跪下来接。 贤妃朗声道:“太后口谕,若楚王妃在生产的过程中,出现任何的危险状况,务必以皇家子息为重,该用什么药,该使什么办法,都必须保住孩子……” 最后一句,她看着元卿凌,冷冽道:“哪怕,必须牺牲母体!” 元卿凌正熬过一次的宫缩,听得这话,她怔住了,脸色陡然煞白。 宇文皓猛地站起来,冷冷地道:“母妃假传皇祖母懿旨,可知道是大罪?” 他冷眼扫着众人,“这懿旨,本王怀疑有假,你们不必理会,出任何事,以王妃为重。母妃,跟儿子出来。” 他一手就拉了贤妃,拖着出去。 贤妃愠怒,“你大胆!” 他不理会,也不容贤妃挣扎怒斥,一直拖出去很远,直到无人处,才齿冷道:“母妃,你觉得儿子可悲吗?” 贤妃甩了一下衣袖,怒道:“ 有什么可悲的?你若不听母妃的,才可悲呢。” “不可悲吗?”宇文皓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在灼痛着,痛得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他愤怒地道:“您的儿媳妇准备要生孩子,所有人都很紧张,所有人都祈求她安好,哪怕是外头不认识她的百姓,都盼着她平安产子,您呢,鼓励安慰的话没说一句,还假传皇祖母的旨意,要保小牺牲大?我跟您说,自打老元怀孕到现在,她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我也没有,这一路是怎么熬过来的,母妃您不知道,您在宫中高床软枕每日只思索如何去登上皇太后之位,我与老元如何艰辛才走到今天您不理会,她遭多少罪受多少难,您也不理会,如今她要生了,您一来,红口白牙一张,就说要牺牲她,您也是女人,怎就能说出这么狠毒的话来?您是要逼死她吗?” 贤妃看着他,失望地摇头,“你看看你,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太不理智了,她为人母亲,受多少罪,遭多少难,那都是应该的,就好比母妃生你们兄妹,难道就不遭罪吗?老五,你不能这样想,今日她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不是母妃要逼死她,是这上天要收她,她熬不过来的,你看她连喘气都 没力气了,怎么可能生得出来?你听母妃的,下重的催产药,生出来一个是一个,剩下的,还能拽出来,你知道吗?母妃都已经打听过了,只要及时拽出来,孩子就能活……” “你闭嘴!”宇文皓听了这些话,整个人都快气炸掉了,他指着贤妃,冷冷地道:“如果你存着这种念头,我不会准许你留在这里,会马上命人送你回宫。” 贤妃心头也气得快爆炸了,可知道他的性子,不能来硬的,否则这小子犯倔起来,还真会送她回宫去,她只能轻声叹气道:“好,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母妃尊重你。” 宇文皓知道母亲的秉性,回去之后,叫其嬷嬷就严密盯着她,但凡有任何不利于元卿凌的举动,先拦下,后果他来负责。 他也抓紧回到元卿凌的身边,执着她的手很坚定地道:“元,你不用听她的话,皇祖母信佛,很是忌讳,在你生产的时候,绝不可能叫人传这种旨意,是她自作主张,任何人的话你都不必听,只听我的,知道吗?我们夫妇同命!” 元卿凌唇角浮起一朵惨白的笑,“这些话,以前听多了,真没想过轮到自己的时候,竟然会听到,荣幸啊。” 她不在意贤妃怎么想,但是 听到这些话,心里肯定会很不舒服。 “她是姓苏的,你嫁给姓宇文的,不是姓苏的,记得吗?”宇文皓的唇印上她的额头,心里又痛又慌又怒。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知道了,你叫人去看着,祭天大典什么时候结束,就马上带方丈回来。” “放心,顾司过去了。”宇文皓轻声道,慢慢地放开她,伸手为她拢好头发,“痛得要紧吗?” 元卿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调整了呼吸,“现在还好,不会太痛,宫缩也不是太厉害,还能可以忍受的范围。” 宇文皓眸子被烧灼了一般,嗓子也一样,哑声道:“只恨我不能替你痛。” 元卿凌伸手抚摸他也瘦削了许多的脸,“这段日子,你并不比我好受,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你放心。” 这话,便正好说中了他心中最痛的地方。 他没见过孩子,也没有与孩子相处九个月,他对孩子的感情没有老元深。 他只希望她能活着,熬过这一关,哪怕没了孩子,他都不在乎,只要她能活。 他几乎落泪,但是,下一个瞬间,他便扬起了笑脸,“说好了,一百岁之前,谁都不准丢下谁。” “说好了,一百岁之前,谁都不能丢下谁。”元卿凌凝望他, 怎么舍得?以往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完美了,能做她想做喜欢做的工作,但是,自从和他在一起,日夜习惯了与他相依,她才明白,以前的人生依旧精彩,只是现在却多了幸福,这才是完美。 喜嬷嬷等人,也上前安慰她,鼓励她。 看着满屋子人期待和殷切的眼神,元卿凌泪盈于睫,元卿凌何其幸运啊! 贤妃后来也进来了,她看着宇文皓守在元卿凌的身边,双手紧握,她痛的时候,他便整个人都焦虑了起来,恨不得替她去痛。 在旁边看着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做出了感动的模样。 贤妃心头只觉得悲哀。 她也生育过,她生的时候,身边只有稳婆和自己的嬷嬷丫头,唯一有的男声,是御医在外头指点。 她和所有女人一样,都是自己咬着牙关坚持过来的。 她生了一子一女,打从他们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她就开始为他们的前程担忧,为他们筹谋策划,但是今天,老五说的话太伤她的心了。 往日老五纵然不若其他皇子体贴心细,却也从不曾这般与她说话。 一个元卿凌,让他整个神魂颠倒,忘记父母前程,忘记自己千辛万苦建立回来的功劳。 如何还能继续留她在老五的身边荼毒他? 第457章 你若是敢进去 贤妃越想越觉得红颜祸水,心头一狠,转身出去叫了胡嬷嬷过来说话。 “娘娘,有什么吩咐?”胡嬷嬷一直没能进去,但是方才在啸月阁的时候,见了一会儿王妃。 贤妃问道:“嬷嬷,你也见到了,以你看来,楚王妃有气力生产吗?” 胡嬷嬷犹豫了一下,“这个……娘娘您别担心,这么多御医在,王妃一定会没事的。” 贤妃压手,眸锋冷厉,“她有事没事,本宫一点都不担心,本宫只在乎孙儿是否平安,有一句话,本宫要跟你说在前头,如果今天产程出了问题,本宫是要保小不保大,任何人都该是这样想的,但老五是个阻滞,到时候你想个法子,把他支使开,我怕他会跟着进产房。” 胡嬷嬷一怔,“这个……娘娘您未免想得太悲观了吧?如今都还没开始生。” 贤妃道:“嬷嬷你在宫中,也见过这么多为娘娘生子了,难道不知以她如今的情况,压根不可能顺利产下三个吗?” 胡嬷嬷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若王妃有什么事,胎儿自然也会出事,您如何能确保可保小的呢?” 贤妃压低声音道:“之前本宫生公主的时候,公主是脚先出 来的,最后稳婆把公主拉出来,如果真到了这地步,也只能这样做了。” 胡嬷嬷听了这话,惊得脸色发白,连忙道:“那怎么一样呢?您那会儿是胎位的事情,且双脚都伸出来了,可王妃这三胎啊,若是生生扒拉出来,岂不是得要命啊?不得,不得这样啊,娘娘您三思,不可冲动,太后也不会允许的。” 贤妃没想到连胡嬷嬷也不同意她的做法,不由得恼怒了,“若太后在,必定同意,如今什么局势你不知道吗?太后盼着重孙子,盼得是心肝碎裂了,若这次出什么事,太后能好得了啊?楚王妃没了,还能有下一个楚王妃,可太后禁得住几次的折腾啊?你想过没有?” 胡嬷嬷被她这么一说,再想起太后之前几次的失望,如今更是病倒了,若这三个重孙儿都保不住,太后确实会大受打击。 只是,这杀母夺子的事情,怎能是皇家做的呢? 这么多人看着,日后传了出去,怎生是好? 贤妃见她不做声,只当她答应,便又去把院判和御医稳婆等叫了出来,再说一遍太后的旨意。 众人听罢,都面面相窥。 这种做法不是没有,只是如今还没到这份上 呢,且现如今说着,不免叫人胆战心惊。 但是,这是太后的意思,众人又能说什么? 倒是崔大人介绍来的那位稳婆道:“娘娘,民妇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王妃虽体弱,但是做母亲的力量是很大的,谁都不可低估这一点,且王妃福人天相,上苍定会护佑她,娘娘您放心。” 贤妃冷冷地道:“太后的旨意便是如此,你们看着办吧,若出了什么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说完,她便转身进了产房外室。 留下众人,长叹一声,一时不知怎么做。 到了酉时末,元卿凌的宫缩加强,痛楚开始密集袭来。 她虽不是妇产科的,但是御医和稳婆都说,按照这个痛法,估计一个时辰内,怎么也得生了。 可方丈还没回来啊。 不能等了,不能尝试顺产,贤妃在外头,方才叫了御医他们出去,不知道密谋些什么,她不能把自己和孩子的命交给他们。 而且,江宁侯夫人经验不是很丰富,需要自己指导。 想到这里,她慢慢地撑起身子,对老五和江宁侯夫人及阿四道:“换衣服,进手术室。” 宇文皓当下深吸一口气,全身的肌肉顿时绷紧起来。 一个个地 轮流进屏风后面换衣裳,喜嬷嬷拉了崔大人介绍的稳婆进来,道:“您到时候帮忙忙,您有经验。” 元卿凌趁着刚熬过一次宫缩,还能说几句话,便叫宇文皓扶着她坐起来,她看着院判和御医道:“这段日子,谢谢大家对我的照顾和关爱,只是大家也知道,我如今身子虚弱,着实很难承受生产之痛,基于这些情况,我会选择剖腹产,什么叫剖腹产?大家或许有疑问,我跟大家说说,剖腹产,顾名思义便是叫人剖开我的肚子,取出孩儿,取出孩儿之后,再缝上我的肚皮……” 她看着众人不断地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脸的惊恐模样,笑了笑,“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放心,出了什么事,老五会承担,没有人追究你们的责任。” 院判摆手,“不,王妃,我等不是怕承担罪责,只是您这开膛破肚,得承受多大的痛楚?您连生产之痛都承受不住,又怎么能承受得住开膛破肚呢?” 元卿凌没跟他们解释麻醉药,只轻描淡写地道:“至少,孩儿可保无恙。” 众人惊疑对望,还没人说什么,贤妃听得这话,便首先赞成,“这看着是最好的办法了,就按照 你说的去办,方才大家在外头都说你的福分够,所以本宫相信,你和孩儿也会平安无恙的。” 元卿凌不搭理她,倒是宇文皓狠狠的剐了她一眼。 这个方案,不管御医同意不同意,江宁侯夫人等都到外间的屏风后去换衣裳了。 阿四今晚一直都陪在元卿凌的身边,没说过什么话,事实上,自打元卿凌说让她做助手开始,她的心就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紧张得不得了。 但是,看到江宁侯夫人换衣裳,她整个人反而定了下来,立马牵着喜嬷嬷蛮儿的手进去换衣裳。 还有稳婆,也一并进去。 元卿凌看着院判和御医,道:“诸位就先留在这里,若里头有什么紧急情况,蛮儿会出来通知的。” 宇文皓也去换衣裳,贤妃一把拉住他,“疯了你?血房是你能进的吗?” 宇文皓挣脱她的手,“我娘子生死一线,我还在乎什么血房不血房?您怕的话,您请出去。” 说完,便到后头去换衣裳了。 贤妃气得发疯,自古以来,哪里有男子进产房陪同生产的?这得多晦气啊! 她等宇文皓出来,拦在了他的身前,厉声道:“你若是敢进去,本宫立马命人捆你起来。” 第458章 哪里来的小狗 宇文皓绕过她不让她接近,免得沾了衣裳,且也不废话,拿起元卿凌之前放置的喷雾朝自己喷了一下,立刻进去,大门关闭,在里头大吼一声,“顾司,汤阳,守着门外,没有本王的允许,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许进来。” 顾司和汤阳立刻调动禁军和府兵,把整个手术室围得严严实实,且汤阳和顾司进来,守在外室与内室的门口,双手抱胸,俨然两尊黑门神。 贤妃气得心都痛了,伸手压住了胸口,冷冷地道:“好,好,母妃一心为你好,你却不领情,叫人心寒啊,往后有什么事,你也别求你母妃。” 胡嬷嬷前来安慰,道:“娘娘,您就消消气,王爷也是没法子了,王妃怀着的可是三胎,特殊的情况自然特殊对待,不拘这些了。” 贤妃听了这话,怄气至极。 她觉得孤掌难鸣,独力难支。 无人明白她的苦心,无人知道她有多难。 委屈与辛酸,涌上了心头。 太后是苏家的人,本该她是皇后,可如今屈居褚后之下,这上头,还有一个贵妃呢。 本应该是与生俱来的荣贵,却生生跌落了泥潭。 手术室里头,可无人理会她的自怨自艾。 手术台上,蛮儿 扯起了铜镜,这铜镜是特制的,很大,悬在了元卿凌的上头,这铜镜的设计是她能清晰看到手术的情况。 “嬷嬷,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辰?”元卿凌问道。 喜嬷嬷说:“王妃,是午时,如今都酉时末了。” 元卿凌点头,那就是已经六个小时了。 她看着江宁侯夫人,“有信心吗?” “你指导,问题应该不大。”江宁侯夫人其实信心也不是很足,她为太后做过几年的助手,自己也为一名孕妇剖腹过,但是那孕妇其实当时已经没气了。 不过,倒是凤凰山上的奇珍异兽,是她接生,偶尔也需要剖腹,对于剖腹这两个字,她是很熟悉的,希望人跟兽类是一样的。 药箱打开,看到那些明晃晃的手术刀,宇文皓就开始腿肚子发抖,他站在元卿凌的身边,想做点什么,但是发现无从入手,这些他都不懂得。 准备好要用的器械之后,元卿凌斟酌了麻药的药量,她使用硬膜外麻醉,这样的局麻可使得她意识清醒,能指导整个剖腹产的过程。 “元,真能行吗?”宇文皓握住她的手,提心吊胆地问道。 “一定能行。”元卿凌给他一个鼓励的笑,“ 很快,你就能见到宝宝了。” 宇文皓眼圈一红,“出来要打一顿,太折腾你了。” “若是闺女,还舍得打吗?”元卿凌和他说着话,让他紧绷的情绪慢慢地放松下来。 真是……也挺无奈,一般是医生转移产妇的注意力,现在她这名产妇,还得缓解在场人士的情绪。 闺女……宇文皓想着那几个娇滴滴的闺女,酷似元卿凌,那可舍不得打了。 楚王府如今起码有超过二百人。 除门房把守之外,其余的人几乎都集中在了手术室外头。 其中大部分的人是自打元卿凌腹泻呕吐那一次开始就在这里守着了,有些更久一点,是在得知三胞胎之后就在这里。 当所有人聚在一起,只为一个目的的时候,是有一股很强大的凝聚力。 这一次的祭天大典,很是隆重,文武百官都出席了。 祭台底下,人头汹涌。 安王的眸子异常锐利,看到徐一在人群中焦灼地等候,一直看着主持方丈。 安王冷笑,果然没猜错,方丈是关键。 祭天大典落幕的时候,他命人拦住徐一,不许他接近方丈。 明元帝请方丈上御车,祭天大典之后,回宫还要再献祭宇文家先祖。 徐一好 不容易甩掉安王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目送御车远去。 他跺脚追赶而去,但是,禁军护驾,百姓拥挤,他没办法挤进去,且人声鼎沸,他叫破了喉咙,方丈也听不到。 他只能飞快地策马回府,请王爷去拦御车。 产房内,宇文皓看到元卿凌的肚皮被划开,再扩大,露出一道血红的口子,仿佛是怪兽的大嘴巴,吓人至极。 而让他更惊悚的是,元卿凌还能有条不紊地指挥。 “老五,你就听着心跳,不要看肚子,看我。”元卿凌还抽空说了他一下。 宇文皓连忙端正神色,耳朵上挂着听诊器,仔细地听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认为自己的心跳声反而比她的更厉害。 喜嬷嬷和蛮儿心惊胆战地在旁边看着,阿四负责递东西,擦汗,稳婆站在一旁看着,等待孩子出来,她可以马上接过。 “现在可以开子宫了,”元卿凌从铜镜上看着情况,肚皮打开,指挥道:“夫人,您手不用抖,没事,划开子宫,对……阿四,用棉花吸血,必须要快,好阿四,做得好。” 她的声音,明显有些虚弱了。 江宁侯夫人舒了一口气,“看到了。” 众人连忙探头去看,宇文皓也看,他脚下颤抖地挪了挪过去,不知道是汗水迷了眼睛,还是头发晕瞧不真切,他只看到一片的血红。 “稳婆,准备!”江宁侯夫人镇定自若地道,她侧身,让阿四上前一些去吸血,她抱出了第一个孩子,阿四剪掉脐带。 稳婆拿着棉质大毛巾上前一包,双手熟练地换了个姿势,手指一挑,嘴里大声道:“恭喜王爷王妃,喜得麟儿!” 她把孩子倒立拍了几下,便听得“哇哇”地声响起,孩子哭了起来,但哭声不大。 宇文皓一边听着心跳,一边伸手擦汗,他没看孩子,看着元卿凌,他哭了,眼泪是在顷刻之间涌出的。 元卿凌也红了眼圈,望着他,“傻瓜!” 稳婆把孩儿放在一旁,嬷嬷和蛮儿过去擦去身上血污,嬷嬷和蛮儿也都在哭。 “恭喜王爷王妃,又喜得麟儿。”稳婆说。 宇文皓有些不淡定了,擦了一下眼角,巴巴地看着,“又是哥儿?” “高兴,太高兴了。”稳婆笑着说。 依旧倒立拍打,孩子扁嘴,呜呜地哭了两声,竟然就闭嘴不哭了。 外室,汤阳忽然看着顾司问道:“哪里来的狗儿在汪汪?多宝来了吗?” 第459章 阻挠 顾司仔细听了一下,又没觉得有什么声音。 倒是一会儿,听到了阿四的哭声。 阿四哭了,她之前一直保持冷静,其实是精神紧绷到了极致,她说不出一句话来,但是,随着两个孩子健康地拿出来,她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移开了,看到两个娃娃躺在边上的小床上,偶尔发出咿呀的声音,她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四,还有一个!”江宁侯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许哭,快帮忙,天啊,脐带缠着脖子……” 元卿凌也瞧见了,铜镜虽不清晰,但是抱出来的时候看到孩子的脸紫青色,不动。 “不,不……”元卿凌哭着,眼睛随着稳婆的手移动,稳婆拍打了几下,孩子全然没有反应。 江宁侯夫人马上过去,轻轻地按揉心脏,吹气,但是,那孩子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头,稍稍地侧过来,对着元卿凌,双眼紧闭,半点呼吸都没的样子。 “不……”元卿凌心脏都被揉成碎片,哭得撕心裂肺,“老五,不啊,快去救救他啊。” 宇文皓惨白着脸,刚转身去,便见那婴孩挥了一下手,哇地哭了出来。 宇文皓直接软在了地上。 众人高高悬 起的一颗心,这才落地。 稳婆高兴地道:“恭喜王爷王妃,喜得麟儿!” 宇文皓一手扶着床沿艰难地爬起来,嘴角抽搐了一下,抱着元卿凌,“仨慈姑!” 元卿凌嘴角浮起了苍白的笑容,头慢慢地偏出去,眼睛闭上。 “天啊!”江宁侯夫人忽然失声尖叫,“出血了,天啊,阿四,止血散。” 宇文皓的心迅速沉到了谷底,手脚发软,他抱着元卿凌的脸,轻轻地拍着,哽咽道:“元,元,醒醒,醒醒。” “止血,输血,找方丈……”元卿凌极为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宇文皓心头慌乱一片,“好,找方丈,找方丈……” 他手忙脚乱地拉门,徐一已经回来,焦灼地等着,见宇文皓出来,他马上道:“王爷,方丈坐上了御车入宫,您快去拦下。” 宇文皓脸色微变,猛地回头,看着江宁侯夫人,近乎哀求地道:“本王很快回来,求您,尽全力救她。” 江宁侯夫人手拿着止血剂,沉声道:“王爷放心,我当尽力而为。” 宇文皓深深地看了元卿凌一眼,转身的一个眼神,碎裂得让人绝望。 贤妃马上上前来,拉住宇文皓问道:“怎么样?生了吗?” 宇文皓眸色冷暗,一把推开她,“别添乱!”说完,飞快地跑了出去,徐一也跟着去牵马。 院判和两名御医听得说大出血,马上换了衣裳进去。 喜嬷嬷出来,贤妃马上拦住,“生了吗?” 喜嬷嬷退开一步,冷峻地看着她,“王妃生了三个哥儿。” 贤妃掩面,狂喜地道:“好,好,好!” “王妃情况如何?”胡嬷嬷上前问道。 喜嬷嬷差点落泪,“不好,在急救。” 她飞快出去,叫了之前验血的人进来换衣裳。 贤妃心头快速 地闪过几个念头。 最理想的状态,莫过于孩子出生,元卿凌死了。 “本宫要进去。”贤妃对顾司道,眸色焦灼,“王妃劳苦功高,如今出血,本宫理当陪着。” 顾司摇头,“对不住,贤妃娘娘,王爷有令,您不能进去。” “他并未这样说过。”贤妃一怒,顾司都敢忤逆她的话了? 顾司说:“王爷说了,我们都听到了。” 贤妃怒极,“让开!” “对不住,贤妃娘娘,臣奉旨在这里守着,没有王爷的命令,您不能进去。”顾司遽然道。 贤妃冷笑一声,“好一个顾司,看你是否拦得住本宫,你但凡碰本宫一下,便 是死罪。” 她往前走,她是皇帝妃子,顾司确实不敢碰她,只能被她逼得步步退,贤妃冷笑,“你倒是拦啊!” 喜嬷嬷从外头进来,疾步上前,一把拦住,“他不敢拦,我拦。” 贤妃狂怒,一巴掌甩在里喜嬷嬷的脸上,“退开!” 喜嬷嬷咬着牙,“贤妃娘娘可以杀了老奴,但叫老奴退开,绝不可能。“ 贤妃冷笑转身,厉喝一声,“李沐,带人进来,把阻挠本宫进去陪伴王妃的人全部拿下,交给太后发落。” 李沐带人进来,顾司也大喝一声,“谁都不许动。” 李沐怔了一下,看着贤妃。 喜嬷嬷一边拦着贤妃,一边打眼色叫血型匹配的侍女进去。 贤妃方才听到输血,这些人是要进去过血给元卿凌的,八皇子受伤的时候,便做过这样的事情,最后救回了他。 她不进去,但是任何人也休想不能进去。 贤妃立刻道:“李沐,拦住她们,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若进去唯恐伤了王妃与世子,有任何闪失,太后怪罪下来,你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李沐听得此言,眸子一深,立马也带人到了门口拦住,与顾司和汤阳对峙。 “顾大人,这外头的禁军, 可不少都是奉太后旨意来的,你三思!”李沐道。 换言之,真打起来,顾司占不了便宜。 “李沐,你疯了?王妃危急,必须要她们进去。”喜嬷嬷怒道。 贤妃冷冷地道:“她们不懂得医术,进去能帮什么忙?该不是你们一个个心存不轨的企图,意图谋害王妃和世子?否则为什么拦住本宫不许本宫进去?你们是要造反吗?” “贤妃娘娘,您这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啊?”喜嬷嬷实在是不解了,气得破口大骂,“您若只要世子平安出生,如今世子已经出生,她们是要去救王妃的,您为什么阻拦?” “你不必说废话,你说救王妃就是救王妃了么?府中这么多外人,本宫谁都不信,老五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去,本宫定要替老五护着他王妃的周全。”贤妃冷冷地道。 “您这不是保护王妃,您是在害王妃!”喜嬷嬷怒不可遏。 她回头看着汤阳,汤阳也是干着急,毫无办法,他即便足智多谋,这会儿也架不住贤妃的威逼,在这仓促时刻,强权大于一切。 里头,传出了阿四的喊声,“嬷嬷,人呢?要血!” 汤阳与顾司急得不行,两人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 第460章 传朕旨意 顾司慢慢地走出去,到了外室门口,忽然一个回身,手刀劈向李沐,李沐自然感觉后背杀气抵至,弯腰一避,汤阳袭上,李沐前后被夹攻,一时不妨,失手被擒。 贤妃怒道:“大胆,你们给本宫上,拿下顾司与汤阳,本宫与太后重重有赏!” 护卫一拥而上,为李沐解困。 顾司的禁军,汤阳的府兵见状,都跑了进来,这小小的外室,竟起了混战。 贤妃死死地守住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去。 里头,是生死瞬间。’ 外头,是恶意的阻挠。 显然护卫并非是禁军的对手,可府中原先那些太后派来的禁军,却参与了干预。 因为,贤妃是传了太后的懿旨,他们只听太后懿旨行事。 一时,谁也占不到便宜,可喜嬷嬷依旧无法带着侍女进入内室。 喜嬷嬷情急之下,拔下了发簪,一手勒住贤妃的脖子,用发簪抵住她的脸,怒喝道:“都给我住手!” “你造反了?”贤妃大怒,势没想到,喜嬷嬷竟会做出此等不要命的事情来,随即冷笑,“不必管她,谅她也不敢伤本宫分毫。” 喜嬷嬷咬牙切齿地道:“贤妃,不要动,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你别逼急了我,如今王妃的安危,重于一切。” 她拽住贤妃,往前逼,狂怒的眸子 扫着护卫,”你们都退开,让我的人进去。” 胡嬷嬷吓坏了,连忙劝道:“喜嬷嬷,可不能这般冲动啊,你挟持了贤妃,是死罪!” “我不管!”喜嬷嬷逼着那些拦住侍女的护卫,眼底闪着狂焰,“退开,出去!” “不许出去,守住门口!”贤妃被她挟持着,依旧阴冷倔强,“本宫倒是要看她敢不敢伤我。” 喜嬷嬷见护卫依旧拦住不退,她想起王妃的情况,把心一横,手中用力在贤妃的脸上一划,顿时一道血痕扬开,贤妃惨叫一声,护卫大惊,连忙退开。 “顾司,快开门叫她们进去!”喜嬷嬷立刻喊道。 顾司跑过去打开门,让三名侍女进去,再把门关上。 喜嬷嬷心中一松,放开了贤妃。 贤妃伸手摸了一下脸,染了一手的血,她回身一巴掌挥过去,再一脚踹在了喜嬷嬷的小腹上,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老刁奴,本宫要杀了你!” “贤妃要杀了谁?” 外头,响起了一道沉怒威严的声音,对贤妃而言,何等熟悉。 贤妃猛地抬头,见宇文皓拉着方丈进来,两人也不管这里的情况,直接拿喷雾喷了身上就进了里头。 “都给朕滚出来!”明元帝在外头一声怒吼。 血房,他不进。 贤妃捂住脸出去,见到了一脸 狂怒的明元帝,心底一滞,随即哭着道:“皇上,您可来了,您来了就好,顾司与喜嬷嬷竟要谋害王妃,他们还伤了臣妾。” 众人也出来了,纷纷跪在地上,无人分辨,喜嬷嬷也跪下,“老奴领罪!” 明元帝瞧了喜嬷嬷一眼,然后看着贤妃,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贤妃心头发麻,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看了一眼,“果然伤得很深。” 他眸子一暗,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贤妃的脸上。 贤妃惊呆了,捂住脸震惊地看着明元帝,“皇上……” “来人,送贤妃回宫!”明元帝沉冷下令。 贤妃不甘心,咬牙道:“皇上,您为何责怪臣妾?臣妾是奉太后的旨意来的,臣妾是想保护……” “贤妃,”明元帝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该感谢你儿媳妇为皇家诞下三个孩儿,不然,这会儿宣的就是你的废黜诏书,今日是大喜之日,朕不下刑罚,不废你,可你若不知悔改,这废妃旨意,朕给你备下,随时可用。” 他扬手,“带走!” 贤妃这会儿没有争辩了,她惨然福身,“臣妾知罪!” 她心底,虽痛极却慢慢地涌起了一丝喜悦。 皇上知晓她今日的意图,但是却不废她,因为皇上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楚王府有了世子,皇家有了后,而太子,不能有被废黜的母妃。 皇上,是定了位分吗? 贤妃被送走,方才打起来的人,全部被肃清出去。 明元帝亲自扶起了喜嬷嬷,看着她暗红的眼底以及红肿的脸,“今日,辛苦嬷嬷了。” 喜嬷嬷泪水落下,“老奴只求王妃平安!” “会的,会的。”明元帝说,眸子看向了手术室,“孩儿们,可抱出来了。” 老五能这么快回来,是因为方丈要求御车转送他回楚王府,所以宇文皓没出多远就遇上了。 明元帝听得说诞下了三个哥儿,心头大松,头上的紧箍咒一下子被拿走,自然是要跟着一块过来。 殊不知,才到外头,就听到产房里的闹乱了。 带走了贤妃,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孩子。 虽然,这会儿提出要看孩子,确实有点不那么人道,毕竟产妇都还在抢救中。 可也没办法压得住这颗一心要当祖父的心啊。 “皇上请回啸月阁稍等片刻,回头洗好便会护送回啸月阁吃奶。”喜嬷嬷福身道。 孩子,确实也需要福分,需要当皇帝的祖父给福分。 明元帝应道,转身带人到了啸月阁等候。 焦灼难安地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他道:“怎地那么久?洗干净需要洗整一个时辰那么久么? ” 穆如公公笑道:“皇上,这才等了一会儿呢。” 明元帝背着手踱步。 一会儿,便见顾司汤阳带人护送奶娘抱着孩儿进来。 孩儿用红色襁褓包裹,走路飞快,不许见风。 孩儿哇哇地哭着,听到这哭声,明元帝整个人振奋起来,巴巴地看着队伍走进。 他上前,一手接过第一个,他瞧着那未开的眉目,那脸小小的,粉红的,瘦弱的像一只小老鼠。 又一个抱了过来,又一个抱了过来,明元帝抱着这个,又抱着那个,坐在椅子上,一手抱一个,另外一个放在了怀中,他稍稍竖起了腿架住,喃喃地道:“这么多,一下子这么多……” 身为皇帝,他这些年已经练就钢铁心性。 但是,如今注满钢铁的心,竟慢慢地柔化了起来。 他嘴唇都有些哆嗦,“这小脸,这小脸看着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头发那么黑,还有眉毛,像谁呢?像谁呢?” 竟不自觉地,眼圈发热。 天知道,等这三娃娃,他等了多久。 天知道,担忧皇家无后,他担忧了多久。 如今,他总算可以告慰先祖,告慰天下了。 看着小脸在襁褓里头蹭着,明元帝抬起头,澹然道:“传朕旨意,令太医院众臣务必要救回太子妃,三位世子刚出生,不能没有母亲。” 第461章 她会好的 已经被封为太子妃的元卿凌,如今情况算是暂时稳住了。 宫缩乏力引起的大出血,也亏得江宁侯夫人及时处理,给子宫按摩增强宫缩,打止血针,输血,才能等到方丈回来。 只是,短时间内失血这么多,如今其实还算不得真的脱离了危险。 晚辈打了宫缩素,做“8”字缝合出血面,去处理出血的情况。 输血还在继续,宇文皓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看着鲜血源源不竭地流入她的血管里头。 他的心,一直都悬在嗓子眼上,没有放下。 三个哥儿出生,外头开心的人很多,但是也有很多人忘记,孩子的娘,还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宇文皓听着她的心跳,心跳一直都很快,方丈说,心跳慢下来才好,所以,他就一直轻声地在她耳边轻声说话,让她坚持住。 她的脸像宣纸一样的惨白,额发湿漉漉地沾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闭着,长睫毛上染了泪,如同被雨水打湿的鸦翅。 以前,他总叫她丑女人,可如今细细地瞧着,那眉目,那五官,天下又有哪个女子及得上呢? “快好起来,我和孩子等着你。”他声音已经哽咽。 这般深情的时刻,却传来方丈的问话,“上尿管,夫人您懂得吗?” 江宁侯 夫人微笑,“强项!” 作为曾经的一名助手,这些善后的活儿,多半是她干的。 方丈转身出去了,宇文皓瞪大眼睛,看着江宁侯夫人在药箱里头不知道拿出个什么东西绕那边去。 “王爷非礼勿视。”江宁侯夫人淡淡地道。 宇文皓连忙转脸,但还是用眼角余光看她,见她不知道往里头塞什么东西,连忙道:“夫人你别弄伤了。” “伤不了,知道您要用。”江宁侯夫人笑着说。 虽然气氛有些凝重,但是阿四和蛮儿都掩嘴笑了。 宇文皓讪讪地转过脸去,特别的不好意思。 明元帝不大想回宫。 孩子被奶娘带下去喂第一口奶,他就在啸月阁的偏厅里等。 “那么小的娃儿,能吃几口啊?要下去多久呢?”明元帝背着手,很不耐烦地道。 穆如公公笑着道:“皇上,要不就先回宫去,您都见着了,该回去给太上皇禀报了。” “没瞧仔细。”明元帝白了他一眼,“这不得看清楚了才好禀报吗?否则回头太上皇问起像谁,朕怎么回话?” “是,是!”穆如公公见明元帝这般欢喜,才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再看着明元帝提醒道:“皇上,您方才是不是欢喜过头,说错了话?” “朕什么时候说错过话?”明元帝坐下来, 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 “您说……”穆如公公凑前来,“太子妃呢。” 明元帝没说话,只慢慢地喝着茶。 太子之位,一直都悬而未决,外界揣测颇多,也很多人认为,如果老五诞下了世子,那多半就是他了。 他确实有过那样的意思,但是,与其说是他的意思,还不如说这是太上皇的意思。 他自己心里头到底是什么打算,自个都不清晰,毕竟,这事很大,天般大。 可今天祭天大典的时候,看着底下的百姓,他忽然就觉得,这太子之位,是该早早地定下来,为这些百姓物色一位明君。 但是那时候,依旧没确定就是老五。 直到手里抱着那三个娃娃,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充实感踏实感,还有一种安全感。 这说出来实在荒诞,一国之君,竟然要三个刚出生的娃儿给安全感,传出去贻笑四方蛮夷了。 可确实就是那种感觉。 他也很快明白,那就是传承的重要性。 传承,得有人。 不管老五是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如今确实只有他具备这个传承的资格。 还有一点就是,他自己都觉得是奇迹,在那样恶劣的身体素质之下,元卿凌竟然能把孩子生下来,且三个都活着,自然后来御医出来禀报过,说元卿凌是叫江宁 侯夫人剖开她的肚子取出来的。 他听罢,震撼至今。 穆如公公问了之后,便一直看着他。 明元帝缓缓地抬头,“是该定下来了,不是吗?” 穆如公公跪下,“皇上英明!” “北唐,需要更英明的君主。”明元帝说。 三娃再被抱了出来,却是哭着被抱出来的,曹御医甚是苦恼,道:“皇上,三位世子自打进去就一直哭闹,也不愿意吃奶,您瞧,都哭得脸色都青了。” 明元帝一听,大为紧张,“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走过去,果然见奶娘抱着的三娃一个个哭得鼻梁青筋凸起,小脸蛋都皱到一堆去了,甚至,还哭出了眼泪。 这一颗两颗的眼泪在明元帝看来,可不得了,一颗心都都像是被狗啃了一半,连忙就伸手抱了一个过来。 说来也怪,他这一抱,怀中的娃儿便顿时止住了哭泣,脸一直磨蹭,嘴角蹭着那襁褓,似乎是想喝奶了。 “饿了,是不是没喂对?谁找的奶娘?”明元帝问道。 穆如公公笑了,“皇上,这还能没喂对的?世子才出生,自然是要哭的,哭一哭才好。” 明元帝不信,“真的?” 曹御医说:“哭是好的,但是得吃奶。” 明元帝把娃儿递给那奶娘,“你去屏风后面 喂。” 奶娘抱了过来,福身道:“是!” 过手也不哭,便抱到了屏风后面喂起来。 明元帝见另外两个还是哭着,便也都抱过来,抱过手之后,又是马上止住了哭泣。 穆如公公奇道:“哟,真是神奇了,这是跟皇祖父亲啊。” 明元帝微微抬起了头颅,露出了类似于公孔雀般的骄傲神情,却又故作低调,“许是朕抱得舒服。” 他瞧着怀抱中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大小都分清楚了吗?谁是老大啊?” 曹御医微笑道:“皇上,您瞧他们的小脚,都系着带子写着呢,这是王妃生产之前就备好的,出生时候,稳婆就给系上去了。” 明元帝往襁褓里头掏了一下,见掏出来的写了个小字,便噢了一声,“这是老三啊。” 又掏了另外一个,“这是老大。” 穆如公公笑道:“皇上,哪里有这么叫的?才生出来呢,怎地就老大老三地叫呢?您得给赐名啊。” 明元帝倒是想,他道:“这活儿谁跟太上皇抢,太上皇跟谁急。” “倒是真的。”穆如公公说。 明元帝瞧了瞧三儿,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御医,你来瞧瞧他,怎地他的哭声那么沙哑,且似乎气不是很足,哭着哭着就像是喘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第462章 大家很开心 曹御医伸手抱过来,把脉检查了一下,道:“回皇上的话,听稳婆说,三哥儿在母体的时候被脐带缠着脖子,许久都没哭出来,后还是江宁侯夫人抢救了一下,才哭出声来的,如今听脉搏,确实是弱了些,这嗓子里听着似乎是有痰,具体的,还要再观察才行。” 听得差点有险情,明元帝心下紧张起来,“你得盯着点儿,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朕禀报。” “是,臣遵旨!”曹御医应道,心里当下有点不安,其实开始抱出来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 但是后来见三哥儿又哭开了,声音还行,他一时就没多想,毕竟三胎的娃娃,肯定会比寻常娃儿弱一些。 明元帝命奶娘抱下去喂奶,大哥儿和二哥儿都吃奶了,三哥儿愣是不吃,一个劲地哭闹。 明元帝听着那哭声,心疼得不行,道:“行了,行了,不吃就别勉强他,先等会儿吧。” 奶娘便又抱出来给他。 他抱着,哄着,娃儿似乎哭累了,睡了过去。 “到底是跟祖父亲的。”明元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他把孩子交给奶娘抱下去,听了院判过来说了元卿凌的情况。 “王妃如今算是暂时稳住了,但是人还没醒来。” “稳住就行,让 她好好养着,回头便有赏赐下来。”明元帝道。 明元帝便摆驾回宫。 楚王妃顺利产子,且三个都是带把儿的,可把太后高兴坏了,太后本来一直提心吊胆,等着楚王府那边的信儿,这一好消息差点没把老太太乐裂坏嘴巴,直呼:“赏,赏!” 太上皇那边,可就低调多了。 危坐正襟地听了禀报,听完之后,一巴掌打在了桌子上,旋即站起来,神武英明得像一位霸道总裁。 常公公提着个荷包,整个乾坤殿里头的人都给了赏赐,笑得合不拢嘴。 太上皇却没有表现得十分开心。 常公公问道:“爷,您还不高兴了啊?都平安生出来了,怎么还不高兴?” 太上皇淡淡地道:“楚王妃那边,还没报平安。” 常公公安慰道:“您放心,没事的,楚王妃的福分大呢,一定会无恙的。” 太上皇看着他,“你去一趟吧。” “这会儿去?可这都亥时过了,马上就子时。” “丑时你也得去啊。”太上皇催促道。 常公公便应道:“好嘞,老奴去看看世子,回来告知您。” 常公公这么一说,太上皇就不乐意了,“凭什么你先看?” 他这个做太皇祖父的都还没见着呢,倒是叫他先见了 。 常公公为难了,“那老奴去一趟不得看看?” “算了,你别去了,明日孤亲自去一趟。”太上皇想了想,“叫鬼影卫老罗带人去盯着,免得这会儿被人惦记上。” “是!”常公公应道,转身便出去。 常公公再回殿的时候,明元帝也刚好到了。 明元帝进门就笑得像个大傻子,直嚷嚷道:“父皇您猜,那三娃儿像谁?” 太上皇瞧着他那乐呵呵的样子,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便淡淡地道:“像谁也不像你。” 明元帝笑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您说对了,不像儿子,像您老人家啊,那两扇大耳朵,跟您那是一模一样的。” “真的?”太上皇这才没那么怨气,“那其余呢?五官是像爹还是像娘啊?” 明元帝道:“这还看不出来,皱巴巴的,有点丑,咱皇家就没丑的人,估计就像他们娘亲楚王妃了,静候府那边,歪瓜裂枣多。” 太上皇深以为然,从颜值上来看,宇文家要好很多的。 其实宇文家先祖的相貌倒不是很好,只是一朝当了皇帝之后,娶的都是美丽的女子,一代一代地不断改良,到了如今,已经抵达了颜值巅峰。 再高就妖孽了。 太上皇迫不及待地要见 到三个重孙子。 作为他荣升太皇祖父之后,第一二三个孙子,尤为重要。 “你回吧,孤就寝了,明日出宫去。”太上皇说。 明元帝震惊,“您要出宫去?” “怎地?孤不能去?又不是没出过宫,大惊小怪!”太上皇扬手,“你去吧,孤再抽一烟袋,明儿就不抽了,烟气味儿吓着娃。” 明元帝觉得还能再说上一两个时辰,就是心头兴奋得定不下来。 “对了,父皇,”明元帝看着太上皇,神色严肃了些,“今日,儿子一时口误,叫了楚王妃为太子妃。” 太上皇神色很是震惊,“你怎么能这么鲁莽?这也能口误?” 明元帝追悔莫及的模样,“是啊,儿子一时激动,就口误了。” 太上皇一时六神无主,“那……都口误了,你看怎么办?” 明元帝也是六神无主,“是啊,都口误了,这儿子是一国之君,说话一言九鼎……” 太上皇无奈地道:“那既然这样,就只能这样了?” 明元帝也甚是无奈,“是啊,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这样了。” “行嘞,你去吧!”太上皇垂下眸子,掩盖那狐狸般的精光。 “好嘞,儿子告退!”明元帝告退转身,也掩去那狐狸般的精光。 常 公公在旁边听着,再一次感叹,语言的博大精深。 两人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非得整这整那。 明元帝还是满心欢喜得睡不着,今晚回来得晚,也没翻牌子,想找个人说话也找不到。 后宫嫔妃,素来早睡,这也怪不得她们,到底是年纪上去了,熬夜什么的伤身体。 倒是有一个年轻的…… 明元帝想起扈妃来。 扈妃入宫也有些日子了,但是他一直没宠幸过。 倒不是什么老牛吃嫩草,主要是想起她那灼热的眼神,他心里头就没来由地慌。 不过,今晚他顿发少年狂,竟想找个小姑娘说说心中兴奋之情。 想到这里,他道:“摆驾,彩明殿!” 扈妃很晚睡,主要是她早晚都练功,入宫之后,皇上并未宠幸她,但是对娘家,她却说皇上连续几个晚上都留在她宫里。 这些话,安慰父亲罢了。 不需要安慰自己,她不着急,人都在这里了,他始终会来的。 今天是祭天大典,又听说楚王妃生子,想着今天皇上肯定忙翻了,她便打算明天叫人给皇上送点汤,补补身子,这刚定下了药材,便听得说皇上来了,她怔了一下,顿时跳起来,“天啊,我这还穿着寝衣,我这还披头散发……” 第463章 初为人父多多指教 显然是来不及了,明元帝已经进来了。 看着那一抹明黄衣饰在殿门处一闪,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广庭参见皇上!” 明元帝看着她沐浴过后的清新模样,脸上一点脂粉也无,纯得如那汩汩冒出来的清泉,眼底灼热没了,反而是三分尴尬与七分忐忑,眼神有些退缩的意味。 他怔了怔,压下心底的半分燥动,道:“免礼,朕来找你说说话。” “是!”扈广庭吐吐舌头,“皇上,我回去换身衣裳,可以吗?” 明元帝见她站起来之后便俏皮起来,也不拘了,道:“不必,这样穿挺好的。” 扈广庭伸手拉了一下寝衣,“不整齐。” 宫里头的嬷嬷教过,见皇上必须要端正整齐。 明元帝坐下来之后,她睁着澄明的眸子问道:“皇上,您这么晚过来,是有事吗?” 她知道不是临幸,因为临幸是有规矩的,得翻绿头牌,还有内侍太监跟随纪录。 明元帝觉得她那张脸一直在眼前和心头晃动,竟有片刻的茫然,记不起来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 “皇上?”扈广庭凑过来,轻轻地唤了一声。 明元帝看过去,那眸子里藏着浓浓的情意,他 霍然站起来,“陪朕睡觉去!” 殿中,忽然死一般的寂静。 之后,便是扈广庭那徐徐展开的笑容,“遵旨!” 扈广庭后来许久许久,都感激这一天,感激楚王妃和三胞胎。 因为,如果不是因为楚王妃诞下三胞胎,皇上也不会那么开心,兴致勃勃地找人说话。 不过,后来元卿凌跟她说,应该要感谢嫔妃早睡。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元卿凌的情况渐渐地稳定下来,当方丈宣布她已经从鬼门关回来了,宇文皓近乎虚脱地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许久都没放开。 翌日一早,之前准备好的担架,终于用得上了。 元卿凌被送回啸月阁,醒来之后,她看见三个娃娃躺在自己的身边,手脚舞动,眼睛骨碌碌地转动。 宇文皓坐在床边,一直握住她的手,双眼熬得通红,见她醒来,他眼底有了泪意,手指轻轻地漫上她的脸,用指腹细细地摩挲,“元,你辛苦了。”“ “确实!”她声音很哑,很弱,几乎没有力气,伤口痛,宫缩也痛,但是心头很幸福,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胸间都涨满了激动。 “咱不生了。”宇文皓轻声说。 元卿 凌轻柔地笑了,“你不想要一个姑娘了吗?” “我已经有一个姑娘了。”他亲下她的脸颊,痴痴凝望,“不需要了,谁都不值得我们这样再冒险,这一次我吓够了。” 元卿凌缓缓地伸出手,抚摸他下巴的胡茬,他憔悴得很,叫她心疼,“我说过,我会没事的,你要相信我啊。” 宇文皓用脸去蹭她的手掌,眼睛红得厉害,声音低低,“元,你很了不起,很了不起。” 她轻轻抱她入怀,如今整个地抱着她,心底才觉得踏实。 元卿凌闭上眼睛,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虽然似乎历尽千险万难,但,一直都是值得的。 她侧头去看着三个孩儿,他们都在襁褓之中,看得不清楚,她努力地想抬起一下头。 宇文皓道:“你别动,我给你看。” 他一手提起俩,翻转揪住襁褓后面,让他们的脸垂下对着元卿凌,那元卿凌便不用转身也能看到。 忽然凌空出现两张娃娃脸,元卿凌还真是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楚,便听得喜嬷嬷惊道:“哎呦喂,我的王爷啊,您怎么能这样抱孩子啊?这得吐……” 喜嬷嬷话还没说完,二娃喷泉般吐奶,吐了元卿凌 一头一脸。 “啊!”宇文皓见元卿凌一张脸全是奶,他吓得把娃儿一扔,道:“快用力地眯着眼睛,防止奶流进眼睛里头去。” 俩娃直接被他扔到被褥上去,也亏得是被褥,没摔疼,但是许是惊吓住了,哇哇大哭。 喜嬷嬷心疼得不得了,马上上前帮忙抱起,又叫蛮儿和阿四过来抱,见娃哭得眼泪都出来了,气得她恨恨地道:“就没见过这样当爹的,瞧瞧把娃娃吓成什么样子了?哎,抱走,抱走,这里不能留,太吓人了,这心都要被吓破了,蛮儿,阿四,我们走。” 宇文皓为元卿凌擦完吐奶,膛目结舌地看着元卿凌,“都没见过喜嬷嬷冲本王发这么大的火。” 元卿凌虚弱地笑了,“五,你知道你当爹了不?” “知道啊!”宇文皓郁闷得很,“三个都杵在眼前了,怎么不知道?” “那你怎么能扔掉他们呢?这幸好是在……床上。”元卿凌眼睛有些撑不住了,累得很。 宇文皓见状,“好,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你快睡,你累了。” 元卿凌闭上眼睛,心里意识清楚,暗暗奇怪,按说自己才大出血完,如今情况应该很差的。 她如今只是累,疼,和普通的剖腹产产妇一样。 她没深究,或许是江宁侯夫人给她用了什么好药。 一会儿,喜嬷嬷进来了,蛮儿端着热水,要给元卿凌擦脸。 喜嬷嬷只当看不到宇文皓,径直指挥着蛮儿。 宇文皓委屈地道:“嬷嬷你跟本王置气什么啊?本王又不是故意的。” 喜嬷嬷看着他,生气地道:“王爷,三位哥儿是王妃差点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您怎么能这般不爱惜呢?” “本王这是第一次当爹,不知道嘛。”宇文皓辩解。 喜嬷嬷没好气地道:“不是不知道,您压根对哥儿就没上心,您但凡对他们仨有对王妃一半,那哥儿们就有福气了。” 宇文皓道:“嬷嬷的意思是本王不该对王妃好?” 喜嬷嬷白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该对王妃好?您对王妃好那是天经地义,王妃为您生孩子,差点连命都丢了,您这辈子都得对她好,可对她好,影响您对孩子好么?您得牢牢记住,他们仨,可是您与王妃在这个世间上最深刻的联系,他们仨,也是最能证明你们感情的存在。” 宇文皓听了这话,一时触动,竟默默无言静静地看着元卿凌。 第464章 太上皇的赏赐 宇文皓老实地认错,“嬷嬷教训得是,本王知道了。” 嬷嬷看着他,轻声道:“王爷,等旨意一下,您就是太子了,您首先得对孩子有担当,才可对这天下有担当。” 宇文皓道:“多谢嬷嬷教导。” 他听了这话,心里其实不大舒服。 他之前想过去争夺,一时之气。 但是,若说句真心话,他不大愿意当这太子。 倒不是怕出去斗一斗,而是这不是老元的意愿,也不是他的意愿。 他也不是妄自菲薄没有帝王之才,但太子和帝王是不一样的。 当了太子,就意味着所有的眸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他必须是一个完美的人,才可使得各方不失望。 而最重要的是,太子的最后归宿,未必就是帝王。 且退一万步讲,他若要争夺那太子之位,是凭自己的才能,不是凭着他的能力诞下三娃。 之前朝中就有争议,立长,立嫡,立贤。 现在,他都不沾,他就是凭着三个儿子飞升上去的。 他是父凭子贵! 怎不叫他吐血? 但是,这情绪并未影响他很久。 老元怀孕的这段日子里,他学会了一件事情,那就学会接受。 中午时分,宫中来了人,说太上皇马上就要到。 喜嬷嬷闻言,立刻叫奶娘把哥儿喂饱 ,一会儿抱出去给太上皇瞧。 太上皇要来,满府的人都很紧张啊。 老元睡着没醒来,宇文皓就不叫她了,带着一众家臣出去迎接。 太上皇今日穿得十分醒目。 一声红色的锦缎衣裳,是鲜红色,特别的明艳,锦缎衣裳绣着龙腾图案,披风也是黑底红缎面的,远远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新郎官。 也可能是人靠衣装,老靠嫩装,这么一打扮,老爷子竟然还瞧出几分春意来了。 徐一偷偷地在阿四的耳边道:“怎地瞧着太上皇像一只大锦鸡?” 阿四低声怒斥,“不许胡说,快准备行礼。” 她偷偷地瞧了两眼,“还真像。” “参见皇祖父!” “参见太上皇!” 一众人下跪行礼。 太上皇挺直了腰,背着手走进去,“都起来吧。” 宇文皓站起来去扶他,“皇祖父,怎劳您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您叫人传一声,孙儿入宫去见您便是。” 太上皇睨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搀扶,“见你那张大脸做什么?瞧着厌烦,孤的三颗眼珠子呢?快抱过来,叫孤瞧瞧。” 宇文皓有些愕然,“您怎么能这么说?您往日也没说厌烦孙儿的。” “如今厌烦!”太上皇仿佛自家殿院一般,径直进了正厅 ,“快,抱过来。” 宇文皓只得回头吩咐去把人家那三颗眼珠子抱出来。 三位哥儿,刚喝了奶,心满意足地躺在襁褓里头,送到了太上皇的跟前,太上皇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眼珠子发光,却也没伸手去抱。 倒是常公公稀罕得跟什么似的,伸出手道:“叫老奴抱抱吧。” 太上皇一拍他伸出来的手,“你都不会带婴儿,就敢伸手去抱了?抱坏了怎么办?” 宇文皓咧嘴笑了,“抱不坏,方才孙儿还扔了一把,啥事没有。” 太上皇听得此言,顿时横眉竖眼,“扔?” “可不是?这俩小子,竟然敢吐奶……”他说着,看到太上皇那张陡然铁青狂怒的脸,怔了怔,连忙改口,“孙儿就轻轻地把他们抱开,放一边去搁着。” 喜嬷嬷可没帮着他,得给他点儿教训,不然以后还是这般大大咧咧粗心大意的,便道:“太上皇,您不知道,就方才呢,俩哥儿吐奶,王爷竟然拎起来扔到一边去,哥儿哭得脸都紫了,老奴瞧着,心疼得要紧,您看看,就是这哥儿俩,直接摔一边去。” 太上皇铁砂掌直接招呼他的脑袋,怒道:“孤看你是胆上生了毛,才出生你就敢扔了?” 他一把推开宇文 皓,看着被那不省心的爹扔过的孩儿,心疼得要紧,也顾不得自己不会抱,问奶娘要过来抱着,只是,抱了这个,又觉得委屈了另外一个,抱了另外一个,又委屈了第三个,倒是忙得很,一时也顾不得去处理那东西了。 宇文皓见抱得差不多了,便道:“皇祖父,咱到书房说话去吧。” “去书房说什么?”太上皇仿佛这才记起他来。 宇文皓一怔,“您出宫,不是要与孙儿说话吗?” 他估摸着就是为了册封太子的事情来的,顺带看看孩子。 如今孩子看得差不多了,该说正事了,一会他还要回去陪老元呢。 太上皇看着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话?孤又不是为你来的。” 宇文皓不禁气结,这老头,不就是扔了一下他重孙子吗?还真跟他较劲了。 现在不说,一会儿还是得说。 太上皇问了元卿凌的情况,听得宇文皓说现在情况稳定,太上皇便欣慰地点头,“合该是这样的,母子平安才是皆大欢喜。” 宇文皓心不在焉地应着,一颗心都飞回了啸月阁,只等着老头把要说的话说完,可老头就是不说。 一个时辰左右,太上皇摆驾回宫了。 宇文皓到他走了才反应过来,老头真不是为他来的,就真只是 看他三颗眼珠子的。 宇文皓顿时大感挫败,被封为太子,好歹是大事好不好?他心头也为这事烦着,想找他老人家分析分析,他倒好,一颗心都被这三个小妖给迷住了。 他也气呼呼地回了啸月阁。 徐一奇怪地问喜嬷嬷,“王爷怎么回事?气冲冲的,谁得罪他了?” “甭管他,他失宠了生气呢。” 喜嬷嬷吩咐奶娘快抱回去,按说孩子没出月,就不该抱出来的,偏生昨天来的是皇上,今日来的是太上皇,有什么法子呢?王妃又非得要孩子安住在啸月阁寝室里头,总不能叫皇上和太上皇到寝室里头看娃,只能是抱出来迎客了。 太上皇刚走,赏赐就下来了。 太上皇是出宫之前,才下赏赐的单子。 所以,宫里的人在收拾,他自个先来了,结果他走了,赏赐就到。 徐一叫了宇文皓出去,宇文皓看到那满满三车的赏赐,傻眼了。 三辆马车里头都塞满了,一打开,一辆马车里头起码有十个箱子。 他叫人把箱子搬进去,放在正厅里头。 徐一数了三遍,道:“王爷,三十个箱子呢。” “打开!”宇文皓下令道,老头到底有什么赏赐啊?三十个箱子那么多,一个孩子十箱,都是装石头的吗?沉甸甸的呢。 第465章 小名的事情 徐一一扬手,叫了好几个人进来帮忙打开箱子。 当所有箱子打开,摆放在宇文皓的面前,宇文皓捂住嘴巴,发出震惊的声音,“我的老天爷啊!” “我的天老爷啊!”汤阳和徐一也禁不住发出了惊叹,汤阳如此内敛,实在也是忍不住。 谁能想到,今时今日的皇室,今时今日的太上皇,竟然还会做这种简单粗,暴庸俗到掉渣的事情? 三十个箱子里头,二十七个箱子全部都是金灿灿的黄金。 “他是去抢劫国库黄金了吗?”宇文皓惊异地道,随即嘴唇哆嗦地对汤阳道:“快,称一下有多少。” 汤阳从里头拿出一张礼单,道:“王爷,这里写了,十万两黄金。” 宇文皓掰着手指嘀咕地算着,“一两黄金是十两白银,一两白银是十贯铜钱,一贯铜钱是一千枚铜板,那这里是多少啊?” 徐一憨厚地看着他,“王爷,就是十万两黄金,若您要兑换成银子,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天啊,他们才出生,就发财了?”宇文皓跌坐在椅子上,哭笑不得,“母妃说过,当年生本王的时候,太上皇就给本王赐了一个金子打造的长命锁牌。” 那锁牌,他如今还揣兜里。 他取出来,放置在一箱黄 金上头,何其渺小! 渺小得他都想哭了,为什么这么大的差别? 汤阳安慰道:“算了,王爷,您就别跟自己的儿子争宠了,太上皇重视,那是好事,多好的事。” “那三箱子是什么?”宇文皓收拾心情,凑过去瞧了瞧,那三箱看着颜色不一样,箱子还有几个孔,像是要透气似的,比另外的箱子也要略大一些,“打开看看。” “估计也是黄金了。”汤阳道叫人打开。 徐一过去打开,却见每一个箱子里头,都蹲着一条通身雪白的小奶狗,眼睛骨碌碌的,萌得很。 “怎地是狗啊?是多福的儿子吗?”宇文皓诧异地道。 “多福是公的,生不出儿子来,”汤阳抱起来一条,伸手抚摸了一下奶狗身上的毛发,“多好看,多温顺,竖耳朵,细绒毛发,咦,这眼睛是绿色的?天啊,这不是狗,这是雪狼崽儿啊。” 方丈走进来,伸手抱起了箱子里的一条雪狼,伸手抚摸着,脸上带着温和慈祥的微笑,“这是逍遥公家的雪狼崽子,一个月前产下,太上皇问他要了,说送给世子的,也真是巧了,三条都是公的。” “那得多名贵啊!”宇文皓看得呆了眼睛,也抱着一条,爱不释手,“还有多一条吗 ?本王也想要一条。” “没了,这一胎产下的就是三条。”方丈说,努努嘴,“那是赏赐的礼单吗?” 箱子里头,还放着一个册子,徐一拿起来瞧了一下,嗤笑,“三十箱,礼单上却只有两项,噢,王爷,那金子不是给世子的,是赏赐给王妃买补品吃补身子用的,雪狼才是给世子的。” 宇文皓拿了礼单看,顿时笑不拢嘴,“是给老元的啊,好,好啊。” 小家致富了。 元卿凌醒来之后,就看到宇文皓喜滋滋地对她说:“你知道你一朝暴富了吗?” 元卿凌虽极度虚弱,却顿时警觉起来,“你休想打那九万两的主意。” “不是,不是,那算什么,”宇文皓笑嘻嘻地道:“皇祖父来过,给你赏了十万两金。” 元卿凌闻言,怔了一下,“真的?他哪里有这么金子?” 太上皇是有小金库的,但是小金库的银子按说也不会多,十万两白银可能是有的,可十万两黄金就有点夸张了。 且他总不至于掏空家底给她送。 国库的银子,宫中可不能随便动,大内的银子,也不能随便用。 “不知道,我也好奇呢。”宇文皓说。 十万两黄金,那得是一百万两的银子啊,元卿凌顿时觉得自己暴富了 。 她开始盘算,如今资金充足了,等坐完月子,应该要筹备医学院的事情了。 “对了,名字下来了吗?”元卿凌问道。 “还没。”宇文皓也是惆怅得很,“速度慢得很那,按说,礼部那边,该早早拟好名字送过去给皇祖父挑选的,这都生下来一天了,还没起名字。” 元卿凌稍稍动了身子,双脚酸痛,宇文皓连忙为她按摩,之前方丈说过,那什么,生完之后得按摩一下腿。 “要不,咱先起个小名?”元卿凌道。 宇文皓是赞成的,但是,就是脑子里关于这方面的想象力是有限度的。 起名字就跟写诗一样难。 宇文皓看着她,温柔地道:“孩子是你千辛万苦生下来的,那起个小名的权利,也交给你,你来决定就好。” 元卿凌欣然应下,叫人把娃儿抱过来。 她还没能坐起来,所以奶娘就半跪着抱孩子让她瞧。 仨娃似乎也知道这个是生育他们的娘亲,所以,都显得特别的乖巧,黑油油的眼珠子骨碌地转动,小拳头抓住。 元卿凌看着,就红了眼圈,这是她的孩子,那三个在肚子里折腾了她好久的哥仨。 她元卿凌有三个儿子了。 这在一年前,如果有人告诉她,一年之后你会有三 个儿子,她会报警。 宇文皓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便安慰道:“你想不出来也不用哭,别着急,回头找静言起,他识得的字多。” 元卿凌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大娃的脸,那小子以为有奶喝了,马上把嘴巴歪过来,一个劲地磨蹭,做出喝奶的姿势来。 元卿凌幸福地笑了。 宇文皓坐在床边,看着她逗弄孩儿笑得那幸福的样子,不禁也柔柔地笑了起来。 “好看吗?”他问道。 “好看,你说像谁?”元卿凌眼睛红红地问道。 宇文皓觉得孩子如今皱巴巴的,丑,便道:“像父皇,孙子多肖爷。”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看着不像。” 看孩子的轮廓,其实特别像宇文皓,就是确实皱巴巴的有些丑,宇文皓不愿意承认。 可看在元卿凌的眼里,那哥仨活脱脱的就是缩小版的宇文皓。 她说:“小名原先我想了三个,回头等我舒服些了,跟你好好斟酌。” “不必斟酌,你决定就行。”宇文皓大方地道。 元卿凌失笑,就知道他不爱管这些事情,“好,你到书房里头拿那张纸,上头我写着了,就按照这个名字,交给父皇和太上皇过目,若定下来,咱就用这三个小名,大名便等宫里定下来再说。” 第466章 这名字不太合适 宇文皓便去书房,刚好碰到徐一拿着一张纸出来,嘴里念念有词,差点就碰到了宇文皓。 “王爷,可吓着属下了,您去书房?”徐一问道。 “嗯,你叨叨念什么啊?”宇文皓见他莽撞得很,便斥道。 徐一咧嘴笑了,“喜嬷嬷叫属下写个单子给厨房,说是回头有各家送礼来,要请行脚的人吃一碗甜汤和点心,寓意心口甜蜜,属下便过来写了给厨房送过去,叫厨房准备。” “去吧!”宇文皓见他是办正事,便也就不留难他,打发去了。 “是,那属下告退了。”徐一走了。 宇文皓进了书房,见桌子上果然放着一张纸,他瞧了一下,只见上头东倒西歪地写着一行字,他要好艰难才能辨认清楚,“包子汤圆糯米?这小名这么简单?那本王也会啊。” 他觉得觉得有些字有些潦草,便重新写了一份,“不过,老元倒是巧心思了,这包子比汤圆大,汤圆比糯米大,恰好就大中小了,包子是老大,汤圆是老二,小糯米是老三,得勒!” 他写好之后,便趁着还早,马上就先送入宫中。 桌子的左角上,用白玉纸镇压着一张宣纸,上头写着“空青 、南星、忍冬、”六个字。 如今,这张纸,显得特别的孤独。 这三样都属于中药,是元卿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她想着以后是要开医学院,仨娃以后得跟她学医,传统中医不可废,所以,她以这三个为孩子的小名,鼓励他们往医学发展。 小名送到太上皇那边,太上皇瞧了瞧,有些不太乐意,宇文皓便道:“这是老元起的,也好分辨啊,您看,包子比汤圆大,汤圆比糯米大,好分辨,是不是?老元很巧心思的。” 太上皇听得是元卿凌起的,便忍下来了,毕竟人家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儿,取个小名都不许么? “罢了,小名不打紧,周岁之后,就不叫小名了,且用着吧。”太上皇道。 宇文皓谢恩,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找明元帝。 明元帝昨晚有些劳累,响午的时候睡了一会儿,刚起来不久便听得宇文皓来,便打起精神见了他。 说是带来小名过来,便看了一下,确实也有些嫌弃,宇文皓便道:“老元起的,皇祖父同意了。” 明元帝听说太上皇同意了,叫内侍命学士过来拟旨,准许小名写入皇家玉牒旁侧,把旨意和小名送去给了 如今的宗亲长睿亲王。 宇文皓心里万般舒适。 因为小名按说不写玉牒的,但是,这是父皇对老元的重视和肯定了。 离开御书房之后,常公公拦下了他,给宇文皓送了东西,宇文皓打开,竟然是三件小袍。 “是咱家亲手做的,王爷别嫌弃。”常公公腼腆地道。 “你亲手做的?你还会针线绣工?”宇文皓大为诧异。 “不得会吗?太上皇有些衣物,也不许旁人碰。”常公公并不觉得丢人,性别如今对他来说,不要紧,要紧的是活多久,是否健康。 宇文皓真诚作揖道谢。 忽然想起太上皇赏赐的黄金,便拉了常公公到一边去,“对了,公公,问你个事,太上皇今日给老元赏赐了十万两金,这些金子从何而来啊?不能是从国库里拿的吧?” 常公公扑哧一声笑了,“这怎么可能?太上皇怎么会从国库里支取金银赏赐给王妃呢?这都是他自个的,您不记得了么?他退位之时,自个给自个赐了一个金矿。” “啊?有这种事?”宇文皓震惊,表示不知道。 常公公道:“是啊,有这事啊,金矿铁矿都有,太上皇还在京中开设了钱庄,都命人 打理着,每日都在日进斗金。” 宇文皓心脏有点受不得,“换言之,我皇祖父还是富翁了?” “可不是大富翁么?”常公公说。 宇文皓喃喃地道:“失敬,失敬,往日还道他老人家穷呢,还道我们皇家好穷呢。” 他立下战功的时候,得了赏赐,他还把五百两黄金给了太上皇,接济他老人家呢。 宫里头的银钱一向都紧缺,太后每年的例银是三千两白银,太上皇也是差不多,虽说一应不用自己花钱,可打点这个打点哪个,赏赐一下,这都是花银子的。 至少,太后和母妃那边,苏家每年都给不少银子进来接济,就连皇后,也每年从褚家那边取银子,皇后偶尔还接济一下父皇呢,无奈啊,宫里的银子总是不够花。 宇文皓从小就觉得家里很穷的,没想到,他竟然是富三代。 他踉跄又欢喜地出宫去了。 常公公捂嘴偷笑,回去把这事说给了太上皇听。 太上皇听罢,有些愕然,“孤会穷?他不瞧瞧,孤抽的是什么烟叶?不看看孤每月招待褚大他们,喝的什么酒?” 常公公笑着道:“这可怪不得王爷,想当年,您扥登基的时候,国泰民 安,四海升平,这因此便滋生了一群贪官污吏,盛世出贪官啊,您一顿励精图治,肃清了贪官,带头守住清廉,因此大大削减了皇宫内府的开销,皇上登基之后,秉承了您的作风,更是再度削减,导致他自个的开销都不足,每年打出去的欠条不知有多少呢。” 这战功或者政绩的赏赐,都可以从国库支取银子。 可对内的赏赐,例如是对皇室宗亲的赏赐,便是皇上自个掏的腰包,皇帝的腰包空了,就只能打欠条。 太上皇慢条斯理地道:“守江山,你道这么容易?做皇帝的,就得以身作则,孤为什么退位那么快?不就是当皇帝太穷了么?” 自己定下来的规矩,自己不好废置,只好退位了,当然,当时确实病得也快要死了。 且说宇文皓回到王府,报喜道:“父皇准了,还说把小名也一并写在玉牒的旁侧。” “若写进了玉牒,那要不这小名也当是字了,之后不必再起字。” 她觉得挺好的,那名字合适,宇文X,字忍冬,或者字南星,甚是动听。 宇文皓怔了一下,“这……不合适吧?” 宇文X,字汤圆,字包子,字糯米,岂不是贻笑大方? 第467章 洗三 不过,合适不合适,小名都交上去,就这么定了。 府中的人,积极地在准备翌日洗三的事情。 洗三乃是大吉之礼,这事太后早就安排了,皇亲国戚不论得空不得空,都必须去。 对风土人情稍有涉猎的元卿凌也知道洗三的风俗,所谓洗三,就是孩子出生第三天之后,聚亲戚朋友过来看着洗身,谓之洗去前生带来的污垢,今生便可平安大吉,且有洁身防病的意思,是十分隆重的一件事情。 静候府那边也会来人,出席洗三的盛礼。 翌日一大早,睿亲王夫妇就来了,且告知宇文皓,娃儿的小名,已经写入了玉牒旁侧,只等大名定下,便可添加上去。 元卿凌还躺在床上,睿亲王妃进去看她。 进去之后,便欣慰又赞赏地道:“你太了不起了,你为皇家添了三位哥儿,我去看过,三个一模一样,天庭饱满,有福之相。” 元卿凌含笑道:“这会儿瞧着丑得很呢,承您贵言,希望他们都有福气,能平安一生。” “一定会!”睿亲王妃轻轻地拍了她的手背,想了想,却笑了起来,“听说他们的小名,是你起的,奇怪是奇怪了些,倒是朗朗上口。” 元卿凌笑道:“我略懂医术,所以,便想着以草药的名称为他们起个小名,希望他们 来日都能做个有用的人。” 睿亲王妃怔了一下,“这是药名吗?这不是……点心么?” “点心?”元卿凌一怔,“这南星,忍冬,空青,都是药名啊。” 睿亲王妃诧异地看着她,“不是……包子,汤圆,糯米吗?” 元卿凌傻眼了,“怎么会是包子汤圆糯米?” “是啊,我瞧过了,你皇叔还说,这楚王妃瞧着是个特别的人,没想到起个小名也这么特别,还说老大是包子,老二是汤圆,老三是糯米,这样一听,就分了大小了。” 元卿凌见她不是说笑的,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天啊!” “怎么了?”睿亲王妃见她脸色微变,连忙问道。 元卿凌笑着,咬牙切齿地道:“没,只是忽然觉得,我们家老五应该五行欠揍。” 睿亲王妃懵了,“老五五行欠缺么?只听说过欠金木水火土,没听过欠揍的啊。” 她见元卿凌笑得越发狰狞,心里有些发毛,想着这楚王妃该不是生了娃儿之后,吃了寒风入邪了? 她便不久坐,站起来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包子们。” “皇婶婶慢走!”元卿凌努力含笑相送。 睿亲王妃出去之后,元卿凌脸上的笑容一收,沉声道:“蛮儿,请王爷进来。” 蛮儿哦了一声,转身出去。 宇文皓正与睿亲王在说话,听得蛮儿来叫,便出来了。 他问道:“王妃说什么事了吗?” 蛮儿摇头,道:“没说,就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生气了?”宇文皓大步走着,“谁惹她了?胆子忒大了。” 蛮儿道:“兴许是王爷您,王妃是冲您的。” 宇文皓一怔,他?他今天没做错什么啊? 进了啸月阁,喜嬷嬷汤阳徐一等人还在准备着一会儿洗三的事情,他径直回了房中。 “元,怎么了?”宇文皓掀开帘子进去,见元卿凌一张脸都青了,连忙就问。 “娃的小名是什么?”元卿凌看着他问道。 宇文皓笑道:“你自己起的,你还不知道啊?” “是什么?你送进宫里头的是什么?”元卿凌看着他的笑脸,一点都不想笑。 “就是写的那张纸啊,包子,汤圆,糯米啊。”宇文皓在她身边坐下来,道。 元卿凌无力地垂下手,瞪着他,“不是我起的。” “啊?”宇文皓一怔,“你不是说在书房的桌子上吗?我就是在桌子上拿的,写的就是这三个啊,你说不是这三个,那你起的是什么啊?” 元卿凌气道:“我写的是空青、南星、忍冬,你这什么包子馒头的,到底在哪里看见的?” 宇文皓满脸的震惊,“你起了这么好听 的名字?可我真见到的就是那张,我见你的字写得难看,我还另外写了一张,你不信我去给你拿。” “你去拿过来!”元卿凌见他言之凿凿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莫非自己思觉失调记错了? 这三个什么包子馒头,真的是她起的? 宇文皓站起来走出去,冲外头喊了一声,“徐一,你去书房把桌面上那张纸拿过来。” “好嘞!”徐一在外头应道。 宇文皓坐回元卿凌的身边,笃定地道:“我真没骗你,确实是写了这三个的。” 元卿凌心头颓然,孩子起名字的事情,其实她想自己做的,但是在这个时代轮不到她做主,所以她才起了小名,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番告慰。 这三个名字,是她想了许久之后决定下来的,因为名字后面,可以带字,所以,她起这三个名字,就是希望最后能成为他们的字。 她知道宇文皓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但是走过场也的问问他,他一说自己不会取,她便把自己起好的拿出来。 一番心思啊,最后付与点心。 徐一屁颠屁颠地把纸拿了过来,隔着帘子道:“王爷,拿过来了。” 蛮儿走出去接过,然后送过去给宇文皓。 宇文皓一看,傻眼了,上头果然是用娟秀的字写着“空青、南星、忍冬”三个 名字。 “这不是我看的那张,徐一,徐一,”他嚷嚷起来,掀着帘子问他,“你这张纸在哪里取的?” 徐一还没走远,听得王爷问,又走回来道:“就是在书房啊。” “哪个书房?”宇文皓有些抓狂。 “就是大书房啊,文轩阁那个。”徐一道。 文轩阁那个是大书房,徐一汤阳等人都可以进去,宇文皓还有一个小书房,但是多半是放置要紧的书和宗卷,是不许人进去的。 宇文皓急了,“但本王昨天看到的不是这一张,本王昨天看到的确实是写着包子,汤圆和糯米。” 徐一脸色变了变,眸光闪烁了一下,“噢,那不知道,属下就看见这张。” “怎么可能?你没见着另外的吗?”宇文皓问道。 徐一一副诚恳老实的样子,“真没瞧见。” 喜嬷嬷走过来,问徐一,“昨儿你给厨子的单上,可写了红鸡蛋?” 徐一转身,使劲眨眼睛,“不记得写没写了,我们出去说。” 喜嬷嬷愠道:“昨天的事情怎么就不记得了?如今厨子只做了包子,汤圆和糯米卷,还差红鸡蛋和姜酒,叫你办点事你都办不利索,下次不要你帮忙了。” 喜嬷嬷说完,急急地便去厨房了,这洗三得有红鸡蛋啊,一会儿客人送礼,添盆,得回红鸡蛋。 第468章 贤妃抱着便哭 一只大手从徐一身后探来,从肩膀滑落到他的胸口,五指张开覆盖住他的衣裳再用力一扭一揪,徐一被生生地扭转再被拽进帘子里头,他连忙转头沟渠,“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宇文皓对准他的两只眼睛出拳,爆吼一声,“你他娘的写错了的纸不会扔掉吗?地上有篓子你看没看到啊?你不扔掉还珍而重之地搁再书桌上?你是故意让本王拿错了?合着三只的小名是你徐大人起的?” 徐一捂住眼睛,连连告罪,“误会,误会一场,都是误会,现在还来得及,王爷您快去找睿亲王。” “找什么?都写玉牒了。”宇文皓怒得万佛升天,用手指指着他的额头,“你以后做事,能不能带点脑子?” “是,是,是!”徐一连忙道。 元卿凌叹气,“算了,你现在跟他发什么火啊?是你自己拿错了,你见那名字不对劲怎么也不来问问我?” 宇文皓一脚踹在徐一的屁股上,“滚鸭蛋的。” 徐一如获大赦连忙夹着尾巴滚了。 徐一在那之后许久,见到三小只的时候都表现得很慈祥,名字,是他起的啊。 宇文皓余怒未消,但是对着元卿凌只能一脸愧疚了,“对不住,这事是 我没办好。” 元卿凌转脸进去,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之后转回来,“没事,其实包子啊,馒头啊,玉米什么的,确实如睿亲王妃所言,朗朗上口,而且,还能方便地区分大小。” 宇文皓感动,“元,你真体贴。”遂一把抱住了元卿凌。 元卿凌哭丧着脸,还能怎么样?杀了你吗?杀了徐一吗? 但是,真的要对徐一说一句,垃圾分类了解一下。 皇亲陆续到来。 外头一直在报,“孙王孙王妃到!” “怀王到!” “纪王妃到!” “齐王袁妃到!” “安王安王妃到!” “文敬公主和驸马到!” “洛平公主到!” “大长公主到!” “安郡王世子青阳君与顺宁县主到!” “……” 还不到响午,便整个楚王府都几乎满员。 之前已经有消息传出来,说皇上要册封楚王为太子,所以,之前和宇文皓不大亲近的人,今日都来了。 一堆人去看孩子,一堆人去看元卿凌,一堆人在外头跟宇文皓讨要生三子的秘方。 因还有摆满月宴席的风俗,所以洗三是不摆下宴席的,因此,各类点心就得摆上去了。 宇文皓也拿出了美酒招呼诸位道贺的人,安王静静地坐在 椅子上,脸上是笑着的,但是眼底冰冷得连阳光都照不进去,皮笑肉不笑地跟宇文皓贺了一声,宇文皓连搭理都没搭理他,他也没显得很生气,只是端着酒杯慢慢地喝着。 洗三是在午时左右,因这个时候太阳最大,温度高,洗三的时候不会冻着婴儿。 到了差不多午时,太后,明元帝,褚后,贤妃,贵妃,德妃,扈妃都到了。 太上皇没来,派了常公公来,他知道今日府中人多,就不来凑这个热闹。 宫里头这般隆重,简直叫人羡慕嫉妒恨。 迎了进去之后,太后就迫不及待地要看孩儿了。 喜嬷嬷带着奶娘把三小只抱出来,送到太后面前,太后瞧着这三张模样几乎没差别的娃,欢喜得合不拢嘴,真真是一个宠到了极致。 太后抱着,娃儿竟还咧嘴笑了,那笑容要把太后的心都给萌化了,这些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带把儿的重孙子,太后恨不得抱着娃就跪在祖先的灵前,谢祖先保佑之恩了。 “来,来,你们都抱抱!”太后开心地对褚后和嫔妃说。 褚后不太想抱,她心里其实有些不高兴,因为她看到贤妃很得意。 那天贤妃假传旨意的事情,宫里头都传 遍了,但是,太后和皇上都没责罚她,这让褚后心里很不高兴。 不过,当抱着娃儿的时候,娃儿冲她笑,她只觉得满心的烦躁都消淡了许多,不禁也笑了起来,“母后,这才出生第三天的娃儿,竟然会笑,您说神奇不神奇啊?” “神奇,肯定神奇,佛诞里头降生的孩子,自然不一样的。”太后如今是巴不得把所有的好运福气都往三小只身上扯,而且,还不断地位他们找靠山后盾,“佛诞出生的孩儿,佛菩萨们是要看着点儿的。” 贵妃德妃也都抱过去了,贵妃笑道:“这许久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儿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太后,您可还记得老四出生的时候,那肥得就跟头猪似的,您还说他是小猪崽子呢,那会儿他第二天就会笑了。” 听贵妃说起安王出生时候的事情,太后仿佛精力十足,笑着道:“可不是?老四那会儿胖啊,一出生老身就抱着了,沉甸甸的,确实跟猪崽儿似的,倒是老二出生的时候,瘦得就跟藤条似的,没想到长大之后,老二胖成了猪,老四却玉树临风起来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 贤妃也笑着,她站起来走到贵妃的身边,“来,给我抱抱。” 贵妃把娃给她,“好,把你的金贵皇孙让你抱抱,可欢喜了,笑起来可有趣了。” 贤妃抱过来,顿时眉开眼笑,“我瞧瞧,哟,就跟老五小时候一模一样……” “哇哇哇!”娃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大哭起来。 贤妃连忙轻轻地摇晃哄着,“乖,乖,不哭,不哭。” 贤妃越是哄,娃便哭得越大声,且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一张小脸蛋都哭紫了。 太后瞧着心疼得不行,连忙道:“你会不会抱?快抱过来。” 贤妃道:“母后,臣妾哄哄他就好。” 她调整了抱的姿势,伸手轻轻地拍打娃的背,嘴里哼哼地哄着,可那哭声就是没停下来,听着那声音,几乎哭到绝气。 太后着急得不行,这会儿连明元帝都坐不住了,站起来道:“朕来!” 贤妃只得把娃给他,“皇上,许是饿了,您也哄不好……” 她的话音未落,便见娃一过手,在明元帝的怀中时就马上止住了哭泣,不止停止了哭泣,还挂着泪水冲明元帝笑了。 没有牙齿的娃娃,笑起来却有最治愈的功效。 贵妃扑哧一声笑了,“这怎么回事?这娃怎地谁抱都不哭,就贤妃你抱着哭了?这是没缘分啊。” 第469章 诏书下 贤妃心里头暗暗发恨,便去抱了汤圆,殊不知,汤圆抱在手中,也是一样哭得不行。 她的脸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却还是尝试着去抱小糯米,小糯米开始没哭,但是她抱过去之后就吐奶,吐奶之后,贤妃手忙脚乱地去擦拭,小糯米就哭了起来。 小糯米本来比较弱,哭声不大,但是哭起来就容易呕吐,这才过手片刻,小糯米就被折腾得脸色发紫。 太后生气了,“行了,你坐着吧,不用你抱。” 说吧,叫喜嬷嬷去抱了小糯米过来给她。 贤妃满腔屈辱,忿忿地坐下,泪水在眼底打转。 太后是会带孩子的,给小糯米擦拭干净之后,放在腿上,轻轻地晃荡,再轻轻拍着襁褓,“乖乖,我的小乖乖,不怕不怕,太祖母抱着,疼着。” 三娃都不哭了。 贤妃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地打了几巴掌,火辣辣的痛,她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是耻笑讥讽的,这是她的亲孙子,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抱,就她不行。 偏生贵妃这会儿还笑着说:“这倒是奇怪了,谁抱都行,唯独贤妃你这个亲奶奶抱就不行,你手上生刺还是怎么地?” 眸光都凝聚在贤妃的脸上,贤妃心头恼羞成怒,“今日好日子,贵妃说这些话是否觉得不 妥?” 她往日都没觉得贵妃这么讨嫌,今日怎一个劲地怼着她? 她心底冷冷地想着,一会儿等洗三的盛礼结束之后,看她还是否得意。 她从太后处得知,皇上今日是带了诏书来的,应该是在洗三之后就要宣告天下,封老五为太子。 太子的母妃,自然位分不能低,皇贵妃之位一直悬空,之前人人都认为是秦妃,因为纪王大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但是,如果老五被立为太子,那皇贵妃之位就是她的了。 心里这么一想,就舒服多了,且再多忍一时,有她贵妃哭的时候。 自打那天被皇上痛责回宫,她本以为太后和皇上都会再斥责她,殊不知,太后没说什么,皇上更没说什么,因此,她更笃定,她能晋封为皇贵妃。 扈妃抱着包子,轻轻地摇晃着,好奇地道:“他们哥仨一模一样,怎么区分啊?” 喜嬷嬷在旁边含笑道:“扈妃娘娘,哥儿的脚腕上,都系着带子写着呢。” 扈妃把包子放在腿上,往里头看了一下,道:“是写着,可若是沐浴的时候,把这个带子弄混了呢?这种可人为出错啊。” 众人听了扈妃这话,也觉得对,虽然都是楚王妃嫡出的,可长子次子还是不能弄混了。 “这事得谨慎一些,认一 个标记,他们哥仨有没有哪里可以区分得出来?”太后道。 喜嬷嬷捂嘴一笑,“太后,分得出来,大哥儿脚底下踏着七星,二哥儿是五星,小哥儿是三星。” 太后闻言,神色大喜,“当真?快给老身看看。” 明元帝也有些震动,凑过来看。 喜嬷嬷小心翼翼地打开襁褓,把小脚给露出来,果不其然,小三只的脚板底都各有三五七颗红痣。 贵妃的脸上就有些变了,“怎么会这样的?该不是画上去的吧?之前皇上不抱过吗?皇上都不知道啊!” 喜嬷嬷道:“贵妃娘娘,这怎么会是画上去的?这画上去的一洗就掉了,且皇上抱的那天,王妃还有险情,就一时顾不得细看了。” 贵妃凑过去仔细看,还伸手刮了一下,刮得小脚板都红了也没见掉颜色,太后不高兴了,“怎么会是画上去的?快包起来,这会儿天还凉着呢。” 喜嬷嬷吩咐奶娘,“抱下去准备吧,时辰差不多了,要洗了。” 听得要洗了,太后才问道:“怎地娘家还没来啊?” 喜嬷嬷笑道:“太后,来了,老夫人和静候夫妇都来了,静候这不在外头等着宣吗?” “哟,那快请进来看看孩子,你们去准备。”太后说。 静候今日是真真的扬眉吐 气啊。 生完那天,他就知道是哥儿了,立刻命人准备大礼,就等着洗三这天过来的。 如今来了之后,见太后和皇上在里头看孩子,他便站在门口准备等皇上接见,老夫人和黄氏及元卿屏则去看元卿凌了。 静候进去之后,规规矩矩地行礼,一副恭敬模样。 太后少不了是要夸赞他几句的,夸赞得静候心花怒放,但是他没敢表现出来,因为皇上没说话。 不过,皇上看着他的眸光没有震怒,他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洗三就在正屋里进行,屋中放置着三个大铜盆,里头放了大半盆的水,铜盆映照得水金色灿灿,水里头放了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金银锞子等吉祥物。 主持洗三的人是娃娃的收生姥姥,也就是江宁侯夫人朱佩姑姑。 不过因为有三个,所以,崔大人介绍的那位稳婆,还有喜嬷嬷都一并下洗了。 屋中生着暖炉,照得温暖如夏,脱了衣裳之后,轻轻地放置在铜盆里头,三小只本来就瘦弱,如今脱了衣裳,就活脱脱一只小狗崽,落了水,手舞足蹈起来,叫人瞧着甚是喜欢。 先是太后往铜盆里头放了金锞子,继而是明元帝给的长命如意锁,皇后的金锁子,贤妃的金算盘,一个个地轮流下去 ,等走完,这铜盆里头几乎都放满了金银首饰。 洗三盛礼,小三只小小地发了一笔横财。 洗好之后,娃儿抱走,众人聚在正屋,穆如公公忽然站出来,高喊一声:“皇上有旨,楚王宇文皓接旨!” 众人神色皆是微变,尤其安王,眼底猩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宇文皓上前跪下,“儿臣宇文皓接旨!” 穆如公公手捧诏书,徐徐展开,高声念道:“北唐皇帝令,皇五子宇文皓,为宗室贤明,于明元七年被封楚亲王,天意所属,兹恪遵初昭,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钦此!” 一时,鸦雀无声。 这皇太子之位悬空已久,忽然落定了,还真叫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片刻之后,宇文皓神情庄严肃穆地举起双手,“宇文皓接旨,谢恩!” 宝册落在了他的手中,如千钧之重。 这会儿,他其实应该说几句,例如以后会用心学习勤政爱民激励人心的话,但是,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也不想说假大空的话,便只以一句接旨谢恩回了。 他能感觉到,人群之中,有各种各样的眸光。 其中,有如一支淬毒的利箭,他便是俯首都能感觉得到。 第470章 各怀鬼胎 贤妃激动得无以言表,她捂住了嘴,跪在了太后的跟前,泣不成声。 苏家最终会有出息的,而她就算不是皇后,可也总会成为太后的。 她也只是跪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等待着穆如公公取出下一道册封诏书。 然而,并没有,皇上只是看着宇文皓,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便道:“摆驾回宫!” 今日只是走一走程序,往后君臣父子之间,总还得有一场谈话。 贤妃见明元帝果真是要走,忍不住便叫了出来,“皇上,且慢!” 明元帝回头看着她,眸子阴沉,“还有什么事?” 贤妃见他这道眸光,想起那日被打的一巴掌,她心里一滞,遂把逼到嗓子眼上的那句话给压了下去,垂眸道:“臣妾想去陪伴一下太子妃,晚一些回宫。” 明元帝神色不明,道:“准了!” 宇文皓和诸位亲王恭送太后与帝后及诸位娘娘出去后,孙王,怀王,齐王都围着宇文皓说恭喜。 安王站在槐树下,槐树的阴影刚好笼罩了他,他嘴角一勾,微微笑了,“老五,恭喜了!” 宇文皓看着他,眼底尽是冰冷之色,“多谢四哥。” 安王静静地道:“这到底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往 后你可要多努力,否则,这皇太子之位,不定就被谁抢了去。” 这些带有挑衅性的话,宇文皓连反唇相讥的欲,望都没有,只是淡淡地道:“四哥说得是。” 安王垂了眸子,但是眼角余光,却是倏然地一闪,寒芒掠过。 他转身吩咐身边的人去请安王妃,要告辞回府了。 送走安王,贤妃立马就把宇文皓拉进了小书房里头。 她神情无比的严肃冷峻,“今日你得封皇太子,但是你母妃却没有被封为皇贵妃,你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猜到吗?” 昨天,喜嬷嬷才把元卿凌生产之后他去请方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那一刻,他对贤妃真是恨之入骨了。 但是,碍于生养之恩,他只能把这份怒火藏于心底,往后尽了儿子的本分就好,是断不会叫老元再去给她请安的。 如今,听了她这话,看着她那张笼寒阴沉的脸,宇文皓的怒火又蹭蹭地上来了,冷冷地道:“父皇英明,自有决断。” 贤妃愠怒地道:“有什么决断?你被封为皇太子,母妃就该被封为皇贵妃,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宇文皓冷笑,“许是父皇觉得母妃不贤,不足以加封皇贵妃呢?” 贤妃闻言,陡然抬头 ,脸上的血色一寸寸地褪去,这话,从宇文皓的嘴里说出来,很严重。 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宇文皓看她,“母妃,老元生产那天,你又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贤妃脸色铁青,“母妃所做一切,都是为你好,元卿凌只会害你耽于逸乐,叫你碌碌无为一生。” “企图谋杀我的王妃,为我好?”宇文皓说出来都觉得心寒,“碌碌无为有什么不好?做父母的,难道不都是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安乐一生吗?我身在帝王之家,若最后能碌碌无为,岂不是一大幸事?” 贤妃惊呆了,看着他,只觉得怒气在心头横冲直撞,又失望又心痛,“这么多年来,母妃一直跟你说,苏家已经没落,你外公和你舅舅,他们不惜一切都支持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能登上帝位……” 宇文皓冷笑,“有朝一日,我能登上帝位,然后苏家封侯封爵,是不是?那他们所做的一切是为我,还是为他们?再说苏家的没落,与我有什么关系?若说我当了皇帝,便能让苏家重振威风,那如今皇祖母是父皇的母亲,是苏家的人,父皇这些年对苏家也没少照顾,怎么没见苏家能重新 振作起来?所以,问题压根不是在谁当皇帝,而是苏家无可用之人!” 贤妃大受打击,“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苏家怎么就没可用之人?你外公,你舅舅都在朝中任职,他们怎么就没用了?” “是任职,但是他们和静候有什么区别?静候尚且知道自己无能,辞官归去,可他们呢?只懂得在任上敛财,他们最好不要支持我,否则,一旦有人盯上他们,便是我的错。” 贤妃跌坐在椅子上,骇然得久久无语,悲愤地吼道:“白眼狼,白眼狼,我生了一头白眼狼啊,苏家支持了你多年,你如今才封了皇太子之位,便抹煞了他们的全部功劳,你好无情,好刻薄啊!” 宇文皓听了这话,目赤欲裂,“叫,你尽管叫,叫所有人都听到,我这个皇太子,才刚刚被封,母妃就急着要给苏家那边讨好处,且看传出去之后,吃苦的是我还是母妃,抑或是苏家。” 他说完,摔门就出去。 贤妃捧着胸口,气得心肺都痛了,怎么会这样?她多年盼望的事情,一朝实现了,可为什么会与她所料相去甚远? 她什么都没得到,苏家也什么都没得到啊。 她心魂俱散地回宫了。 元卿凌的屋中,除 了静候府的女眷之外,其余的都走了。 老夫人拉着元卿凌的手,眼底饱含了宠溺与心疼,“这一关,算是熬过来了。” 元卿凌今日是累得很了,陪人家说了一整天的话,但是,之前那些是应酬,如今才算能说几句体己话。 才撒娇说了难受疼痛,黄氏就说了,“你也知道为人父母的辛苦了吧?母亲当初生你也是痛得不行,母亲有些话要跟你说的,方才她们在,这话不好说。。” “你想说什么?”老夫人冷眼一扫,峻声问道。 黄氏坐在了元卿凌的身边,眼底有些兴奋,“来之前,你父亲便说了,你这一次为皇家立了功劳,皇上一定会不计前嫌,如今王爷更被封为太子,你是太子妃了,在皇上面前也算是说得上话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老夫人愠怒,抬高了声音怒问。 黄氏听得婆母生气,便也不铺垫了,讪讪地道:“老爷的意思,就还是想求个一官半职,也不求高了,哪怕是官复原职也好啊。” 老夫人听得此言,冷冷地笑了一声,却也不说她,只对元卿凌道:“你好好休息,祖母过两日再来。” “好!”元卿凌知道祖母的好意,不想让她听黄氏的胡说八道。 第471章 静和郡主来了 元卿凌想错了,老夫人这会儿急着走,虽然也是不想让黄氏惊扰她的休息或者是说一些不得体的话,但是最重要的是她忍不住满腹的怒火,要立刻发一顿火才舒服。 元卿屏留下来陪元卿凌,看着祖母风风火火的背影,元卿屏说:“母亲这一次要被祖母骂死了。” 元卿凌瞧着她,见她似乎添了几许的忧愁,便问道:“怎么了?准新娘,怎么看着不高兴?” 元卿屏看着她,微微红了眼圈,“方才蛮儿跟我说,你是把肚子剖开生出孩子来的。” 元卿凌笑了,以为她担心以后自己生孩子也要这般,便道:“你跟我不一样,我这一次怀的是三个,且我体质虚弱,生不出来才会用这个办法,你放心,等你成亲生孩子的时候,大姐一定会在你身边。” 元卿屏吸吸鼻子,“我不是担心我自己,只是觉得你生孩子太危险了,你出事的话怎么办呢?我可舍不得你死。” 这话,让元卿凌动容。 这丫头,就是嘴巴凶,心里软得跟棉花似的。 握住元卿屏的手,轻声道:“我不会有事,我很在乎我的性命,因为我心里有在乎的人。” 是的,因为有了在 乎的人,所以才会更在乎自己的生命。 也因为有了在乎的人,有时候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一切只看你守护的是什么。 元卿屏似懂非懂。 过了几日,元卿凌伤势好多了,只是依旧还在月子中,不能出门去,她只能在屋中走几步,江宁侯夫人见她无碍,回了马场,元卿凌对她自是千恩万谢的。 江宁侯夫人握住她的手,真切地道:“我来北唐之前,靖廷便说楚王……噢,如今该叫太子了,靖廷说太子是他的至交好友,若有事可求太子帮忙,能让靖廷如此看重,可见太子人品极好,且我与太子妃相处多日,太子妃是个磊落通透之人,我有心和太子妃结交,因此,多谢二字就不必再说,朋友相交贵在心灵相知,一切尽在不言中。” 元卿凌感动,“好,大恩不言谢,来日我定到大周探望夫人。” “等你们来!”江宁侯夫人笑道。 送走了江宁侯夫人,元卿凌刚喝过汤,便听得蛮儿说静和郡主来了。 元卿凌连忙道:“快请侧屋里头。” 喜嬷嬷过来帮她换了一身衣裳,今日太子妃自己喂奶,三哥儿不好好吃,弄得衣裳都脏了,会客不 合适。 元卿凌换了衣裳之后带着喜嬷嬷出去,阿四正在招呼静和郡主,见元卿凌来了,阿四道:“郡主很有心,给哥儿们都做了衣裳。” 元卿凌点头,看向阿四手里抱着那几件颜色素淡的衣裳,甚是喜欢。 静和郡主站起来,对她福身,“参见太子妃。” 元卿凌看着她,只见她比离京的时候,还要更瘦一些,但是,脸色和精神都还不错,一身灰色袍子,头上脖子上耳垂,是半点装饰都没有,只用一根木簪挽出简单的发髻来。 元卿凌每一次看她的时候,都会想起一个人。 那就是陈红饰演的太平公主。 她的眼睛很好看,却总是笼着烟云,笑时明艳,悲时惹怜,往日脸还圆一些,如今,下巴都尖了,那般静静地站着,广袖长袍,元卿凌真觉得她要变成仙子飞走了。 “郡主,许久不见,你何必跟我拽这些虚文?”元卿凌伸手去扶她。 作为一名产妇,她本是最虚弱的,但是见到静和郡主这副模样,都不禁叫人心生怜悯。 静和郡主牵着她的手坐下来,含笑道:“看你精神不错,我就放心了。” “你专门为我跑一趟?”元卿凌心里很 感动,作为一名归隐的人,要她下山,实在是天大的面子。 “生儿育女,人生大事,我自然要来祝贺你。”静和郡主说。 蛮儿下去奉茶上来,静和郡主温和地道谢。 蛮儿一怔,随即羞赧,“郡主不客气。” 元卿凌见她待人接物,极为温和,可见内心已经平静多了,心里也松了松。 “你好吗?”元卿凌看着她问道。 “还好的。” “睡得如何?” 静和郡主顿了顿,苍白一笑,“不是很好,梦里总见到以前的事情。” “日子是最好的大夫,慢慢地,就都过去了。”元卿凌安慰道。 “我知道。”她眼底是有坚定的。 她喝了一口茶,慢慢地放下,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道:“听说你有无忧散,能否给我一些?” “无忧散?你要来做什么?”元卿凌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腹部,她穿得很宽松,没看出肚子是否平坦。 她笑了起来,“别误会,不是我用。” 元卿凌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奇怪。 她在明月庵里头相处的都是尼姑,怎么用得着无忧散? 静和郡主说:“故知快生了。” 元卿凌差点摔倒,“故知?” 静和郡主微微点头 ,“是的,她应该是要早产了。” “你和她在一起?她在哪里?她很危险你知道吗?”元卿凌严肃地道。 静和郡主看着她,轻声道:“不妨,她伤不了我,她双眼瞎了,若不是我照顾,她早就死了。” “她不是可信之人。”元卿凌皱起眉头道。 静和郡主看着她,“你觉得我是心慈手软的人,是吗?” 元卿凌看不透她心里所想,只知道她现在做的事情很危险。 静和郡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对故知没有任何的同情心,我第一天到明月庵,睡不着,我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半夜,我自己走了出去一直往山上走,走到很高很高,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天不算很黑,有月光照明,万籁俱寂,耳边却是恶鬼催命,我想着走到最高处,便纵身一跳,那么,我在尘世间的种种,便都可以过去了。” 元卿凌听了这话,心里很是难受。 当初她是心灰意冷走的,那时候,其实所有人都应该知道,静和郡主心里是有多么绝望。 她的所有顽强,所有和这尘世对抗的勇气,都只是来自于她心底对生的渴望。 她说过,她想活着,她不想轻言放弃。 第472章 到底是谁的孩子 元卿凌看着她,见她苍白的面容有丝丝嘲讽的笑容,她说:“那时候,很无助,很绝望,可如今想起,才知道大可不必。” “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元卿凌晦涩地说,看着她,听她说下去。 静和郡主继续道:“我就是在那时候发现故知的,她躲在一个山洞里头,听到我的脚步声之后,她扑出来求我救她,她双眼被挖,只能听声,说来也真是可笑,她竟然能听得出我的脚步声,我看着她那张脸,答应救她,我拖着她一直往山顶走去,我当时想,一个人死不好,拉个垫背的吧,故知的命是我救的,那么,我收回。” 元卿凌道:“她当时不知道你这个打算吧?她向你求救,是知道自己被人追杀,是吗?” “我原先也以为她不知道我要和她一块死,可当走到山顶停下来的时候,她忽然跪下来,说多谢我当日救命之恩,今日如果我要寻死,她以命相随。” “她不是真心的。”元卿凌道。 “自然不是,我并没有接她这句话,只一直坐在山顶上,她就守在我身边,她身上很浓的麝香味道,我就问她麝香从何而来,用来何用。她说想打掉孩儿,麝香 是从明月庵的药房里偷拿的。” 元卿凌大为诧异:“这孩子是她暂时的护身符,她竟然想要打掉?她想做什么?” 太后虽然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憎恶她,可只要有这孩子在,至少这条命可以保住。 “我也奇怪,所以问她,她说安王派人追杀她,她必须要逃回南疆,可她怀着孩子,不可能逃得回去,所以她说原先的打算是打掉孩子,想办法逃回去,现在遇到了我,她便愿意陪我一块死,她说话其实是真的很好听,陈情恳切,且你无法忽视她说话时候流露出来的真心,很容易让人信了她。” “眠术?”元卿凌道。 静和郡主点点头:“没错,她对我用了眠术,如果那晚,我没有遇见她,我肯定会跳下去了。” 元卿凌真是觉得故事也没这么巧合,“所以,你就因这个照顾她?” 静和郡主又摇头,“我救过她,她救过我,我们两清了,我照顾她,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一直都想打掉那孩子,可惜,这孩子命硬得很,即便她从山坡上滚下来,滚得头破血流,那胎儿却安稳如固,她抓了很多毒药草药往嘴里塞,她上吐下泻,发烧头晕,胎儿 还是没事。我问了才知道,原来她在南疆已许人家,不满意逃出来,如今已经发消息回去南疆,她必须要在救助来到之前打掉孩子。她说,如果打不掉,就算生出来,也要马上掐死,不能让人知道她有私生子听闻,她们南疆对于这些惩罚得很残酷。” 元卿凌看着她,问道:“孩子出生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元卿凌觉得她不应该养育魏王和故知的孩子。 “带走,总不能真的被她掐死了。” “你打算自己抚养吗?”元卿凌叹气,看着她,“你真能做到不仇视那孩子,把他当一个寻常孩子来抚养?” 静和郡主脸色平静,“一切是大人的恩怨,与那孩子何干?且她说那孩子的父亲,是另有其人。” 元卿凌闻言吃惊,“不是魏王的吗?” “她说不是,”静和郡主垂下头,说这些,不免尴尬难堪,”她说每一次用依兰香也无法让他情迷,最后只能用曼陀罗使他幻觉入眠,制造假象,可安王让她必须怀孕,最后只能找了一个人,那人,你也认识。” 元卿凌看着她,下意识地问:“谁?“ “你爹静候!” 元卿凌几乎整个跳起来,骇然道:“这 怎么可能?我爹都不认识她!“ 她那个爹,之前心心念念都是官位前程,怎么可能会与当时已经是魏王好红颜知己的故知厮混在一起? 他就算再糊涂,可在巴结谄媚这方面,是绝对不糊涂的。 他不敢得罪魏王。 且那个故知长成那样,还真不是老爹喜爱的那种类型。 她不信,故知一定是在撒谎。 她这样说,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静和郡主道:“她是这样说的,具体你以后可以问问她。” 元卿凌哪里还能等到以后?心里头跟火烧似的,老五才当了太子太子妃的爹就被发现与魏王爱妾珠胎暗结。 如果是真的,安王这台戏,早就唱下了。 他每走一步得算计多少人啊? 元卿凌觉得如果是真的,那安王实在太恐怖了。 “故知现在在哪里?“元卿凌问道。 “在明月庵的旁边侧屋,我如今住的地方。” “静和郡主,我想与故知见一面,问清楚她与我父亲的事情。” 静和郡主看着她说:“其实你也不必太忧虑,故知说话,十句里头,你信一句都危险,信一个字就妥了,她往日也曾在我面前说过他们夜里是如何的开心快活。” 静和郡主 说着,眉目冷淡地抬了起来,甚是嘲讽。 元卿凌叹气,“郡主,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传出去之后,可大可小啊!” 静和郡主点头表示认同,道:“你如果想见她,叫信得过的人去接,千万不能落在安王的手中,安王一直派人追杀她,不过他也不会想到是我藏起了故知,谁都不会想到。“ 元卿凌听了这话,心底沉了沉,“如果说安王一直都追杀她,是不许她对外说出他有心设计魏王府的事情,可他原先把我父亲牵涉在内,是要用来威胁他或者威胁老五和我,他下令杀故知,证明父亲早被他拿捏在手里了。” “那太子妃要小心了。“静和郡主道。 元卿凌叫了阿四和徐一进来,叫他们两人送静和郡主回去,再把故知带来王府,她要亲自问话。 送走静和郡主之后,宇文皓回来了,元卿凌告知了他关于静和所言的一切。 老五很诧异,“这怎么可能?三哥之前这么重视故知的肚子,如果不是他的,他能这么重视啊?” “他自己都不知道呢呢?”元卿凌道。 宇文皓摆摆手,一副资深导师的模样,“这事做没做自己肯定知道,不可能不知道。” 第473章 说说大计 元卿凌对他的专业表示了怀疑。 她道:“不管如何,要问清楚故知。” “静和郡主不是说了吗?故知没一句真话,她说的话你信不过,谁知道会怎么忽悠你?”宇文皓道。 元卿凌道:“我也不会尽然相信故知,但是,问父亲之前,总要听听故知说什么。” “那好,你就问问,别跟她多说,这个人太狠毒,尽可能地不要接触了。”宇文皓道。 元卿凌挽着他的手臂,“好,知道了,殿下,您还能再啰嗦一点吗?今天去干什么了?大半天没见你呢。” 宇文皓郁闷地道:“去了一趟礼部,想看看他们给包子他们起什么名字,他们说父皇还没定下来,这都好多天了,还没个大名,总是包子汤圆地叫着,心里别扭。” “我倒是觉得叫顺口了。”元卿凌开始觉得很崩溃,但是如今想了想,觉得其实这几个小名也挺好的,是符合真正意义上的小名。 宇文皓道:“顺口倒是顺口,就想起是徐一起的,心里头膈应。” 他把元卿凌扶到床上去休息,“不许再走来走去的,你是一个坐月子的人,就要有坐月子的模样。” “知道了。”元卿凌躺下,从被褥里头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侧头看他,眼底情深几许,“别走,陪我。” 宇文皓在床边坐下来,俯身抱了她一下,眸色缱绻,“最近几天确实忙乱,府中人来人往的,我都顾不得陪你,对不起。” 元卿凌望着他,唇角便扬起了微笑,“老五,你如今是太子了,对未来有什么展望啊?” 宇文皓甚是委屈地道:“是啊,做太子了,位置高了,往后的应酬就多了,展望不敢说,就希望兜里头能多揣俩钱,咱不能太寒酸了,对不住这身份是不是?” “咱府中银钱短缺,这也是没法子的。”元卿凌遵循铁公鸡的一毛不拔,软软地拒绝了。 “这还短缺?”宇文皓睁大眼睛,“从老大那边忽悠过来的九万两,太上皇奖励给你十万金,还有点心们的洗三金子,换算过来,也好几千两银子了,这怎么算是短缺呢?” “那些银子,留着办件大事,你正经点儿,这事需要你和汤阳的帮忙。”元卿凌觉得应该跟他商量一下这个事情了,如今银钱足够,她也卸货了,该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 听得是正经事,宇文皓收敛神情,眸色严肃,道:“你说。” 元卿凌看着他,他这个人吧,平日里瞧着特别的不正经,爱闹 ,爱装,爱矫情。 但是一旦说正事,他就整个端正起来,像是换了一副面容换了一个人,很认真,而认真的男人很有吸引力。 “说啊!”宇文皓见她定定地看着,却也一个字不说,便道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你就放心说,如果你觉得正确,那就做。” 元卿凌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道:“之前你跟我说过,北唐的医疗落后,百姓看病特别贵,惠民署又少,我听了这事之后,就一直惦记着,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个局面。” 宇文皓轻叹,“是的,这确实也是父皇的心腹大事,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不生病,可在医馆里头看病,确实也贵的离谱,惠民署的不足,在于大夫的缺失,要改变这个局面,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元卿凌道:“那如果开设医学院,大批地培养大夫投入惠民署呢?” 宇文皓听了这个提议,怔了一下,“医学院?” “就是专门培养大夫的学院,在民间聘请大夫去教学,制定课程,三年出师,不收取任何的学费,但是这批大夫出师之后,必须在惠民署做三年驻院大夫才可出去开设医馆,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宇文皓眸色微闪,“你怎么 会想到这个的?” “不好呢?”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伸手抚住她的脸,有些雀跃,“不,很好,很好,老元,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啊,虽然不能短时取得改善,但是这医学院可以在整个北唐推行,到时候,可大大缓解这种情况。” 元卿凌见他同意,笑道:“不着急全国推行,先在京中做一个试点,这笔银子我们来出,举办第一个医学院,招收百名学员,请一些医术高明的退休大夫来教他们,这方面,还得你来想办法。” “好!”宇文皓十分赞成,“如果前期招收的是百名学员,那么你预备请几位大夫来教?” “三个,三十三人一班。”元卿凌道。 宇文皓道:“此事包在我的身上,我去帮你找大夫,等你月子完了之后,我们马上筹备这事。” 元卿凌笑着道:“这事要花好多银子,你舍得吗?” 宇文皓道:“利国利民的事情,花多少银子也值得。” 听了这句话,元卿凌觉得自己真的没嫁错人。 宇文皓在她唇上琢了一下,“快睡,我守着你,等你睡着了再出去。” 元卿凌闭上眼睛,含笑入眠。 元卿凌睡到下午,蛮儿进来叫她,说故知带来了。 元卿凌揉揉 惺忪的眼睛,见老五没在屋中,便问道:“老五呢?” “冷大人请太子出去了。”蛮儿伸手扶她,“小心点儿,别弄了伤口。” “没事。”元卿凌坐起来,感觉伤口的紧绷稍稍缓解,才慢慢地起身,“把那个故知带偏屋去吧。” “是!”蛮儿让绿芽过来伺候,自己出去把故知带过去偏屋。 绿芽帮元卿凌穿了外裳,扶着她出去。 元卿凌站在偏屋的门口看了故知好一会儿才进去。 她穿着一身青色袍子,那袍子都脏得起腊了,铮亮铮亮地闪着油光。 头发蓬松,没有梳起发髻,脸很肿,有虫子或者蚊子叮咬过的痕迹。 她的眼睛……两颗眼珠没了,就剩下两个窟窿,边上的皮肉干瘪而下垂,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很瘆人,像一个从坟墓里爬起来的冤魂。 她的肚子很大了,挺起高高的,月份很大了,像是快生的样子。 她穿着一双裂开口子的绣花鞋,这双绣花鞋明显也不合穿,她脚后跟都突出来了。 元卿凌想起之前见她,虽说全身不是十分华贵,却也拾掇得十分整齐,衣裳的料子都是很好的,如今这副模样,真是乞丐都不如。 看来,静和郡主确实只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474章 你别乱说啊 故知仿佛知道元卿凌进来了,稍稍地整了一下那有点不太合身的衣裳,“楚王妃?” 听了这称呼,元卿凌知道她的消息很封闭。 元卿凌坐下来屏退了左右,蛮儿牵了多宝进来,多宝趴在元卿凌面前,耳朵竖起,对故知虎视眈眈。 门关闭上,故知显得有些不安,“你想做什么?”“问你话,你不用紧张。”元卿凌看着她,“你坐下来吧。” 故知双手回头摸了一下,摸到椅子,便慢慢地坐下来。 她直起腰坐着,仿佛这样显得傲气一点,她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你孩子的父亲,是谁?”元卿凌问道。 故知仿佛是知道她要问这个,道:“静候的。” “故知,少些套路,多些真话。”元卿凌表示了不信。 故知摊手,“这就是真话,楚王妃如果不信,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说是我父亲的孩子,那么,请问何时何地,你与我父亲搭上?”元卿凌问。 故知讽刺地笑了,“其实楚王妃何必来问我呢?问静候去吧,相信他不敢否认。” “我自然会问他。”元卿凌看着她有些愤慨的脸,“你既然能对静和郡主说,自然也能对我说,这孩子真不是 魏王的吗?” 故知还是讽刺的语气说:“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都这副模样了,命都未必能保住,还有什么不能如实相告的?这孩子若是魏王的,我千方百计都要保住,可他不是。听外头的人说,楚王妃心地善良,若真是这样,何必赐我一包落胎药?莫非,还真念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么?不嫌恶心人?” 元卿凌淡淡地道:“废话不说,一个条件,你把事情始末全部告诉我,我等你生完,命人送你回南疆,你现在不可能落胎,都这月份了,落不了。” 故知有些不信,“你会命人送我回南疆?” “是的,但是,我必须听到全部的真话。”元卿凌道。 故知用怀疑的神情对着元卿凌,“我能信得过你吗?” “你自己斟酌,但我言出必行。” 故知呼吸有些微微急促,脸上也有渴望之情,“我没有选择了,我只能相信你,如果我和盘托出,而你不送我回南疆,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元卿凌看着她,“你说。” 故知双手握住了椅子的扶手,头微微昂起,露出两分清冷之色,“孩子确实是静候无疑,这点我没必要撒谎 ,至于这所有的事情,也确实是安王安排的,我有把柄在安王的手中,我只能听她的命令行事,我的幻术对魏王起了很大的用作,因为他心里极度怀疑魏王妃,这使得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控制了他,可惜,我控制他是遵循了他内心的想法,加固了他对魏王妃的怀疑,相信魏王妃的孩子是青阳君的,其实,青阳君压根没见过魏王妃,他所见的一切,都是我营造出来的幻觉。只是,我能控制这些,却无法控制他与我真正的相爱,所以我对魏王妃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魏王其实从未碰过我,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曼陀罗上的幻觉,他自己也不知道。我按照安王的吩咐,用尽一切办法去激怒魏王妃,希望她大闹一场,闹得人尽皆知,可她就是一句话都不提,我只好让她一直沉在丧子之痛里无法自拔,几度寻死,她的命是真大,几次都死不去,她堕楼那一次确实也是我做的,其实那时候,我已经不是太想去听安王的话,只是纯粹地想赶走她,和王爷在一起,女人很傻的,有时候会沉迷在自己营造出来的假象里头,我爱上了他,以为他对我的好都是真心的,浑然忘记这是自己 设计的结果,浑然忘记他一旦清醒过来,是会怎样的恨我。” 元卿凌听这些听得心烦意乱,这些事情,恶心,诛心,她冷冷地道:“这些我已经知道,我只想知道,这孩子怎么会是我父亲的。” 故知冷笑起来,“最好的结果,难道不是我怀了魏王的孩子吗?可魏王的孩子我怀不上,只能出去找,安王素来是一个见缝插针的人,你当时已经崭露头角,他必须得有筹备压制你们,加上当时静候为了考核的事情,十分紧张,到处找关系,也找上了安王那边去,安王没答应帮他,却让他陪了我几个晚上,你父亲欣然同意,也就是那时候,我怀上的孩子。” 元卿凌几乎不能相信,元八隆的这波算什么?献身吗? 如果是真的,元卿凌真想剖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长了草。 “安王最后也没帮到他。”故知讽刺地笑了起来,“你那位父亲,真是蠢钝如猪,如果有一天,你楚王妃死了,就是被他害死的。” 元卿凌有点想吐,不想再看他阴阳怪气的脸,且她的话未必可信。 她道:“你暂时在这里多住两天,过两天再叫人送你回去。” 说完,她起身拉门出去 了。 出去之后,马上叫来徐一,“请我父亲过来,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 徐一领命而去。 静候被请了过来,元卿凌先不去见他,叫人带他去侧屋里头见故知,再命人偷听他们说什么。 徐一带静候到了侧屋,道:“侯爷您稍等,太子妃马上过来。” 静候坐下来,见屋中还有另外一个人,且此人浑身污垢,像个乞丐,而且双眼被挖去,甚是恐怖,他心里嘀咕,这府中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侯爷,别来无恙?” 静候猛地抬头看过去,神情有些惊愕,“你……你是谁?” 这声音有些熟悉,只是,他不记得见过这个没眼睛的乞丐。 “侯爷不记得我了吗?”故知微微讽刺地道。 静候浑身一颤,整个跳起来,下意识地想夺门而出,但是大门竟然关上了。 “侯爷怕什么?”故知阴恻恻地笑着,像鬼一样对着静候的方向。 静候心底震骇慌乱,低声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故知道:“是楚王妃叫我来的,她想知道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 静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腹部,声音慌乱颤抖,“你……你怀孕了?你不要乱说啊,你孩子的父亲不是本侯。” 第475章 家丑 故知声音里充满了悲愤,“男人都是这副德行。” 静候恨不得去捂住她的嘴巴,从怀里揣了一下,拿出一张银票,胡乱塞到了故知的手中,低声怒道:“你快走,别找本侯的女儿,这里是一百两银票,足够你离开京城找地方过日子了,本侯和你的事情,你永远不能提起,快滚。” 故知拿着那张银票,颤巍巍地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头,“好!” 但是,她却坐着不动。 门被推开,元卿凌怒气满脸地进来,阿四在外头马上关上了门。 静候见到元卿凌,吓得一阵哆嗦,然后马上故作稳定地看着元卿凌,一副关切的口吻,“你还在月子里头,可不能出来见风的,得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元卿凌瞪了他一眼,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静候缩了缩脖子,“你……你没事吧?谁惹你不高兴了?” “甭说废话了,怎么解决?”元卿凌也不气了,摊上这么个爹,算原主也算她的不幸。 静候还在那装,“什么怎么解决?” “你的孩子。”元卿凌指着故知的肚子。 静候一脸的茫然,“这个女人我不认识啊,她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故知听了 这话,扑哧一声笑了,笑得甚是讥讽。 “你笑什么?”静候恼怒,“还不快滚?不知道哪里来的乞丐,胆大得很。” “你还不知道她是谁吧?”元卿凌坐下来,“先给你介绍一下,她叫故知,是魏王的爱妾,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她怀着的是魏王的孩子,连太后也这么认为,如果这孩子出生之后,没一点像魏王,反而像静候您,那事情可就好玩了,好玩到整个静候府的人都因您掉了脑袋,一起到地府里头做鬼,您说好玩不好玩?” 静候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整个人都吓软了,嘴唇哆嗦了一下,兀自争辩,“她是叫故知没错,但是她不是魏王的爱妾,她是安王妃的表姑啊。” “这话,到时候您跟皇上跟太后说去,好吗?”元卿凌看着他那副畏缩的样子就来气。 静候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无助地看着元卿凌,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就差点没哭出来了。 “说,怎么处理?这孩子怎么办?”元卿凌问道。 静候不敢说,只看着故知。 故知倒是淡淡地道:“若打不掉,生出来掐死就是。” 静候听得此言,连忙附和,“是,掐死 就是了,毕竟见不得人的。” 元卿凌听了这话,气得怒火蹭蹭蹭地往脑门上窜,她也顾不得静候是她名分上的爹了,直接拿了桌子上的杯子就砸过去,浑身颤抖地吼,“我先掐死你,好吗?身为男人,你还有没有半点担当了?祖父把侯爵之位传给你,你不寻思用自己的能力去保住,而是卖这个女儿卖那个女儿,最后连你自个都卖掉来保住所谓的富贵,如今为了脱罪,连还没出生的孩子都想要掐死?你还是不是人?” 静候低着头,不敢做声,倒不是因为内疚,而是因为元卿凌太凶,不敢回嘴。 故知没听到他回嘴,也猜到他那个怂样,又讽刺地笑了起来。 元卿凌怒气未消,听到她这样笑,冷冷地转过脸去,“你笑什么?你这笑声倒像是在看笑话,这孩子我至今不确定是不是我父亲的,就算是,你以为光是他错了?你没错?听静和郡主说,你自从到了明月庵,就一门心思想要弄掉这孩子,怎么?千方百计地要怀个孩子,到最后没利用价值就要打掉甚至要掐死,天下间怎么会有你这种狠心恶毒的人?跟你说羞耻,都侮辱了羞耻两个字。” 故知冷道:“你又何必装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你又高尚到哪里去?你以为你当初的手段就不卑劣了吗?是的,如今楚王喜欢你了,不计较你以前犯过的错,可细细想一番,你和我有什么分别?唯一的分别在于魏王没有爱上我,而你得逞了而已。” 元卿凌冷道:“我再卑劣,我也没害其他人,这些废话不说也罢,我先命人送你回明月庵,也会给你无忧散让你平安生出孩子,孩子出生之后,我会叫人带走,你养好之后,就送你回南疆。” 说完,她站起来对静候道:“你跟我来。” 静候站起来走了两步,忽然回去拉住故知的手腕,抢回他刚才给出的一百两银票,悻悻地道:“合着你是算计了本侯的。” 故知气得摸了一个杯子砸过去,“贱男人!” 静候把银票揣好,这一百两银票如今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如今可不比往日,家底都空了,官位也没了,自然就只能跟银子亲了。 元卿凌带他进了书房,静候进去就急忙道:“女儿,这事你处理得不妥当了,如果要送走她,现在就送走,别等她生孩子了,这孩子生下来是个祸害。” 元卿凌冷冷地看着他,“所以,这孩子的死活,你是不管了?” 静候嘴巴一撇,“像你方才说的那样,这孩子又未必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揽屎上身?当时安王说她是安王妃的表姑,至今未嫁,极思慕男人,我觉得她可怜才陪了她几个晚上,算是做了好心,谁想到好心会做坏事?真不能做好人的。” 元卿凌心脏有点受不住,一个人,能无耻无用到这个地步,真是刷新了她对无耻的认知。 送钱走后门,卖女儿找靠山,陪女人拉关系,如今还要杀自己的孩子,这种人,如果真给他点承诺,叫他拿祖宗的骨头去熬汤他都会愿意。 他见元卿凌不做声,还道元卿凌相信了他,继续道:“这件事情,我本来也不是太愿意的,那故知有点丑,就是看在安王的份上,陪就陪了,她可谁知道她竟然是魏王的爱妾呢?魏王是瞎眼了吗?那魏王妃我是见过的,比故知好看多了,许就是那床上活儿好,可也没尚夫人好啊……” “闭嘴!”元卿凌听得他越说越离谱了,当下气得吼了一声,“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她顿时抬起头,“尚夫人?哪个尚夫人?” 第476章 真希望你是我的娘 静候知道自己失言了,摆摆手道:“没,就那么胡说了一嘴。” 元卿凌冷冷地道:“你若果还怜惜自己的脑袋,就把你造的那些祸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静候不高兴了,“你别以为现在是太子妃了,就能对你父亲无礼,什么祸事不祸事的?为父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咱侯府吗?当初你嫁给太子的手段也不光明,怎不见你说?那故知说得没错,你现在是高高在上了,忘记自己曾经也是那么的卑劣!” 元卿凌听了这话,气得伤口都疼,真是遭罪啊,怎么原主就摊上这么一个父亲?而她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原主呢? 元卿凌觉得,太上皇给的那根御杖确实管用,至少,有时候拿了出来,就不必费唇舌了。 她慢慢地掏,搁在了桌子上,“要么说,要么打,我不想听到一句废话。” “元卿凌,你反了你?”静候一见那御杖,就整个炸毛,怒瞪着眼睛吼道:“为人子女者,还敢揍你爹不成?” 元卿凌拿着御杖,往那桌子就是一敲,轰轰地响,厉声道:“说!那尚夫人是谁?你跟她怎么回事?” 静候只是色厉内荏,见元卿凌真气得青筋跳动,加上那御杖这么一震,他当下就 收敛了锐气,忸怩了一下,道:“尚夫人就是顺义将军的遗孀。” 顺义将军?似乎没听过。 不过,虽然不道德,但至少是寡居的,不至于是夺人家的妻子。 静候警告道:“尚夫人的事情,你知道就好,可不能往外说,尚夫人是拿了牌坊的,你说出去会害死为父。” 元卿凌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几乎要昏过去。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牌坊就是是贞洁牌坊。 不是历史渣渣的她更知道贞节牌坊是什么,通常是用来表彰一些死了丈夫或长年不改嫁,或自杀殉葬,符合年代道德要求而由朝廷或者是官府建造赐予的牌坊。 虽然贞洁烈妇这个词对女性来说刻薄而不公平,可现在不是为女权鸣不平的时候。 她知道,任何人破坏贞妇的名节或者其他,最高可判处死刑。 难怪安王叫人追杀故知,原来还有尚夫人这一笔呢。 元卿凌用了好几分钟,才压下心头的怒气与凌乱,尽可能用平静但其实也很震怒的语气问他,“为什么你会和尚夫人勾搭在一起?” 静候不满地道:“你也不能说得那么难听,说什么勾搭呢?” “所以,你们是真心相爱?”元卿凌压下去的怒气,又蹭蹭蹭地冒 了上来。 静候缩了缩脖子,“她的大姑姐是睿亲王妃,且是她先招的我,为父是一时没把持住,这女人外表端庄威仪,可你不知道,她实际上……” 元卿凌不等他说完,就立马打断,“闭嘴,不想听这些。” 元卿凌伸手压住腹部的伤口,后背直冒寒气,这位尚夫人,竟然是睿亲王妃的表妹,呵呵,真是够了! “还有谁吗?”元卿凌气若游丝地问道。 “没……没了。”静候见她这般,也不敢再说了。 元卿凌压手,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吞了一粒救心丹,“不,你说,说吧,我能承受得住,顶多气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静候见她又是喘气又是吃药的,知道她气得要紧了,反倒老实了,毕竟,如今静候府就全指望她了,真气出个好歹来,反而不妙。 他便如实招来,这一数吧,足足有超过十位有夫之妇,且都是朝廷大员的正房夫人。 元卿凌听完之后,气倒是不记得了,只是蒙圈,他元八隆这张脸怎么就那么招女人喜欢呢? 她看着他,确实是长得不错的,四十岁的人了,身材模样都显得年轻几岁,长了一双桃花眼,练过点儿功夫, 虽然被酒和女人掏得半空,可底子还是有的。 静候嗫嚅地道:“这些年就这么些个了,也是没法子,有时候要走走后门,不然凭着咱们的家世,为父怎么可能当上侍郎?且年度考核实在也是严格得很,吏部那边不收礼,就只能吹一下枕头风了,不过,但凡能送礼解决的,为父也不愿意做这个事情,丢脸得很。” 静候这一次是真的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愧。 这种事情,对任何人说都没有对自己女儿说这么羞愧。 元卿凌看着他,为免气死,她长话短说,“两个选择,第一个,自己投案请罪;第二个,带着家小离开京城,不要再连累家人,不连累哥哥的前程。” 静候听了她的话,道:“其实两样都不用,这个事情,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的,她们也不会往外说,毕竟这个事情也不光彩。” 元卿凌听了他这个侥幸之言,叹气,“你真以为你做的这件事情没人知道吗?首先你和故知的事情,安王就知道,安王会放过你?” “我现在对安王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他能怎么样?”静候现在有点怕元卿凌,也不敢再留下来,道:“为父还有事,就先走了,总之这件事情你别担 心,没人会知道的,只要你不说就行,还有那个故知不要管她,赶出去,那孩子我是死活不认的。” 说完,他就立刻拉门走了,元卿凌叫他,他只当听不到,飞快地溜。 元卿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侯爵之位,侍郎官职,没让他成熟起来。 他始终还是那个好高骛远的纨绔子弟。 一个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还能继续做纨绔子弟,只能说,他可以卖的东西和人有点多,不然早空了。 她终于明白,祖母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强烈地反对他当官。 祖母未必就不知道他那些破事,只是可能不知道得那么齐全罢了。 元卿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啸月阁。 喜嬷嬷进来道:“那个故知已经安置好了,给她拿了一件您之前穿过的衣裳换了,她那个衣裳着实脏得要命。” “给她吧,横竖那些衣裳都大,我如今也穿不上了。”元卿凌觉得头痛,问道:“我先睡一下,老五回来的话,你就说我有事找他,让他叫醒我。” “您就睡吧,天大的事情,都不如您休息要紧。”喜嬷嬷为她盖好被子,柔声道。 元卿凌看着温柔慈祥的喜嬷嬷,眼底一红,拉住嬷嬷的手道:“真希望,您才是我娘。” 第477章 要送走静候 元卿凌绝不是一时的激愤或者失望,实在是娘家里头,除了祖母之外,就没一个长辈是靠点谱的。 就连原主的娘亲黄氏那天来看,也没说几句心疼人的话,反而一个劲地说与周氏争宠的事情。 浑然不顾自己的女儿疼得死去活来才生出三个娃来。 婆婆恶毒,娘亲凉薄,若不是喜嬷嬷每天床前问候心疼,她真的够崩溃的。 喜嬷嬷听了这句话,也是心疼她,道:“甭管那些,只管坐好您的日子,这会儿劳心任何事都不好,糟蹋坏了自个的身子,快睡。” 元卿凌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虽然心头烦乱但是确实也累得很,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才醒来,醒来就看到老五坐在身边看书。 他的神情很专注,一页一页地翻过,元卿凌不动,就这么看着他。 他看的书只有一种类型,就是兵书。 除了兵书之外,任何书都没办法叫他提起兴趣来静坐三分钟看。 是典型的武夫。 他翻着书页慢悠悠地道:“你这婆娘,偷看我许久了,到底有什么企图?” 元卿凌笑了起来,身子往边上蹭了一下,把被子垫在脑袋底下,“耳朵长眼睛了?怎么看 到我醒来的?” “呼吸不一样了,我都听着呢。”他放下书,俯身亲了一下,“饿了吗?起来吃饭。” 他伸手扶她起来,“伤口还痛吗?” “不饿,也不痛,你坐着,我跟你说会儿话。”元卿凌依偎在他的身旁拉住他的手,十指交握。 “故知和我老丈人的事情?”宇文皓整理着她的头发,轻声道:“这事你不用管,回头我叫人把故知送走,你也别再为此事劳心。” 元卿凌道:“若仅仅是这个,好办,你知道尚夫人吧?” “知道,顺义将军夫人,父皇封了她为尚夫人,品德高尚。”宇文皓侧头想了一下,“她似乎还是皇婶婶的娘家人,怎么了?老丈人得罪过她?放心,尚夫人为人温婉柔和,不会记恨他的。” 元卿凌苦笑,“得罪了还好办,顶多上门叫人打一顿出出气就没事了,他和尚夫人搭上了。” 宇文皓一时没回过神来,“搭上了?搭上什么?”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还能搭上什么?乱搞男女关系啊。” 宇文皓摇头,“这怎么可能?尚夫人可是节妇,就算老丈人有这心思,尚夫人也不会愿意啊,可不能坏了名声祸害了她的儿女。” “不是可能不可能,是已经发生了。”元卿凌无奈地道。 宇文皓嘴巴O了起来,“天啊!” 他这会儿真是震惊都很啊,不是他见识少,但是,尚夫人可是节妇啊,谁脑子抽了会去冒犯节妇?这秦楼楚馆里头,花点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 他老丈人是疯掉了吗啊? “不止尚夫人,还有大大小小官员的正房夫人多达十余人,都和他有一腿……”元卿凌瞧了他一眼,怕单纯如他不理解一腿的意思,又解释了下,“第三条腿。” 宇文皓有点受不住了,“不是吧?老元,你家老子是不是疯掉了?为什么要这样啊?他有专门绿人家脑袋的瘾吗?” 元卿凌摊手,“你说怎么办?” 宇文皓瞪大眼睛,“还能怎么办?送他走啊,这事若闹开,静候府还不成了筛子?口水都能喷出个天罗地网来弄死他。” “我就是这么琢磨的,想个法子,叫他滚蛋。”元卿凌怒道。 宇文皓深感震骇,想起故知的事情,问道:“他承认故知的孩子是他的吗?” “不愿意承认,但是,看着估计就是他的,他说等孩子出生之后掐死了。”元卿凌说出 来都觉得脸上无光。 宇文皓哭笑不得,“出息,是个做大事的人,够心狠手辣的。” “心狠手辣?他还真不算,就是挑软柿子捏。” 宇文皓不敢苟同,“至少,便胆大如我,也不敢去跟那么多位官员的夫人……有一腿,我老丈人是真的胆大包天了。” “哎,别说了,我脑袋都胀痛了,想个法子,你麻溜让他离开京城,装死也好,得病找个庄子休养也好,实在不行,弄死他也成了。” 宇文皓看着她,佩服这对父女,一个要弄死自己没出生的孩子,一个要弄死那有着光风霁月事迹的老子。 宇文皓说:“故知的事情,是老四安排的,说明老四早就盯上了他,所以他跟其他人的那些事情,老四未必就不知道,你说得对,得马上送他走,人走了之后,就算这些事情真的被人曝光,找不到人,来个死无对证,一推四五六就是了。” “我就是这样想的。”元卿凌道。 宇文皓安抚,“你放心,我叫人安排他走。” 他出去叫来了汤阳,让汤阳找个去处,适合安享晚年的地方,然后送静候去。 汤阳问了情况,听得那些事情之后,骇然,久久说不出话来。 “别怔了,赶紧办这事吧。”宇文皓甚是无奈地道。 汤阳对敬候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道:“殿下,这事若真闹开来,事情会很严重,送走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不能在这附近,最好往远的地方送,送南疆如何?” 宇文皓道:“也好,毕竟他和故知那事……也算是南疆女婿了。” 只要以后别出现就行,哪怕送到天脚边也无所谓。 汤阳得令,这边去安排。 他找蛮儿问了一下南疆的事情,说有一位朋友要到南疆去住一段日子,蛮儿给了地址,也介绍了几个人,说回去之后找这几个人,便可妥当安排汤阳“朋友”的事情。 汤阳便去找静候。 他本以为静候犯下这些事情,也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京城,殊不知,他听得汤阳要送他去南疆,立刻就反对,说他会留在京城,哪里都不去。 而且,他对于汤阳知道他和夫人们的事情,很是生气,直闹着要去找元卿凌算账。 好脾气的汤阳都忍不住骂人了,“侯爷,您若不走,知道会连累太子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夫人不说,她们的侍女不会说?一旦事情被人掀开,您叫太子和太子妃如何自处?” 第478章 还真是泼妇 静候生气地道:“这是我的事情,我都没说如何自处,关她们什么事?真出了事,我一力承担就是。” 让他去南疆过一些非人的生活,没了京中的繁华富贵,不是朝廷的侯爵,只是一个和任何人一样的平民,他可不愿意的。 他有些生气元卿凌的大嘴巴。 这些事情本来没人知道的,现在弄得好几个人知道,就算最后真的出事,也是她自己闹的。 汤阳苦口婆心地劝道:“侯爷,那些可都不是普通女人,光尚夫人就能叫您掉脑袋,还有其他那些夫人呢?她们的夫家能放过您吗?您还是赶紧走吧,离开这里,至少命能保住,也不会连累太子。” 静候悻悻地道:“总说我会连累他,我怎么连累他?又不是他与她们有染,不就是几句闲话吗?还受不住了?他都是太子了,还在乎几句闲话吗?” 汤阳见他这般糊涂,不禁也动怒了,声音扬高夹着微愠,“侯爷,您招的可不是寻常的女子,她们的夫君是朝中大员,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她们总不会说,就算真的被她们夫君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声张,谁都要面子,声张出去,他们不嫌丢人啊?”静候早就衡 量过了,这种事情,就算知道,也没有人追究的。 汤阳也真是气得够呛,“侯爷,您就不会想想,他们不声张,难道就不会暗中对付您?而您是太子的老丈人,不必您站队,您都是太子这边的,对付您的同时,会不会顺便对付太子?” 静候不语,不甚认同,但是,也没想到反驳的话。 汤阳以为他听进去了,继续道:“而最坏的可能,就是事情露陷了,您跟那么多位夫人有染,大家会怎么想?会不会有可能是太子让您这么做的,目的是要叫他们的夫人说服官员们支持太子殿下?分党分派,结党营私,这可是皇上的大忌啊,且用的是那么肮脏的手段,您怎么能说不会连累太子?安王能眼睁睁地看着您的女婿登上太子之位?他不会想办法把殿下拉下来?” 汤阳的这一番话里头,静候显然就只听到了说肮脏的手段。 他恼羞成怒,“手段就是手段,还分什么肮脏干净?你只能说没那么光明磊落,而且,我的出发点也不是都为自己,她们也可怜啊,长年累月倚门长盼,也得不到一点怜爱,一寸寸地走向年老色衰,生命枯萎,我们顶多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是 肮脏。” 任汤阳修养再好,听了这句话都忍不住怒发冲冠。 “敢情您还做了好事呢?我说会连累太子,您是没听见还是怎么地?” 静候可忍受不了一个小小的家臣在他静候府里头胡乱叫嚣,一拳打过去,就命人把他撵走。 汤阳真是想揍这老小子一顿,但是没敢,到底是太子妃的父亲,只能是捂住一只淤黑的眼睛回去禀报。 宇文皓和元卿凌看着汤阳吃瘪归来,都十分诧异。 汤阳作为王府的家臣,谋士,他最出色的不是武功,而是那张嘴。 他是能把铁树说开花,把死人说诈尸,所以宇文皓让他去找静候,说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凭着汤阳洗脑般的功力,静候基本是无法抵挡的。 汤阳看着两位主子怀疑的眸光,忿忿地道:“静候就是一个泼妇。” 说无赖都抬举了他。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你怎么看?” 元卿凌眼底闪过一丝暴戾,“找几人直接捆走,还跟他客气什么?” 宇文皓正有这个打算,但是到底是老丈人,还是要看看媳妇的脸色,既然媳妇都这么说了,那就办。 殊不知,正打算带走静候的时候,老夫人那边却不好了,突发风症,人 是救过来了,但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且半边身子动不了。 元卿凌得知,急得不行,她月子里头不能回娘家,这是风俗,便只能叫老五和御医去一趟。 宇文皓和御医去到的时候,静候和夫人黄氏守在床边伺候老夫人。 老夫人睡着了,脸色很红,御医说风症之后,都特别嗜睡,且情况确实还没稳住,危险还是有的。 静候哭得眼睛都肿了,拉了宇文皓出去,道:“我知道你们要送我走,我也想过了,留在京中确实危险,我愿意走,但是,等过些日子,等老夫人的情况稳定一些我再走,否则,我走了她出什么事,身边便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宇文皓看着他哭哭啼啼的脸,烦躁地道:“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刺激了老夫人?她好端端的,怎么会突发风症?” 静候指天发誓,“绝对没有,那些事情,我怎么敢跟她说?气死了她,我便是死了,也无颜见见列祖列宗。” 宇文皓狠狠得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死了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静候讪讪地不敢说话,倒是也不敢再哭了。 回了府中,宇文皓让御医跟元卿凌说老夫人的情况。 “这一次是突发的风症 ,人也昏昏沉沉没醒来,给用了牛黄,就看能不能稳住,若稳不住,只怕短日子内还要发第二次,第二次可就难了。”御医说。 元卿凌知道中风的危害,她本有心疾,这种心血管疾病的病人,血压本就不是十分稳定,之前帮她测量血压,稍稍偏高但是不严重。 这一次,要么是忙碌过度,要么是受了刺激血压骤升。 送了御医出去,宇文皓进来看着元卿凌道:“看样子,他只能暂时留在京中了,否则祖母真出什么事,确实如他所言,身边也没儿子送终。” 元卿凌忧心祖母的病情,一时半会也顾不得静候了,道:“那只能这样了,也管不得他,若真遭殃了,也是他的报应。” 宇文皓安抚几句,奶娘刚好奶了孩子抱进来。 四天之前,三个孩子就起了黄疸。 新生儿黄疸,一般五天一个星期怎么也下了。 但是小糯米似乎还黄着。 元卿凌给小糯米听了心跳,再用了点药,观察一下再看。 她抱着小糯米,小糯米是最安静的。 当时出生的时候,就他哭得轻,哭得少。 如今眼看着出生这么多天,他两个哥哥都在重量上拉开了差距。 他显得瘦小许多。 第479章 大名定下来了 宇文皓见她一直看着小糯米,便道:“别嫌弃,丑是丑点儿,但是自己生的,就认了吧。”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怎么就看出来是丑的了?” “蜡黄蜡黄的,就跟小老鼠一样,我觉得就不该叫小糯米,就该叫小老鼠。”宇文皓伸手抱了过来,“你别抱太久,伤口还没好呢。” 他低头看着小糯米,越发觉得丑,但是心里头却有些悸动,看着这么一个静静的小人儿躺在自己的怀中,和自己还有几分的相似,那感觉好生奇怪。 就仿佛是看着老元的时候,忍不住想要低头亲一口的那种感觉。 这小黄老鼠,凭什么啊? “他的黄有些不寻常。”元卿凌说。 “确实,眼白都黄了。”宇文皓有些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 “先观察观察吧,别担心。”元卿凌说。 “还瘦得很,是不吃奶吗?”宇文皓抱过去在小床那边看了一下,三个对比,越发觉得小糯米不对劲。 他紧张起来,回头看着元卿凌,“老元,孩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要瞎说,不会有事,就是体质弱点儿。” 元卿凌下床,宇文皓走过来扶着她,“怎么又下来了?多躺会儿。” 元卿凌站在小床前看着仨娃 ,宇文皓从后面抱着元卿凌,下巴抵住她的肩膀,和她一同看着孩子,三个孩子虽然不是同一个襁褓,但是,动作很一致。 例如挥舞拳头,他们都几乎是同时举手,又同时放下,仿佛无形之中,有什么牵引着他们去做同样的一件事情。 “好神奇,你说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呢?”宇文皓好奇地问道。 元卿凌看着仨娃那模样动作,粉团似的人儿,心里觉得都萌化了,听到宇文皓的话,她把头往他怀中移,“我觉得是有的,同卵胞胎完全相同的基因决定了他们拥有相同的脑神经蛋白质结构,他们在思维活动中会做出同样的举动和选择,这大概就是我们说的心灵感应。” “哦,原来如此。”他努力做出已经明白她意思的模样,虽然他一点都不明白,但是他有经验,如果再问下去,他会更不明白,所以,选择不问。 元卿凌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所以她在他身边的时候,越来越能够表现真实的自己,而不需要藏着掖着。 宇文皓就这样抱着元卿凌,看着仨娃,眉间心上,都是浓浓的幸福。 宫里总算把仨娃的大名给定下来了。 太上皇斟酌了许久,把逍遥公和褚大都叫了过来, 定下了几个名字,然后交给皇上那边再斟酌斟酌。 皇上的斟酌范围就少了许多,毕竟,太上皇都定下来几个了。 太上皇定下来的名字里头,是选自五德五常里头的礼智仁义信忠孝节勇和。 明元帝为了慎重,还特意请了方丈过来,让方丈在有限的几个字里头选。 最后,选定了三个。 大包子叫宇文礼,二汤圆叫宇文孝,小糯米叫宇文和。 明元帝也知道小名的乌龙,所以,为了表示肯定元卿凌的付出,用了元卿凌原先起的字。 就这样,老大的大名宇文礼,字空青,小名包子。 老二大名宇文孝,字南星,小名汤圆。 老三大名宇文和,字忍冬,小名糯米。 名字下来的时候,宇文皓很开心,轮流抱着孩子叫了一下他们的名和字。 他高兴地问元卿凌,“你喜欢这三个名字吗?” 元卿凌微笑,“喜欢啊。” 皇室起名字,都得说意头和意义。 她最喜欢老三的和字。 做人,心平气和,和顺一生,且和这个名字对应忍冬也十分合适。 宇文皓喜欢孝字。 老元生他们有多辛苦,他是亲眼目睹的,所以,以后孩子必须要孝顺老元。 故知被送回了明月庵,元卿凌给了无忧 散,且叫了其嬷嬷到那边去照应一下。 静候最近不敢闹什么幺蛾子,只一心在府中伺候老母亲。 如今老母亲是他的救星,不能死,但是也不能好活。 妾侍周氏以为他做做样子,见他辛苦地照顾老夫人,便偷偷地跟他说:“侯爷,您就别自己辛苦了,叫下人伺候着就是,老夫人看着是不中用了。” 静候听了这话,气得一巴掌就打过去,怒道:“什么叫不中用了?你再敢胡说八道,本侯撕烂你的嘴巴。” 静候对周氏一向宠爱,骂她都舍不得,更不要说动手打她了。 周氏捂住脸,眼底噙泪,一脸的不敢置信,“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滚!”静候烦躁地道。 周氏哭着走了。 静候气呼呼地坐下来,喝了一口水,只觉得心头又慌又乱。 他这会儿是真后悔了。 母亲会突发风症,就是因为他说了和那些夫人的事情,求母亲出手相助,殊不知,母亲听完就激动,一手举起来想要打他,还没打下来,人就倒了。 他以前总觉得,母亲对他过于严厉,不近人情,有时候还特别的刻薄。 但是他心里是明白的,母亲在,靠山在,根在。 母亲娘家那边,始终看在母亲的份上 ,对他这个不争气的外甥十分看顾,若不是有他们,就算自己掏空了家底,都没办法稳固这么多年。 之前母亲病重,他便四处去找靠山,这两年,褚家,吏部,诸位亲王,但凡能找的,他都去找了,不管用什么方式,他就想维持着静候府的辉煌。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与褚明翠串联设计楚王,因为,一旦成功,他再不用为这些事情奔波担忧了。 如今的慌张,自然夹着气死母亲的大不孝。 他心头是很绝望的,这些年像狗一样,蝇营狗苟,无孔不钻,到这一刻,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未必能保住。 他是真不愿意离开京城,离开京城,他真的是连狗都不如了,他这么多年牺牲的,也都毫无意义。 他怎么甘心呢? 不行,他不能一直这样。 他去了一趟楚王府找元卿凌。 元卿凌本来不想见他了,但是想着他这会儿来,许是祖母那边有什么变化,便叫人请了他到侧屋去。 静候一见到元卿凌,就直接提了要求,让元卿凌去求宇文皓,想办法让他官复原职。 元卿凌听了这话,便知道此人已经无可救药,冷冷地道:“你就不要做梦了,莫说他不会帮你,就是他帮你,我也会阻止。” 第480章 想求个差事 静候闻言,大失所望,愤怒地道:“元卿凌,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元卿凌不想和他说话,见他生气着,也不问祖母的情况,免得他因为愤怒而说出诅咒的话来。 杀子卖女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诅咒老母亲就未必做不出来。 所以她转身就走了。 静候冲她怒道:“你如果不说,我自己找我女婿去。” 元卿凌头也不回,口气冰冷地道:“我会告诉他,躲着你远点儿,我们惹不起你。” 静候听了这话,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把她送到现在这位置,她却凉薄忤逆,气得一阵火炸,想砸东西,但是碍于自己实在是赔不起任何一件,只得悻悻地走了。 元卿凌回到房中,也是气得胃痛,但是也着实担心祖母,便叫蛮儿请曹御医到侯府去一趟,看看祖母的情况。 曹御医傍晚才回到,禀报元卿凌道:“老夫人醒是醒来了,但是失语了,左边身子不能动弹,已经给她老人家用针了,希望能有改善,只是用针也需要一段日子,这段日子,希望老夫人不要再受到刺激了。” “祖母还会有危险吗?”元卿凌问道。 “难说啊,情况还 不是很好。”曹御医说。 元卿凌心急,想回去一趟,但是喜嬷嬷劝着,道:“如今老夫人有病,您是月子的人,身上带着血腥,回去会冲撞了,是犯忌讳的,可不能回去。” 元卿凌不迷信,但是,如果是忌讳,还是入乡随俗,她就只能让曹御医每天去一趟给老夫人做针灸,且根据御医说的情况,开了些药过去,叫御医千万叮嘱孙妈妈给祖母服下。 喜嬷嬷就特别心疼她,怀孕这一路艰辛地熬过来,到生产的时候差点丢掉一条命,眼看着生下孩子之后,能静养几个月的身子,殊不知,这伤口都还没愈合呢,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来了。 元卿凌现在都看开了,别总是想过安逸的日子,因为往往期待的,终会落空。 纪王妃亲自过来一趟拿药,她脸色好些了,说起纪王,她道:“人还没放出来,不过,没关在天牢里头了,如今关到三省屋那边,叫人看着。” 三省屋是专门关犯事的皇家子弟的地方,就在皇城脚边的角落,一个小小的院子,但是高墙厚壁,寻常人不能进去。 “还没处理呢?”元卿凌道,都过去好久了。 “估计还 得等你娃办了满月。”纪王妃道。 元卿凌想起褚家那位侧妃来,问道:“褚明阳还一直在娘家那边?” “回来收拾了东西又走了,如今府中安静得很。”纪王妃道。 元卿凌好奇,“收拾东西?她是打算不回来了吗?” 纪王妃嗤笑,“如今太子位分定了,她希望落空,自然就不想回来了,她回来图什么啊?守活寡吗?” 元卿凌听了这话,不禁笑了,“女人当中,像你这样看得开的,也真没几个人。” 纪王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道:“都是逼出来的,谁不想有夫婿宠爱着好好过日子?可如果没有,那就不能强求,我自己半辈子过去了,什么没享受过?如今一心都是为了孩子,能为她做的,我都做了,她好,我就放心了。” 已经为人母亲的元卿凌,对这句话是很赞同的。 “对了,”贤妃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看着她道:“你可知道?贤妃在宫里头闹了一场,闹得挺严重的。” “闹什么?”元卿凌说起贤妃,就会想起在产房里听到的那些话,心里不由得一寒。 纪王妃道:“还能闹什么?闹位分啊,如今老五是太子了, 按说她就应该是皇贵妃,但是父皇迟迟没下这位分,她就不高兴,没敢闹父皇,就到太后跟前哭,昨天太后实在是不耐烦了,斥责了她,她一时气上来就顶撞了太后,刚好那扈妃来跟太后请安,见太后被她气得都快要晕过去,扈妃就说了她几句,她竟然打了扈妃一巴掌,殊不知,扈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场就回敬过去,直接打得她摔倒在地上,掉了一颗牙齿,如今说话都漏风。” 元卿凌闻言,甚觉无语,“那最后怎么收场的?” 纪王妃笑了起来,“能怎么收场?贤妃是个欺善怕恶的,以为扈妃刚入宫好欺负,见扈妃凶起来那么吓人,她也不敢怎么样,只能是在太后面前再哭诉了一顿,这事就了了。” 元卿凌摇摇头,道:“后宫诸位娘娘虽然各怀心思,但是这些年也相处和平,估计还没出过嫔妃互相打耳光的事情吧?父皇知道了不知道怎么想呢?” 纪王妃别过头去,静静地道:“不知道呢。” 纪王妃心里头是能猜测都出几分的,父皇如今宠扈妃,憎恨贤妃在产房外闹的事情,肯定不会偏帮贤妃。 当然了,也未必会帮扈妃 ,因为一旦偏帮了扈妃,那可就是为扈妃树敌了。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她们关心的,就当听趣话那般,听了就算了。 静候那边,还真去找了宇文皓。 宇文皓最近都得去国子监那边跟冷静言学习治国之道,这个是明元帝严令下来要他去的,他暂时不担任任何的职务,只一心学好治国之道。 静候知道这个事情,就去国子监那边堵着宇文皓。 这天宇文皓刚从国子监里走出来,他就上去了。 宇文皓把他带上了马车,瞧着他面容畏缩但是眼神坚定的模样,便知道有所求了,道:“有什么事直说。” 静候本来鼓足了勇气来的,但是看到宇文皓这副沉冷威仪的模样,到了唇边的话,生生咽下去了,没敢说出来。 宇文皓不催促他,任由他自己嗫嚅了半响,才迸出一句话来,“太子殿下,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帮我谋个差事?” 宇文皓就知道是为这事来的,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本王听说城门那边还缺个守城小将,你如果愿意去,本王就为你奔走奔走。” 静候肩膀慢慢地垮下来,心里有气不敢撒,悻悻地道:“那不劳殿下费心。” 第481章 求王爷帮忙 静候下了马车,独自一人走在东大街上,来往的人,熙熙攘攘,叫他顿生出了寂寥绝望的情绪来。 他寻了个小酒馆,猫进去之后叫了一壶酒,自斟自饮,仿佛古往今来的那些文人墨客般,胸中顿溢自伤之情,想赋诗一首,但是,他疏于文学已经许久了,这些年蝇营狗苟,一心钻营官道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做文学? 心里越发的郁闷,抬头就灌下去了大半壶酒,酒意上头,就觉得头昏脑涨,眼睛昏花了。 “哟,这不是元侍郎吗?”忽地,听到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 他慢慢地抬头,只见一名身穿青色锦缎衣裳的中年男子带着侍从走了进来,定睛一看,竟是吏部孙侍郎。 他心中顿时一虚,脸色也一慌,因为这位吴侍郎的夫人,曾是他的相好。 吴侍郎今年五十有三了,原配夫人在他晋升那边,以善妒休了出去,再娶了如今的夫人,后又不断纳妾,如今妾位定的有三位,没名分的,也有七八个。 第一年考核的时候,他曾犯下了点错,因他晋升为侍郎本来就走了后门,一直担心考核过不去,他便求到吴侍郎的府中,礼送了不少,但是吴侍郎贪心不足,要他再送三千两 银子,一时没筹够,得罪了吴侍郎,本来那年就过不去了,幸亏后来舅舅出面了,这事算是摆平了。 吴侍郎走过来之后,耻笑道:“差点忘记,如今可不是元侍郎了,得叫一声侯爷,听说你得病辞官,这病好了吗?” 静候对这些人,已经是习惯性地巴结,下意识地示弱,所以,纵然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和轻蔑,也不敢反驳,只是陪着笑脸道:“原来是吴大人啊,多谢问候,没什么事了,您有心。” 他是堂堂的侯爵,但是对吏部那边,哪怕是一条看门狗,他都不敢得罪,更不要说侍郎了。 吴侍郎笑着坐下来,对面看着他,脸上充满了讽刺与嘲弄,“元八隆,你真是连狗都不如,狗还懂得看人脸色呢,你这种窝囊废,还真不如死了去了。” 对吴侍郎的忽然发难,在静候的预料之中。 倒不是因为他夫人的事情,而是因为那三千两银子没筹够,他去找吴侍郎求情,刚好吏部尚书知道了,把吴侍郎一顿斥责警告,吴侍郎从此就记恨上了他,处处与他作对,这也导致打那之后每一次考核,他都得找关系托人情,他在职的时候,做梦都盼着吴侍郎调走,可吴侍郎就是屁 股长钉子了,一直都在吏部待着。 如今面对吴侍郎那张憎恨的脸,他便是借着酒气,也只能是讪讪地道:“吴大人真喜欢说笑。” “废物!”吴侍郎见激怒不了他,不由得意兴阑珊地骂了一声。 静候只盼着他快点走,因此没有搭腔,只一味谄媚地看着吴侍郎笑。 “吴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安王的声音,冷冷地传过来。 两人猛地抬头,见身穿蟒袍的安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的身后,他面容沉肃,冷冷地看着吴侍郎,“侯爷有封爵在身,便不是朝廷命官,也容不得你轻慢!” 这酒馆里头人多,安王这般斥责吴侍郎,叫吴侍郎顿时脸上无光,却也不敢辩驳,只站起来讪讪地拱手,“王爷说得是,下官告辞!” “滚!”安王冷道。 这一个滚字,让吴侍郎心头不忿,却也不敢面露怒容,悻悻而去。 静候从没见过吴侍郎这般吃瘪,心头不由得大快,连忙站起来对安王行礼,“小侯见过王爷,多谢侯爷出手相助。” 安王扬袍坐了下来,声音爽朗,“侯爷不必客气,本王本也看不惯他阴阳怪气地模样,正好斥责一顿。” 静候谄媚地笑了一笑,这笑容是习 惯性的,他自己都不经意流露出来。 笑了之后,他才想起故知的事情是安王设计的,不由得心底就有了几分生气。 只是,当小二把酒杯送过来放在桌面时,他就马上恭敬地站起来倒酒,“王爷,请赏脸喝一杯。” 安王看到他卑微的态度,很是满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酒不好,静候如果不嫌弃,不如到安王府去喝一杯。” “不嫌弃,不嫌弃,求之不得!”静候受宠若惊,马上便说了。 安王站起来,意味深长地道:“侯爷请!” 静候躬身,“王爷请。” 来到安王府,安王命人上了美酒,推杯换盏,不一会儿,静候便喝得七八分醉了。 他的酒量很好,因着这些年应酬多,酒量是必须要好的。 但心头烦闷,加上这酒劲得很,他着实有些受不住了。 安王见他喝得差不多了,便放下酒杯,看着静候,“侯爷今年才四十多吧?像侯爷这般正值壮年,该是为朝廷效力的时候,怎么就挂靴辞官了呢?” 静候酒气正浓,听得这句话,再看着安王那张充满深意的脸,他想起因为这事在宇文皓和元卿凌那边碰壁,心头一激愤直接就跪了下来,“王爷,如果您能帮我 一把,小侯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安王坐直了身子,嘴角浮着淡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让他跪了一下,这才慢慢地扶起他,“侯爷不必这样,如果侯爷真想重返官场,本王倒是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静候离开安王府的时候,脚步虚浮,人也半晕。 安王叫了人送他,他上了马车,便睡过去了,到了府中才被人扶下来。 进了府中,他回了小妾周氏的屋中,一头就躺下,耳边一直回荡着安王的话,“如果事成之后,本王保证可以让你取代吴大人,担任吏部侍郎一职。” 吏部侍郎,吏部侍郎啊。 从今往后,他便掌握考核官员的要职,以后,大小官员都会给他送礼,看他的脸色做人。 实在是太吸引了。 他仿佛做了一场梦,梦到吴侍郎跪在他的面前,给他送了三千两银子,却被他一脚踹了出去。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也不知道跟哪个狐狸精去吃酒,吃得这样醉。” 耳边,是小妾周氏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陡然睁开眼睛,天旋地转,也仿若在梦中一般。 他双拳慢慢紧握,眼睛眯起,他永远也不要再看人脸色,他要所有侮辱过他的人,都求到他的门下来。 第482章 心软 周氏见他陡然睁开眸子,吓得猛地退后,随即没好气地道:“你这是见鬼了?眼睛瞪得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诈尸了。” 静候听了这句话,冲她怒吼:“你给我闭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诈尸?本侯死了吗?” 周氏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见他最近火气大得很,也不敢招惹他,端了解酒汤上来,道:“先喝口解酒汤。” 静候嗓子干得很,接过来一口喝尽,问道:“母亲今晚吃了吗?” 周氏撇嘴,“谁知道?夫人在那边伺候着。” 静候掀开被子要下床,周氏拦住他,“您这是折腾什么啊?这都大晚上了,您要去的话也是明日再去啊,老夫人都睡下了。” 静候跌跌撞撞地出门去,嘴里骂骂咧咧,“你懂个屁,这得了风症的人,睡觉还分日夜?白日睡多了,晚上就醒着。” 周氏悻悻地道:“往日也没见这么孝顺,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如今想要弥补,莫不是你气得老夫人?” 静候猛地转身,恶狠狠地道:“你再胡说八道,本侯杀了你。” 周氏见他要杀人般的模样,吓得当场噤声。 老夫人确实是醒着的 ,曹御医给她针灸,疏通经络血脉,情况是略有好转,但依旧不能说话。 静候摇摇晃晃地来到床前,那一身的酒气没散,兜头兜脑地朝老夫人熏过去。 静候往床前一坐,骤然看见老夫人怒瞪眸子,吓得他一顿哆嗦,掉了下来。 “母亲,母亲,您醒了?”他慢慢地爬起来,规规矩矩地坐着,没敢抬起头。 老夫人看着他,自打风症后,她不能言语,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他儿时的事情,那摇摇晃晃伸手叫着母亲的小男孩,如今竟活成了最让人憎恶的模样。 血气上涌,她嘴巴歪着挤出了一句话,“能……不能像个人?” 静候浑浑噩噩中,听得这句话,他如遭雷劈,怔怔了半响,忽地,就扑在老夫人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老夫人喘了一口气,张大嘴巴,眼里落下了一行浑浊的眼泪。 她累得很了,使劲撑着一口气不敢死,就是为了这孽障! 孙妈妈进来,看到母子两人都在痛哭,她忍不住鼻头一酸,忙把门关上出去了。 翌日,静候去了安王府。 他看着安王,头一回鼓起勇气,用强硬的口吻道:“王爷,您昨天吩咐的事情,小 侯回去想了想,觉得小侯办不来,还请王爷您见谅。” 安王笑了笑,“哦?如此说来,静候是不想再重返官场了?” 静候道:“做梦都想,但是,小侯窝囊半生,着实没本事为朝廷效力,多谢王爷的厚爱了。” 他拱手,“告辞!” 安王看着他转身,眸子倏然阴沉起来,冷冷地道:“静候,有个人叫本王转告静候一句话。” 静候愕然,回头看着安王,“谁?什么话?” 安王眸子眯起,“尚夫人,她叫本王问侯爷一句,为什么这么久不去看她。” 静候脸上血色陡然褪去,双脚发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身子如抖筛一般颤抖。 安王坐下来,桀骜冷峻地看着他,“侯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半生都没念过什么骨肉亲情,为了官位前程,牺牲了所有,如今,眼看着有一个大机会,你真舍得放弃吗?你这般护着太子妃,不知道等你出事的时候,她是否也会这样护着你?” 静候跪在地上,身子还兀自颤抖,都快哭出来了。 “王爷,您是如何得知的?”他颤声问道。 他自认为,保密功夫做得很好,且尚夫人是绝对不会对外人 说的,安王是怎么知道的? 安王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止尚夫人,侯爷所有的事情,本王都知道,如今侯爷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依照昨天的计划行事,要么,本王把此事公告天下,侯爷自己选吧。” 静候跪着上前哀求,“不,王爷,万事有商量,求王爷千万保密。” “那就照本王的话去做。”安王冷冷地道。 静候哭丧着脸,“王爷,若此事败露,那可是死罪啊,王爷,小侯实在是不敢,求王爷饶了我吧,除了这一样,王爷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安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不动怒,“可惜你静候没别的本事,不能为本王效力其他,此事若败露确实是死,但是本王也绝不会让你败露,你败露,则是本王败露,难道本王不惜命吗?再说了,你和尚夫人的事情一旦公开,难道就不是死罪?只怕还会祸延家人。” 最后一句话,威胁的意味甚重。 静候虽糊涂,却也知道眼前这头就是大老虎,求他一点用处都没有。 只是他不明白,安王为什么要算计他呢?为什么要盯着他呢? “侯爷考虑得怎么样啊?一边是富贵,一 边是深渊,侯爷还需要继续考虑吗?”安王冷冷地催促。 静候软在了地上,神色绝望,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四肢冰冷地离开了安王府,心头未曾有过的慌张。 宇文皓被封为太子之后,按说是要入住东宫的。 但是,宇文皓以元卿凌刚生产为由,不好挪窝,暂时住在楚王府。 元卿凌是不愿意住在东宫的,住在宫里头,进出的大门可就是宫门了,十分不便,她日后要开设医学院,不能总是这样进出宫里头。 所以,她如今也犯愁等满月之后,怎么跟宫里头说他们依旧住在楚王府。 她的烦恼跟宇文皓说了之后,宇文皓道:“那还不简单,叫方丈去跟父皇说,咱仨娃是在佛诞出生的,出生之地就是孩子的宝地,需要在府中住满多少年才可以离开,父皇和皇祖父都听方丈的,叫他尽管去忽悠便是。” 元卿凌听得忽悠二字,哭笑不得,不过,细细想了一下,着实是好办法。 如果不入住东宫,那么孩子的满月宴,就在楚王府里头举行了。 满月宴,要准备的事情可多了,其嬷嬷去了明月庵,喜嬷嬷和汤阳带着府里头的人忙得个四脚朝天。 第483章 劝着点儿太子妃 事实证明,方丈真的很给力,这么一说,明元帝便准许他们一家暂时住在楚王府。 且楚王是他之前的封号,因没有收回,所以,仍旧叫楚王府,并没有抵触或者不妥当的地方。 仨娃的满月宴要举办什么规格,皇上没说,但是太上皇发话了,一律按照皇嫡长子的规矩去办。 这段日子,太上皇在乾坤殿里头也过得不是很踏实,整天背着手转悠,心里像是焦灼什么似的。 常公公就问他了,“您老这是怎么回事了?是不是酒虫子上头了要喝两口?若是要喝的话,老奴这就去请褚首辅和逍遥公入宫来陪您。” 太上皇转身看着他,“不叫,不叫,他们烦得很。” “那您是怎么了?”常公公问道。 太上皇也没说话,还是转悠了几圈,然后坐下来把多福叫过来,训了一会儿狗,抬头见常公公呆呆地站一旁,便心不在焉地道:“你若是没事,就到楚王府那边看看去。” “看什么啊?”常公公明白了,人想重孙子了,可就装作不明白,“楚王府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宫里头好看呢。” 太上皇恼怒,“叫你去就去,看到什么也不打紧,就去看看。” 常公公笑着道:“是,这就 去。” 太上皇说:“你在库房里头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给太子妃补身子用的东西,拿出去给她。” 常公公道:“太上皇啊,最近宫里头送出去的人参鹿茸各项,估计太子妃就是天天吃,一年都吃不完的。” “你懂什么?这生产过后的女人,不得多补补?补好了才能继续生。”太上皇愠道。 常公公啊了一声,“这一年半载的,怕是生不了,您都不知道多危险,仨娃可是剖开肚子生出来的。” “没说这一年半载生,这身子补好了,过几年生个郡主,也了了老五的心思,你没见老五瞧着仨娃就跟瞧着仇人似的?” 常公公倒是没觉得,说:“都盼着生儿子,怎么太子还盼着生闺女了?” “当爹的,都疼闺女。”太上皇说。 常公公道:“之前太子说了,不叫太子妃再生,心疼太子妃。” 太上皇神定气闲,“他说了算个球,过几年,太子妃看着儿子捣蛋,自个都会求着生个闺女。” 常公公道:“这儿女双全是最好的,不过,若太子妃自己不生,过两年太子那边稳固了,就娶个良娣良媛生,也省得太子妃辛苦,说真的,老奴都心疼太子妃啊,良娣良媛生的也是叫她母妃 ,自己不痛还白得了一个闺女。” 太上皇看着常公公,“这事你今日趁着出宫去,就跟太子妃说说。” 常公公喜滋滋地道:“好嘞!” 常公公说完,便躬身退去。 太上皇看着他的背影,小肠气到底是老了,脱节太久,都不知道这女人之间的斗争是因何而起。 不过,也是年轻人不懂事啊,小肠气说的是事实,等活到差不多岁数,就知道人生在乎的不是他们现在在乎的那些事。 就如他,如今只求着撒尿能别撒在鞋子上,吃肉能有牙齿多咀嚼几下,那就是幸福。 年轻人不懂啊! 斗死斗活的,到头不还是求个自在? 常公公到了楚王府,自然是要逗弄孩子的。 因他没有男女之分,所以他可以进啸月阁里头看孩子,元卿凌也起身陪在一边。 包子是特别喜欢常公公,见到常公公就咧嘴笑。 包子吃得多,比较胖,一笑起来就像佛公一样,十分可爱,逗得常公公可乐了。 “住宫里头就好了。”常公公不舍地放下包子,又抱着汤圆和糯米,“就该住宫里的,住在外头,一月都见不上一回,太上皇就是惦记着孩子,可孩子没出月,又不能抱宫里头去,他自个又不好意思 总是出来,可把他愁坏了。” 元卿凌笑道:“若太上皇喜欢带,等满月了,都给他送进去,叫他带两年再还回来。” 常公公可稀罕了,把小汤圆抱在了怀中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真的么?若是真的,可把老爷子高兴坏了。” 元卿凌道:“我还乐得清闲呢。” 常公公含笑看着元卿凌,道:“是啊,您得好好调养身子,今日太上皇还说呢,以后若太子想要个闺女,就叫良娣生,不能辛苦您了,太上皇是真心体恤您的。” 元卿凌一怔,“什么?叫哪位良娣生?” “这不还没良娣吗?您别着急,得慢慢选。”常公公道。 元卿凌还没回过神来,那边的喜嬷嬷就一手夺回了小糯米,生气地道:“什么良娣的?这王妃都还没做完月子,就寻思要给太子娶良媛良娣了?” 常公公道:“这不是迟早的事吗?之前是亲王,娶不娶侧妃,什么时候娶,都可以商量,可如今是太子了,总不能只有太子妃一个,以后太子是要登基做皇帝的,要绵延子孙,自然就得广纳……” “你滚!”喜嬷嬷狠狠打断他的话,“一大早的,过来恶心谁啊?滚滚滚!” 常公公诧异了,“你生气什么啊 ?娶了良媛,太子和太子妃也一样恩爱啊。” 他看着元卿凌,问道:“太子妃,您说是不是?” 元卿凌慢条斯理地从喜嬷嬷手里抱过小糯米,微笑着道:“是的,那就劳公公好好物色一下,若有好的名门千金,就给太子说了吧,也不要娶什么良媛了,直接就太子妃,我带着孩子走就是。” 常公公一听这话,惊得是脸色发白,“太子妃带着孩子走?那怎么能够呢?” “公公就这样回了太上皇就是。”元卿凌淡淡地道。 常公公看着元卿凌,脑子才慢慢地拐过弯来,是啊,他光顾想着孩子的事情,都忘了女子最忌讳纳妾的事情。 他讪笑一声,“这也不是太上皇的意思,就是今日说起太子盼着有个闺女,太上皇和咱家都心疼太子妃,怕您经受生产之苦,才说起了良媛的事情,太子妃莫要在意。” 元卿凌道:“不在意,喜嬷嬷,送常公公。” 喜嬷嬷拉住常公公出去,叨叨道:“过分了,太子妃月子都还没出,你来跟她说什么良媛的事情,伤人心啊,不许再来,滚。” “喜啊,虽然今日是无意一说,可这事避免不了啊。”常公公苦口婆心,“你还是得劝着点儿太子妃。” 第484章 要知道原因 喜嫲嫲怒道:“你滚就是,说话也不分时候场合,不知道伤害人吗?。” 常公公见她反应过激,又见太子妃元卿凌一脸的不高兴,便只好走了。 常公公回去之后,便跟太上皇说,“您吩咐那句话,老奴说了,可太子妃不高兴,喜嫲嫲还直接把老奴给撵走,这事可难办了!” 太上皇看着他,“什么话?” “就是您说叫良娣的事啊。” 太上皇诧异,“良娣?哪里来的良娣?” 常公公道:“这不没娶吗?娶了就有了。” 太上皇淡淡地道:“你说你是不是活该被骂?良娣都还没有,你就先说了,且你不也说心疼她剖开肚子生了仨吗?怎么能这会儿跑去跟她说什么良娣,小肠气,孤发现你这个人越老越残忍了太狠毒,老毒物。” 常公公膛目结舌,“什么奴才残忍啊?这不是您今天吩咐的么?” “闭嘴,孤生性良善,不做这种事,孤活着一天,就没有什么侧妃良娣,至于孤死后,爱咋地咋地!” 太上皇在常公公怀疑人生的眼神中问道:“娃如何啊?” 常公公连忙回道:“好呢,老奴一抱就笑,笑得心都柔成一汪泉 水。” “一天吃几顿奶?一天拉几次了一天尿几次?一天睡多少时辰?糯米退黄了么?” 太上皇一连串地发问,常公公又目瞪口呆,因为顾着说那劳什子良娣的事情,还没问这些就被喜嫲嫲撵走。 太上皇见他呆若木鸡,不由得轻叹,“真是越发不中用,就知道太子需要娶良媛良娣,这些与你何干呢?” 说完,慢悠悠地带着多福出去溜达了。 常公公跟着出去,坐在廊前,看着太上皇带着多福玩儿。 他有些发怔,不知道方才是不是听错了,太上皇说他活着一天,就没有什么侧妃良媛?那怎么行? 太子日后是要继承帝位的,继承帝位,那可就得广纳后宫,绵延子孙。 不过,他随即就笑了,太上皇说得对,这些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过了几天,小糯米的黄疸终于退了,这让元卿凌放下了心,太后那边明日都叫人过来问着,如今退了黄,太后闻言之后,马上就有赏赐下来了。 元卿凌这段日子,真是收礼都收到手软。 册封太子诏书虽然下了,但是册封礼还没举办,明元帝的意思是连同三宝的满月一起,到广庙 告慰祖宗,然后再等择吉日办了册封礼。 册封太子,宣告四海,这不是寻常事,所以,诏书下去的那一天,明元帝便已经派人以骑死几匹马的速度到周边国家送国书,邀请他们过来参礼。 因此,这段日子若问礼部和内府忙不忙,他们大概都没空搭理这句话。 忙得是头顶生烟,脚底生火。 整个后宫,都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后宫娘娘们到了太后跟前请安,总得说几句吉祥三宝的话。 太后也高兴,唯一不高兴的就是太子没入住东宫,这使得太后不能总是见到三宝。 不过,既然方丈说,三宝是佛诞出生,要留在出生地住一些日子,那就听方丈的,毕竟人家专业。 这天,贤妃又过来找太后。 太后如今见到她就头大,偏生是自己侄女,苏家的人,就算再不耐烦,她也只能虚应一下。 其实关于皇帝迟迟没封她,太后也觉得奇怪。 可她不过问这些事情,老来从子,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贤妃依旧哭诉,但是今天显然更加的急躁了,许是那日被扈妃打了一巴掌,但是皇上竟然没处置扈妃,这让 她觉得自己的地位身份都岌岌可危。 她哭哭啼啼道:“姑母,皇上这是要逼死侄女,外头的人都在猜测,说侄女不知道做了什么不贤的事情,才惹得皇上生气厌恶,儿子被封为太子,做母妃的,竟没能晋位,您若不为侄女做主,侄女真的没脸见人了。” 太后能安慰的话,都说过了,她还是这般执着,且一天比一天能闹,太后也没了法子,道:“不进你的位分,想必皇上有自己的主意,你再闹也无用,只会惹人憎厌,回去吧,老身也帮不了你。” 贤妃跪在地上,脸上犹有不甘之色,“自我北唐开朝,但凡子被立为太子,便没有不进位分的,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您是知道的,皇上怎么能不遵祖宗的规矩办呢?” 太后厌倦地道:“你自己去找皇帝吧,老身帮不了你。” “姑母,”贤妃跪着上前,泪眼婆娑,“您还是记恨侄女那日口出无状是吗?侄女知道错了,求您帮帮侄女,这事只有您能帮。” 太后看着她,皱起眉头道:“你要老身怎么帮你?去问皇上吗?” “您问问皇上,到底我做错了什么,皇上要这么厌恶 我。”贤妃求道。 太后瞧着她不依不挠的样子,道:“好,你回吧,老身等皇帝过来请安,问问他便是。” 贤妃却摇头,“姑母,如今皇上正是得空的时候,您请皇上过来,侄女就躲在后头听着。” 太后到底还是念着姑侄之情,道:“你若听着,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做声,知道吗?” “侄女不会做声,侄女只求知道原因,死也瞑目。”贤妃擦拭了眼泪,这才慢慢地站起来。 明元帝明日都会午休一会儿,这刚打算歇下,便听得说太后那边来人了,请他过去一趟。 明元帝素来孝顺,顶着困倦带着穆如公公便过去了。 进得殿中,他先行礼问安,太后见他眼皮下耷,疲乏的模样,心里对贤妃便越发的不满,今日问了也正好,叫她死心别再来烦着了。 “皇帝脸色怎么这么差?晚上没睡好么?”太后问道。 明元帝点头,“确实没睡好,各国有使者要来,国中一些事情,能先处理的,便处理了。” 太后心疼,“就算再忙,也要注意休息,不可过劳,以龙体为重。” “儿子知道!”明元帝眸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了屏风后面。 第485章 老太太才知道 太后进入正题,道:“如今储君的人选定了,母后的一宗心事总算了结,只是,所谓母凭子贵,我北唐素来也有因子息而封赏后妃的规矩,你既立了太子,又不封贤妃,这难免会叫外界揣测你心思未定。” 明元帝微笑道:“母后放心,这件事情,朕心里自有主张,您就别管。” 太后看着他,“你告诉母后,是否因为她阻挠生产一事?” 明元帝的眸光再度瞟向了屏风,道:“在太子妃生产之前后乃至生产之时,她都主张留子去母,也亏得太子妃命大,生生地撑了过来,册立老五为太子,朕自然知道祖宗的规矩,要一并加封他的母妃,可朕连续三天在太庙里丢圣杯,列祖列宗都不同意加封她。” 太后一怔,“竟是这样啊?” 明元帝道:“母后不必担心,贤妃不会计较这些,毕竟,去母留子是她主张的,如今子贵母平,也是一样的道理。” 太后苦笑,若真不计较便好了。 “你说的去母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知道当日生产的时候,贤妃是闹了乱子的,但是具体她都做了什么,倒是不清楚的。 明元帝有些意外,“母后,这事宫里头 都传遍了,您不知道么?” 他还以为老太太知晓,毕竟这已经不是秘密了,他没见老太太处置,还以为老太太和往日一样,念着这份姑侄之情。 “传遍了么?那为什么老身不知道?”太后越发懵了。 胡嬷嬷慌乱地看了太后一眼,假传太后懿旨的事情,宫里头的人都知道了,但是太后这边所有的消息都要由她过滤,所以,太后只知道贤妃娘娘在产房闹了一下,却不知道有多严重或者具体闹了什么事。 太后见状,便知道另有内情是自己不知道的,遂厉喝一声,“胡嬷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老身?快说!” 胡嬷嬷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来,“太后恕罪,老奴并非有心隐瞒,只是,贤妃娘娘千叮万嘱,不可告知太后,免太后动怒伤身。” 太后气得发怔,狠狠地瞪了屏风一眼,对胡嬷嬷道:“快说!” 胡嬷嬷当下不敢隐瞒,把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太后。 太后听得说贤妃假传她的懿旨要去母留子,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明元帝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叫她冷静下来。 “皇帝,你先去吧!”太后咬着牙关把明元帝打发走。 明元帝起身告 退,打着哈欠走了。 贤妃躲在里头,听了明元帝和胡嬷嬷的话,又慌又乱,她就知道是因为元卿凌生产之事。 那时候,她又哪里知道,皇上会立刻封老五为太子?若早知道,她也没说容不下元卿凌的。 明元帝走了之后,太后厉喝一声:“出来吧!” 贤妃眼睛红肿地走出来,跪在地上,哀戚地道:“姑母,您说侄女怎么办啊?” 太后看着她还在自怨自艾的样子,当下火冒三丈,竟一巴掌就打了过去,“你真是气死老身了,天下间怎么会有你这样做婆母的?儿媳妇产床上生死未卜,你不思帮忙反而还阻挠救治?真是天理不容啊,竟还假借老身的懿旨陷害老身于不义之中,楚王妃刚为皇家诞下血脉,你便说老身要杀了她,简直岂有此理,老身如今是杀了你都嫌不够的。” 太后气得都口齿哆嗦不清,一连串地就骂起来。 “姑母,您又何必说这些话呢?当时侄女不也是一时糊涂吗?”贤妃被打了一巴掌,心中很是委屈。 “你这辈子就没清醒过,”太后继续破口大骂,“难怪洗三那天,谁抱娃儿都可以,唯独你抱不了,你一抱就哭,小糯米哭 得都快断气,孩儿刚出生,还带着前世的灵性,他们都知道你想杀了他们的母亲,这孩儿不会再和你亲,以后没老身的命令,你不得接近三宝。” 太后想到她这样闹产房就心惊胆战,哪里还敢叫她见孩子?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孩子不亲她一时冲动,动了手呢? 贤妃知道太后若得悉这些事情会很生气的,所以之前千叮万嘱胡嬷嬷保密,可到底事情过去了好些天,她回想起来,也没有觉得自己错的有多离谱,遂不甘心,“那是我的亲孙子,为什么我不能见?产房的事情我是做错了,可也没酿造严重的后果,元卿凌还是安好无恙,三娃也都顺利出生,为什么姑母你还揪着这些来惩罚侄女?” “就凭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太后压住胸口,看着她堂堂贤妃,却一副无赖的样子,气得两眼冒火,“滚,滚,回去抄百遍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姑母……” “走!”太后气得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听了。 贤妃见姑母如此绝情,不由得心灰意冷,哭着转身走了。 太后余怒未消,“她还好意思委屈?莫说皇帝不同意进她的位分,老身也不同意。” 她说着 ,狠狠地剐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胡嬷嬷,“你也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敢瞒着老身,外头人人都知道老身下了懿旨要太子妃的命,只怕每天都有人在说那多狠毒的老太婆啊?可怜的是老身还不知道,稀里糊涂地被瞒在鼓里。” 胡嬷嬷告罪求饶,“太后,老奴也是怕气着您,当时老奴阻止贤妃来着,可没拦住,闹到后来,皇上过来了,痛打了贤妃一巴掌,这才平息了事情,老奴见闹得这样大,哪里还敢告诉您?就怕您气坏了身子。” “到如今你还帮着她?就是她不许你告知老身的。”太后气得胃痛,想到元卿凌可能会以为真是她下的懿旨,怒道:“如今因着老五得了恩典,又不能惩处她,且等大典过后,瞧老身怎么收拾她。” “太后您息怒,她好歹也是太子的母妃,和您是苏家同出一脉的。”胡嬷嬷劝道。 太后横眉竖眼,“苏家是老身的娘家,老身放着自己的家不管,只顾着娘家就得了是吗?什么一脉两脉的,老身管不得,只管我那三宝,哎呦喂,心疼死老身了,他们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祖母啊?那天用血雨腥风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第486章 看见大哥儿掉下来 太后说着,眉目一拧,又怒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到楚王府去一趟,跟太子妃说明白?这误会必须要解释清楚。” 胡嬷嬷道:“太后您息怒,这事想必太子妃心里有数,且外头的人都知道是贤妃娘娘假传懿旨,太子妃应该也知道的。” 太后生气地道:“人人都知道她假传懿旨,老身还不曾处置过她,背后不知道多少人说老身护短呢。” 胡嬷嬷道:“太后您放心,谁都不敢说您呢。” 太后听着这些来来去去都是一样的话,心中越发烦躁,“叫你去楚王府,你便去。” 胡嬷嬷领命,“是!” 对于太后那边,忽然派胡嬷嬷来解释懿旨一事,元卿凌有些蒙。 因为这事都过了那么久了,且也不需要解释,贤妃那会儿疯癫得很,拿不出懿旨来,定是假的。 所以,她便让胡嬷嬷告慰太后,说她心存感恩,不会思疑太后,且说替三宝给太祖母磕头了。 这么一说开,皆大欢喜。 太后那边再下了点儿赏赐,元卿凌叫宇文皓入宫谢恩。 但是,因着这事重新提起,让元卿凌的心情变得很差。 那日发生的事情,贤妃说过的每一句话,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盘踞在 她的心头,偶尔便会爬出来撕咬她一口。 她并非意识全无,她知道贤妃纠结的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她是要自己死。 她和贤妃并无深仇大恨,但是她已经不止一次要杀她了。 而她并没有跟老五讨论过这件事情,她认为,应该要跟他说一说。 所以,晚上宇文皓从国子监回来之后,她命人准备了几道小菜,和他在房中吃起来。 “今天,太后叫了胡嬷嬷出来,”元卿凌等他吃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说,“解释一下我当初生产之时,母妃假传懿旨的事情。” 宇文皓微微诧异,放下了筷子,“老太太才知道这事么?” “胡嬷嬷说之前都瞒着她。” 宇文皓看着她,从桌子底下绕过去,握住她的手,眸色柔和,“委屈了你。” 元卿凌摇头,“她是要杀我的,你知道吗?” 宇文皓眼底浮上一丝痛楚,“我知道,但是,我如今并不能对她怎么样,她到底是我的母妃。” “她为什么那么憎恨我?非得要杀了我不可呢?”元卿凌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是要老五去做什么,只是要他明白和面对这个事实。 宇文皓耸耸肩,道:“因为我爱你太深,她认为你会毁掉我的前程。 ” 元卿凌一怔,“真是这样么?” “她是这样跟我说的。”宇文皓望着她,伸手掐了她的脸颊一下,安慰道:“你别担心,她害不了你,就是有这个心,她也没这个本事,苏家那边不至于帮她来对付你,除此之外,她就再没人脉了。” “我不担心,只是怕你难做。”元卿凌笑了笑,“夹心饼不好做啊。” 宇文皓道““有什么不好做的?我帮理不帮亲,她杀你,自然是她不对,换过头来,如果你要杀她,那就是你的不对,我肯定帮她,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元卿凌笑道:“你真是深明大义。” “当然,”宇文皓凑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看孩子去。” 孩子就在啸月阁,原先是放在元卿凌的房间内的,但是奶娘喂奶不方便,只好在隔壁清理一家厢房出来作为婴儿房。 两人刚进来,就看到奶娘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包子,但包子也没哭。 “怎么了?”宇文皓皱起眉头问道,“不是都交代过,若不闹的话尽量不许抱吗?” 奶娘见太子夫妇进来,连忙跪下来请罪,“太子爷恕罪,太子妃恕罪,是奴婢一时没看好,让哥儿掉了下来。” “掉下来了?” 元卿凌走过去,看了包子一眼,只见他咧嘴笑着,像没牙的老太婆,笑得憨厚又实在。 “怎么可能掉得下来?”宇文皓瞧着那张婴儿床, 那是按照元卿凌之前给的图纸定制的,三面都是圈起来,高大概三寸,至于另外一边,也做了矮矮的护栏,就算孩子会翻身也不会掉得下来。 更何况,孩子还不会翻身呢。 “是真的,大哥儿就是这掉下来,奴婢们都瞧见了。”另外两名奶娘都说。 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难以置信,“你们亲眼见他掉下来么?” 奶娘摇头,“奴婢没看到,看到的时候,大哥儿已经在地上了。” 宇文皓接过包子检查有无伤势,襁褓包得好,且底下铺了软毯,所以并不要紧。 宇文皓冷眼扫着奶娘,奶娘神色虽有些害怕,但并非是惊慌乱跳。 两人出去之后,叫了喜嬷嬷多盯着点儿奶娘,如果再发现这种情况,就马上辞退。 宇文皓和元卿凌都认为是奶娘不小心掉了孩子,然后推说孩子自己从床上掉下来。 为了安全起见,宇文皓叫汤阳多找几个奶娘在府中先养着,到时候备用。 这等毛手毛脚的,不足信任。 这本只是一个小插曲, 很快就过去了。 但是,翌日,喜嬷嬷惊慌地跑过来告诉元卿凌和宇文皓,说她亲眼看着包子从床上掉下来。 宇文皓大为诧异,“这怎么可能?他会翻身了吗?就算会翻身,也还有护栏,怎么会掉下来呢?” 喜嬷嬷都吓软了手脚,“他那小手手往护栏上一抓,身子慢慢挪着挪着过去,撑起了脑袋爬出去,然后掉了下来,天啊,这这么可能?这不可能的。” 夫妇两人对望着,都不能相信。 但是,如果说奶娘撒谎,喜嬷嬷总不会撒谎吧? 两人到了隔壁,奶娘正帮着包子换尿布,包子的噢圆了嘴巴,手舞足蹈,尿了奶娘一脸。 元卿凌过去,对着他的屁股就一巴掌,“淘气。” 包子顿时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检查他的手骨,却发现他的手关节要比一般的婴儿大一些,且把手指放进他的手心,他会很用力地握住,那力气真不小。 但,就算是这样,一个才二十天的婴儿,怎么可能懂得用手攀爬栏杆再掉下来呢? “你们都瞧见了?”宇文皓问其他在场的奶娘。 其余三人这一次是斩钉截铁地点头道:“回太子的话,奴婢等都亲眼看见大哥儿掉下来的。” 第487章 出卖了你的内心 宇文皓甚是疑惑,“见鬼了,是不是栏杆松了?”他检查了一下,稳如磐石。 元卿凌听得他说那句见鬼的,就想起方丈说的那句话。 基因遗传。 如果自己的脑部真的因为注射了药物之后导致变异,三胞胎也会遗传到。 但是,就算遗传到,顶多是脑细胞比较活跃或者比旁人多一些,换言之,是聪明一些智商高一些。 对身体肌肉,体能方面……好吧,牵一发动全身,也会有影响。 大脑,就是人体是总指挥,大脑的开发,影响了人体的一切。 “怎么了?”宇文皓见元卿凌忽然脸色发白,问道。 “没事,”元卿凌艰涩一笑,“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不过,可能比寻常孩子聪明一些,健壮一些,毕竟,佛诞出生的孩子,非比寻常啊。”宇文皓说。 元卿凌笑笑,“是的。” 翌日,她等宇文皓出门之后,叫奶娘把三娃都抱到她房中,不许任何人进来。 她开始为三宝做检查。 血液心跳脉搏,都没有异常。 没办法做脑电波扫描,单从表面上,很难看出有什么异常来的。 她想起方丈的隔空取物,心底就一阵发毛,她不希望孩子和别的孩子不 一样。 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研究这个课题,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都不愿意变得特殊,为什么要研发这种药物呢? 她很是不放心,便叫人请了方丈过来。 方丈仿佛早知道她会问这事,递给她一叠纸,元卿凌看了一下,是各种公式,熟悉得很,也凌乱得很。 “想知道孩子会不会遗传到你变异的基因,推算一下就知道,你直接翻下去,我上头写的有些凌乱,你未必跟得上我的思路。”方丈道。 元卿凌诧异,“但是,你怎么推算?你又不知道我的情况。” 方丈微微笑,“从你注射的剂量推算,你的脑细胞,如今已经进入分裂再生的状态了。” 元卿凌闻言,久久说不出话来。 脑细胞分裂再生?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她研究的阶段,没有任何药物能做到。 她慢慢地翻下去,看到底下的定论,呆若木鸡。 方丈道:“你要接受这个事实,他们确实比寻常人类的大脑多开发百分之十左右,至于多这百分之十,会对身体智商造成什么影响,你大概也知道,不需要我说明,前辈,坦然地接受自己的研究结果,这药可以改变基因,您取得了很大部分的成功 ,值得高兴。” 元卿凌勉强笑了一下,“是的,值得高兴。” 她想起自己初初研究的时候,在会议上介绍,“这种药物一旦研制成功,则能起码开发多百分之十以上的大脑,届时,脑电波可以控制物质甚至是改变物质的状态,改变磁力场,就好比汽车的无匙感应系统……” 方丈见她忧心忡忡,便笑着安慰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好比你控制药箱一般,也是用脑电波控制,别想太多,你们那时候,不是很流行什么超级英雄蜘蛛侠蝙蝠侠之类的吗?就把他们当基因变异的超人就行。”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是啊,拯救世界。” 方丈道:“前辈,你没必要否定自己的研究,如果能把握及控制分量,你将为人类做出很大的贡献。” 做科研的人,总是心里头有雄心壮志,要改变这个世界。 她自然也有。 但是,其实穿越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这个研究真没必要。 人类已经很聪明了。 再聪明一些,或者能力再大一些,野心也会大,胆子也会更大,能力是限制了野心,能力也会放大野心。 送走方丈之后,她盯着三娃,严厉警告,“我不管你们听得懂还是听不 懂,总之给我记着,夹着尾巴做人,不许露出任何异常的举动。” 三位点心小爷用黑幽幽骨碌碌的眼睛看着她,嘴巴圆起来,双手握拳举起,身子扭到一边去,齐刷刷地放了一个响屁。 包子咧嘴就笑了起来。 汤圆很是茫然。 小糯米怔了怔,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元卿凌看着他们,心头紧绷的弦慢慢地放下,瞧这几个东西,看样子也没什么所谓的神奇功能。 不管了,就算奇形怪状,也是她的儿子,且生得他们出来,相信也能管得住。 元卿凌叫奶娘盯紧一点,如果发现什么异常举动,,不许告知任何人,必须要来告诉她。 奶娘充满虔诚地问道:“太子妃,您说是不是佛爷祖加持了神力?毕竟哥儿都是佛诞且祭天时候出生的。” 元卿凌哭笑不得,但是奶娘这边是必须要糊弄一下的,因为奶娘是日夜带着娃,娃有什么异常举动,她头一个先发现。 所以,她郑重地点头,“没错,我问过护国寺方丈了,确实是有佛力加持,这事不可告知任何人,知道吗?否则菩萨不高兴。” 奶娘连忙道:“不敢说的,不敢说的。” 因着孩子这样,元卿凌觉得有必要跟老五 说说自己的事情。 否则,以后解释不过来。 所以,她又故技重施叫人做了酒菜,等他回来。 宇文皓见这两天待遇升级,趾高气扬地问道:“元,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元卿凌眸色十分的温柔,笑容也堆满了脸,站起来为他脱掉披风,“天气还好吧?下雨了吗?都淋湿透了。” “微微小雨,不碍事,这都五月了,暖和了许多,淋湿也不打紧。”宇文皓扶着她坐下来,用研判的眸光看着她,“最近这两天怎么回事,非要等我回来才吃饭,我不是说了吗?你先吃,我未必能早回。” “不要紧,我也不是太饿,这会儿吃是正合适了。”元卿凌笑着为他夹菜,“来,吃笋尖,特别的嫩,往日吃不到,这还是汤大人叫人亲自去竹林挖的,吃完就要等九月笋了。” “我真怀疑你是做了亏心事,”宇文皓把瞬间一口咬了,“你说吧,只要不是爬了墙偷汉,我便都算了。” “瞎说,我怎么会爬什么墙偷汉?”元卿凌笑着打了他一下,但是,打得十分鸡婆,一看就知道是刻意卖弄的风情,以掩饰心中的忐忑。 所以,宇文皓淡淡地道:“说吧,你的动作出卖了你的内心。” 第488章 好朋友要来 元卿凌伸手扶着他的肩膀,认真地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但是,你必须保持冷静,先听我说完,不能说相信或者不相信。” 宇文皓诧异地看着她,“你已经知道了?我还想着保持神秘呢。” 元卿凌一怔,“你保持神秘?” 宇文皓也怔了一下,“显然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你先说。”元卿凌道。 宇文皓顿时笑得眉目如春风吹过般荡漾,含羞带涩地道:“靖廷要来。” 元卿凌看他笑得眼睛都不见了,那模样很欠揍,也没听清楚,便再问道:“谁要来?” “靖廷!”宇文皓再说了一声,那声音柔得出蜜,搭配那无与伦比的欢容,像极了一个待嫁的少女。 “靖廷?”元卿凌脑子里顿时敲响了警钟,那位大周的笔友陈靖廷,“他要来?他来做什么?” “参加册封太子的庆典啊。”宇文皓危坐正襟,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那一天之于我是大日子,旁人来不来不打紧,他肯定要到场的。” 元卿凌眯起眼睛,“旁人来不来不打紧,这个旁人,指的是谁啊?” “自然是任何人,”宇文皓从即将要和靖廷面基的激动里回过神来,见媳妇儿一脸 吃味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这任何人,自然不包括你。” 看着这忽然变得矫揉造作的男人,元卿凌心头顿觉危机四伏。 看来,这位靖廷先生来的时候,得盯紧一点,她严重怀疑,靖廷先生只要跟他说一声跟我回大周,以这厮目前的花痴状,绝对会马上打包收拾,跟着人家就走。 “你之前不是说他夫人怀孕了吗?那他怎么放心丢下夫人来大周?”元卿凌问道。 “他夫人也来。”宇文皓笑着说。 元卿凌惊愕,“他夫人也来?推算月份,他夫人该有七个月多了吧?这路上颠簸着过来合适吗?” “管她呢。”宇文皓不关心他夫人,主要是也不认识。 元卿凌看着他忽然变得凉薄的样子,觉得靖廷先生的夫人应该也是察觉了不妥,要跟着过来盯着。 “对了,你有什么要告诉我?”宇文皓才想起来,便问道。 元卿凌本来营造了特别神秘的气氛,如今被破坏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心思好好说,只淡淡地道:“那个,就是跟你说一声,娃可能有些不正常,随我,以后如果见着不正常的什么事情,别嚷嚷,抱回房中收拾一顿就是。” 宇文皓俊美的脸庞还沉浸在 靖廷要来的欢喜里头,听得元卿凌这句话,那欢喜便加了一丝讶然,倒是挺别扭的神色,“不正常是什么意思?随你是什么意思?就是动不动来个药箱那种吗?” “可能比这个更……诡异一点吧,例如,一个没满月的小子,自己能爬上围栏上掉下来,不过,其实想想这也是正常的,如果说他爬上去掉下来的时候是稳稳地站在地上,那才叫人震惊。” 元卿凌自己说着,竟然又开始自我安慰起来,是啊,可见也没多大能耐,不然的话就不是摔下去,而是站着了。 宇文皓懵了,“元,到底说什么呢?” 元卿凌看着他,“你不是说我跟以前很大分别吗?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是有分别,但哪里有为什么呢?人经历的事情不一样了,性子就会有分别,”宇文皓开始躲闪她的眼睛,“不说这个,出去走走吧。” 元卿凌看着他,想起之前偶尔提起一下这些事情,他都没什么兴趣要追问下去,开始还会问问,但是后来连问都不问了,如今简直是躲避起来。 以他那么聪明的脑袋瓜仁儿,不可能对她的改变没有任何怀疑的。 “老五,我不出去走走,我就想把话说清楚 。”元卿凌道。 宇文皓看着她,“你说的话,会不会导致我们最终分开?” 元卿凌一怔,“怎么会?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真不会?” 元卿凌道:“肯定不会啊,我们为什么会分开?你怎么想的啊?” 真够累的! 宇文皓瞧着她,慢慢地道:“其实我与汤阳私下为你的改变讨论过不止一次,连同那药箱在内,汤阳说,你要么是精怪,要么是小妖……” “慢着……”元卿凌伸手压住,“为什么不能是神仙?” 宇文皓看着她,温柔地道:“元,咱自个知道,咱和神仙真是不搭边的。” “行,你说,你说。”元卿凌气道。 “汤阳也以此去请教过一些高人,但是得出来的结果,都说此事不可说破,若说破恐有大祸。” 元卿凌摇头,“什么大祸?胡说八道!” 宇文皓轻声道:“这些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不是非说不可,我宁可不听,对我来说,最大的祸是失去你,我一点都不想冒险。” 他伸手抱她入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每次看到你拿药箱出来,我心里就要乱跳一阵子,但凡解释不通的事情,都带着诡异的色彩,而诡异的事情是 不容许长久存在的,这就是我的担心。” 元卿凌眼圈微红,鼻头酸了酸,伏在他的胸口上,道:“别担心,我们不会分开,而且你也应该要知道,否则以后我真走了,你也知道去哪里找回我。” “什么叫真走了?”宇文皓一下子推开她,严厉质问,“你真打算走?” 元卿凌还兀自沉浸在方才的柔情里头,忽见他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笑道:“说的是假设。” “你说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吓死我啊?”宇文皓埋怨道。 元卿凌压住他的手背,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听我说,我叫元卿凌,但我不是静候的女儿,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异时空,什么是异时空我一会再慢慢跟你解释,我是一名博士,来到这里之前,是做药物研发的,你看到那忽大忽小的药箱,是我的,其中好些器械也是我自己研发的,方便好用……言归正传,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因为我在我的时代里,注射了自己研发的药物死亡,当我醒来之后,就已经在这里了。” 元卿凌端正神色,打算认真地解释一下这其中的因由,殊不知,他却怔怔半响,憋出一句话来,“天啊,你是借尸还魂?” 第489章 你一点都不重视 “这怎么是借尸还魂?” 这和她说的有本质的差别好吗? “怎么不是借尸还魂?身体借人家的,灵魂是你自己的,难怪我说看你的模样丑得很,原来竟不是你自己的容貌,灵魂很有趣啊。”宇文皓像是如释重负,不是什么小妖小怪就好,借尸还魂,好歹魂魄住在身体里头,走不了。 元卿凌顿时傻眼,被他的脑回路整得自己都有些蒙圈了,他这么说,好像是对的喔。 宇文皓问道:“你说你原先是个博士?茶博士还是酒博士?瞧你泡茶的手艺不错,是茶博士吧?” 元卿凌嘴角抽搐了一下,“博士,不一定就是茶博士或者酒博士吧?据我所知,咱这朝代也有博士,学官。” “可都是男的,你……”宇文皓顿时惊恐地看着她,骇然道:“天啊,你该不是男的吧?我就说,你懂得那么多,天文地理,跟王江一直讨论什么黑子太阳……” 元卿凌幽怨地看着他,“你说过,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爱我的,我变成男人,你就不爱我了吗?” “不好笑。”宇文皓严肃地看着她,但是看着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元卿凌笑了,“我不是男的,如假包换的女 人,至于什么博士身份,就不要纠结了,你就当我是一名大夫,顺带懂得点儿天文知识。” 宇文皓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承受能力差点的都要被你吓死。” “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元卿凌促狭地道,“不过,假设我原先真的是男人,你怎么办?” 宇文皓看着她,“不能想象。” “就想象一下。” 宇文皓垂下眸子,“那就一巴掌把你盖墙上,挖下来再一巴掌盖回去。” “那么狠毒?” “如果你是男的,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也狠毒。”宇文皓心肝还在砰砰地跳,惊吓太大了。 他想起话题的初衷,“你说,点心们会有什么异常,到底是什么异常?” 元卿凌收敛神色,道:“其实这一点我也解释不通,因为这具身体不是原先我的身体,我注射的药物按说不能影响到这具身体,除非我的药物能控制精神,发生精神遗传,但目前来说,这个不太可能,可事实上,现在点心们出现的情况就这样,他们会比普通人聪明一些,能力大一些……大概是这样。” 毕竟,具体的她也不知道,点心们就是三块宝藏,要慢慢发掘,才知道到底改变了什么。 宇文皓试图 用自己的思维去理解他的话,“你是借尸还魂的,借尸还魂之前,你是博士,博士死了可能灵魂就比一般的灵魂厉害一些,有点灵力什么的,然后借尸还魂到元卿凌的身体上,灵力没有褪去,被点心们继承了,导致点心们比寻常人能耐一些,是这个意思吗?” 元卿凌怔怔半响,艰难地点头,“大概……是这么回事。” “就是点心们有鬼力。”他再问道。 “这不是鬼力。” 宇文皓摆摆手,“不,我认为就是鬼力,随着你灵魂而来的,不是鬼力是什么?” 元卿凌听了这话,毫无反驳的能力。 不过,也嗫嚅地解释了一句,“脑电波控制,这是意念的事情。” “意念不也是一种力量吗?方丈以前说过,鬼也是一种力量,一种能量。”宇文皓很专业地道。 “灵魂学和神学确实是这么说的。”元卿凌想了想,道。 “所以,点心们有着与生俱来的鬼力,这鬼力来自于你原来的灵魂,你的灵魂也就是方丈说的能量。” 元卿凌忽然惊愕起来,定定地看着他。 元卿凌明白了,为什么这身体不是她的,一样可以遗传到点心们身上。 她连忙道:“我是以意念 思想进入这具身体,等同我的意念可以控制药箱,也一样可以影响元卿凌原来的脑子,或者说,我原先的脑电波与原主元卿凌的脑电波相接,使得我现在所用的这具身体的脑子发生一些改变,同时也遗传到了点心们身上,应该是这样。” 宇文皓看着她,眼底一派明澈,“你说是就是,反正我也不懂,就算是胡说八道,我也没办法反驳。” 元卿凌见他神色坦然,一点都没有太震惊,也就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听了这些,你就没什么想问问?” “问问?”宇文皓想了一下,“没什么好问的啊,有什么需要问吗?” 元卿凌翻白眼,“不问问我来自什么地方?家里都有什么人之类的?” 宇文皓恍然大悟,“你还有家人啊?” “谁没有?”元卿凌失笑。 宇文皓连忙问道:“那咱爹是做什么的?在北唐哪个州府?” “家里基本全是大夫,家里的人都搬到大周去了,有机会我们再回去看他们。”元卿凌道。 至于家住哪个州府,她含糊过去。 “好!”宇文皓显得没心没肺。 两人四目相对,都很平静。 但是元卿凌有些不甘心,她认 为她说出这些事情,对宇文皓来说,应该是爆炸性的信息,但是,他竟就这么相信且接受了,还真让她有点说不出的失落,好歹缠着问一下啊,那样她也好半推半就地多说说自己的事情。 现在人家不问,自己倒不好一直叭叭叭地说。 宇文皓忽然看着她到:“我想问一下……” 元卿凌马上热烈地看着他,“你问。” 宇文皓迟疑了一下,“那个……就是靖廷来的时候,叫他住咱们府中好吗?这样近一点,也就省得我总是跑来跑去了。” 元卿凌的脸拉下来。 “不给?”宇文皓好生失望,“那要不就住盏馆,我搬过去陪他住几天,也好带他到京中四处去走走。” “滚!”元卿凌愤而起身,她说了自以为穿越到这里之后最大的秘密,他竟然一心就惦记他的网友过来的事情,浑然不当回事。 这一年来,她终日防着那些女人,如今还更惨,还要防着他的男闺蜜。 宇文皓脚步浮浮地滚出去,一颗心都要飞到天外了,哪里顾得元卿凌? 元卿凌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肝的模样,一颗心真是哇凉哇凉的。 男人啊! 为他生了三个儿子,还不如那远在天边的陈靖廷。 第490章 故知生了 汤阳在外头迎上去,问道:“太子爷,说了吗?太子妃怎么说?” 宇文皓郁闷,“不许,还得住盏馆。” 汤阳急了,“您怎不先说说大将军和您往日交情再提这个事情?属下不是教过您吗?” 宇文皓道:“她先说了一大通她的事情,我再说,她就不乐意了。” “她说什么了?”汤阳问道。 “就是咱以前说那个借尸还魂的事情,她为了掩饰自己不是鬼魂,就东拉西扯了一大堆,还说自己是博士,有点灵力之类,我都认真听着,也没笑话她,谁知道她就是不高兴了,女人心海底针!” 汤阳叹息,“那怎么办?就叫大将军住盏馆吗?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呢。” “放心,到时候再想办法。”宇文皓眯起眼睛,咬着牙齿说,为了让靖廷能住在王府,他会使出浑身解数。 明月庵。 故知今天一早就开始肚子痛了,她预产期没那么早,所以开始的时候,其嬷嬷和静和郡主都以为她吃错了东西。 到了中午,便出现宫缩疼痛,看样子是早产了。 稳婆没事先找好,之前想着有日子,如今到外头去请也没那么快请到,等请到的话,估计就生下来 了。 静和郡主叫她服下了无忧散,再叫其嬷嬷做一碗汤给她喝下。 故知住的房间,阴暗潮湿,到处都散发一种臭味,这春日里头的湿气仿佛全部都积在了她的房间里头,叫人有种闷得透不过气的感觉。 故知躺在床上,床上乱七八糟地丢满了衣服,她忍受过一阵疼痛,然后对着静和郡主道:“等我生了,你会杀了我,是不是?” 静和郡主看着她,道:“不知道。” 故知面容有些扭曲,“你就是存了要我死的念头,你心里恨极了我。” “我恨你什么,你心里有数吗?”静和郡主道。 “我知道,你恨我破坏了你和魏王,恨我使幻术使得魏王相信你的孩子是青阳君的,让他下药落你的胎儿,你想杀了我,想杀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报仇。” “我想杀你和你的孩子,现在就可以,为什么要等这么久?”静和郡主侧头问道。 故知喘了一口气,“因为,你觉得我的孩子还在腹中,出生之后你再掐死,会更解恨一些。” “你说错了。”静和郡主微笑道。 故知双拳紧握,“那到底是为什么?你说,别折磨我,我不想再去猜测你到底什么心思 ,我害死了你的孩子,你不会让我好过的。” 静和郡主坐过去一些,看着她,“故知,你确实害了我,我也恨极了你,我当然没这么好心救你,我是要杀你的,但是,这孩子何其无辜?孩子没选择父母的权利,你们的错,也不该孩子来承担。” 正如她那没出生的孩子也有一个残毒的爹。 故知骇然,“我生完之后,你果然是要杀我的。” 静和郡主沉默了一下,“还不知道,有这样想过的。” 故知忍痛爬起来,“那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走。” 静和郡主压住了她,“你逃得去哪里?安王在找你,你出去就是死。” “我留在这里也是死。”故知吼道。 静和郡主笑了,“我听说太子妃要保你全身而退,只要你乖乖合作,把孩子生下来,或许,她会阻止我杀你。” “你会听她的?”故知一脸的不相信。 “为什么不会?她救过我。” 故知喃喃地道:“我不信你们,不信你们。” “故知,你只能信,你没旁的选择了。”静和郡主说完,走了出去。 她叫了人进去帮其嬷嬷,生孩子的事情,她不懂。 她坐在外头,听着里面故知的 惨叫声,阳光稀稀拉拉地透过枝叶落在她的脸上,她抬起头,四月底最好的阳光,便是如今了。 没什么比一个生命即将来到人间更值得开心。 即便这孩子以后或许要经历人世间的许多悲欢离合,可能来这世间走一趟,那就是最大的恩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里头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哭声,那哭声是没有尾音,戛然而止的。 随即,是其嬷嬷那骇然大叫,“你疯了,你疯了,那是你的女儿啊。” 静和郡主快步走进去,只见故知半躺在血淋淋的床上,她把刚出生的婴儿抱在怀中,掐住了婴儿的脖子,满脸的阴狠。 “我亲手杀了她,亲手为你报仇,你放过我。”她冲静和郡主吼道。 那婴儿全脸涨紫,因被掐着脖子,眼睛睁大,刚好对着静和郡主。 静和拿起地上的小板凳,便重重地往故知的头上砸过去。 故知一软,手一松,其嬷嬷便立刻上前抱走那婴儿。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母亲?”其嬷嬷怒道。 其嬷嬷把婴儿倒吊拍打了一下,才听得哭声细微地传来。 静和郡主和其嬷嬷都松了一口气。 屋中早准备好了热水,其嬷嬷 和静和郡主两人一块帮婴儿擦身。 是个女娃,很小,背上身上都有很多青色的斑块,皮肤很薄,几乎能看到皮肤底下的血管。 这是一个没足月的孩子,像一条毛毛虫般躺在静和郡主的手边。 静和郡主心底里有模糊的痛。 其嬷嬷轻声说了一句,“这孩子,跟她娘亲没相似的地方。” 静和郡主看着,确实不像故知。 不过,如今也看不出,才出生的孩子,皱巴巴,哪里看得出像谁来? 静和郡主抱着孩子便出去了,对其嬷嬷道:“这孩子你暂时送回楚王府去,楚王府中有奶娘,留在这里要饿死的。” “是!”其嬷嬷接过来,轻轻叹气,“真可怜,才出生,就差点被娘亲给杀死。” “她和宇文蔚,天造地设的一对。”静和郡主淡淡地道。 说完,静和郡主开门出去了。 其嬷嬷怔了一下,看着她的背影,孤独而落寞,其嬷嬷来这里也有好些天了,第一次听她说起魏王。 经历了那些事情,她心里很难受吧! 其嬷嬷看着怀中的婴孩,轻轻地叹气,“嬷嬷带你回府,看看太子妃是否愿意收留你吧,若太子妃收留你,你就有天大的福分了。” 第491章 不负责任 其嬷嬷带着刚出生的婴孩回到楚王府,交到了元卿凌的手中,恨恨地道:“老奴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狠心的母亲,生下来的时候她说要抱一抱,给她抱过去之后,她竟然摸到了脖子直接就掐住,若不是静和郡主拿小板凳砸晕了她,估计就没了。” 其嬷嬷这一路回来,心头还在颤抖,当时的她都吓坏了,想不起来要去打晕故知,若静和郡主晚一些进来,估计这孩子就没命了。 元卿凌抱着那孩子,看着襁褓中那仿佛虫儿一般的娃,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苦命的孩子。 “静和郡主怎么说?”元卿凌问道。 “郡主只说叫老奴抱回来,明月庵那边没有奶水。”其嬷嬷道。 喜嬷嬷和阿四都进来了,喜嬷嬷怕元卿凌抱着累,便接过来抱着,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小得很,跟咱小哥儿出生的时候差不多。” “其嬷嬷,府中有后备的奶娘,你抱下去喝奶,”元卿凌瞧了阿四一眼,“四,叫人去侯府一趟,把侯爷请过来。” 阿四哦了一声,转身出去。 其嬷嬷应声,“不知道叫谁给起个名字呢?” 元卿凌瞧着那虫子般的模样,道:“先叫虫儿吧,回头再给她起个名字。” 之 前静和郡主透露过有可能会养这孩子,如果她要养着,那孩子的名字就叫她起。 不过,如果这孩子真是元八隆的,怎么也不该是静和郡主养,他元八隆又不是死了。 真够气死人的。 阿四和其嬷嬷出去之后,喜嬷嬷悄声道:“郡主,瞧着像侯爷么?” 喜嬷嬷是知道这事的,如今元卿凌什么都不瞒着她。 元卿凌本还想着说孩子小,眉目没张开,瞧不出来。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几分痕迹可看得出来的,尤其那眼睛,就跟元八隆一模一样。 所以,元卿凌再叹一口气,道:“八九不离十了。” 喜嬷嬷惆怅得很,“这可怎么弄啊?” 元卿凌想起娘家的那些人,就只有祖母是可靠的,可祖母如今又病了,顾得上这孩子吗? 丢回去静候府,黄氏和周氏不出一个月就得把孩子给弄死了。 她心头烦乱得很,道:“先安置在楚王府吧,到时候再算了。” “可总得对外说这孩子的来历,平白无故多出一个来,外头肯定要怀疑的。”喜嬷嬷觉得这个才是问题的所在。 元卿凌自然也知道,想了想,道:“等老五回来,跟他商量看。” 喜嬷嬷叹息道:“这孩子也真是可怜了, 有这么个爹娘……” 她说着,瞧了瞧元卿凌,“对不住,我不是说侯爷……” “说不得他了么?”元卿凌发恨,“他就不是什么好人,这孩子落他手中和落故知的手中是一样的,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说要掐死她了。” “说是那样说,可真见着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未必就那么狠心了。” 元卿凌冷笑,“他对我,对妹妹有手下留情过吗?惠鼎侯那事我可是历历在目,那样的人,为了前程他都敢推妹妹去死,莫说这个还没相处过,对他而言是来历不明的女儿?我总之不信他,虫儿不能交给他,这孩子摊上这么一个父母就够可怜了,这条命可不能再折在他们的手里。” 元卿凌刚做了母亲,对孩子尤其的怜惜,一个孩子,白纸一张,若说有罪,原罪就是最了他们的孩子。 孩子何其无辜?若能选择,又怎会做他们的孩子? 元卿凌心里很难过,因为那孩子的脖子上红印还没褪去,她才刚出生,迎接她的是母亲的残害。 喜嬷嬷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为这事确实很糟心,谁见了都心疼。 静候耷拉着脑袋来了。 蛮儿已经跟他说了府中抱回来一个孩子,所以他知道是怎么 回事。 本想不来的,可蛮儿隐晦地说,若果不来,太子妃不排除使用武力。 这话是蛮儿出门的时候,阿四教的。 对付静候这种泼皮,阿四很有心得。 静候也知道现在的元卿凌可不是以前的元卿凌,那么好糊弄,若真不去,只怕就真的带人上门抓人。 他丢不起这张脸。 元卿凌直接叫带他去啸月阁的侧屋里头。 静候忐忑地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怒气强行压住,却依旧难掩愠色的元卿凌进来。 静候心虚,怂,就不敢说话,只是坐在那边耷拉着脑袋。 元卿凌一肚子的怒火,见到他这副模样,转变成为一肚子的可悲。 她也懒得骂人,免得被骂的人不在意,自己反倒一身的负能量。 她进去坐下来之后,看着静候直接就道:“故知的孩子生下来了,你看怎么办?” 静候脖子伸长,又缩了回去,眸光闪烁,“这个……又不是我的,问我有什么用?你去找孩子的爹。” “故知没生之前,我尚存一丝侥幸,如今我见着孩子了,说不是你的,我也不信。”元卿凌生气地道。 静候慢吞吞地道:“人都是两只眼睛两个鼻孔两扇耳朵,若不仔细看,谁能看出差别来?你看两头 猪,若不是凭身形,能认出来吗?” “你是猪吗?”元卿凌本想好好说话的,真是被他逼得没办法了,低声怒斥,“你几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有点担当啊?你这辈子做过什么实事?祖上给你积攥下来的功劳到了你的手中,都被你败光了,祖母那点嫁妆,我母亲那点嫁妆,连同祖上的产业,为了你的官位前程,也都搭出去了,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是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你是要活生生气死祖母啊?” 静候如今虽然落魄,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可不能忍受元卿凌这样欺辱他,遂硬着脖子道:“你这话是对谁说?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尊卑长幼?我是你老子,你就得尊重我。” 元卿凌可悲地道:“我多么希望能尊重你,可你没有一个做父亲的样子,家族因你而蒙羞,儿女因你而受难,今日这事,你必须要负起责任,否则我跟你没完。” 静候听了这话,悲愤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从袖袋里头取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用手慢慢地熨平,“我就这些了,你把银票连同那孽种一同送往乡下,找个人家收养了,这一百两银子能养活到十几岁,以后就看她造化了。” 第492章 故知的身份 元卿凌有那么一秒钟,真的是想杀了他。 静候看着元卿凌那愤怒的眸子,声音微扬,辩解道:“你用这个眼神看着我做什么?这孩子又不是我要的,都是故知和安王设下的圈套,为什么要我负责任?你有能耐找安王去啊。” 元卿凌忍住要吐血的冲动,指着门口,厉声道:“滚!” 静候巴不得马上走,听了这话,连忙就起身走到门口去,顿了顿,想起些什么来,回头看着元卿凌,“你方才说我要气死你祖母,你这话可不能在外头乱说,坏我名声。” “你他妈的还有名声吗?”元卿凌终于是忍不住了,蹦地跳起来指着他就怒斥,“你自己不要脸的话,出去满大街打听一下你静候到底是什么名声什么人品,外面的人都在说你纨绔无用,卖女求荣,寡廉鲜耻,道德败坏,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名声?你滚不滚?你不滚我马上叫人打断你的双腿。” 静候见元卿凌凶神恶煞得要吓人的模样,哪里还管自己父亲的威严?马上拉开门逃之夭夭。 元卿凌气得胃抽筋,这一通怒吼,吼得她嗓子都破了,她慢慢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从外头进来的汤阳,悲声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汤阳轻声上前安抚,“太子妃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算了,不气了,免得外头的奴才听了出去多嘴。” 元卿凌倒是真想不气,可这怒火就是蹭蹭蹭地直往脑壳上冒,她自个都快把自己给烧死了。 晚上,宇文皓回来的时候听汤阳悄声说府中来了他的小姨子,他还以为是元卿屏。 不过,当看到那襁褓中的小老鼠时,他也惊呆了,看了半响,很是嫌弃地道:“咋跟我老丈人一样?” 汤阳瞧了瞧,压低声音道:“没太像,就是眼睛像。” “哪里止?这一眼看过去,轮廓什么都像。”宇文皓道。 “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兴许满月之后就张开,不相似了。”汤阳心存侥幸地道。 宇文皓觉得汤阳是盲目乐观。 “您还是先回去劝劝太子妃吧,她都气坏了。”汤阳叹息道。 宇文皓闻言,便快步回了寝室。 元卿凌就等着他回来,商量一下虫儿的事情。 宇文皓见她脸色惨白惨白的,喜嬷嬷说她气得胃疼,吃不下。 宇文皓叫人去熬点小米粥,然后坐在元卿凌的身边,“还跟他置气了 ?他算个什么东西?不值当。” 元卿凌疲惫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知道不值当的,就是忍不住,关心则乱,我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却背着这个名分,还是希望他至少能像一个人似地活着,老五,这孩子注定是没娘的,连爹都没有,得多可怜啊。” 宇文皓初为人父,也懂得元卿凌的这份心情,他自己也对敬候很失望,“孩子没娘,不还有哥哥姐姐吗?咱想个办法安置了就是,你如果想留下她在王府,那就留下。” “这事倒也不急,看看静和郡主那边怎么打算。”元卿凌道。 “我觉得她养着也不妥当,她以后难道一辈子都不嫁人了吗?这不是害了她一辈子么?”宇文皓身为皇家的人,觉得对不住静和郡主,尤其如今崔家为他所用,他打心底希望静和郡主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而不是就这般虚度一辈子。 元卿凌想了一下,道:“我其实倒不是担心这个,我只担心她每日对着故知生的女儿,对她是不是一种折磨。” “你担忧的也有道理,”宇文皓瞧了瞧她,轻声道:“而且,我是真希望她能再嫁人,能有人疼爱她,像我和你一样,虫儿 虽然可怜,但是总有安置的办法。日前我与崔大人聊了一下,崔大人说府中老夫人为她都病倒了,犯愁得很,她一天不幸福,老三的罪孽都没办法消除。” “幸福不幸福,倒是见仁见智了,不见得找个男人嫁了就是幸福,她如今需要的是内心自在。”元卿凌道。 宇文皓道:“我不这么认为,女子总都要嫁人。” 元卿凌看着他,“抬杠是不是?怎就那么大男人主义呢?为什么非得嫁人?” 宇文皓抱她入怀,“不是抬杠,也不是说非得要嫁人的,只是我觉得我活了那么久,最幸福的日子莫过于有你在身边的日子。” “真的么?”元卿凌抬头望他,眼底有些触动。 宇文皓直接印上她的唇,半响,才看着她绯红的脸道:“何幸有你!” 自打怀孕中期到如今,两人黏在一块的时候很少,亲密的时候更是少得可怜,如今拥抱一起,便觉得有种少别胜新婚的欢喜。 虽然,他们并未别过。 元卿凌在他怀中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就这么让他抱着,耳鬓厮磨,尽是温馨。 “故知那边,你说静和郡主会杀了她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抱着她正 兀自享受,听得她问这些煞风景的话,不禁道:“她死有余辜,不过,我似乎听说你要救她,送她回南疆。” “送尸体也是送。”元卿凌淡淡地道,“我不食言。” 跟故知说什么承诺?说什么仁义道德?她都怕侮辱了仁义道德四个字。 宇文皓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你变了,老元。” “没变。”元卿凌说。 “以前在人命上,你很坚持的。” 元卿凌怔了一下,“是么?我只是对我的病人很坚持,人命……自然很重要,没什么比人命更重要,可故知不能原谅,我不杀她,可静和郡主杀她,我总不能去救她,我救了她,那才是罔顾人命,罔顾静和郡主和她孩子的性命。” 宇文皓点点头,“嗯,故知的来历,我叫了笑红尘调查过,她是南疆黑巫的女儿,不知道有什么把柄被老四抓住,也不知道为何要逃离南疆,只知道她的妹妹死后,她就走了。” “黑巫是什么?”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解释道:“一种精神领袖之类的,这个问蛮儿或许会清楚一些,笑红尘只了解了一些表面,但是黑巫至于南疆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还是不太清楚的。” 第493章 给我个理由 元卿凌听得此言,便道:“那不如叫蛮儿进来问问。” 宇文皓说:“也好。” 他起身出去,刚好徐一进来院子,他道:“徐一,你去叫馒头进来一下。” “好嘞!”徐一今日无事,想过来看看点心们的。 蛮儿被叫了过来,听得宇文皓问起黑巫的事情,她一怔,“太子爷您是怎么知道黑巫的?” “你就说,黑巫到底是怎么回事?”宇文皓道。 蛮儿便道:“黑巫就是我们南疆的圣大夫,在南疆是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我们南疆虽然分南北,但是,黑巫是整个南疆的黑巫,统领着整个南疆的巫师,黑巫不能成亲,一旦继承黑巫之位,便会物色挑选两个南疆少女作为继承人选。” 元卿凌道:“那你可知道南疆黑巫其中一个女儿死了?”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不知道,奴婢许久没回南疆了。”蛮儿说。 元卿凌问道:“你刚刚说,南疆巫女是不能成亲的,是吗?” “是的,南疆巫女必须要保持完好的少女身子,否则将失去继承之位。” “那这么多年来,可有不愿意做黑巫的继承人?”元卿凌再问。 蛮儿摇摇头,“这个奴婢真不 知道,这些事情是秘密,不会外传,就算真的有,外人也不知道,都是黑巫私下解决的。” “嗯,那你下去吧。”宇文皓道。 “是!”蛮儿福身退了下去。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你说,这故知会不会就是不愿意做黑巫的继承人,所以选择逃离?而安王知道这点,所以以此威胁她?” “嗯,黑巫的继承人有两个,为什么选两个,应该就是防着出现死亡一个的意外,死了一个,另外一个意味着必须要继承了,故知不愿意,所以选择逃离,且老四给她的承诺也很吸引啊,如果计划是成功的,她如今大概都是魏王妃了,比做什么黑巫好多了。” “明天叫阿四跑一趟到明月庵那边去,叫静和郡主问问,如果这个事情确凿,那往后就是有南疆的人找过来,我们也有个说法。”元卿凌道。 宇文皓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明月庵。 故知从昏迷中醒来,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她伸手摸了一下头,血液已经干了。 “你醒来了?” 静和郡主的声音,把她吓得几乎跳起来。 她怎么静得没有呼吸声?仿佛鬼魅一般。 “你……你为什么在这 里?你想做什么?”故知浑身疼痛,生产过后便马上昏迷的她,又累又饿,浑身被巨石碾压过一般。 但是,这不妨碍她对静和郡主产生警惕之心。 “你之前不是问我,会不会杀了你吗?我现在有答案了,你要听吗?”静和郡主轻声道。 故知身子僵硬,慢慢地转头去对着她,嘴唇微颤,“你不能杀我。” 静和郡主道:“故知,那你说出一个理由,让我不杀你的理由。” 故知惊慌地尖声道:“元卿凌说过,她会保护我,会护送我回南疆的,你不能杀我,你也说过你会听她的,因为她救过你的命。” 故知并未看到静和郡主眼底闪过的幽芒,她神色无比的平静,说:“是的,我原先是这么说过,她要救你,我杀了你,那我就是欠她一条命。”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故知坐起来,拖着沉重的身子往边上挪,“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不是要我的孩子吗?你都拿走了,放过我,饶我一命。” 静和郡主叹气,“我倒是真的想放你一命,可我实在找不到理由饶过你,我想过,如果孩子出生之后,你但凡还存点人性,我就放了你吧,可 孩子一出生,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掐死她,故知,我想不到任何理由不杀你,我也不愿意双手沾满鲜血,我最珍惜人命,谁的命我都怜惜,即便在城墙上,我几欲癫狂,也饶过了你,可为什么你要这么让人失望呢?” 她手中,握住了一把匕首,匕首尖对着床上,有些微颤。 故知摇头,厉声道:“不,不,你不能杀我,你如果杀了我,你会后患无穷的,我是南疆黑巫的女儿,我是黑巫的继承人,如果你杀了我,南疆人不会放过你的家族,他们一定会为我报仇的,把你全家屠杀尽的,你不值得,你说你珍惜生命,你难道想看到你的家人都死在南疆人手下吗?” 静和郡主不为所动,只看着她幽幽地道:“你还是快想想,你这辈子可做过一件好事救过一个人?如果有,我也愿意放过你的。” “有,有,”故知连忙道:“我救过很多人,我是南疆黑巫的女儿啊,我救过很多人。” “故知,你在撒谎啊。”静和郡主看着她的脸,“我心思很透彻,你是否撒谎,我能看得出来。” 故知慌乱地想着,绞尽脑汁,可她性子寡冷,哪里会怜惜 人命?倒是杀过不少人。 “我真救过,我真救过,”她喃喃地说着,“你要相信我,我救过的。” “你救过的人,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静和郡主问道。 故知脑子混乱一片,死亡的惊慌充斥了整个脑海,一时就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想不出来,只随便说了一个,“救过,南疆人,叫桂春……” “桂春怎么了?你为什么救她?”静和郡主继续问道。 故知忽然充满了愤怒,握拳怒吼,“就算我真的救过,你也不会放过我,你就是铁了心要我死,你又何必再戏弄我?” 静和郡主叹息摇头,“你素来擅长撒谎,真能临时编造几个,编造得像样一些,兴许就瞒过我了,故知,你连编造都编造不出来,因为你心里从就没存过善念,所以你编造救人的故事都编造不出来。” 故知大哭,“放过我,我愿意拿一切跟你交换,我告诉你安王的秘密,是他害你和魏王的,和我没有关系,他还要杀元卿凌,要杀宇文皓,他要做太子,我什么都告诉你,你放过我。” 静和郡主匕首微微地沉了沉,“好,你说,你如果说的秘密足够惊人,那么我考虑放过你。” 第494章 故知 故知感觉到死神,心头越发的惊慌,绞尽脑汁地去想安王的事情,但是,她其实和安王的接触是有限的,安王很小心,压根不让她知道那么多事情。 她想到了一个人,连忙道:“安王和鲜卑的红叶公子来往频繁,他们一定有密谋,安王和鲜卑有勾结,还有,是他派人杀齐王的,嫁祸给纪王,纪王是无辜的,你可以去找纪王妃,卖个人情给纪王妃,纪王妃有好处给你……” 静和郡主听罢,眸色幽闪了一下,“故知,你说的那些,我不感兴趣。” “还有……”故知想哭也没眼睛哭,慌得直哆嗦,“你要听魏王是不是?魏王心里有你,真的,他心里有你……” 静和郡主眼底闪过一丝执恨,那杀机也是顿生的,杀机一生,便见匕首的寒芒闪过,划过故知的脖子。 她不无惋惜地道:“故知,你不该说他。” 故知只觉得脖子一冷,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还没碰触到,那血便飞溅出来,她惊慌地想尖叫,但是,气管仿佛被割断了一般,声音堵在了胸腔里头。 静和郡主看着她倒下去,两个眼洞黑幽幽的,仿佛是两颗被击碎晕染的黑眼珠,那样空洞碎裂地填满着眼 眶。 故知死得很快,静和郡主知道怎么让一个人死得很快速。 她转身,踉跄而去。 她坚持不住在明月庵,是不想用血腥沾染了佛门净地。 不管她用多少个借口去掩饰自己,其实她心里很笃定,从山上遇到故知那一刻,她就有心要杀故知。 只是,中间也曾犹豫过。 阿四翌日到明月庵,看到的就是坐在院子里的静和郡主。 她似乎是坐了一宿,眼睛红肿着,哭过。 阿四一怔,连忙上前扶她起来,“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天啊,您的手真冰冷,您没事吧?” 静和郡主的眸光才慢慢地凝聚起来,看着阿四,慢慢地摇头,“我没事。” 阿四扶着她,“那怎么坐在这里?伺候的人呢?” “打发走了。”静和郡主说。 阿四瞧了瞧,觉得她很怪异,“那故知呢?也走了么?” 静和郡主回头瞧了一眼,喃喃地道:“她走不了,她在里头呢。” “是啊,她才生完,自然是走不了的。”阿四放开她走进去。 静和郡主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止住了。 阿四里头低低呼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太诧异,出来之后,神色平静地道:“先葬了吧,省得臭了这地。 ” “好!”静和郡主说。 “您歇着,这事我来就好。”阿四见她站立不稳的样子,便道。 “麻烦阿四姑娘了。”静和郡主便说。 阿四笑笑,进去扛了故知的尸体出来,另外一边背着铁铲就往山上去。 阿四来得早,这一路上也没什么人。 山很大,随便寻了个泥土稀松的地方便埋下了故知。 阿四往坑里填下泥,淡淡地道:“故知,你是罪有应得的,死了就走你的黄泉路,别想着回来找麻烦,不过,你活着的时候做了那么多坏事,死了要下地狱的,想回也回不来,下辈子做个好人吧,好人虽然总是吃亏,但是心里安乐。” 她把坑填好,压实,再往上头放了两块石头做记认,有些累了,便直接坐在了坟头上歇气,又道:“你说静和郡主那么好的人,你怎么就对她这么狠心呢?她还救过你的,做人若不懂得感恩,就真和死人没分别了,得嘞,您走好嘞。” 说完,她背着铁铲就回去。 静和郡主在屋子里头收拾东西,故知的床铺被褥都烧了,空气中有一股子的血腥味道。 阿四进去帮忙,把该烧的都烧掉了,然后问静和郡主,“您要回去么?” 静和 郡主想了想,“我跟你回去一趟,瞧瞧那孩子。” “那您往后还要来这里?” “来!”静和郡主眸色低垂,“这里住习惯了,挺好的,佛门是不会要我,我便靠着近一些,心里能平静。” 阿四叹气,“郡主,看开一点。” 静和郡主抬起头,瞧着阿四,眉目便有淡淡的温柔笑意,叫人觉得楚楚又坚毅,“阿四,我真没事,许是最近确实过得不好,可人生也不是总遇到好事,好的日子能过,坏的日子也能过,活着就好。” 阿四动容,“是啊,郡主您懂得这样想就好,坏的日子都会过去的。” “不打紧,”她往外边走,“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我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我并非是最惨的人,多少凄惨的还在苦苦挣扎地活着,相比之下,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四出去扶着她上马车,“您说得对,这世间许多人都在煎熬着,咱是幸福的,至少,咱不愁吃喝,祖母总是这样跟我们说。” “老夫人是个有大智慧的人。”静和郡主上了马车之后,便斜斜地靠在一边。 阿四赶车,“您睡,睡醒了就到家了。” 这一路颠簸,静和郡主竟就真的睡了一路。 只是这一路兵荒马乱,刀光剑影似乎从没止息过,到马车停下来的那一瞬间,又似乎全部消失散退。 梦一场。 阿四扶着她下来,一路扶着进去侧厅,“您先坐,我请太子妃过来。” “谢谢!”静和郡主微笑,她的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有些微颤。 杀人,对她来说还是很可怕的经历。 元卿凌来到的时候,她才容许这份脆弱流露出来,一把握住了元卿凌的手,嘴唇哆嗦,“我杀了她。” 元卿凌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住,“好,好,好!” “她死在我的眼前。”静和郡主眼底蓄着泪水,“我从没想过,我能这么冷静地杀一个人,我觉得自己有些可怕。” “不,”元卿凌就在她的身边坐下来,继续握住她的手,“不可怕,你很了不起,你等到孩子出生才下手,你忍了许久,如果我是你,故知这般害过我,我会把她碎尸万段,真的。” 元卿凌这一刻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安慰静和。 丈夫和孩子是她的命,不,比她的命更重要,谁动了他们,她都以生命反噬。 静和郡主慢慢地靠过来,头枕住元卿凌的手臂,整个人像是松弛下来,然后,软软地滑了下去。 第495章 发了一笔横财 阿四和蛮儿急忙过来扶着她,元卿凌知道她是心力交瘁晕过去,叫送厢房里头睡一下就好。 送过去之后,便叫蛮儿去一趟崔府,让崔府的人不要担心,但是也别先过来,让她脆弱一下,免得崔家的人过来,她又得伪装坚强。 不过,静和与孙王妃交好,便请了孙王妃过来。 孙王妃来到的时候,元卿凌跟她说了情况,孙王妃甚是痛快,道:“好,杀得好,这人就该死。” “人死了就算了,别嚷嚷。”元卿凌道。 孙王妃点头,“我知道,这事我对谁都不会说,你这里能守住秘密吧?” “知道这事的只有阿四和蛮儿,两人都守得住。”元卿凌知道孙王妃有时候嘴巴虽然大,但是事关静和郡主,她是有分寸的,所以不怕让她知道。 孙王妃是真真的松了一口气。 之前静和郡主收留故知,她还说过静和郡主太心慈手软,像故知这种人,杀之后快,怎么还能救她? 如今听得她死了,再也害不了任何人,她就安心了。 静和郡主醒过来的时候,见到孙王妃与元卿凌坐在床边,眸光甚是关切。 她嘴角浮起一抹苍白的笑容,眼底温柔,“都在呢。” 孙王妃眸光濡湿,“嗯,刚过来,静和,苦了你了。” 静和郡主笑 意加深,“别说我苦,我自己都不觉得了,以后会好。” 孙王妃还想说,元卿凌压住了她的手,笑着道:“郡主说得没错,以后就会好。” 孙王妃轻轻地叹气,瞧着元卿凌提示的眸光,也知道这会儿该说点鼓励的话,便道:“嗯,以后好好的。” 静和郡主振作起来,“我想去看看那孩子。” 元卿凌道:“你躺着,我叫人抱过来。” 她出去吩咐蛮儿,把虫儿抱过来给静和郡主。 虫儿刚吃了奶,奶娘说她吃得不多,吃几口就歇着,比较弱。 静和郡主没有伸手去抱,只是就着蛮儿的手看了几眼,便叫蛮儿抱出去了。 元卿凌扶着她坐起来,趁着孙王妃在场,她问道:“你之前跟我说过,想养这个孩子,现在你还是这样想吗?” 孙王妃道:“不能,谁养都不该你养。” 孙王妃并不知道那么多的细节,因此极力反对。 静和郡主想了想,看着元卿凌,“给孩子找个养父养母吧,她该有爹娘疼爱,我相信太子妃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不需要大富大贵,只需要家境清白人品好。” 元卿凌也不赞成她养,但是总要问问她的意见,如今见她想通了,便道:“那好,我会叫人去找。” “谢谢!”她点头致意。 静和 在楚王府住了一天,便回了崔府,后又听崔府的人说在家里住了三天就走了。 她也没有回明月庵,留下了一封书信说她要四处去走走,暂时离开京城,没写归期。 她是自己一个人上路的,身边不带任何侍从侍女,走得也很潇洒。 她也命人给元卿凌送了一封信。 她告知元卿凌,京中无论家人朋友,都觉得她陷于苦海之中,每个人都想保护她,但是她没有这么柔弱,如果说人生是一场历练,她想外出历练,不辜负自己的生命。 元卿凌看完了信,其实挺欢喜的。 虽然她这番出去或许艰险重重,但是,她能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去过自己的人生,丢下京中的背负羁绊,也是好事。 宇文皓叫了笑红尘去为虫儿找一户人家收养。 笑红尘很快就找到,是抚州的一位员外郎,成亲多年无子,带着夫人到京中求医,在京中已经治疗了一年多,如果说带着孩子回抚州,那可以对外宣称是他夫人生的。 笑红尘让元卿凌放心,这位员外郎她认识,且相交了几年,他为人慷慨仁慈,积富造福乡里,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 元卿凌觉得很好,抚州距离京城不远,大概两天的日程,派人去看也方便,便同意了。 笑红尘也跟元卿凌 保证,说会命门下的底子去看望,加上宇文皓和再三保证笑红尘找的人绝对信得过,所以元卿凌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 送走了虫儿,很快便是点心们的满月宴了。 各家开始提前送礼,因为满月宴当天,宾客太多,人多杂乱,很容易无法准确地传递“心意”。 或者说,提前送礼的,礼都比较大,与其是贺点心满月,还不如说贺宇文皓被册封太子之位。 反正,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的送礼,这几天都有不可阻挡之势。 收礼收到手软这是小儿科了,汤阳特意命人收拾出来的库房,竟然没到日子这天,就已经堆满了。 宇文皓震惊得不行,看着这满满库房的礼,甚是激动地道:“没想到我生三个儿子竟然发财了。” 他也由此对三胞胎肃然起敬,后生可畏啊。 不过,汤阳笑着道:“这些可未必都是给哥儿们的,还有些是暗中贺太子殿下您的。” 宇文皓更是激动,“早知道当太子有这好处,我早就去争夺了,难怪老大和老四争得连命都不要了,这简直就是金山银山啊。” 汤阳掩嘴,“瞧您说的,太子您就着眼这些礼么?” “别的好处还没看到,就看到这些了。”宇文皓彻底被金钱迷住了眼睛。 “这几天送过 来,大部分都是十分名贵的,以后要找个地方安放好。”汤阳道。 宇文皓摇头,“别啊,出去找人买了换成银子,留几件好玩的给点心们做玩具就行。” 汤阳震惊,“卖掉?这多好的东西啊,以后有银子都未必能买到,瞧着些巧夺天工的手艺,这翡翠的成色,虽不如太上皇送给太子妃那三颗,却也是极好的,还要这扇金包玉屏风,若是往外厅堂一搁,那叫一个尊贵,还有这些摆件,精致得无与伦比,王爷,不能卖啊,暴殄天物。” “傻,这些都换成金锭银锭才可体现出价值来。”宇文皓一扬手,“卖了,卖到的银子,一部分上缴国库,一部分给父皇小金库,一部分……” 他回头瞧了瞧,压低声音,“给本王也准备个小金库,本王要存点银子。” 汤阳摆手,“这不行,太子妃千叮万嘱,太子不可有小金库,这是原则问题。” 宇文皓大怒,“汤阳,你叛变了!” 汤阳压低声音,“这是太子妃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不过,做事也不必一成不变,太子不能有小金库,属下可以有,反正太子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多半是属下先垫支之后再问账房报销的。” 宇文皓竖起大拇指,笑得眼珠子都看不见了,“有见地。” 第496章 弥月 宇文皓叹息,“其实以后有没有小金库都不要紧,这不靖廷马上要来吗?本王总不能太寒酸。” “那是,那是。”汤阳实现两边讨好,小算盘打得溜溜。 大日子前夕,便开始排练明天的行程。 首先,凌晨也就是子时左右,就得先给孩子剃胎发,称为贺弥月。之后宇文皓就要带着元卿凌和点心们太庙磕头上香,再给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磕头。 做完这一切之后,便回静候府去一趟,这叫满月回门,走一个过场,得点红包吉祥物,放了鞭炮便回道楚王府,迎接各方来客。 静候府那边也会摆下酒席,邀请静候府那边的亲朋好友,这事元卿凌早就命人去跟祖母说过,银子她来出。 她知道祖母这些年的银子都被静候掏空了,再取不出多少来办一个体面的宴会。 老夫人如今不善于行,元卿凌便把之前准备生产用的轮椅给送了过去,只等她满月出来再好好地为她做物理治疗,之后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把静候赶走,让静候府慢慢地恢复元气。 楚王府人手不足够的,本想跟孙王府或者齐王府借人,但是,明元帝不许,提前两天就派了内务总管带着几十人出宫帮忙。 而日子里办事的规矩 ,也一应按照宫里的规矩。 这就变得很正式了。 元卿屏提前一天也过来陪着元卿凌,因为明天元卿凌的存在感也要比较强,主要的用作功效是陪聊。 别小看了这陪聊,元卿凌作为一名不太懂得宫里头规矩的太子妃,明日又是那么正色的宴会,公主和诰命夫人等都来,这陪聊就得说点人家喜欢听的话。 至于宇文皓的任务就更繁重了,陪喝。 元卿凌知道他必须喝酒的,所以提前几天就让他服下护肝片。 不过,宇文皓陪喝团队也有出色的人才。 苏老表,鲁莽将军,王江,顾司,冷静言,一个个都是酒中英雄,能力战群臣的那种。 其中,以苏老表最为出色,他曾试过连喝十余人,力保不吐之地,被民间封为酒国大将。 王江擅长行酒令,如果席间要行酒令,他能叫一桌人喝到怀疑人生。 鲁莽将军擅长烈酒,多烈的酒在他看来也是等闲,一口一斤烧刀子,直接吞,脸不红气不喘,十斤下来行动自然绝不走曲线。 至于冷静言是用计策喝酒的,他的拖字诀尤其厉害,舌灿莲花说了大通,口水花喷喷,致敌人不战而降,毕竟再听他说下去,手里的那杯酒变成口水酒不说,举杯的手也会酸 软疼痛。 至于后备人选,还有孙王,汤阳。 所谓宰相肚子能撑船,孙王肚子一看就知道大有作用。 汤阳是真正的高手,内力高深,喝下去的酒,飞流直下三千里茅房潇洒走一圈,是真真的酒肉穿肠过。 如此强势的阵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太子全身而退。 毕竟,明天太子要开斋了。 素闻太子自打太子妃怀孕之后,就不曾享受过幸福的生活,为此三番四次找曹御医麻烦,曹御医已经苦不,堪言了,他有什么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又不是女人。 亥时左右,顾司带着一百禁军来到。布防巡逻由禁军和府兵联手进行。 这自然不是头一遭,他们已经磨合过,非常愉快地合作起来。 凌晨,剃头师傅就给点心们剃头发。 经过一个月的吃奶奋斗,点心们的差距逐渐拉小,至少脸型看起来不差多少了。 不过,包子的身子始终是壮健许多,其次是汤圆,小糯米比较瘦弱,但是脸也慢慢地胖了一些,骤一眼看过去,也不是说立马就能分得出。 剃了头发,只留下脑门的一小撮覆盖着还能看到跳动的天灵盖,粉团似的娃儿,十分好看,尤其手舞足蹈的时候,恨不得把他们抱在怀中, 狠狠地往脑门吧唧吧唧几口。 就连宇文皓瞧见了,都看得痴了眼睛,道:“真好看。” 他说着,看向元卿凌,忍不住过来抱住她,“元,你太了不起了,生了三个粉雕似的娃娃。” 元卿凌也幸福地笑了起来,好看不好看,见仁见智,但是,做妈妈的总归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看的。 阿四稀罕得不行,抱着小糯米都不愿意撒手,一直对喜嬷嬷道:“嬷嬷啊,您看看,这眼睫毛都好看啊,这鼻子多好看啊,这嘴巴多好看啊,这两扇耳朵,就跟兜风耳似的,真是太宝贝了。” 喜嬷嬷笑着道:“是啊,多好看啊,不过,不能再看了,准备要出发了,叫奶娘去。” 孩子入宫,必须要带上奶娘,喜嬷嬷之前都教过规矩了。 元卿凌今日穿着太子妃的朝服,大朵的八爪金线菊攀爬在红色的绸缎上,主图案是牡丹,牡丹是后位才能用的图案,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所以,宫里订制的这套太子妃朝服,也就绣上了牡丹。 喜嬷嬷巧手给她梳了一个凌云髻,两边各插金步摇,月子里头,虽然比较劳心,但是调理得很好,肤色红润自然,不施脂粉也仿佛上了一层蜜,眉目里是初为人母的喜悦与风情,比 往日更添了丰韵雅致。 宇文皓今日穿太子朝服,金银线错绣,云海图案中绣着飞龙在天,束金玉宝冠,发丝梳理贴服,往日鬓边有些毛躁的,如今都细细地压下。 若不是瞧见那道疤痕,用温润如玉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多了那道疤痕,眉目含威,倒是把武将的威仪都勾勒出来了。 夫妇两人,这段日子都不曾好好打扮过,今日精致地一弄,都觉得像不认识对方似的,互相对视了好久,宇文皓伸手执住元卿凌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晚给我等着。” 眼底,丝毫也不掩饰渴望的光芒。 元卿凌本以为对视这么一会儿,他会说几句甜言蜜语,例如她很漂亮之类的,没想到是这么直白掠夺的一句话,屋中还有那么多人,真叫她羞得耳根子都发烫。 “滚!”她嗔怒。 这男人,什么时候才能懂得点儿风情? 大家咳嗽,只当听不到,虽然声音并不轻,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 “车鸾准备好了吗?”喜嬷嬷出去问汤阳。 汤阳道:“早准备好了,可以动身了。” 太子和太子妃牵手走出去,奶娘抱着点心们走在后头,喜嬷嬷,阿四,蛮儿都跟着去,顾司带着禁军护送,一路浩浩荡荡,往皇宫出发。 第497章 无状 入宫之后,先送三宝到东宫去。 抵达之后,穆如公公和礼部尚书早带人在那边等着,太后身边的胡嬷嬷也在。 三宝的衣裳备好,要给他们换上。 包子是皇太孙,所以,刚满月就穿上绣着四爪飞龙的袍子,紫红色,带着黄色的滚红边圆套帽子。 汤圆和小糯米两位皇孙也是紫红色,单绣的是飞鹰及神兽,圆脑袋下的两扇耳朵,越发的神武。 宇文皓瞧着他们,只觉得满心欢喜,怎么有那么好看的娃? 元卿凌也喜欢得要紧,一人亲了一口,包子就咧嘴笑,汤圆镇定无比,小糯米一脸的茫然。 穿戴整齐之后,便往神明殿去。 太上皇,太后,明元帝和皇后都在那边,自然,各宫娘娘也都来了。 太后等得有些焦虑,好不容易听得说来了,她都坐不住,马上站起来,宇文皓与元卿凌牵手进来,还没行礼,太后便连忙过去了,“哎呦喂,可把老太太的脖子都盼长喽。” 看到三宝这副俊俏神武的样子,老太太更是欢喜,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地叫着,弄得宇文皓和元卿凌行个礼都耽误了好几次。 还是太上皇矜持,“好了,让他们带娃磕头去,一会有你宝贝的时候。 ” 太上皇甚是嫌弃。 知道自己那么老一个老太太,嘴巴净往人家脸上凑,不嫌脏啊? 所以,等宇文皓和带着三宝进去里头给列祖列宗磕头行礼后,抱出来给他磕头的时候,他不着痕迹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手绢,往三宝的脸上擦了擦,擦了又擦。 太后瞧见了,便知道是嫌弃自己,有些不高兴,可素来也不敢得罪那位爷,只得讪讪地道:“粉团糯米般的,谁见了不心怜?” 明元帝危坐正襟,等行礼磕头之后,他连忙就张开双手,“来,皇祖父抱一下。” 穆如公公问道:“皇上您要抱哪位?” 殿中所有人都看着明元帝,宇文皓和元卿凌也都看着他。 明元帝顿时犯愁。 今天抱的第一位,虽然他没什么表示,但是外头会认为他有。 按说抱皇太孙是对的,可其他两名太孙岂不是落了个不受重视? 他伸出手,面容微僵,然后求救地看着太上皇。 太上皇可不想管这事,因为他发话,意味着会比明元帝自己伸手去抱更重一些。 所以,老头把脸看向了别处,就当看不到。 明元帝只得笑着道:“仨,仨都抱,过来。” 就这样,仨娃都塞到了他的身边,他 一手抱一个,小糯米躺在大,腿上,明元帝一动不敢动,毕竟,满月的娃,吃奶吃得足,三个在一块的话也不轻。 不过,明元帝很是心满意足,瞧了这个,又瞧着那个,道:“嗯,此孙肖朕,此孙肖朕。” 点心们齐齐扭了扭身子,“噗噗噗”地放了屁,回应了明元帝的话。 一时殿中尴尬,大家都想笑,又不敢笑。 倒是太上皇这会儿听到了,打趣道:“你的孙子说你放屁!” 明元帝笑着道:“不打紧,不打紧,真是齐心。” 宇文皓在旁边笑着道:“可不是,三胞胎都是心灵相通,仔细看他们的动作表情,一致的。” 众人连忙定睛看,果然,仨的表情都差不多,一个圆嘴,另外两个也在圆嘴,一个打哈欠,另外两个也在打哈欠,动作出奇的配合。 扈妃凑过来看,高兴地道:“皇上,他们实在是太可爱了,臣妾也想生一个。” 扈妃年轻活泼,性子热烈,说话素来直接,这话旁人说会让人觉得不知羞耻,但是,她用清脆欢喜的声音说出来,却叫人觉得是美好的盼望。 明元帝抬头瞧了她一眼,眸光有些缱绻,然后慢慢地垂下,嘴角微微地扬起,竟似是 心生欢喜。 贤妃一直憋着一口气坐在里头,这热闹仿佛与她无关,谁都没把她当回事,她是孩子的祖母,但是,连上前看看孩子都不能够。 这口气,被扈妃这一句话触发了,尤其看到皇上看扈妃的那一抹眸光,她忍不住心头的窝囊气,冷冷地道:“还有没有规矩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就轮到你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生子?这福分是人人都有的?” 贤妃这话太不得体了。 尤其是在神明殿这个地方,里头供奉的可是宇文家的列祖列宗。 扈妃在这里说生子,虽然有些胆大,可这场合说了也正常。 且扈妃年轻,少女心嘛,说得不那么庄重也无人会怪她。 但是贤妃不一样。 贤妃是当今太子生母,从龙之妃,论规矩论稳重,原先在宫里都是头三位的。 尤其今天是她孙儿的弥月大喜的日子,在这神明殿里,竟然说扈妃没这个福分生子,这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明元帝的脸上。 明元帝的脸当下就沉了下来,眸色冰冷地剐了她一眼,那眸光,冷若寒冬,叫贤妃心中一滞。 贤妃自知说错了话的,但是今日她很憋屈,受不得这份气,因此即便明元帝这般冷冷地扫过 来,她依旧不为所动,只僵持着发气。 明元帝没说话,太后缓缓地发话了,“我们都走吧,贤妃,你跪在这里,为你方才的胡言乱语向列祖列宗请罪。” 说完,太后率先站了起来。 贤妃惊得脸色刷地白了,“姑母!” “叫老身太后!”太后冷冷地道,“老身是皇帝的母亲,你既是皇帝的妾,就得先执妾礼再论娘家血脉。” 一句妾让贤妃心碎万段,几欲崩溃,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就昏死过去,羞辱从心都窜起直上脑门,暴涨起来的血液,迅速覆盖了方才的煞白。 但是,无人为她说一句话,就连宇文皓都没有。 大家跟随着太后出去,只留下了胡嬷嬷在这里。 胡嬷嬷叹气,“娘娘您何必这样呢?今日是什么日子啊,容得您口出无状吗?还是跪下吧,免得再惹太后生气了。” 贤妃脑子许久才回过神来,她发出了疯狂的声音,一头撞在了椅子上,人软软地倒地,只是额头没伤到什么。 毕竟,旁边就是八仙桌,她若真要寻死,就该往桌角上撞去。 这一举动,胡嬷嬷倒是没眼看了,冷冷地道:“贤妃娘娘,还是跪着吧,否则,这往后有你罪受的时候。” 第498章 糯米呢 贤妃倒不是理智全失,她自知这会儿就算真昏过去了,也没有人管她。 皇上嫌弃了她,就连姑母都不帮她了,可恨的是连老五也不曾为她求过一句情。 半生筹谋,眼看就要得到了,却就差这么一点,贤妃怎么甘心? 她慢慢地起来,冷道:“本宫失言,回头自然会找太后请罪,但今日是本宫孙儿弥月之喜,本宫给孙儿准备的礼物还不曾送出去,不能在这里跪着。” 说完,她咬着牙便往外走。 胡嬷嬷知道她的性情,也不敢拦阻,只能是摇头道:“娘娘又何必呢?这会儿太后和皇上都在气头上,您何不跪一跪,回头太后也好找个台阶去饶恕您。” 贤妃不听她的,径直往外走。 可她出去了,也进不了乾坤殿。 乾坤殿是太上皇住的地方,没太上皇准许,谁敢放她进去?她便守在外头,等各人都给点心们送了祝福抱出来的时候,她才上前去,把三个金锁牌挂在点心们的脖子上。 点心们的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长命锁,如意牌,光金银饰帽就好几顶,已经带不下,往点心们的身上搁了一下便被喜嬷嬷收走。 扈妃送的是金项圈, 雕刻着平安如意,长命百岁八个字。 贤妃的金锁牌,就刚好搁在扈妃送的金项圈上,显得特别的小气。 贤妃更恼,这会儿却不敢造次了,毕竟今日再闹下去,就再没回旋的余地了。 内侍官送点心们出宫的时候,放了鞭炮,在一片红纸飘扬中,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而出,直奔静候府去。 弥月回娘家也有特别重要的仪式。 如今老夫人不便,府中便暂时由二老夫人当家,准备了汤饼会招待亲友,所以回到静候府,整个静候府热闹非凡。 静候今日身子抱恙,说是打昨晚起就咳嗽发热,所以,今日弥月回门,他不能奉陪太久,只等一会儿一起给孩子送了礼,放了鞭炮便要回去歇着。 老夫人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元卿凌看到她的时候,她眼圈就红了,只是哆嗦着没能说出利索的话来,便干脆不说,只对元卿凌点头致意。 元卿凌整个月子里都在为她担心,如今才能见着,自然要上去一番问候,且要为她检查,这里人太多,她把老夫人推回了院子里头。 老夫人是不愿意的,意思是病气重,但是没能说出来,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是 任由元卿凌推着她去。 其余的人,便把点心们送进早准备好的床上躺着,风俗上来说,这叫挪窝,离了月子,挪了窝,从此便去哪里都平安大吉了。 香案设置外头,二老夫人率着府中的人拜祭天地和祖先之后,便进了房间,在喜嬷嬷和奶娘的帮助下,给孩子的脸上涂抹红水,额头点了朱砂,从今,孩子便脱了投胎而来的阴气,朱砂诛邪,也可保平安大吉。 静候府这边的亲戚不少,各种金银首饰都往孩子的身上放,二老夫人,黄氏,栾氏,还有各房的房头奶奶都上前说祝福的话,一时,喜嬷嬷等人也挤不进去,只能在外头看着。 静候也过去了,作为孩子的姥爷,他给孩子送的礼一点都不寒酸,三根金玉如意杖,不过,静候动静大,小糯米哭了起来,他便抱起来在里头转悠了一圈,还真叫他给哄好了。 汤饼做好了,今日楚王府来的人,都得去吃汤饼。 不过,喜嬷嬷是有心眼的,叫人轮流去吃,她先去,三个奶娘在屋中陪着那些夫人们看孩子,等她与阿四蛮儿吃好了,再过来换人。 喜嬷嬷千叮万嘱,不能让点心们离开她们的 视线。 不过,外头有顾司和徐一的人在,便是有人抱了娃,也出不了院子。 就这样,轮流吃了汤饼,宇文皓那边也帮忙把香案撤回了神楼里头,他亲自上香,算是把流程走完。 那边,元卿凌也给老夫人检查之后出来了,她开了药,老夫人的情况虽然严重,但是好在如今一切都稳定,没有第二次风症的前兆,只等她过几天给她做复建便好。 就这样,走完了礼数,奶娘抱着点心们,便出了侯府。 一行人上了马车,孩子经此一闹,都睡着了,一个个脸上涂抹得又红又黄,都瞧不出面目来了,但是却十分有趣。 宇文皓策马的时候,鬼影卫罗将军出现了。 “殿下,静候抱着一个孩子从后门出去了,微臣已经命鬼影卫跟着。”罗将军道。 宇文皓点点头,眸色冷峻,“嗯,好,暗中跟着,看他与谁接头,记住,若出现险情,不顾一切先救回孩子。” 罗将军拱手,“是,殿下!” 宇文皓策马追上马车,徐徐地回府。 回到府中,陆续也有宾客来了。 奶娘抱着点心们回去啸月阁,给他们清洗脸上的朱砂与红水,这一洗完,小糯米 的奶娘就吓得尖叫了起来。 喜嬷嬷就在外头,听得尖叫,以为出了什么事,马上便进去。 “大呼小叫的怎么回事?”喜嬷嬷沉怒,“外头还有宾客呢。” 奶娘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指着小糯米,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满眼的惊恐。 喜嬷嬷狐疑地过去一看,只见小糯米哪里是小糯米?竟是一张不曾见过的婴儿脸,和小糯米差不多大小,但是绝不是小糯米。 “天啊,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都盯着吗?”喜嬷嬷怒道。 “奴婢一直都抱着的。”奶娘总算惊吓过来,回了魂儿,连忙便申辩道。 元卿凌就在隔壁,听得尖叫也带着阿四和蛮儿过来了。 看到这一幕,元卿凌的脸色陡然白透,急声道:“快,找太子。” 宇文皓也进来了,拉住她的手,沉声道:“老元,别慌,孩子没事,你爹抱走了,鬼影卫已经在追着去,一会儿就能回来。” 元卿凌闻言,反攥住他的手腕,目赤欲裂,“静候?他为什么能抱走小糯米?他抱去哪里?” 宇文皓眸色沉了沉,叫喜嬷嬷把奶娘都先带出去,然后关上门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是老四叫抱走的。” 第499章 是计 “安王?”元卿凌心头慌得很,但是见宇文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兀自镇定下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宇文皓拉着她坐下来,道:“那天静候来找我,叫我为他谋个官位,我不同意,他下了马车之后我便叫人跟着他,发现他与老四见面了,且进了老四的府邸,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谋算什么,可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一直叫人盯着他,前天,静候府抱回来了一个婴儿,藏于府中,我便猜测,到时候是要掉包的,我便顺水推舟,让他得了手,此事我与罗将军商议过,如果真是老四要抱走孩子,那便拿他一个正着。” 元卿凌怒极,“你竟然用小糯米做诱饵?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宇文皓就知道她要生气的,所以早准备了说辞,“老四若一直有害咱儿子的心思,这是防不胜防的,这一次不得手,下一次还会继续来,唯有把此事闹大了,叫父皇知道,就算最终老四脱得了关系,也不敢再对孩子下手,毕竟,父皇知道他的心思了,往后孩子不管出什么事,都得算在他的头上。” 元卿凌气得满心焦灼 ,“他带走小糯米,到底是要做什么?” 宇文皓口气淡冷地道:“还能做什么?三生子不是福气么?带走了一个,自然就不是福气了。再者,拿捏了咱们的儿子在手上,我们夫妇的命脉都在他的手中了。” 元卿凌不明白,“他敢拿捏在手中吗?父皇能饶了他?” 宇文皓扶着她的双肩,“若孩子真落在他的手中,你敢对父皇说吗?敢拿孩子的性命与他玉石俱焚吗?” 元卿凌浑身冰冷,不敢! 只消这么一想,她都觉得心脏要停顿了。 宇文皓冷冷地道:“他知道咱不敢,孩子从来都是父母的软肋,尤其,他还认为我这个太子之位,是靠儿子得来的,最终我只能成为他的棋子,他叫我做什么,我都不敢反抗,这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元卿凌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心脏如同被火烤一般,又痛又灼,怒道:“这一次没事,往后呢?” 宇文皓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立刻让罗将军把小糯米带回来的原因,只要拿住了接头的人,证实是老四府中的,父皇就不会轻易放了他,就算放了,他以后也不敢打这个主意,因为再有下一 次,就算我们不敢说,父皇也会首先怀疑他,他就不敢再冒险,如今这次,他是算准了我们不敢说,才会利用静候带走孩子,老元,我此举也是要顺便给你父亲一个教训,如果他真的把小糯米带去给老四,那就没什么父女之情,翁婿之情好念了。” 元卿凌心头也是狂怒不已,“本就不是父女,哪里有什么情分好念?他若伤了我的儿子,我就敢要他的命。” 宇文皓抱她入怀,“这件事情,没敢事先跟你说,怕你不同意我拿孩子冒险,怕你认为我冷血,可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以后他就算有什么阴招,也只能冲我来,不能再冲着孩子们。” 元卿凌确实有些怪责他,但是,听他这么一分析,自己也细细地想了一下,如果说安王一直存着要动孩子的心思,确实是防不胜防,还不如冒险一试。 她再三确定,“罗将军真的可以顺利带回小糯米?” 宇文皓道:“罗将军办事,你可以放心,我也吩咐过他,如果有险情,便什么都不管,先救回孩子再说,你只管放心,笑红尘也跟着去了,一定可以安全地带回小糯米,我若没有万全的 把握,不会拿孩子的性命冒险。” 元卿凌虽然不知道笑红尘有多厉害,但是老五三番四次地提她,可见她的办事能力很强。 只是,到底小糯米还没离开过她,如今被静候抱走,不知道怎生害怕。 他胆小,自己放个屁都能把自己吓哭的。 宇文皓见她手足冰冷,知道她心头极怕,便抱着她再三保证,说一定会没事的。 元卿凌勉强定下心来,道:“那有什么消息,你必须马上告诉我,不可瞒着我。” “我会的,有消息的话,那就绝对是好消息,相信我。”宇文皓亲了她的额头一下,见她脸色惨白的厉害,很是心疼,“你休息一下,今天不要应酬客人了,叫喜嬷嬷对外说你头痛。” 元卿凌心神彷徨地点了一下头,“知道了。” 宇文皓捧着她的脸,可以想象到她的担心与压力,因为虽然他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可他的心其实都没下来过,一直悬在半空。 他只是没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否则,真会把她吓死。 他艰涩地道:“元,对不住,跟我一起这么久,都没让你过过一天踏实舒心的日子。” 元卿凌眼圈微红, 哽咽地道:“我不要紧,只是从今往后,不管面对什么人,面对什么事,你都必须以保护点心们为前提,不能再让他们置身危险之中。” “我保证。”他再抱她入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俊美的容颜却是阴沉笼罩,眸子如电闪般闪过几道寒芒。 且说静候得手之后,带着小糯米从后门出去。 在房间里,他早就安排好一个婴儿放在大床上,中间堆起来的棉被刚好阻挡了视线,二老夫人带着黄氏周氏栾氏去给孩子涂抹红水和朱砂的时候,便暗中掉包。 这四个女人,第一次配合得这样好。 可也只有这四个女人为他所用了,这事他连府中车把式都不敢告诉,只能是抱着从后门步行而出,到外头再雇马车。 雇好马车,他叫车把式往西山去。 安王说那边有人与他接头,到那之后,让他把孩子交给接头人,他的事情就完了,以后也不会再找他。 静候已经不敢奢望官位,只盼着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不会被人揭穿,保住这条命就不错了。 他一路心神忐忑,怀中的小糯米出奇的安静,两颗黑幽幽的眼珠子静静地看着静候,竟似乎笑了起来。 第500章 上当 这笑容,如那春日暖阳一般,瞬间照射到了静候的心底。 静候心里哆嗦了一下,马上避开,竟有种不敢直视着满月婴儿的羞愧。 他的内心很复杂。 这是他的外孙啊,他在做一件人渣才会做的事情。 他心里不断地升起了羞耻之感。 但是,他也不断地安慰自己,这卖女求荣的事情他又不是头一遭做,虽然之前不承认,但是回想这么些年,他能卖的能牺牲的,何曾羞耻过? 就连陪故知这样的女人他都愿意,这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稍安。 听着马蹄声哒哒,他盘算着把小糯米交出去之后,就得马上离开京城了。 他心里不免有些后悔,若当初听女儿的话离开京城,也不至于落得如斯田地。 怀中的小糯米团子动了一下,小脑袋偏过来,磨蹭着襁褓的手绢,看样子是饿了。 怕他哭闹,静候抱起来一些,轻轻地拍着后背,“快睡吧,睡醒了就到了。” 小糯米本也不哭,他这一说,一拍,嘴巴一扁,竟哭了起来。 静候连忙安抚,又是摇晃又是拍背的,可小糯米却越哭越大声。 静候生气,“你怎么就那么不省心呢?别哭了,哭得我心烦意乱。” 外头的车把式听 到,便说:“爷,娃若不是饿了,您就掏掏看是不是尿了?尿了不舒服的。” 静候闻言,便把小糯米放在腿上,打开襁褓看了一下,果然见里头的尿布都湿透了。 他惆怅得要紧,这会儿哪里去找尿布给他换上? 若不垫着尿布,回头再尿,整个襁褓都湿透,岂不是哭得更厉害? “忍一下,忍一下我把你交出去就没我事了。”静候不管他,依旧把湿尿布包回去。 小糯米可不依,哭得脸都紫了,大有要哭到绝气为止的架势。 车把式听娃儿哭得这么厉害,便停下来了,掀开帘子,不等他说话,静候便怒斥,“继续走,谁叫你停下来了?” 车把式是个年轻汉子,他道:“爷,娃难受呢,这哭下去入了风就得吐,您还是先处理处理,别让娃儿难受。” 静候扬手,愠怒道:“不管,你只管赶车。” 车把式见他发怒,也不敢说,只得继续赶车。 小糯米哭着竟真是吐了起来,吐了敬候一身,静候无奈地看着自己那绸缎衣裳被吐奶弄脏,气得又朝他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可不得了,小糯米直接哭得没了声。 静候慌了,“好了,好了,外公错了,不该打你,哎, 怎么就那么娇气呢?又不是用力打你,轻轻碰你一下,你就哭得要死的模样,就你这样,落在人家的手中……” 他的话一下子止住了,半响,他慢慢地再打开襁褓,丢了他湿透的尿布,不再垫着。 小糯米的哭声戛然而止。 那带着泪痕的小脸蛋竟一下子笑了起来。 黑漆漆的眼珠上,还蒙着晶莹剔透的泪水,但是他就那样咧嘴笑着,露出稚嫩可爱的牙床。 那一瞬间,静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他糟践了自己,糟践了女儿,如今连这刚满月的外孙也要送去任人鱼肉吗? 他想起母亲含悲带恨地看着他,从牙缝里头迸出的一句话,让他像个人似地活着。 如今,他猪狗不如。 可他的命也在安王的手里捏着,他能怎么办? 静候心里头天人交战了许久,又低头看着小糯米,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说,若外公出事,你父亲会不会帮外公?” 他笑得像哭一样难看,“不会,他们都看不起你外公,就连你母亲都看不起,我只能卖了你,你是安王的亲侄子,他不会伤害你的。” 小糯米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他,也不哭了,倒像是十分新奇的样子。 静候心里有 了犹豫,便干脆叫车把式先停下来,让他好好想想。 车把式把马车停在了路旁。 良久,听得帘子里头传来幽幽的声音,“不去西山了,回去吧,去楚王府。” 车把式把帘子打开,看着静候,微微一笑,“侯爷,该去什么地方,便去吧。” 静候骇然地看着那车把式,“你……” 车把式微笑,“侯爷莫慌,在下是太子殿下的人。” 静候掩嘴,眼底惊慌得近乎碎裂。 “侯爷请听在下一言……” 马车,依旧往西山方向而去。 抵达交接的地方,静候抱着襁褓下了马车,走了大概几十丈路,便见山边有一所茅屋。 静候在外头敲了门,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名身穿青色衣裳的中年书生。 他先看了看静候身后,发现无人跟着,便伸出手道:“侯爷,把小太孙给我吧。” 静候却不给,张头看了一下里面,“王爷呢?” 中年书生淡冷地道:“不必问那么多,只管把小太孙给我,你与王爷的账自然就一笔勾销。” 静候紧紧地抱着小糯米,“那不行,本侯要见到王爷,要王爷亲口跟本侯保证,以后绝不提那些事情,否则本侯不能把小太孙给你们。” 中年书生冷冷一笑,眼 底有几分鄙夷,“静候,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一扬手,便见里头顿时出来几名彪形大汉,一个个身穿劲装,手持长剑,朝静候逼了过来。 静候吓得连忙后退,尖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想抢不成吗?你叫王爷出来,我会把孩子给你们,但是要他给我一句准话。” 中年书生愠怒,厉声下令,“去,把小太孙给我抢过来。” 彪形大汉逼近,伸手去抢静候怀中的小糯米,静候死死地抱住,怒道:“你们敢抢?这是小太孙,就不怕死罪吗?” “静候,”中年书生冷冷一笑,“这不是抢,这是你亲手给我们送过来的,太子妃也真是倒霉了,有你这么一位父亲。” 他阴冷一笑,道:“孩子抢过来之后,杀了他,便权当送给太子妃一份大礼了。” 静候惊叫一声,一手把襁褓扔过去,转身就跑。 中年书生一手抱住襁褓,手中一沉,低头看襁褓里头竟然是一块马车上用的软枕,顿时惊怒,“上当了,快追!” 鬼影卫从天而降,手持长剑堵住了追路。 中年书生心中一沉,扬手命人撤退,却听得马蹄疾驰声响起,十余劲装女子策马奔来,手持弓箭,形成包围之势,已无退路。 第501章 要好好看清楚 楚王府今日是真热闹。 平素就算与太子没什么来往的,今日都基本到场。 安王夫妇与孙王夫妇是一块进来的,孙王府的礼早就送来了,安王则手捧锦盒进来,站在宇文皓的面前,笑意盈盈,“五弟,你这算是四喜临门吗?” 宇文皓还没说话,孙王便在旁边问道:“何来的四喜?” 安王笑道:“二哥,这三胞胎便算是三喜了,加上五弟被册封为太子,又是一喜,合起来不就是四喜临门了吗?” 孙王哦了一声,笑着道:“确实算是,不过好事不嫌多,再来几喜更好。” 安王哈哈大笑,“瞧二哥说的,再来的话,可就是登基大喜了,二哥可不要害五弟啊,他哪里敢有这样的心思?若叫外人听了,岂不是要误会?” 孙王莫名其妙,“本王什么时候说登基大喜?父皇还在呢,这话是能说的吗?四弟,你是要害你五弟还是要害你二哥啊?” 安王神色一僵。 孙王的性子温吞,后知后觉,唯独对美食上有着疯狂的执着,其余一切视若等闲。 若是往日,安王说这番话,孙王估计要好一会儿才能想明白过来,想明白之后,他也不会说什么,因为二哥嘛 ,总是要包容弟弟的。 可现在,安王的话音刚落,他就直接怼回去了,脑筋竟是从没有过的清晰,怎不让安王诧异? 不过,诧异了一下,安王也没说什么,便想着往里头走。 殊不知,这会儿是孙王不依不挠了,一手拉住他的衣袖,“老四,说清楚,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害谁啊?这里人多口杂,免得有什么传到了父皇的耳中去,你还是说明白一下。” 安王皱起眉头,“二哥,弟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倒是认真了?玩笑的话,别在意。” 孙王却正色道:“这关系我北唐储君大事,怎可开玩笑?四弟也不是那种不知分寸口没遮拦的人,今天这么高兴的场合,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在场,你说这话定有隐喻,还是说清楚吧,免得落下了什么误会,回头被人编派。” 这一次,莫说安王吃惊,就连宇文皓都有些吃惊了。 二哥的脑子什么时候这么清醒了? 安王被缠得没法,只得低声告罪,“二哥饶了弟弟吧,弟弟说错了话,自打嘴巴,行不?” 孙王看着他,正色道:“这一次便算了,但是再有下次,本王便要告知父皇,四弟,话是不能 乱说的,乱说话要出人命。” “是,多谢二哥教诲,弟弟知道了。”安王恼气得很,却也不好发火,只低低地认了个栽。 宇文皓圆了场,道:“既然四哥都知道错了,二哥,那就算了,快先进去吃汤饼。” 安王妃上前微笑道:“五弟,这是小小礼物,给孩子们的祝福,希望五弟不要嫌弃。” 说着,她接过安王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宇文皓。 宇文皓接过来,“怎么会嫌弃?多谢四嫂才是。” 他转手递给了身后的徐一,叮嘱道:“送到汤阳手中去,叫他记下来。” “是!”徐一领命而去。 宇文皓看着安王,眸色浸了几分寒冷,“四哥,多谢你为孩子们准备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四哥且等着就是。” 安王笑容可掬,“四哥等着。” 安王妃扑哧一声笑了,“你们兄弟怎么忽然客气起来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去看看太子妃,她可是我们宇文家的大功臣啊。” 安王和宇文皓相对而站,平静的面容下,是暗涌的萧杀。 安王始终维持温和的笑容,温文儒雅。 直到有客人来,宇文皓走开迎接,才见他的笑容僵冷在唇边,眼底也笼了寒 气。 皇亲国戚,能走动的基本都来了。 楚王府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满园看去,傅粉施朱,贵客如云。 到了申时左右,按说是要带孩子出来给宾客们看看,但是,迟迟没见带出来,底下便有人在议论了,说太子可把这三胞胎守得严实,宝贵得很啊。 到了申时末,褚首辅来了,这让在场宾客都为之振奋。 要知道,首辅已经许久没凑过这样的热闹了。 显贵们齐聚一堂,气氛也是空前高涨。 一眼看过去,当朝亲王都到了,一品二品大员,也竟无一缺席,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今天这个日子,来了是高兴,不来则有点划清界限的意思,所以,不管什么心思的,今天都不可能不来。 安王在这个时候,忽然看着宇文皓道:“老五,听说你三个孩子长得是一模一样,不如抱出来给大家看看?” 大家早就想看孩子了,毕竟今天是皇家的弄璋之喜,连孩子都没见着,算怎么回事? 且三胞也着实少见,一模一样的三张婴孩面容,怎能不叫人开开眼界? 所以,安王一说,大家便都起哄,“对,殿下,该带太孙们出来给大伙看看。” “是啊,殿下,臣 等可想见见了。” 宇文皓见大伙热烈得很,便笑着道:“好,他们这会儿也睡过午觉了,也该抱出来讨个喜。” 他扬手,叫汤阳回去准备。 众人听得说太孙们要出来,都十分期待,有人笑着说:“听方才安王殿下说,太孙们长得一模一样,那可真是奇观了。” “这有什么奇观?双子长得一模一样,三子自然也是长得一模一样。”有人笑着打趣。 “那不是没见过么?少见得很。” “若都一模一样,那如何区分啊?这会否认错了?” “肯定有细微的分别,定能看出来的。” 安王含笑听着大家说,眸光里的寒气,若有若无地飘向宇文皓。 宇文皓也只是坐着静静地听,脸上挂着笑容,但是眼底却有担忧之色。 这一抹担忧之色,落在了安王的眼底,安王笑容越发大了。 他与宇文皓相隔很近,便笑着问道:“五弟,他们是否真一模一样的?” 宇文皓转头看着他,“四哥,洗三的时候,你不是见过了吗?是不是一样,你自个说呢?” 安王笑了,“那会儿见,眉目还没张开,如今可不定了。” “那四哥可要好好地看仔细了。”宇文皓淡冷地道。 第502章 安全 安王神定气闲地笑了起来,“自家侄子,怎能不瞧清楚一些呢?” 安王其实并未有那么笃定,他来了这么久,没看到楚王府有任何兵卫的调动,宇文皓一直在场陪着宾客,府中下人没有一个有紧张之色,一点都不像出事的样子。 按说从娘家回来都这么久了,孩子也该洗了朱,面容能看清楚,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但是,为什么楚王府却那么镇定? 他暗中猜测,会否静候这窝囊废没办好这事? 但是不该啊,来之前,已经有人来报,说静候抱着孩子出门叫了马车直奔西山,是已经得手了的。 如果静候得手,那宇文皓今日就不该这么冷静,这三个孩子抱出来,不是一模一样的,他如何交代? 这轩然大波,他压得住吗? 正想着,便见汤阳带着奶娘把孩子抱出来了。 因是五月天气,到了中午过后,天气便暖和许多,所以,点心们抱出来的时候,没有用襁褓包着,而是穿着紫红色的衣裳,头戴滚金边红帽子。 换言之,不需要打开襁褓慢慢看,便可看到面容了。 安王第一眼看过去,心就凉了半截。 三个孩子,确实一模一样。 他迅速扬起眸子看向宇文皓。 宇文皓过去抱着小糯米,俯头亲了小糯米的额头一下,众人只觉得殿下实在是疼爱儿子,无人知道他的心如今还没真正定下来,手都是颤抖的。 安王心头恼怒不已,静候真是无用,竟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宇文皓没看安王,如今是属于点心们的时候,他和安王的账,可以慢慢算,且今天也会有人找他算。 褚首辅走过去,对宇文皓道:“让老夫抱一下。” 宇文皓把小糯米放在褚首辅的手弯中,褚首辅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动作竟是十分娴熟。 孙王在旁边看着,笑道:“首辅,您竟然还会抱孩子?” 褚首辅没好气地看了孙王一样,“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那不一样,抱这些粉团似的娃娃,全身发软,就唯恐摔着了他们,本王都不大敢抱啊,且抱着就不敢换手。”孙王道。 褚首辅道:“这又何难的?” 说着,他便灵巧地把手扭转手掌托住小糯米的背,小脑袋顺着往胸口前移过,那边的手一接,再往手肘上一托,小糯米就稳稳地过了另外一只手上,这动作一气呵成,若说没有练过, 都不敢相信。 所以,孙王诧异地道:“首辅,您是练过吧?” 首辅淡淡地道:“第一次抱。” 宇文皓笑而不语。 不知道谁这段日子老是过来找喜嬷嬷,说顺带看看孩子,顺带叫喜嬷嬷教他怎么抱。 有一回,老元还听到他们说话,首辅说,他这辈子都没机会抱他们生的孩子。 老元为了这句话,还难过了一下。 首辅接收着来自诸位皇亲及诸位大人崇拜的眸光,毕竟,这抱娃真是技术活儿,他们这些人,武艺也好,读书也好,总归精通一样,可论这点,实在不行。 首辅不愧是首辅,各项业务精通啊。 因着点心们实在是可爱,又见褚首辅抱得这么好,大家都跃跃欲试,想抱一抱沾点福气。 就这样,偌大的正厅里头,仿佛出现接力赛一样,一个传递一个地抱着点心们。 这说来也怪,点心们平素不太喜欢不熟悉的人碰,尤其小糯米,挑人得很,不熟悉的容易哭,可今日真是给他爹这张老脸长脸了,全程下来,就没哭过一声,甚至,还咧嘴笑着,这一笑,柔了多少人的心啊? 小糯米传到了安王的身边。 递过来的是睿亲王。 睿亲王可稀罕了,抱着有些舍不得放手,见安王不接,便道:“你不抱的话,那本王便多抱一会儿。” 大家都看着安王,今日可是弥月之喜,做伯父的,可不好不抱一下吧? 安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过了小糯米。 宇文皓的眸子,一下子冷寒起来,全身的肌肉绷紧,盯着安王。 虽然知道他在这个场合不会对小糯米怎么样,但是,孩子落在他的手里,总归不放心。 这说来也怪了,人人抱都抱得,在安王的手中,小糯米却尖声哭了起来。 这哭声很让人惊悚,仿佛是忽然受到了惊吓,也仿佛是忽然被打的痛楚,这一声哭出来,在场的人心里都有顷刻的不舒服,仿佛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涌动然后碰撞在心头上。 很不舒服,说不出的不舒服,这种不舒服,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对安王生出了厌恶。 是毫无来由的一种情绪。 宇文皓马上上前抱回小糯米。 那哭声戛然而止,一切恢复了平静。 众人纷纷称奇,说这孩子懂事,未来大有可为。 这自然是恭维之词,孩子哭闹,到了爹的手中停止哭泣,这不是正常的么? 唯一不正 常的,就是这么多人抱都不哭,唯独安王抱着就哭了。 宇文皓其实都有些诧异,想起老元说的话,莫非孩子们真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可以感知危险? 看过孩子之后,穆如公公带着人来了。 他不是来饮宴会的,而是奉旨传召安王入宫。 安王有些错愕,看着神色严肃的穆如公公,想探听一二,穆如公公一字不吐,只催促他马上入宫去。 今天是太孙弥月之喜,算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却在这个时候急召安王入宫,安王是武将,莫非…… 大家纷纷猜测,忐忑不安之际,褚首辅淡淡地道:“怎地还没汤饼吃?该吃汤饼了。” 众人看着褚首辅,他那般的淡定悠闲,还惦记吃汤饼,那按说是没什么事发生的。 否则,这会儿连首辅都得入宫去了。 于是,热闹继续。 宇文皓抱着孩子回了啸月阁。 因着都去吃汤饼了,所以,啸月阁里的女眷都暂时离开,宇文皓抱着小糯米进去,元卿凌也快步过去,抱住了小糯米,宇文皓顺势抱住了她。 小糯米脱险之后,罗将军是先带进了宫里,方才才送回来的,所以,元卿凌还没见到脱险的小糯米。 第503章 开宴会 元卿凌哭得没有声音,抱着小糯米伏在宇文皓的胸口前抽泣。 宇文皓也是难受得很,孩子如今是回到了他的手中,但事实上,孩子今天是在外头经历了一场生死劫。 “父皇已经传了老四进宫,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了。”宇文皓轻轻地扫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 元卿凌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慢慢地退开,宇文皓伸手捧着她的脸,擦拭她眼底的泪水,心头揪痛。 小糯米握住双拳咿咿呀呀,大眼睛骨碌碌转,一会看着宇文皓,一会看着元卿凌,甚是活泼的样子。 所谓小宝小心肝,最小的那个,总归是惹父母心疼一些的,尤其小糯米出生的时候,还因脐带缠住脖子差点窒息,黄疸的时候又久久未褪,如今刚满月,又历经了生死归来,如今元卿凌和宇文皓看着他,都不免多了几分疼爱怜惜。 “坏事了。”宇文皓轻叹一声,“你之前说过,三个孩子不许偏心,可我如今发现,疼他更多一些了。” 元卿凌瞪着他,“你不能这样,必须三个都疼爱,偏心一个,对其他两个很不公平。” “知道,知道,我会把心态纠正过来的。”宇文皓连忙保证道。 元卿凌抱着小糯米坐下来,瞧着那酷似宇文皓的小脸蛋,活灵活现的眸子,心疼得不行,她其实也觉得自己偏心了,但是不能跟老五说,免得他偏心得有法可依了。 “对了,那多出来的孩子,怎么处置?”元卿凌忽然想起这茬来,“得问问静候是从哪里抱来的孩子,给人家还回去。” 宇文皓道:“罗将军说了,这孩子是打你怀孕的时候,他就叫府中二老夫人找的,后用二两银子买下来。” 元卿凌想起之前静候的主意,不禁摇头,“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他如今呢?一并送进宫里头了吗?” 宇文皓道:“送进去了。” 元卿凌冷冷地道:“该死。” 宇文皓瞧着她,若有所思地道:“这一次,他倒是不算该死。” 元卿凌看着他,“你还为他说话?他抱走你儿子。” “他后悔了,半道就想回来的,”宇文皓抱过小糯米,跟她解释,“笑红尘早就安排了人在静候府附近,十几辆马车都是笑红尘的人,算准了他必须要雇马车的,因为府中的人被祖母拾掇过之后,都忠心于祖母,他怕败露只能雇马车,去了半道,小糯米哭了,不知道怎地哭过之后,他就吩咐 车把式转头回咱府邸,车把式才露了身份,叫他继续往西山去交接,所以,此番虽然罗将军带他入宫了,可也有说辞为他洗脱,顶多是受点罚,不会要他老命。” “那他和尚夫人的事情……” 宇文皓淡淡道:“那就看老四怎么做了,老四说的话,估计你爹这条命还是保不住,不过,老四肯定不会说,这事只能唬一下你爹,他如果这节骨眼上说出来,岂不是坐实了他要挟你爹带走小糯米?父皇又不是傻子。” 元卿凌问道:“那这一次拿住的,是安王府的人吗?” “没错,正是安王府的惠先生。”宇文皓眯起眸子,冷冷地道:“就算惠先生把一切都揽在身上,但父皇也不可能全然相信,对老四肯定就多了留了心,往日老四潜伏得太深,父皇未必知道他那么多心思,如今出了这事,算是他自个把自个送到了父皇的眼前,让父皇紧盯着他。” 元卿凌忽然想起齐王遇刺一事,道:“那父皇会否把齐王遇刺的事情与他联想在一起?纪王会不会因此免罪呢?” “父皇应该知道老大是冤枉的,所以,过一阵子,大概就会寻个由头把他给放出来,只是经此一役,朝中支 持老大的怕是没几个了,加上老大的人脉一直都是掌握在纪王妃的手中,所以,老大不中用了。” 元卿凌想起褚明阳来,“那褚家那位二小姐,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纪王只是秀了一波存在感,就这么退出夺嫡的舞台,就连元卿凌都觉得他是个悲情角色了,当然,也是瞬间这么觉得,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情,还是很让人生气的。 仔细分析一下纪王,除了空有一个庶长子之位,还真没什么真材实料。 充其量,就是一个升级版的静候。 他之前所经营的一切,都是靠女人为他争取来的。 利用完了纪王妃,以堂堂皇长子的身份跪舔褚家,结果一无所获,被安王实打实地崩了一炮,差点连命都保不住。 吃过汤饼之后,便开始准备酒席了。 安王走了之后,楚王府里头总算是一派清明,宴会才算是正式开始。 元卿凌也踏实地迎客,被一群皇亲贵族和诰命夫人围着,一顿顿的彩虹屁乱夸,有那么一瞬间,元卿凌真觉得自己生了三胞胎是多了不起的事情。 老五那边,也带着一群酒国英雄开战了。 开始,还十分规矩,按照太后定下来的格局,一道一道菜地 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汤阳之前大量入货,进了许多女儿红,一旦三胞胎中有一个姑娘,那女儿红就得埋下。 如今三个都是小子,那这一批女儿红注定是要在今晚喝光的。 苏老表带着苏家好几个年轻的公子哥儿过来,为了给宇文皓撑酒场的。 这年头,不管是商场还是官场,但凡办事就离不了酒,尤其今晚这么高兴的氛围,还能容许有一个带把儿的人没喝醉离开? 一时,便只见阵阵的推杯换盏,杯盏交错,七八巡下来,兴致越发高涨。 女眷和男宾是分开的,她们坐在另外一个厅子里用餐,却还听得前院波浪阵阵的喧闹声,最清晰的一个字不外乎是“喝”! 文敬公主都笑了,“今晚可尽兴得很啊,我们都该喝一杯的。” 文敬公主这么说,大家都纷纷赞同,就连宇文龄都高兴地说:“对,皇姐说都对,我们也该喝的,今晚太高兴了,我当姑姑了。” 论起喝酒,怎么能少得了袁咏意和阿四?且还有一群袁家的人在呢。 当下阿四就叫人上酒,开始喝的是桂花陈酿,但是,袁咏意说,这是娘们喝的酒,咱不能输给外头的那群男人,一律换上了女儿红。 第504章 死不承认 元卿凌本不敢沾,毕竟,她真的是一小杯就醉倒的那种酒国白痴。 但是,在孙王妃和文敬公主的撺掇之下,她举起了酒杯。 一口进去,竟是白水。 她诧异地看向喜嬷嬷,喜嬷嬷压低声音,面无表情地道:“太子妃自个知道自个的事,咱不凑这这热闹。” 元卿凌笑道:“一点点是不要紧的。” “不,太子交代了,太子妃一滴酒不能沾。”喜嬷嬷很严厉地拒绝。 今天大家都很开心,不想最后被砸了场子。 元卿凌讪讪地应了一声,“那就听他的。” 御书房。 安王跪在御前,不敢抬头看那脸色已经铁青的明元帝。 虽然穆如公公在楚王府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可方才进御书房之前,便已经告诉了他,且说了一句叫安王心里有数。 安王确实心里有数,他心里更有数的是惠先生会把一切罪名都揽下,他只说一句不知道就是。 至于静候看样子也是拿住了,但是静候敢说是受他指使么?静候虽是废物,但脑袋瓜子比谁都好使,一旦供出了他,就意味着把自己那些腌臜事都招认了。 所以,当明元帝劈头劈脑地质问“你还有什么话说”的时候, 安王已经抬起了沉痛的眸子,再服下请罪,“父皇,儿臣管治家臣不力,还请父皇责罚。” 安王所料,件件正确。 惠先生确实把一切罪名都揽下,至于静候,也说从头到尾,指使他办事的人是惠先生。 他招认说,惠先生许下诺言,若他办到此事,便会求王爷为他官复原职,不过,他无心官位,已经当下把此事告知了太子,所以整个局,是太子设下,目的是要把惠先生当场拿住,问其目的。 口供禀报到明元帝的耳中,就是这些。 当时罗将军抱着小糯米进宫的时候,看到孙子那张哭得已经半是青紫的脸,明元帝的心就像是被狗狠狠地咬了几口般痛着,他亲自抱着小糯米,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好,恨不得当场就把惠先生碎尸万段。 明元帝知道,如果事情要简单一点处理,直接处死了惠先生就是。 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是,看到小糯米的脸,那盈盈的黑眸子上头笼的泪水,他就是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亲王夺嫡,风波不断,他虽不愿意看见,却也没那么痛心疾首。 大人打生打死,是大人的事情,他小糯米才刚满月,何罪之有?就要差 点遭此狠手,明元帝怎能善罢甘休? 所以,听了安王这句话,明元帝直接一块墨砚就扔了过去,怒不可遏,“管治不力?朕看着都是你下的命令。” 墨砚正中安王的额头,掉下来的时候就染了血。 安王跪着不动,甚至连抽痛一声都没有,直直地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没下过这样的命令,儿臣就是再心狠手辣,也不可能会对刚满月的小侄子下手,儿臣冤枉!” 明元帝厉声道:“你冤枉?就算不是你,你府中的人办了这事,你也冤枉不到哪里去,你若没这样的心思,底下的人会冒着性命的危险去为你筹谋?” 安王心思已经清明起来,道:“父皇,您说得对,儿臣不算冤枉,只是此事着实处处透着怪异,还请父皇调查清楚。” “何来怪异?”明元帝怒道。 安王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流下来的血,道:“父皇,难道您不觉得怪异么?静候既然把惠先生接触之事告知了老五,老五为什么不直接回禀父皇,而是要静候冒险带走小太孙?难道他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还有,惠先生虽然是儿臣的家臣,可儿臣对他十分不信任,很少会交付重要的事情给 他办,父皇可打听一下,儿臣这些年,何曾叫他办过要紧事?为什么这一次掳走小太孙,这直接有可能要了儿臣性命的大事,儿臣会交给他去办?所以,儿臣是被人陷害了,还请父皇明鉴。” 明元帝冷冷地道:“所以,你这话是指老五自编自导?” 安王斗胆地道:“父皇,儿臣确实有这个想法,且老五不是头一遭这么做了,之前不是自伤过一次吗?” “胡说!”明元帝大怒,一拍桌子,“朕何时说过他那一次是自伤的?” 安王慢慢地抬头,眼底有些狐疑,“若不是自伤,凶手是谁?” 明元帝脸色一滞。 为了保护老大,所以之前老五遇刺一事,他没有选择继续调查,之后也没有公布结果,只是含糊了过去。 没想如今被他拿住当话柄,还驳得他没话好说。 明元帝心头恼怒,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窝囊。 偏又不能再这个时候再把老大扯进来,遂冷冷地道:“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件事情,是你府中的人犯下的,你指老五自编自导,并没证据,朕也可以说你为了脱罪往老五身上栽赃。” “如果父皇非得要护住老五,那儿臣无话可说,请 父皇降罪就是。”安王的态度明显强硬起来了。 明元帝气得半死,这问罪变成最后成了他这个君父偏袒之罪了。 正气极,却见穆如公公疾步进来了,压低声音道:“皇上,太上皇来了。” 明元帝一怔,连忙走出去迎接,心里暗自诧异,老爷子怎来御书房了?自打自己登基,这事还少见得很呢。 “许是罗将军告知了小太孙的事。”穆如公公提醒。 那就大有可能了,罗将军是鬼影卫,若说了小糯米差点出事,老爷子是坐不住的。 果然出到外头,便见老爷子沉着一张脸,沉得都快变成黑色了。 明元帝上前,“哟,父皇怎地来了?儿子扶您。” 太上皇一手就拨开,暴戾地道:“老子还没死呢,等死的时候扶灵再用上你。” 明元帝心中一凝,连忙跪下请罪。 太上皇退居二线这么多年,人前人后,都给足了他这个皇帝面子,从不以老子的身份斥责,如今一开口就说这么重的话,明元帝心肝都吓颤抖了。 太上皇站着,挺了一下腰,沉声道:“滚进来。” 明元帝站起来,“是!” 常公公扶着太上皇,进了御书房的门槛,明元帝便连忙追上。 第505章 司马昭之心 太上皇这会进去之后,就坐在了御座之上,就连明元帝都只能站在旁边伺候。 太上皇冷冷地看了一眼安王,问道:“你的人犯事了,你有什么话说?” 安王这些年鲜少跟太上皇打交道,太上皇的事情,都是由外祖父狄魏明告知的,只知道他近年不大管事,也不大爱掺和里里外外的乱子。 因此,他依旧沿用方才的说辞,道:“皇祖父,孙儿请您明鉴,这事孙儿是冤枉的。” “怎么冤枉?”太上皇问道。 安王据理力争道:“皇祖父,此事您深思便知道有内情,老五怎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冒险呢?且静候是他的岳父……” 太上皇粗鲁地打断他的话,“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是否有人陷害,有人出卖,自会有人调查,你只管说,如今你门下的人设下毒计掳走太孙,你这个做主子的,有什么话说。” 明元帝一听这话,心下佩服,老爷子要么是听到了方才老四的话,要么是推测到老四会怎么辩解,所以,不由分说地就反质问起原罪来。 他奥恼,差点就上了这逆子的当,一直被他东拉西扯的。 安王嘴巴微张,神色开始有些慌乱 了,“这……” 太上皇一拍桌子,怒道:“拿出你的态度来,你的门人犯事,你这个做主子的,有没有罪?” 安王在太上皇的严厉紧盯之下,眼底终于呈现破碎之色,“孙儿……有罪。” 太上皇冷笑一声,“好,今日便先问你一个御下不力之罪,此事孤会亲自调查,若证实你有牵涉其中,孤绝不轻饶。” 安王跪不住了,争辩道:“皇祖父,您就这么不相信孙儿吗?您大概从没怀疑过老五吧?为何您这么偏心?分明这件事,他有莫大陷害孙儿的嫌疑,您为什么不先拿他问问?是不是因为孙儿从不懂得讨您的欢心,所以您要这般偏视?” 这一套,用在太上皇身上,压根毫无用处,只听得他淡淡地道:“皇储乃国之根本,没有任何私心人情可言,你若要声讨偏心,回头家宴的时候再提出来,你门人犯事,你这个主子有监护不力,管治不严之罪,孤如今只问你这一罪,你可认罪?” 安王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发挥不出任何的力度,他张口无语,只能俯首道:“孙儿认罪。” 太上皇淡冷地道:“既然你认罪,那就好办, 罚你俸禄一年,兵部那边你不需要回去了,调任南营负责训军一职,明日马上到南营报到。” 安王几乎没昏过去,悲愤得快要炸了,南营军如今的所有部将,都是逍遥公的人,他到了那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有人盯着。 而且,他在南营压根无法有任何作为,只能是困死了他。 他势没想到,太上皇会这般顾忌他,不惜一切地打压他,莫非就为了给老五扫路? 但是,就算是,这处罚也名不正言不顺,一个治下不严,为何如此重罚? 莫非外祖父那边,也叫太上皇察识了? 安王心中顿时乱作一团,没错,如果此事鬼影卫干预,那外祖父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外祖父显然没有命人知会他,这意味着外祖父真不知道。 外祖父是鬼影卫的主帅,鬼影卫所有的行动都不该能瞒过他的,除非,是太上皇亲自交代。 他想反驳一二,但是看到太上皇那张严峻冷凝的脸,生生地把不甘放回肚子里,服罪告退而去。 他跌跌撞撞地出了去,这本是极好的机会,没想到会栽一个大跟头。 回府之后,他立马命人过来查问,得知果然是鬼影卫的 罗将军介入,他便马上命人请外祖父狄魏明过来。 他从没防着鬼影卫,鬼影卫的所有行动,外祖父都是知道的。 他行动了两次,第一次的失算,是元卿凌。 第二次已经周全了所有的局面,连失败都预算好了,顶多是惠先生一人揽下罪名,至于静候那边,把柄在手,他是不敢胡说半句的,此人极度的贪生怕死,自私凉薄,不会为了亲情而出卖自己的利益甚至性命。 但这一次千算万算,没想到是在鬼影卫这边出了差错。 狄魏明来到安王府,安王与阿汝在书房里头迎接了他。 狄魏明得知了事情之后,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不相信地问道:“鬼影卫介入了此事?不可能,若有行动,我焉能不知?是不是消息打听错了?” 安王沉声道:“不,确实是鬼影卫,是罗将军亲自带人去的。” “这不可能,罗将军的职责是保护太子妃,这是太上皇亲自吩咐的,且罗将军每天的任务,都是回报给老夫,若有其他任务,则由老夫亲自安排。” 安王见狄魏明还不信,不由得长叹道:“外公,太上皇怕是对您早起了怀疑之心。” 狄魏明神 色一僵,“什么?” 这怎么可能?他掩饰得极好,即便之前刺杀齐王和元卿凌,他阻碍罗将军,都是额外派人,并非用鬼影卫。 阿汝也轻声道:“大将军,只怕是的。” 狄魏明心头一阵慌乱,“他若知道,为何……” 为何不动声色?这太可怕了。 “外公,只怕这会儿也有人监察着您,您来我这里,太上皇也肯定会知道。”安王忽然想到了这点,脸色惨白。 他一直不想这么快暴露出去,就是因为暗中办事方便,且不引人注意。 就像这一次,他若能把小糯米拿捏在手中,交给他信任之人,用以要挟老五,至少可让老五听话做几件事情,毁他新任太子的名声。 狄魏明慢慢地稳住,看着安王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掩饰的。” 安王一时惆怅,“只是,如今太上皇把我调到南营去,我也是难有作为。” “先忍着,”狄魏明到底是大将,潜伏了许久,如今逐渐张开了獠牙,“过了这风头再说,惠先生那边,他们拿不到什么证据,今晚外公便杀了他,叫他再吐不出一句话来,至于静候,为了安全起见,过后便除了吧。” 第506章 还是醉了 安王想起太上皇的态度,不禁心头发惊,尤其被他盯着的时候,后背是直发寒。 他道:“外公,皇祖父早已经不管朝中之事,您说此番他为老五出面,是不是有重新干预朝政的可能?” 狄魏明沉思了一下,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这几年虽然表面看着是不管事,但他养着鬼影卫,关注着外头的一举一动,虽然不经常掺和,可关键的时候,防着他一把总没错。” 安王不禁忧心忡忡,父皇日理万机,有时候要糊弄他一下不是难事。 可太上皇赋闲养性,人手充足,若他盯上一个人,绝对有足够的精力去死磕。 想到这里,他心底生出一丝冷狠,“他怎么还不死?” 狄魏明倏然抬头看着他,“你……你的意思?” 这念头本是忽然升起的,但看着外公竟有同样的意思,安王胆子渐渐地大了起来,“外公,您说有可能么?” 狄魏明想了想,道:“先稍安勿躁,这是最后的孤注一掷,若还有其他办法,不必要冒这个险,一旦坏事,牵连甚广,你母妃连同整个安亲王府,乃至我狄家都要栽进去。” “是,一切便听外公的。”安王连忙压下这念头。 且 说楚王府里头,热闹已经渐渐地散去。 在一众人的维护之下,宇文皓得以保持不醉之地,但是其他人则很悲剧,例如苏老表,一连吐了三四次,鲁莽走路一直撞墙壁,就连酒中君子冷静言,也得两人扶着上马车。 宇文皓与汤阳徐一带着几分醉意在门口一一送别,看着醉醺醺的宾客尽兴而归,他心里头也是美滋滋。 早早便问准了御医,御医说太子妃伤口愈合得很好,今晚若小心行事,问题不大。 在徐一的摇晃的搀扶之下,他回到了啸月阁。 进去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整个人生都崩塌了。 寝室里头,桌椅家具全部被掀翻,柜子里头的衣裳全部丢在地上,满室狼藉,隔壁的仨娃哭得嗷嗷响,应该也是被这里的动静吓坏了,听到奶娘在使劲哄,但显然不凑效。 蛮儿捂眼出,阿四提裙奔,喜嬷嬷和其嬷嬷两人忙收拾,见宇文皓来到,喜嬷嬷叹气,“王爷可来了。” “王妃呢?”宇文皓忍住满心的震惊问道,“不是说了不准她喝酒么?” 这乱局,若不是元卿凌喝了酒,还有谁敢拆房子? 喜嬷嬷哎了一声,捶着后背悲催地道:“是不许她喝的,大家伙 敬酒,她喝白水,谁知道却被纪王妃看穿了,愣是给她倒了一杯,这喝了一杯,又有一杯,最后不就这样了么?压都压不住啊。” “人呢?”宇文皓走了一圈,愣是没发现元卿凌,遂出来问道。 其嬷嬷指着床底,满脸疲惫地道:“在里头呢,死活莫出来,说是在里头做啷子研究。” 宇文皓蹲下来,往里头看去,果然见元卿凌躺在床底下,脑袋往里头,双脚八叉在外,他气得要死,趴下来伸手去拽,殊不知一脚就直接招呼他的脸,吃了酒的人,力道都没轻没重,这一脚愣是没把他的眼泪给踹出来。 “元卿凌,你给我出来!”宇文皓惊怒,也顾不得自己再被踹,双手一同去拉,可算把她拉出来了。 喜嬷嬷连忙道:“哎呦喂,可算是出来了,太子,那您就伺候太子妃洗个澡吧,那一身都不知道被泼了多少杯酒。” 宇文皓看着她的衣裳,一阵酒味传过来,确实也是湿漉漉的,一张脸又红又黑,红是因为喝酒红的,黑是因为把床底的灰都给蹭了,狼狈得像被丢在大街上的醉汉,宇文皓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她是喝酒还是泼酒啊?” 喜嬷嬷埋怨地道:“ 喝得高兴,她直接一脚踩在椅子上,一手提起一罐酒,仰天就喝起来,喝是没喝进去几口的,都洒脸上身上,差点没给她呛死。” 宇文皓想象那一幅画面,真是心脏都要停顿了,他等今天晚上等多久了?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啊?故意的吧? “哎,太子妃的好名声,今晚算是毁掉了,今天多少皇亲诰命在啊,明日这大街小巷,怕是流言蜚语不少了。”其嬷嬷说。 宇文皓不担心这个,看着死呼呼的元卿凌,气得手指发麻,那他今晚怎么办?他可是准备了许久的,这死猪一样的人。 “叫御医!”宇文皓吼了一声,“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太子妃给我弄醒过来。” 曹御医今晚也喝得半醉了,他是一个很懂得养生的人,喝酒绝不喝醉,只是今晚实在是高兴了,一时多喝。 听得太子急召,说太子妃出事,他背着药箱就来。 看到太子妃这模样,他有些震惊,“这怎么回事了?” “吃醉了!”其嬷嬷说。 宇文皓一手抓住了曹御医的衣领子,吼天喝月,“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她不许再醉。” 曹御医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喝得这么醉,怎么醒啊?遂小 声地建议道:“王爷,其实您要办的事,醉不醉都不碍您。” 宇文皓气得毛骨悚然,“你是说,本王长达一小年的等待,就是为了和一个毫无知觉的人睡觉?” 其嬷嬷和喜嬷嬷快步出去,这话题老人不宜。 曹御医也觉得太子有些悲催,遂冲外头的喜嬷嬷喊了一声,“先熬醒酒汤。” 然后对宇文皓道:“醒酒汤灌下去之后,用热水擦身子,不许沐浴,醉酒沐浴很危险,若还是不行,带出去走几圈,散散酒气。” 事到如今,唯有这样了。 喜嬷嬷的醒酒汤早就熬下来了,只是她躲在床底没办法叫她喝下去。 宇文皓抱着她,双手捏住下巴强行把嘴巴掰开,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下去。 元卿凌睁开醉醺醺的眼睛,迷离地看着宇文皓,咕咕地笑着,那醒酒汤就从嘴角两边淌下,像两道美丽的小溪流。 “老元,”宇文皓都快哭出来了,“别闹,快喝下去,醒酒就好。” “我晕……”元卿凌嘟哝了一声,闭上眼睛,“还想吐。” 曹御医闻言,连忙惊喜地道:“吐出来就好了,吐出来能醒一大半。” 元卿凌又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吐……不出,难受……” 第507章 梦回 宇文皓看着曹御医,“想办法。” 曹御医脑子飞快地转,咬牙道:“没办法了,扣喉咙。” “那不行,伤胃。”宇文皓舍不得了。 曹御医摊手,“那带太子妃出去走走吧,让她活动活动,出点汗,出汗之后回来再用热水擦身子,这能散一些酒气,好歹能叫她好受点儿。” 宇文皓折腾了一通,也无奈得很了,能让她好受点就行。 大半夜的,扶着她在外头溜达,多宝不知道女主人出了什么事,一路跟着。 元卿凌整个身子都是压在宇文皓的身上,她是有意识的,就是醉得天旋地转,想吐吐不出来,难受得很。 走了一会儿,宇文皓倒是清醒了,酒气全部散去。 他干脆一把抱起元卿凌回了屋中,叫人准备热水。 他叫喜嬷嬷和其嬷嬷回去休息,自己细细地伺候元卿凌。 脱了衣裳,用热毛巾擦拭她的肌肤,擦到她腹部的伤口,他伸手摩挲了一下,想着她当时受的痛楚,很是心疼,哪里还顾得上他压抑多月的渴望? 其实回想起来,那一幕着实惊人,如果她那天出了什么事,他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不知道没了她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擦好身子,为她盖上被子,才慢慢地给她洗脸。 脸上的灰尘洗掉,露出洁白红润的脸庞,月子里头,虽然劳心的事情也多,但是吃得还行,补得好,气色就上来了,白里透红,就像一只熟透的苹果,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以前他总叫她丑女,是因为那时候的元卿凌皮相不管多好看,但内心丑陋,所以在他看来也是丑的。 如今,只觉得她千般好,万般好,便是歪嘴斜眼,她都是美丽的。 这个女人,是他的娘子,为他生了三个儿子。 想到这里,胸腔里头就涨满了一种很感动的情愫,让他有掉泪的冲动。 “辛苦你了,元,我这辈子都不会叫你委屈,竭尽所能,让你安稳一生。”宇文皓亲了她的脸颊一下,哑声道。 元卿凌听到了,慢慢地睁开眼睛,眸子朦胧了一层水雾,亲昵地叫了一声,“老五!” “在!”宇文皓连忙凑过去,抱着她,“我在这里。” 元卿凌努力地看他,但是到底眼皮也是撑不住,慢慢地又合上,“我晕。” 宇文皓宠溺地道:“睡吧,我一会儿就来。” 他把水端开,换了寝衣躺在外头,抱着她睡。 他的脑子很 清醒,热闹过后,一切都回归平静,但这才是他的生活。 他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幸福,但是又隐隐有些害怕。 怕失去。 人越是在幸福的时候,越患得患失。 元卿凌翻了个身,整个人卷缩在宇文皓的怀中,这是她最舒适的睡姿,在梦里都觉得安全。 “卿儿,你怎么睡在这里?这好大一股酒味,你喝酒了?” 模糊之中,元卿凌只听得有人叫她,她头晕得很,嘟哝了一下,“我晕。” “你跟谁喝酒了?”说话的人轻轻叹气,“说了不准你喝酒的,又不听话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一会儿,便有热毛巾敷在了额头上。 元卿凌猛地睁开眼睛。 眸光朦胧中,有一张面容渐渐清晰,元卿凌惊得泪眼婆娑,“妈妈?” “怎么了?不认识妈妈了?”那妇人笑了一下,拿下她额头的毛巾给她擦了一下脸,“跟谁喝酒去了?” 元卿凌震惊得无以复加,慢慢地爬起来,眸光痴痴地看着妈妈,妈妈怎么会那么瘦那么苍白? 元妈妈拿着毛巾进了洗手间,她跳起来,依旧觉得晕头转向,但是,沙发,电视机,茶几,柜子,落地玻璃窗…… 天啊,这里是家里,她回家了? 她跑进房间,房间的衣柜有落地镜,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牛仔裤,T恤,扎马尾,脖子上带着精致的白金镶钻吊坠项链,这是她二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妈妈送给她的。 天啊,天啊,天啊! 元卿凌跌坐在床上,怎么会这样的?她回来了?老五呢?孩子呢? 她双手捂脸,哭了起来。 “卿儿,怎么了?”元妈妈拿着热毛巾,站在门口,眼底有惊痛,“是谁欺负你了?” 元卿凌抬起头,满脸的泪痕,站起来一头扎进了妈妈的怀中,“妈妈,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元妈妈抚摸着她的头发,喃喃地道:“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妈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元卿凌抬起头,看到妈妈眼里充满了泪水,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梦里一样,但是,伸手擦拭妈妈的泪水,却又是那样的真实。 她牵着妈妈的手走出去,这才留意到墙上挂着一幅她的照片。 是她毕业时候的照片,博士帽底下,是她那张笑容明媚的脸,当时,爸爸说过,这张脸就像是在笑春风,十分好看。 当时想挂在墙上的,但是,因为 哥哥洗的照片,底色黑白,妈妈说忌讳不愿意挂上去。 如今,却赫然挂在了墙上。 她再看向刚才躺的沙发,沙发上也有一张她的照片,用相框装着,是十五岁生日的那天,爸爸为她照的,她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哥哥在身后推她,她飞起来那一刻抓拍,所以,照片中的她,是飞过来的,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后面去。 “卿儿,你去哪里了?怎么喝得那么醉?”元妈妈拉着她的手,痴痴地望着她问道。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说,她一直认为是在做梦,可又那么的真实。 “我……我生了孩子,我在孩子的满月宴上喝醉了,醒来就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妈妈,我在这里是死了吗?”元卿凌茫然地问道。 元妈妈的眼泪流了下来,“你没死,你一直在妈妈的心里。” 元卿凌看着妈妈原本圆润的脸,如今瘦削得可怜,眼窝都深陷下去了,她心尖发痛,渐渐地痛得厉害。 元妈妈牵着她的手坐下来,元卿凌看到茶几上的药,拿过来一看,是帕罗西汀,治疗抑郁症的药。 “妈妈!”元卿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抱住了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第508章 你就回来让我见见吧 元妈妈抱着她,哭得痛彻心扉。 元卿凌狠狠地给自己两巴掌,她让妈妈伤心了,让家里人伤心了。 她放开妈妈,连忙问道:“爸爸呢?哥哥呢?奶奶呢?” 元妈妈擦了眼泪,看着她道:“他们都上班去了,你奶奶住院了,你走后,她身体就不好,这一年几乎都在医院里头。” “天啊,”元卿凌马上站起来,“我要去医院看奶奶,她住哪家医院?” “就是在市一医院,好,妈妈带你去。”元妈妈去拿手机,“我要给你爸爸打电话,给你哥哥打电话,告诉他们你回来了,你等着,你等着……” 元卿凌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的声音渐渐地失去,却倏然听得凄厉的一声叫喊,“卿儿,卿儿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 “妈妈!”她惊喊出声。 “元,元,快醒醒,快醒醒,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宇文皓抱着她,见她哭得力竭声嘶,在梦里都喊了出来。 元卿凌睁开眼睛,看到宇文皓焦灼的脸,她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老五?我妈妈呢?我妈妈呢?” 她推开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疯狂地喊着,“不,怎么又是这里?我要见妈 妈,我奶奶住院了,我要去看她,老五,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啊……” 宇文皓吓得连忙抱住她,“老元,你做梦了,你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不,我看到妈妈了,妈妈很伤心,妈妈病了,她一直那么坚强,因为我她病了,她病了……”元卿凌像个疯子似地大哭,拍打着宇文皓的肩膀,“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他们。” “元,元卿凌,冷静下来,”宇文皓听着她说的那些话,心里头害怕得很,“你哪里都不准去,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不准走。” 元卿凌发出绝望的悲哭声,“老五,你不懂,妈妈病了,她那么要强的人,她病了,她甚至连班都不上了……她再叫我,你听,她在叫我啊。” 宇文皓手刀落在她的后脖子上,她软软地倒在了他怀中,宇文皓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心头恐慌得无以复加。 元卿凌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一早了。 宇文皓抱住着她睡,他一宿没闭眼,她醒来的时候,就对上了他的焦灼慌乱的眸子。 “元!”他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好些了么?” 元卿凌慢慢地爬起来,宿醉之后, 头很痛很胀,她用手敲了一下头,“我喝醉了?” “嗯,你喝醉了。”他的眸光在她脸上审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头痛!”元卿凌有些恼,“早知道不喝了,都怪纪王妃。” “是的,都怪她。”宇文皓喃喃地道,眼底竟是蒙了雾气。 元卿凌甩了一下晕沉沉的脑子,定了定,道:“我似乎做梦了。” 宇文皓惊痛地收回手,“不,你没有做梦。” 元卿凌看着他,“我有没有做梦,你怎么知道?” “我……我一晚上都没睡,看着你,你睡得可沉了。”宇文皓说。 元卿凌笑了,“我就是睡得沉也可以做梦的。” 宇文皓看着她,“那你……你记得你梦了什么吗?” 元卿凌想了想,摇摇头,“记不起来了,就记得那种感觉,很悲伤的感觉。” “那一定是噩梦,不要想了。”宇文皓连忙说。 元卿凌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我去看看点心们。” “我陪你去。”宇文皓连忙也下床,一手拉住她的手腕,“等我。” 元卿凌诧异地回头看他,“还要等你?直接过去就行了,就在隔壁呢。” 宇文皓说:“那也一块去,你这还没 洗脸呢,一身的酒气,熏着点心们了。” 元卿凌笑道:“还真是,你昨晚怎么忍受的了的?你醉了吗?” “我半醉,还好。”宇文皓说。 蛮儿敲门,“殿下,太子妃,需要伺候吗?” “去打水吧。”宇文皓说。 “是!”蛮儿退了下去。 因着元卿凌的习惯,穿衣不需要人伺候,所以,宇文皓这位大少爷,穿衣也不需要人伺候,但他今天神不守舍,穿了好久,连个内裳都没穿好。 元卿凌笑着走过来,“你还说没醉,昨晚你醉得比我厉害吧?连穿衣都不会了。” 她伸手为他系好内裳,再套上外衣,锦缎料子显得他身姿挺拔颀长,玉树临风,“怎么总是看着我啊?我脸上有什么吗?” 元卿凌见他眸光灼然,不禁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脸一下。 宇文皓摇头,抱住她轻声道:“元,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谁叫你,或者不管你在哪里,都一定要想尽办法回到我身边,回到孩子的身边。” “我哪里去哪里?”元卿凌失笑。 “不管去哪里。”宇文皓强调,“必须要想尽办法回到我的身边来,我不能没有你。” 元卿凌笑着点头,“好 ,知道了,这喝醉了一回酒,怎么就变得粘人了?你是太子了,好吗?” “我就是当了皇帝,那也得粘着你不放。”宇文皓说。 元卿凌看着他眼底的眷恋,“好,说好了谁都不许先放手。” “你说的,不能反悔。”宇文皓的心还是没定下来,恐慌一点点地侵蚀。 蛮儿绿芽和绮罗进来伺候,主要是梳头上妆。 元卿凌看着镜子里头,蛮儿的巧手正为她慢慢地傅粉,她脑子里倏然出现一幅画面,那站在衣柜落地镜前的那个女子,牛仔裤,白色宽松的T恤,扎着马尾巴,她回头,就看到妈妈那锥心刺痛的眸子。 她惊得翻了粉盒。 “怎么了?”宇文皓马上就看过来,眼底充满了担忧。 元卿凌把眼泪慢慢地逼回去,嘴唇颤抖着一笑,“没事。” 广市,元家宅子里头。 元妈妈在沙发醒来,她整个跳起,“卿儿!” 身上的相架跌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慢慢地看下去,只见照片中的少女笑迎春风,像是要飞起来的样子,她捡起来,捂住了胸口上,泪流满面,“卿儿,你是不是回来过?如果这世界上真有鬼魂,你就回来让妈妈见见吧。” 第509章 使者来 元卿凌脑海里慢慢地浮现出那个梦的情景,一言一句,都渐渐地清晰起来,清晰得不像是梦。 甚至,她觉得如今才是一场梦,许是因为宿醉之后的昏沉,让她踩在地上都觉得是踩在云里雾里,有梦的感觉。 对着宇文皓的时候,她的笑容都是虚浮苍白的,就像是努力地挤出来,僵硬得很。 偶尔,耳边响起妈妈的尖声叫唤,心便尖锐地痛起来,痛得她几乎要弯下来才能止住。 而宇文皓这个时候,是蹲下来轻轻地抱着她,不问,也不说,只是用沉痛的眸子看着她。 元卿凌明白他什么都知道,那梦里还有一场梦,便是她跳下来寻找妈妈,而他抱着她死活不让她走。 他在害怕,看到他眼底的惊慌,元卿凌把痛楚和思念藏起来,深埋心底。 他不提一字,她也不提一声,就仿佛从没有过那一场醉酒。 不过,元卿凌在这天晚上,依偎着他坐在凉亭里看星子,她轻声道:“老五,你之前说,叫我如果不在你身边了,也要想办法回来找你,我答应你,不管我面对什么样的处境,我都会回来找你和孩子,绝不丢弃你们。” 宇文皓紧紧地抱着她,所有的话都 哽在了心头,只重重地嗯了一声。 元卿凌心底依旧有沉沉的痛,但是,她学会怎么去处理这种情绪。 孩子的弥月宴会之后,便是北唐的册封太子庆典。 明元帝之前去了国书,请来了各国的使者,如今使者陆续抵达。 宇文皓的心情也高兴起来,因为,派出去的人来报,说靖廷大将军明日便要抵达京城。 宇文皓兴奋的一晚上都睡不着,抱着元卿凌一直说他和靖廷大将军的事情。 元卿凌真没见过他这般忘形,心里虽然高兴他有一位好朋友,但是也暗暗担心,这位靖廷大将军是大周人,听得此番来朝,还带着目的来的,会否掀起什么风浪?如果真别有心思,以老五对他的信任,只怕老五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所用且是毫无怨言的。 所以,当宇文皓说明日要去城门接靖廷大将军的时候,元卿凌提出也要一块去。 “你也去?但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我早早便去了。”宇文皓怕她等久,舍不得她受苦,便劝她不去。 元卿凌笑道:“不要紧,若等久了,我便在附近寻个茶馆坐下来,听说大将军是带着夫人来的,我去接也是应该,再说,当初靖廷大将军叫江 宁侯给我们带来了无忧散,这份情该好好报答的。” “是啊,真是多亏了他。”宇文皓听得元卿凌这般推崇靖廷大将军,也十分高兴,“那既然你想去,咱就一块去,到那之后,你寻个茶馆坐下来,我在城门上眺望,若见到队伍来了,我便叫徐一通知你。” 元卿凌看着他眼底的神采与兴奋,不禁摇摇头,这世间,真有这么深厚的友谊么?听闻才真正见过一次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两人便带着阿四和徐一出发了。 听得要见到靖廷大将军,阿四和徐一都很激动,在马车上的时候,阿四跟元卿凌说起了靖廷大将军的夫人陈瑾宁。 “这位陈夫人也姓陈,很奇怪啊,他们大周是不论同姓的,都能成亲,听说这是龙太后开的例,那陈瑾宁出身国公府,后被封为郡主,她爹是武将,她也是,带兵打过仗的,打得鲜卑的洪烈少将军落荒而逃,听说差点连命都丢在战场上,我真是迫不及待地要见到这位女英雄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三头六臂呢?”阿四傻傻地笑了起来。 元卿凌听罢,也笑了,“人怎么会有三头六臂?这不是扯的吗?” “就算不是三头六臂, 那也一定是高大威武,你想,是女将啊。”阿四向往地道。 元卿凌扑哧一声笑了,“阿四,听闻你们袁家也一群女将,你们袁家是否个个高大威武啊?” 说起自己的家人,阿四也是很骄傲的,不过,她道:“我们袁家自然是厉害的,可不若人家陈瑾宁郡主啊,她是独自带兵先剿灭了内乱,继而再打鲜卑,女将为帅啊,且是一战成名,这便是男子都做不到吧?” 一战成名,确实是厉害,元卿凌也是敬佩有本事的人,所以对这位陈大将军夫人也就多了几分期待。 到了城门口,礼部迎接的队伍已经在守候了,这两天,陆续有别国的使者团抵达,礼部负责迎接,自然要早早地到来守候的。 按照派出去的人回报,今天要抵达的,是大周的使者。 宇文皓来到之后,便对礼部侍郎道:“今日的使者团,本王来接就好,你们都回吧。” 侍郎大人笑着说:“太子殿下,咱一块接就是,微臣接了人,还得送去盏馆呢。” 宇文皓回头看着元卿凌,有些欲言又止。 元卿凌看着他道:“想说什么?” 宇文皓牵着她的手到一边去,小声地道:“如果我邀请靖廷 住咱府中,你会不会有意见?” 元卿凌道:“不会,咱府中住得下,你如果想邀请他们到府中住,那就邀请吧。” 近距离住着还好呢,起码能看着点儿。 宇文皓神采飞扬,高兴地道:“老元,你人真好。” 元卿凌见他这么开心,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宇文皓让她们进旁边的茶馆里头歇脚,自己则与城门的守将在一块吃茶,守将很拘束,一个劲地为他续茶,自己不敢喝。 天气已经渐渐地热了起来,城门外连通官道,两旁是沙场,风一吹,就扬起了满地风沙,茶楼的窗户是八开的,沙子有时候会吹进来,便有小二一直拿着抹布在擦着桌子。 因知道元卿凌贵重身份,整个茶楼里头的人都不敢怠慢,站了一排来伺候,这让元卿凌很不自在,便干脆出去,带着阿四上了城楼。 再登上城楼,元卿凌少不了是想起静和郡主来。 那日的惊心动魄,如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也不知道她如今去了哪里,是否寻到心头的安宁呢? 她双手撑住城墙,举目远眺,问阿四,“你说,静和郡主如今会去哪里呢?” 阿四摇摇头,“不知道,会否去了北郡找魏王?” 第510章 好朋友一辈子 元卿凌有些诧异,转头看着阿四,“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阿四道:“只是觉得,如今她心头唯一的坎,大概就是魏王了,她要真正放下,大概是会去找魏王谈一下吧?” “还有什么好谈呢?”元卿凌想起魏王对她的伤害,只愿魏王从此退出她的生命,不要再纠缠了。 “不知道呢。”阿四不了解男女之间的情爱,只是觉得,一个女子能去哪里? 元卿凌踏前一步,阿四连忙道:“元姐姐,可不能往前了,危险。” 元卿凌回头冲她笑,“没事,这风很好,我想吹一下风。” “喜嬷嬷在的话又得说您了,这才出了月子,还不能吹风的。”阿四说。 “不妨,天气暖和了。”元卿凌道。 阿四笑了,“也不算暖和,昨天汤大人还给牢里送了被褥,您父亲说牢中冷。” 因着皇上那边还要继续调查,静候虽然说了一番好说辞,但是,糊弄得了皇上么?所以,皇上先下令把他扣押在京兆府衙门的大牢里头。 不过,宇文皓说皇上不会再深,入调查,因为惠先生那边已经咬死了是他自己的意思,而他也编造了一番说辞,是因为和宇文皓有私怨, 想报复宇文皓,才会假借安王的口吻联络静候,许下官位,让静候把小糯米抱出来的。 至于皇上为什么会关押静候,这大概是要给他一点教训。 天子的圣心,岂能轻易蒙蔽?不下旨彻查,因为安王已经调到南营,而静候又是太子妃的娘家,静候那些腌臜事,难道就少了往皇上的耳中传么?这也是看在了元卿凌的面子上,免得她才刚刚当上太子妃,娘家就出事,不好看。 元卿凌听得阿四说,便淡淡地道:“少爷的身子劳碌的命,瞎折腾。” 阿四扑哧一声笑了,“汤大人也是这样说的,说他在牢里抱怨伙食不好,抱怨阴暗潮湿,反正就没一句好话,一直求汤大人快点把他救出去。” 元卿凌摇头叹气,“让他长点教训吧,等出来之后,马上送走,不能再留在京城了,这一次是良心发现,可难保会有下一次,自家人,最不能防备了。” “可不是?”阿四说。 两人说着话,宇文皓也上来了,他从元卿凌身后抱着她,用披风裹紧了她的身子,“瞧你双手冷的,踏实地在茶馆里坐着不就好了么?” “坐不住,他们知道我的身份,殷勤得很,不 自在。”元卿凌说。 宇文皓笑道:“这就不自在了?往后的尊荣可怎么办啊?” 元卿凌笑道:“这身份贵重也不好,不能像一个平凡人那样活着。” “还有抱怨自己身份贵重的?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宇文皓抱着她转过来,看着她的脸,皱起眉头道:“脸都吹白了,不许在这里站着,去茶馆,回头喜嬷嬷又得说我没护好你。” 元卿凌失笑,“你的口吻怎么跟阿四一样呢?放心,嬷嬷知道我任性,怪不了任何人。” “你娘护犊子。”宇文皓郁闷地道。 元卿凌一怔,明白到他说的娘是喜嬷嬷,便笑了笑,“吃醋了?见不得嬷嬷对我好么?” “见得,见得,她对你好,我不知道多开心。”宇文皓说着,眸光盯着她的脸,“喜嬷嬷确实像娘那样关心你。” “是的。”元卿凌避开他的视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有一个像娘一样的人在身边,就不要思念自己的亲娘了。 可这不一样啊。 “是不是来了?”阿四忽然说道。 两人马上抬头远眺,果然便见官道上徐徐地出现了一队车马队伍,前头的策马,看着是八骑,后面拖着二辆马车,打 着是大周的旗号。 “真的来了!”宇文皓惊喜地道。 他当下就丢下了元卿凌,自己“砰砰砰”地跑下去,对着底下的礼部人道:“来了,来了,准备红地毯,准备迎宾礼炮。”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像小孩似的一蹦三跳,哭笑不得,“是他吗?怎么觉得越发像一个逗比了?” “什么是逗比?”阿四问道。 元卿凌笑道:“逗比,就是有点可爱,又有点犯傻的人。” 阿四想了想,觉得很形象,与她一同走下去的时候道:“办正事的时候没见他含糊犯傻过,咱太子还是很英明的。” 元卿凌下去城门,看到阿四口中那位很英明的太子策马就飞奔出去迎接,马蹄声哒哒,扬起了漫天的尘埃,他和马儿都几乎被淹没在风沙里头。 即将抵达的时候,他飞着从马背上下来,直奔过去。 元卿凌掩面,天啊,老五你能矜持一点吗? 不过,透着指缝,他看到了同样不矜持的人从马背上跳下来,直奔老五而去。 元卿凌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们会拥抱在一起。 幸好,并没有拥抱,只是相互撑着肩膀,好一番凝望。 阿四都震惊了,“太子和靖廷大将军 真的这么要好么?” 元卿凌叹气,“看样子,至少是比跟我要好的。” 阿四瞧了瞧元卿凌,诚实地道:“确实,太子见到您都没这么激动的。” 元卿凌哭笑不得。 那边,礼部已经开始鸣放礼炮,“嗖嗖嗖”之后,便是“砰砰砰”,大白天里头,焰火升起,落了一阵烟雾,空气中便弥漫了硝烟的味道。 然后,便见宇文皓和一位身穿青色衣裳的年轻俊美男子徐徐地牵马走来,两辆马车在身后,元卿凌看到一辆马车的帘子掀起,有一张俏丽的面容露了出来,带着茫然而懵圈的神色。 元卿凌猜测这位应该就是大将军的夫人陈瑾宁,她眼底的诧异,和自己是同出一辙的。 礼部的官员先迎了上去,等人抵达的时候,元卿凌和阿四也上前。 她打量着那位大将军,见他身姿挺拔,与老五差不多高,眉目俊美,是真真的俊美,墨发黑瞳,睫毛很长,若不是肤色和轮廓是偏男性的,她都觉得这位大将军要比所谓花魁更美。 他一手牵马,另外一手垂下,元卿凌看到他垂下的手竟然是铁手,也不肯定是铁质材料,因为阳光下能看到他的手流转了一抹荧芒。 第511章 来自齐王的挑衅 马车上的女子也下来了,那女子有一张美丽英气的脸庞,身穿宽松云缎衣裳,看得出大腹便便,她是自己跳下马车的,下来之后,还是一脸懵圈地看着大将军。 马车上还有另外一人下来,大概二十多岁的女子,扎马尾,穿的衣裳也比较宽松,风尘仆仆,有些倦容。 元卿凌的眸光落在另外那女子的脸上,尤其她的束发与穿着,还有她下马车的姿势,再看她的鞋子,长裙覆盖之下露出一双透趾皮鞋。 元卿凌看着这一身打扮,心里头有些异样,不由得再多看了几眼。 此人长得不算漂亮,但是给人比较利落的感觉,这利落的感觉虽然在靖廷的夫人陈瑾宁身上也能看到,但是,却有些不一样。 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陈瑾宁参见太子妃!” 她正失神之际,便见陈瑾宁上前行礼了,她连忙还礼,托住陈瑾宁的手,“郡主快别多礼,一路上辛苦了吧?” 陈瑾宁也在打量着元卿凌,嘴角含笑,“不辛苦,能见到太子妃很开心。” “能见到郡主,我也很开心。”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一行人,在宇文皓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地入城,直奔楚王府去 。 礼部那边本准备了盏馆,按说人家刚到,让人家先到盏馆里头休息,不过,太子这么心急就往府中领,叫礼部那边也不好交代,只得追了上去问宇文皓。 宇文皓大手一挥,“先安排到楚王府,你入宫复命去。” 礼部侍郎只得道:“是!” 宇文皓今日出来的时候,便叫汤阳准备宴席,要给大将军接风洗尘。 所以抵达楚王府,饭菜就已经备下了。 因还是中午,就先不喝酒,这是宇文皓考虑得十分周到,他认为大将军才刚到,一路上也舟车劳顿,肠胃可能不好,这时候喝酒会让肚子不舒服,所以,备下的饭菜都是清淡的,只等晚上的时候再开荤。 如此体贴,又让元卿凌刮目相看。 吃了饭之后,宇文皓私下对陈大将军道:“靖廷兄,我们难得见一回,你不能住在盏馆,必须要住在我王府里头。” 陈大将军一口就应下,不过,随即又有些为难地道:“这事,我还得问问夫人的意见。” 宇文皓很体谅,道:“不,你不是问她意见,你是去说服她。” 陈大将军含笑看着宇文皓,“正有此意。” 陈大将军去了没多久,回来就告知宇文皓, “她同意了。” 宇文皓高兴地道:“那太好了,嫂夫人很体贴,靖廷兄,你娶了一位好夫人。” 陈靖廷便说:“我瞧着太子妃也很好,记得你成亲那会儿,来信说过不喜欢她,还想着要休掉她,幸亏是没这样做,否则哪里有三胞胎?” 宇文皓也觉得唏嘘,“其实那时候的她,和如今的她不是同一个人了。” 陈靖廷有些疑惑,“不是同一个人?你换了一位太子妃吗?” “人还是那个人……”宇文皓想了想,“不过,也不是那个人。” 陈靖廷笑了,“宇文兄,你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宇文皓笑着摆手,“我回头再跟你解释这事,来,我带你去看我儿子。” 陈靖廷显得很有兴趣,高兴地道:“好。” 而那边厢,元卿凌也带着陈瑾宁去看孩子,四个人在一块,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大周那对夫妇都发出了惊叹声。 仨娃也看着大周来客,神情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反正也习惯了这种展览,不打紧了。 晚宴的时候,齐王夫妇来了。 这主要是因为袁咏意要来,齐王不得不来。 袁咏意敬佩陈瑾宁,自然要来看看的。 一番相识之后,袁 咏意倒是一直看着靖廷大将军,私下对齐王道:“没想到大将军如此年轻俊美,我北唐鲜少有男子能比得上他吧?你得好生结交一番。” 齐王气得嘴巴都歪了,“就跟谁不年轻似的,至于俊美,对男子来说这绝对不是褒奖,本王倒觉得,他像女人。” 袁咏意诧异地看着他,“像女人?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像女人?他甚至比你高,比你壮实,你听他的气息,沉着内敛,一看就是内家的高手,不止如此,他还有铁臂,一看就知道武功高强。” 齐王冷笑,“武功高强就不会被人砍断手臂,就是武功不行才被人砍掉的。” 袁咏意不爱听这话了,“那是人家身经百战,听闻他小小年纪便开始上战场了,打了数十场仗,可了不得了。” “五哥不也是小小年纪就上战场吗?怎不见你崇拜五哥?你还怕五哥呢。”齐王不服气地争辩,女人就是眸光短浅,自己本土有好东西不懂得欣赏,净崇周媚外。 “我也敬佩太子啊。”袁咏意皱起眉头,“你怎么回事?我不过欣赏一下大将军,你至于一副酸掉牙的样子吗?你有本事回头练练去,能打赢我的话,我也敬佩你 ,得了吗?” 齐王咬牙切齿,“大胖,你敢小瞧本王?” 袁咏意嘿嘿一笑,“自己技不如人,还不许人家小瞧你?” 说完,她施施然地去找元卿凌和陈瑾宁说话。 齐王气得跺脚,想转身走人,但是想想,这个女人无法无天,不盯着一下,估计回头都能自己贴上去送给陈大将军。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武功吗?跟谁没练过似的。 晚上宴会的时候,齐王堵着这一口气,倒下了一碗烈酒去敬陈靖廷。 袁咏意诧异,看着他道:“一上来就喝一碗?你酒量很好吗?” 齐王听了这话,打碎了牙和血吞,努力扬起好客的笑脸,“大将军远道而来,本王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大将军,尽量让大将军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大将军,本王先干为敬。” 说完,仰起头咕咚咕咚地一碗酒下了肚子,酒烈,呛喉,但是,他也只是略皱了一下眉头,便悉数咽下。 齐王的酒量还行。 最主要是他认为,陈大将军喝不惯北唐的酒,一碗下去,他起码得醉个三四分,再多灌几碗,就保管要他出丑。 所以,他干完之后,就看着陈靖廷,笑意盈盈之下,充满了挑衅。 第512章 他们有戏吗 然后,在齐王挑衅的盯视之下,陈靖廷轻描淡写地喝完了一碗酒,面不改容,就仿佛喝完了一碗白水。 齐王咬牙,只道他是装的,又倒了一碗,“所谓三杯方为敬,再来!” 说完,仰头又咕咚咕咚地喝了一碗。 陈靖廷很是赞赏地看着他,“齐王好酒量!” 齐王摇晃了一下,喝得太急,已经有些天旋地转了,他指着碗中的酒,“该你,大将军别不赏脸。” “齐王盛情,末将岂敢拂逆?”陈靖廷又一碗酒下去,依旧是面不改色,且笑意盈盈。 齐王这会儿知道自己鲁莽了,自负过高,殊不知人家酒量这么好。 但是,方才许下了三碗,这还剩下一碗,他若喝下这一碗,定就醉了。 他眸子转了转,好汉不吃眼前亏,看着宇文皓道:“五哥,还有一碗,你来敬大将军。” 轮着敬他,就不信他能立于不醉之地。 宇文皓岂会不知道他心里打的小九九?遂淡淡地道:“喝酒是要慢慢地喝,你这是灌酒,浪费,先吃菜,一会儿再喝。” 齐王倔了脖子,“那不行,说好是三碗,那就一碗不能少。” 陈靖廷闻言,亲自倒酒,清澈的酒液满了碗,足足有半 斤多,他笑着举起碗,“承蒙齐王抬爱,末将敬王爷一杯!” 他说完,一口喝尽,碗朝下,含笑看着齐王。 齐王顿时就怂了,讪讪地道:“这……这喝得有点急了。” 宇文皓扫了他一眼,“这是大将军敬你的,你敬他两碗,他都喝了,如今回敬你一碗,你不赏脸是吗?” 齐王垂下委屈的大眼睛,“喝便喝。” 他端起碗,觉得脑袋好一阵眩晕,这喝下去只怕就要倒了。 袁咏意一手夺了过来,霸气地道:“我替你。” 接过之后,袁咏意站起来,对陈靖廷道:“大将军,这一杯小女子替了,诚挚欢迎您伉俪到北唐来。” 袁咏意说罢,便抬头喝尽,酒味醇厚,大有意犹未尽之感。 齐王怔怔地看着挺身而出的袁咏意,心里头涌上了一丝感动,这女人,某个时候还是很护着他的。 陈靖廷赞赏地看着袁咏意,“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小闹剧到此终结,齐王心里头受用了,便越发地往袁咏意身边靠去。 酒过三巡,基本整个接风宴会就是宇文皓和陈靖廷细数往日的大会。 他们见面的那点事,被反复地说,一次,两次,三次,其中好多细节都抽 丝剥茧地拿出来讨论。 说的人兴致越发高,可听的人却耳朵长茧子了。 陈瑾宁便干脆道:“既然你们是从不打不相识到惺惺相识的,不如,便出去打一场,也好重温一下当年的感觉。” 宇文皓和陈靖廷听罢,都觉得是好提议,便连忙叫人清场,取来两把长剑,要过招一番,重温旧梦。 院子里挂了好几盏风灯,照得院子里朦胧柔美。 宇文皓身穿白色衣裳,陈靖廷身穿青色衣裳,只见两人飞起,长剑在空中发出优美动听的声音,剑法如花,丝毫没有杀气,只有说不出的情愫流动。 元卿凌低低地说了一句,“真是够了!” 刚好,陈瑾宁看过来,元卿凌有些尴尬,但是陈瑾宁却会心一笑,“确实是够了。” 阿四和袁咏意一直看着他们舞剑,本以为能看到一场惊天动地的比武,殊不知,却像是比谁的身姿更优美的舞蹈,不禁也没了兴趣。 最后,陈瑾宁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拿了阿四的佩剑飞身出去,隔开两人,朗声道:“我来教教你们怎么打。” 她长剑刺向宇文皓,靖廷连忙伸剑去隔开,瑾宁回身一个旋转,刺向靖廷,宇文皓忙上前帮忙,这 一来二去的,倒像是两人在与瑾宁对招。 陈瑾宁气得要紧,也发了恨,不顾自己身怀六甲,一套剑法使得是出神入化,因着两人都只是躲闪,因此,陈瑾宁对着他们,也占了上风。 这过着招,兴致就真的起来了,两人开始打真章,剑法凌厉,内劲十足,剑法所到之处,掀起了乱叶狂舞,剑身的寒芒也如闪电一般,倏然起,倏然落。 陈瑾宁撤了回来,落地之时,气息微乱,但是笑容满面,看着两人打起来,这才是值得欣赏的一场比武。 元卿凌看得入了迷,心底腾起对老五的崇拜。 看他白色的衣袂在空中翻飞,看他长剑如虹,看他轻功优雅,便是面对陈靖廷这样出招迅捷的武将,他也丝毫不落败迹。 元卿凌不懂得武功,但是听得袁咏意在旁边咂舌,“天啊,他们出招太快,我眼花缭乱了,都看不清楚如何出招如何接招的,他们真是绝配,两套分明是互相遏制的剑法,却能互相见招拆招,了不起,这得是什么样的心灵默契啊?” 元卿凌和陈瑾宁同时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心灵默契? 这晚宴,吃的不多,喝的也不多,就听得多, 也看得多,总之,到了晚上散了酒席,元卿凌回到房中等了许久,都没见到宇文皓回来。 她忍不住叫了喜嬷嬷到晖亭阁去问问,看宇文皓是否在那边妨碍人家休息,喜嬷嬷去了一趟回来禀报:“太子没在晖亭阁,陈大将军也没在,我去的时候,郡主还问大将军的下落呢。” 元卿凌扑哧一声笑了,“我与郡主同病相怜,好,不管他,让他得意一阵子吧,等大将军走后我再慢慢地收拾他。” “那您早点睡,齐王和袁妃都走了。”喜嬷嬷道。 “他们俩……”元卿凌坐下来摘下头饰,“怎地还没看对眼啊?今晚喝酒的时候,他们俩估计是闹别扭,莫不是老七还没放下褚明翠吧?” 喜嬷嬷帮她弄头发,道:“齐王内敛,害羞,别扭,矛盾,袁妃大方爽朗却后知后觉,若齐王不走出这一步,怕是没办法在一起的。” “嬷嬷,你觉得他们俩对眼了吗?”元卿凌问道。 喜嬷嬷想了想,笑道:“对眼不对眼不知道,但是,今晚喝酒的时候,袁妃是护着齐王的,至于齐王,眼睛一直看着袁妃,还给袁妃夹了好几次的菜,他夹过来,袁妃便吃了,仿佛是默契一般。” 第513章 努力成为你喜欢的人 齐王在喝了两大碗之后,整个晚上其实都晕乎乎的。 袁咏意把他扶上马车,道:“你坐好,我骑马。”他们出门,多半是这样,她喜欢骑马,不喜欢困在局促的马车里头。 她掀开帘子的时候,齐王忽然拉住她的手腕,“等一下。” 袁咏意回头,“怎么了?” 她背光,看不清楚面容,只有幽幽的眸子里闪着光芒,他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又泄了,“没,只是觉得有点晕。” 袁咏意失笑,“谁让你喝这么多的?一来就敬人家三大碗,若不是我替你喝了一碗,你今晚是被抬着回去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喝?”齐王盯着她问道。 袁咏意摊手,“总不能看着你醉倒,分明你就不是陈大将军的对手。” 齐王赌气,“你为什么总是瞧不起我?” 袁咏意一怔,“有么?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 “你没有吗?”齐王反问。 袁咏意道:“当然没有,我怎么会瞧不起你?你是怎么有这种想法的?” 齐王拍着身边的空位,“你坐下来,我今晚想跟你聊聊天。” 袁咏意喝了酒,像吹风散散酒气,道:“回府再说,我闷着呢。” 说完,她就跳下马车想去骑马。 齐王见自己一番 盛情邀请,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心里很气恼,忿忿地道:“不说便不说,谁稀罕。” 马车走着,从飞扬起来的帘子外看出去,看到她策马的身姿,她骑马的姿势很英气,齐王看着,怦然心动,气也顾不得了,只是静静地偷偷地看着她的背影。 只是想起她始终是要走的,心里头不由得轻轻叹气。 回到府中,袁咏意下了马,过来要扶他。 看着她伸出的手,齐王幽幽地看着她,“大胖,你觉得我虚弱到要你搀扶下马的地步了吗?” 袁咏意看着他,皱起眉头,“你今晚怎么净挑事?你喝醉了,我扶你一把怎么了?” “我不用你扶。”齐王自己跳下了马车,稳稳站住,带着微愠之气道:“我武功虽然不如你,但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袁咏意追上去,“你怎么回事?我得罪你了?” 齐王陡然停下,猛地回头盯着她,“你觉得呢?” 袁咏意看着他严肃认真的脸,检讨了一下今晚的举动,她似乎没得罪过他啊,“你到底气什么?怎么像个娘们似的?” 齐王气得冷笑,“你不是第一次这样说我了,在你眼中,我是不是跟个娘们似的柔弱,不值得你喜欢?” 袁咏意诧 异地看着他,喜欢? 齐王也自知失言,但是,话说出来,他心头反而稳了许多,就那样看着她。 袁咏意看着他一会儿,受不住那灼热的眸光,飞跑进去了。 齐王很是颓败。 但凡要说这些,她就逃,她真的没有半点喜欢他。 是的,他何德何能?人糊涂,武功还不好,除了这皇嫡子的身份,他真没半点比旁人好的。 想到这里,不禁消极了万分,踉跄着进去。 袁咏意疾步回了房中,陪嫁侍女阿彩见她满脸的通红,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喝多了?” 袁咏意深呼吸一口,“是喝多了,给我打水,我要洗脸。” “好嘞!”阿彩转身出去。 袁咏意坐在妆台前,看着自己满脸飞霞的面容,心里也是砰砰直跳。 她轻轻叹气,伸手抚摸着脸,知道不能够。 心动是一刹那的感觉,她要的不是这种感觉。 若说嫁给他的时候,还懵懂天真,以为完成了这事,就能飞奔天涯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如今陪他经历了那么多事,她的心态已经慢慢改变。 她不是不能留下,但是,她要的是一份踏实的保证和一份真挚的爱。 褚明翠留给他们一个很大的难题。 这个人一直没从他心底 离开,他们都不可能。 她承认自己对他动了心。 但是她也很理智,动心不意味着就付托终身,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她向往元姐姐和太子的感情,他们心里只有对方,容不下任何人。 她希望自己的感情和婚姻也是这样,即便他心底悄然为褚明翠留个位子,也不行。 她的爱情不妥协,不将就。 门被推开,伴随夜风的是一道高大身影,齐王大步走了进来。 他在外头吹了一下冷风,妄自菲薄了一阵子,但心头一直没办法安定下来,他需要一个答案。 他走到袁咏意的身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眸色幽暗未明,“袁咏意,我们谈谈。” 他很少直呼她的名字,这意味着他很认真。 袁咏意微微点头,也没抬头看他,只是轻声道:“你坐。” 他搬来一张椅子,就坐在她的身边,气势压人,“你抬起头看我。” 袁咏意双手放在膝盖上搓了一下,慢慢地抬头看着他,“你要说什么?” 他道:“你给我一句准话,你还会不会走?” 袁咏意避开他的灼灼眼光,“怎么忽然提起这事来?我最近也不得空去想。” “若我叫你不要走,留在我身边,你可愿意?”齐王再问。 袁 咏意心头砰地跳了几下,“为什么?” 他沉默数秒,“没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你走。” 袁咏意轻声道:“留一个人,总有理由。” 齐王声音有些微急,“还需要什么理由?你是我的侧妃,我不休弃你,你就不能走。” 袁咏意眼底闪过一丝愕然,看着他,唇瓣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清凉的笑意,“哦,是这样啊。” 齐王看到她出了她倏然的冷淡,心里很懊恼,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有一句话,不敢说出来,怕被糟践,怕被轻视,怕被她玩弄耻笑。 “总之你不能走。”他低低地补了一句。 袁咏意淡淡地道:“好,等你什么时候休弃我,我再走。” 他猛地抬头,看到她眼底的凉意,冲口而出,“不,一辈子都不可能,除非我死。” 她看着他,手绞住了衣裳,“是么?” 齐王慢慢地伸手覆盖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地一执,她的手冰凉,开始有些挣扎,慢慢地,柔软在了他的手心中。 “我知道你嫌弃我无用,但从今天开始,我勤练武功,努力成为你喜欢的那种人。”他轻声却笃定地宣告。 袁咏意看着他,眸光渐渐地凝了欢喜,垂下头,掩盖住一切,也不言语。 第514章 我有话对你说 袁咏意心头乱,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到了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不过,今日答应了要陪元姐姐出去,所以,她困极还是起了个大早。 阿彩进来伺候,很是惊奇地道:“王爷今日起了很早,如今在院子里头练功呢。” 袁咏意听得此言,笑了一声,“看他能坚持几天,坚持三天我算他赢了。” 倒不是轻看他,只是他不是练功的料子,吃不得辛苦,又累不得,叫他看会儿书,写几首诗,或者画几幅山水画还容易,叫他持续练功,是要他的命。 袁咏意换好衣裳出去之后,果然见齐王在院子里头练拳。 他看样子已经练了有一阵子,全身湿透,额头上也渗出汗珠,在阳光下发出闪闪光芒。 他出拳的力道很大,打在木桩上的时候砰砰作响,拳头和关节都有些肿了,通红透淤青,确实是下了苦工。 见到袁咏意出来,他冲袁咏意笑了一笑,汗水流在通红的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有着异样的魅力。 “出去?”齐王收了势,问道。 “嗯,去楚王府找元姐姐。”袁咏意想起昨晚的谈话,脸上有些飞霞。 “行,那你小心点,早点回来。”齐王难得不纠缠 。 袁咏意应了一声,瞧了瞧他的手指,道:“你的手肿了,悠着点儿。” 齐王晃了一下手,笑着道:“不碍事,练功总得吃点苦头,不痛,而且出了一身汗之后,总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充满了活力。” 袁咏意笑着道:“那你继续。” “好!”他看着她,“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袁咏意便转身去,走出去几步,回头看他,却见他对着拳头使劲吹气,一脸的吃痛,发现她回头看他,又连忙放下,抡着拳头做击打势。 袁咏意走了回来,站在他的身边。 他打着木桩,喘着气道:“去啊,还不去么?别管我,我再打一会儿就吃早饭。” “练多久了?”袁咏意问道。 “才半个时辰。”旁边的小厮道。 袁咏意拉住他的手腕,“先吃了早饭再练,我不去元姐姐那边了,今天陪你练功。” 齐王惊喜地道:“真的?你肯陪我练?” “是的,我也疏于练功许久了,正好陪你练练,以后每天早上陪你练功两个时辰。”袁咏意道。 齐王甩了一下手,脸上充满了感动,“好,太好了,大胖,你真好。” 他转头拿过小厮手中的毛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 心头呜呜了两声,眼泪往心里流,每天练两个时辰?不要,现在半个时辰他都快死了。 元卿凌今天带着陈瑾宁和那位叫莫易的女子一块出外逛街购物。 上了马车,她才想起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真的很少出去逛街买东西。 袁咏意今天没来,本还指望她作陪引路。 阿四今天不来,带着宇文皓和陈靖廷大将军去了袁家拜访,阿四稀罕见到陈靖廷大将军,所以就跟着回了家。 元卿凌觉得,虽然郡主是武将出身,但是女子多半都喜欢首饰,所以就带了她和莫易到首饰店。 掌柜很热情地招呼,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金光灿灿,元卿凌不知道怎么挑选,便看着陈瑾宁道:“郡主看有什么喜欢的?” 看得出,陈瑾宁也不像是逛惯铺子的人,眸光茫然地瞧了好一会儿,才挑中了一个镯子。 元卿凌出钱买下,还砍了一下价格,从一百两讲到了九十五两,不过,郡主与那掌柜出去一下之后,掌柜只收了她五十两,这真是怪异。 她对自己的见识浅薄感到很尴尬,恰逢这个时候,听到那位莫易对陈瑾宁说她不会砍价,她听力很好,人家压低声音说的话,她都听到了,更 觉得尴尬了。 一路逛下去,便听得莫易说要去看看瓷器,且她还低声嘀咕,“我回大周之后,就得回家了,如果能带几件瓷器回去,我就发财了,都是古董。” 元卿凌对这句话十分留心,诧异地多看了她几眼,因着这句话,浮想联翩,甚至一路逛下来都没心思了。 到了瓷器店,其实也不是什么卖名贵瓷器的地方,就是寻常百姓光顾的店,不过也有些精致的东西。 莫易进去之后就很兴奋,挑了两个瓷碗,仔细地看着那上头的花纹与釉色,“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这满大街都是,怎么就是好东西了?”元卿凌忍不住上前问她。 莫易神秘地一笑,“这太子妃就不知道了,你们这里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名贵的。” “这些,大周也有吧?”元卿凌道。 莫易点头,“有的,但是每一个地方出产的瓷器都是不一样的,大周的我买了一些,北唐的我也的买一点才行。” 元卿凌看着她兴奋的脸,很是怀疑,不过,也不好唐突地问。 她们逛完之后,便去吃饭。 元卿凌几乎收不住心思跟陈瑾宁聊天,只一味地留意莫易。 傍晚日落,她们才启程回府。 陈瑾宁是孕妇,逛了一天也累了,回了屋中休息。 元卿凌见莫易还在院子里摆弄今天买的几件瓷器,便上前道:“你若喜欢这些,王府里头有好多精致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莫易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太子妃好意,王府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我不好拿。” “不要紧,值不了几个钱,但……”元卿凌看着她,试探地问道:“在你们那,这些个东西很值钱是吧?是古董?” 莫易猛地抬头看她,眼底露出了诧异之色,“您……您怎么会这样想?” 元卿凌看着她,“你今天说,回大周之后,就要回家了,你的家在哪里?” “我……我的家乡是在比较偏远的地方。”莫易结结巴巴地说着,眼底有些震撼,但是想起摄政王吩咐过,她在这个时代,尽可能不要告知任何人她的来历。 元卿凌的心悬在了嗓子眼上,“北京?广州?上海?” 莫易跌坐在地上,骇然地看着她,“你……” 元卿凌慢慢地扶起她,想起梦见的一切,心头尖锐地疼痛,“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她说她可以回家,如果她们在同样的年代,那是否可以为她转达信息给家里人知道? 第515章 割舍不下 元卿凌带着莫易进了啸月阁,把门关闭上,不许任何人进来。 莫易显得很紧张,局促不安地看着这位北唐太子妃。 “你请坐!”元卿凌看着莫易,轻声道。 莫易坐下来,紧张地搓了一下手,“您方才说的那三个地方……您是知道还是怎么回事?” 元卿凌也坐下来,压下心头的激动,一连串地问:“你是什么年代的?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你说可以回家,是真的吗?” 莫易欲言又止,不敢说得直白,斟酌过后,才微微地点头,“每个人都要回家的。” 元卿凌悲凉地道:“我回不去。” 莫易看着她,没说话,但是,神色里头已经有一些明了。 “你……”莫易吞吞吐吐,想起摄政王的吩咐,心里有些忌讳,但是,在这里遇见老乡又让她禁不住激动起来,顿时就有点不管不顾,“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元卿凌苦笑,“我不知道,在现代出事,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如今都摸不透到底怎么回事,你呢?你是怎么回事?你说可以回家,是不是真的?” 莫易点头,“我是被人请来这里做工程的,做完之后就要回去。” 元卿凌震惊,“有人能穿越时空?是谁?” 莫易为难地道:“这我不能说的。” 元卿凌有些 失望,不过表示理解,如果说有人能穿越时空,必定是经世奇才,肯定不愿意透露身份以免招致灾祸。 细细问了年代,地址,元卿凌竟发现莫易就是和她一个年代的,且她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死了一年。 换言之,她和莫易是同步的时空。 而莫易问得了元卿凌的地址和工作单位,想起一事来,连忙问道:“您该不会就是那位死在实验室里的天才博士吧?” 元卿凌默然点头,“我的死,闹得挺大吧?” 莫易讪讪地道:“您死后一天才被发现,上了两三天的头条,微博热搜高居不下,都在揣测您的死因,当局公布的是猝死,但是有医院的人透露出来,说您只是心跳脉搏全无,但没有脑死亡。” 元卿凌诧异,“没有脑死亡,如何判定我死了?” “临床死亡嘛。”莫易说。 元卿凌很震惊,“你说我没有脑死亡,是不是指我脑干反射功能没有完全消失?” “不知道,我们哪里知道内情?”莫易说。 元卿凌摇摇头,觉得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怎么可能呢?既然我心脏停顿,呼吸全无,且是一天才被发现的,怎么脑干还会有反射功能呢?这不可能啊!” 莫易说:“那我真是不知道,只是网上的一些小道 消息,不过,很确定的一点,您的遗体没有火化,您所在的生物工程公司经过您父母的同意,把您的身体冰冻了。” 元卿凌震惊,这些,晚辈没有跟她说过,莫不是他也不知道?但是,他说穷一辈子研究她的学术,对她的事情是了如指掌,怎么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她哭笑不得地道:“如此说来,我死没死的,也没个定论?” 莫易还真不知道,虽然在现代的时候吃过这个瓜,但是没深吃,她忙得很,哪里有时间去关心一个所谓天才博士的死活? 且她不是学医的,也比较少接触医学界的人,所谓的小道消息,也都是偶尔刷微博看到,就是冰冻的新闻闹得有点大,她才记忆深刻一些。 看着元卿凌悲痛且无奈的神情,她轻轻地叹气,“太子妃,您也别伤心了,事情都这样了,且您现在也活得很好,孩子都生下三个了,莫非你还想回去不成?那你这里怎么办?丢下吗?” 元卿凌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回去,但是,如果真让她选择,她会回去吗? 若是在与老五生情之前,她做梦都想回去的。 只是现在孩子都生下,夫妻之情也割舍不断,怎么回去? 可父母家人呢? 一时愁肠百转,满心 焦灼。 莫易轻声问道:“您是不是放不下家人?那要不我回去之后,给您送个信?” 元卿凌正有此意的,“莫小姐,如果你愿意帮忙,那实在太感谢你了,我会让我父母给你报酬的。” 莫易讪笑,“报酬倒是不用的,就是报销我来回路费就好,毕竟,我到广市也很远,飞机要三个小时呢,我工资一般,且我有一个妹妹在医院里,医药费很高,囊中羞涩啊。” 莫易说着,很是羞愧的样子。 在她的社会里头,谈钱是应该的,可来到这里,承载着太子妃的希望,这会儿说钱就有些凉薄了。 元卿凌一千一万个多谢,只是看着莫易,她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拉着莫易说了好多话,问现代的情况,那些信息对她来说都很珍贵,哪怕无关自己。 莫易说着,就说起自己的事情,两人到最后都有些热泪盈眶。 送走莫易之后,元卿凌久久没能入睡,她拿出药箱,一件一件药物地看着,这些就是她与现代的联系,能在这个深刻思念家里的时候,给她一丝慰藉。 翌日汤阳说寻了好几家宅子,让元卿凌得空就去看看。 元卿凌收拾心情,思家归思家,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之前叫宇文皓为她找开设医学院的地方,宇文皓自 然就交托汤阳去办这事。 汤阳的办事能力很高,按照元卿凌的心意,昨天带着阿四去寻了十几家,让她看过之后再落实。 元卿凌去看了,宅子都很大,可以租也可以买,多半居于富人区。 元卿凌希望地方可以僻静一点,有封闭式的学习管理,毕竟,学医还是需要静下心来,不被外界所惑。 连续看了两三天,都没能完全帖合心意。 她去找汤阳商量,若是自己建造一所校舍,大概需要多少银子多少时间,让汤阳给她做一个计划。 汤阳看过她给出的图纸,皱起眉头告知她,“如果按照您的规划,就算赶工也需要一年半,斥资大概是在三十万两左右。” 银钱有些超出了预算,元卿凌去账房那边对了一下账。 如今手头可用的资金,太上皇赏赐的黄金连同在纪王那边黑回来的银子,大概有将近一百一十万两。 如果说建造一个校舍校舍需要三十万两,那么还余下八十万两。 也就是说,如果想做两个试点,首先需要六十万的校舍建筑,那剩下的银钱就只有五十万了。 五十万两,好大的一笔财富,但是,如果长期用于教育,这笔银子不禁花。 不过,是做试点,如果成功了,朝廷或许愿意兴办,到时候压力就少了。 第516章 朝中争议 元卿凌把账核算之后,先租下了两所宅子。同时,在楚王府的封地里拨出一块来兴建校舍,两边同时进行。 这租下的两所宅子都是相邻的,所以也算是方便,汤阳把手续办完,元卿凌便得筹备其他功夫,也是最难的,那就是找老师。 要教,自然是教中医学。正如之前宇文皓所言,出师的大夫,多半是自己开设医馆,每天“病患似云来,日日进斗金”,如果元卿凌要聘请他们去,就得重金。 但是,重金倒是其次,要请他们来,培养惠民署的大夫和他们抢生意,他们肯定是不愿意,所以,这是很难办的局面。 而且,如果要传授教学,肯定需要德高望重且医术高明的大夫。 如今她手头上只有一个借来的大夫,那就是曹御医,可若用了他,也算是公器私用。 这事够元卿凌犯愁的,想跟宇文皓商量一下,可这位爷最近也忙得很,陈大将军此番来,是要促成两国的联盟,但是,保守一派的大臣肯定是不愿意,若两国联盟,岂不是直接得罪了鲜卑和北漠?他们都忙着去折腾这事呢。 庆典要举行了,举办了这个庆典之后,便算是对 六国宣告,北唐的太子确立了。 关于这个庆典,明元帝早就布防和准备,所以,整个庆典下来,并未出任何的幺蛾子,很得体,很愉快。 庆典之后,太子宇文皓正式在早朝之上提出,与大周两国开通贸易,走陆路和水路通行货物,以白银和黄金作为通行的货币。 这个提议,朝中很多臣子都赞成,明元帝自然也赞成,毕竟,如今北唐需要大力开发经济,若能与大周互通货物,则能大大促进商业的繁荣,再引进大周的丝绸与纺织技术。 可这经济互通是有一个先决条件的,那就是两国必须签订盟约,守望相助。 狄魏明大将军站出来反对,他的反对理由也合情合理,如今北漠鲜卑与北唐是停战了,且鲜卑和北漠也没有继续扰北唐的边关,只是一味针对大周,北唐应该置身事外,大力发展国力才是。 说完之后,他厉声对宇文皓道:“殿下这提议明显欠缺考虑,会置我北唐于危险之地,殿下也是武将出身,应该知道军事联盟的后果就有可能会打仗,打仗意味着百姓流离失所,国土流失,还望太子快快停止这种想法,免得陷我北唐 于危难之境,还有,老臣实在怀疑,到底是何人撺掇了太子?竟提出这般危险的想法来误导太子,太子若一意孤行,则非我北唐之福,而是我北唐大祸之始啊!” 一番话,说得许多人都心惊胆战。 但是,褚首辅却反驳了他的意见。 他于殿上掷地有声,“北漠与鲜卑狼子野心,对北唐早就虎视眈眈,不过是北唐战马彪悍,军士勇猛,才暂时逼退了他们,可难保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如今大周研发了兵器和战车,如果两国联盟,大周可相助北唐改良武器装备,这就可以加强北唐的兵防,且协同发展经济,这于北唐是有长远利益的,太子有真知灼见,政见利好国民,也为北唐考虑长远,堪当大任,狄大将军危言耸听,难道说,北唐不招惹北漠和鲜卑,他们在蚕食大周之后,便会放过北唐?还是说,到时候又割让城池平息战乱?” 北唐当年曾与北漠打过一场败仗,三万将士被围困,最后派狄魏明大将军去和谈,是割让了一座城池北漠才肯退兵的。 这一直是北唐的耻辱,这还是太上皇在位时候发生的,一直是太上皇的心病,太上 皇曾说过,洛城取不回来,他死也不瞑目。 事情过后,很多人都认为,当时不该轻易妥协,但是当时狄魏明的部将众多,在朝中掌握了很大的话语权,一直宣称三万军士全身而退是狄大将军的功劳,朝廷便尴尬地记了狄魏明的功劳。 可狄魏明一直都很耻辱这事,如今褚首辅当殿提起,更是打他的脸,一时,只见他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眼底迸发怒意,“首辅,您的意思是说本将当年做错了?三万将士的性命,难道还抵不过一座城池?您这说法,岂不是寒了将士的心?” 褚首辅冷冷地道:“老夫只听说过将士誓死保护城池,不曾听过要用城池来保全将士的,当日的迫不得已其实就是耻辱,北漠是掠夺我们国土的敌人,如今我们促成与大周联盟,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强兵强国,不再受人北漠欺侮。” 狄魏明恼羞成怒,“首辅如今是秋后算账吗?知道武将最怕什么吗?怕的就是他们在阵前奋勇杀敌,却总会有文官在背后放暗箭,侮辱陷害。” 逍遥公听得此言,一下子就怒了,吼了一声,“褚首辅和老夫陪太上皇征战的时 候,你小子还穿着开裆裤呢,敢仗着打过几场胜仗收获了点军心就在这里大言不惭,真要出去打一场,你小子还不是老夫和首辅的对手。” 狄魏明这才记起当初褚首辅确实陪同太上皇出征,之后回朝当官,使得好多人不知道的便以为他是文官。 他没敢驳斥逍遥公,因为这老小子的脾气暴躁得很,发起来就不分场合。 且若说如今军中地位与声望能与他抗衡的,就只有逍遥公了,得罪了他,于目前不利。 念及此,他软了下来,却维持着自己的意见,“皇上,臣只是认为,如今我们北唐没必要掺和大周和北漠的乱祸去,且北唐与大周一直都有贸易往来,就算不结盟,相信也不会有影响如今的安稳,臣认为,大周与北漠鲜卑对峙,反而是对我们北唐有利的,我们韬光养晦,暗蓄兵力,来日便真来了敌人,我们也能应付。” 宇文皓出列道:“父皇,为北唐百年计,臣认为应该与大周结盟,一方面学习他们的新型武器,巩固兵防,一方面与他们紧密合作,达成两国繁荣。” 明元帝听罢,没表态,只是淡淡地道:“此事改日再议,退朝!” 第517章 糯米发烧 退朝之后,宇文皓不甘心,去了御书房找明元帝。 明元帝一般是退朝之后才吃早点,御书房里头摆下了米粥和馒头,他哧溜地吃了一碗粥之后,淡淡地道:“你小子是不是碍于与大周陈大将军的情分,所以才会这般出力游说?” 宇文皓也没吃早点,这个时候也饿得很了,见他喝了粥之后就停下来,便以为馒头不要了,上前伸手拿了馒头,“不是,儿臣……” 明元帝拿起筷子指着他,“放下!” 宇文皓都张开嘴巴了,见父皇眸光眼里,腹诽了一句小气,把馒头放了回去。 明元帝拿起馒头擦了一下,慢慢地剥着吃了起来,把宇文皓晾在一边。 宇文皓甚是委屈地道:“儿子也饿了,今个早起,奶娘说小糯米有点发热,儿子去看了一下,顾不得吃早饭。” 听得小糯米发热,明元帝马上抬起头,“怎么回事啊?怎么发热了?” “不知道。”宇文皓也不知道怎么肥事,只听奶娘说额头有些热,想叫曹御医过去看看,他就先去看了一眼,摸过小糯米的额头,确实有点热。 明元帝听得此言,气得一个馒头扔了过来,宇文皓下意识地跳起 来,张开嘴巴咬住了馒头,再一手拿下,吃了起来。 托儿子的福,吃上早点了。 明元帝气结,“吃吃吃,光知道吃,糯米为什么发热不知道吗?是着凉了还是奶娘吃上火了?你问也没问,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脸上朝?” “这不上朝有要紧事吗?小糯米没事,有御医和老元呢。”宇文皓说话间就消灭了一个馒头,这宫里头的馒头也不好,放凉了,干巴巴却还能黏糊糊的大半都黏在上颚了,说话很不舒服,“父皇赐杯水撒?” “没水,”明元帝吩咐穆如公公,“出宫一趟,看看小太孙怎么回事,叫曹御医好生看着。” 穆如公公正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觉得父子的关系好了许多,听得皇上下令,遂领命而去。 “说,是碍于情分还是真有考虑?”明元帝问道。 宇文皓道:“父皇,这国家大事哪里能碍于情分?如今北漠与鲜卑早私下达成联盟,曾也发动过对大周的战争,若不是鲜卑内政出了事,只怕如今早就挥军而下了,大周与我北唐相邻,大周若被吞并,我北唐难道可以逃得过吗?不过,这也并非是儿臣最大的担忧。” 明元帝看着 他,“你还有什么其他担忧啊?” 宇文皓上前一步,正色道:“父皇,如今大周有新型的战车与兵器,且年前招兵十余万,已经十分强大,北漠与鲜卑会否弃大周而攻北唐呢?所以结盟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明元帝闻言,神色一整,略沉思了下,冷眼一扫看着宇文皓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褚首辅说得没错,你确实有远见,北漠与鲜卑未必就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拿我们北唐先开刀。” 宇文皓一喜,“父皇,您这是同意了吗?” 明元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兹事体大,朕不能马上同意,你接着去鼓动争取支持吧,朕要不得已而为之的同意。” 宇文皓不解,“这是为何啊?” 父皇既然同意,由他出面跟内阁大臣商议一下,此事就落实了,为什么还要他去争取同意呢? 明元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还是太年轻啊,“去吧。” 宇文皓出去想了想,顿时领悟过来,还是父皇高招,自己不表态,静观百官的做法想法,他一旦表态,则许多人会因他的态度而偏颇,他不说,就能知道大家的真实想法,看谁站在狄魏明这边。 不过,明元帝 在他走后,却想道:这事有大利却也有小弊端,为免日后史官乱写要他背锅,肯定是装出赶鸭子上架的姿态比较妥当。 他吃着馒头,心里忧虑小糯米。 小糯米今日确实有些发烧,其实不止小糯米,仨娃都有点咳嗽。 只是小糯米体质较差,就有点儿发烧了。 孩子还小,曹御医就开了一副止咳退热的方子给娃服下,也没什么大碍了。 咳嗽是因为如今逐渐进入夏季,早晚寒凉,白天热,一时添衣减衣不周才导致的,所以,喜嬷嬷这两天便紧盯着,免得再出现这种事情。 穆如公公回了明元帝,说孩子受凉咳嗽,仨娃都病了。 明元帝很不高兴,恰巧太后那边也知道了,便传旨院判出宫入府去看看。 院判看过之后,又来了一位儿科圣手的御医,其实孩子本没什么大事,就是院判回的时候,说听得咳嗽,且小糯米退烧之后又起烧了,太后更不放心,所以又继续派人出来。 殊不知明元帝那边也不太放心,又传了一人出宫去看。 元卿凌知道若不把孩子抱进宫去给太后和皇上看看,他们是不会放心的。 遂叫奶娘抱上孩子,着徐一准备马 车,带着仨娃进宫去了。 太后确实想念点心们,但是,孩子还病着,元卿凌却带着他们入宫,太后也不高兴。 尤其抱着小糯米的时候,小糯米的额头还热着,太后的心就揪起来了,埋怨元卿凌,“都没见过说才满月就病的,府中那么多人都照顾不好三个孩子?老身就说叫你们住东宫去,有什么事情好照应,偏不愿意,这宫里是狼虎之窟吗?会吞了你们?” 胡嬷嬷在旁边提醒,“太后,是方丈大师说太孙要在楚王府住的,不是太子妃不愿意进宫来。” 元卿凌感激地看了胡嬷嬷一眼,真是无妄之灾啊。 太后神色稍霁,却又提出道:“要不这样吧,老五最近忙得很,你也招待大周的来客,孩子就先住在宫里头,老身带着,宫里头人多,有什么事好照应。” 元卿凌迟疑了一下,“这……只怕打扰了皇祖母您。” “有什么办法?”太后抱着小糯米轻轻地晃动,眼睛一直看着小糯米睡熟的脸,就仿佛恨不得低头咬他一口的紧张劲儿,嘴里说着埋怨的话,但眼睛都快柔出水来,“谁叫你们不会照顾?趁老身还能动弹,辛苦点儿帮你们带带。” 第518章 本妃的态度 元卿凌不大放心,毕竟小糯米还发着烧。 她陪着笑脸道:“皇祖母,他们可闹腾了,只怕会累着您。” 太后脸一板,不高兴地道:“是怕累着老身还是不放心老身带啊?怕老身亏待了他们舍不得给一口奶吃是不是?” 元卿凌笑着道:“瞧您说的,您还能亏待了他们?您宠得就跟掌上明珠似的……” “呸呸呸,什么掌上明珠?又不是闺女,这是金疙瘩,老太婆的金疙瘩啊。”太后抱着小糯米,稀罕地道。 她抬起头看了元卿凌一眼,冷冷地道:“不必废话了,就留在宫中养几日,等好了自然给你送出去,你若不放心,叫太上皇给你做个保。” 元卿凌听得她连太上皇都抬出来了,哪里还敢说不?只是,才满月的孩子,要送离自己身边几天,她肯定是惦记舍不得的。 不过,想着自己要筹办医学院的事情,这几天横竖也顾不得看他们,便应下了。 奶娘自然也得留在宫中,太后对她们甚是严厉,叫了宫中的嬷嬷来教导规矩,从她们的吃喝到喂奶的整个过程,太后也是严密监督。 元卿凌出宫回到府中,喜嬷嬷听得说孩子被留在了宫中,就差点没急起来了,不过, 也知道太后的性子,她要看曾孙子,不给她看行吗?若真不给,估计三天两头找事,老太太还是得罪不起的。 宇文皓的政见,因着褚首辅的大力支持而得到了很多朝臣的支持。 狄魏明那边自然也掌握了一部分的人脉,且多半是武将。 这事始终涉及军事,武将的支持是最重要的,所以,宇文皓这两天也带着靖廷去找一些武将,再带着莫易去给他们解释新武器。 纪王妃这天以鉴赏兵器为由,邀请了一些官员过府,其中,便有几名武将。 纪王妃盛情款待,酒过三巡之后,有官员问起纪王妃的身体,纪王妃醉眼朦胧,唇边隐着淡淡地笑意,道:“得了太子妃的良药,本妃已无大碍,只是,这命是保住了,可也欠下了这人命的债啊,什么债都好还,唯独这人命债不好还,诸位大人不如给本妃出出主意,本妃该如何报答太子妃的恩情呢?” 季将军是个聪明的,听得此言,他想了想,道:“王妃,听闻太子日前在早朝上提出,要与大周……” 纪王妃伸手压了压,眸子光芒倏闪,“季将军快快打住吧,妇人不干政,这朝堂上的事情,本妃是不敢过问的,不过,素闻太子 贤能英明,他提出来的政见想必是为我北唐千秋万代着想,值得诸位大人斟酌考虑的。” 在座有一位叫姓隋的将军,昔日跟过狄魏明,狄魏明早已经跟他取得联系,听得纪王妃这样说,他淡淡地道:“太子提出与大周结盟,无非就是懦夫所为,想着有大周这个靠山,我北唐就可安枕无忧,可这样一来,我北唐岂不是要事事看大周的脸色?末将认为不妥当的。” 纪王妃看着他,声音冷了几分,“隋将军,本妃虽然是妇人,却也知道太子提出的是盟约而不是俯首称臣,怎么在你口中就需要事事看大周的脸色?” 隋将军强硬地道:“王妃这就不懂了吧?这一旦联盟,就互相会有制约,军事制约可不是一件好事。” 纪王妃笑了起来,眼底越发冰冷,“是么?那本妃为什么听说这制定的条约是指不可侵略?莫非,隋将军有侵略他国的念头吗?” 隋将军一怔,“这……末将肯定没有。” “既然没有,你担心什么?”纪王妃反问。 隋将军神色微僵,顿了顿,道:“这也不是末将一人的担心,末将也是为了北唐的江山千秋万代着想。” 纪王妃森冷地笑着,眸光环视在 场的众人,淡淡地道:“是不是真为北唐江山着想,诸位心里都有数,今日无端说起朝政,按说我这个妇人是不该多言的,只是听了隋将军的话,我便觉得朝中有些武将确实懦弱,反对太子的原因是什么啊?不就是怕惹鲜卑和北漠不满,怕挑起战事吗?有一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北唐水土丰沃,早被鲜卑和北漠惦记着,自打我北唐开朝至今,鲜卑和北漠数度来犯,虽压制打退,但过一阵子又卷土重来,他们这般轮番地打,我北唐疲于奔命,国库早空,经不起大折腾了,联盟对我们利大于弊,至少可震慑四方蛮夷,使我北唐有喘气的机会,这些显浅的道理,连我这个内院妇人都懂得,诸位大人高瞻远瞩,断没有不知之理,至于出于什么心思反对,那就真的要诸位大人问心了。我纪王府大门敞开,接纳的是同道中人,若觉得本妃说得没有道理,可以离开。” 隋将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末将告辞!” 纪王妃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道:“隋将军,本妃再敬你这最后一杯,出了纪王府的大门,只怕本妃和隋将军来日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她说完,站起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眸色阴沉未明地看着隋将军。 隋将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盯着纪王妃,“王妃,您这是威胁本将吗?” 纪王妃唇角的笑意加深,“是!” 她手中的杯子滑落,哐当地掉在了地上,杯子碎成几片,其中一块碎片弹到了隋将军的脚下,旋转了一圈之后停下来,发出嗡嗡的声音,伴随着纪王妃的冷厉的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隋将军莫非以为本妃往日是钱挠身,才会为隋将军的美人赎身,再为隋将军谋取前程?本妃能捧起你,也能摔死你,隋将军三思。” 隋将军的脸色大变,愤怒地看着纪王妃,“你……” 纪王妃冷冷地道:“不必你我了,在座的,有多少人是真心效忠纪王或者本妃?不都是因为得了本妃的恩惠或者被本妃抓住了小辫子才会在这里吗?本妃素来奉信你好我好大家好,面子上从不与诸位大人为难,今日是头一遭,因为你们需要看到本妃的态度,纪王如今被关了禁闭,本妃也要为郡主着想,说报恩也好,筹谋郡主的未来也好,本妃都需要一个明确的态度,而你们只能跟随本妃的态度,没有别的选择。” 第519章 反对的朱国公 纪王妃说完,坐回了椅子上。 她坐的椅子很大,但是她因为病了许久,瘦得很,椅子坐了不到三分一,还留下很大的空间,那样的一个小小女人,板着脸坐在那宽大的椅子上,却叫在场的十余名官员震慑不已。 隋将军不敢再说,脸上的愤怒也渐渐转为畏惧之色。 其余的人也都噤声,低着头。 纪王妃等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太子乃是天命所归,诸位若好生追随,日后少不了荣华富贵,本妃今日言尽于此,诸位大人各自安生去吧。” 说完,她站起来背着手走了出去,那瘦弱的背影挺得笔直,仿佛能撑起半边天。 宇文皓的支持,越来也高。 但是,有一人却始终持着反对的意见,甚至当殿直斥,弄得那天的氛围很差,就连明元帝都黑了脸。 此人就是狄魏明的岳父朱如培,朱国公。 朱国公和逍遥公早些年是好兄弟,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什么事情结怨,这些年,但凡逍遥公支持的,他就反对,逍遥公反对的,他支持。 朱国公虽年迈,但是影响力很大。 如果他能支持宇文皓提出的联盟提议,基本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可宇文皓带着靖廷去了三次,朱国公都推病不见。 宇文皓气得要紧,最烦的就是这种杠 精。 他不是有原因的反对,只是因为反对逍遥公而反对。 逍遥公也气得要紧,直奔了朱国公府去,想与他一通理论,殊不知吃了大大的一个闭门羹,还叫人拿尿泼逍遥公。 逍遥公一气之下,拆了他家的大门背着走了。 这事一下子在京中闹大,朱国公受辱,直接就站出来表态说两国军事联盟是祸国殃民的做法,这气得逍遥公差点嗝屁。 宇文皓也燥火得很,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这老头脾气又臭又硬,还不见人,说都没法说。 不得已,他进宫去见明元帝,说反正如今满朝大部人都支持了,没必要管这位朱国公。 明元帝态度比较强硬,“这朱培公,是贵妃的外公,也是咱北唐的元老,他若不表态还好,如今表态了,可就不能置之不顾。” 宇文皓气结,“可他也忒霸道了,完全是因反对而反对,就是跟逍遥公的私怨,如今逍遥公还拆了他家的大门,他更加挟此报复,父皇,不可纵容他,他还为老不尊了。” 明元帝斥责,“不得胡说,你啊,才刚登上太子之位,就开始排斥老臣?他在朝中的势力很大,狄魏明还得看他几分脸色的,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要争取他的支持,知道吗?” “为什么啊?”宇文皓不明 白了,这事就算他不同意,也可以直接通过了,要他的支持做什么? 明元帝正色地道:“为什么?就因为他与狄魏明的意见不同。” “他有什么意见?他就是为反对而反对,且他现在倒是和狄魏明站在一块去了。”宇文皓郁闷地道。 明元帝一拍桌子,“叫你去争取你就去争取,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这事迟早是要通过的,你着急什么啊?迟迟不通过,不还能让陈靖廷在北唐多住些日子吗?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宇文皓小声道:“知道了。” 他怏怏不乐地回了府中,元卿凌见他丧眉耷眼的,便知道又是因为联盟一事,便劝慰了一下。 宇文皓气道:“父皇也是故意为难我的,这事他朱国公同意不同意,有这么重要吗?” 元卿凌笑了起来,“你是身在局中,且又太着急这事,没看明白父皇的意思,父皇是要你借此获得朱公的支持,不是支持这一项,而是支持你日后所有的工作,因为如今能明目张胆压制狄魏明的,就是他这个老丈人。” 宇文皓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父皇也看穿了狄魏明?” 元卿凌靠在他的身边,“父皇知道的肯定要比你知道的要多,就好比你之前说他总是偏袒老大,其实他心里都知道 ,只是一直在给老大机会,可遇到合适的机会,不也一样收拾了吗?他心里头明堂着呢,你就照他的意思去做吧,好好磨磨这位朱国公。” 宇文皓明白了,点头道:“放心,明天开始我就跟靖廷兄去堵他。”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你说,纪王妃这一次给你帮了好大的忙,我是不是该多谢她啊?” 宇文皓想了想道:“不必了,咱心照就行,真多谢了她,她反而不自在,而且,她不宜牵扯这事太多,对她和对郡主都不好,她手底下的这些人,靠什么手段控制你也知道,若真逼急了,兴许就会对她不利,我回头好好拾掇拾掇这些人,叫他们真心实意地为我所用,尽可能地她就不要再出面了,这份情,咱记下,好好护着她们母女就是。” 元卿凌觉得有道理,“那就都依你的。” 她跟纪王妃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她这个人也不求嘴上的花俏,十分务实。 她所求的得到了就好。 宇文皓抱着她,“算了,不说了,我们过去看看孩子。” 元卿凌抬起头看他,“看孩子?孩子都进宫两三天了,你不知道?” 宇文皓吃惊,“进宫了?为什么进宫了?” 元卿凌打了他一下,“好啊,你这个当爹的,儿子没在家里三天了你 都不知道?合着你这几天就没寻思着要去看他们?” 宇文皓惭愧地道歉,“我这不是忙着大事吗?” “你白天忙事,晚上也忙?” 宇文皓嘿嘿笑了一声,“晚上不陪着靖廷聊聊天吗?这难得见了一回呢。” “你俩怎么就那么要好啊?他这个人怎么样?”元卿凌好奇地问道。 宇文皓竖起大拇指,“好!” “就一个好字囊括了?” 宇文皓想了一下,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缘分,奇怪得很,我很少这么欣赏一个人,靖廷兄在我眼里,就什么都好,做事周全,稳重,聪明,老实……” 元卿凌打断他,“一个人聪明就和老实不沾边吧?” “你这话就错了,聪明人怎么就不能老实了?你这是偏见,我要严肃地批评你。” “是,是,我错了,”元卿凌搂着他的手臂,“那你再跟我说说他的事情吧。” 宇文皓斜眼看她,“老元,你是不是特不放心我跟他做朋友啊?想调查他?” 元卿凌笑着拍打他的肩膀,“没有不放心,信得过你的眼光,”她的笑容一收,略有些正色地道:“只是,你说得一个人毫无缺点,确实有些……就是有些假,我就怕……你万一一个不小心,看错了人,那事情就大了,知道吗?” 第520章 狼怎么了 宇文皓也不替靖廷解释,只道:“他在府中还要住一些日子,你就擦亮眼睛好好看看,他是真的好还是虚假的好,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看出来的。” 元卿凌听得出他的话有些不高兴,看来,他是真真在乎这份友谊的。 元卿凌想到与郡主相处了几天,郡主为人磊落坦荡,她应该也不至于找一个心机深沉的夫婿。 她赔礼道歉,“是我多心了,以后绝不说这样的话。” 宇文皓伸手托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老元,我发现你这个人态度是真的端正,你虽说有时候凶,霸道,不那么的讲道理,可如果你做错事了,你是肯定会道歉的,哪怕跟下人奴才,你也能说一句对不起,你这品行好啊,叫人受用。” “我什么时候不讲道理了?”元卿凌失笑,“你这夸我就夸我吧,为什么要先踩上一脚呢?” 宇文皓笑了,“赏罚分明嘛,做得对的,要夸赞,做错了,就得要说。” 元卿凌哼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自打大将军来了,你在这个家的存在感就是零,孩子进宫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我呢?” 宇文皓正色起来,“孩子为什么进宫啊?且还进宫三天了,谁叫送去的 啊?” “不就是那天发烧咳嗽,太后知道了,叫送进去看看么?看着就舍不得给他们出来了,说咱不会带孩子。”元卿凌郁闷地道。 宇文皓噢了一声,又问道:“那如今孩子的病都好了吧?” “说是好了,每日喜嬷嬷都跑一遍,她也不放心,就怕……”元卿凌瞧了他一眼,“怕你母妃会过来抢孩子。” 宇文皓眸子沉了沉,“这你就放心吧,这一次是老太太亲自罚的她,她不敢再折腾了,别的什么事都能依着她,可孩子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动不得,谁动跟谁急。” “我想也是,所以才放心的。”元卿凌道,顿了顿,有些丧气,“但是,孩子一直在宫里头我也不放心啊,你看,什么时候可以进去带回来呢?” 宇文皓笑道:“三五天内你也别想了,老太太抢了去的,哪里这么容易就还给我们?你若是想得要紧,明日陪你进宫去看看。” “好嘞。”元卿凌确实想进去看看了,说着想起一事来,道:“对了,徐一说点心们进宫之后,三只雪狼都没吃东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呢?” 宇文皓诧异,“这么奇怪?三天都没吃了?” “可不是呢?都趴在屋子里头,病 恹恹的,给肉都不吃,往日我逗弄过,闻着肉味就来,可欢喜的,但今日我过去看了一下,徐一拿着肉喂它们,愣是不吃,问也不说。” 宇文皓笑道:“你问它们肯定不说,你又听不到兽语。” 元卿凌一怔,讪笑,“可不是听不懂么?我真是急糊涂了。” 宇文皓牵着她的手,“走,咱过去看看,许是这天气热了,不爱吃东西,且加上狼也不是每天都要吃的。” 雪狼自打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婴儿房旁边的房间住,徐一给它们都弄了床的,到底是太上皇赏赐的,所以格外宝贝,就怕得失了狼少爷们。 徐一可稀罕这三头狼崽了,一直是他在照看,陪伴出去溜达,带过去给点心们看,在旁边看守着,可以说是照顾周到的。 徐一这会儿也在狼屋里头,见宇文皓和元卿凌过来,他忧心忡忡地道:“太子,太子妃,狼少爷们还是没吃东西,要不找御医看看?” 宇文皓失笑,“他又不是给狼看病的,找他管什么用啊?” 他瞧着三位狼少趴在小床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无精打采的样子,许是因为没吃饭,显得格外的虚弱瘦小,宇文皓诧异地道:“瘦这么多了?狼不是很 扛饿吗?” “成年的狼才扛饿,吃一顿能管半个月,如今它们还是幼崽,要吃肉才行。”徐一对养狼是经过一番研究了的。 宇文皓抱起其中一头,只见这头小雪狼无精打采地匍匐在他的手腕上,像一团棉花,没什么重量,“这是谁的?” “小糯米的。”元卿凌道,“最小的是小糯米的,且能分得出,你看,包子那头嘴巴很尖,汤圆的脸是圆一些,说来也怪了,这些狼无论性格还是外貌,都慢慢地像他们的铲屎官。” 宇文皓看着手中的小狼,狼眼乖巧无辜,确实很像小糯米。 再看包子那个,眼神狡猾,还真跟包子的一样。 “怎么不吃肉呢?”宇文皓摸着小雪狼的肚子,又瘪又空,确实是饿得很惨的样子,“该不是得病了吧?” 他把小雪狼放回床上,它又软趴趴地堕下去了,依旧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徐一在旁边道:“莫非是想念小主人了?” 元卿凌扑哧一声笑了,“还想念小主人呢,它们的小主人瞧过它们几回啊?说不定在它们的眼里,你是它们的主人呢。” 徐一嘀咕道:“不会,都不听属下教训的,倒是之前闹腾,太孙一哭,它们就安分了。” 元卿凌笑着道:“真这么神奇啊?好,我明日入宫去,把他们带回来,看狼崽吃……啊,吓死我了!” 三头小狼崽在听得元卿凌那句话的时候,忽然齐刷刷地仰起头,且“蹭蹭蹭”地迅速地从床上跳下来到元卿凌的脚步,呈蹲坐姿势,抬起头看着元卿凌,齐声“呜呜呜”地叫着,把元卿凌吓了一大跳。 元卿凌和宇文皓对望了一眼,都十分诧异。 宇文皓震惊地道:“真是想念点心们了啊?” 这话一出,狼嘴里的“呜呜呜”就越发大声了。 元卿凌听到了,她啼笑皆非,三位狼少竟然都在呼唤点心们。 这怎么回事?虽然是太上皇送给他们的,可孩子也没喂养过它们啊,等同养狗一般,谁喂养就跟谁,徐一喂它们的,它们不跟徐一,反而追三个臭屁小孩?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它们真是想念点心们了。” 宇文皓很是震惊,“这怎么可能呢?这是狼啊,又不是人,怎么会通人性?就算是通人性,也不对啊,它们怎么知道点心们是它们的主人?” 元卿凌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不,明日你去问问逍遥公?毕竟,这是逍遥公家的母狼下的崽,他应该知道狼的特性。” 第521章 狡猾的三小只 夫妻二人都同意去找逍遥公了解一下,不过,徐一倒是说了句关键的话,“太子为什么不留待小主子们日后去发现呢?这狼又不是给你们的。” 说了这么有哲理的一句话之后,他捂嘴扑哧一声笑了,道:“该不是有一段什么奇缘吧?日后这雪狼是要嫁给小主子不成?” 宇文皓一拳头敲过去,“你是小言本看多了还是脑子进水了?这仨雪狼都是公的,你日后娶妻是要娶男的吗?” 徐一摸着脑袋,委屈地嘀咕,“叶公就不也好龙么?” 仨狼一拥而上,撕咬着他的衣摆,小小软糯的身子,愣是把好大的徐一给扯得踉跄几步。 徐一抡起拳头呲牙道:“好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不记得谁喂你了?” 他虚晃一下拳头,也没真打过去,仨狼竟然仰天长啸,一声高似一声,大有声浪要掀翻屋顶之势,把宇文皓和元卿凌都给吓着了。 徐一直接吓得贴在了墙壁上,惊恐地看着软糯三小只,要成精了? 那多宝忽然窜进来,耳朵竖起,呲牙呼呼了两下,冲三小只吠了一声,三小只顿时趴下,一副噤声害怕的模样。 这就更让宇文皓奇怪了,“怎么回事?这狼还怕狗了?” 徐一看着多宝,颤声道:“这多 宝该不也是狼吧?瞧那尖耳朵尖牙齿的。” 元卿凌叫了多宝过来,多宝摇着尾巴过去,蹲坐在元卿凌的面漆那,伸出舌头讨好的样子,元卿凌伸手抚摸多宝的脑袋,道:“不,多宝不是狼,它是犬,可能是小三只是它带着,有父亲的威严,所以能震慑它们吧。” 徐一瘆得慌,“那它们怎么都欺负我啊?” “多宝欺负你了?多宝不是一直都挺喜欢你的吗?”元卿凌问道。 徐一嗫嚅半响,“我踢过多宝屁股,自打那之后,它就一直不搭理我。” “狗也有尊严,你为什么要踢它屁股啊?”元卿凌没好气地道。 徐一脸色红了红,“它抱着我腿,做那动作,一直蹭一直蹭,我气了就踢它一脚。” 宇文皓愕然地看着徐一,“它抱你蹭了?” “可不是?臭狗流,氓!” 宇文皓哈哈地笑了起来,转头看着元卿凌,“老元,咱是不是该寻思给多宝找个媳妇了啊?” 元卿凌看着多宝,“你想要娶媳妇吗?” 多宝“汪”了一声,慢慢地匍匐下去,竟有几分娇羞的模样。 元卿凌听出意思来了,笑道:“好,给你找个媳妇,好好地管着三小只。” 多宝越发匍匐得低下去了,伸出舌头蹭着元卿凌的 鞋子,好一副待嫁娇女的模样。 翌日,夫妇二人入宫去见点心们。 太后听得通报说他们来了,就满脸的不高兴,“定是抢孩子来了,老身带得好好的,不给他们带走。” 胡嬷嬷笑着道:“太后,人家到底是亲生爹娘呢,怎么就不能带孩子走啊?您可不能太霸道。” “亲生爹娘怎么了?老身不是亲生的太奶奶啊?”太后不悦地道。 元卿凌和宇文皓进了殿中,就听到这句话了,先上前行了礼,宇文皓就狗腿地上去给老太太捶肩膀捏腿,“皇祖母这几天可累着了吧?” “不累,好玩着呢。”太后知道他的小心思,可不能上当,“孩子在老身这挺好的,你皇祖父偶尔也过来看看,小糯米的病也好了,包子和汤圆也不咳嗽了,看着比在府中的时候好多了。” 宇文皓抬头看了元卿凌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便继续献媚道:“他们在皇祖母的身边,那是沾了皇祖母您的福气,毕竟,说什么佛诞出生的孩子要住在出生地吸收什么福气,这都是方丈胡说八道的,什么福气能比皇祖母您的福气足呢是不是?” 太后听了这话,一小巴掌地打在了宇文皓的手背上,连忙念了句阿弥陀佛,“可不许胡说,不 许胡说的,佛家的福气,自然要比老身的福气大,老身还得佛爷菩萨们保佑呢,不得这般胡说啊。” 宇文皓瞪大眼睛,“那方丈说的是真的?” “方丈岂会胡说?”太后嗔道。 宇文皓惆怅了,“如果方丈说的是真的,那点心们入宫住会不会……啊,说起来,太上皇赐给点心们的雪狼,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吃肉还无精打采的,不知道会不会死呢?”尾音顿时显得很担忧。 太后脸色略微凝重了起来,“真有这事?那,要不多住两天就叫他们回吧,往后一个月进宫来住几日,这样你看妥当吗?” 宇文皓绕到太后的身前,“这自然妥当,他们肯定要进宫来孝敬皇祖母您的。” 宇文皓对元卿凌眨了一下眼睛,元卿凌心底偷笑,还是老五会忽悠。 太后笑了起来,“还孝敬老身呢?怎么孝敬?这三个小祖宗可难伺候了,每日都抱出去溜达,不溜达就哭闹,还要叫宫里头的奴才们变着法儿给他们玩新鲜的,不玩就哭。” “有这事?”元卿凌愕然,“怎么个变着法儿玩啊?” 这么小的娃,会玩什么? 胡嬷嬷在旁边笑着道:“要奴才们唱歌跳舞,挥舞彩色的物件,或者是抱着跑,撞风,但 凡有出去玩,就笑得咧嘴眯眼。” 元卿凌奇怪了,“在府中可没这样的,在府中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很少闹腾。” 太后怔了怔,“这莫不是欺负老太太不成了?” 宇文皓问道:“他们呢?孙儿去瞧瞧。” “出去溜达了。”太后说,回头吩咐胡嬷嬷,“去抱回来。” 胡嬷嬷道:“这才出去一会儿,如今抱回来只怕是要闹的。” 宇文皓道:“抱回来,闹不了,在府中都没这样的。” 胡嬷嬷听宇文皓这样说,只得去了。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殿外传来娃的哭声,这哭声震天,让元卿凌和宇文皓听着,大有今日雪狼们叫的时候那般震动。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了?还真闹上了? 太后听得点心们哭,连忙就站了起来,“没溜达够,看,闹了吧?算了,先别看了,等玩够了再抱回来吧。” 说话间,奶娘便抱着孩子进来了,这哭声也越发洪亮。 元卿凌看过去,只见奶娘抱着他们的时候,还使劲挣扎,手脚并用,乱蹬乱踹,这脸上还挂着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元卿凌脸色一沉,厉声道:“闭嘴,不许哭!” 乍听得响雷般的来自母亲的怒吼,哭声顿时戛然而止! 第522章 你是不是来找茬的 三小只带泪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元卿凌,滴流滴流地转了一下,然后看向太后,太后心疼地过去,嘴里说:“好孩子,别哭,没玩够是吧?好,再去玩一下。” 三只小嘴巴同时扁了起来,仿佛是要回应太后这句话,但是眼珠子转过来看着元卿凌的时候,又不敢造次。 宇文皓看着这一幕,狐疑地看着元卿凌,“他们该不会懂得看人脸色吧?怎地你喝了一声就不哭了?” 元卿凌上前抱着小糯米,笑着道:“才满月,怎么会懂得看人脸色?这许是看到我们来,闻到熟悉的味道,所以就不哭了。” 就是懂得,而且还很狡猾,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他们回去现代研究研究他们的脑子。 太后看到小糯米乖巧地伏在元卿凌的怀中,心里很是吃味,不过,到底是生的劳苦功高,孩子依恋母亲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当天,点心们就被带回去了。 小雪狼们欢腾得要紧,当天晚上就吃了肉,宇文皓带着靖廷大将军一直看着,两人仿佛又有新的话题要研究了,因为郡主陈瑾宁养了一头小狼叫小黑,也是很通人性的。 两人晚上还去了一趟逍遥公的府中, 皇上既然要解决朱国公的事情,就一定要了解朱国公与逍遥公结怨的前后,才能解得开这个死结。 逍遥公这几日得意得很,从朱国公府里头拆回来的门板就放在正厅大门口,进出都要踩几脚,他还牵着小雪狼的母亲过来,在门板上撒尿拉臭臭,然后扬起得意的脸对宇文皓道:“太子,你明日去朱国公府的时候,就告诉他,他国公府的大门,就每日被我狼公主撒尿拉屎淹着,叫他别太得意。” 宇文皓有些无奈地看着逍遥公那酷似顽童般的得意笑脸,他如果上门去说这句话,就是找死,朱国公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逍遥公,您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好火气啊?您跟朱国公到底有什么仇怨?我可都打听过了,你们当年可是最要好的朋友,曾一起出生入死过好几次,怎么会闹到这个境地的?”宇文皓坐下来问道,眼睛尽量不看那红彤彤的门板,实在是够碍眼的。 逍遥公听了这话,顿时就怒炸了,“太子别乱说,老夫从来跟他都不是好朋友,不认识这个人,这种出卖朋友,出卖战友的狗贱胚子,认识他都是个耻辱。” 宇文皓看他一句话 就吹胡子瞪眼的,不禁无奈地道:“您消消气,您说他出卖朋友,出卖战友,您说说怎么个出卖法?” “不说!不想提,提起就恶心!”逍遥公一屁股坐下来,气呼呼地道:“老夫原先都想着大家年纪都上去了,什么恩怨也好,为了国事都该放下来,亲自去找他,他竟然还叫人找尿泼老夫,活像当年是老夫对不住他似的,他哪来来的老脸,敢这么对老夫?结盟之事,他若不同意,老夫提刀去砍了他,这老匹夫,给他两分尊重还蹬鼻子上脸了?他有脸吗?贱不贱啊?太子,大将军,如果你们今天来是为那老猪求情的,不必说,我逍遥公府也不欢迎,送客!” 宇文皓与靖廷听着这连珠炮似的骂声,最后还直接下了逐客令,对望了一眼,哭笑不得,这压根没法说啊。 宇文皓知道对付这些老顽童,不能硬碰硬,便笑着道:“不是为这件事情来的,是为了小雪狼。” 逍遥公听得是为爱狼的事情来的,面容才稍稍缓和,“怎么了?” 宇文皓道:“前几天太后把孩子们都带进宫去了,进去三天,小雪狼就不吃三天的饭,昨天晚上带了孩子回府,雪 狼马上就吃了,您说奇怪不奇怪?雪狼还这么小,莫非就知道认主人了?” 逍遥公甚是骄傲,“当然,雪狼有灵性,它们是太上皇赐给太孙的,它们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雪狼还小,离不了主人的气息,离了就得病,不舒服,以后要入宫住的话,得把雪狼带过去才行。” 靖廷大将军好奇地问道:“狼会认主人,这事够奇怪的。” 逍遥公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家不也有一条狼吗?” “这您都知道?”靖廷瞪大眼睛。 逍遥公觉得奇怪,“狼的事,还有我不知道的?” “您很喜欢狼吗?” “我师父就是狼族的少帅啊。”逍遥公道。 这点,就连宇文皓都诧异起来了,“您还有师父?” “有师父怎么了?”逍遥公白了他们一眼,后生就是见识少,有个师父怎么了? 靖廷问道:“这狼族少帅……是人么?” 逍遥公生气地道:“你怎么骂人呢?你是人不是?” 靖廷连忙解释,“不,不,公爷您恕罪,晚辈一时口误,就是您说的狼族少帅,晚辈以为是狼族,噢,说回这个雪狼,雪狼真了不起哈。” 靖廷汗颜,嘴巴 笨拙真是硬伤。 逍遥公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们,“这雪狼是我师父培养出来的品种,通晓人性,认主人,例如我家狼公主,这辈子就认定我这个主人,太上皇要了三只雪狼送给太孙,送过去的时候就告诉它们,以后太孙就是它们的主人,它们各自认主,这辈子就跟定了主子,生死与共。” 他伸手抱着那头狼公主,抚摸着狼头,叹息道:“以后老夫死了,狼公主也会自尽而死,它们是不会丢下主人的。” 宇文皓震惊地道:“那您师父也有一头吧?” “肯定有,师父的那一头雪狼,通体雪白,是狼族里最漂亮的。“ 宇文皓不禁忧伤,“那您师父死的时候,那雪狼也死了吧?真是可惜了。” 逍遥公一拍桌子,怒道:“太子,你今日是来找茬吗?” 宇文皓被他惊怒一声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见他脸色涨红得近乎发紫,怒容满脸,心底一阵发憷,“不是啊,您……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我今日是来串门子的……我说错什么了?” 逍遥公又一拍桌子,吼道:“那你为什么诅咒我师父死了?” 宇文皓脑袋轰轰作响,“您……您师父还健在啊?” 第523章 喜嬷嬷病了 逍遥公就断定他们是来找茬的,扬起脖子就吼了一声,“来人,送客!” 宇文皓连忙摆手,“不,说错了,刚才说错了,误会……” 解释有用,要官府做什么? 靖廷和宇文皓被扫地出门,看着逍遥公府的大门关闭上,两人都深沉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这年纪大的人都不怎好伺候啊,脾气太差。 “这怎么办?”靖廷发愁地看着宇文皓,事没定下来,他的心也定不下来啊。 宇文皓道:“要找个人打听一下他们当年到底为什么结怨才行。” “找谁了解?”靖廷问道。 宇文皓想了想,“要么是首辅,要么是太上皇,太上皇那边大概不管这破事,就问问首辅吧。” 靖廷对首辅很有好感,那严肃的老头和他一样严肃。 不过,首辅最近忙碌得很,宇文皓下帖子请他到酒楼里去,他都不来,连续下了两天的帖子,那边只回了一个忙字。 宇文皓愁眉苦脸地回了府中,元卿凌听得他长吁短叹,问了原因之后笑着道:“你请他到外头,他肯定不来的,他鬼着呢,知道你这会儿找他准没好事。” “什么准没好事?他是站在我这边的,这事他该出力 。” “反对的是朱国公,都是他们那辈的人,肯定不好出面的。”元卿凌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你就派个人去,说喜嬷嬷不舒服,保证他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台风地震,都一定会过来。” 宇文皓有些为难,“这样会不会太下作?” “会,那你继续去褚家那边堵着。”元卿凌道。 宇文皓想了想,堆起眉头一脸担忧地道:“喜嬷嬷是真不舒服吧?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听到她咳嗽了一声,还打了个喷嚏,一定是冷着了。” 他站起来,快步往外走,“那不得了,得告诉首辅才行,首辅之前跟我说过,叫我多看着点儿嬷嬷,照顾好了她,若有什么事要马上告诉他的。” 蛮儿在旁边听着,奇怪地问道:“太子妃,首辅那么精明的人,肯定知道太子在撒谎吧?他会上当吗?” 元卿凌笑道:“会,就算知道太子在撒谎,他还是会来,不亲眼见过嬷嬷是不是安好,他怎么放心?” 蛮儿不明白了,“都知道撒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蛮儿,”元卿凌含笑看她,“有一天你会懂得的。” 蛮儿摸不着头脑,“这……奴婢不懂得,太深奥了 。” 元卿凌道:“等你有一天,遇到喜欢的人了,你就会明白的,那个人就算你知道安好,可你不亲眼见着,还是不放心。” 蛮儿脸色顿时羞红,“奴婢没有喜欢的人。” “以后就会有。”元卿凌看着她,“对了,蛮儿,你如今在王府里头,有没有去信跟家里人说过?” 蛮儿摇摇头,“没说,估计他们也不在乎。” 元卿凌很少听她说起家里人,但是又很常看见她一个人发呆,不知道是不是想家。 她正想问问,便见阿四进来了,她止住了话。 阿四进来便道:“元姐姐,喜嬷嬷叫我过来拿点药。” “拿什么药?”元卿凌问道。 阿四道:“嬷嬷病了,一个劲打喷嚏,还直流鼻水呢,嬷嬷说您的药见效快,就叫我过来拿了。” 元卿凌愕然,“真病了啊?” 阿四笑道:“这还有假的吗?今日您都没见她过来吧?就是病了。” “我以为她忙别的事情了,我去看看她。”元卿凌站起来,进去屏风后面取出药箱,就跟阿四和蛮儿一块过去了。 嬷嬷在房中休息,半躺在床上,元卿凌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她咳嗽。 “唷,”见到元卿凌, 嬷嬷马上就下地,“怎么太子妃亲自过来了?” 元卿凌扶着她,“得了,嬷嬷您躺着吧,还病着呢。” 嬷嬷笑着道:“不要紧,又不是什么大病,许是前两天弄湿衣裳,受了点寒,到底是年纪大了不中用,没什么大碍。” 元卿凌摸着她的手心,再摸摸额头烫得很,道:“你发烧了,除了喷嚏流鼻涕,还要哪里不舒服?” “浑身骨头都痛,发冷。”喜嬷嬷道。 元卿凌给她探热,有三十九度,便道:“我给你开点退烧药,先退烧吧,多喝水,回头叫人给你做点小米粥,吃了小米粥之后再吃药,如果还有不舒服,记得叫人告诉我。” “行,太子妃就放心吧,没什么事。”喜嬷嬷反过来安慰她。 元卿凌看着她,“嬷嬷,今日老五说要请首辅过来议事,首辅不过来,我便教他说嬷嬷病了,没想你真是病了,我这张乌鸦嘴真是太坏了。” 喜嬷嬷笑着道:“这关太子妃什么事呢?年纪大了,肯定就容易得病,这小小的风寒不打紧,又不是要死了。” 阿四闻言,连忙呵斥,“胡说什么呢?这得病的人就不能说丧气的话。” 喜嬷嬷笑了起来 ,道:“我老婆子就算死了,也心满意足了,这辈子,遗憾是有的,可快活的日子也多,活到这岁数,还有人这般护着,知足了。” “不能胡说啊,再胡说掌嘴!”阿四扬起巴掌,作势凶喜嬷嬷。 阿四和喜嬷嬷是处出感情来了,喜嬷嬷对阿四偶尔严厉偶尔宠溺,就跟阿四的祖母一样,所以阿四对喜嬷嬷甚是依恋。 元卿凌开了药之后,就叫阿四多些照看着喜嬷嬷,叮嘱几句之后就走了。 这天气忽冷忽热的,得了伤风感冒的本来就寻常,元卿凌也没太放在心上。 晚些的时候,褚首辅果然来了,他本来确实如蛮儿所言,认为宇文皓在撒谎,没想看到喜嬷嬷真的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时心疼,便陪伴在侧,说了好一会儿话,再出来找宇文皓。 因着嬷嬷病了需要楚王府这边的人照顾,他自然就不能太摆姿态,对宇文皓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宇文皓邀请他和靖廷到侧厅里头吃酒说话,他也没反对,想着今晚不回去也不打紧了,正好等她退烧。 汤阳给亲自备下的酒菜,送进去之后,宇文皓便问道:“首辅,朱国公和逍遥公的那些恩怨,您知道么?” 第524章 狼族啊 褚首辅似乎就知道他要问这个,整了一下衣摆,身子慢慢地往后靠,手中端着茶杯,慢慢地用杯盖挂着茶沫子,陷入了回忆之中,唇角却又带着一两分的笑意,道:“这事说来,在外人眼中看来就是一个笑话,只是两人当时都倔强硬臭,不肯退让一步,也不肯听对方的解释,最后更是因为那小小的误会,不断地互相针对,导致怨恨渐生渐积,至如今无法化解的地步。” 宇文皓问道:“那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闻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闹到这田地,会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吗?” 褚首辅便徐徐地说来,“当年他们在淮安剿匪,这剿匪本是朱国公的差事,刚好逍遥公路过那一带,便去找朱国公吃酒去,这剿匪任务本来就不艰难,只是土匪的位置偏僻不好强攻,朱国公就封锁了上下山的路,想要断绝土匪的粮草后来个瓮中捉鳖。他们席间吃酒的时候,就说起了这一次剿匪的事情,逍遥公听得说土匪才二百余人,朱国公五百军士都攻不下,还要守株待兔浪费时间,便借着酒意说要独自一人上山,把土匪都给剿灭了,朱国公也喝了半醉,竟提刀跟着他就去。他们二人借着酒 意冲了上山,不带一兵一卒。” 褚首辅说到这里,暂停一下,笑了起来然后喝了口茶。 靖廷大将军听得此言,有些愕然,“当时朱国公和逍遥公都是大将了吧?怎可如此鲁莽呢?” 褚首辅道:“没错,那时候两人已经成名,但逍遥公这辈子都被酒和玩物耽搁了,以他之勇猛,加上武功高强运筹帷幄的朱国公,两人可以说是披靡战场。剿匪那一次,朱国公当时与逍遥公十分友好,兄弟仗义出手不惜性命与他一同上山剿匪,他自然就跟去了。只是,两人对两百多土匪,可想而知,那是一场怎生恶劣的惨仗,两人被逼到了山沟里头躲藏了起来,躲了三天,最后军士强攻上来,剿灭了土匪,但当军士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在打架,打得两人都鼻青脸肿的。回去之后,我两边都问了情况,逍遥公说当时被困山中,没吃没喝的,后来摘到一个硕果仅存的一枚野果,本来说了这野果一人一口分吃了,但是逍遥公大解回来之后,那野果没了,被朱国公偷吃了。我再问了朱国公,朱国公说没有偷吃,他当时一直等着逍遥公回来,见他久久没回,去找他的时候因为饿得头脑发晕,扑 在地上野果也滚下山去了,他愤怒逍遥公怀疑他偷吃是不相信他的人格,两人从野果开始吵,到最后互相指责,说这事本来就是逍遥公的错,就不该贸贸然杀上山来,逍遥公听了这话更生气,说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总之就为了一只野果,两人闹掰了,这些年针锋相对,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宇文皓和靖廷面面相窥,就为了一只野果? “那你们之后都没劝着吗?”宇文皓问道,“按说当时只是一个小误会,解释清楚了就没事。” 褚首辅道:“怎么没劝啊?可谁听劝啊?这最后闹得都上升到了人格人品的高度来,数落了一顿对方的缺点,极尽尖酸刻薄,各种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且是当着军士的面数落的,当时两人都骑虎难下了,加上最后各自拥护的军士也对立起来,这就导致他们更加没办法和解,这些年,也不知道是为了私怨针对还是为了立场针对,总之,有逍遥公的地方,就没有朱国公,有朱国公的地方,没有逍遥公,如果真的迫不得已两人都必须在场,最后总是吵架或者打架收场,所以,谁家办事,都不会同时邀请两人。” 宇文皓听了褚首辅的叙述, 笑得极其无力,“因为一个野果,好战友闹翻,甚至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这本来都是他们的事,可直接影响到大局,这实在不是理智的做法。” 褚首辅道:“太子,老夫劝你别想着和解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化解不了。” “化解不了的话,他一个劲跟逍遥公作对,逍遥公支持本王的政见,他就持反对的意见,那怎么办?”宇文皓无奈地道。 褚首辅微笑,“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宇文皓眸子一瞪,“有办法?有办法您不早说啊?这急死本王了。” 褚首辅压压手,“急什么啊?这不是要说了吗?这事说难办不难办,但是说不难办吧,也难办。” 宇文皓瞪着他,“首辅,您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啰嗦过?都成话痨了,您对得住您的形象吗?” 褚首辅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朱国公爱妻如命,这点你们听过吧?他夫人三年前就病倒了,如果太子妃能治好他夫人的病,你叫他当孙子都答应,更不要说支持你的政见这等小事了。” 宇文皓倒是听过这事,“他夫人什么病啊?” “不知道,皇上开恩,传过御医看过,没治好,据说连什么病都不知道 。” 宇文皓颓然,“病因都不知道,叫老元怎么治啊?这若是上门看了说治不好,这不是更伤人家的心吗?” “只能试试了,如果不行,最坏也就这样。”褚首辅道。 宇文皓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但是,这事得先跟老元商量商量。 宇文皓想起雪狼和逍遥公师父的事情,便问道:“对了,首辅,您知道逍遥公师父的事情吗?逍遥公说他师父是什么狼族的人,送了点心们三头小狼,很是诡异,竟然还会认主人,这事叫人怪担心的。” 褚首辅神色顿时恭谨起来,“知道,落神嘛,她是狼族少帅,她培养的雪狼很忠心护主,太子就踏实吧,这份礼物,是大礼,受益一辈子的,求都求不来,许是看在太上皇的份上才给太孙们送的。” “真的?”宇文皓听得首辅也这样说,不禁好奇起来,“这狼族少帅到底是什么呢?哪里的狼族?有这族部吗?” “狼族啊,怎么没有?”褚首辅说。 宇文皓还是没拐过弯来,“是啊,哪里的狼族啊?” 褚首辅看着这榆木脑袋,“狼,所有的狼,归她管,以她为尊。” 宇文皓这听明白了,震惊地道:“啊,逍遥公的师父是狼啊?” 第525章 要元卿凌去治病 褚首辅看着他半响,决定不与傻子说话,放下杯子去找喜嬷嬷去了。 宇文皓愣愣地看着靖廷,“我说错了吗?” 大将军见多识广,因为大周有很多奇人异事,所以,他揣测了一下,“这个狼族少帅,应该是人。” “人怎么能统领狼群?”宇文皓不信。 大将军说:“也不是不可能的,我还听说某个地方有人懂得那个御鸟之术呢。” “御鸟之术?什么东西?”宇文皓尴尬地看看自己的裤裆,开始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 大将军笑着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御鸟之术就是说,有一人能控制所有的鸟类,鸟儿成了他的兵马,想来是跟这位狼族少帅是一样的,狼族少帅控制狼群,狼可称为他的兵马,不过这一类人呢,通常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不招惹到他们,那他们便是有通天的本事,都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宇文皓震惊,“那如果两国博弈,他们用狼群对付我们的兵士,或者说那些鸟儿,甚至是那些有大本事的人参与了国家与国家的战争,岂不是所向披靡吗?” 大将军摆摆手,“不会,这绝对不会,有大本事,就有大限制。” “那真是没听过。 ”宇文皓饶有兴味,“你是不是认识这些有大本事的人?以后若有机会,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认识一两个,到时候都给你介绍。”大将军说。 “一言而定!”宇文皓开心地道。 宇文皓去了找曹御医,打听一下这位朱国公夫人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曹御医道:“这是院判大人亲自去治的,具体没说,不过,微臣可以代为问问。” 宇文皓道:“那就劳烦御医了。” 曹御医叹息道:“如果太子妃能治好朱国公夫人,那是再好不过了,朱国公夫人多好的人啊,她做了很多善事,希望好人有好报。” 宇文皓对朱国公夫人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她是做了一辈子的慈善,收养孤儿老人,赈济饥荒难民,掏空家底,把这件事情做了一辈子。 近些年得病了,才把这事给停下来的。 曹御医去打听朱国公夫人的病情,宇文皓回屋之后也跟元卿凌商量了一下,元卿凌自然是愿意去的,就算不是为了老五,就冲朱国公夫人做了那么多慈善,她也愿意。 曹御医打听回来了,说朱国公夫人总是腹痛腰痛难当,且痛起来的时候要命,试过撞墙好几次。 元卿凌问道:“那除了 腹痛还有什么其他症状吗?” 曹御医道:“问了,说是尿不下,尿痛,伴随恶寒,恶心呕吐,这发病也比较频繁,有时候一个月两三次呢,这痛一次好几天,活生生把人给折腾成人干了。” “那院判的诊断是什么呢?”元卿凌问道。 曹御医道:“判断应该是石淋,院判给过舒气理血,活血化瘀的方子,初期略有效果,但是如今已经只能靠开止痛的方子来治疗了,且国公夫人肾气亏损十分严重,也不可一味地用只止痛方子,会损起心气肾血,胃火阴虚,更为不妙,主要石淋实在是大病,好多人因为石淋而痛死过,听院判说,如今老夫人又犯病了,今个一早就开始痛,至今还没缓过来呢。” 元卿凌微微点头,石淋,就是肾结石,是痛起来真要命的病。 不过,中医方子里头,也有好多可以治疗肾结石的方子,现代有些人都是服用中药来排石,怎么院判开的不管用吗? “既然诊断是石淋,那排石的方子用了没有?”元卿凌问道。 曹御医说:“怎么没用?用过好多了,但这排石的方子需要病人跳跃才可使得石头堕下,老夫人年迈哪里跳的动?这药方吃下去, 以泄为主,又损了她的阳气,越发虚弱,听说昨天出现血尿,今日都排不出尿来了,院判去了早上就回来,说大概是时候了。” “这石淋而已,有这么要紧吗?”元卿凌诧异。 曹御医听了元卿凌这话,瞪大眼睛,“石淋而已?太子妃,您可知道石淋是大病啊?得了石淋,那是生不如死啊,方才微臣说痛死的那些,可不就是受不得痛,撞墙自尽了么?” 元卿凌有些吃惊,按说中医药的治疗肾结石,疗效很可以的啊。 她奶奶就是中医院的教授,在广市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做了一辈子的大夫,她有几道方子可好使了。 记得她所在公司董事长的妈妈,因为得了肾结石,坚持要用中药治疗,奶奶还给过方子她拿去给董事长的。 董事长的妈妈服药两个月后,去照B超,已经把结石排出来了。 宇文皓听得御医说是石淋,又且到了这么严重的时候,想着元卿凌大概也没什么把握,便道:“那要不咱就不去了。” 元卿凌不搭理老五,问曹御医,“那如今老夫人是还痛得要紧么?” “可不是痛得要紧么?院判大人说她都痛得不想活了,她自己都说不想活了。”曹御 医道。 元卿凌这才看着老五,“那我们去一趟吧,未必能帮上忙,但是我这里有利尿和止痛的药,先给老人家止痛,若真没办法了,也叫她最后的日子里好受点儿。” 宇文皓道:“那也好,反正也不为别的,朱国公夫人确实值得敬重,她为北唐做了好多实事。” 元卿凌换了身衣裳,见宇文皓也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便笑着道:“你别去,我跟御医去就行了。” 宇文皓道:“那不行,我们一块去,朱国公脾气暴躁得很,兴许会以为你别有用心,给你甩脸子的。” 元卿凌挽着他的胳膊走出去,道:“就是因为他暴躁,你才不能去,你如果跟着去了,我一片好心反而会被他误会。我就是单纯地去探望一下老夫人,顺便给颗止痛药,别的事,我一概不提。” 汤阳也道:“太子妃说得有道理,这朱国公见您如今和逍遥公走得频繁,若您出现,他铁定认为您是为了联盟一事去说服他,只怕朱国公脾气一上来,都不会叫太子妃看国公夫人,那就功亏一篑了。” 宇文皓觉得也有道理,便叫了喜嬷嬷陪着去,到底是太上皇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朱国公也不会太过分。 第526章 送药上门 来到朱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门房因着元卿凌的身份才进去通报的,不过,带着曹御医去,多少还是受欢迎的。 进去朱国公府之后,朱国公府里头一片的沉寂凝重,下人行走的时候都是蹑手蹑脚悄然无声的。 元卿凌和曹御医被迎入了正厅,正厅里头坐满了朱家的人,狄魏明和夫人也在,见到元卿凌,两人和其他人一起站起来行礼。 元卿凌轻声说了一句免礼,见在座的人都用比较诧异的眼光看她,大概是疑惑她过来做什么。 这会儿狄魏明道:“太子妃有心了,还劳您亲自过来问候一趟,这是太子的心意吧?太子真有心思。” 狄魏明这话,略带了讽刺,意思就是元卿凌是奉太子之命过来作秀的。 所以,他这话一说出来,坐在朱家大厅里的人,都纷纷露出明了的神情。 也不奇怪,如今太子刚立下,还坐不稳,且刚提了个政见,到处拉支持,还被国公爷卡了一下,自然要过来献殷勤的。 所以,他们看元卿凌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傲气,仿佛元卿凌是有求而来的。 元卿凌看得出他们这种心思,不奇怪,北唐的权力表面 看是集中在皇帝的身上,但其实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 北唐有内阁,内阁以首辅为首,这内阁不是摆设,而是可以反制衡皇权的一个部门,很多国中大事,都是内阁商议之后再上奏,内阁自然不能独断独行,但皇上也不可以。 这也导致有时候皇上做事,都要看几分大臣的脸色,太子就更没有尊位了。 朱国公是北唐的元老大臣,如今还在军中挂职,有功勋有实权有军权,这是实打实的一株扎根十里的大树,所以人家有权力看不起新晋太子。 很多王朝都是这样,铁打的元老,流水的太子,元老的地位难以撼动,但太子却可更替。 元卿凌回了狄魏明这句话,她也没回,只是微微一笑以表示礼貌。 倒是曹御医道:“太子妃听说国公夫人石淋病犯了,疼痛难忍,特意过来送止痛药的。” 狄魏明淡淡地道:“多谢太子妃,太子妃那是真有心,还亲自跑一趟,有方子叫底下的奴才跑就是了。” 这话还是讽刺。 元卿凌这一次回答了他的话,道:“这止痛药并非是方子,是已经炼制好的成药,我若不亲自来一趟,看过国公夫人的病情, 怕这分量不好下,倒不说有没有心的,国公夫人做了许多让我辈钦敬的事情,她是好人,好人不该受苦,大将军也别总是把多谢挂在嘴边,我不是来看你的。” 狄魏明被隐隐地抢白了一顿,神色有些冰冷,可到底也是成名已久的大臣,哪里真会跟元卿凌明面上过不去? 朱家的长子朱厚德听得说有止痛药,连忙上前拱手,“太子妃,微臣朱厚德,是朱家长子,多谢太子妃前来探望家母,您果真有止痛的药么?疗效可好?” 朱厚德年纪大概五十多岁,长得胖墩墩的,对得住他的名字。 元卿凌看着他,点头道:“疗效是有的,但我要看看老夫人的情况。” 朱厚德为难地道:“这……您既然是带了药过来的,不如就把药给微臣,教微臣怎么用就是,家母如今病在床上,因疼痛难耐,实在狼狈,不宜面客啊。” “但若不见过夫人,我如何下药量?”元卿凌问道。 有一名身穿锦缎衣裳的妇人站了起来,约莫五十岁左右,长相和狄魏明的夫人很是相似,应该和夫人是姐妹。 她上前对着元卿凌福身,“朱氏见过太子妃,首先多谢太子妃 对家母的关心,素闻您精通医术,您能来实在是家母之福,只是父亲如今守着她,谁也不许进去,只怕便是通报,他若发起脾性来,反而得罪了太子妃,若您真有心,不如请留下药,若真凑效,妾身定会登门致谢。” 元卿凌听她自称朱氏,想必是朱国公的女儿,再看其他人,大概也都是儿子孙子辈的,他们都守在这里,可见国公爷确实不愿让人进去,遂取出了早准备好的止痛药和胃药,道:“这两颗药,一颗是胃药,一颗是止痛药,胃药是空腹服下,服下之后,稍歇一会儿,喝点粥水,再服下止痛药,半个时辰不到,会慢慢地减轻痛楚或者是直接止痛,只是这治标不治本,石淋之症本是难办,需要一个长期调理过程,若信得过我,我在府中等候。” 她说完,把药给朱氏,福身道:“告辞!” 众人还礼相送,只是,却听得狄魏明夫人说:“这种药不成见过,怎能随便给母亲服用?若有差池,岂不是害了母亲性命?” 曹御医本已经转身,听得此言,回身冷冷地道:“夫人,太子妃亲自送来的药,若出了差错,都算在了太子妃的头上 ,太子妃心疼国公夫人受痛遭罪,宁可背负这么大的责任也要过来送药,您却说这话,不免让人心寒。” 方才说话的朱氏连忙便上前告罪,“太子妃恕罪,妾身的姐姐素来口没遮拦,但心里并没有恶意,您不要放在心上。” 元卿凌微微笑道,“不妨,你们斟酌着办吧,我走了。” 她带着喜嬷嬷和曹御医离开了朱国公府。 喜嬷嬷生气得很,“这朱家好大的架势啊,太子妃亲自给送药,他们却像是送毒药一样防备着,太子妃何曾害过人啊?” 元卿凌笑道:“好了,我都不生气,您生什么气呢?这止痛药若真有效,他们会去找我的,到时候,也少不了要给我赔罪。” 曹御医却没那么乐观,道:“朱国公为人自负,未必会让老夫人服您的药,若不服药,便不知作用,也不会来找您。” 元卿凌道:“若是这样,我也没办法,药送到了,吃不吃,就看他们决定吧,只是国公夫人如今已经无法排尿,很是危险啊……” 元卿凌说着,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偏见,傲慢,私怨,如果朱国公被这些情绪所控制,真有可能害了国公夫人的性命。 第527章 请太子妃 元卿凌猜得没错,朱家那边果然没给药国公夫人吃,不过,也并非尽然对,这药甚至都没到朱国公的手中,元卿凌走后,狄魏明夫妇便说太子妃居心叵测,不能相信。 朱家虽然说如今没有站什么立场,但是安王到底是自己人,且安王与太子的明争暗斗,大家都知道一些,所以,太子妃此番到底是好心前来送药还是因为其他缘故,谁都不知道,自然不敢贸贸然给药。 狄魏明叫朱氏把药扔掉,朱氏应下,说正要去茅房,顺便把药扔茅房里去,只是她进去之后,思索良久,还是把药藏好,没有按照狄魏明的话去做。 到了晚上,国公夫人痛得要紧,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对守在自己身边的国公道:“我已油尽灯枯,实在是煎熬不得了,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叫我走得舒服一些吧。” 朱国公抿着嘴巴,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度压抑的痛苦中,他独自守着夫人,不许任何人进来,是因为知道谁瞧见她这副模样都得心痛。 他伸手轻轻地压住国公夫人的肩膀,柔声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像之前几次那样,过去就好。” 国公夫人用力地 攥住他的手,感觉那种疼痛要把她整个人撕碎,她实在是熬不住了,素来坚强如今也痛得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浸满了眼底的皱纹,“不……熬过这一次,还有下一次,我实在是怕了,我命到头了。” 朱国公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六神无主,喃喃地道:“怎么会?你这辈子做了那么多的好事,救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难民,上苍若有眼,不能这样亏待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国公夫人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浮肿的脸苍白得近乎青色,她哀哀道:“我受不住这种痛了,受不住了,叫孩子们进来看看我,放我去了吧,这口气不来,我还少受折磨,夫妻一辈子,我求你了。” 朱国公闻言,也是热泪滚滚,长叹一声,悲声绝望地道:“怎么能扔下我呢?你走了,我还怎么活啊?” 一阵疼痛袭来,国公夫人已经无法许诺来生,痛得她是翻来覆去,恨不得把头狠狠地撞在墙上,好一了百了。 朱国公见此,心神俱散,踉跄起身开门出去,对外宣布,叫朱家的人都进来。 命令传达厅堂那边,朱家的子孙媳妇们都哭了出来,老爷子若下了这道命 令,怕是老太太不行了。 众人擦干泪水,强挤出了笑脸,鱼贯而入,都站在了国公夫人的床前。 国公夫人正痛得厉害,整个人蜷缩弯曲,像一条被痛打的蠕虫,朱家的人看了,都忍不住落泪。 朱氏和狄大将军夫人上前抱着她,抱着就哭,国公夫人都没办法理会了,只是一味地忍着疼痛崩溃地喊:“就放手让我去了吧,让我去了吧!” 这喊声就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子,割在朱家人的心上,尤其朱国公,如木头人一样站着,眼底尽碎。 朱氏见状,实在是忍不住了,从袖袋里取出元卿凌给的药跪在地上,对朱国公道:“父亲,太子妃今日来过,说是要为母亲看病,且送来了一颗止痛药丸,要不,就给母亲服下试试看吧?” “太子妃?”朱国公怔了一下,想起当初太上皇病倒的时候,说是她为太上皇治疗的,“什么药?取出来我看看。” 狄魏明没想到朱氏没扔掉药丸,不由得上前阻拦,道:“泰山,这药不能服下,太子妃特意来送药,谁知道包藏什么祸心?” 朱国公问道:“你老丈母娘不曾得罪过她,为什么要害人啊?” 狄魏明上前一步,压低声 音道:“泰山,您别忘记,太子与逍遥公来往甚是亲密,难保是逍遥公叫她来送药的,这药只怕有毒。” 朱国公就更放心了,哼道:“逍遥公那老匹夫只是针对老夫,对你丈母娘是很尊重的,若是他叫来的,这药大胆吃不怕。” 狄魏明心底很是不悦,但当着老泰山的面,没好发出来。 朱氏闻言,连忙站起来把药取出来,放在了朱国公的手心上,道:“太子妃说,这药分两种,一种是胃药,先吃了胃药之后,喝点米汤之类的再吃止痛药。” 朱国公先吩咐人去拿米汤,然后转身坐下来,扶着国公夫人让她服下了胃药。 国公夫人听得是太子妃送来的药,心里踏实,拉住了朱国公的手袖,虚弱地道:“太子妃……是好人,救过百姓,她信得过。” 吃了胃药一会儿,国公夫人勉强喝下了米汤,然后再服下止痛药。 服下药之后,大家都守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好些了么?” 国公夫人也不做声,只是闭着眼睛,却也没像方才那样蜷缩身子了。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国公夫人竟呼吸慢慢地沉稳,睡过去了。 朱国公坐在床边,为她整好额头上花 白的头发,片刻之后沉声吩咐,朱厚德,“老大,亲自去一趟楚王府,请太子妃过来,态度好一些,请不来,你就不必回来了。” 狄魏明叹息,“泰山,您这就上了逍遥公的当了。” 朱国公眸光如电,冷冷地道:“天大的事,都不如你丈母娘要紧。” 狄魏明一直遗憾的事情,就是这位与逍遥公一样权倾朝野的老泰山没有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如今听得这话,他忍着不满,问道:“那安王的事情,也不要紧吗?” 朱国公脸色阴沉下来,“你们夫妇回吧,这没你们什么事了。” 狄魏明夫人大朱氏上前道:“父亲,大将军说得有道理,安王的事情,重于一切,这关系到我们朱家和狄家根基……” 朱国公粗鲁地打断她的话,“什么朱家狄家的?这天下是宇文家的,走,病床前不伺候的话也别添乱。” 朱国公在府中的权威地位是不容挑衅的,莫说狄魏明只是女婿,大朱氏只是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朱厚德这个长子,在他面前也没有话语权。 他做的决定,是无人可以更改,就因为这一言堂不听人言的性格,才导致了他与逍遥公几十年都没能和解。 是利也是弊。 第528章 你的药有用吗 狄魏没有再说话,老泰山的性格他知道,如果再忤逆顶撞,他会反其道而行,到时候,那他就是一个大敌人。 这么多年了,都没办法拉拢到他,如今眼睁睁地看他与宇文皓那边的人靠拢,狄魏明还真有些不甘心。 所以他没走,留在这里看着情况。 元卿凌大晚上的被请过来了,这一次因为太子妃晚上出门,宇文皓就有很大一条道理要跟着来了。 不安全嘛! 北唐的当朝太子,为太子妃提着药箱来到了朱国公府邸。 狄魏明听得说太子也来了,便凉凉地道:“泰山,您看小婿没说错吧?太子肯定见缝插针的。” 朱国公气怒道:“若能治好你老丈母娘,便是答应了他又如何?你今晚怎么那么多话?叫你走你也不走,净在这里惹老夫烦心。” 朱家的人劝着国公爷,这狄魏明大将军得势多年,如今又是鬼影卫的主帅,朱家多少人都捧着他,不敢得罪他的,也只有国公爷当他还是当年的小子一样斥责了。 大家都知道狄魏明有些刚愎自用,如果骂多了会有抵触心态,而国公爷年纪也大了,压不住他,怕最终养狗咬皱皮蛋蛋,那就是朱家之祸了。 朱厚德 领着宇文皓和元卿凌进来,众人出去迎接,喜嬷嬷因为还有点儿不舒服,有些头晕,就没跟着来了。 宇文皓来了几次,都没见到朱国公,今晚托元卿凌的福,朱国公正儿八经地对他行了个礼,且是跪拜之礼,算是弥补了当时没有跪拜太子之礼。 朱国公跪下了,朱家的人必定也都跪下,狄魏明一时脸色铁青,气不打一处来,可黑压压跪了一片,他自个杵着也不是个事,只得也跪了下来。 宇文皓伸手扶起了朱国公,“不必多礼,国公爷快请起,都起来吧。” 朱国公站起来,便马上看着元卿凌,拱手道:“太子妃,这么深夜劳烦您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您来的时候,老臣并不知道,还请您恕罪。” 元卿凌没想到这位朱国公这般礼貌温和,之前本以为是老蛮牛一头的,她福身还礼,“国公爷快别这样说,我今日来得也冒昧,是听得府中曹御医说国公夫人患石淋之症痛不可当,我这正好有止痛药,便想着快送过来,国公夫人心存善念,造福百姓,让人敬佩,我若有办法断不能叫她老人家受苦的。” 她说着,问道:“不知道夫人服药之后,可有缓 解痛楚?” 朱国公连忙道:“吃药之后就睡了,应该是好多了,她昨晚就没入睡,开始痛了,多亏了太子妃。” “缓解痛楚就好,她睡了的话那我就等会儿再进去看她。”元卿凌说。 “不妨,现在去,现在去!”朱国公唯恐元卿凌反悔走人一样,连忙就说。 “那……好吧,烦请找人带路。”元卿凌说。 “老臣带路。”朱国公说罢,走在了前头,直接晾着宇文皓,一句招呼都不打。 宇文皓也不介意,方才他行礼,只是表明对他太子之位的承认,没有其他意思,更谈不上要支持他的政见。 宇文皓不着急。 既然找到了突破口,不怕老匹夫不答应。 大朱氏与朱氏姐妹也跟着一块进去了,朱厚德和狄魏明及其他朱家的人在外头招呼宇文皓。 狄魏明神色不是太好,但是并未表现出对宇文皓的敌意,只是晾着也不说话,听朱厚德与宇文皓在聊天。 元卿凌跟着朱国公和大小朱氏进去了房中,国公夫人还在睡,身旁有伺候的丫头。 元卿凌上前瞧了瞧,见国公夫人纵然在熟睡之中,但是脸色已经苍白不已,额发濡湿,可见疼痛折磨得不轻。 且脸上 有轻微的浮肿,手脚也是,轻轻地压下去,许久都没弹上来。 不过,她这伸手一压,国公夫人就醒来了。 她睡眼惺忪地看着元卿凌,也没认出来,茫然了一下,朱氏便忙上前道:“母亲,这位是太子妃,她为您看病来了。” 国公夫人听得是太子妃,便要挣扎起来行礼,元卿凌伸手压住她的肩膀,“夫人躺着别动。” 朱国公说:“对,你躺着,方才我都给你行过礼了。” 国公夫人虚弱地笑了,“哪里有代替行礼的?” “就有!”朱国公霸道地道。 国公夫人皱起眉头,微微怪责,“你横蛮了?失礼了吗?” 朱国公摇头,理直气壮大声地道:“方才在外头我就行了跪拜之礼,没有横蛮的,不信你问太子妃。” 国公夫人温婉一笑,露出了慈祥温和的神色,对元卿凌道:“太子妃您别见怪,他素来是这个暴躁性子,若有得罪,老身给您赔礼道歉。” 元卿凌笑着坐下来,“得了,夫人,这行礼道歉的,都说一个时辰了,我是来给您看病的,咱不耽误功夫,夫人,您得这石淋之症多久了?如今服药之后,感觉如何?痛楚还明显吗?” 国公夫人深 深地舒一口气,“如今可舒服多了,方才真是生不如死啊,得了这病有两三年了,偶尔就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痛得厉害,痛起来是真不愿意做人啊,太子妃,今日若不是得您这药,老身真是熬不下去了。” 元卿凌道:“夫人,这药只是暂时止痛,若药效过了,不服药的话还是会痛的,且听闻您现在是尿不出来是么?我会给您用消炎利尿的药水,若还尿不出来的话,就要给您插尿管了。” 国公夫人不太明白元卿凌说的话,但是,这尿不出着实很折磨,她道:“尿不出来和这痛楚都不相上下,如今也是涨得要紧,可就是尿不出来,真折磨啊,都恨不得不活了。” 狄魏明的夫人,大朱氏问道:“太子妃,您这药有用吗?院判都给开过利尿通水的药了,可这服下去也没用啊,反而憋得难受了,您若有把握才给药,没把握的话,是害我母亲再辛苦一些的。” 元卿凌道:“有效没效,得用了才知道,我也说了,若真尿不出来,得导管出来,到时候可以暂时缓解难受,您是哪位?” 元卿凌解释完之后,看着她问了一句,这人说话很不友善,得问清楚身份才好怼。 第529章 什么要求都没 元卿凌隐隐认出她是狄魏明的夫人,但是今日外头人多,且朱家的基因强大,相似得很,加上她今天没看仔细,怕认错了,所以多问了一句。 大朱氏道:“妾身夫家姓狄。” 那没错了,元卿凌直起了腰,淡淡地问道:“大将军夫人是吧?院判和御医过来给国公夫人用药的时候,你质疑了吗?你态度有这么差吗?” “这……” 元卿凌再问,“还是说,你有办法治疗?” 大朱氏撇嘴,“妾身若有办法,早就使出来了,还劳烦太子妃吗?” 元卿凌打开药箱,淡淡地道:“您若没办法,那您是门外汉,只管站着看就好,别问那么多耽误时间,好吗?” 大朱氏不喜欢她的语气,冷冷地道:“您这话说得,您这药我们也没见过啊,就不许多问几句吗?若给错了药,或者是不合适,叫老人家平白无故难受一场,我们做儿女的看着也心疼。” 元卿凌反问道:“您可以问,但别质疑,院判过来给国公夫人看病的时候你不质疑,他用的药无效,国公夫人依旧憋得难受,您说什么了吗?至于说我用药合适不合适,国公夫人用了我的药止痛了您看不到么?” “那怎么一样?院判是太医 院之首,他是权威,再说止痛这个事,你太子妃也说了只是暂时的,药效过了还是会痛。”大朱氏反应过来,冷道。 元卿凌摊手,“所以,您是反对我给您母亲治病吗?” 大朱氏顿了顿,脸色淡淡地道:“只不过问详细一些,没说反对。” “你没反对?但是你在阻挠,知道吗?” 大朱氏冷笑一声,“何时阻挠?您是来看病的,倒是和妾身杠上了,怎不见你治病?” 杠? 元卿凌神色一变,通身散发威严,“放肆!你在跟谁说话呢?” 朱国公一直没说话,也想摸摸底,但是听得大朱氏说话越来越过分,遂怒吼一声,“你闭嘴,若再叽叽歪歪就滚出去。” 大朱氏见父亲发火,又见元卿凌忽然地变脸,顿时噤声。 小朱氏轻轻地用手肘推了一下大朱氏,“大姐你就别说那么多了,太子妃若没办法,怎会来送药?您真是多疑了。” 大朱氏嘀咕地道:“就问问也不许,怎那么横啊?” 元卿凌见朱国公又拿眼睛瞪大朱氏,便也懒得说了,上前给国公夫人检查。 她伸手摁压她的腹部,用力压下去,问她痛不痛,国公夫人说痛的时候,大朱氏就发毛了,“你这么用力压她, 肯定会痛的,你这是看病还是折腾啊?” 元卿凌退后一步,“你来,你上!” 朱国公本也心疼元卿凌这么压国公夫人,不过想着这治病肯定得检查原因,虽然夫人说痛,但是却没有表现得很难受,可想就是在承受的范围之内,如今见元卿凌因为大朱氏的挑刺而撒手不管,直接就叫小朱氏,“带她出去,不许她进来。” 朱氏听得父亲吩咐,觉得大姐在这里确实碍眼妨事,便拉着她出去,之后再进来。 元卿凌检查之后,确定是石淋疼痛,便为她推静脉再挂点滴,用的是消炎利尿的药。 朱国公好奇地看着,有些欣喜地问道:“太子妃,你这东西,给太上皇用过是么?老夫之前入宫的时候就听常公公说过,是这么做的。” “嗯,算是的。”元卿凌知道他说的是这种方式,不过,也强调了一下,“药水不一样,因为病情不一样。” 朱国公噢噢了两声,坐在国公夫人的身边,细声问道:“还痛么?” “不痛,就是有些酸胀。”国公夫人柔声说着,然后看着元卿凌,感激地道:“多谢太子妃了,真是叫老身又活了一次。” 元卿凌微笑摇头,“夫人,要彻底治愈,还得需要日 子,先不忙道谢。” 国公夫人看着朱国公,“一会好生多谢太子妃,知道吗?” “知道了。”朱国公应道,像听话的孩子。 半瓶水挂下来,老夫人说想试试上解手,小朱氏连忙过来帮忙,如意房就在外头,元卿凌让她别出去,还挂着水,取个夜壶进来就是,她回避了一下。 一会儿之后,她再进来,问道:“如何?” 国公夫人整个人的神色是松弛舒适的,对着元卿凌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朱国公这会儿反倒没说什么,只是怅然地叹了一口气,紧紧都握住了国公夫人的手,不过,叹气之后,他的神色也松了。 打完点滴之后,元卿凌留下药便要告辞了,说明日再来。 朱国公送元卿凌到正厅外头,宇文皓见他们出来了,便站起来问道:“如何?” 元卿凌道:“暂时止痛了,我明天再来。” 宇文皓便对朱国公和众人拱手,“那行,我们先告辞了。” 朱国公怔了一下,语气有些不那么友善,“太子不是该有事跟老夫说吗?” 宇文皓愕然,“什么事?” 朱国公坐了下来,哼道:“别装,你带太子妃来给拙荆治病,不是有目的吗?” 宇文皓笑笑,“您说的是联盟一事 吧?这事不着急,改天再说,毕竟都这么晚了,太子妃也累了,她才满月子没多久,累不得太晚的。” 朱国公有些强硬,“老夫丑话说在前头,一码事归一码事,太子妃为拙荆治病,老夫感激,但是不掺和其他事。” 狄魏明听了这话,心头大松,看来,老泰山倒是没糊涂。 他略有得色地看向宇文皓,一番心思要落空了,白忙活一场,得多失望! 殊不知,宇文皓竟没半点失望之色,道:“太子妃为国公夫人治病,是因为敬佩国公夫人的菩萨心肠,这自然是不能掺和其他事的,若真掺和,治病之前就该说了,国公爷总不至于为了反对本王而置国公夫人生死不顾,方才没说,这会儿也不该说,否则,本王回去之后,可要挨太子妃斥责了,治病救人是纯粹的,若掺杂了其他,失了大夫的本分。” 说完,他爽朗一笑,牵着元卿凌的手走了。 朱国公有些深思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捏了捏胡须。 狄魏明上前道:“泰山,您这样做便对了,不能让人拿住软肋威胁您站队,太子是否真的贤明,还需要再观察。” 朱国公瞪着他,冷冷地道:“太子是不是贤明,老夫不知,但老夫肯定你是鬼。” 第530章 太上皇也不舒服 狄魏明听了这话,心里头很是不舒服,尤其,这话当着朱家众多人的面前说,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还当他是当年的毛头小子。 只是,他知道老泰山脾气大,如今是真得罪不起。 倒是大朱氏为夫婿说话了,“父亲,您怎么能这样说呢?他也是为您好,怕您中计了,您本来就不管事不站队的,若被人那拿捏住母亲的病逼您站到太子那边去,那您是置安王于何地?” 朱国公面容一沉,怒眼圆瞪着大朱氏,“太子与安王是对立的吗?太子是皇储,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你说安王要与太子作对,是不是暗指安王是乱臣贼子?一整晚的不知所谓,满嘴喷屎,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你是要害死安王,老夫方才就想骂你,人家太子妃深夜出诊过来为你母亲治病,你嘴里没一句多谢还横加刁难阻止,你想干什么啊?你说说你想干什么啊?不知所谓!” 大朱氏满脸的羞辱,忿忿道:“父亲,女儿也是为您着想,您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您女婿和我做错了什么?” 朱国公毫不留情地道:“你如果连自己做错什么都不知道,枉为人,不欢迎你们,回去吧。” 说完,朱 国公离席走人。 留下众人,一时尴尬得不行,父亲还没试过这样对狄魏明的,今晚这一顿怒斥,真叫大家不知道怎么面对。 且说宇文皓夫妇马车刚抵达楚王府,便见宫中的马车也刚好抵达,宇文皓掀开帘子扶着元卿凌下来,“谁啊?” 那边马车也停下来了,常公公下了马车,疾步上前道:“太子妃,您还没睡啊?哟,还提着药箱,这真是太好了,您快跟咱家入宫一趟。” 宇文皓问道:“常公公,发生什么事了?这会儿宫门都关了,您怎么出宫来了?” 常公公满脸的着急,道:“太上皇病了,快上马车,马车上再细说。” 听得说太上皇病了,元卿凌以为是心疾发作,忙拉住宇文皓就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细问,常公公道:“三四天之前,太上皇就开始拉肚子腹泻,一天七八回的,也不愿意传御医,只吃了您给他的那些药,昨天本有些好转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就一直吐,头晕,还说看到很多鬼怪在他面前晃悠,说是要夺他性命,这可吓人了,惊动了皇上,皇上过去之后传了御医,御医开了药服下之后,肚子倒是好一些了,可就是说头 晕,说看见鬼了,好多鬼在他床边,一个个手持长矛要杀他,还有战马在他耳边狂奔。” “还战马狂奔?”宇文皓愕然,“做梦了吧?” “幻觉,拉脱水,电解质紊乱了,比较危险。”元卿凌道,听常公公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老爷子是拉肚子拉到脱水了,还吃了她给的药,她给的药可没有治疗腹泻的,真是胡来。 一听得说比较危险,宇文皓对车把式道:“快些!” 常公公也慌神了,“这会怎么样啊?不是止泻了就好么?” “看情况,先别着急。”元卿凌沉声道。 马车疾驰而去,驶入宫中,到了乾坤殿,乾坤殿里头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可见太上皇的病已经惊动了后宫许多人。 宇文皓拉着元卿凌进去,明元帝和褚后都在,见元卿凌进来,明元帝不等她行礼就道:“快进去看看太上皇。” 元卿凌应了一声,提着药箱就进去。 太后和胡嬷嬷在寝殿里头伺候,御医也在,太上皇躺在床上,眼睛瞪大,双目无神,看着床前,一个劲地扬手,“走开,都给孤退开,你们找孤索什么命?两国交战,不是你死就是孤亡,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滚 ,滚,滚!” 太后垂泪,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哪里有人啊?谁死了?哎!” 宇文皓上前去扶着太后起身,安抚道:“皇祖母别担心,没事的,让老元看看。” 太后擦拭了眼泪,看了元卿凌一眼,“你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撞邪了?” 元卿凌应道:“皇祖母别急,我先看看。” 她走过去,只见太上皇皮肤干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确实是脱水的症状。 检查了一下,又问了御医几句,便先挂上吊瓶。 太上皇还在迷迷糊糊的念叨着什么鬼啊神啊的,元卿凌让人端来热水,给他服了几颗药,倒是很配合,咕嘟地咽下,元卿凌再开了电解质给他喝,喝完后他倒头躺着。 过了一会儿,太上皇的眼睛渐渐地凝聚焦点看着元卿凌,仿佛才醒过来,“咋来了?” 元卿凌看着他,“乱吃什么了?怎么会拉肚子的?” “什么都没吃啊,一日三顿,皆按照你的说的,清淡为主啊。”太上皇露出特别疑惑无辜的眼神,因为拉肚瘦了一大圈,眼睛看起来特别的大,竟是平添了几分帅气,“什么都没吃就拉肚子,怎么那么倒霉啊?到底是年纪 大了。” 常公公蹑手蹑脚地上前,揭穿了他,“您还没吃呢?整一个酱肘子,您都吃光了,吃了酱肘子,又吃了半边冰镇胡瓜,奴才都劝着您呢,您就是不听。” 太上皇大怒,只是着实无力,狂吼的声音也不大,毫无杀伤力,“你胡说八道,孤什么时候吃过?这段日子不都是清淡为主吗?谁吃过什么酱肘子?最不喜欢吃这些油腻的。” 常公公笑着道:“是,您没吃,那整一个酱肘子,您都赐给了奴才,是奴才吃了,行么?您消气,等您好了,再给您做。” 元卿凌严令禁止,“从今天开始,您必须要严守清规三个月,三个月内,油腻的生冷的,都不能下肚子,不能喝酒,少抽烟袋,早晚出去溜达,不能憋在殿中不活动。” 太上皇淡淡地道:“本来就没喝酒,少抽烟袋了,至于早晚溜达,下雨刮风从不曾歇过,这点你都可以问小肠气的。” 太后见他稍稍好点儿就开始得瑟,不禁道:“还说不喝酒呢?每个月跟首辅他们聚一块喝酒,不算喝酒吗?” “一个月喝一次算喝酒吗?不懂就闭嘴。”太上皇瞪了太后一眼。 “每回都喝醉。”太后埋怨地道。 第531章 太上皇惦记的人 太上皇不悦地道:“你今晚怎地那么啰嗦?都什么时辰了?回去吧,别都守在这里了,孤又不是快死了,一个个杵在乾坤殿做什么?回吧,都回吧。” 说完,赶鸭子似地往外撵人。 太后只得起身走了,临走了也不放心,叫常公公好生看着。 明元帝见他精神,也就放心了许多,对宇文皓和元卿凌道:“你们两人今晚就暂时留在乾坤殿吧,明日等好些再出去。” “是!”宇文皓应道。 明元帝一走,褚后也走,殿中的人渐渐散退。 元卿凌让宇文皓先到罗汉床上去歇着,她先守着太上皇,因为太上皇还挂着水,她是走不开的。 宇文皓道:“我不困,陪着你吧。” 太上皇侧身看着他们俩,问道:“小糯米都好了么?” “好了,没事了。”元卿凌为他拉好被子,“病愈之后,还吃胖了一圈呢。” “那多好啊,回头带进来,孤看看。”太上皇欢喜地道。 元卿凌嗯了一声,“您睡吧,多休息,还晕吗?幻觉还有吗?” “有点儿晕,”太上皇看着她,“那不是幻觉,那是鬼,听说,人快死的时候就会看见鬼,孤怕是快了,是吗?” “瞎说!”元卿凌轻责,“没有的事,别乱想,您的身子好着 呢。” 太上皇满不在乎地道:“人都有一死的,孤已经六七十,离死也不远了,那日子是一天一天地倒数着过来的,数齐了,日子就到头了。” 这话,太上皇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听在元卿凌和宇文皓的耳中,却有一种沉重无力的伤感。 宇文皓笑着道:“皇祖父,七八十就想走了啊?想得可美,您这么凶,阎王爷都不敢收您,没个千百岁的,走不了,您就死心吧!” 太上皇笑骂道:“孤才不要做老妖!” 常公公道:“不怕,奴才陪着您。” “想得美,你有千百岁的命吗?有这福气么?”太上皇哼道。 常公公顿时很为难,“那岂不是要奴才扔下您先走了?” “你先死!”太上皇道。 宇文皓和元卿凌都笑了起来,但是这笑容里头,有太多的辛酸。 太上皇这一句你先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道尽了人间悲欢离合。 没有什么是永久的,哪怕是他们主仆一辈子的情谊,总有一人是要先走。 朋友是这样,亲子关系是这样,夫妻也是这样。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他们在一起之后,有几次差点生离死别,因此更是懂得,也因此更伤感。 宇文皓坐在了元卿凌的身边,双手与她紧握,旁若无人 地凝视了一眼,嘴角含着微微笑,心里却泛酸。 一时,无人说话,殿中有一种沉寂萦绕,只有外头的更漏发出沙沙的声音,却越发显得寂静无声。 太上皇慢慢地闭上眼睛,轻声道:“死不死的,如今想实在是太早了,哪怕就一天,这一天对于将死之人,还是很漫长的,有十二个时辰呢,能做好多事,能与身边的人说好多话。” 元卿凌去握住太上皇的手,太上皇慢慢地扬起眸子看她,眼底朦胧迷雾,这一看,看了好一会儿,竟是叫出了一个名字来,“落蛮,你过得开心吗?” 宇文皓和元卿凌都怔了一下,常公公却浑身一震,然后慢慢地垂下眸子,轻轻叹气。 太上皇眼睛也慢慢地闭上了,他本身就脱水严重,情况不是很好,方才的精神是忽然用了药,有了点儿劲,加上欢喜看到元卿凌和宇文皓,如今这股劲过去了,自然就乏力睡了。 元卿凌轻声问常公公,“落蛮是谁啊?” 常公公冲她摇摇头,再努努嘴向太上皇,意思是他还没完全睡着。 果然,太上皇又睁开眼睛,看着元卿凌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元卿凌道:“我没说话啊,您是不是听错了?又有幻觉了么?” 太上皇有些怔忡, “幻觉啊?” 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看不出来他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许是幻觉,原来是幻觉啊。” 三人守在他的身边,等听到轻微的鼾声传来,常公公才招招手,示意他们到罗汉床那边去。 宇文皓是十分好奇的,落蛮到底是谁?为什么皇祖父幻觉的时候会见到他呢? 常公公道:“这位落蛮,就是逍遥公的师父,人称落神,太上皇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苏侯府的三小姐。” “女的?”宇文皓震惊,“皇祖父嘴里念着个女人的名字?” 皇祖父的后宫人很少,真正有封号的,除了皇祖母之外,还有两位太妃,其中一位太妃已经驾鹤归西,还有一位太妃也身体不好,鲜少出来。 皇祖父总是自诩丰流,但那只是嘴上说说,谁都知道他不好美人。 可如今他竟然唤着一个女子的名字,且还是逍遥公的师父,可真是奇怪奇怪啊。 “他们相爱过吗?”元卿凌问道。 常公公摇摇头,“太上皇肯定是爱她的,但是,落神应该没有,落神大概也不知道太上皇爱过她。” 元卿凌肃然起敬,暗恋啊?暗恋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真不愧是太上皇。 逍遥公的师父,三番两次地出现在两人的耳中,宇 文皓想起褚首辅的话,便忙问道:“莫非哪位落神如今还在京中?听首辅说,逍遥公府中的雪狼是她送的,逍遥公送给点心们的小雪狼也是她看在皇祖父的份上准许的,那是不是说,太上皇和她一直有联系?” “许多年没见了。”常公公轻叹,“想起来,有三四十年了吧?至于落神还在不在京中,除逍遥公之外,怕也无人知道,至于首辅说落神是看在太上皇的份上,那或许首辅与落神也见过。” “他们为什么不再见面了?他们之间有恩怨了吗?”元卿凌问道。 常公公说:“当时是落神嫁人离京,之后很少回来,倒是没生过嫌隙的。” “嫁人了啊?”元卿凌想想,若说年少就认识,如今都老了,肯定早就嫁人了,没什么好惊讶的。 “嫁给谁啊?”宇文皓仔细思索苏侯那边的人,不过,也不了解人家的族谱,当年苏家无疑就是今日的褚家,可到底年代久远,苏家早就淡出,虽说封号爵位还在,可族中子弟,很少入朝为官。 常公公道:“嫁给了丰安亲王。” 宇文皓猛地抬头,“丰安亲王?那……那不是皇祖父的兄长么?他当年曾被立为太子,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被废掉,才立了皇祖父的。” 第532章 阿四打大朱氏 常公公犹豫了一下,道:“当年的事情,咱家就不知道了。” 宇文皓看着他,看得出他是知道的,但是这是皇家的秘史,不好说罢了。 宇文皓也不追问了,这到底只是皇家的一宗陈年旧事,不管当年抉择如何,谁对不住谁,到了今日,属于他们的人生也就过了一大半多了。 当年的事情,也该尘封。 翌日,太上皇似乎不记得自己曾梦过惦记的人,醒来之后新精神好多了就嚷嚷要吃饭。 这拉了几日,肚子早空荡荡了,可劲想吃肉,但是元卿凌只准许他喝粥,气得他骂元卿凌一顿,说她刻薄。 骂声虽然没有中气十足,但是,那让人生出伤感的太上皇不见了,又恢复了往日那样。 元卿凌便认为,有些人,有些事,其实早搁在心头某一处角落,轻易记不起来,可偶尔就会从冲开封锁逃出来滋扰一下,虽伤怀却无伤筋骨,人生大抵如此。 翌日,元卿凌再为太上皇挂了两瓶水才走,出宫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过了。 府中还有客人,夫妇两人马上去给靖廷夫妇赔不是。 靖廷知道他们昨天晚上去了朱国公府,以为他们 在国公府待到今日才回来,听得是太上皇不适,一旁的阿四道:“这什么日子?怎么那么多人不舒服啊?” “谁又不舒服了?”元卿凌问道。 阿四说:“喜嬷嬷啊,之前就病了。” 元卿凌问道:“不是好了么?昨天她还陪着我去了一趟国公府呢。” “是好了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又发热了,本以为您回来,结果没等到,曹御医给开了退热的药,这会儿没什么事了。”阿四道。 “真没事了?”元卿凌有些不放心,“我去看看吧。” 阿四道:“您别去了,快去睡一下吧,昨晚太上皇病了,您肯定没好睡的,嬷嬷没事了,退热了,我一会儿去看看她,且不还有御医么?” 元卿凌确实也困得很,便道:“那好,你看着点儿,我睡醒了过去看看她。” 宇文皓不睡,他要跟靖廷出去,元卿凌便让阿四带着瑾宁和莫易到处转转,她回去睡个回笼觉。 睡到傍晚,国公府的人过来请,这一次过来请,是抬了轿子来的,且来的是朱家的长子朱厚德夫妇。 蛮儿伺候元卿凌起来,简单地梳了个头发,眼圈淤黑,脂粉不施地出去 ,看着着实简朴。 朱厚德夫妇十分恭谨,请了元卿凌上轿子,阿四和蛮儿也跟着去。 到了朱国公府,迎了进去之后,朱家的人纷纷上前行礼,大朱氏也在,她也对着元卿凌福身了。 元卿凌也不耽误,由小朱氏带着去了国公夫人的房中。 朱国公还在里头,也没多余的客套,说了大致情况,就是今日中午开始,腹部和腰部又隐隐作痛。 元卿凌给止痛药之后,还继续挂水,然后与朱国公商讨一下夫人的病情。 “这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所谓肾部石淋,是指在肾位置上生了结石,要把结石排出去体外,才算是病愈,所以,止痛之后,便要开始进行排石治疗。” 朱国公道:“你说的老夫知道,说实话,这两三年也没少吃那些排石的方子,只是因为她身体虚弱,无法完全遵医嘱,导致石淋久久不下。” 元卿凌道:“暂时服用我的药,看一两个月之后的情况再做调整。” 国公请元卿凌出去借一步说话,严肃地看着元卿凌,“你给老夫说句实话,她这病能痊愈么?” 元卿凌道:“国公爷不必太担心,这病不算难办, 是可以痊愈的。” 朱国公听了这话,反而不太相信,“这病还不算难办?这病都要痛死人的,还不难办?” 元卿凌没办法跟他细说,只保证道:“会痊愈的,放心就是,真不难办。” 朱国公皱起眉头,“太子妃这话,叫老夫有点不敢相信啊,院判都说了,这病不简单,太子妃别是因为想老夫支持太子的政见而轻易许诺。” 元卿凌脸色微愠,正欲说话,却听得外头传来了一阵女人的争执声。 元卿凌听到阿四的声音,怔了怔,阿四跟谁吵架呢? 有下人急匆匆地赶过来,禀报道:“国公爷,太子妃带来的婢女和大姑奶奶吵起来了,那婢女竟还要动手。” 朱国公闻言,冷冷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太子妃的婢女也这么大的威风?” 元卿凌在门口看了一眼国公夫人挂着的水还剩一半,便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蛮儿动手了?蛮儿素来隐忍,倒是阿四冲动点。 朱国公也跟着去了,到了院子那头,便见阿四正拖着大朱氏的衣袖不放,嘴里还在骂着她。 大朱氏也回嘴,两人丝毫不退让,针锋相对。 “阿四!”元卿凌 叫了一声,快步过去,“怎么了?” 大朱氏见元卿凌来了,当下怒道:“太子妃,你府中的奴才好大的胆子,都敢对本夫人动手了,本夫人怎么说也是朝廷封的二品诰命,岂容你王府的奴才随意打骂?你今日若不给本夫人一个说法,本夫人绝不善罢甘休。” 元卿凌看向阿四,还没发话,阿四就生气地骂道:“我骂你打你也是轻的,什么狗屁的二品诰命?嘴里说的是人话吗?我家太子妃劳碌了一晚上没睡,今日中午才睡了一下,你们的人就过来请给你母亲看病,她怕国公夫人石淋疼痛,才会不作打扮仓促出门,你不思感激,反而说她不尊重国公府,蓬头垢面地过来辱了你们国公府的门第,你这是人话吗?我才不管你是上门诰命,我阿四但凡看不惯的,就得骂人,再说,我这还没动手呢。” 大朱氏的女儿是当朝贵妃,她自己是二品的诰命,满京城里头敢这般斥责她的,除了朱国公还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如今被阿四这般辱骂,还说她连人都不是,气得一佛冲天,当下就挥起了巴掌朝阿四的脸上打过去。 “住手!”元卿凌沉怒一声。 第533章 蛮儿的惊天一踹 大朱氏的手没下去,扬起了眸子看着元卿凌,眼底滑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阴鸷沉狠,让人顿觉她之前的莽撞刻薄都只是假象。 这一抹神色,是转眼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冷冷讥讽的神情,“太子妃,莫不是我连教训一下你口出无状的奴才也不许吧?你把国公府当做什么地方了?随便找一个奴才来都敢对着主人吠叫?” 元卿凌不语,上前拦开阿四与她,然后看着大朱氏,大朱氏又冷笑一声,“好一位公正贤明的太子妃,却纵奴犯上,目中无人,一个口出无状的奴才,也值得太子妃这般护着么?” 元卿凌冷冷地道:“首先,我不是护着她,我是护着你,你嘴巴这么贱,以阿四的性子铁定揍得你满地找牙;其次,阿四不是我楚王府的奴才,她是袁家的人,你是二品诰命,不可侵,犯,但是袁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再者,阿四方才所质你的话,你是否说过?如果你说过,莫说你是二品诰命,便是一品,我也可以把你治罪,背后妄议本妃,错待我一一片好心,我素面前来,你指我蓬头垢面,有辱你朱国公府,恩将仇报,到底谁目中无人?你若真说过这些话,撕烂你的 嘴巴不为过。” 说完,她转身看着朱国公,眸子明艳灼怒,“国公爷,令嫒以下犯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国公府的人是这般,那我枉来一番,告辞!” 朱国公一直在听着,在不知道阿四身份的时候,确实觉得阿四过分,毕竟不管大朱氏说了什么,到底是二品诰命,顶撞诰命夫人,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但是听得说是袁家的人,他就理解了,袁家人虽粗妄,却最有袁家规矩,她们认为的规矩也是放诸四海而皆准。 再听得大朱氏说过那些不得体的话,已经火冒三丈,如今元卿凌更因这些话直接走人,他先挽留了一句元卿凌,再狠狠地瞪了大朱氏一眼,“说没说过那些话?” 大朱氏咬了咬牙,“父亲,这些话或许有误,但是,她未必就没有居心,她为什么要这么好心来给母亲治病?且大哥早就去请她,她却午睡不起,任由母亲忍受疼痛煎熬,然后再这般妆容不整地过来,分明就是故意羞辱我们国公府,指我们国公府不值她尊重,您何必看她脸色?太子妃又如何?是她自己昨日登门来的,又不是咱求她来的。” 朱国公脸色震怒,却被阿四抢了先 ,“午睡不起?太子妃昨晚入宫为太上皇治病,一宿没睡,中午才出宫来睡一下,得知大公子过来请,她马上便起床,简单梳洗就过来了,这番心意,却被你说成羞辱,太子妃是没什么了不起的,那你这位二品诰命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咱还不伺候了,元姐姐,不必跟她废话,好心当做驴肝肺,咱走!” 说完,她直接拉住元卿凌就走,受不得这气。 元卿凌也觉得需要挫一下大朱氏的锐气,若每一次过来都要忍受她的刁难刻薄,自己何苦来哉? 所以,阿四拖她走,她对蛮儿道:“蛮儿,去给国公夫人拆针,你见过我怎么做的,你懂得吗?” “懂得!”蛮儿连忙道。 “行,拆针去,我与阿四先走了。”元卿凌说吧,不顾朱国公要挽留的眼神,与阿四大步出了去。 朱国公自然不好强行挽留,只是想着夫人失去治疗,当下就把满腔的怒火发在了大朱氏的身上,一巴掌盖过去,怒吼一声,“滚,没我的命令,不许再回来。” 大朱氏捂住脸,眸子羞辱不甘地看着朱国公,“父亲,您是糊涂吗?她是太子妃啊,您难道真的要置安王于不顾吗?他才是真命天子 ,安王府,狄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朱国公脸色沉暗了下去,眼底裹着风暴,“这句话,不要在国公府说第二次,否则,便是亲生女儿,我也绝不容情!” 大朱氏脸上有难以置信之色,“父亲,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是安王的外家啊。” 朱国公阴冷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那袁家的阿四,虽鲁莽不至于会随便跟你动手,你故意触怒了她,让太子妃落个纵奴犯上的罪名,想着以此破坏太子的名声,你用什么心思我管不着,但是在我国公府做这种阴暗腌臜的事情,我便绝不许。” 说完,朱国公命人传来朱厚德,叫朱厚德盯着她离开国公府,且无事不许她回来。 大朱氏被撵走的时候,蛮儿刚好出到外头。 她手里拿着东西,看着大朱氏弯腰上轿子,她想起大朱氏那副丑陋恶毒的嘴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对着大朱氏的屁股一脚就踹过去,然后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蛮儿跑出去好远,还听到大朱氏咒骂的声音,她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人家好歹是二品诰命啊,若真拿住了自己,是要蹲大牢的。 不过,蛮儿 想起她这么坏,敢欺负太子妃,又觉得踹了她一脚出一口气,蹲大牢都值得了。 蛮儿那一脚,把大朱氏踹了个倒竖葱扎进轿子里头,痛得她脑袋都快要爆裂了,等丫鬟扶起了她,她伸手一摸,是满头的血,气得她不顾身份破口大骂,问清楚了是太子妃带来的那侍女,这会儿确定是侍女,直接就叫人去京兆府报案,说被太子妃的侍女所伤。 京兆府自打宇文皓没在之后,府尹一职暂时由府丞代任,这位府丞,素日里很听宇文皓的话,可他却是安王的内应,因此,接到了大朱氏的报案之后,便亲自带人到楚王府去。 蛮儿那边,在回府之后就跟元卿凌交代了踹大朱氏的事情,且跪下请罪。 元卿凌扶起了她,问道:“踹得有劲吗?” 蛮儿嗫嚅道:“一时意起的,没控制住,用了好大的力气,奴婢跑出很远还听到她的惨叫。” 元卿凌赞赏地道:“踹得好,我碍于身份不好动手,否则,早就一耳光打过去了。” 蛮儿没想到太子妃不怪她还要赞她,这才放了心,不过,随即又担心地道:“她……只怕不会放过奴婢,奴婢倒是不要紧的,就是怕牵连太子妃。” 第534章 太子妃要管好下人 阿四在旁边说:“这怕什么?不承认就是了。” 蛮儿怔了一下,“不承认行吗?这做了的事情,怎么好不承认?” 阿四道:“你死心眼啊,做了好事要承认,做了坏事对着好人也可以承认,但是对着坏人为什么要承认?你见她承认对元姐姐刻薄恶毒了吗?她还沾沾自喜地觉得有理呢,我如今想想,她是故意激怒我好坏了元姐姐的名声的,这种人太恶毒了,就要踹她一脚,踹一脚不够,应该爆头。” 元卿凌笑着道:“阿四,不能教坏蛮儿。” “蛮儿死心眼,元姐姐认为我说得不对么?”阿四反问道。 元卿凌点头,“对,说得很对,有时候对坏人吧,真不能讲什么仁义道德,人家会觉得你好欺负,咱们不主动欺负人,但是被人欺负了,也不能白白受委屈,有能力要还手,没能力就忍着等以后有机会再还手,总之,别叫自己吃亏了。” 蛮儿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奴婢这一脚,算是踹对了?” “没错就是了。”阿四豪迈地搭着蛮儿的肩膀,“放心,有什么事,我替你出头,也连累不了元姐姐,不过,我们还是那句话,不承认 ,大女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可以承认也有必须不能承认的时候。” “他们看清楚你了吗?”元卿凌问道。 蛮儿摇头,“奴婢跑得快,估计是看不到的。” 元卿凌点点头,“那行,咬死不认。” 京兆府府尹带人登门的时候,宇文皓没在,和靖廷大将军到了首辅府中去。 元卿凌和陈瑾宁郡主在院子里头喝茶,奶娘抱了点心们出来晒太阳,小三只雪狼在院子里奔走,雪狼属于易胖体质,之前绝食三天瘦下来一圈,如今喂养几日,胖成球了。 陈瑾宁很喜欢狼和狗,她自己也养了一头叫小黑的狼,凶悍异常。 看着还软萌的小三只,就特别欢喜,不顾自己身怀六甲,和它们玩闹起来。 点心们看着雪狼和陈瑾宁在玩,笑得像猪叫一样,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像是也要跳下去一起玩似的。 汤阳带着府丞他们进来,在回廊里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一幕。 府丞整了一下官帽,跟随汤阳上前,一声参见太子妃,就把院子里头的高兴气氛给弄没了。 元卿凌喝着茶,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抬起头瞧了府丞和他身后的官差一眼,问汤 阳,“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元卿凌自然是见过府丞的,在宇文皓还是京兆府尹的时候,府丞就来过府中。 但是这会儿摆出了一个高姿态,府丞便也打起了官腔,“太子妃,下官高运,是京兆府府丞,今日京兆府接获狄魏明大将军夫人朱氏的报案,说在朱国公府邸门口被您的侍女伏击,伤了脑袋,下官特亲自前来,请太子妃交出那恶奴让下官回去审理。” 元卿凌问道:“大将军夫人伤了?要紧吗?” 府丞道:“回太子妃的话,夫人伤势颇重,如今已经回府治疗了。” 元卿凌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府丞,“你方才说,叫本妃交出恶奴是吗?换言之,定罪了?” 府丞怔了一下,“这……还没调查,自然没有定罪的。” “那恶奴一词,从何而来?”元卿凌神色顿时一寒,威严起来。 府丞道:“回太子妃,虽没定罪,但是现场有人亲眼目睹,是太子妃身边的侍女踢了大将军夫人一脚,大将军夫人栽倒在轿子里头,磕伤了脑袋,有人证,也有苦主。” 元卿凌问道:“那指认的是本妃哪位侍女啊?是否今日与大将军 夫人争吵的那位?” 府丞不知道有争吵一事,但是想着一个侍女也敢和大将军夫人争吵,可见气焰之盛,私下报复也有可能,便道:“就是她。” 阿四大步过来,站在府丞的面前,“我没踢过她,她诬陷我。” 府丞见阿四语气张狂,怒喝一声,“大胆,本官面前,岂容你放肆?” 阿四一怔,“我放肆什么了?我只说了我没踢过她,怎么就放肆了?” 府丞冷冷地道:“注意你的态度,你态度放肆丢的是太子妃的面子,至于你踢没踢过,跟本官回衙门,自会水落石出。” 阿四怒道:“我丢什么太子妃的面子?我态度哪里放肆了?方才不都好好说话吗?这会儿我是放肆了,可我被人冤枉我不放肆啊?没错,我今日是跟她吵过,还差点打起来了,可这都是她嘴贱,国公爷不都教训她了吗?怎地这会儿我们离了府,她被国公爷痛斥之后,还带冤枉上我了啊?我是好欺负的?” 府丞听了这话,脸色铁青,转头就看着元卿凌,“太子妃,您府上的奴才,都是这般放肆么?如果太子妃忙于府中事务无暇管教,那到了府衙,下官便为太 子妃好好管教她。” 元卿凌凉凉地道:“她算不得是我府中的奴才,今日陪同我到朱国公府为国公夫人治病,她做我的助手的,言语之间,确实与朱氏有些不对付,但这件事情孰是孰非,姑且不论,不过,若府丞有心偏私,不妨也带阿四回去问问话,只是,坐实罪名需要证据,若拿不出证据来,怕府丞最后也不好跟她交代。” 府丞冷言道:“交代什么?既然有人告了,她作为嫌疑人自然是要带回去调查的,至于不管是奴才也好,助手也好,伤了人就得拿下。” 元卿凌便对阿四道:“你就跟他们回去吧。” 阿四道:“好,我就跟他们回去,且看他们能诬陷我什么罪名。” 蛮儿急了,想上前去辩解,元卿凌一记眼光扫过去,让她止步,蛮儿只得退下。 阿四就这样被府丞带走了,府丞走的时候,还对元卿凌提出了一个贴心的建议,“太子妃改好好管家一下府中下人了,无规矩不成方圆,奴才连当朝诰命夫人都敢打,传了出去,只会被人非议楚王府气焰嚣张,纵容恶奴。” 元卿凌笑容可掬,“多谢高府丞的提醒,本妃会注意的。” 第535章 喜嬷嬷的病 府丞带走阿四之后,陈瑾宁好奇地问道:“那位府丞如此嚣张,太子妃不怕他们会滥用私刑吗?再说,没必要让他们带人走啊,为难小姑娘了。” 元卿凌笑着道:“郡主放心,我是故意叫他们带走的,若最后证实不是阿四打人,自然不好再登门找蛮儿,至于滥用私刑,他们敢,可阿四不不是省油的灯,袁家更不是。” 她抬头对汤阳道:“你到袁家去一趟,告诉老夫人,就说阿四因为被诬陷毒打狄魏明大将军夫人被京兆府带走了,叫袁老夫人去一趟。” 汤阳应道,转身去了。 瑾宁笑道:“有人出面啊?太子妃可聪明了。” 元卿凌道:“袁家处理比我去处理要好,我这个身份,动辄得咎,一动不如一静。” “是啊,可没趣的,人居高位,盯着的人就多了,不能有丝毫的行差踏错。”瑾宁表示赞成。 蛮儿担心地道:“太子妃,奴婢会不会连累阿四姑娘受罪啊?” “你去才受罪,她受不了罪,你去看看喜嬷嬷,她好点没有?”元卿凌道。 “是!”蛮儿惴惴不安地转身去了。 喜嬷嬷病了两天,时好时坏,吃过药之后,退了高热,但是还有点儿烧,人困得很,睡了好几觉,都没缓过来。 蛮儿 告知元卿凌之后,元卿凌听得说还没好,便过去了一趟。 嬷嬷眼睛都睡得有点肿起来了,见元卿凌来到,她勉强坐起身来,“让太子妃挂心了,人老了就是不中用。” 元卿凌抽了一个枕头塞在她的腰间上垫着,顺势坐下来问道:“觉得怎么样?还很不舒服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热过之后,有点晕。”喜嬷嬷揉揉太阳穴,脸色苍白得很。 元卿凌仔细地看着她的脸,喜嬷嬷是属于特别有气质的那种老太太,五官很美,如今老了,也可看出年轻时候的姿色,她在乾坤殿伺候太上皇,也不辛苦,各项吃喝用度都是极好,加上不曾生育,保养得也很好,本来面容红润,除了眼角的皱纹之外,肤色也尚算白净。 可如今见她的脸似乎有些红色的斑疹,并不是很明显,可因为如今面容苍白,血色褪去,那些红斑疹就看得出来了。 “这是什么啊?”元卿凌伸手碰触了一下,“痒吗?痛不痛?” 喜嬷嬷伸手摸了摸,“什么?不痛啊,也不痒,没有感觉啊,有东西吗?” 蛮儿便取来铜镜让喜嬷嬷看,蛮儿说:“往日似乎没有这些红疙瘩的。” 喜嬷嬷瞧着铜镜中自己的脸,也觉得诧异,“是被蚊子叮咬了 吧?” “不是蚊子叮咬?倒像是出疹子了。”蛮儿道。 喜嬷嬷笑了起来,“都这年纪了,还出什么疹子?” 她自己伸手碰触一下,道:“好生奇怪,怎么这没感觉了?这长的什么东西啊?痛觉都没了。” 元卿凌看了一会儿,问道:“除了脸,还有哪些地方有这种斑疹?快看看。” 蛮儿去帮喜嬷嬷,元卿凌道:“先等一下,蛮儿,你带手套。” 她从药箱里头拿出一对卫生手套给蛮儿,蛮儿琢磨了一下,带了上去。 喜嬷嬷脸色有些变,看着元卿凌,“是什么病?” “先看看,别担心。”元卿凌轻声道,但是却拿出口罩让喜嬷嬷带了起来。 喜嬷嬷接过口罩,手微微颤抖,眼神也有些慌张了。 蛮儿帮喜嬷嬷掀开衣裳看,只见身上也有些地方出现了这种圆形的斑疹,元卿凌让蛮儿用指甲印一下,再问喜嬷嬷痛不痛。 喜嬷嬷摇头,“没什么感觉。” 元卿凌让蛮儿放下,且叫她马上去洗手,蛮儿迟疑地看着元卿凌,“嬷嬷是什么病?” “还不知道,你先去洗手。”元卿凌道。 蛮儿哦了一声,退了出去。 喜嬷嬷看着元卿凌,眼神方才还慌乱,如今却定了下来,“太子妃说吧,到底是什么 恶疾,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元卿凌没回答,只问道:“你之前说,感觉关节和肌肉都酸痛是吗?” “是的,如今也酸痛酸胀的。”喜嬷嬷说着,笑得十分勉强,“您就说吧,不打紧,这岁数了,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元卿凌轻声道:“你先躺下,我给你再做检查。” 喜嬷嬷躺下的时候,道:“太子妃也带上口罩,带上手套,您还要照顾孩子呢。” 元卿凌依言带上,神色有些凝重。 她为检查了喜嬷嬷的耳大神经,尺神经,肘部,腓总神经,都发现了神经有轻微的增大。 她取出一根针,刺到圆形斑疹上,问道:“痛吗?” 喜嬷嬷声音微微哽咽,“不痛。” 元卿凌再取来热水,把热水滴在圆形斑疹上,问道:“感觉到热吗?” 喜嬷嬷沉默地摇了摇头。 元卿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你躺好,我给你开药,这段时间,暂时你在院子里头,不要到处出去走。” “什么病?”喜嬷嬷平静地问道,把衣衫整理好。 元卿凌看着她,心疼得很,唇间吐出几个字个字,“最坏的可能,麻风。” 喜嬷嬷嘴唇哆嗦了一下,眸子笼上了一层灰暗,“好,知道了。” 元卿凌安慰道:“不怕,就 算是麻风,这病我能治。” 喜嬷嬷胡乱点了一下头,“太子妃,劳您在外头给我租一个小房子,我住外头去。” “瞎说什么?”元卿凌轻责,“不许出去,就在府中养病,这病不难治。” 喜嬷嬷倔强地道:“不,我不能留在这里,我想过点自己的日子,治愈不治愈都不要紧了,我得病了,不像再被楚王府这一大家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压住,我想过自己的日子。” 元卿凌知道她在说违心话,也强行下了命令,“说什么都不许出去,只管在这里好好养着,这病又不是绝症,可以治愈。” “这病就是绝症!”喜嬷嬷眸子沉痛,悲声道:“不止是绝症,还会传染人,我以后都抱不了孩子,见都不敢见,就怕传染给他们,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我就是个危险,让我出去就得了,我不怪任何人。” 元卿凌摇摇头,“我说了不是绝症就不是绝症,你不信我吗?你们说的绝症,我都治好了,这病在我看来一点难度都没有,信我一次好吗?治好之后,你还是可以继续帮我带孩子。” 喜嬷嬷深深呜咽一口,“不管您怎么说,我都不想留在这里了,让我出去吧。” 元卿凌轻叹,“先吃药,吃好药之后我们再说。” 第536章 什么时候感染的 元卿凌取出利福平,再翻了一下药箱,这药箱如今可以随心所欲地出现她想要用的药,所以,治疗初期的麻风,消灭麻风杆菌的药都有。 喜嬷嬷吃了药,但是,那态度却像是为了安慰元卿凌,并非真心相信这药能治愈她。 吃了药之后,她轻声道:“太子妃,我这病要保密,我不想被送去麻风山。” “麻风山?竟然有麻风山?”元卿凌一怔。 喜嬷嬷眼底才慢慢有了恐惧,“有,因为麻风病会传染,且传染很厉害,所以但凡得了麻风的人都要到惠民署那边报备,再送去麻风山,到了那边,就别想再回来了,只能死在那边。” 元卿凌想起麻风病在古代确实难以治疗,需要隔离,但是这种永远不能回来的措施,也太过残酷了。 她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没人知道,你不会被送去麻风山的。” 不过,这病主要是靠传染,喜嬷嬷是怎么得病的?按说这病的潜伏期是两年到五年,但两年前,她一直都在宫中,宫中怎么可能接触到麻风病人呢? 当然,这潜伏期也不一定就是五年,特殊点的几个月也有,可就算几个月,她也一直在楚王府里头,出去很少接触外人,更不要说接触麻风病患了,再说 ,麻风病患如果出现了病症,不是都要送去麻风山吗?没发病的,也不具备传染性啊。 “嬷嬷,你回想一下,你什么时候接触过类似麻风病人?”元卿凌问道。 喜嬷嬷心头正乱,哪里想得起来,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遍,宫中自然不可能,出王府之后,不管办什么事,身边总有人陪着,压根不可能接触到麻风病人。 她摇摇头,“不知道,我应该是没有接触过的。” “那就真是奇怪了。”元卿凌暗自思揣,顿了顿,道:“别想了,现在静养为主,不管怎样,如今患病是确定的了,得了病,咱好好治疗就是。” 喜嬷嬷道:“好,就劳烦太子妃给我找个房子,越快也好。” “咱不说这个,我先出去了,你好好睡一觉,别怕,什么事有我。”元卿凌轻声道。 “太子妃快出去。”喜嬷嬷黯然道。 元卿凌知道她心里肯定害怕的,但是她对这个时代对于这个病的看法还不太清楚,得出去问问御医。 所以,她也没多说,提着药箱转身出去了。 出去寻了御医,自然不敢说喜嬷嬷得了麻风,只说看书看到说麻风山,问御医如何治疗麻风。 曹御医听得问麻风,脸色微变,“得了麻风,那得马上送去 麻风山的,治疗没办法治疗,方子的治疗有限,遏制不住病情的发展的。” “治不了么?那岂不是等死?”元卿凌问道。 “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恶疾啊。”曹御医叹气。 元卿凌道:“那得了麻风的人,是必须得要到惠民署那边报备么?” “是的,必须报备,否则引起大范围的传染就不妙了,这病厉害啊。”曹御医道。 元卿凌点点头,“原来如此。” 曹御医问道:“太子妃您是在哪本书上看到写麻风病的?里头可有些什么妙方子?” 元卿凌道:“忘记哪本书了,没说方子,就是忽然看到这个麻风病,我想起来就问问你,好久之前看的,不记得了。” 说完,她就走了。 出去就看到汤阳进来,汤阳道:“已经通知袁家那边,袁老夫人带着人过去衙门了,您要不要去看看热闹啊?” 元卿凌摇摇头,“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这事袁家会解决,汤大人,你跟我到书房里去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是!”汤阳鲜少见到元卿凌这么严肃,知道定是出什么事了,便先不问,跟着元卿凌去了。 进了书房之后,元卿凌便直言告知汤阳,“我怀疑喜嬷嬷得了麻风症。” 汤阳到底是汤阳 ,听了这骇人的消息,也能维持镇定自若,“太子妃有办法医治,是吗?” 元卿凌道:“嗯,有办法,病不是问题,问题是喜嬷嬷从哪里染病的,你私下联系常公公,别惊动太上皇,也别惊动宫里头任何人,让他回忆一下,五年以来,乾坤殿里头可曾接触过疑似麻风病人?要常公公好好想,一个疑似的都不能错过,喜嬷嬷如今脑子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汤阳这才惊了,“太子妃是怀疑宫里的人传染给喜嬷嬷的?” “不一定,但是得做排查,这病早期症状很难发现,且潜伏期很长,两年到五年才病发,所以,务必要细查。”元卿凌沉声道。 汤阳骇然道:“天啊,若是从宫里头被传染的,那这就是大事了。” “是大事,所以先被对外说,暗中调查一番,看看这五年入宫的人,有没有被送到麻风山的,你先到惠民署那边对一下资料,这五年被送进麻风山的,谁曾经进宫。”元卿凌道。 汤阳得令,“知道了,属下马上去办。” 晚上宇文皓回来,元卿凌与他说了这事。 宇文皓第一反应便是道:“此事必须要保密,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你放心,除了汤阳,我没告知其他人了,我知 道这里得了麻风是要送山上的,不能让喜嬷嬷被送走。”元卿凌道。 宇文皓问道:“这病你能治吗?” “可以!”元卿凌一口便道。 宇文皓诧异,“真能治?这病不简单啊。” “能!” 宇文皓看着她,眉目里竟有崇拜之意,“你说,我到底娶了一个什么宝藏?” 元卿凌却愁眉苦脸,“被宝藏了,我这还担心着呢,喜嬷嬷若是在宫里染病,那么意味着宫里有麻风症病人曾出没过,喜嬷嬷是伺候太上皇的。” 宇文皓道:“未必就是在宫里传染的吧?” 元卿凌道:“八九不离十了,潜伏期两年到五年才会病发,她现在刚开始病发,幸亏是得了一场感冒,让我留意到,不然病情加重之后,王府不少人会被传染。” 宇文皓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起如果发现得晚了,喜嬷嬷又一直带孩子,那岂不是孩子都会被传染? 而如果说老元不懂得医治这病,那点心们这辈子就毁了。 他忽然心中一动,“这病必须要潜伏两年吗?” 元卿凌道:“也不一定,几个月发病的也有,体质差一点的或许是其他诱因导致会提前病发的情况也发生过。” “嬷嬷曾经伤过,体质肯定差。”宇文皓沉声道。 第537章 泼皮的姓袁一家 元卿凌不曾深思过这点,但是,如果说是几个月前感染的,那是人为还是巧合? 元卿凌心头沉了沉,若人为,几个月前发生的,也只有安王会这般劳师动众了,纪王的一举一动,瞒不过纪王妃,加上后来纪王被禁锢,所以基本可不做他想。 但是,这等毒计,并无完全把握,如果真是安王所为,那么可见他对楚王府几乎是展开了渔翁撒网的动作,除了这个,不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所以,元卿凌暂时倾向于喜嬷嬷不知道怎么染上的,算是倒霉了吧。 不过,宇文皓却不这么认为。 如果是几个月前被传染的,老四就很有嫌疑,因为麻风症不管是惠民署还是其他医馆,一旦遇到病症都必定要上报,得了麻风症的病人,几乎不可能在大街上行走,更很难接触到喜嬷嬷,除非是有人故意安排。 而几个月之前,就是老元三胞胎传开的时候,喜嬷嬷作为府中首席嬷嬷,除汤阳之外,她几乎是管事了,府中上下的人她都要接触到,尤其,孩子必定是归她管的。 此番筹谋心计,若真是老四,就是冲着三胞胎来的。 如今虽然把他弄到了南营去,但是他 之前设下的陷阱,到底还有几个,谁都不知道。 两人各怀心事想了一会儿,元卿凌才想起蛮儿打大朱氏的事情,便告知元卿凌阿四被京兆府带走了。 宇文皓闻言,冷道:“那就是一个好机会,府丞是安王放置在京兆府的内应,此人不除,京兆府便在安王的控制之下,我先出去一趟,叫人给阿四带句话,再去给袁家那边说几句,让老夫人把事情往大里闹,闹得朱国公想着置身事外都不行,这位倔强的老头,谁的账都不卖,但却是十分怕袁老夫人,这事咱占理,先断他老四一个左膀右臂,再断他一条大后路。” 元卿凌连忙道:“别让阿四吃苦头就行。” “放心,没事。”宇文皓说着,转身出去了。 且说,阿四被府丞带到了京兆府衙门,先把跟关在了牢中,叫人通知大朱氏一声,大朱氏带了话,说要她死。 府丞得令之后,马上开始审讯,逼迫她认罪,阿四自然死不认罪,说不曾动过手,离开国公府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元卿凌走了,此事国公府门房是可以作证的。 但是,门房那边,大朱氏早就打过招呼了,她也没想到府丞抓的人是阿四 ,以为抓的就是动手的蛮儿。 因此,这开始的问话都是虚的,阿四不招供,就要上大刑伺候。 以阿四的性子,哪里甘愿受刑?所以在大堂上大闹了一场,说京兆府要屈打成招,不过,撒泼了一下,阿四还是挨了两板子。 打着板子的时候,袁家老夫人带着袁家一众女眷抵达京兆府,且是直接打进去的。 进得堂内,看到阿四正被压在板凳上打板子,袁老夫人一手上前夺了官差的板子,抡着板子风风火火地就上堂前,板子重重地打在案上,力度之大,板子当下断开两截,木屑飞出,把府丞吓得差点摔倒。 府丞懵了,“袁老夫人?您这是……” 袁老夫人脸色铁青,怒目圆瞪,几乎要把府丞活剥生吞了一般,“我阿四到底犯了什么罪,今天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老身就扭着你入宫见皇上。” 府丞怔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阿四嚎啕大哭,“祖母,您怎么才来啊?孙女都要被打死了,可吓死我了,这官府里头的人,怎么比强盗还凶?冲到楚王府就说我打了那位狄大将军夫人,我说没做过也不信,不由分说地抓我来叫我认罪,我不认 罪就打板子,您来晚一点,我怕是要死在这京兆府大堂了!” 府丞站起来,腿肚子哆嗦了一下,又跌回椅子上,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竟然是袁老夫人的孙女? 怎么会?大将军夫人不是说只是一个侍女吗? 府丞也是个聪明的,蒙圈之后,马上就推卸责任,“老夫人,是大将军夫人前来报案,说被令孙女打破了脑袋,这等严重的伤人案子,下官自当严查,这正审着呢……” 老夫人不等他说完,一巴掌拍在公堂桌子上,震得上头的东西飞了起来又落下,怒道:“你这是审案吗?你这是屈打成招,人才刚带过来没多久,你就上板子了,一会儿若还不招供是不是还要上老虎凳走钢钉?” 老夫人话音一落,袁家其他的夫人都逼上前来,质问于他,一言一句,皆带着声讨。 “不,不,只是吓唬吓唬,这事刑讯的一种……不,是审讯的一种方式,没真打。”府丞见到这阵仗,都吓癫了,这袁家果然全家都是母老虎,泼皮,无赖,今日这事,就算真的误抓了,便是首辅来到,也不不止于此。 阿四擦着眼泪哭道:“还说没真打?骨头都快断了, 祖母,您要为孙女做主,孙女是冤枉的,他们是要欺负太子妃,可也不敢欺负太子妃才拿了孙女出气,他是偏帮那位二品诰命夫人,在国公府的时候,她就说要整死我了。” 袁老夫人大怒,“好你个猪大粪,老身这些年少招呼你,你就敢刺老身的眼珠子了?走,到朱国公府去,老身今日要讨个说法。” 府丞松了一口气,却见老夫人冷眼一扫,“你与狄魏明官官相卫,是非不辨,黑白不明,当这父母官是辱没了朝廷,老身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你就等着。” 说完,命人扶着阿四,扬手一挥,“走,到朱国公府去。” 那边,大朱氏因为脑袋受伤,得以重回朱国公府里头疗伤,她既然已经关照了京兆府那边,如今京兆府朱氏的高运又是安王的人,定会为她出这口气,也算是给太子妃一巴掌,叫她别太嚣张。 她又哪里知道京兆府高运竟然是糊里糊涂地抓错了人,更没想到袁家那边得了宇文皓的关照,兴师动众地过来闹事。 所以,正兀自得意之际,就听得外头传来打砸的声音,且伴随着一名老妇人沉怒威严的声音,“猪大粪,你给老身滚出来!” 第538章 都欺负人 整个京城,敢这么肆无忌惮称呼朱国公的绰号猪大粪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姓袁的老太太。 袁家老夫人比朱国公要年轻,但是,当年却是袁老夫人的公爹把朱国公带出来的,朱家本来是军候世家,只是后来没几个出息的,一度没落,若不是得了袁公的提携,朱国公也没能建功立业,得封国公之位。 朱国公和袁老夫人一同上过战场数次,袁老夫人也救过朱国公一次,且为了救他,袁老夫人还差点丢了性命。 这也不重要,毕竟在战场上,不是你救我,就是我救你,本没什么可说的。可偏生当年朱国公夫人当年生女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是袁老夫人在危急关头请来了落神,才救了朱国公夫人和大朱氏一命。 在欠下这么大的人情之后呢,朱国公却做了一件糊涂事,便是当年曾有一场战役,逍遥公与袁老夫人一同出征的,战败之后,有人上奏说他们好大喜功指挥无度加上将士贪生怕死导致的,朱国公竟然附议了上去,皇上降罪下来,受伤战士的抚恤金都减半了。 袁老夫人炸毛了,抡着一把开山斧到国公府一通乱砍,指他因为和逍遥公的私人恩怨而连 累将士,朱国公自知理亏,任由袁老夫人发泄一通,虽然后来和解,可朱国公到底是做了这么一件亏心事,这么多年对袁老夫人都是又敬又怕,不管理亏不理亏,都硬气不起来。 如今,袁老夫人登门问罪,下人禀报了他,他先是缩了一下脖子,显示出畏惧之色之后,却不敢耽误,马上就出去迎接。 袁家人多势众,在朱家的主场上也显示出了霸道的权威来,谁都不敢上前问什么事,大朱氏因为有伤,在里头歇息,因此,只知道袁家来了人,却不知道何事。 朱国公小跑着赶过来,看到袁家一众人个个怒容满脸,为首的老夫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中间依稀可见今日跟随太子妃来的那丫头被人搀扶着,便知道多半是为了这丫头的事情,想着是今日与大朱氏的误会,这倒是好说的。 上前拱手,“老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老夫人粗鲁地打断他的话,怒道:“迎个屁,这不远迎都把老身的孙女打得半死,真迎了,她这条命不折在你们国公府手里了?” 朱国公皱起眉头,觉得老夫人这般胡闹真有点过了,“老夫人这话就欠妥当了,今日她们不过是言 语上有几句冲突,是一场误会,后来已经解释清楚,老夫也斥责了朱怀,您实在没必要劳师动众的。” 袁老夫人听了这话,气得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额头青筋爆显,“言语冲突?误会?一场误会就可以指使京兆府到楚王府去抓人,带走我的孙女上了大刑?你朱家是只手遮天吗?京畿重地,容得你挟怨报复?几十年了,你的陋习也不改,借着小小的私人恩怨以公事镇压,叫你家朱怀出来,我要她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我阿四打了她。” 朱国公本心里头藏着气不敢发,如今听了这翻话,懵了,“老夫人,您说的什么啊?谁报复了?上什么大刑?您倒是说清楚啊,您说的难道不是今日令孙与朱怀误会争吵的事情吗?怎么会闹到衙门去的?” 说完,他小眼睛眯了一下,眸光有些飘忽地道:“以前的事情,为什么总是提着?人是会变的,如今老夫也没那么执着了,您就别总扯着以前的事说。” 给点面子不好吗?这么多人在呢。 老夫人冷笑一声,不答话,寒着一张脸招呼了阿四上前。 阿四瘸着腿上前,满脸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张白净的小脸蛋上赫然几 道红印痕,仿佛被人揍了一顿,国公仿佛没看清楚,如今阿四上得前来,几乎逼到他的面前,他才瞧见。 阿四直直地跪下去给朱国公磕头,哭着道:“国公爷爷,我今日是护着太子妃才会与大将军夫人吵起来的,可我没打过她,我走的时候是与太子妃一块走的,门房都瞧见了,殊不知大将军夫人到了衙门那边告状,说我打伤了她,衙门的人闯进王府把我抓了去,不由分说就上大刑,若不是祖母去救我,五十大板下来,我还有命吗?我在不敢得罪大将军夫人了,求您也救救我,给我说说情,往后我不敢得罪她了行吗?” 阿四说完,觉得万般的委屈,大哭了起来。 阿四本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性情爽直,很对朱国公的胃口,如今见她哭得这般委屈,又见她脸上被打了,还挨了板子,不禁心疼起来,对大朱氏的狂怒就又窜了起来,抬起头盯着朱厚德,“去,叫人到大将军府去把你妹妹带过来。” 朱厚德嗫嚅了一声,“父亲,大妹妹还在府中呢。” 朱国公听了这话,顿时惊天狂怒,“不是叫她滚蛋了吗?为什么还在府中?带过来!” 朱厚德不敢怠慢, 连忙就亲自去了。 朱国公伸手扶起阿四,阿四哭得收不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下来,却又忍不住满腹的委屈,“我就是见不得她欺负太子妃,太子妃是好心过来给国公夫人治病的,她为什么要编派太子妃的不是呢?您也不知道,太子妃昨晚一宿没睡,也惦记着国公夫人的病情,她才生完孩子没多久,身子可虚弱了,她是善意好心,还没落个好字,谁都看不过去啊,国公爷您也没帮太子妃说过一句话啊。今日趁着太子没在府中,府丞亲自带人到府中去,也不许我解释半句,太子妃为我执言,却被他说太子妃纵奴行凶,没有太子妃的典范,他算个什么东西啊?不就是因为太子妃娘家不够强大,他欺负太子妃么?这些人怎么那么坏啊?都一窝蜂地起欺负人,我就是见不得……” 她说着,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地哭着,仿佛万千委屈无法言说一二般的憋屈。 朱国公听她这么说,心里可难受的,他倒不是说没为太子妃说过什么,只是认为太子妃来治病也是有目的的,至少是为了争取太子的提案,如果是交易,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说什么委屈呢? 第539章 断绝关系 朱厚德去找了大朱氏,说明白了原委,大朱氏听得说府丞那边抓的是袁家那个丫头,真是又气又恼,袁家人如今找上门来,以父亲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对袁家的人硬气起来,只能是逼她服软的,且袁家确实不好招惹,想到这里,他对朱厚德道:“大哥你先去,我整理一下衣裳,回头就来,我这衣衫上还有血,失礼人。” 朱厚德见她肩膀上确实有点儿血迹,便道:“那好,你抓点紧,父亲生气呢。” 朱厚德出去之后,大朱氏连忙就带着丫鬟从后门走了。 她不会当这箭靶,今日袁家人登门是找父亲,不是找她,父亲总有办法摆平,不管是卑躬屈膝还是妥协一些要求,反正这么多年对袁家他都是这个态度,不在乎这一次。 朱国公在外头等了好久,没等到大朱氏的出来,叫人再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走了,朱国公的脸刷地一下铁青起来,铁青之后看到袁老夫人那震怒的面容,他又羞愧地涨红起来,竟不知道怎么解释。 在袁老夫人严厉眸光的紧盯之下,他竟觉得无措,像做错事的孩子没办法寻求到一种道歉和补偿的方式。 这其中自然有他长期对袁老夫人的心理弱势, 但更多的是这事他回想起来,确实是国公府做得过分了。 所以,他只能真诚地道歉,也说会追究此事,给袁家和阿四一个交代。 本以为袁老夫人会不依不挠,闹个天翻地覆,殊不知,袁老夫人听了他的道歉之后,屏退身边的人,也一并把国公府的人都打发了去,然后看着国公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国公爷,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了,我实在不愿意对你发这个难,我老婆子说实话也闻到棺材香的年岁了,这些恩恩怨怨的,在我眼里都是看淡了的,这么多年,因为一些事情,我冲你发过好多次的脾气,哪怕是丁点的小事,我都不缠不休非得骂你一个狗血喷头才肯罢休,好似今日阿四受了委屈,小孩子受点委屈,知道点儿人生丑陋,并不值得我劳师动众地来找你麻烦,可我为什么要来,要来闹这一顿,你知道吗?” 这何尝不是朱国公心里的困惑? 袁老夫人年轻时候也不是这么无理撒泼的人,但是为什么总爱盯着他呢?这多年,虽说两家来往后来也不算频繁,但总因一点小事就闹他,骂他。 所以,他反问道:“你说说,这是为什么?老夫实在不解。” 袁老夫人语气依旧还 有愠怒,“因为,我公爹死的时候,对你依旧是恨铁不成钢。” 朱国公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这……怎么会?老将军对老夫是有什么不满啊?他老人家走之前,也并未说过,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袁老夫人冷冷地道:“他从来就什么都不说,对你的失望是放在了心里,你已经功成名就,他骂你是不给你面子,因着你与逍遥公的那点私怨,这些年你阻碍了多少事?到如今我问你,你是真觉得太子提出与大周联盟,是有利于我北唐还是大有弊端?” 朱国公微微一怔,“这事,老夫还没真正地想过。” “你没想过,但你反对,你坚持反对,为什么?” 朱国公慢慢地垂下头,沉默了。 袁老夫人冷道:“你如果真说出几个反对的理由,我也不生气,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太子的提案,也有弊端,你可以就着你的见解你的经验提出反对的意见,可你毫无理由,甚至你是认为太子这个决定是好的,有利于我北唐长期的安定,最后你反对,荒唐吗?” 朱国公额头渗出了细碎的汗珠,他伸手擦了一下,还是一个字都辩解不出。 袁老夫人继续道:“我们这些老将,为了北唐的 江山,为了北唐不受北漠和鲜卑的欺负,几乎把命都抛在了沙场,与北漠鲜卑这几场大战,我们死伤了都少战士?我们出战迎战的初衷是什么?他们牺牲的原因是什么?这些在你看来通通都不重要了,在你心里,重要的还是和逍遥公的那点私怨,这点私怨甚至大于家国天下,你说我公爹会对你心寒吗?” 朱国公终于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心里是不是以为我为太子说项来了?”袁老夫人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这议案如今没有通过?皇上都是赞同的,但是为什么没通过?” “皇上赞同么?”朱国公怔了一下,“皇上已经表明了态度吗?” “皇上早就表明态度了,否则,为什么让太子去张罗游说大臣?我不妨告诉你,内阁是通过了这事,所以这事的执行是板上钉钉的。可皇上和内阁通过了此事,而你一直持着反对的意见,那是皇上打你的脸,皇上延迟,是希望你能同意,与朝廷其他官员达成一致共识,这是军事上的行动,他要给你这位老将一点面子,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太子妃登门为你夫人治病,你都觉得是为议案来的,你深思一层,这议案莫非是你朱国公一人之 力可阻挡的?你年纪大了,不该任性,不该让人家捧着你,追着你来哄,国事就是大事,比任何事都要大,你觉得你的女儿朱怀是不是居心叵测有意挑拨?可你做的那些,比朱怀还要坏,朱怀好歹是有目的的,为她的外孙安王,你呢?好好想想吧,朱怀是把好心当作了驴肝肺,你何曾不是?还有一点,我希望你能真听进去,朱怀和狄魏明是要做什么啊?你是要把你朱家大族上下几百口的性命拿去给他们的野心埋葬了?” 袁老夫人说完便走了。 朱国公怔怔地呆立当场,只觉得羞愧一层层地攀上来,脸色涨红涨紫地变幻着,顿觉得无地自容,而袁老夫人最后一句话,也仿佛是惊天雷一般把他炸醒了。 他进了书房里头,坐了半个时辰,出来之后,叫朱厚德去族长那边说,与大朱氏断绝父女关系。 朱厚德觉得太严重了,道:“父亲,不至于,大妹确实是糊涂,可教训一下就得了,实在没必要断绝关系。”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去就去。”朱国公怒道。 朱厚德跪下,悲声道:“父亲,母亲如今还在病中,您若是断了与大妹的关系,岂不是伤透了母亲的心?万万不可。” 第540章 男儿多情啊 朱国公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子,心里头是一阵的悲哀,沉声道:“你母亲是伤心,但是这些年我做的大事,大决定,她从来都是支持的,她如今看着虽没犯严重的错,可她的出发点是什么啊?你想过没有?” 朱厚德道:“出发点?不就是因为安王殿下没当成太子,她迁怒太子妃了么?这事教训一下就得了,不必为了讨好太子妃而和妹妹断绝关系。” 朱国公冷笑,“老夫糊涂,能糊涂这么些年,你们功不可没啊,你们无一人可针砭时弊,分析局势,你们出息不大,就都仰望狄魏明日后能给国公府带来荣耀,可狄魏明与朱怀,反的是当今太子,他们要做乱臣贼子,你知道吗?今日不断绝关系,日后他们的事闹得越来越大的时候,就会牵连我们国公府,牵连朱姓大族,若不断绝,日后你是否愿意奉送你大房的脑袋去给她维护这份兄妹之情?” 朱厚德惊得跌软在地上,“这……这不至于吧?” 但不至于吗?他们如今挑衅太子妃,何等的嚣张?所以他们会甘心让太子登基当皇帝? 肯定不会甘心的。 不甘心当如何啊?只有一条路,那便 是造反。 朱厚德越想越心惊胆战,觉得父亲所言有理,便马上爬起来退出去找族长了。 朱国公与狄魏明夫人朱怀断绝关系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朱家那边也没打算瞒着,甚至是大肆宣扬。 朱国公亲自去了一趟楚王府,请元卿凌到去为国公夫人治病。 翌日早朝,朱国公上朝,正式表态同意了太子提出与大周结盟一事。 事情落定之后,宇文皓和靖廷大将军先出去庆祝了一番,他们本说要回国了,但是元卿凌邀请他们参加了顾司与元卿屏的婚事之后再走。 婚礼很热闹,顾家那边十分重视这位儿媳妇,彩金给得让元家那边很满意。 静候也被放了出来,元卿凌给他说过,等元卿屏婚事结束之后,他要离开京城。 静候蹲过大牢之后,也怕了,觉得再大的富贵都不如这条命和自由重要。 至于府尹抓错阿四上板子的事情,袁老夫人也直接到吏部刑部去告状,府丞被革职查办。 明元帝下旨,让宇文皓回京兆府任职,这京兆府尹一职,他是三度上任了。 办完元卿屏的婚事之后,大周夫妇邀请北唐夫妇吃饭,说是要答谢他们的盛情款待 。 宇文皓自打听到他们说要走,整个人就不对了,一个劲念叨说朱国公这个人太飘忽,没主见,应该多坚持几天的。 但是所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们是大周人,大周官员,是必定要回到大周去的。 因宇文皓和靖廷是在外头去酒楼的,元卿凌和瑾宁便在府中出发。 进去之后,元卿凌又想起要交代嬷嬷用药,便出来与蛮儿说了几句,叫她跑回府中一趟。 转身的时候,有一人疾跑过来,把她撞倒在地上。 她本来伤势就没完全好,这一撞倒,痛得她一时没能马上站起来。 有一人伸手拉了她一把,她抬起头正欲道谢,却见那人甚是眼熟,那如绝色美人一般的容貌记忆实在深刻,她记得是在国宴上见过,当时老五告诉她,那是鲜卑的红叶公子。 “夫人,你没事吧?”红叶公子显然没认出她来,扶起她之后,便马上退开一步,谨守礼仪,红衣被风扬起,衬得面容如烈焰般明亮。 元卿凌伸手捂了一下腹部,福身,“原来是红叶公子,多谢了,我没事。” 红叶公子眉目一怔,“夫人认识在下?” “见过一次,不过公子应该没留 意我。”元卿凌微笑着,落落地道。 “哦?那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呢?”红叶公子扬起狐疑之色,眼角微微抬起,唇瓣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竟是说不出的灼然迷人。 “宫里,太子典礼那一次。” 红叶公子拱手,“不知道您是?” 元卿凌听瑾宁说起过这位红叶公子,且他是鲜卑人,如今北唐与大周结盟,这节骨眼上她不宜和他说太多,便没回答他这话,笑笑道:“我朋友在里面等着我,失陪了。” 红叶公子也不纠缠,只是微笑相送。 元卿凌进去之后,跟瑾宁说了一下在外头碰到红叶公子。 瑾宁很是警觉,道:“太子妃,此人不能交往,以后见着了,尽量躲开,他是一个特别有心机的人,而他也不可能不认识你,当天晚上你是坐在太子身边的,他只要看过太子,就一定看到你。” “只怕是不记得了吧?”元卿凌没多想。 瑾宁道:“他记性特别好,特别的聪明,只要是他见过的人,他就不会忘记,方才你说有人撞了你一下,他才出现的,那这个撞你的人都有可能是他安排的,只为接触你。” 元卿凌听瑾宁这话,心里 就对那红叶公子有点儿防备了,不过想着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面,也就没太在意。 等宇文皓和靖廷过来的时候,瑾宁说起了这事,宇文皓皱起眉头,“他还没走吗?庆典都结束好多天了,他还在这里啊?” “红叶做任何的事情都有目的,太子要小心此人。”瑾宁说。 宇文皓点点头,“放心,我会叫人盯着他。” “大周那位秦将军也还没走吧?这两人留在北唐,到底意欲何为?如今议案通过,按说,他们该早离开才是的。”靖廷道。 宇文皓留了心眼,秦将军和红叶公子留在北唐,最有可能接触的人就是老四和狄魏明。 还真要找个人盯着他们,莫要叫他们闹出什么乱子来才行。 还有喜嬷嬷染病一事,若证实和老四有关,那要好好摆一摆了。 “先不要说这些了,你们明天就要走,今晚让我们尽兴。”宇文皓说。 靖廷也是满脸的不舍,“这日子过得真是快啊,仿佛才来,却也要走了。” “此次一别,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宇文皓这厢也开始叹息了。 看着两人脸上的不舍,元卿凌和瑾宁都笑了起来。 男儿多情啊! 第541章 去一趟护国寺 元卿凌和瑾宁也说了几句暖心话,但是她更多的是寄希望于莫易,莫易也对她点头,示意她放心。 元卿凌不放心,她怎么放心呢?莫易会不会带到她不知道,莫易走了之后,她是不会得到任何的信息。 她心里依旧牵念家人。 送别了大周夫妇,两人回了府,宇文皓有些失落,但是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了,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很多,他得抓紧去办。 纪王妃过来拿药,和元卿凌说了几句。 “太子这一次促成和大周联盟,立了大功,如今朝廷上下对他都寄以厚望,父皇会更重用他了。” 元卿凌勉强地笑了笑,“是的。” 纪王妃没看出她的心事来,自顾自地道:“能说服朱国公,其实并非是你的功劳,也不是袁家老太太的功劳,你知道是谁的功劳吗?” 元卿凌抬起头,有些诧异,“不知道,你认为是谁的功劳?” 纪王妃笑笑,“恰恰,是大朱氏的功劳。” 元卿凌不解,“她?” 纪王妃点头,“若不是她露了心思,让朱国公看到安王的狼子野心,他是断不会表态的,朱国公虽然倔强,但他不愚蠢,如今朱家看似是一株擎天大树,但其实就他这根 树干撑着,枝叶都伸展不开,如果他死了,朱家就任人宰割,但凡牵涉上大朱氏和狄魏明的篡逆,没人保得住朱家,所以,这会儿,他还能再跟逍遥公斗气吗?他能和逍遥公斗气到死,哪怕丢了这条命他都不打紧,可他不能丢了全族人的性命再背上一个篡逆的罪名,刚好袁老夫人过来这么一骂,他就顺坡下驴了。” 元卿凌看着她,心生佩服,“纪王妃,说你是女中诸葛,真不为过。” “女中诸葛?什么东西?你说我是一条粉葛?”纪王妃不高兴了。 元卿凌笑了起来,“是的,你就是一条七窍玲珑心的粉葛。” “你才是粉葛,七窍玲珑心你好歹用莲藕比喻啊。”纪王妃笑骂道。 元卿凌倒是不关心朱国公那边怎么想,毕竟,结盟的事情都定下来了。 她担心的还是喜嬷嬷的事情和莫易能否带到信的事情。 汤阳的调查,如今还没有结果,真是让人很着急。 喜嬷嬷用着药,但是一个劲地闹着要出去住,阿四说她自己一个人躲着哭,说以后不能再带点心们,连看都不敢去看,还不如死了算。 这些话传回来给元卿凌听,元卿凌揪心得不行。 “想什么呢 ?这如今没什么好忧心的了吧?安王被丢去了南营,这一年半载的都别想回来了,老五又重回了京兆府,好事一摞摞的来,你还苦着个脸做什么?”纪王妃问道。 元卿凌摇摇头,道:“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如今好事多,我琢磨是不是该到护国寺去上香还愿呢?” 她想去找一下晚辈,解一下乡愁。 “你想去的话,我陪着你去啊。”纪王妃道。 元卿凌看着她,笑道:“是的,忘记你信佛的。” 纪王妃淡淡地道:“我不信佛。” 元卿凌一怔,“你不信佛?可你府中不还设下了佛堂吗?” 纪王妃恬不知耻地道:“那是因为信佛可以掩饰好多心思,也有很多人因为知道你信佛对你缺少防备,更重要的是,太后信佛啊。” 元卿凌乐了,“纪王妃,我发现对你了解得越多,越觉得你这个人是个能耐人。” 纪王妃没好气地道:“什么能耐人?这话是骂人呢,女子都不希望自己是能耐人,就希望像以前的褚明翠一样,躲在男人的羽翼下安逸地活着,谁愿意筹谋算计啊?谁愿意时刻把自己逼得像个癫婆子?你们以前不也讨厌我么?我两面三刀的,口蜜腹剑,一 肚子坏水,你们都这样想我。” “你不是这样吗?想错了你吗?”元卿凌笑着反问。 纪王妃想了想,“哎,确实还真是这样,可有什么法子呢?若我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不还有郡主么?” 元卿凌如今是真心佩服纪王妃的,她心思敏捷,心中亮堂,什么事情都看得明明白白的,她这个搞研究的人,若不是有这么一大群人护着,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不过,说起了褚明翠,元卿凌不由得想起了褚明阳,问道:“那褚明阳还是没回来么?” “回了!”纪王妃淡淡地道。 “回了?她竟然愿意回来?纪王不还没放出来么?”元卿凌有些诧异。 纪王妃伸出手指,护甲描刻着一个个小小的漩涡,远看是月季花,但因点色的问题,近看则像一个个骷髅头,轻轻地挂着上头的图案,淡淡地道:“大概是从褚首辅那边得到了消息,纪王要被放出来了。” 元卿凌料到纪王是要被放出来的,如今大事都定下来了,皇上也知道行刺一事和他无关,迟早是要放他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这一次回来,还挺嚣张的。”纪王妃眼底有讥讽之色,“回来至今,没给我 请安,反倒是在院子里嚷嚷,说迟早我得去给她请安。” 元卿凌笑道:“底气很足啊,想必这一次纪王能出来,她居功至伟。” “是吧,毕竟这是首辅向父皇请求的,可其实这何尝不是父皇自己的意思?管她,能折腾出个什么样来?”纪王妃一点都不担心褚明阳。 翌日,两人结伴去了护国寺上香。 纪王妃虽然说不信佛,但是到了佛门之地,该上的香,一炷不能少。 元卿凌趁着她忙活之际,去找了方丈。 方丈拿出了陈年老茶来招呼她,在明晃晃的禅字底下坐着,元卿凌问道:“你之前似乎没跟我说过,我在现代没有脑死亡,也没有说过我被冷冻了。” 方丈微笑,“知道了?看来,我拜托摄政王的事,他给我办到了。” 元卿凌惊愕地看着他,“你认识摄政王?大周那位摄政王吗?莫易来是你安排的?” 方丈看着她,道:“莫易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摄政王找了几位工程师来,和前辈您是一个年代的,确实有些事情,我没告知您真相,在您被冷冻后第二年,您的母亲因为抑郁症自杀了,您的祖母也于您母亲死后病亡。” 元卿凌全身冰冷,“什么?” 第542章 莫易回去了 方丈看着她眼泪簌簌落下,递过去一块手绢,“放心吧,莫易会给你带信回去,你的信之于你母亲是救命良药。” 元卿凌接过手绢擦了泪水,“真的?你保证?” “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和尚保证道。 元卿凌悲从中来,“可我如何能知道呢?” 方丈道:“相信佛法无边,冥冥之中,一切都会有所安排,且是最好的安排。” 这佛法无边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元卿凌哽咽道:“我多想回去一趟啊。” 方丈不语,只看着她哭。 等她哭得差不多,方才才道:“还是那句话,一切自有安排。” “谁安排?这冥冥之中,安排的人是谁?”元卿凌问道。 方丈甚是惆怅,“这也是我的疑问,你说冥冥之中,是谁在安排世人的一切呢?若能参透这点,大概就成佛了。” 元卿凌心头正悲伤,听了他这话都不禁气笑了,“你真信佛啊?” 方丈模棱两可地道:“佛法无边啊!” “我的身体冷冻到什么时候?在你那时候我的身体是否已经解冻了?”元卿凌问道。 方丈缓缓地摇头,“没等到那时候,那家冷冻公司发生爆炸,里头所有的东西都付诸一炬了。” 元卿 凌哭笑不得,“那我还是灰飞烟灭了啊?多好,都不用烧,直接顷刻炸成了粉末。” 方丈严肃地道:“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知道就算发生爆炸,也不可能顷刻把你炸成粉末,要炸成粉末,需要的条件是……” 元卿凌脑壳疼痛,压手,“闭嘴,不需要你科普。” 方丈看着她,神色倒是十分轻松的,“按老衲说,你就踏实点儿在这里过吧,有这么好的夫婿,有三个可爱的儿子,还有什么求的?说真的,以你在现代的性子,嫁不嫁得出去还不定呢,就算嫁得出去,一门心思扑在研究上,到最后也是离婚收场,这种例子不少呢。” 元卿凌脑壳更痛了,“行了,别说什么例子了,你就直接跟我说,摄政王是不是可以送人在时空里行走?如果可以,能否介绍我认识?我想回去一趟,见见他们,让他们放心。” 方丈摇摇头,“只怕不行,你若是要回去,必须是你死了,你割舍下这里的一切,以后再也不能回来了,你愿意吗?” “可莫易没死啊。” 方丈解释道:“那是因为莫易本来就没死,你在你活着的时代是死了的,性质不一样,现如今还没能攻克这一点,所以如果你 要回去,付出的代价就会很大。” 元卿凌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却觉得他像是在忽悠。 她觉得晚辈如今是信不过的,他说的话,模棱两可,一会可以,一会儿不可以,反正怎么都是他说了算。 她知道要回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她想知道莫易是否能带到话。 但是方丈愣是没说几句确定的话,这让她很是苦恼。 回去的路上,纪王妃道:“我在佛前许了一个愿望。” 元卿凌问道:“许什么愿望?为郡主求的?” “郡主有我这个做娘的护着,暂时不劳烦佛爷。” “哦?那你为谁?”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沉默数秒,“为纪王,希望他出来之后,能安分守己,别再折腾,祸延郡主。” “你真是一位贤妻。”元卿凌道。 纪王妃笑笑,“是啊,做贤妻首要的条件,便是每天得忍住想掐死他的冲动,再屈意承欢,笑面迎人。” “多委屈啊!”元卿凌真心叹息。 纪王妃看着她,“看值得不值得,总不能让郡主活在一个父母你争我斗你死我活的环境下。”纪王妃耸耸肩,“若真觉得委屈了,我就去找你诉说一下,你大概不会嫌弃我吧?好歹我也帮你这么多了。”’ “会, 会嫌弃,我不是垃圾桶,你不能把你所有负面的情绪都给我,回头弄得我都仇恨纪王了,只怕忍不住去灭了他。”元卿凌笑着道。 纪王妃握住她的手,“如果你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元卿凌故作吓了一跳,“天啊,你要谋杀亲夫,你这个女人心肠是有多歹毒啊!” 她看着纪王妃和她交握的手,这是她们第一次这么亲密。 但是竟然很自然,丝毫没有起鸡皮疙瘩,仿佛她们早已经是最好闺蜜,最好姐妹。 且说莫易回到大周之后,属于她在找个时代的任务都完成了,她和陈瑾宁夫妇告别之后,和其他几位小伙伴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她穿越时空一趟,得到最好的报酬就是摄政王承诺找最好的大夫为她的妹妹做手术。 摄政王言出必行,为她找了一位叫杨如海的大夫给妹妹施行手术,手术很成功,妹妹在术后第二天就醒来了。 她欣喜若狂,在医院里照顾妹妹直到出院,才想起元卿凌交托的事情,却也过了一个月多。 她连忙拨打元母的电话,但是电话没有接,她再拨打了元卿凌给留的另外一个手机号码,是元卿凌父亲元教授的电话号码,可那电话也 无人接听。 莫易只认为他们都在忙着,毕竟,医生是挺忙的,尤其他们都是主任级别以上的,估计会更忙一点。 她就干脆定了机票,第二天直接飞到广市去。 按照元卿凌给的地址,她下了飞机之后就坐地铁过去,找到了花园小区,却看见小区外头停了一辆消防车和几辆警车,还有一辆救护车。 她嘀咕道:“那么不凑巧啊,一来就遇到这小区出事呢。” 她往里走着,见小区绿化前面聚了一大堆的人,警察和消防员都在那边,底下开了充气垫,依稀透过人墙还能看到穿白大褂的大夫,他们全部都举头向上,眼神焦灼。 莫易也抬头看上去,日光刺眼,但是依稀可以看到二十几层的顶楼栏杆外坐着一个人,看不清楚面容,但是应该是要自杀的。 她走过去,问正在围观的一名老妇女,“阿姨,这是怎么回事了?” 那老妇女看着也是比较着急,听得莫易问,叹道:“我们小区的一位业主,可怜啊,一年前女儿死了,她就得了病,已经闹了两三回自杀了,天老天不长眼啊,他们一家多好的人啊,如今女儿死了,老太太在医院里躺着,现在她也这样,如果真出事了,叫元教授可怎么活啊?” 第543章 差点 莫易本觉得只是偶遇了一场其他人的人生绝望,听到最后说元教授,她整个人都呆住了,猛地一把拉住老妇女的手腕,“阿姨,您是说,在上头闹自杀的是元卿凌的妈妈?” 老妇女似乎好久没听过元卿凌三个字,咋听得,有片刻的怔忡,才慢慢地道:“可不是吗?” 莫易心脏扑通地漏跳了几下,天啊,天啊,天啊! 她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她怎么才来啊?早该来的,如果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跟太子妃交代? 她使劲往前钻,嘴里大声喊道:“元妈妈,您不要想不开,您下来,我有要紧事跟您说,您快下来啊。” 楼高二十几层,底下一片喧闹,莫易这话是扯开了嗓子吼,但是压根传不出去。 她急得不行,在底下上蹿下跳的,愣是没办法把上头那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下来。 她看到有人从楼道里下来,也有人在上去,知道上头有人在劝说,她急忙便往门口跑去,被一名女警拉住了手腕,“小姐,你不能上去。” 莫易急道:“我要上去,我能劝说她下来。” 女警打量着她,“你是她的哪位?” 莫易急得跳脚,“我不是她哪位,但是我认识她女儿,相 信我,我真能说服她下来。” 女警严肃地道:“你如果不是她的家人,那对不住了,我不能放你上去,快走,别妨碍消防员救人,他们都上去了。” 莫易火烧火燎地道:“不,让我上去,再不上去就晚了,真要出人命了,要不,你叫元教授下来见我,我跟他说几句话,把东西给他,我这里有东西,能让她下来。” “什么东西?”女警问道。 “她女儿的信!” “她女儿死了。”女警是附近社区的民警,知道元博士早就死了。 莫易拍着脑袋,大巴掌大巴掌地拍着自己,“这是遗书,她早就交给我的,是我没发现,我糊涂,没及时送过来给她的父母,你让我上去,我去补救。”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封信,在女警面前扬了一下,女警半信半疑,但是确实人命要紧,便道:“我跟你一块上去,如果你做出刺激她的行为,我会马上把你带回警局。” “好,好,快上去。”莫易松了一口气,拉着女警就跑进去摁电梯。 因出了事,楼层里都没人上下,所以电梯很快就到了。 电梯直上顶层,然后跑最后一层楼梯上天台。 天台有好多人在,消防员,警察,救护 人员,还有几位看着应该是家人在劝说着,其中一位身穿白衬衫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几乎都要跪下来了,悲痛欲绝地喊道:“你回来,快回来,别吓唬我们啊……” 另外有一名年轻的男子也跪在地上哭着,求她回来。 而元妈妈坐在围栏上,双脚在外头凌空晃动,她瘦得厉害,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吹下去,看着十分危险。 她是转过来面对她的家人,一张脸布满了泪痕,她眼里充满了不舍,但是,却不愿意下来。 消防员不敢贸然靠近,就怕刺激了她,她会跳下来。 莫易连忙把信扬起来,喊道:“元妈妈,我叫莫易,我刚见过元卿凌,她叫我给您带了信,您看看。” 元妈妈猛地转过头看她,看着她手中扬的信,她满脸悲苦地摇了头,一双手竟放在了围栏上,动了动身子。 这一动,吓得全部人心都要飞出来,消防员做好奔跑的姿势,差点就要扑过去了,但是,元妈妈却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并未跳下去。 但是,元教授却吓得昏过去了。 女警也吓着了,拖着莫易道:“你下去,别在这里嚷嚷了。” 莫易也吓得哭了起来,挣扎着道:“元妈妈,您相信 我,是元卿凌叫我来送信的,她没死,真的没死啊,您怎么不相信我呢?如果您跳下去,我真是罪大恶极了,本来一个月前我就该来送信了,可我妹妹动手术,我一直在医院照顾她,您哪怕下来看看,看一眼便知道真假,她的字迹,您是认得的啊。” 她一直扬着信,但是女警却一直拖着她走,她不得已,冲那年轻男子喊,“您是元哥哥吧?这信您看,还有我背包里头有她的画像,她如今的画像,她给你们带的礼物,都在我的背包里头。” 她说着,丢下了背包,实在也架不住女警的拖拽,被拖下了楼梯。 元家哥哥本是跪在地上的,听得莫易这样说,又看到丢在地上的信和背包,他走过去捡起信来,他一看,就整个人都震惊了,“天啊,是卿儿的字迹,妈妈,是卿儿的字迹,是她的。” 他如饥似渴地看着,看得整个人都震惊不已,看完之后,他打开背包,里头有几个小小的锦盒,还有一幅画,他慢慢地舒展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看着那画像,眼泪簌簌地落下。 元妈妈终于触动了,哆嗦着嘴唇问道:“真的吗?” 元家哥哥哭着道: “妈妈,是真的,您看!” 他对着元妈妈把画像展开,画像上头,画了一对夫妇和三个孩子,女子的笑容,明眸皓齿,是她的女儿。 元教授也被掐醒,慢慢地走过来看,禁不住热泪滚滚。 他走过去,消防员在旁边护着,他对元妈妈伸出手,嘴唇颤抖,“阿雅,回来。” 风很大,吹得元妈妈的衣衫鼓起来,像要飞下去的鹏鸟。 这一幕叫人看着也是触目惊心的。 但是,幸好她的手伸了回来,递给元教授。 落地的那一瞬间,元教授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 半个小时之后,莫易坐在元家客厅的沙发上。 她的双腿还是在颤抖着,哭了一场之后,眼睛红肿得厉害。 信和画像元家的人都看过了,但是,笔迹是卿儿的笔迹,但是心中她说的事情,却让人难以相信。 看着三人殷殷期盼的眸光,听得元妈妈颤声问是不是真的,莫易当下就哭了出来。 她真是太害怕了,如果她晚来一天,不,哪怕是晚来一个小时,怕也是要出事的。 她哭了一下,擦干眼泪道:“我昨天给你们打过电话,你们都没接,我本来昨天就想告诉你们了。” 第544章 能否带我们去 元教授拿出手机,看到有很多未接来电,他歉疚地道:“昨天我妻子走了出去,我们都很担心,一直在找她,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就没给你回电话。” 元妈妈也下意识地拿手机看,和元教授对了一下号码,确定莫易说的是真的,她真的给他们打过电话。 “信上说的都是真的?她现在在一个叫北唐的国家,还做了太子妃,生了三胞胎?”元家哥哥觉得难以置信。 莫易哽咽道:“千真万确,如果我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你们再看她给你们送的礼物,我一个小小工程师,也买不起啊,再说我和你们素不相识,难道我会自掏腰包买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你们吗?” 桌面上摆放着四个锦盒,元家哥哥一一打开。 一对上好的翡翠手镯,冰料,晶莹剔透,元妈妈是懂得翡翠的,一看这料子,这一对手镯没二十几万拿不下来。 锦盒底下还压了一张字条,上面是元卿凌的笔迹写着“祝妈妈五十五岁生日快乐”! 元妈妈哭了出来,她五十六岁的生日刚过了,可卿儿走的时候,确实还没过五十五岁的生日。 第二个锦盒是一对龟符,应该是全新打造的,因为雕刻的痕迹都还十分崭新,龟符在古代是一种身份象征,三品以上或者皇亲国戚才能佩戴 。 这龟符底下也压着一张纸条,写着是给爸爸的。 元教授慢慢地拿起来,指腹摩挲着上头的雕刻,是纯金所制,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叹出了哭意。 第三个锦盒,是一把金子打造的小柳叶刀,有点像缩小版的手术刀,底下也有字条,写着“我相信哥哥会成为最出色的脑外科大夫”几个字。 元家哥哥笑出了眼泪。 最后一个锦盒,是一块长寿如意牌子,也是冰种玉料,刻了仙鹤与长寿松,底下也有字条写的是“孙女给奶奶拜寿,愿奶奶长命百岁”! 元家哥哥叹息,“奶奶现在还在医院里。” 莫易道:“还在医院里?都住一年多医院了吗?” 元家哥哥摇头,“没有啊,只是这一两个月才入院的,出院之后再入院。” 莫易一怔,“我听太子妃说奶奶在医院里,我还以为早就入院了呢。” “她说奶奶在医院里?”元家哥哥很诧异,问元教授,“爸爸,妹妹走的时候,奶奶住院了吗?” “没有啊,你奶奶身体一直很好,不曾入院过。”元教授摇摇头说。 莫易哦了一声,“我听得太子妃说她很是担心奶奶的病情,说那一次喝醉了,梦到您,还告诉您她生了孩子,您跟她说一直等着她回来……” 元妈妈霍然站起来,整个人 无可自拟地颤抖,“你说什么?她这样说?她真这样说?” 莫易被她的激动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她道:“是……是这样说的。” 元妈妈顿时痛哭失声,一边哭一边对元教授道:“你还记得吗?有一天你下班回来,我说我看到女儿回来了,她喝醉了,还告诉我她生了孩子,你说我是幻觉,我就知道不是幻觉,是真的,她真的回来过啊……” 元教授想起来了,有一天晚上下班回来,妻子就疯了似地大哭,说看到卿儿回来了,还说卿儿嫁人了,生了孩子,当时他认为是妻子的病情加重,她是重度抑郁症,这期间有可能会出现幻觉,她对女儿的死耿耿于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出现看见女儿的幻觉也是很正常。 当时他这么推断之后,第二天就继续带她和心理医生谈话,心理医生也说是出现了幻觉,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被说服是幻觉了。 因为出现幻觉,她换了药,便更加的不适应,最后是真出现了很多幻觉,才导致她的情绪越发不稳定,试过三四次自杀未遂了,昨天晚上还跑了出去,他们找了好久才找到,她回了女儿读小学的学校,那学校要拆了,她在那边哭了一晚上。 带回来之后,给药吃了,睡下,本以为都安抚过来了,没想到今天她就 寻自尽了。 到现在,元家三口才相信莫易说的话。 不过,元家哥哥马上提出了问题,“你说的朝代是不存在的,你是怎么去到的?你可以在时空里穿梭吗?真有时光机?” 莫易道:“不是时光机,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玄乎,我刚才说我妹妹动手术,是因为她之前出了车祸,导致昏迷,我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找上门来,让我去一个地方帮他们的一种罕见金属打造兵器,只要我去的话,他就能给我找最好的医生为我妹妹开脑颅做手术,救我妹妹,我当时已经没有办法了,便答应了他,和我一同去的还有几个人,你们如果不信的,回头我一一给你们手机号码,你们自己打电话去求证,我去的地方国家叫大周,和北唐是邻近国家,我最后一个任务是说服两国军事联盟,于是我跟随大周的武将去了北唐,在那我遇见元卿凌,她是北唐的太子妃,刚生下三胞胎,言谈之间她知道我来自现代,所以就问了我时间和地点,结果跟她生活过的时代吻合,便托我给你们带封信,整件事情就是这样了,本来这些话我是不能说出来的,但是现在我妹妹已经好了,我也就不怕了。” 元家哥哥很激动,连忙问道:“你能不能介绍这个人给我们认识?能不能让他 带我们去一趟?只要能让我们去一趟,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愿意的。” 莫易很抱歉地道:“这忙我真不能帮,因为我没办法找到这个人,只有他找我,我是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的。” 莫易看到他们脸上顷刻的失望,心里很是不忍,但是,确实这个忙她没办法帮。 “真的没办法吗?”元妈妈泪水盈盈地看着她,这眼神太可怜,太让人心痛,莫易竟没办法摇头,沉默了一下,她道:“我帮你问问其他几个人吧,我实在是没办法。” “好,好,拜托您。”三人齐声说。 莫易拿出手机,从古代回来之后,他们四个人建了一个群,时常都会聊一下天。 她在群里问其他三人有没有办法找到摄政王。 三人很快就回复说没办法的。 这回复让元家父母和哥哥很失望。 莫易安慰道:“就算不能去,但你们知道她还活着不就行了吗?就当她去了外地工作,不能回来,或者是嫁到了外地就好。” 元妈妈失魂落魄,“这怎么一样呢?若不能亲眼见她过得好,做妈妈的怎么会放心呢?哪怕见一眼啊,母女本是最亲密的关系,以前想见就能见,哪怕不回来也可以发个视频,忽然有一天说永远都见不上了,太残忍。” 最后太残忍三个字,已然是带着哭腔了。 第545章 首辅打个架吧 是残忍,但是,生离死别,本就是人间寻常事,不管多残忍,最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接受和放下。 莫易认为,她带回来的信和礼物,多少能给元家的人一些安慰。 莫易告辞的时候,元教授给了她一笔钱,莫易只拿了机票的钱,她经济确实很紧张,妹妹出院之后还需要做康复治疗,花费不菲。 元教授存下了她的手机号码,请她如果还有机会到那边去的时候,务必要通知一声。 莫易答应了,但是,她知道这机会以后不可能再有,人生奇妙的际遇,一辈子兴许就那么一次了。 元教授安抚了妻子一下,便去了一趟医院。 元教授的母亲苏玉义,是广市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肿瘤科的老教授,退休之后返聘单位,自从元卿凌出事之后,她伤心成疾,就辞去了工作,因为数次发病,所以现在住到了医院的疗养康复科,她主要也是不想住在家里,一家人总是相对流泪。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很难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偶尔想起,心里就会尖锐地痛,苏教授年纪上来了,哪里受得住? 儿媳妇要跳楼自杀的事情,在网络以几乎直播的形式传开了,广市微信圈里的人都在转发,她自己不知道,但 是,医院里医生护士知道,私下说着这个事情。 苏教授见许多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她,她心里生疑,问了一个护士,护士把微信圈的视频给她看了,苏教授看到这个视频,当时就突发了心梗。 元教授去到的时候,苏教授已经在抢救中。 北唐,楚王府。 汤阳和顾司两人联合调查了一番,发现宫中并没有麻风病患进入过,儿惠民署那边交过来的名单,也证实不曾入过宫。 也就是说,喜嬷嬷很大机会不是在宫里感染的,这也让元卿凌和宇文皓略放了心。 喜嬷嬷情绪稍稍安抚下来了,没再闹着要走,但是坚决不见任何人,吃的喝的,都叫人放在门口,她自己去拿就行,就连元卿凌说要给她检查看病确诊,她都不许进来。 不止元卿凌不能进来,就连褚首辅来见她,她都不愿意见,且喜嬷嬷叮嘱过元卿凌,不许告知首辅她得了什么病,只说她不愿意见任何人。 这可难为了元卿凌。 首辅每一次来,喜嬷嬷都会做些茶点招呼他,和他说说话,听听风,看看天空,说点往事再寄望点未来,但是,这忽然就说再不见他了,褚首辅能不着急吗? 可问了楚王府的人,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 只能去找元卿凌。 元卿凌也很无奈,道:“也不知道嬷嬷忽然犯了什么性子,莫说不见您,就连我,她都不愿意见了。” 首辅看着她,“她连老夫都不见,怎么会见你?在她心里,莫非你比老夫还重要么?” 这么急乱的关头,褚首辅坚持着排位不能乱,这是原则性的问题。 元卿凌道:“是,我说错了,只是她如今谁也不见,强求不得,首辅先回吧,估摸嬷嬷就是发几天的脾气,过几天就好了。” 褚首辅盯着她,“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一定是有人得罪了她。” 这指责的意味很重。 元卿凌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按说不会,毕竟首辅最近没有惹她,她是不会生您的气。” “说的是你们楚王府上下,不知道是谁惹了她。”褚首辅严肃地道。 元卿凌笑了,“那就更不可能,在府中,便连我都要听她的,谁敢得罪她?” 褚首辅听了这话,也觉得受气的可能性比较少,他斟酌了一下,思疑道:“莫非是病了?她原先得了风寒,好了吗?” 元卿凌道:“早就好了,好了之后还陪着我去了一趟国公府呢。” “国公府?”褚首辅想了想,也不再说了,背着手就走。 他去了一趟 国公府,和朱国公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通,然后才进入正题,问那日太子妃带着喜嬷嬷过来,曾发生过什么事吗? 朱国公从褚首辅一来就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毕竟他进门就问夫人的病情,这让朱国公很是感动,因此听得褚首辅问这话,便坦然相告,“太子妃第一次来的时候,是给内子送止痛药,不过,当时老夫与家人并不信她,打发了走。” 褚首辅不动声色,“打发了走?是送走还是打发了走?有不愉快吗?” 朱国公笑道:“自然是有些不愉快的。” 褚首辅顿时面容一变,怒拍桌子咬牙切齿地道:“可算找到因由了,原来是你这个老匹夫!” 朱国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开始碎裂,“你叫我老匹夫?” 褚首辅呲牙裂目,“叫你就是你,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老夫岂能放过你?” 褚首辅晚上的时候再来到了楚王府,元卿凌见他怒气冲冲,两个眼圈都淤黑了,似乎被人擂了两拳。 走路的时候,脚一瘸一拐的,像极了当初与顾司打架的宇文皓。 他面容铁青,近乎咬牙切齿,元卿凌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敢问,宇文皓在府中,她便叫宇文皓去问问。 宇文皓在正厅门口 瞧了褚首辅一眼,他裹挟着浑身的怒气往后院而去,如负伤的老虎,浑身散发着杀气,他心头略颤抖了一下,摆摆手道:“算了,首辅的私事,我也不好问,他应该是去找嬷嬷了,放心,在嬷嬷面前,他也硬气不起来。”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太子爷,好生没出息。” 宇文皓讪讪,“私事是真的不好过问,你不总是说要空间吗?也要给首辅一点空间,私人的空间。” 她怕出什么事,便叫了阿四和她一块过去看看,宇文皓见她去了,不管有多不愿意管人家的“私事”,也只能追着去。 褚首辅会给嬷嬷面子,可不会给她面子。 首辅来到院子外,叫了几声小喜,里头无人应道,他便自顾自地道:“你放心,我已经为你报仇,那朱老匹夫冷落了你们,我已经狠狠揍了他一顿,他起码半月都起不来床了。” 紧跟着过来的元卿凌和宇文皓才知道他这一身的伤从何而来。 宇文皓趁得了机会,连忙惊叫道:“首辅,您这伤是跟朱国公打架得来的?伤成这个样子,赶紧下去叫御医给你包扎一下,天啊,都流一地血了。” 褚首辅回头看着宇文皓,严厉的眼睛里慢慢地有了赞赏,太子还是很有前途的。 第546章 找到原因 门没有打开,但是,窗户开启了,喜嬷嬷带着口罩从里头惊慌地看出来,褚首辅已经飞快地跑到窗前,想握住她的手。 喜嬷嬷看到他并没受伤,但是眼睛确实黑了,跑过来的姿势也别扭,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却没有关上窗户。 只是幽幽地看着他说了一句,“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打什么啊?嫌骨头不够脆吗?” 褚首辅看着她,“就是见不得有人欺负你。” “瞧你这一身的伤!”喜嬷嬷声音已经哽咽了,垂下了眸子,叹了叹气,可见心疼。 褚首辅咧嘴一笑,“放心,那老小子比我伤得要紧。” 喜嬷嬷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无奈地道:“你可劲扯,你耽于国事,长久不练武,朱国公一直没疏过武艺,你怎么会是他的对手?被揍成这样,是人家手下留情了,你别要再去找他,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还真气不到我。” 褚首辅恨不得从窗户爬进去,“那你躲着我做什么?你带这东西做什么?这是痨症才带的东西,快脱掉,都不嫌晦气。” 喜嬷嬷退后一步,寂寂地道:“我得病了,你别过来。” “得什么病?”褚首辅眸子里的光芒一寸寸地沉下去,脸 上并未表现得太惊愕或者太难过,仿佛是他早设想过千遍的事情,如今发生了而已。 “恶疾,你快走,我不想见你。”喜嬷嬷背过脸,“容我留点尊严,我本不愿意告诉你的,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么丑的样子。” 褚首辅竟然笑了起来,望着她柔声道:“别傻,你以为到了这岁数,往日我瞧着你就漂亮么?你多丑,只要还是你,我都愿意见到,打开门吧,我原先多少猜到一些,你若连太子妃都不愿意见,必定不简单。” 喜嬷嬷鼻音重重,“你若猜到一些,为什么去找朱国公打架?” “早看那老小子不顺眼了,寻个由头揍他一顿而已,你若为他不开心,我还不得杀了他?”褚首辅冷道。 他回头看着和宇文皓退到一旁的元卿凌,问道:“有那鬼面罩吗?给老夫一个,老夫要进去。” 喜嬷嬷忙转身,急道:“都说不许进来,你是不听吗?” 元卿凌却很快地拿出一个口罩递给褚首辅,“有,带上,注意点儿的话什么事都没有,是嬷嬷瞎紧张,她就是带着口罩去看点心们,都不会有事。” 元卿凌这话是说给嬷嬷听的,看到嬷嬷眼底泪光闪动,对嬷嬷来 说,最崩溃绝望的是她不能见点心们。 她锁自己在里头,是度日如年,之前每天每一个时辰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虽然劳心劳力但是开心得很,尤其小点心们一笑起来,能让她整个世界都是阳春白雪。 可现在,只有这四堵墙,只有这无穷无尽的黑暗气息。 褚首辅带好口罩之后,想推门进去,但是喜嬷嬷愣是不开,他耸耸肩,从窗口爬了进去。 然后喜嬷嬷虽责备,却声音也是渐渐地低了下去,最终是接受了褚首辅进去。 宇文皓看得有些发怔,然后怅然地看着元卿凌道:“嬷嬷多倔强的一个人啊,对着首辅就是心软,可见若真心爱一个人,是会事事都依顺他的。” 元卿凌往外走,没好气地道:“说什么呢?别拐弯抹角,有话就说。” 宇文皓追了上去,低低地道:“没说什么,就是有时候你得依顺我点儿,例如晚上的时候,不能总是以各种借口推搪。” “我没用各种借口,我是直接拒绝了。”元卿凌毫不留情地道。 宇文皓严厉地问道:“那你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元卿凌刹住身子,回头看着他,“脑子里别总是想着那点事好吗?” “求而 不得,怎么会不想呢?”宇文皓严厉的神色消失,十分委屈地道。 “你这还算求而不得吗?哪里有像你这样的?一整晚你不睡人家不要睡吗?”元卿凌气道。 宇文皓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知道就没像我这样的?你又没躲在人家床底下偷听,年轻人嘛,你以为像父皇那样的老年人吗?” 元卿凌听了这句话,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多宝来,嘴角抽搐了一下,“闭嘴!” 宇文皓牵着她的手,“好,咱不说了,对了,都安排好了,明天就送你父亲离京。” “好!”元卿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要送走这个人了,“他自己走还是带着谁去?” “你母亲坚持要跟着去,周小妾不愿意去,以留在京中伺候老夫人为由,怕去穷乡僻壤受苦吧!” 元卿凌沉默,黄氏是一个夫婿至上的女人,父母和儿子都及不上男人重要,哪怕这个男人是垃圾,她也是要千方百计地追着。 元卿屏出嫁之前来过,说黄氏知道了静候在外头和好多夫人的事情,黄氏不仅不生气,还说他这是被逼的,他这是吃苦和受委屈了。 所以,她没有埋怨静候一句,反而脑补了许多借口来为他开 脱。 最后,把静候定性为受害人,那些女人都是歹徒,强迫了她的丈夫。 所以黄氏要跟着静候走,元卿凌一点都不意外,黄氏和周氏斗了一辈子,周氏这一次自动放弃,她大概觉得自己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吧? 傻女人,就让她自醉一阵子吧,等离了京城,怕是有她苦头吃的。 不过,黄氏大概也不会觉得委屈,有些人就把为男人吃苦视作甘之如饴。 宇文皓道:“你明天要不要回去陪一下祖母?你父亲走了,她大概也是会伤感的。” “好!”元卿凌点点头,再不争气,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现在沦落到要外逃异乡,祖母心里肯定是难受的。 她看着宇文皓,觉得他的心思越来与细腻了,都知道顾及别人感受了。 褚首辅在喜嬷嬷屋中逗留了半个时辰之后出来和宇文皓和元卿凌说话,他脸色十分凝重,道:“如今她的情绪暂时是安抚了下来,问了她是否记得接触过发病的恶疾病患,她想了许久,才想到大概是在五个月之前,与阿四一同上街,扶过一名倒地的妇人,看到那妇人手背上长着毒疮,事后她因忙碌去买东西,并未及时洗手,或许就是那一次感染上的。” 第547章 要三思啊王爷 宇文皓马上让汤阳去惠民署找五个月左右之前的麻风病例。 褚首辅道:“一个发病的麻风病人,是不可能随意走在大街上。” 元卿凌道:“这很难说,如果说病人出现病症而没有银子求医,以为自己长毒疮,随便用点儿草药来敷,这不是正常的吗?” 宇文皓摇头,“这可能性不大,因为惠民署每年有三次的巡查,发现出现麻风病症的,都会马上隔离开来。” 每年三次,这频率还是很高的,那妇人手中长了所谓的毒疮,那意味着病情已经比较严重了,只要是京中的百姓,基本能排查出来。 元卿凌觉得奇怪,“惠民署人手不充分,每年却要巡查三次,这是为什么啊?京中是麻风的高发地吗?” 宇文皓道:“五年前大爆发过一次,京中有上千人染病,幸亏及时隔离,否则,真会酿成灭顶之灾,所以自打五年前开始,京中开始三年都是排查四次,到了前两年才排查三次,因为这病不是一感染就马上病发,所以要持续十年到十五年的排查。” 如此听来,确实严重。 元卿凌问道:“那如今那些麻风症病人都在麻风山上吗?” “是的,如今人数大概有三百多人。”宇文皓道。 本来是 上千人,如今只剩下三百多人,如此说来,这些年陆续病逝了一些,麻风病不会马上致死,但是,在那绝望的地方怎么过得下去? 元卿凌听了不禁觉得悲哀。 褚首辅眸色冰冷地道:“如果有人蓄意为之,必须要揪出此人,且绝不轻饶。” 是否有人故意安排接近喜嬷嬷,这需要调查,元卿凌管不了这事,只能是加快医治好嬷嬷。 只是,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麻风山上的病人,她有药的,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她晚上的时候拿出药箱慢慢地往外掏,利福平等治疗麻风症的药一盒盒地叠好,竟堆满了整张桌子。 看样子,药箱是真的随她意愿去增加的,只是不知道这药到底是从何而来,该不是她的意念去窃药吧? 宇文皓进来的时候,看到这小山高的药,震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你是什么东西?” 元卿凌道:“治疗恶疾的药。” “这么多?”宇文皓震惊地道。 元卿凌看着他,不说话。 宇文皓便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一口拒绝,“休想。” “我有药。”元卿凌上前挽着他的手臂,“且这不是不治之症,我有很大的把握让他们痊愈。” 宇文皓不为所动,“不行,不必再说,太危 险。” 元卿凌耐心地跟他解释,“这病其实不危险,你看,痨症也会传染,且传染性很强,我不还是治好了两人吗?只要注意一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跟你保证。” 宇文皓帮她把东西收拾好,“先治好嬷嬷再说。” “治好嬷嬷就准我去了?”元卿凌眸子一喜。 宇文皓转身看她,叹气道:“老元,我不是反对你去救人,但是有时候要分轻重,这病你说是不会有危险,但是这病会传人,五年前爆发了一次,京中人心惶惶,就算我准许你去,父皇也不会准许,你是太子妃,朝中的文武百官也不会许你去,这甚至和疾病本身无关,这是恶疾,在大家眼中看来,这就是罪恶,晦气,倒霉,嬷嬷就是因为这样才轻视自己,觉得自己浑身脏,有罪恶感,把自己锁在屋中。” 元卿凌听了这话很生气,“得病只是不幸,不是罪恶,老五,你是这么认为吗?你觉得得了这病的人是罪恶的?” 宇文皓拉着她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现在不是我怎么想,而是外边的人怎么想,恶疾,写在七出之条里,证明大家对这种恶疾是何等的畏惧与憎恨,世人皆认为,一个好人是不会得这种邪恶的病。你相信 吗?就连父皇都是这么认为的,你如果要去给他们治病,那就是要挑战权威。” 元卿凌看着他有些激动的脸庞,轻声道:“老五,那些都是人命,他们不罪恶,他们只是不幸得病了,你看嬷嬷是罪恶的人吗?” 宇文皓也看着她,眼底的坚定慢慢地被击碎,叹气道:“有时候吧,我觉得自己特别窝囊,不消你说,只看着你的眼睛,就盲目地想支持你,哪怕明知道后果很严重。” “有多严重?”元卿凌笑了,问道。 宇文皓耸耸肩,“起码,会被父皇责骂一顿。” 元卿凌道:“那几百条人命和父皇的责骂,选择应该是不难的。” 宇文皓郁闷地道:“我只是觉得如今自己半点原则都没了,一直被你挑战底线,现在我是被你踩在地上,甚至要没入坑里了。” 元卿凌脸色红红地鼓励道:“那我晚上补偿给你。” 宇文皓眼底顿时亮透,“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元卿凌把药箱关起来,笑得脸色绯红,“交易成功。” 宇文皓忽然把她横抱起来扔在床上,黑亮的眸子闪着熠熠光芒,如矫健的狼王般压了上去,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头一沉,印了下去,“现在就是晚上了,还等什么? ” 元卿凌心底直叹,算了,谁叫她有求于人呢? 只是心头涨满了幸福和感动,她总是想去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而有一个人却纵容她任性地去做这些不理智的事情,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不过,宇文皓虽然支持,但是却要等到喜嬷嬷的病有所好转,就是证明她的药是有疗效之后再跟父皇提。 元卿凌答应了,确实,嬷嬷的病是她临床诊断的,没有检验过麻风杆菌,所以说,是否百分百确诊,还是有那么点小数点的差距。 等疗效出来之后,再去做这件事情,也好容易说服皇上。 翌日宇文皓就先去跟汤阳打个底,元卿凌有这个念头。 汤阳闻言之后很是震惊,不安地道:“太子,您赞成么?” “赞成啊。”宇文皓道。 汤阳沉默了一下,“此事宜从长计议,堂堂太子妃上麻风山去,只怕皇上不会允许,朝中的文武百官也会反对,这哪里有储君去沾染晦气和邪恶的?” 宇文皓摊手,“没办法,本王答应老元了,也索取了报酬。” “太子,这事开不得玩笑,若真弄不好,您这太子之位……” 宇文皓淡漠一笑,“太子之位算个屁,白捡的,顶多是还了过去,老元说得对,几百条人命啊。” 第548章 静候走了 汤阳劝道:“太子,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麻风山上的病人,宿命已定,实在不宜再折腾,若太子妃有药,可留着日后再用,如今还不知道有多少当初是受到感染的,太子妃不是说了吗?这病潜伏挺久的,有些甚至要到十年才会发作。” 宇文皓看着他,“汤阳,眼前的人不救,却说要救以后的人,就好比那些喊着口号日后要如何勤政爱民的人,眼下却做着伤害百姓的事的那种货色有什么分别?确实太子妃说的时候,本王也觉得应该以大局为重,可你告诉我,几百条人命是不是大局?几百个家庭,是不是大局?” 素来舌灿莲花的汤阳,有些被说服了,但是,心里的坚持已久让他负隅顽抗了一下,“怕的是得罪太多人,如今好不容易才收了百官的心,这病毕竟是晦气的病啊。” “本王收百官的心是有何作用?”宇文皓问道。 “自然是为了日后治理国家所用。”汤阳毫不犹豫地道。 宇文皓又问了,“那如今北唐的老大是谁?” “皇上啊!” 宇文皓笑了起来,“那你估摸一下,父皇的万岁千秋,还剩几年?” 汤阳听得此言,吓了一跳,“殿下这可不能乱问,既然 是万岁千秋,自然还有万万年的。” 宇文皓轻描淡写地道:“可不是?父皇才四十多,这万岁千秋还没过一半,担心什么啊?这太子之位今日可以失去,来日可以争取,再说了,按照本王如今的劳心程度,看着就要比父皇早衰,兴许是走在他的前头呢,瞎担心什么以后?还是把眼前的事给先做好吧。” 汤阳听着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如果细细斟酌肯定是不对的,任性,现在是太子,不是昔日的楚王,现在他做任何事情都要谨慎,不能行差踏错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可看着心意已决的宇文皓,他觉得说再多也没用了,毕竟太子妃只要说一句想办,太子就不管前面是深渊还是火海,一头扎进去。 这倒是和深爱不深爱没有关系的,主要是惧内。 宇文皓笑得甚是恣意地走了。 被太子身份禁锢了一些日子,弄得他做人好拘束,如今只要要做叛逆的事情,他反而兴奋都想要被拖出去遛遛的多宝。 翌日元卿凌回了娘家,静候已经打包好东西,宇文皓安排的马车也在外头等着了。 元卿凌回到去的时候,他背着手满屋子里乱转,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看到元卿凌,他委 屈得差点落泪,红着眼睛看元卿凌,“你得空就多些回来看看你祖母,她病着呢。” “我会的,你只管去。”元卿凌道。 静候瞪了眼睛,“什么只管去?这话多晦气啊,为父又不是去死,为父只是离开一下,日后你们如果有办法,就让为父回来吧,免得你祖母无子送终。” 他这么说,竟然蹲在地上,掩面抽泣起来了。 元卿凌不知道他是装可怜还是真的到现在这个时候割舍不下骨肉亲情,只是看他哭得十分认真,也就出于人道主义安慰几句,“好了,你先去避避风头,过几年等事情都平息下来了,自然会安排人去接你回来。” 静候抬起头,用手绢擦了一下鼻涕,人中被他擦得很红,哽声道:“你说话要算话啊,我是你父亲,你再怎么也得顾念这份父女之情,别叫我一味在外头受苦。” “行了行了。”元卿凌没好气地道。 静候想想也是满心的委屈与悲愤,“你说你们在繁华的京都里高床软枕,我在异乡风餐露宿……” 元卿凌打断他的哀伤悲愤,“你要去风餐露宿吗?如果是的话,我叫汤阳把给你准备好的宅子卖掉,你就跟我母亲去流浪吧,给你们一人一个人 钵盂。” 静候顿时闭嘴,眸光不甘又窝囊。 元卿凌见他消停,这才进去见祖母。 孙妈妈推着老夫人在院子里头,身着一袭黑色的绸缎衣裳,阳光静静地流泻在她的头发和身上,银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芒,但是,她整个人是黯淡的。 看到元卿凌进来,她才马上调整出一个笑容来,如此艰涩让人忍不住眼圈一红。 元卿凌推着她回到廊前,她坐在石阶上,与她相依偎。 老夫人活动自若的手落在元卿凌的头上,轻轻地揉了一下,说,“不必为他难过,不值得。” 她如今说话利索了许多,也能站起来走几步,但是,被打击过一番之后,她生命里因元卿凌窜起的火苗倏然地被浇灭,意志消沉了许多。 元卿凌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消沉寂寥气息,那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那是暮年家宅不宁的不安,还有对身后之事的担忧。 再心狠,那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元卿凌不说任何安慰的话,像祖母这么睿智的人,她什么道理不通透?所以,她只是想陪着她,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 果然,这时间一秒秒地流淌,能听到老夫人气息渐渐地平静下来,她 说:“改天把孩子带回来给祖母看看。” 元卿凌扬起脸看她,“带回来特别闹腾,要不,接您到王府住几日?” 老夫人想了一下,“也好,趁着如今,就走了吧。” 元卿凌站起来,马上吩咐孙妈妈收拾东西。 老夫人是从后门走的,没经过前院看静候夫妇。 在马车上元卿凌握住她的手,能感受到她身子的轻轻的发抖,到王府去,是不愿意看着他走,也甚至一句叮嘱的话也不跟他说了。 静候得知从后门去了王府,连他最后想去磕头的机会都不给,怔怔半响,痛哭了一场,与黄氏两人互相搀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出城而去,静候想到从此远离这个繁华的都市,远离所有的亲人好友,他又再痛哭了一场。 黄氏握住他的手,坚定地道:“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度过。” 与静候相比,黄氏是开心的,虽然远离了儿子女儿,但是夫婿总算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了,往后,也不必与周氏争宠。 只是,轻易的付出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今日的她并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事,静候现如今对她的依赖是心头痛苦,可等他安定下来,谁又知道会怎么样呢? 第549章 扈妃有孕 老夫人到了楚王府,见了点心们,满心的愁绪都扔到脑后去了。 点心们似乎是知道老太太心情不好,极力地彩衣娱亲,一双小手小脚挥舞着,使劲蹬着小床上的被褥,扬起一层层的绸缎波澜,乐得老太太见牙不见眼睛。 老夫人的欢喜是打从心里发出来的,不是强装欢颜,这让元卿凌看了很放心。 再次感叹,小三只是治愈系。 喜嬷嬷的感染源没能追查到,因为麻风山上找过了,按照喜嬷嬷和蛮儿说的妇人的特征,都没能找到。 后来汤阳私下邀约麻风山上的守卫吃酒,等对方有了七八分醉意,汤阳再问可曾有过麻风病人失踪,守卫就如实告知,确实几个月前有一名麻风病人失踪了,尸体都寻不到。 细细问了那妇人的特征,和喜嬷嬷和蛮儿说的那人基本吻合。 不过,守卫最后说,那妇人可能跳下北边的悬崖了,因为每年都有麻风病人无法忍受与亲人隔离和病痛的折磨,选择跳崖自尽。 这线索等同是断了。 因为,就算是有人策划这一切,也不可能留下妇人的性命。 如今必须确保一点,那就是喜嬷嬷的病情不为外界所知。 喜嬷嬷被褚首辅劝说之后,积极地配 合治疗,也不再把门关着,元卿凌要进去为她检查,她也愿意,只是每一次都千叮万嘱元卿凌出去之后必定要沐浴洗头,衣裳也得煮过暴晒。 到了九月中,宫中传出了好消息,扈妃怀孕了。 按说才刚检查出有孕,是不好对外说的,但是,扈妃高兴啊,满宫里就先说了一通,之后再命人告知娘家,镇北侯本也是一个大嗓门,仿佛也为了证明他女儿嫁的不是无用的老头,所以也马上对外说扈妃有孕了。 宫中已经许多年没有嫔妃生子了,明元帝本也以为自己就眼下这么多孩子,没想到扈妃还能怀上,所以,他虽喜怒不形于色,心里着实是乐开怀了。 明元帝传召元卿凌入宫去,问她要余下的无忧散备用,再让元卿凌拿那个什么东西给他听孩子的心跳。 元卿凌知道明元帝是认真的之后,便告诉他,现在给了听诊器他也无用,听不到,要等月份大一些才能听到。 明元帝好生失望。 扈妃在元卿凌面前也丝毫不掩饰心里的喜欢,执着明元帝的衣袖问道:“皇上,你希望咱们生个姑娘还是生个小子啊?” 这话若问一个不曾当过爹的男人,或许会有一番斟酌。 但是,明元帝 当爹好多次了,膝下有儿有女,所以,听了扈妃的话,他道:“不打紧,姑娘小子都好。” 扈妃闻言,抬起发光的脸庞,“臣妾希望生个儿子,像皇上那样英伟。” 明元帝眼底也有掩饰不住的高兴,年轻妃子的赞美让他沧桑的心很是受用。 元卿凌看到明元帝这般紧张扈妃,说话动作都各种小心翼翼,而扈妃眉眼里都是浓浓的幸福,觉得或许并非扈妃的单方面爱恋,父皇大概心里也有这个年轻热情的女人了。 明元帝走后,扈妃拉着她说话,言词之间,问的都是关于怀孕的注意事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一概地问个仔细。 元卿凌告诉她,她身体素质很好,不用担心太多。 扈妃笑了起来,然后托腮叹息,“你说我怎么就怀上了呢?真是神奇,我太开心了,太子妃,你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高兴吗?是不是都乐疯了?我好几晚上都开心得睡不着了。” 元卿凌想起自己怀孕的时候,说开心不如说是惊吓。 她主要是真没半点心理准备,且这身体也太年轻了。 也幸亏是心理年龄够,能很快地接受。 所以,在扈妃眸光灼灼的逼视之下,她表 现得十分真心地道:“开心,自然是开心的。” 扈妃看着她不自然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你对着我的时候很别扭,是不是还因为当时误会我要嫁给太子?” 元卿凌有些尴尬,“没有的事,扈妃娘娘别多想。” 扈妃握住她的手,真诚地道:“太子妃,虽然我们隔着辈分,但是我在皇家没有朋友,宫里头的娘娘都不爱跟我来往,所以我是真心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的,你愿意吗?” 元卿凌看着这个眼底眉梢都有真情真意的女子,如此坦荡直率,自己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的倒是显得敷衍了,便笑着道:“当然愿意,所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嘛。” 扈妃笑着道:“那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和你称为敌人。” 到底是年轻,永远两个字能随口说出来。 不过元卿凌很喜欢这种直爽的人,不需要用太多的心机。 两人会心一笑。 元卿凌从扈妃处离开,去了乾坤殿看望太上皇。 太上皇腹泻好了之后,倒是安分过两天,不喝酒,少抽烟袋,不过,当觉得没什么事的时候,又故态复萌,烟袋里装了满满的烟叶,逮着空子就坐在廊前吧嗒吧嗒地抽着,元卿凌来到的时候 ,他正吞云吐雾。 瞧见元卿凌的身影闪进来,还没等到通报,他手中的烟杆就飞了出去,正好落在草丛里头。 元卿凌进来就闻到一股子的烟味了,再看太上皇坐在廊前,手里却没拿着烟杆子,不过,鼻孔却慢慢地冒烟,她不禁笑了,“藏得住吗?丢了烟杆,这烟味也散不去啊。” 说着,往草丛里捡起那还在汩汩冒烟的烟袋,递给了常公公。 太上皇见败露了,又听着讽刺的话,恼羞成怒气得呲牙咧齿,“孤爱抽烟袋就抽烟袋,你凭什么管那么多?这天下还有谁敢管孤?” 元卿凌在他面前蹲下来,看着他,“不管您,爱抽便抽,少抽一些就是。” 太上皇本料着元卿凌要说教一通,殊不知态度十分温和,还准许他抽烟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可一想,随即皱起眉头,“什么意思?是不是不管孤的身体了?是不是管着也不中用了?觉得孤是快死的老头所以任由孤折腾了?” 元卿凌哄道:“您这烟袋抽了一辈子,哪里能说不抽就不抽?叫您少抽点儿而已,怎还说一大通来驳我了?真要我严厉地说不许您抽才行么?真严禁您抽,您不得揍我啊?” 说着,她便笑了起来。 第550章 再见明阳 太上皇瞧着她,闷闷地道:“你忽然这么通情达理,孤还不习惯呢。” 元卿凌坐在石阶上,看着坐在身旁的太上皇,想起前几日也是这般坐在祖母的身边陪着她,忽然觉得幸福的人其实是自己才对。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她现在是有二宝了。 可惜的是,她的奶奶…… 元卿凌心头忍不住泛起一抹悲伤来,这悲伤是无法排解的,她甚至都没有办法得知他们现在的情况。 如果能见他们一面,叫她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愿意,可事实上是她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可能如愿。 想到这里,她不禁红了眼圈。 太上皇一直斜眼盯着她,见她莫名地就想哭,口气便软下来了,道:“好了,孤往后少抽一点就是,别堵心。” 元卿凌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您说的,不能反悔。” “孤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太上皇瓮声道。 常公公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表示了轻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屁确实是追不上的,一放就散了。 常公公心里不屑的时候,总是会做出各种奇怪而无法控制的动作,例如,一个劲地挤眉弄眼,双手无处安放地一举一落等等。 每一次总 要太上皇狠狠地瞪他一眼,他才会安分下来。 元卿凌也知惯了二人的相处模式,因此笑笑不语,心里羡慕两人早已经超脱主仆之情,有点相依相守的意味了。 太上皇问起了喜嬷嬷和她开医学院的事情。 元卿凌自然要如实告知喜嬷嬷的病情,但是好在太上皇不觉得此病晦气,只说喜嬷嬷不幸,要受这苦,实在是倒霉。 确实倒霉,大街上扶个人都能中招。 太上皇听得说元卿凌能治好麻风的时候,眼睛瞪得很大,“麻风喔。” “是啊。”元卿凌道。 太上皇调整坐姿,“麻风能治好?” “能。”这会儿轮到元卿凌有点骄傲了,她也只有在这上面能找回点存在感。 太上皇竟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骄傲来。 至于医学院的事情,元卿凌却有些诧异,“您怎么知道这事?” 按说她找园舍或者兴建校舍都是秘密进行的,且就算知道她大兴土木,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太上皇傲娇地道:“你哪点儿事能瞒得过孤?” 元卿凌想想也觉得问这句话多余了,便大倒苦水,“选址都妥了,如今寻了地也在兴建校舍,但是,最大的难题还是在于没有授业师父, 您看,能不能用您的影响力……” 元卿凌这话还没说完,太上皇就立马道:“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这是造福百姓的事情!”元卿凌瞪眼道。 太上皇淡淡地道:“孤都一把年岁了,还劳心那么多干嘛?这本不好办的事,哪个大夫愿意放弃自己的医馆去给你做教授弟子?这还不是要紧的,日后你医学院的学生出来当了大夫,惠民署肯定得加建,你是砸人家的饭碗,估计你往外一说你这医学院的事,全京城的大夫都站出来反对你,杯葛你。” “这问题我想过,但是,这始终是要解决的,惠民署为什么不能在各区开设?就是因为大夫不足,且惠民署除了顶头那几位,其他的医术都不精湛,只能医治寻常的发烧感冒,复杂点的病症就不会看了,人吃五谷杂粮,是肯定要生病的,到私人医馆贵的要死,惠民署大排长龙还医术不好,这是民生问题啊老爷子。” 太上皇用手扇着风,道:“谁不知道是民生问题?可民生问题多的是,不止这一件。” “见一件办一件啊。”元卿凌道。 “那你办去。”太上皇一副丝毫没打算管的意思。 元卿凌犯愁,本 以为最后若找不到办法,在太上皇跟前诉苦一两句,他肯定会仗义出手的。 看来,依赖性太强了,她和老五都要戒奶才行。 所以要为麻风山上的人治病这事,元卿凌先压了下来不告诉太上皇,免得常公公嘴碎出去给她宣扬开去。 出宫之后,她在马车上想了一下,觉得授业老师的事情要抓紧,纪王妃人脉广,不如便去找她,看看有无法子。 她叫徐一把马车调头,往纪王府的方向去。 刚进了纪王府,纪王妃还没见着,倒是褚明阳出来见了她。 有日子没见,褚明阳圆润了许多,且打扮得十分华丽,满头名贵的珠翠,眉目描绘细致,烈焰红唇,梳了高髻,一路行走进来的时候环佩叮当,霸气侧漏。 但是,眼尖的元卿凌却发现,她浓浓的脂粉下,眼圈淤黑,皮肤浮肿。 在褚明阳看来,这曾经她轻视的女人,一胎三子,夫婿被封为太子。 她往日对宇文皓有倾慕之情,但是这份倾慕之情里头也带着一丝的不屑和轻视,总觉得宇文皓这种武夫,最后的成就不高,毕竟非长非嫡,是后来得知祖父对他寄予厚望的时候,纠缠过一阵子,嫁给纪王为侧妃之后 ,她就断了这份念想。 可纪王下狱,让她的前程一片黑暗,外头所有人都看她的笑话,笑话她千挑万选,最后选了一个最没出息的。 她自然是不愿意承认的,每日打扮华贵,用最好的状态示人,尤其在得知元卿凌登门的时候,竟一股脑就把最为名贵的首饰都摆了出来,就为了让元卿凌看到她没有神伤黯然,她的日子依旧过得滋润潇洒。 这样的极尽张狂,本身就是底气不足。 她进来之后,也没行礼,姿态优雅地坐下来看着元卿凌,淡淡地道:“太子妃,有日子没见,怎么却憔悴了许多?看来,人家说得没错,生了孩子的女人再怎么保养,到底脱不了衰老二字。” 她说完之后,还配合冷笑一声。 元卿凌看着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是吗?什么理论?且我哪里看出衰老了许多?” 褚明阳仰头大笑,笑得十分骄矜霸气。 元卿凌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怪异地看着褚明阳,她是疯了吗? 褚明阳的笑容戛然而止,又看着元卿凌,冷笑道:“你自己自然不觉得,还以为很幸福是吗?可就等着吧,你这幸福持续不了几天,人老珠黄,迟早也被人抛弃的。” 第551章 元卿凌太傻了 元卿凌看着举止行动都十分怪异的褚明阳,心里不禁惋惜,褚明阳这种烈焰般的女人,本身和阿四有着相同的气性儿,看不惯可以指天笑骂,只不过像现在这样,疯疯癫癫,丑态百出,仿佛穷途末路一般,真不像她褚明阳的本性。 看来,有些人也不需要出手收拾,生活总会给她教训的。 所以,元卿凌好意问道:“侧妃,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给你瞧瞧?” 褚明阳冷笑,“我好得很,你不要得意,我说的都会应验,你就等着哭吧。” 元卿凌更觉得茫然了,“我没得意啊。” 褚明阳哼道:“你得意在心里,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觉得我千算万算,最后嫁给了纪王,纪王却没有出息,你一定认为我会心碎神伤,万般悔恨,可真不好意思,我褚明阳从不因男人而悲喜,也不必像你这种菟丝草必须依附男人,你其实很可悲,你知道吗?” 元卿凌看着她眼底燃烧的恨意,再听她说着大女主的宣言,觉得自己应该要谨慎说话,不能刺激精神病患,否则一会儿她发疯起来拿刀砍人,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她点头附和道:“褚侧妃你说得对,我这种女人太可悲了。” 她端起了茶杯,刚想喝一口水,褚明阳却倏 然一拍桌子,指着她怒吼,“你竟敢笑话我?” 元卿凌被她一声巨吼吓得双手哆嗦,差点打翻了茶水,她忙放下茶杯,抚着胸口看着怒气冲冲的褚明阳,“我没有笑话你啊。” “你有!”褚明阳阴恻恻地看着她,“你心里在说,我褚明阳在强装欢颜,在虚张声势!” 元卿凌看着她冷冽阴沉的脸,慢慢地把头转向门口,纪王妃这个死女人为什么这么久不出来? 好在,终于听到纪王妃的脚步声了,门口青色一扬,纪王妃便带着丫头进来了。 看到褚明阳,她淡淡地道:“褚家那边来了人,在你屋中等着。” 褚明阳得意地看着元卿凌,“不管纪王如何,我娘家是你永远都比不上的,就连太子,也得看我祖父的脸色做人。” 说完便站起来,骄傲离开。 元卿凌满脸震惊之色,等她走远了,才看着纪王妃问道:“她怎么回事?像一只下了蛋的母鸡,满世界咯咯叫,疯了吗?” 纪王妃扑哧一声笑了,“形容得很贴切,确实如此,自打她从娘家回来就一直这样,每天打扮得像公主一样,带着两个丫头在府中巡视,看到奴才们不管做什么,都得指点一两句,或者教训一两句,说疯癫吧,不至于,但是就不太正常。 ” “这真不像她啊。”元卿凌道。 纪王妃点头道:“是不像,现在这样我反而不敢惹她了,以前她也嚣张,但是,以前的嚣张是让人想揍她几巴掌,可现在的嚣张却让人觉得很可悲,甚至让人跟她吵几句的兴趣都没有。” 元卿凌道:“确实是,我刚才也没想过要反驳她,觉得她的骄傲和嚣张都很悲凉,知道她回娘家那段日子里发生什么事吗?” 纪王妃道:“听说是不受待见,不奇怪啊,如今褚府严得很,老夫人管不了事,她母亲也死了,如今褚家内宅主事的是褚家二房的人,她往日嚣张,二房那边早看不惯,出嫁后回了娘家,言语上肯定难听,以她的性子开始肯定受不住,可最后也没人帮她啊,她是个识时务的人,知道凶不起来,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元卿凌道:“也是,如果在娘家过得好,她也不会回来纪王府。” 纪王妃道:“别说她了,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元卿凌危坐正襟,直言了来意。 纪王妃听了之后,十分为难,“这怕不容易能找到,你是用于教学的,那医术肯定是要好,可医术好的大夫,在京中也好,各州府也好,都以名医居之,自己开设着好几家的医馆,怕不容易请得动, 而且,我认为基本没有大夫会愿意来的,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你也知道大夫培养一名接班人有多严格,像奴才一样伺候师父好些年,先伺候得烫帖了才会教点小本事,一名大夫要出师,起码也要十五年到二十年,你如果办这医学院,三四年出师,在惠民署干三年,之后可以出去开设医馆,过了十几二十年,这医馆满大街都是了,没有大夫愿意干这事。” 元卿凌轻声叹息,“我知道很难,我已经让汤阳去找了,但是至今没有一位大夫答应来,这不是想着你人脉广,过来问问你么。” 纪王妃看着她,“你自己能教授一班吗?你也是大夫。” “我不行。”她不精通中医。 纪王妃却误会了,“也是,你现在是太子妃,自然不好抛头露面的。” 元卿凌也懒得解释,只胡乱地点了一下头。 纪王妃道:“其实这事若能办下来,对老五大有裨益,你其实也很为老五着想的,老五娶了你,有福气。” 元卿凌苦笑,“我还真没想过为他谋取什么好处或者政绩,只是觉得如今医疗落后,医馆医药费奇高,惠民署又不足,有病的人看不上大夫,想解决这事罢了。” 纪王妃一怔,“你是真心为民着想?你真是……” 纪 王妃想赞赏两句,但是觉得赞美一个人很是尴尬,便讪讪地道:“你怎么那么傻呢?” 元卿凌起身告辞,“你多费点心帮我留意一下吧,至于傻不傻的,我也不是头一遭做傻事,人一辈子,总得办几件正确的傻事,否则人生的价值是什么?” 元卿凌说完便走了。 纪王妃看着她的背影,人一辈子总要办几件正确的傻事,否则人生的价值是什么? 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真要想,她的身份是母亲,她的价值便是为郡主的未来谋算。 至于旁人的生死,她又何曾管过半点?毕竟和她无关啊。 元卿凌太傻了,她本可以过点清闲舒适的日子,何必折腾呢? 做那几件事傻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若说为老五的政绩也就罢了,偏生也不是,若不为政绩,这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往后还要得罪一群人,且未必有人在乎她的付出。 纪王妃站起来慢慢地走出去,就在踏出门槛迎接阳光的那一瞬间,看到元卿凌的身影整个被阳光笼罩,腰杆挺直,步履坚定,她心里忽然一酸,差点落泪。 元卿凌救过她,她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吗? 若说谁在乎她的付出,她救过的人,都在乎。 元卿凌的这份纯粹恰巧是许多人缺失了的。 第552章 安王回来 喜嬷嬷的病,发现及时,经过一个月多月的治疗,已经好了很多。 而且,脸上的圆形斑点几乎都看不出来了。 元卿凌的药箱里,第一次出现了显微镜,可以提取组织进行固定抗酸染色做镜检。 她发现,很多不需要连接电的器械都可以出现在药箱里头,只要是她所想。 镜检之后,从喜嬷嬷的疤痕上提取的组织没有再发现麻风杆菌,这意味着,她的病已经不具传染性。 其实,麻风杆菌虽说可以通过呼吸或者接触传染,但是,其实很多人身体里都带有抗体,并不是每个人接触后都会感染,喜嬷嬷那会儿是刚伤了一场,身体虚弱,才会不小心中招。 她宣布喜嬷嬷可以离开院子,自由地去看点心们的时候,喜嬷嬷却抱着枕头哭了起来。 元卿凌退出去,任由她哭一场。 这一个多月的治疗,也苦了她,最难受的是心理上的折磨。 看着喜嬷嬷喜极而泣的模样,她更坚定了要为麻风山上的病人治疗的决心。 不过,喜嬷嬷依旧不愿意出院子,她不是不信太子妃,只是她担心这病还没彻底好齐全,但凡有那么丁点的机会传染给其他人,她都不愿意。 没想到,喜嬷嬷这躲了一个多月,倒是叫安王那边留意了。 安王如今虽然在南营,但是依旧偶尔可以回京。 因为不久之后,就是贵妃的寿辰,所以安王回了一趟京城,先给贵妃送了礼。 回到安王府,先与安王妃相聚说了会儿话,然后叫了阿汝进书房。 “老五那边有什么异常举动吗?”安王坐下来之后问道。 在南营几个月,他晒黑了许多,但是眉目依旧冷峻,眼底越发充满阴狠之气。 阿汝轻声道:“王爷,自从太子推行与大周结盟之后,如今朝中百官归心,便是往日中立的官员或者是我们的一部分人,都靠拢了过去,连朱国公都主动示好了。” 安王冷冷地道:“本王从不指望他,是外公一直觉得他可以拉拢,朱国公就是老顽固,倒是往日想着他可以遏制一下逍遥公,如今和逍遥公和解了么?” 阿汝摇头,“那倒没有,依旧仇深似海。” “那就不管他。”安王敲着桌子,恨恨地道:“听说老五与大周那位陈靖廷十分友好,没想叫他促成了此事,如今他立了功,那些墙头草自然就倒戈了,不打紧,本王不需要摇摆的人,若不是死忠 于本王,本王宁缺毋滥。” 阿汝绕到他的身后,洁白的面容贴在他耳朵上,双手仿若游龙般圈住他的脖子,轻声道:“王爷,您别担心,宇文皓如今太过于狂傲,我们总能抓住他的错,然后让他万劫不复。” 安王俊眸里扬起一抹火焰,“宇文皓看似大大咧咧,但是他城府很深,且身边有那么多人相助,他那边是插针不入的,还不如从内宅府中去寻个突破口,元卿凌那边可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阿汝想了想,“元卿凌倒是很安分,送走了静候,便多数在府中不外出,不过,说起来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喜嬷嬷足足有一个多月不曾出过府门半步了。” “喜嬷嬷?”安王眸子一扬,“你确定?” “确定,她上一次出门,是陪同元卿凌到朱国公府中去,之后元卿凌出外都没有带她,甚至入宫也没带她去,而且,我们派出去盯着楚王府的人回来禀报,说这一个多月里头,但凡出外购置楚王府所需物品,都由阿四或者蛮儿去负责,甚至有时候汤阳也去办,而这些事情,以往都是喜嬷嬷负责的。” 安王拉住她的手,拽到身前来,眸子灼灼地盯着她,“ 莫非病发了?” 阿汝怔了怔,“才半年,按说不会这么快啊。” “不,不快,之前大夫说过,接触病患之后,未必需要几年才病发,有些几个月也发病了。”安王精神一振,“你找个人探一下楚王府,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死一两个探子,本王也要知道喜嬷嬷是否病发。” 阿汝点头,坐在了安王的腿上,身子妖娆地靠着他,眉眼如丝,“王爷,若喜嬷嬷真得了麻风,那整个楚王府都要封闭起来,宇文皓这个京兆府尹,怕要三度下马了。” 安王眼底闪过一抹戾气,“本王不是要他下马京兆府尹一职,而是要他彻底翻不了身。” 阿汝依偎上去,“王爷说得对,必须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才彻底翻不了身。” 安王搂住她的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沉吟了一下道:“曹御医如今是楚王府的驻府大夫,如果喜嬷嬷真得了麻风,元卿凌一定会找曹御医联合医治,毕竟这种恶疾,料想她元卿凌也是没办法治好的,所以,你可以从他那边入手。” “好!”阿汝呢呐了一声,眸子闪着暗暗的光芒,“您今晚不走是吧?不如,今晚陪我好吗?” 安王瞧着 她绝美的容颜,心头竟是兴趣全无,淡淡地道:“不,本王难得回来一次,自然要好好地陪一下王妃,你去吧,没你的事了。” 阿汝眼底的光芒淡淡隐去,“是。” 她从安王身上起来,掩饰住满脸的失落,转身出去了。 阿汝在门口便与安王妃碰上了,安王妃端着汤水过来,阿汝福身,“王妃!” “阿汝姑娘也在?”安王妃脸上有盈盈笑意,“你们在议事吗?” “没有议事,是王爷找属下过来聊聊天,如今聊完了,王妃进去吧。”阿汝微笑道。 安王妃轻声道:“好。” 阿汝回头想为她开门,却忽然转头对安王妃道:“王妃熬的什么汤?” “是鸭子炖苦瓜,祛湿清热的。”安王妃道。 阿汝皱起眉头,“这汤不合适,王爷如今长居军中,劳碌辛苦,该换点滋补的汤,鸭子炖苦瓜去火祛湿,服用之后反而会缺津伤气,换杜仲炖鸡吧,合适一些。” 安王妃听着这近乎命令的口吻,竟下意识地道:“好,我叫人换了吧。” “去吧。”阿汝说。 安王妃转身往回走,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怎地在阿汝面前,仿佛阿汝才是王妃,而她像一个妾侍? 第553章 试探 安王妃思索良久,晚上也睡不着,枕在安王的手臂上,她轻声道:“王爷,阿汝跟了你也有好几年了,总不能一直让她这样无名无份,你看,是不是该立她为侧妃了?” 安王伸手揉着她的头发,笑笑道:“怎么忽然提起这事?” 安王妃心里头藏不住话,有些不高兴地道:“现在大概很多人都以为她才是安王妃吧?你倚重她,但凡要紧的事情都交托给她去办,她在府中的地位已经远胜于我这位王妃了,很多时候我都要听她的意思去办。” 安王软声道:“傻瓜,本王再倚重她,她到底只是个奴才,至于侧妃之位,如何轮到她呢?你往后不必管她,只管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她算什么?” “那王爷与她……”安王妃轻轻地叹气,“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她这样无名无份,也委屈了她,还不如给一个名分,也好叫她死心塌地。” “吃醋了?”安王捏住她的下巴,笑着问道。 安王妃抬起头氤氲的眸子,“说不吃醋那是假的,可吃醋也没办法,你身边总需要有侧妃的。” “那本王就不纳侧妃,本王心里只有你。”安王搂着她说。 “真的么?”安王妃伏在他胸口前,问道。 安王柔声道:“自然是真的,否 则这这么多年了,侧妃早就入门,本王外头可以有女人,可定下名分的就一直只有你,也只能是你,还记得你嫁过来的时候,本王跟你承诺过的话吗?” 安王妃眸子濡湿,“记得,王爷说此生不纳妾。” “那你就把这句话记一辈子。”安王宠溺地道。 安王妃执着他的手,语气里充满了幸福,“王爷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楚王和楚王妃的鹣鲽情深,楚王承诺不娶侧妃,一心一意对待楚王妃,这是多让人羡慕的感情啊,不过,如今想想我也不必羡慕,王爷对我也是如此。” “对,”安王听得说起楚王,眸子瞬间阴沉下来,但是语气不变的温柔,“你不必羡慕任何人,我所做的一切,我所有的成果,所有的荣耀,都有你的一份。” 安王妃感动得落泪,越发的沉迷痴醉,“那阿汝便不管她了么?” 安王淡淡地道:“不管她,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再有过界的话,本王会教训她的。” 安王妃甜甜地道:“不必教训她,她是真心实意为王爷办事的,我受点儿委屈不碍事,且她到底也是王爷的女人,无名无份的也够可怜了,就不要再说她了。” 安王瞧着她,皱起眉头,“你不能这般心善,会被人欺负 的知道吗?我如今在南营,不能事事顾着你,你必须要硬气起来。阿汝伺候本王,用的是奴婢的身份,说句不好听,便是通房,在你身子不便的时候用的,不入房,不上本王的床,甚至事后也得服用去子汤,你不必在意这点,她入不了本王的眼,也不过是当通房和谋士使使,身份底下,而你是本王的王妃,身份尊贵,若往后她再叫你做这个做哪个,你尽管斥责便是。” “知道了.”安王妃这才释去疑虑,心头欢喜得很。 不过,她倒是不会斥责阿汝,阿汝为王爷办事呢,若只是一个忠心的奴才,又有什么打紧的? 因此,安王的这番保证,反而让她对阿汝客气起来,甚至愿意听她的话。 阿汝则见王妃对她越发礼遇,便以为安王在安王妃面前强调过她的地位和重要,对安王也更加的忠心。 阿汝找了人去邀约曹御医出来说话。 如今支持安王的人,也多半是再朝中身居要职,这些大官往日家中若有病人,也会得圣恩去请御医,因此,和曹御医相熟的也有几个,平日偶尔也聚一下。 这一次邀请曹御医吃酒的,是狄魏明的长子狄云,被明元帝破格封为国舅爷。 本来是太后或者皇后的兄弟才能被封为国舅 ,可狄云三年前护驾有功,明元帝逃过一劫之后,当场就封了狄云为国舅爷。 这位国舅爷的岳母早些年得了心梗的病,便总是透过贵妃请恩典,曹御医去过几次,一来二去的,跟国舅就熟悉了起来。 如今国舅爷邀约吃酒,曹御医没有不去的道理。 不过,曹御医也不是傻子,如今安王与太子之间的暗涌浮动得厉害,他去之前,就去问了宇文皓。 宇文皓道:“你尽管去,如果席间问起喜嬷嬷的事,你便说喜嬷嬷确实得病了,但是,你没有参与医治,是太子妃亲自治疗的,且你必须说到喜嬷嬷是独立住一个院子,不许任何人进出。” 曹御医不知道喜嬷嬷得了什么病,但是太子叮嘱,肯定有他的用意,便应了下来。 与狄国舅见面之后,客气寒暄一番,便立刻上酒。 这般迅速,只一味敬酒,曹御医便留了心眼,酒过三巡,他便装出了几分醉意。 狄国舅见状,便放下了酒杯,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下,才问道:“对了,听外面的人说往日伺候太上皇的喜嬷嬷如今到了楚王府去伺候,曹大人与她熟悉吗?” 曹御医一听果然是问喜嬷嬷的事情,便觉得太子有未卜先知之能,他点头道:“没错,喜嬷嬷确实是 伺候太子妃的,下官与她偶尔也说几句话,但是算不得很熟悉。” 狄国舅呵呵笑了一下,然后又举起酒壶给他倒酒,“听说她得病了,如今可好了?” 曹御医摇头,“不知,太子妃把她关在小院子里头,不许任何人进出,便连饭菜都是从窗口放进去的。” 狄国舅一听,很是诧异,“为什么啊?这得的是什么病?竟然要关闭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莫非是得了痨症么?” 御医想了想,“也不像是痨症,没听过她怎么咳嗽的。” “不是痨症,那是什么病啊?怎地还要关起来了呢?”狄国舅引导着半醉的曹御医,“这素来只有会传染的病才需要隔离啊。” 曹御医忽然脸色有些变了,“国舅爷这么一说,倒是让下官想起一个多月前,太子妃忽然来找下官问麻风症的事。” 狄国舅眸子一动,继续倒酒敬酒,“来,再喝一杯。” 曹御医摆摆手,“不喝了,不胜酒力了。” 狄国舅把杯子塞给他,“您这酒量没个三四斤醉不了,本国舅又不是第一遭和您吃酒,别不给面子,干了这杯。” 曹御医半推半就,便又喝了一杯。 狄国舅放下酒杯,看着曹御医问道:“那当时您可曾问过太子妃,是何人得了麻风症?” 第554章 必须严查 曹御医这一次亲自倒酒了,先给狄国舅加满,再倒自己的杯子,“今晚光国舅爷敬下官,轮到下官敬国舅爷一杯。” 狄国舅正等得他说,这会儿却敬起酒来,也不推搪,马上一杯喝尽,放下酒杯之后问道:“那太子妃是怎么说的?” 曹御医道:“太子妃说看了小言本,看到麻风病,便过来请教下官。” 狄国舅一怔,“小言本有写麻风症的?这怎么可能?” 曹御医耸耸肩,笑道:“谁去追究真假?来,继续喝酒。” 狄国舅笑道:“若真得了麻风,只怕也不会让您知道。” 曹御医道:“那是,有太子妃在,不过,不瞒您说,楚王府的侍女蛮儿确实到药店里头抓过治疗麻风病的药,只是此事隐秘,无人知道罢了。” “真的?”狄国舅眸子一亮,“您确定?” “不说了,不说了,这事和咱无关,吃酒,吃酒。”曹御医开始三缄其口了。 狄国舅见追问不出什么来,便胡乱地再喝了几杯,然后借口有事便走了。 曹御医回去禀报宇文皓,说狄国舅果然是问喜嬷嬷的事情。 宇文皓坐在书桌后,笑得满脸桃花开,“好,问了就好。” 曹御医犹豫了一下,“王爷,喜嬷嬷是真得了麻风症么?” 宇文皓 摆摆手,“怎么可能?喜嬷嬷之前一直在宫里,出宫之后就在楚王府,不曾去过麻风病人聚集的地方,怎会无端得了麻风症?” 曹御医却有些担心,“可喜嬷嬷已经一个月多不曾出门了,这是为什么啊?” 宇文皓瞧了瞧外头,压低声音道:“本王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不许往外传。” 曹御医连忙凑上去,“您说,微臣肯定不告知其他人。” 宇文皓笑得甚是鸡贼,“喜嬷嬷是跟首辅置气,你看首辅这几次来,喜嬷嬷是不是给他脸色看?有几次还不许他进去呢。” 曹御医了然,“原来如此,首辅是怎么得罪了喜嬷嬷的?喜嬷嬷人这么好,首辅为什么要欺负嬷嬷呢?” “男人嘛!”宇文皓悠长地说了一声,“德性!” 至于是什么德性,御医自己琢磨,琢磨出什么来就是什么。 曹御医呸了一声,“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收敛!” “就是就是!”宇文皓附和道。 曹御医走了之后,宇文皓叫徐一到医馆里跑一趟,抓几副治疗麻风症的药回来。 过了两天,楚王府来了密探,被送药到喜嬷嬷屋中的徐一发现,带人急追,伤了对方,但是没能擒获。 这般又过了两天,狄国舅早朝上上奏,说喜嬷嬷得了麻 风,太子却不理会爆发的危险,故意隐瞒,私藏麻风症病人在府中。 听得楚王府有麻风病人,满朝震惊。 五年前那一场疫症爆发的恐慌,在场的官员可都记得,几乎每天都有麻风病人确诊,人心惶惶,百姓纷纷欲逃。 那时候明元帝刚登基不久,当机立断,马上清查病人,把病人送往麻风山上隔离开,再用石灰粉消毒病人住过的地方,病人用过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全部焚烧,以防传染到其他人。 那段时间,几乎全京城都弥漫在麻风病的阴影之下,得病的人身体上患病,没得病的人心理上患病,因为朝廷宣布说这病有几年的潜伏期,所以大家都怕自己是带病的人。 如今,狄国舅在朝堂之上说出这个三个字来,朝堂上下,岂能不震骇呢? 更震骇的是这一次得病的是喜嬷嬷,喜嬷嬷之前一直都在宫中伺候,若说她得了病,岂不是? 一时,文武百官的眼珠子都盯着坐在高位之上的明元帝。 明元帝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他自然不会忘记这一场恐怖,因为那是他登基之后才发生的。 泱泱大国,若有重兵来犯,还能派兵重击。 可这恶疾绝症,且有蔓延之势,若真的大爆发,非人力所能控制了,所以,所有 人的眼睛看着狄国舅,而他的眼睛看着宇文皓。 十月顺产天龙之子京兆府尹暨当今太子宇文皓却显得十分茫然,撑着一双无辜明澈的眸子,“喜嬷嬷得了麻风症?谁说的?” 狄国舅一甩袖子,澹然道:“太子殿下,兹事体大,还望太子不要再隐瞒,若有疫情,必须告知皇上,我们共商应对之策,否则,过几年再酿成大祸,则是我北唐之大祸啊。” 文武百官的眼睛又齐刷刷地落在了宇文皓的脸上。 宇文皓脸色顿时涨红起来,“国舅爷,您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本太子还会隐藏疫情?你说喜嬷嬷得了麻风症,有什么证据啊?拿出证据来,否则本太子要告你一个诬陷之罪。” 狄国舅哼道:“事到如今,太子殿下就不必再装了,是与不是,叫御医前去诊断便知。” 宇文皓一口拒绝,“不能随便去诊断,这本来就没有的事,凭什么要喜嬷嬷承受恶疾的谣言?” 狄魏明出列道:“殿下,若喜嬷嬷真得了恶疾,那事情很严重,喜嬷嬷之前一直在宫中伺候,如何染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染病不知道,若不查问个清楚,宫里的主子,包括太上皇都会很危险。” 他拱手,“皇上,臣以为,还是调查清楚为好,若喜 嬷嬷无事那自然是好的,可若真得了恶疾,那就得追查染病源头,毕竟喜嬷嬷原先一直在太上皇身边伺候,太上皇身边的人得了麻风症,实在是骇人听闻,就算宫中染病的只有喜嬷嬷一人,可喜嬷嬷在太上皇身边这么久,也不能保证了。” 宇文皓冷道:“什么叫不能保证?喜嬷嬷出宫已经将近一年,且太子妃说过,这麻风症只有发病之人才具有传染性,不发病则接触了也不会传染。” 狄魏明淡淡地道:“太子妃说?呵呵,殿下未免过于相信太子妃,一朝太子竟这般草率,不禁让百官担心啊。” 狄国舅不等宇文皓反驳,便立马道:“太子妃说过发病才会传染?为何太子妃会这样说?总不会是太子殿下得空就与太子妃讨论恶疾吧?定是府上出了病症才会讨论的,臣明白殿下的担忧,毕竟,若喜嬷嬷查出得了恶疾,整个楚王府都要被隔离起来,太子殿下也要关一段日子的禁闭,可到底是太子殿下的自由要紧,还是北唐百姓的生命要紧?望殿下三思!” 狄家父子这么一唱一和,满朝文武都觉得要去查个明白才行,这毕竟是很严重的事情,朝廷这五年来都一直重查麻风疫症,若是在皇家这边出了篓子,可就不妙了。 第555章 问症 既然是要严查,那就要几位御医连同官员前往。 可既然是麻风症,一般官员都不敢去,面面相窥,谁都不愿意出这个头。 褚首辅出列,沉声道:“老臣愿意陪同御医前往。” 狄魏明听得此言,马上道:“臣父子也愿意陪同前往。” 褚首辅有多护着喜嬷嬷和太子,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怎能让他单独陪同御医前往?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御医也得听他的,便是诊出了麻风症,他也可以严令御医封口。 随着褚首辅和狄大将军的出列,朝中许多官员都纷纷愿意前往,毕竟,去一下又没说要去接触喜嬷嬷,在楚王府里等着结果就行,好歹也算是一同去了。 就这样,一群众志成城的官员和一个懵圈茫然的太子,浩浩荡荡地往楚王府而去。 一路上,太子宇文皓也表现得十分白痴,一直问狄国舅,“到底是谁说喜嬷嬷得了麻风的?这不是造谣吗?若喜嬷嬷知道,得气坏了吧?” 狄国舅不怎么搭理他,狄国舅不搭理,可其他官员也不好让太子这么尴尬,便都上前宽慰说这事或许是有人刻意造谣,针对楚王府和太子。 本来只是随便宽慰一下的,但是这说法连褚首辅都点头,“大有可能是针对楚王府的造谣。” 于是,一路上去,这说法 便在官员中说开了,仿佛喜嬷嬷真的没得麻风,是有人故意招摇让楚王府被隔离封闭。 狄魏明父子听着这些话,心底冷笑,到时候便知道是不是造谣,宇文皓倒是能装,可装有什么用?这麻风症多严重啊,院判断不敢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隐瞒。 不过,狄魏明看着宇文皓那故意装出的单蠢的脸,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妙,莫非,他事先得知今日要在早朝上上奏此事,所以提前把喜嬷嬷送走了? 不过,他很快就放心,因为,一直命人盯着楚王府,如果喜嬷嬷真转走了,这会儿该有人前来通知。 经过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路程,总算抵达了楚王府。 汤阳和徐一看到这么多人来,都吓住了,连忙招呼诸位大人往里头走。 宇文皓吩咐道:“请喜嬷嬷出来。” 汤阳犹豫了一下,“喜嬷嬷?请她作甚?她在院子里不愿意出来,也不愿意见人呢。” 狄国舅淡淡地道:“既然不愿意出来,那我们便到喜嬷嬷的屋中去,也不碍事,只是请御医为她诊治一下,看到底患的是什么病。” 汤阳有些诧异,“喜嬷嬷得病了吗?什么时候得病?” 狄国舅看着狡猾的汤阳,装,再装,一会御医诊断了,看你怎么装。 “带路吧!”狄魏明不欲多言,沉声道。 宇文皓道:“这么多人去喜嬷嬷的闺房也不合适,汤阳,请喜嬷嬷出来,叫她别闹性子,说是父皇的旨意就行。” 汤阳应声便去了。 有些官员坐不住了,他们不了解麻风病,只认为接触过病人就会传染,所以听得说喜嬷嬷要出来这里,都想走出去在外头等。 褚首辅威严地咳嗽一声,这一声咳嗽,镇住了想要往外走的人,纷纷坐立不安地一会儿看门口,一会儿看首辅,一会儿又看太子。 过了片刻,便见汤阳带着喜嬷嬷出来了。 喜嬷嬷一身黑色的绸缎,银丝挽起高髻,端庄而威严,面容略施脂粉,六十岁的老人家,面容依旧白皙紧俏,除了法令纹深一点和眼角皱纹多一点之外,岁月真没在她脸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不过,法令纹深的人,也十分有威仪,加上在太上皇身边伺候多年,在后宫地位超然,到了楚王府,也是府中管事,与汤阳一同走来,绸缎衣裳鼓风扬起,真是霸气十足。 褚首辅不由得骄傲起来,冷冷地扫了狄魏明一眼。 在喜嬷嬷身后,众人又看见了太子妃元卿凌,她与喜嬷嬷相距不远,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太子妃瘦弱,抱着孩子走得有些缓慢,喜嬷嬷暂停脚步,竟回头接过太子妃手中的孩子,往正厅而入。 这转 头接太孙,再抱着太孙进来,这举动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如果她患了麻风症,太子妃怎么可能让她抱太孙? 喜嬷嬷入厅之后,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淡淡地道:“这么多位大人在啊?老身抱着太孙,不便行礼,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她这般落落地站着,面容清晰无遗地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抱着太孙的双手也落入大家的眼中。 在场许多官员都见过麻风病人,面容瘀斑,手指关节肿大或者是长毒疮,便是初初发病的人,也能清晰分辨,可看喜嬷嬷如今这模样,哪里有半点麻风症病人的模样? 狄国舅先震惊了,慢慢地走过来,与喜嬷嬷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看着喜嬷嬷手里抱着的孩子,“嬷嬷抱的是太孙吗?” “不是太孙是谁?”喜嬷嬷淡冷地道。 “谁知道?莫不是随便找了个孩子过来就说是太孙。”狄国舅不相信太子妃真敢让她抱太孙,且她完全没必要抱着孩子出来,除非是想用此举证明自己没有患病,否则何必这样故弄玄虚? 喜嬷嬷听了这话,愕然,“为什么要随便找个孩子过来冒充太孙?国舅爷什么意思?” 狄国舅也不理她,对院判和几名御医道:“几位奉旨前来,还不赶紧为喜嬷嬷检查?” 元卿凌跨步进来,刚好听到 狄国舅的这句话,也愕然了,“喜嬷嬷怎么了?为什么要检查?” 宇文皓坐在椅子上,脸色淡淡地道:“今天早朝至上,狄国舅上奏说楚王府私藏患了麻风病症的病人,这位得了麻风症的病人就是喜嬷嬷,父皇不放心,让御医和百官过来看看。” “神经病!”元卿凌道。 狄国舅随即冷厉地问:“太子妃说谁病了?这是皇上下的旨意,神经病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辱骂皇上吗?” 元卿凌看着狄国舅,道:“神经病,神经病指神经系统发生的器质性疾病,也可以称作精神失常,通俗一点说,就是脑子有问题,不过,这位大人别攀咬,我说的不是皇上,说的是造谣的人,造谣的人见过喜嬷嬷吗?就敢说喜嬷嬷得了麻风,岂不是神经病么?” 狄国舅顿时脸色不好看,却也不能对号入座说自己就是造谣之人,哼了一声,“是与不是,叫御医检查便知。” 狄国舅其实看出问题来了,但是,事到如今,只能是硬着头皮上,幸好是有皇上的旨意。 他略有些担忧地看了父亲狄魏明一眼,狄魏明则看向宇文皓,宇文皓的脸终于不单蠢了,甚至有些狡猾的笑。 他心中微沉! 元卿凌抱过包子丢给宇文皓,然后请喜嬷嬷坐下,院判和御医过来轮番诊脉,问症。 第556章 那就一块入宫去 院判检查得比较仔细,盯着喜嬷嬷的脸看了许久,又看双手的关节,除此之外,连吃喝拉撒都问得清清楚楚,最后,院判站起来道:“本官检查过,喜嬷嬷并未曾患上恶疾。” 此话一出,狄国舅面容狰狞了一下,“可检查清楚了?” 院判点头,“得了麻风的人,脸上手上身体上都会出现红色斑印,关节骨头会变形,脉象凌乱狂躁,但喜嬷嬷并未出现这些情况,脉象十分平稳,关节骨头也没有变形,更不见糜烂和斑点。” 院判说完,顿了一下,淡淡地道:“喜嬷嬷完全没有麻风症的迹象,造谣说喜嬷嬷得了麻风的人,真真是太子妃说的神经病。” 百官闻言,皆放了心,喜嬷嬷若真得了麻风,那可吓人,那意味着皇家有可能染病。 尤其喜嬷嬷是伺候太上皇的。 狄国舅不愿意相信,他上下盯着喜嬷嬷,从喜嬷嬷的脸上看出了一点粉色的红印,连忙尖声道:“不,你们看,看她的脸,她的脸上有斑,这和麻风症的红斑一样,快看。” 众人听得此言,震惊地看过去。 二十余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喜嬷嬷看。 喜嬷嬷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老身六十岁的人了,从年少一直伺候太上皇到老年,脸上长点老人斑怎么了?至于一个个盯着 老身的脸看吗?你既说老身得了麻风,尽管抓去麻风山上隔离就是。” 元卿凌也生气了,冷冷地道:“本妃素来把嬷嬷视为长辈,在楚王府里,无人敢对她这般不敬,你们说奉了皇命前来,喜嬷嬷配合让御医问症检查,院判大人亲口说她没有患麻风,你们还不依不饶地欺负一个老人家算怎么回事?真当我楚王府软弱可欺么?” 狄国舅哼道:“太子妃何必恼羞成怒?这老人斑和红斑,明眼人是能看出来的。” 院判淡淡地道:“这淡淡红斑,不是麻风病,其实诸位皮肤干燥的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红斑,喜嬷嬷已经年愈六十,肌肤缺水导致干燥起皮出红斑更是正常,国舅爷抓住这点便说喜嬷嬷得了麻风症,有些荒唐,也有点欺负老人家了。” 狄国舅眸子微愠,“院判,本国舅怀疑你没……” 褚首辅一拍桌子,惊天一吼道:“狄国舅,本首辅怀疑你就是造谣之人。” 打雷般的声音,震得在场的人耳朵都要聋了,狄国舅看过去,神色有片刻的怔愣,下意识地道,“首辅这话就失偏颇了。” 褚首辅冷冷地道:“你懂得医理吗?” 狄国舅摇头,“这……下官不懂。” “既不懂医理,为何院判说的你不信?”褚首辅质问。 狄国舅正欲争辩 ,接收到狄魏明的警告的眸光,他随即垂下了眸子,“下官没有不信,下官只是觉得兹事体大,宜谨慎一些。” 褚首辅面容冷若冰霜,“太医院的院判陪同几位御医一同会诊,够不够谨慎?” 狄国舅在褚首辅的逼问之下,心里发虚,却随即想起曹御医来,连忙道:“楚王府不是还有一位御医吗?不如一同请过来问问。” “先不忙,”褚首辅伸手压了一下,“你先说说,你今天上奏说喜嬷嬷得了麻风,消息来源何处?又做过什么调查?百官上折子是有明文规定,但凡空穴来风的谣言不能上奏。” 狄国舅道:“是不是空穴来风,至今还没调查清楚。” 他转头看着宇文皓,“殿下,劳烦您请曹御医出来。” 宇文皓笑了,“好啊!” 他扬手,命人去请曹御医。 片刻之后,曹御医背着药箱屁颠屁颠地跑来,见正厅里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见礼之后,疑惑地问道:“徐一不是说喜嬷嬷病了叫下官前来诊症吗?诸位大人怎么也在啊?” 狄国舅见了曹御医,如同见了救星,连忙拉住他问道:“曹御医来得正好,我前两天和您喝酒,您是否说过喜嬷嬷得病被太子关在院子里头,还说太子妃来请教过麻风病的事情?而且,您还说太子妃叫侍女去 药店抓了几个方子是治疗麻风症的?” 曹御医点头,“是啊,确实这样说过。” 狄国舅就怕曹御医也倒戈了,如今听他肯定地说,当下大喜,环视了一眼众人,高声道:“若不是得了恶疾,为何要隔离一个月多?为何要命人去抓麻风病的方子?还请太子妃说明白。” 元卿凌见他顿时活像见着彩头的公鸡般趾高气扬起来,反而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解释道:“喜嬷嬷并没有被关起来,是她不愿意出门,至于麻风汤子,没错,本妃确实叫蛮儿去抓过,相信在座的诸位大人都知道,本妃略通医术,日前与太子聊天的时候说起五年前一场恐怖的麻风症,且如今也不知道有多少潜伏的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爆发一场,本妃见太子为百姓的健康忧心忡忡,便想研究一下治疗这种病的药方,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良的,如果真有爆发,也可以及时遏制或者治愈,本妃本意是为太子分担忧愁的,怎么最后竟然被传成了喜嬷嬷得了麻风,楚王府包庇麻风病患?且这事还闹到了朝堂之上,此等不尽不实的谣言,国舅爷没有调查,更没有来问过太子,就直接上奏惊动得朝野震惊,不知道是出于什么阴暗心理呢?” 狄国舅不怒反笑,“太子妃好大的口气,麻 风症乃是恶疾,不治之症,你竟说改良方子便可治愈?荒唐之言,在座诸位大人都是英明之人,怎会相信?” 元卿凌嗤笑道:“你说得对,诸位大人都是英明的,怎么会相信那些杜撰诬陷的话?麻风症,真亏您说得出来,喜嬷嬷若得了麻风症,本妃怎么可能让她抱太孙?” 狄国舅本就不信那是太孙,淡淡地道:“是不是太孙还另说呢,何不抱另外两位太孙出来看看?” 在场许多人开始觉得狄国舅无理取闹了,这本来只是上门查个究竟的,院判和御医都说喜嬷嬷没有得麻风症了,他还要这样不依不挠,确实过分。 但是宇文皓十分配合,命人把汤圆和小糯米抱出来。 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呈现在狄国舅的面前,且喜嬷嬷还伸手抱了汤圆,冷冷地看着狄国舅,“看清楚了,是不是太孙?老身是不是得了麻风?” 狄国舅一时发怔说不出话来,一直没这么发声的狄魏明微笑一声,“那就真是太好了,喜嬷嬷没有得病,皇上可放心了,诸位大人,既然无事那咱就都回了吧。” 宇文皓这才站起来,一手搭在了狄国舅的肩膀上,笑眯眯地道:“是要回的,不过,烦请国舅爷陪本太子一同入宫去回禀父皇,刚好本太子也有几个问题要请教国舅爷的。” 第557章 夺主帅之权 狄国舅因捕风捉影便上奏楚王府私藏恶疾病患一事,在下一个早朝日被明元帝当殿批评教育,且罚俸禄一年,降两级。 降俸禄不要紧,降级也不要紧,毕竟有贵妃姐妹在宫里头,父亲又是大将军,要升也不难。 不过明元帝并未迁怒其他人,只处罚了狄国舅,狄魏明那边甚至没斥责一两句。 但是,狄家那边很快就意识到,得罪了褚首辅。 褚首辅也第一次“公报私仇”,拉着狄魏明到太上皇的跟前,说他伙同狄国舅诬陷喜嬷嬷得了恶疾,其目的是要隔离楚王府,冷藏太子,动摇北唐之本。 太上皇开始说自己不管事了,但是褚首辅言词激烈,大有血压飙升爆血管的先兆,仿佛太上皇和狄魏明没给一个说法,就要死在乾坤殿里。 太上皇为难了,便对狄魏明道:“你看,这事确实是你们父子做得不对,怎么也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狄魏明心里震怒不已,也激愤不已,他想过此事就算要问罪,也不该问他的罪,毕竟这是狄云办的。 但是如今太上皇直接就说是他们父子做得不对,把他拖了进来。 他激愤跪下,“太上皇,老臣开始并不知道此事,和大家伙一样都是朝上才得 知的,至于支持狄云,是怕五年前的恶疾卷土重来,不曾想过要细细调查,才会对楚王府的名声酿成伤害,老臣绝没有其他目的,至于冷藏太子,动摇国之根本,更是谈不上,可老臣此番确实鲁莽了,老臣愿意受罚,若首辅觉得,要了老臣颈上人头便可替喜嬷嬷出一口气,那尽管拿去便是,老臣绝无怨言。” 他这话就是指出褚首辅是为了喜嬷嬷才大动干戈的,是公报私仇。 太上皇皱起眉头,“怎么动不动就说要送人头?得了,多大的事啊,解释清楚就妥当了。” 狄魏明决然道:“还请太上皇降罪,否则,老臣没办法交代。” 太上皇看了褚首辅一眼,不悦地道:“你看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冲动,这真逼得大将军撞柱而亡才甘心么?” 褚首辅脸红脖子粗,“太上皇,喜嬷嬷伺候您大半辈子,如今被人诅咒说得了恶疾,您这个老主子不为她出头还有谁为她出头?且他说没私心就没私心了?怎么不说其他人得了恶疾偏说太子身边的人得了恶疾?说没冲着太子去也没人信啊。” 狄魏明听了这话,真是想杀了褚首辅的心都有了,外头的人便是有千般怀疑安王要针对太子,却 无人敢在太上皇跟前说半句。 他想起太上皇与褚首辅友好,如果太上皇听了这话,对安王可是大大的不利,遂激动地道:“太上皇,您明鉴啊,臣绝没有这样的念头,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吗,还请太上皇下旨,杀了老臣,以昭老臣对太子的一片忠心。” 太上皇摆摆手,“好了,不要再说什么杀头的话,不至于,你们俩都是跟了孤多年的人,孤斟酌了一下,此事确实是狄家父子有失考虑,没有审慎调查,国舅已经连降两级,算是惩罚了,大将军有对儿子监管不力的罪责,便免去鬼影卫主帅一职,横竖如今鬼影卫也没什么多大的作用了,你还是踏实地为朝廷出力吧。” 狄魏明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么轻轻松松免去了他鬼影卫主帅一职?而且听起来太上皇还那么的宽容仁慈,不舍惩罚。 可谁不知道鬼影卫主帅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统领一支神秘的军队,这支军队的力量是惊人的,可渗透可战斗,日后太上皇甭了,这支军队在新主接管前后的一段日子里,唯主帅是尊,这对安王控制大局,安定大局是有很好的作用。 如今,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罢免了他? “嗯?怎么 还不谢恩啊?”太上皇又皱起眉头,语气开始有些不悦了。 狄魏明强行稳住心神,磕头谢恩,“臣谢太上皇恩典。” 褚首辅却有些不甘心,“太上皇您就是护着他,喜嬷嬷伺候您的日子比他久多了,您这般护着他,叫喜嬷嬷心头不服气啊。” “回头叫太子妃多宽慰几句就是,喜嬷嬷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大将军为国立下汗马功劳,孤自然是爱惜一些。”太上皇一副徇私的模样,看着狄魏明,“好了,鬼影卫的虎符你交出来吧。” 狄魏明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全身气得颤抖,为免失态,他颤巍巍地交出鬼影卫的虎符,磕头告退。 出了乾坤殿,他才明白,自己遇上的是两头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事前没有任何征兆,他甚至没能跟鬼影卫里头的人打招呼,便被迫交出了虎符。 在鬼影卫里头这么几年,愣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交出虎符之后,肯定会任命罗老鬼为主帅,此人原先就是鬼影卫的主帅,肯定会调整召令和联系的方法,他是再不可能见到鬼影卫了。 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他大爷的,狄魏明灰溜溜地出宫去了。 乾坤殿里头,在狄魏明走后,褚首辅像变戏法似的从宽大的 袖袋里头取出一壶酒来,喜滋滋地道:“逍遥公没口福了,百年女儿红啊,用尽了人情才得了这么一小壶。” 太上皇大喜,“百年女儿红?天啊,那得多珍贵啊,快,上杯子。” 常公公笑着取出三个杯子,搁在茶几上,陪着笑脸道:“老奴就浅尝一小口,一小口得了,老奴一定在太子妃面前三缄其口,绝不吐您吃酒的事来。” 太上皇笑骂道:“你这个老刁奴,还学会威胁了,给他一小口。” 褚首辅今日高兴,十分大方,给太上皇倒满,给常公公也倒满,自个再倒满,这酒色清澈透明,香气扑鼻,只那么一闻,便觉得醉了三四分了。 太上皇问道:“这酒哪里来的?竟有上百年的女儿红啊,少见,少见。” 褚首辅笑道:“城西李员外家,有个老姑奶奶一直嫁不出去,前几天去了,刚满一百岁,这不,李员外就挖了这坛子酒出来,刚好老臣得知,肯定去守着,这不,分了一小壶么?抢的人可多了,能得这一小壶也是天大的面子。” 太上皇叹气,“你说孤的那些个女儿,或者是姐妹们,怎就没有一个嫁不出去呢?” 褚首辅笑道:“太上皇,还真有一位,您不记得了么?” 第558章 中秋出游 太上皇怔了一下,随即一拍桌子,喜道:“对,庆大公主,孤的老姑姑,如今都九十八了,还没嫁出去呢,回头撺掇她挖了女儿红出来给孤喝了吧。” 常公公伸出舌头沾了一点酒,嗷嗷地叫着说香,然后道:“太上皇您趁早打消主意吧,庆大公主自己就爱酒,只怕她那坛子酒早就被她挖出来喝光了。” “回头去内府那边打听打听,问问看庆大公主进来挖酒没有。”太上皇道。 常公公应声,慢慢地把酒喝了摇头晃脑地出去。 殿中两人,放下了酒杯,对视了一眼,褚首辅道:“这一次太子设局,夺了狄魏明的主帅之位,算是镇住了狄家这边,好歹能缓些日子。” 太上皇点点头,“嗯,缓些日子也好,有三几年的,足够太子站稳阵脚,也足够我们冶炼大周的兵器,孤日前已经派人盯着鲜卑的红叶公子,他迟迟没有离京,估计是有盘算。” “您觉得,他会盘算什么?”褚首辅问道。 太上皇眯起了眼睛,锐光透彻,“要么接触老大,要么接触老四,这种人,无宝不落,既入了宝山,也不会空手回。” 褚首辅点头,“嗯,您分析得在理,太子早先也命人盯着他了,看来,你 们祖孙是想到一块去了。” 太上皇面沉如水,“越是在这种看似是太平盛世里,越是危险,太子谨慎点是没错的,不过,在有些事情上,太子未免稚嫩,你这把老骨头还得给他撑着点儿,别叫他着了人家的道。” 褚首辅道:“嗯,知道了。” 楚王府里。 汤阳这天傍晚忽然问起宇文皓,“您今年生辰是铺张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 “低调。”宇文皓头也不抬地道。 生辰有什么好庆祝的。 一旁的元卿凌怔了一下,“你生辰?什么时候?” “初十啊。”宇文皓看着她,语气有些不善了,“好啊,老元,你连我生辰都不记得了?” 元卿凌笑笑,“我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莫说你的。” 宇文皓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生辰?” 元卿凌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自己的生日肯定是记得的,但是原主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她真不知道。 汤阳和宇文皓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借尸还魂的人,哪里知道原来主人是什么时候生辰呢? 好在也查也不难,叫人去问一下老夫人便是。 汤阳便去了,老夫人告诉他,元卿凌的生辰是中秋节那天,且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说对庚帖的 时候就交换过生辰八字,怎么王府会不知道呢? 汤阳笑着道:“那会儿的主事嬷嬷不是喜嬷嬷,她因而不知道,也懒得翻找,便叫属下过来问问,不过,您也别生气,太子妃也不记得太子的生辰。” 老夫人气得笑了,“这丫头没心没肺的,竟连自己夫婿的生辰都不记得,该打。” 老夫人之前在王府住了几天,然后便回了府中,到底总是放心不下点心们,所以隔几天就去一次,十分奔波,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得见孩子们,心里头舒畅,病情竟大有好转。 汤阳回去告诉元卿凌,说她的生辰是中秋节那日。 元卿凌怔住了,这么巧?她的生日也是中秋节啊。 老五是初十,她是十五,相差五天,所以,元卿凌觉得两人应该好好庆祝一番,不是呼朋唤友,而是两人私下庆祝。 中秋节休沐三天,可以来个短途游,例如,去个麻风山或者附近的州县拜访一些名医大夫什么的。 这和宇文皓的想法背道而驰。 中秋三天休沐,他想带元卿凌到西洲去,那边距离京城不远,景色优美,有着名的万佛山,踏青游玩,游湖赏月,最是美妙。 为了说服元卿凌,他说西洲有许多出名的大夫, 可以先去西洲玩两天,一天拜访大夫,一天泛舟湖上,然后回程的时候顺带再去看看麻风山。 元卿凌听他安排得完满,自己的心愿又能达成,便同意了。 已经身为父母,出游就不如以前恣意了,总觉得对不住被自己丢在家里的三个孩子。 殊不知,他们要出游的消息,被阿四告知了袁咏意,袁咏意再告知齐王,齐王一听,连忙就直奔楚王府,说要带着袁咏意跟着他们一块去。 宇文皓当然不同意,好不容易能出门过个二人世界,他们两人追着过来算什么? 齐王一番软磨硬泡,说此番出门是为了要和袁咏意增进感情,最好是可以一举拿下,从今摆脱光棍的宿命。 宇文皓不为所动,倒是元卿凌被说服了,道:“那就一块去吧,人多热闹一些。” 宇文皓气得够呛,“怎么热闹?咱们是去庆祝生辰的,他们去算什么?” “给你们二位庆祝生辰啊,”齐王心愿得遂,笑得眼睛都成缝了,“放心,一定有礼物。” “你们要去不会自己去吗?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宇文皓甚是火大。 齐王摇着宇文皓的手臂,“这没办法啊,单我们两个出门她不愿意去,若说是跟着五嫂一块去, 她就乐意了。” “可见你人格魅力不如你五嫂。”宇文皓怒斥道。 “那是,那是。”齐王乐得像个傻子,怕宇文皓反悔,一蹦三跳地走了,“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出发。” 宇文皓回头,没好气地看着元卿凌,“你就是心软,咱好不容易得了三日假期出去游玩,还得带上两个拖油瓶,多无趣。” “好了,”元卿凌看他那小气样,笑着道:“一块出去,咱还能沾点齐王府的光,他们花费大方,吃喝住都是最好的,咱到时候就说没带银子,都叫他们出得了。” 宇文皓一听,顿时就乐意了,“还是娘子想得周到啊,咱家是不缺银子,但是咱家的银子有大用处。” 自打赏赐下来之后,宇文皓就以土豪自居了一阵子,花费大手大脚,和顾司冷静言还有老王苏表哥他们一块吃饭,顿顿大鱼大肉且顿顿抢着结账,后来元卿凌给他算了一笔账,这兴建学校,聘请大夫,学生食宿,购买药材,试练方子,种种开销加起来,不出三五年,他这位太子就要称为穷光蛋了。 自打那之后,他就成了自开朝以来最抠门的太子。 抠门到什么程度呢?就跟衙门里头的人出去联谊感情,都得叫人家凑份子。 第559章 进宫陪吃 狄国舅和狄魏明的事情,宇文皓跟元卿凌讨论过一下,如今鬼影卫没了内应,他们的心可以放一大半了。 除此之外,宇文皓很少跟元卿凌提朝中的事情,一则是元卿凌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局势的事情。二则,是元卿凌如今一心扑在麻风山和开学堂的事情上。第三,也是出于保护她,妇人不干政,老元过问朝政若叫安王那边知道了,肯定会告上一告。就算告了无用,也省得折腾。 确定了出行日期,还得跟明元帝说中秋不能在宫里头过,明元帝听了之后,淡淡地道:“你们爱去哪就去哪,谁还稀罕你们来不来?孩子们来就行。” 宇文皓听了这般凉薄的话,很是受伤,“父皇您重孙轻子。” 明元帝直接斥道:“滚蛋。” 想撒娇的太子看着父亲脸上的不耐烦,曾经见过的慈祥温柔的笑容只有对着三小只的时候才有,自己实在是不讨人喜欢了,只得夹着尾巴滚蛋了。 不过,按照规矩,他因为中秋不在宫中过,必须要提前携带家眷入宫跟贤妃先过一个中秋,这倒不是硬性的规定,只是规矩素来如此,办差离京的若遇上节日,也得提前入宫过 。 更不要说他还生辰呢,得感谢贤妃生养之苦。 孝之一字,北唐还是看得很重,不管贤妃如今是被禁足还是其他,总之,当今太子更要做到万民表率,因此,在离京前的一天,带着点心们跟贤妃团圆吃饭。 三小只吃奶起劲,两个来月就沉甸甸的,小糯米瘦一些,但是看着也扎实了许多,眉目渐渐地张开,是元卿凌和宇文皓的混合体,眼睛像元卿凌,鼻子和嘴巴都像宇文皓。 但是,明元帝不承认这点,他认为,不管是耳朵还是鼻子抑或是嘴唇,都像祖父。 身为皇帝,不接受反驳。 明元帝也参与了这一场家宴。 倒不是给面子贤妃,纯粹是看在点心们的份上。 贤妃见明元帝在一旁逗弄孩子,便想着和他一块抱抱,殊不知,她才刚靠近,点心们就嚎哭起来,是真正的嚎哭,完全没有起承转合,直接就哭得脸色发青。 明元帝板着一张脸,“走远些,别过来。” 贤妃只得讪讪地退开。 晚宴开始的时候,明元帝没坐过来一块吃。他说是来参与家宴,却只是叫人给他弄了两口汤,一口菜不吃,他吃过了再来的,而且,他始终坚持, 在情况允许之下,他不和任何人同桌吃饭,这一看就知道是有过阴影的人,但是谁都不问,习惯了。 因着有明元帝在场,贤妃整顿饭都显得特别的安分,一家人其乐融融,婆媳关系也十分融洽和乐。 明元帝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就在一旁逗点心们玩儿,拿着小勺子给他们喂点清汤,一直喝奶没吃过人间味道的点心们,表现得十分兴奋,张着嗷嗷待哺的小嘴,粉红色的舌头吧唧吧唧地甩在小勺子上。 明元帝简直看得痴呆了,一个劲叹道,“天下最美好的,莫过于这些小东西了,不管哭还是笑,都能叫人无端欢喜一场,终日对着他们,哪里会有烦恼呢?” 元卿凌含笑道:“父皇,扈妃娘娘很快就要帮您生一位小皇子或者小公主了,到时候,您每日都能逗弄孩子。” 今晚大家粉饰太平,一起齐心协力精心描绘了一幅美妙的画卷,色彩淡雅但温馨和乐。 但是元卿凌的这一句话,把这幅美丽的画卷撕开了一道裂缝。 贤妃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冷冷地道:“吃你的饭,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长那嘴巴不是叫你胡乱说话的,知道规矩吗?” 元卿凌一怔,才想起贤妃或许会介意此事,便道:“对不住,说错了。” 宇文皓喝了两杯酒,见不得元卿凌受委屈,便淡淡地道:“母妃,你介意的话叫她别说就是,这么严厉骂她做什么?” 宇文皓不说话,那这幅画卷还能修补修补,但是宇文皓帮着元卿凌,那这幅画卷的裂痕注定斑驳到分崩离析。 贤妃啪地一声,把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气得浑身颤抖,“逆子,现在是不是连说你媳妇一句都不许了?在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妃?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白疼你一场了!” 宇文皓也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纠结着眉毛,“母妃,我没有不把您放在眼里,今晚大家都那么高兴,老元也不是故意给您添堵,您说您这么生气至于吗?” 贤妃今晚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他们提前带娃来进宫跟她吃饭,说了中秋不在宫里头过,如果他们不在,那么她大概团圆的那晚是不能出去的,毕竟太后下了禁足令。 后来听得说是元卿凌要出去的,心里就想训斥元卿凌一顿,但是皇上却过来了,她只能窝着一肚子的气吃饭,毕竟,皇上很少参加这种 各宫嫔妃里头的家宴,能赏脸过来,证明心里还是有她的位置。 殊不知,皇上就喝了那么几口汤,饭都不坐在一块吃,就搁一边去逗弄孩子。 再想起她想抱孩子,那么小的孩子也知道给她脸色看了,心里的气就更盛,也不管明元帝在场,直接就爆发了,一拍桌子怒道:“母妃训斥她怎么了?她如果做得对,本宫会训斥她吗?中秋好节,和你的生辰前后日子,本就该留在宫里头陪母妃好好过,她却不懂得非得出去游玩,这难道就是孝顺之道吗?还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儿子的,本宫靠近她儿子,就哭得要紧,活像本宫要掐死他们似的。” 明元帝冷冷地道:“你想不想掐死他们,朕不知道,但是你不曾想过要掐死他们的母妃吗?别以为孩子小什么都不知道,越是这么小的时候越有灵气。” 贤妃听得明元帝这样说,顿时掩面痛哭,“如今人人都说臣妾做得不对,可臣妾当时不也为了保全三个孩子吗?做母亲的就该为孩子牺牲,当时情况危急,若能抱住三个孩子,太子妃自己就该请求保小的,这才有皇家妇的典范,堪为天下民妇表率。” 第560章 又来一位高寿者 宇文皓听了这话气得不行,不过,明元帝显然还想为他顾着几分母子情分,所以,淡淡地道:“老五,带你媳妇孩子走。” “父皇!”宇文皓看着明元帝,明元帝眼底有警告之意,宇文皓只得泄气,道:“是!” 元卿凌叫了喜嬷嬷和奶娘进来抱孩子,这顿饭也没吃完,一家五口就急匆匆地走了。 明元帝坐在椅子上,看着贤妃。 贤妃倔强地站着,脸色发青,“皇上觉得臣妾说错了可以处置臣妾,继续禁足便是。” 明元帝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眸子垂下,却有精光透出,口气冰冷而淡漠,“贤妃,禁足你怕吗?” 贤妃眼泪跌出,她擦去,倔强地道:“怕又如何?皇上会体恤臣妾半分吗?皇上难道不曾深思过臣妾为什么要这样做?臣妾也是用心良苦,太子是国之根本,不能轻易被人左右,他如今满心满脑都是元卿凌,这太危险了,除去元卿凌,皇上不也能高枕无忧吗?” 明元帝的声音凌厉起来,面冷如冰,“你就是太用心良苦,你一个后宫妇人,说什么国之根本啊?是你该说的吗?若说太子妃有可能会干预太子,也仅仅是有可能,而你 是直接干预了太子,还想控制太子为你们娘家兄弟谋官职爵位,朕不办你,是因为才册封了太子,要护着他的面子,太后给了你一次警告,这一次是朕给你的第二次警告,你若不安分,那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禁足你不怕,可你砍了你这颗脑袋,且看你怕不怕!” 贤妃惊得五内俱裂,脸色瞬间苍白,忍不住颤抖起来,悲声道:“皇上,您说这话,是要把我们多年情分都忘了么?您置臣妾于何地啊?得了扈妃这个年轻貌美的新欢,您哪里还记得臣妾这个旧人?人家都说,色衰爱弛,她扈妃也有迟暮的一天,就等着看吧。” 明元帝看着几欲疯癫的贤妃,再想起宇文皓带着婆娘孩子走的时候那副急匆匆的样子,真是知母莫若子,他倒是跑得快,留他在这里,抡她耳光不是,不抡心里头憋屈。 想了想,站起来拂袖而去,任由贤妃在那里哭得个呼天抢地。 明元帝走出去之后,心里头一腔怒气没地方发泄,听得穆如公公说太子和太子妃带着娃去了乾坤殿,他马上就拔腿往乾坤殿而去。 殊不知,到了乾坤殿,却见乾坤殿里头乱成套了,忙便先叫穆如公公 问常公公了解情况。 原来,是太上皇得知了庆大公主那坛女儿红没挖出来,便偷偷叫常公公挖了私藏在乾坤殿里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庆大公主知道了这事,就马上入宫来讨要。 太上皇不承认挖了酒。 这事太丢人了,大姑姑的女儿红,他做侄子的竟然挖了出来,这传出去他老脸往哪里搁啊? 明元帝到了乾坤殿,看到宇文皓和元卿凌站在殿外,奶娘抱这娃,喜嬷嬷守在门口,几个人进不是退也不是,好生尴尬。 看到明元帝来,他们明显松了一口气,宇文皓连忙道:“父皇,快进去劝说劝说。” 明元帝心头直后悔过来了,里头二位都是惹不起的主,他这晚辈瞎掺和什么? 想着要溜,被宇文皓这么叫了一声,里头的庆大公主也看见了他,顿时拄着拐杖敲着门槛,吼着嗓子道:“皇上来了,那来得好,快过来说说道理,给你姑婆奶奶主持一下公道。” 明元帝狠狠地剐了宇文皓一眼,硬着头皮进去,看着满头白发又震怒不已的庆大公主,行了个礼。 太上皇脸色臭臭地坐在那里,一副被冤枉的委屈。 明元帝走过去行了一个礼,然后压低声 音轻声道:“父皇,到底拿没拿啊?拿了还她吧,儿子再给您张罗。” 太上皇偷偷地瞄了庆大公主一眼,见庆大公主发现了门外的宇文皓和元卿凌,有些好奇的样子,便摊手道:“孤又不是贪杯之人,要她的女儿红做什么?孤一把年岁了,难道还会偷酒喝不成?” 明元帝看向常公公,常公公不会掩饰,便不敢看明元帝,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眼神飘忽不定,双手捏着袖子,一个劲地转着。 明元帝便心里有数了,继续轻声道:“父皇,算了,还给她吧,否则您没个安宁。” 太上皇顿时一拍桌子,指着明元帝就道:“原来是你拿的?你怎么不早说啊?害得你姑婆奶奶在这里嚷嚷了大半天,愣说是孤拿了。” 明元帝眼睛发直,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家老爹,还没分辨出口,庆大公主的拐杖声音就急促地响起。 他慢慢地转身,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看到庆大公主愤怒的面容背后,是想要转身走的宇文皓。 宇文皓在转头的那一瞬间就看到了明元帝的眼光,他心里咯噔一声,坏事了! 果然,就见他亲爱的父皇指着他,声若洪钟地道:“原来说的 是那坛子女儿红是吧?是老五这个小子挖的,说是要等中秋团圆的时候给大伙尝一口。” 宇文皓嘴巴张大,眸子瞪圆,脸呢?一国之君的脸呢? 只见庆大公主猛地转身,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般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吼天喝月般的狂怒几乎把乾坤殿的房顶给掀翻了,“小五,拿出来,不然腿给你打断!” 宇文皓双腿一软,连忙扶住元卿凌的肩膀,推她挡在自己的身前,不顾元卿凌鄙视的眸光,兀自辩解,“祖姑奶奶听我解释,这酒没错是我挖出来了,但我转送给了皇祖父。” 太上皇一怔,站了起来诧异地看着宇文皓,“什么?你前些天送给孤的酒是大姑姑的酒?你怎么不早说啊?”那诧异地面容顿时转为狂怒,义正辞严地训斥,“岂有此理,越发没规矩了,你祖姑奶奶的女儿红是你能挖的吗?那都埋在地下将近百年了,何等珍贵你可知道?一杯都得上百两酒钱,真是荒唐,目无尊长,胡闹,胡闹至极!” 说完,上前搀扶着庆大公主,好生解释了一番,然后狠狠地瞪了宇文皓一眼,“滚去,孤不会原谅你的。” 宇文皓垂下头,心里很是委屈。 第561章 宣称贤妃急病 庆大公主年纪大了,心里头糊涂,还当是真的被宇文皓挖了出来,不禁叹息道:“罢了,罢了,年轻的不懂事,如今交还出来就算了。” 明元帝出门扬手,对夫妇二人道:“还不快滚?” 宇文皓看着两面三刀的亲人,心里很失望,便带着老婆孩子走了。 马车上的时候,元卿凌问道:“这位庆大公主我之前没听过,没想到皇室还有一位老寿星呢,女儿红还没挖出来,莫非没出嫁?” 喜嬷嬷微笑道:“没出嫁的,早年收了一位义女,是苏家的那位三小姐。” “落神?”元卿凌马上想起这人来。 元卿凌听落神的名头听了好几次,实在是好奇,道:“这位落神是逍遥公的师父,也是太上皇的意中人,更是庆大公主的义女,听说是有大本事的,若能见上一面,那多好啊。” 喜嬷嬷笑着道:“那可难了!” 元卿凌看向宇文皓,“你知道这位落神去了哪里吗?” 宇文皓还沉浸在被父皇出卖的悲催中,听得元卿凌这样问,摇摇头道:“不知道。” “没事吧?”元卿凌见他眼神忧郁,遂问道。 宇文皓道:“没事,想起母妃说的话。” 他牵着元卿凌的 手,凝望她的眼睛道:“你别放在心上,以后尽可能地你不要入宫去看她了。” 元卿凌笑了,“我不会跟她计较,我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拱手送给了我,她的心里肯定不高兴,挤兑我两句我听着便是了。” 元卿凌是真的很不喜欢贤妃,但是,到底老五是她生的,这份母子亲情怎么都割舍不断,还不如她自己想开点,当狗吠就是了。 宇文皓一边感激元卿凌的大度,一边对贤妃恼气,“母妃往日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两年变了个人似的,现在我也不愿意进宫去给她请安,一见她,肯定一大堆的怨言等着我。” 元卿凌道:“她是你母妃,你也只能生受着了。” 宇文皓瞧着她,“你怎么那么善解人意啊?若是寻常的女人,只怕这会儿早挑拨我憎恨母妃了,你生点心们的时候她这样对你,你不恨她吗?说真的我想起那时候,心里都恨死了她。” “恨啊,怎么不恨?”包子闹了起来,元卿凌伸手抱过,手势熟练地在他屁股上甩了一巴掌,包子顿时安分起来,元卿凌继续道:“有些关系切断不得,恨也只能忍着,斗命长吧,从年 纪看,她肯定比我先死,等她死了,我每天诅咒她一万遍。” 宇文皓笑了起来,“人都死了,诅咒有什么用?” 元卿凌也笑了,看着他道:“是啊,诅咒没用,现在恨也没用啊,除了少些来往,莫非还能自己动手收拾她不成?” 就希望她自己作死,让其他人收拾她了,元卿凌在心底暗暗道。 她对贤妃没有感情,只有憎恨。 但是老五不一样,那是他的生母,北唐不是清朝,皇家的孩子也可以在母亲身边长大,人家二十几年的母子亲情,怎么可能轻易就丢下?就算老五心里对贤妃有怨恨,可也一定有爱的。 喜嬷嬷听着他们说话,插了一句嘴,“如今贤妃娘娘禁足,按照规矩,不必给禁足之人请安,所以,太子妃若不想与贤妃娘娘再起冲突,往后就不要去了,除非到生辰或者年底再去磕个头,那时候人多,起不了冲突,贤妃娘娘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 元卿凌知道嬷嬷不忍她受贤妃的气,便笑着点头,“知道了。” 喜嬷嬷心里也暗暗道:以贤妃如今的做派,怕皇上忍不了她几次的。 不过,忍不了,估计还得再忍忍,到底是太子的生母,如果 自己出意外还好,真获罪了,对太子影响也不好。 这一点,贤妃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她在宫中地位一直都稳定,皇上一个月怎么也会来宫中两三次,但是自打宇文皓在公主府被陷害,继而娶了元卿凌到她生子,所有的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她前思后想,也没有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对,她对皇上说的,也是肺腑之言,可皇上竟然威胁要取她的脑袋,难道她不是为了北唐的江山着想吗?太子是国之根本,可怎想他是个惧内的,若日后元卿凌撺掇几句,他不管是非黑白都照着做,岂不是毁了他自个还毁了北唐? 她用心良苦,为什么就无人能理解呢? 就连她的亲姑母太后也埋怨她太过狠毒。 可她今日怎么狠毒,胜过日后酿成大祸。 贤妃这样想着,越发悲愤,浑然忘记当初她要害死元卿凌的时候,宇文皓还不是太子,谈何祸害家国天下? 可她就这么钻着牛角尖,还自认为大义凛然,想来想去,觉得越发委屈,竟不顾身份在殿内痛哭,又是寻自尽又是指天骂地的。 这事翌日就传到了褚后的耳中去,褚后如今聪明了,不招惹她,便命人去告诉太后宫中的 人,太后那边得知她寻死觅活,气得差点吐血,下旨到楚王府去,叫太子妃以后不必给贤妃请安,且叫了司礼监撤掉她的绿头牌,再对外宣称贤妃得了急病。 下旨到楚王府的时候,宇文皓夫妇和齐王夫妇已经出门了。 至于宫中的人,乍听得说贤妃得了急病都很意外,可因为她还在禁足期间,不能前往探望。 可知道内情的例如褚后贵妃德妃等,心里就很明白了。 太后是在做下一步准备,如果贤妃再作死,太后是要处死她,然后再造暴病的假象。 最开心的莫过于褚后和贵妃了。 褚后自然不必说的,她是皇后,日后就算宇文皓登基,她也是太后,可到底不是亲生的,人家有亲生的母亲在那呢,所以,这太后也有两位,如果贤妃死了,那宇文皓登基,她就是唯一的太后了。 因此,褚后连忙求神拜佛,希望贤妃继续作妖,好让太后收了这妖去。 贵妃也很觉得心里痛快,因为贤妃是太子的生母,如今皇上不晋封她为皇贵妃,可按照规矩,迟早是要封的,那样一来,她这位贵妃,可就得再屈居贤妃之下了。 且贵妃为安王谋算,太子没了生母,始终是有好处的。 第562章 你为什么不走呢 贤妃怎么会不知道太后的用意?她得悉的时候,心里凉透了,随即是惊天的狂怒委屈,一手拿起剪刀便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吓得宫里头的人都惊叫起来,连忙劝着。 剪刀刺破了皮肉,冰冷的痛楚传来,贤妃哭着怒吼,“去请皇上,否则本宫今日就死在这里。” 宫里头的人只得马上去御书房请皇上。 因着明日就是中秋,今日开始休沐,所以明元帝在御书房里批阅剩余的奏章,听得说贤妃举着剪刀要闹自尽,明元帝抬起头,也不生气,道:“皇后管理六宫,贤妃闹自尽,那就禀报皇后去,叫皇后给她送一把锋利点的匕首,一刀下去痛快。” 宫人惊呆了,怔怔不知所以。 明元帝一拍桌子,怒道:“敢抗旨吗?还不去?” 宫人吓得一个哆嗦,立马磕头请出。 顶着这要命的圣旨,宫人到了皇后宫中去。 褚后听宫人转述,头一歪,就倒了下去,虚弱地道:“本宫昨晚噩梦缠夜,醒来便头痛不已,怕是不能处理这事,去找贵妃吧,本宫赐贵妃协理六宫之权,叫贵妃挑一把好点的匕首去。” 褚后自然不是傻子,皇上只是气话,真送了匕首过去,贤妃出点什么事,岂不是她 杀了太子生母? 宫人无奈,继续带着圣旨去贵妃那边,贵妃见宫人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她神定气闲地染着蔻丹,道:“你傻啊?不会回去继续劝说贤妃吗?告诉她,皇上忙着,不得空去,叫她不要闹。” 宫人心里想,若是这样说,贤妃娘娘怕真是要自尽的。 贵妃挑了挑眉毛,“还不去?本宫也正忙着。” 宫人磕头而去。 贵妃冷笑一声,继续闹,闹大一点方好,太后已经气得不行了,真气出个好歹来,皇上能饶了她? 贤妃听得说皇上不来,又是伤心又是悲愤,一怒起,剪刀再刺破了皮肉,可那痛楚太明显,她到底还是下不了手,哐当一声,剪刀落地,她也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过之后,在宫里头又撒泼了一顿,因禁足不许外出,所以,也就是砸她自己的宫殿,无人理会。 明元帝下令,不许任何人告到太后那边去,免得把太后气出病来,所以,贤妃怎么闹都没人管了。 且说宇文皓夫妇和齐王夫妇乘坐马车出城往西洲方向去。 西洲是临海的州县,距离京城大约百里,其实三天来回有点仓促,所以一路上行程就很紧迫了,快马扬鞭,颠簸得不成人样。 这一次出行,带了蛮儿和阿四,徐一赶车。 齐王夫妇也带了家奴,除了赶车便是伺候的,因此一行人加起来也有八九个分三辆马车。 本来齐王认为,元卿凌和宇文皓一辆马车,他和袁咏意一辆马车,其余的都堆一起。 可阿四不愿意,阿四说要陪着姐姐,然后一顿安排之下,宇文皓和齐王一辆马车,阿四,袁咏意和元卿凌三个女的一辆马车。 就冲这点,宇文皓半道就想锤死齐王,马车行驶的期间,宇文皓还痛斥他,“本王好不容易有机会带你嫂子出去走走,你跟着来是要作死吗?你们自己不会选地方去?马车一来一回,加起来十多个时辰,本王都得对着你这张臭脸。” 齐王见他气呼呼的,也不敢反驳太多,只是暗自嘀咕,“谁知道是这样安排呢?就想着跟她一块出去,乘坐一辆马车,那马车里头狭窄,一来二去的颠簸,就自然沾到一块去了,我也不想跟五哥你一块坐,但是有什么办法嘛,要不你去跟五嫂说说。” 宇文皓掀开帘子看向前面,前面的马车传出欢声笑语,她正高兴,怎么会换? “说你个球!”宇文皓悻悻地道,元卿凌也是个重友轻夫的货,几个女 人聊得这么开心,怎么会换回来呢? 都是老七这个臭货害的。 齐王也好生郁闷,他如意算盘打得可好了,就是两人在一辆马车里头,狭窄的空间,气氛烘托到位,然后说一些暖心的话,那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顺水推舟再半推半就什么的。 出门之前所想的种种美好,如今…… 他抬起眸子看了一脸大便样的宇文皓,那眉头眼睛都挤在一块了,燥火得一块被用到极致的烂破布,心里越发没趣,便干脆把头往边上一枕,闭上眼睛在颠簸的路途中睡起来。 所谓三个女人一个墟,元卿凌和阿四袁咏意在一块,说了不少的趣事,三个人开心得不得了。 阿四说得有些累了,就靠在一边睡觉,然后元卿凌问袁咏意,“你和齐王现在算怎么回事?真正在一起了吗?” 袁咏意笑容慢慢收敛,轻轻叹气,“不算,其实我不知道他怎么想。” “那你怎么想呢?”元卿凌看着她忽然染了轻愁的眸子,这么欢乐的姑娘,忽然心事重重,其实也不需要问,肯定是因为心里在意了。 袁咏意垂下头,轻轻地用手指刮着另一只手的指甲,“其实我怎么想,还是取决于他怎么想,虽然我可以接受他 曾经喜欢过褚明翠,但是我不能接受他现在心里还有褚明翠。” “所以,你也是喜欢他的?” 袁咏意笑了笑,黑幽幽的眸色透亮,“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反正心里头在意,尤其他受伤的这段日子,我守着他心里很踏实,他差点死了,我心里痛得不得了,很害怕他真的会死,他好几次明示暗示地说过要和我在一起,可我知道他心里还没完全放下褚明翠,所以我没有答应。” “你怎么知道他没完全放下褚明翠?”元卿凌问道。 袁咏意抬起头,幽幽地道:“齐王府烧了之后,他回去过两三次,捡回了一些东西,其中有一件是他的新郎官服,还有一块玉佩,上头雕刻着一个翠字,他把这些东西都压在箱底里收藏着,不许任何人动,如果他真的放下了褚明翠,那怎么会捡这些东西回来?再说了,褚明翠做的那些事情,太伤人了,按说他是该恨褚明翠的,可褚明翠出殡的时候,他去相送,回府之后还神伤了一段日子,他心里没放下过褚明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对我示好?”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离开?”阿四忽然抬起头,揉揉眼睛问道。 袁咏意吓了一跳,“你不是睡着了么?” 第563章 太子去拜祭谁了 阿四嘟哝道:“你们说的这些我有兴趣,我便听了,你既然不能接受他心里有褚明翠,他又放不下,你为什么不走?” 袁咏意手指刮得越发厉害,“或许是心里存着侥幸的念头,想着一年半载之后,他能放下,我也给自己一个日期,如果明年六月,他还是念着褚明翠,那我便走了。” 阿四哼了一声,“这褚明翠有什么好的?他为什么还要惦记她?一直以来,褚明翠喜欢的人就是太子,褚明阳也是喜欢太子,这褚家的姐妹怎么爱好那么一致呢?都是坏女人,有什么好惦记的?齐王就是死心眼,你看当初太子也喜欢过褚明翠,可知道她是坏蛋之后,马上就割舍得一清二楚,任由怎么纠缠,愣是不搭理,这褚明翠都害齐王差点葬身火海了,他竟还死心眼地惦记她,说好听点是死心眼,说实话其实就是愚蠢,愚不可及。” 元卿凌叹气,眉目清浅,“四啊,你说就说,拉老五和褚明翠一块说做什么呢?想起来真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阿四咧嘴笑了,“打个比方嘛,横竖太子也没惦记她了。” 袁咏意看着元卿凌,“话说,太子真的完全放下了褚明翠吗? 当初他们可是挺好的,褚明翠且也是很喜欢很喜欢他。” 这会儿,轮到元卿凌有些不淡定了,“这……应该是没惦记了吧?” 阿四懒洋洋地道:“这可未必啊,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马上割舍得断?在心里头惦记谁知道呢?元姐姐又不能挖开他的心去看,如果真放吓了,他何必到褚明翠的坟前去呢?” “阿四!”袁咏意斥责,“不许胡说。” 阿四也惊觉错言,连忙道:“我只是说笑,太子肯定不会再惦记褚明翠。” 袁咏意也连忙赔不是,“元姐姐别放在心上,我只是那么随口一问,太子肯定不会惦记褚明翠,他是恩怨分明的人嘛,所以不用担心。” 元卿凌笑笑,“是啊,我相信太子的。” 眉头却皱了起来,老五去过褚明翠的坟前?什么时候的事?褚明翠不是葬得挺远吗?老五去过? 姐妹两人知道说错了话,连忙转话题,“话说,静和郡主现在到底去了哪里呢?这么久都没消息。” 元卿凌没回答,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阿四,“你说太子去过褚明翠的坟前,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一时说错了,没有 的事。” “阿四,你连对我都不坦白了吗?”元卿凌严肃地道。 阿四有些惶恐地看了袁咏意一眼,袁咏意没好气地道:“叫你乱说,到底怎么回事还不赶紧说?” 阿四嗫嚅了半响,才轻声道:“这事是徐一说的,徐一说不能告诉元姐姐,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听到的时候都气炸了,元姐姐,我不是故意隐瞒,你别生我的气。” 元卿凌很平静,甚至还笑着安慰阿四,“傻姑娘,我怎么会怪你呢?这也没什么,到底他和褚明翠一场相识,现在老相好死了,他去坟前拜祭尽一下心,也无可厚非,我理解的,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褚明翠都死了,我难道还跟一个死人计较不成?别放在心上哈,没事。” 阿四怔怔地看着她,“您真不生气么?” “不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元卿凌笑着在袖袋里找了一下,握住了御杖,牙齿咬了一下,“我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跟一个死人计较。” 但活着的人就不能不计较了。 阿四看了看袁咏意,姐妹二人,面面相窥,都有些愕然。 元姐姐可真是大度。 不过,接下来,元卿凌却闭上眼睛睡觉,只是不 知道为什么,睡觉的时候总有点磨牙的声音响起,可能缺钙引起的。 中途,他们在奉县停下来用饭歇脚。 马车停下来之后,宇文皓上前去扶元卿凌下马车,元卿凌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无视他伸出来的手,自己跳下了马车,大步而去。 宇文皓怔了一下,“瞎了?没见到我伸出手扶呢?” 阿四和袁咏意对望一眼,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不妙,看到宇文皓转过来的狐疑审视的眸子,两人心中一虚,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什么都没说过。” 宇文皓便更觉得不妙了。 他追上去,拦住元卿凌,“老元,怎么了?” 元卿凌抬起乌黑沉静的眸子看他,“什么怎么了?” “你生气?”他检视着她眼底的情绪,似乎是有那么点起伏的,但是她压着,让他看着有一种暴风雨前夕的感觉。 元卿凌笑了,却是皮笑肉不笑,“好端端的,我生什么气?太子多虑了。” 这一句太子多虑了,让宇文皓确定她在生气,而且是生他的气。 齐王走过来,言谈无心地道:“五哥,被骂了?” 宇文皓冷笑一声,“笑话,我们恩爱得不得了,怎么会被骂?担心你自己吧,我 方才听到圆脸丫头说你没人性。” 齐王一怔,“我怎么没人性了?我做什么了?” 宇文皓甩头就走。 齐王回头看着袁咏意,“你说我没人性了么?我做什么了没人性?” “谁说你?”袁咏意一脸茫然。 齐王不高兴地道:“你如果对我有不满,能不能直接说?别跟五哥说,五哥是个大嘴巴,回头就到处喧嚷,而且我又没做什么丧德败行的事,干嘛说我没人性呢?” “发疯了吧?谁说你没人性了?”袁咏意气结。 “你说的啊!”齐王真不知道她生气什么,他还没生气呢。 袁咏意懒得理他,带着阿四就走了进去。 徐一和蛮儿在后面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这到底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进了饭馆里头,宾客如云,十分繁盛热闹,小二上菜上得不亦乐乎,宾客挥汗如雨地吃着,他们坐了一张圆桌子,倒是相对无言。 元卿凌喝着茶,宇文皓看她喝着茶。 袁咏意扭头看窗口,齐王吞了一口唾沫,也看向窗口。 剩下的阿四徐一蛮儿等人,则你看我,我看你,一副很迷茫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也无人点菜啊。 这光坐了一炷香了。 第564章 阿四,我和你势不两立 最后还是阿四去点了七八个菜,只是,一直到上菜,都没人说过话。 上菜的时候,宇文皓夹起一块鸡腿放到元卿凌的碗中去,元卿凌随手就给了徐一。 徐一艰难地直起腰看了一下如狼似虎般盯着他的太子,又看了看一脸平静淡漠的太子妃,这鸡腿,吃了得罪太子,不吃得罪太子妃,怎么办是好? 他依依不舍地放下碗,“卑职……不饿,不吃了。” 造的什么孽啊,这一桌子菜多丰盛,出门就盼着吃顿好的,还一口没吃上就得扔了。 宇文皓实在是受不住这阴阳怪气的氛围,砰地放下碗,转头愤怒地看着元卿凌,“你……” 元卿凌啪地一声把筷子拍下来,扬起眸子,眸子里冷光乍现:“我什么?” 宇文皓缩了缩脖子,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就是问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我自己会夹。”元卿凌冷冷地道。 “哦。”宇文皓捡起筷子,看到众人都望着他,遂不悦地道:“看什么?吃饭!” 众人埋头吃饭。 元卿凌心里有气,但是人多不好发,且她也一个劲地说服自己,人都死了,一场相识到坟头去拜祭一下,也不算什么。 自己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跟死人 计较?太没量度了。 越是这样想,心里头就越窝火,随便吃了几口,就扔了碗筷,走了出去。 宇文皓见状,连忙也放下碗筷追出去。 齐王看向袁咏意,见袁咏意转开头,他便问阿四,“五嫂闹什么脾气?她一向大方得体,很少这么生气的。” 阿四瞧了重新坐回来狼吞虎咽的徐一,慢吞吞地道:“徐一闯的祸。” 徐一气一滞,一口饭喷了出来,惊愕地道:“关我什么事?我闯什么祸了?我今天话都没说上几句。” 阿四说:“之前靖廷大将军来的时候,你不是告诉我,说太子带着大将军去了褚明翠的坟前吗?” 徐一眼一听,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随即愤怒地道:“你告诉太子妃了?阿四你怎么那么大嘴巴啊?我信得过你才告诉你的,你竟然给我唱出去了?” 阿四气道:“你那么凶干嘛?我又不是故意说的。” 徐一粗着脖子道:“好多杀人犯也说不是故意的,但是能免罪吗?” 阿四怒站起来,“你凶什么凶嘛,我就是说漏嘴了,如果是天大的秘密,你就该藏着掖着,这样的话就不会让人知道,你既然说得出来,就要做好被穿出去的心理准备,否则你就该闭上 你的嘴巴,什么都不要往外说。” 饭店里的人,都齐刷刷地看过去,见阿四一个女子这么凶恶,都似乎吓住了。 阿四恼羞成怒,丢了筷子跑出去了。 袁咏意肯定是要追阿四的,饭店里头,齐王和徐一对视了一眼,都晦气地转脸然后出去。 只有蛮儿心平气和地吃着饭,对她来说,吃饭皇帝大,而且,她还得结账,这银子花出去了,得吃回本。 元卿凌跑出去就冷静下来了,等宇文皓追过来的时候,她的怒气已经压住,迎上他担忧的眸子,淡淡地道:“我没事,不饿,出来走走。” 宇文皓去拉她的手,“你很少这么生气的,到底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元卿凌轻轻地抽回手,“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生自己的气。” 元卿凌尽量用理智的思维来考虑,确实他没做错什么,死了一位故友,虽然生前有不愉快,但是人死如灯灭,一切都应该在那人死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到人家坟前去拜祭一下,何至于大惊小怪呢? 理智是这么想的,但是情感上呢? 元卿凌火气蹭蹭蹭地冒,褚明翠差点害死了她,她会记恨褚明翠三辈子,怎么可能随着她死了就烟消云散?他作 为丈夫的,难道不该跟她同一阵线吗? 元卿凌在冷静和暴怒之间徘徊,有点疯癫。 宇文皓甚是折磨,看着她一会儿眸子冷静,一会儿眸子冒火,不知道这脑袋瓜子里头都在想什么,偏生又不说呢。 马车继续前行,这一次,三个女人都生气了。 阿四生徐一的气,袁咏意生齐王的气,元卿凌自然是生宇文皓的气,一路上,没了叽叽喳喳,三个女人沉默得可怕。 而另外一辆马车上,徐一驾着马车带着二位爷,三人同时沉沉地叹一口气。 徐一是又心虚又生气,心虚是愧对太子,生气是阿四大嘴巴,就不该跟阿四说。 本来他已经是个大嘴巴,当时得知了这事,他就是憋不住才找阿四说的,好歹说了自己心里舒服一点,不然会憋坏自己。 阿四太不应该了,太不会做人了。 这种女人是嫁不出去的。 嫁出去也会被休,犯七出的口舌是非。 这般悻悻地想着,他心里才舒服点儿。 傍晚抵达西洲县,入住当地一所豪华的度假院子。 齐王安排得很妥当,在出发前的一天就叫奴才过来这边订好度假院子,吃喝各项都安排妥当。 这所院子很大,一天的租金要十两银子,土 豪齐王没有什么家累负担,银子管够,所以,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 这顿饭,显然没什么人吃得开心,大家都很敷衍地吃了一点,便各自回了屋中。 在宇文皓回房间之前,徐一拉着他到了院子外头,他前思后想,觉得自己应该要坦白了,不然今晚有可能会发生命案。 “殿下,属下应该知道太子妃为什么生气。”徐一搓着手,想挤出笑容但是失败,面容扭曲近乎狰狞。 “说!”宇文皓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精芒,然后眉头紧蹙,感觉又是徐一这小子闯的祸。 徐一呵呵笑了笑,吞吞吐吐地道:“这……或许是因为,是因为属下无意之中告诉了阿四一些事情,阿四又告知了太子妃,所以太子妃生气了。” 宇文皓的手放在徐一的肩膀上,温和地道:“你跟阿四说了什么?” 徐一缩了一下脑袋,小声地道:“说殿下和大将军一块去齐王妃的坟前拜祭。” “……嘶嘶”宇文皓倒吸一口冷气,眼底火气嗖地窜起,左勾拳右勾拳,一顿狂虐之后,干脆利落地走人。 徐一伸手擦了一下鼻血,扶住树干,苍凉地转身看着围墙上的红砖,差点没忍住要哭出来。 阿四,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565章 可有惦记褚明翠 宇文皓大步回到房中,元卿凌坐在妆台前卸妆,不叫蛮儿伺候,从铜镜里看到她冷冷的脸。 宇文皓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她的身边,扶着她的肩膀转过来,严肃地道:“老元,我要严厉地批评你,之前我们有过协定,心里不能藏事,有什么怀疑,有什么不满,必须要坦白说出来。但是你生了我一天的闷气,问你什么事,你一个字不说,还要装得很不在乎的样子,如果不是徐一跟我坦白,我还不知道你生什么气呢,这对我公平吗?” 元卿凌看着他气呼呼的脸,耸耸肩,还是满不在乎地道:“这没什么,我又不会去跟一个死人计较。” “真不计较?”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转过头去,静静地擦拭着脸上的妆容,忽然,把湿毛巾往妆台上一扔,杏眼圆瞪,“你说,为什么要去拜祭褚明翠?我差点死在她的手中,杀妻之恨,还不足以抵过你们曾经的美好吗?” 宇文皓啧啧,“你看,你分明就是介意的,还装得好大度的样子,介意你为什么不问啊?还自己生闷气,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自己对了是不是?” “说不说?”元卿凌见他一味说风凉话 ,气得一脚踹过去,宇文皓拉住她的脚一拽,元卿凌整个往后仰去,眼看着要掉下去,一只大手抓住她胸前的衣衫,把她扯了起来直接揉入那壮实的怀中去。 铁臂圈着往她的腰往妆台上一放,宇文皓强势压下去,惩罚般一口咬住她的唇,还真用劲了,元卿凌吃痛膝盖往上一顶,宇文皓早知道她的套路,双腿压住她的膝盖,霸道的气息吐在她微愠的脸上,“还凶嘛?跟男人动手,你是多了不得了啊,真以为我就一直听你的话不敢反叛啊?我就没性子的?你随便跟我生气也行?” 元卿凌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嘴唇又被他咬得生痛,想起他拜祭褚明翠的事,一时委屈,竟红了眼圈。 宇文皓对外是软硬不吃的货,但是对着她,是软硬都吃,尤其她软下来要哭的时候,他就没办法了,刚雄起的男性威严顿时被她的泪水剿灭,器械投降,“怎么还哭起来了呢?还像方才这般傲气行不行?你一哭我就没办法了。” 他松开她,然后随即又抱着在怀里,哄道:“我怎么会去拜祭褚明翠呢?你对我就这么点儿的信心都没有么?” 元卿凌擦了一下眼睛, 睫毛染了湿雾,委屈地道:“那到底怎么回事?徐一总不至于敢胡乱编派你。” 宇文皓拉着她坐下来,正色道:“徐一那货说的话也是信得过的?他是不敢编派,可他铜盘大的脑子里头装的都是豆腐渣你不知道?” “那你没去过褚明翠的坟前么?”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一滞,“去倒是去过的。” 见元卿凌眉目又拧起来,他忙解释道:“不过,并非是刻意去的,靖廷来的时候,我不是带着他出去跑了好几天么?他们大周境内有一种矿质,便是他们现在冶炼新兵器的那种矿质,如果要从大周运送过来,路途遥远且很麻烦,如果我们北唐也有这种矿质的话,他们可以教我们冶炼的技术,所以,我便带着他满山跑,看看我们这边是否也有,到云端凤山的时候,才知道褚明翠葬在褚家祖坟外围,褚家那边给褚明翠立了碑,也没写其他,就写了她褚明翠的名字,我们压根没拜祭,且徐一当时没有跟着来,是我与靖廷回去的时候说起这事,徐一这没脑袋的东西听到褚明翠的坟墓,便以为我带着靖廷去拜祭了她,他便当是天大的秘密,告诉了阿四 ,事情就是这样,若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元卿凌听了他的解释,一阵释然,一阵心虚,随即憨厚地道:“其实说真的,就算你去拜祭了她,我也不在乎的,正如我方才说的那样,我不会也不可能去跟一个死人计较,再说,我难道还不信你么?所以,你也不必跟我解释那么多,我都理解的,没生气。” 他斜睨了她一眼,“真的?真的完全相信我,不曾为这事生过闷气?” “当然是真的,要不要我发誓?”元卿凌举起手来。 “好!”宇文皓双手抱胸,俊眸微扬,神采灼灼,“你发誓。” “……”元卿凌看着他,慢慢地放下了高举的手,“发誓其实不科学,不可能说我发誓赌咒就真的会应验,心虚的人才会发誓,再说,我们之间讲信任二字,实在不必要弄那些虚文。” 宇文皓一手抱起她,往床上扔,随即压上去,“欠收拾!” 元卿凌这一次可没反抗了,甚至十分积极地参与活动。 那边厢,齐王和袁咏意也还在怄气。 他们两人就有点无谓了,不知道为什么吵架,反正就是互相不说话。 袁咏意坐在罗汉床 上打坐,齐王背着手走来走去,摇头晃脑地念诗,声音很大,故意吵着她打坐。 袁咏意生气,站起来冷冷地道:“我去跟阿四睡。” 齐王立刻窜到门口,拦住了她,“不准去。” “走开!”袁咏意横眉竖眼。 齐王也生气了,“你把话说明白了,五嫂跟五哥置气,你跟我置什么气?” “我没跟你置气。”袁咏意垂下眸子。 齐王看着她洁净面容上的淡漠,有些心灰意冷,“大胖,本王对你如何,相信这几个月你也感受得到,你的心太硬太冷,本王做什么你都不会感动,认真问你一句,你是否真的想要离开本王?” 本来两人斗着点小气,但是齐王一下子上升到说要分开的地步,让袁咏意一时怔住了,随即,心底也渐渐生了疲惫和愠怒,“没错,我是要离开你的,我们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 齐王的双肩慢慢地垮下来,脸上充满了失望和心痛,“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共生死共患难,你说离开就离开?袁咏意,你的心真冷真狠,太狠了。” 袁咏意看着他,问道:“我心太狠?那你告诉我,你心里如今可还有半点记挂褚明翠?” 第566章 要离开齐王府了 齐王皱起眉头,“她都死了,你何必在这个时候提她?” 袁咏意逼问道:“你当我小气也好,心胸狭隘也好,我只问你,如今你心里是否还会有她的位置?是否还会惦记她?” 齐王垂下眸子,掩盖住一闪而过的痛苦,“我们不提她,可以吗?人都死了,我惦记不惦记她,还有什么意义吗?影响到我们什么?我如今想和你在一起,你要做正妃,我回京之后马上入宫跟父皇母后说,绝不委屈你。” “你觉得我是要正妃之位么?”袁咏意心里顿时寒了下来。 齐王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耐着性子哄道:“我不是说你一定要正妃之位,但是我能给你的,必定毫无保留。” “你能给我的,未必是我想要的,连我问你的问题你都无法回答,你觉得你有几分的诚意?”袁咏意轻声问道,方才眸子里还有些伤痛,但是如今平静起来了。 齐王俊脸笼了一层阴霾,“有没有她,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果我告诉你,我心里有另外一个男人,你在意么?”袁咏意反问道。 齐王顿时大怒,“谁?那个王八羔子?” 袁咏意笑了起来,笑得极其无力,“所以,你在意的 ,我不能在意么?” 她转身,背影倔强,想走,但是始终迈不出去这一步,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盼望,希望能听到他的回答,哪怕是欺骗。 她可以自欺欺人,但是,他得先欺骗她,她才能说服自己。 已经卑微若此了。 等了一会,依旧是沉默,袁咏意慢慢地往外走,“那算了,我走吧。” 齐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拽到身前来,袁咏意睫毛扬起,“若动手,你不是我的对手。” 齐王无奈地看着她,“就不能不说这问题吗?” “可以的,那我们就依旧以朋友的身份相处。”袁咏意道。 齐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眸子轻愁,“我不知道算不算惦记,我与她一年多的夫妻之情,说完全云淡风轻,不可能的。” “她害过你,差点害死你,你记得吗?”袁咏意看着他。 齐王慢慢地松开她的手,面沉如水,“我记得,我恨她,可恨她有上什么用呢?人都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想记得那些丑陋。” 袁咏意冷笑,“所以你如今记得的都是她的美好?” 齐王反问,“为什么一定要记住不好的呢?她死了,不会有感觉,但是我活着,我一直记得 那些丑陋的伤心的事情,岂不是折磨?” 袁咏意听了这话,去意坚决了,其实,他说那么多,都只是因为不能忘情,他心里始终是有褚明翠的位子。 她心里难受,但是渐渐地反而有一种轻松,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了,她抬起头看他,笑容渐渐扬起,温和地道:“你说得对,何必记住丑陋呢?记住美好吧,这样活着简单一些。” 她说完便打开门走了。 齐王没有再去挽留,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脸色灰淡,仿佛意志消沉的模样。 他心里某个部位,像是被虫子蚕食一般,酸酸痛痛的,但是同时也有些失望。 他一直以为,她应该能理解他的。 一场夫妻,怎可能轻易就放下了? 若说他毫无惦记,岂不是证明他为人刻薄冷漠? 袁咏意去了阿四的房中,阿四诧异地看着她,她擦了一下泪水,“什么都不许问,什么都不许说,我今晚跟你睡。” 阿四哦了一声,担心地看着她,然后过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袁咏意用手扇着眼睛,像努力驱散眼底的热气,想一切都装得尽可能云淡风轻。 但是,怎么也无法忽略心里针扎一般的痛。 他说一 年夫妻之情无法忘却,哪怕他口中的妻曾要夺他的性命,他都可以释然,忘记丑陋,记住美好。 但是他们呢?他说,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差点同生共死了。 齐王府被褚明翠烧了,她陪着他一块寄宿孙王府再搬到别院去。 他最艰难的时候,她陪着他一起度过的,他受伤差点死了,是她在病床前伺候,看着他从气息败破到活过来。 日日夜夜的相处中,虽偶尔嬉闹,但是但凡是他的事情,她总全力以赴,府中府外,长袖善舞地为他周全,做的尽是她从前不屑做的事情。 她袁咏意,自打出了娘胎,何曾这般委屈过自己? 他用正妃之位来报答,真好,可以给她的,都毫无保留,可她要的是这些吗? 她要的从来都只是他一份毫无保留的真心真意。 袁咏意一边想,一边落泪。 她后悔没有在从不期待之前就离开,否则何至于惹这心伤呢? 阿四看到姐姐这样,也不敢问,只是一个劲地地手绢。 袁咏意哭过之后,吸吸鼻子,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她,“别告诉祖母,我没事。” “因为齐王吗?”阿四轻声问道。 袁咏意点点头,泪水又上涌,但是她努 力压住,“不过,也就掉这么一次眼泪,不合适就走,继续纠缠下去,伤得会越深。” 阿四不明白,“其实我觉得齐王对你也算不错,至于他心里有没有褚明翠,真的那么重要么?你横竖现在已经嫁给了他,祖母也认了这事,何必试试能不能过下去?” 袁咏意摇头,“阿四,姐姐告诉你,如果你要跟一个人过一辈子,你得预算这辈子是很长的,起码你们要在一起几十年,如果在开始的时候,都怀着将就和委屈,那么这几十年里,起码有大半的日子你们是互相猜忌的,这样对谁都不好。” 阿四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就是因为他还惦记褚明翠,是吗?” 袁咏意叹了一口气,“还是那句话,如果褚明翠是个好人,死于意外或者疾病,他惦记她,无可厚非,这起码证明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可褚明翠不是,她是一个坏人,害过他,害过很多人,所以我无法接受他这般是非不明,黑白不分,这是底线。” 阿四点点头,“姐姐做什么,我都支持,那回去之后,你要离开齐王府吗?” “是的,我要离开齐王府了,也确实是时候了。”袁咏意下定了决心。 第567章 分了吧 翌日,袁咏意没出来用早饭。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元卿凌问起阿四,阿四才轻描淡写地说:“姐姐昨晚哭了一宿,今天精神不够,就不起来用早饭了。” 齐王脸色大变,“为什么?” 阿四看着他,语气不好,“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宇文皓和元卿凌齐刷刷地看着他,齐声问道:“怎么了?” 齐王没回答,呆坐了一会儿,淡淡地道:“没事,她说要离开齐王府,离开就离开吧,她说迟早是要走的,既然这样,迟走还不如早走,免得大家都受罪。” “说什么浑话?你就不能挽留一下吗?”宇文皓怒道。 齐王苦笑,看着宇文皓,“挽留什么?我解释她也不听,偏得追问我心里有没有褚明翠。” “那你告诉她说没有不就得了吗?”宇文皓厉声说,“女人就是介意这些的,你给她保证啊,你说早没惦记不就行了吗?你之前对褚明翠那么痴心入肺,她肯定会在意的,你作为男人的,有点担当,给她点安全感啊。” 齐王摇头,“我不能骗她,有些话,违背良心的我说不出来,尤其是对着她,更不能有半点的欺骗。” 宇文皓一口气吸到 底,懵了一下看着元卿凌,“我听错了吗?他说什么鬼话?” 元卿凌淡淡地道:“他说不能欺骗,是因为他心里还惦记褚明翠!” 宇文皓气得一佛升天,蹦地跳起来,满屋子转了一下,没什么东西好拿,便一手搬起自己方才坐的椅子,吼道:“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废物,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说着,一张椅子就朝齐王砸过去。 门口有一人迅速闪进来,拉住齐王的衣领拽开,自己生生抵挡在他身前。 椅子砸在了她的头上,椅子落下的时候,便见她血流披面,摇摇欲坠了。 众人惊呼,阿四在旁边立刻扶住了她,急道:“姐姐,你这傻子。” 袁咏意苍白一笑,“没事,我们是练武之人,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元卿凌叹气,和阿四一块扶着袁咏意进去疗伤,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在一旁怔愣失措的齐王。 宇文皓也甚是懊恼,他方才是气极了,看到袁咏意闪进来的时候,椅子已经砸出去,收不住了。 他见齐王整个发呆站在一旁,气不打一处来,“你死了吗?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进去啊!” 齐王这才仿佛惊醒过来,想起她流血的样 子,马上就跑了进去。 袁咏意伤势不是很要紧,齐王进去的时候,元卿凌已经在为她止血和消毒,椅子砸上去的时候,破了额头和头皮流了血,外伤倒是不要紧的,可元卿凌担心有脑震荡,毕竟方才看老五砸的力气不轻。 齐王站在袁咏意的面前,轻叹一声,拿起湿毛巾为她擦去脸上的血,心疼地道:“你看着五哥打我便是了,何必出手救我?惹自己一身伤,值得么?” 袁咏意轻声道:“习惯了。” 一句习惯了,让齐王心里顿时酸楚且刺痛起来,她就是这般,什么事情都先想着他,护着他,这一年来,真是成了她的习惯了。 他很想冲口而出说希望她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他可以辜负任何人,不辜负她。 但是,这话到了唇边,他还是吞了下去,忍住没有说。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时冲动,他甚至不知道如今自己对褚明翠是上门样的情感,他想理清楚,希望能理直气壮毫无心虚地跟她说。 他的手,缓缓地沉下来。 袁咏意的眸子,也慢慢地灰暗了下来。 一句习惯了,让她自己也差点泪目。 她期待他能说点什么,但是,他最 终什么都没有说。 袁咏意轻声道:“你先出去吧,我一会还要换一身衣裳,这衣裳都染血了。” 齐王看着她身上的殷红,哦了一声,看了看元卿凌,又看了看阿四,两人都只顾着处理伤口,哪里管得了他? 他在心底悄然叹了一口气,再深深地看了袁咏意一眼,才慢慢地转身走出去。 他一转身,袁咏意的眼泪就下来了。 元卿凌包扎好她的伤口,洗手之后坐在她的面前,握住她双手,“意丫头,你是真喜欢上他了。” 袁咏意胡乱地擦了一下眼泪,哽咽地道:“原先不觉得的,可相处的日子久了,什么时候动的心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现的时候,便是这样了。” 元卿凌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真要走吗?” 袁咏意脸上的血迹都没擦干净,眼泪滑落,染开了血路,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花面猫,“元姐姐,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元卿凌想了想,“暂时分开一下吧,他脑筋糊涂,唯有失去之痛才能让他的脑子清醒过来。” 袁咏意惨笑一声,“真羡慕你和太子殿下,分明是兄弟,为什么就那么不一样呢?” “因为老五和她只是青梅 竹马,不是夫妻。”元卿凌只能这样劝,其实更重要的是,老五的心比他硬,比他清晰,比他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一旦清晰明确,以老五的性子就不拖泥带水。 想到这里,元卿凌为昨天的怀疑生气而内疚,幸好昨晚补偿给他了。 阿四悻悻地道:“回去之后,让祖母去跟皇后提和离,然后马上给你找一个夫婿,让他后悔去。” 袁咏意白了她一眼,“我嫁过人,你以为这么容易能嫁出去吗?” 阿四扬声道:“怎么不能?嫁给人家做填房做可以的,顶多年纪大些,再不济,我叫徐一娶了你。” 袁咏意哭笑不得,“不要徐一,再说,你叫徐一,徐一能听你的?” 阿四得意地道:“徐一就是会听我的,他现在惹我生气呢,要我原谅他,他就得听我的。” 元卿凌笑笑,“我怎么听说徐一生你的气?他现在满世界说你大嘴巴呢,徐一很小气的,只怕没这么快原谅你。” 阿四掩嘴偷笑,“不怕,徐一可容易哄了,赞美他几句,他就乐得尾巴都翘上天去了,杀父之仇都能跟你冰释了。” “你可真了解徐一!”袁咏意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四。 第568章 你有什么心愿 阿四撇嘴,“谁还不了解徐一了?又不难了解,就是一个呆子。” 袁咏意笑道:“看样子,你的亲事有着落了。” 元卿凌后知后觉,愕然地看向阿四,“你和徐一?” 阿四也呆了一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跺脚嗔怒,“姐姐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和徐一呢?他就是个傻子,我可看不上呆子。” “呆子好,实诚,死心眼,认准了一个人便对一个人好。”袁咏意语重心长地道。 然后看着元卿凌,“元姐姐,您说是不是?” 元卿凌还真从没想过徐一和阿四,如今听得袁咏意说,莞尔一笑,“是啊,若是嫁给徐一,这一辈子可简单了,只是,老夫人能看得上徐一吗?徐一的家世……” 袁家是军候世家,显赫权贵,徐一虽然说家世不差,但是在权贵的眼中,确实寒酸了些。 且跟在老五的身边,虽算得是得力助手,可大出息是没有的。 袁咏意笑着道:“祖母才不管家世,人好就成。” 元卿凌不禁心生敬佩,“老夫人是很豁达通透的。” 阿四听她们越说越离谱,气得脸色越发地红,跺脚扭身就走。 袁咏意和元卿凌都笑了起来,袁家有女初长成啊! 因着袁咏意受伤,本来宇文皓设想的 泛舟湖上如今要耽误了,不过,既然都来到了西洲,宇文皓认为还是要去一下万佛山的。 万佛山,是西洲着名的旅游景点,山不大但胜在高,胜在奇峻,胜在幽美,胜在神佛满山。 这里每年都会吸引到来自北唐各处的文人墨客和香客,失意的得意的,都要来这里拜一拜。 这万佛山从山脚到山上,沿路都有神像,拜佛的可以一路拜着上去,也真有虔诚的信众,是跪着上山的。 听说,这万佛山是有求必应的,求前程的,求家宅的,求姻缘的,求子的,许多信众求过之后都得偿所愿,因此这里的香火便越发的鼎盛。 宇文皓往日里是从不信神佛的,所以,马车抵达万佛山下的时候,元卿凌还是忍不住问道:“泛舟和拜佛,你竟然会选择拜佛?你开始让人捉摸不透了。” 宇文皓抬起眼帘,眸子若星火,“那怎么办呢?家里有个借尸还魂的,总得来求神拜佛借各方护佑。” 这答案倒是出人意料,元卿凌挽着他的手下了马车,“借各方护佑?能护佑我什么啊?” “护佑不护佑的也不在乎,就是求着别让人家原主的灵魂给你占了回去。”宇文皓说。 元卿凌笑道:“占了回去就占了回去呗,我本是 鹊巢鸠占,如果人家回来了,你们就真的夫妻团聚了。” 宇文皓大手一伸,勒住她的腰肢,恶狠狠地道:“这话若叫我听第二遍,我便把你从这万佛山顶上推下去。” 元卿凌吐吐舌头,“哇,这么凶啊?吓死我了。” 宇文皓哼道:“你才吓死我,原先的元卿凌这么可恶讨厌,你竟要她回来?” 夫妻二人往前走着,蛮儿和徐一在后头跟随,隔开一段距离,并未听得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宇文皓忽然问道:“对了,你原先是什么长相?” 元卿凌摸着自己的脸,道:“差不多,比她稍稍要高一点,老一点,但是知性一点。” “知性是什么鬼?”宇文皓改为牵着她的手,山风习习,吹过来带着些中秋的凉意,让人特别的舒服。 “就是看起来很有文化,很有知识的样子。”元卿凌道。 “噢,跟老王一样。”他皱起眉头,“但是老王显然不好看,可见知性也不是褒义词。” 元卿凌啊了一声,“老王还不好看啊?至少比鲁莽将军好看多了。” 不过,论起来那几个人,苏老表的长相是最出色的,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有几分落魄楚留香的味道。 宇文皓扬起了公鸡头,得意地道:“若论长相, 那是比不过本王的。” 元卿凌今天很乖巧,不做杠精,“那是,我家太子相貌天下无双。” 说着,她侧头去看他,今天他的打扮着实赏心悦目。 一袭锦缎青衣,暗云纹图案,星眸朗目灿若星子,唇角勾勒出一丝浅淡如月的笑意,束金冠更显得他俊逸华贵,皇家气派也尽显无遗。 确实是一位如意郎君。 元卿凌看得赏心悦目,眼底不自觉地染了敬慕之情,宇文皓看在眼底,越发得意,竟不顾周边有人上下山,飞快地在她绯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咦!”徐一远远看过去,忍不住嫌弃的叫了一声。 “找死!”宇文皓回头,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徐一下意识地捂住眼睛,昨晚被揍的脸还是青一块黑一块,觉得自己最近还是收敛低调一点吧,免得再挨揍了。 四人开始上山,元卿凌体力不太好,上山的路虽然不算陡峭,但是走了大概一炷香左右便开始气喘。 所幸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所以他们也不急,一路看着风光上山,倒也恣意。 宇文皓虽然说是来拜佛,但是一路上去,道路两旁也有不少人在拜,他却一路走过,没有停下来进去上一炷香。 元卿凌便问他,“你不是要拜佛吗?怎么也没 见你拜?” 宇文皓道:“不着急,我们登顶再拜,山顶上拜的是玉清帝,要拜自然是拜最高最大的。” 元卿凌好奇,“我刚刚一路看着,这些都是道家的神仙,包括玉清帝也是道家的,没有看到佛家的,为什么这里叫万佛山而不叫万神山啊?” 宇文皓解释道:“你抬头看这一座山,像不像一位打坐的和尚?再看看四周的小山头,是不是像很多和尚在一块听经?” 元卿凌抬头看上去,只见山顶上是圆形的,却光秃秃,仔细看确实有几分像和尚的脑袋,再看山腰间突出的一块,也仿佛像和尚双手合十的样子,环视周边的山头,确实真像他说的那样,一个个坐在地上听大佛诵经的小沙弥,便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得名是因为山形,我还以为这山上供的都是佛像呢。” 宇文皓捏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道:“神也好,佛也好,总之能护佑你,能让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我就拜,对了,你可要许什么愿吗?听说这里真的很灵验的。” 元卿凌想了想,道:“那我就希望麻风山的事情能尽快解决,也希望的我的医学院能尽快开设,能找到一位好的大夫授学。” 她心里却悄然叹息,她更希望,能见家人一面。 第569章 是什么人在湖中 宇文皓听了她说,便笑着道:“你放心,你是个善心的人,神佛一定会听到你的心声,如你所愿,至于我嘛,我求北唐国泰民安,求元卿凌和孩子顺遂平安,再求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徐一忍不住又出声了,“爷,这些您不能说出来啊,您得在神前求,默念就是。” 拜神也是有规矩的,爷不知道吗?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你懂什么?心里有所求的,就要大声说出来,否则这么多人求愿,还要神仙一个个地猜测世人心思,岂不是累死?我们就不能求得干脆点么?也算是给神们省点事。” 徐一一听,觉得说得还很有道理。不过,道理是道理,规矩是规矩,毕竟这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只是,他偷偷地看了宇文皓的拳头一眼,跟爷讲道理讲规矩都不通,最好是闭嘴。 一路上山,风光无限,一对璧人也吸引了香客和文人墨客的眼光,有偷偷打量的,也有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盯着看的,甚至,有女子装作不经意地往宇文皓身上撞一下,然后一副柔弱地等待宇文皓的搀扶。 不过宇文皓显然不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人家分明才二十出头,他却皱着眉头道:“大婶,走路仔细些,撞着我不要紧,别撞了我那弱不禁风 的娘子。” 美人一怔,玻璃心尽碎,掩面而泣,狂奔下山。 元卿凌笑得弯了腰。 嬉嬉闹闹的,虽然累极,但是也登了封顶。 封顶建造了一座神殿,供奉的正是玉清帝君。 这里的香客是最多的,密密麻麻几乎挤不进去,好在有徐一,他买了香先点着了,然后手持长香仗着高大的身子往里挤,嘴里喊道:“仔细香火灼伤人啊,仔细香火灼伤人啊。” 众人见状,怕他不小心被烫到,马上退开,就这样生生被徐一杀出一条血路来,带着宇文皓和元卿凌蛮儿往里进去。 神殿里头,玉清帝君的神像伫立在正中,用红色的围栏围起来,殿中放着蒲团供香客下跪求愿。 围栏里头,摆放着香案,各色贡品摆满了桌子,香火不断有人上,也不断有神殿的工作人员把香火往外移,保持香炉总是处于不饱和的状态。 元卿凌在现代的时候也去过神佛之地,大致是差不多的,也有香油箱子摆放两侧,让信众捐款。 徐一上了香,然后等到下跪之人起身,他就往前一扑,再一滚,便霸占了四个位子,他也不起来,飞快地对宇文皓扬手,“爷,快过来,有位子了。” 宇文皓拉着元卿凌就扑通一声跪在了蒲团之上,完全没有当今 太子的傲气和矜持,求神嘛,在神仙的眼中,天下的人都是一样的,不论身份贵贱。 宇文皓声如洪钟道:“求玉清帝君保佑我夫人孩子健康平安,我与夫人相守一生一世永远不分开。” 说完,就磕头下去,丝毫不顾众人的侧目。 徐一觉得他很失礼,下意识地避开一些,企图告诉大家,他们不是一路的。 元卿凌却很感动,这男人有时候虽然逗比,但是直率坦诚,不经意地就会做出让人感动的事情来。 元卿凌没有大声说,而是默默地念着自己的祈求,最后轻声道:“信女希望今生还有机会能见到父母亲人,哪怕见一面,信女也于愿足矣。” 宇文皓听了这句话,心里很害怕,便继续加了一句,“我们一块见。” 元卿凌侧头看他,眼底盈泪。 宇文皓也看着她,“横竖你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元卿凌感觉他温暖的大手围了过来,包住她的手,温暖而厚实,她胸腔里充满了幸福之情,道:“我不会离开你。” “成交!”宇文皓遽然道,牵着她的手站起来。 一时,夫妇二人成了焦点,大家纷纷用欣羡而温暖的眸光看他们,也私下议论着,大概是说这夫妇多恩爱啊,多幸福啊,多好看啊。 求了神出来, 他们在殿外转了几个圈,风景是很好的,但是确实是人他太多了,哪里都不安静,宇文皓便道:“玉清殿后面有一个镜湖,咱们去看看。” 元卿凌很是喜欢,“好啊,我喜欢在山中的湖泊,特别的幽静美丽。” 宇文皓道:“但是未必能看到,因为那地方常年被云雾萦绕,看到的人是少之又少。” “那岂不是和天池一样?” “天池?什么天池?”宇文皓牵着她的手往前走,问道。 “嗯,就是天池,你没去过的。” “那往后带我去。”宇文皓顺口说,心里倒是没想着要去,只觉得她但凡说不懂的事情或者地方,他都得要加上一句,他们一块去。 镜湖就位于神殿的后面,走大概一炷香左右,绕过一条小路,过了一片枫叶林,便抵达了。 这里风景是美不胜收,枫树萦绕着一块三四十亩左右的湖泊,如今是秋日,枫叶正红,湖泊在云雾萦绕之下隐藏着,那云雾仿佛是一块会会动的和田白玉,凝胶似的笼罩着整个镜湖,让人觉得是世外仙境一般,不知道通过那云雾萦绕的地方,能去到哪里呢? 元卿凌站在峭壁边上,深呼吸了几口,才把对大自然的敬慕藏于心底,赞叹道:“太美丽了,若我能在这里住上几天 或者几年,那该多好啊。” 宇文皓来过这里,虽然觉得美丽,但是见镜湖不开,心里很是失望,“若能见到镜湖开,那是多好的兆头啊。” 元卿凌舒了一口气,“是啊,不知道镜湖是何等的风光呢?” 分明是有风的,可凝在了镜湖之上的云雾就是不散去,风一吹过来,云雾如白缎般折起一角,只能从边上隐约能看到碧蓝色的湖水,如同是一块置于这神山上的碧玉,叫人心神向往。 “爷,夫人,您们看,是不是有小舟在镜湖里头啊?”徐一眼尖,忽然叫道。 两人定睛一看,果然似乎看到有东西拨开了云雾,再细看,竟是一页小舟。 “天啊,有人泛舟湖上!”元卿凌惊呼出声,揉了揉眼睛,尽可能地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可人影始终在云雾之中笼罩,就是看得不清楚。 宇文皓也一直看着,却见那小舟没有出来,反而又往中间荡去,渐渐地便没了踪影。 他好生失望,但是随即道:“他们可以下去,我们也可以下去啊,走,咱们回去问问道人,看可否下湖去。” 四人便连忙回去,殊不知问了主持道人,道人却笑着说:“怎么可能有人下了镜湖呢?这是不允许的,爷,您定是看错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啊。” 第570章 消失的红枫叶 徐一以为道人不愿意叫他们下去,便生气地道:“怎么会看错?我们分明看到有小舟在湖上,后来还往中间去了,这会儿怕也是还没上来,不信的话你跟我去看看。” 道人摆着手,笑道:“不可能的,诸位一定是看错了,镜湖倒不是我们不让人下去,是没人敢下去,很久之前是有人下去过的,但是下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蛮儿吃惊,“啊?沉下去了?” 道人摇头,“应该是没有的,这镜湖一年开两次,私自下湖的人,尸首和小舟都是寻不到的,所以,如今山上是没有小舟,要下也下不去了,诸位定是看错了。” 元卿凌很疑惑,扬起眸子道:“道长,我们四个人,八只眼睛,是断不可能看错的,真有人在湖上泛舟,是不是有人下去了或者是带着小舟上来的你们不知道呢?” 道人笑道:“怎么会不知道?这镜湖一直都有人看守的,就是防着有些胆大的香客不惜性命要猎奇,下去游玩,老道在这里已经三十余年,只见过下去两人,这两人没再回来,小舟也不见了,自打那之后,便再没有了,因此,镜湖凶险,实在不能让人下去 。” 道人观人入微,知道眼前这对夫妇身份不简单,因而十分客气,也都毫无保留地把镜湖的凶险说与他们,就怕他们阻碍不住要下去,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 元卿凌看道人不像是在敷衍欺骗,莫非,方才看到小舟,是四人的一场集体幻觉? 但是,那小舟也确实很清晰地看到,就算是幻觉,也不可能四个人看到同样的幻觉吧? 元卿凌想了想,问道:“道长,便没有下去镜湖能回来的人么?” 道长迟疑了一下,道:“至少,贫道是没见过,不过,贫道师叔祖曾下去过,是回来了,可回来之后人就疯了,说他去了什么异世,说这里是什么时空入口,总之,疯疯癫癫的,后来趁着不备,他又跳了下去,自此便不曾再回来,尸体也找不到了。” 元卿凌全身血液顿时涌向了脑子,惊得伸手拉住了道长的袖子,“你说什么?时空入口?这镜湖是时空入口?” 道长被她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挣脱她的手,“夫人,您莫要激动,这都是师叔祖的疯言疯语,疯癫之人说的话不可信,这世上,哪里有上什么异世或者时空入口?” 道长说 完,见元卿凌还是一脸震骇的样子,想着这位夫人也是痴呆之人吧,不敢招惹,行了个礼便走了。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眼神是方才元卿凌许愿时候的熟悉恐惧,“元,什么时空入口?他说的什么意思?你为什么那么激动?” 元卿凌压住心头的惊骇,挤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来,极尽糊弄之本事,“时空啊,就是和老王研究的那个太阳黑子差不多的方向,如果告诉老王,他一定高兴坏了。” 宇文皓怀疑地看着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元卿凌挽住他的手臂,“走,我们再到镜湖去看看。” 宇文皓将信将疑地跟她一块出去,但是到了镜湖边上的时候,同样美丽的景色,却让宇文皓心底生出了一丝寒意,他一直看着元卿凌眼底的兴奋,这绝对不是帮老王发现什么新奇事物的高兴,仿佛是跟她有关的。 徐一揉着眼睛,再揉着眼睛,一直盯着镜湖,“奇怪了,现在真没了小舟了,莫非方才我们都看错了?” 蛮儿道:“不可能都看错了啊,分明都看见的。” 元卿凌也看着镜湖,道:“若是这雾气都散开,那多好啊,可以看见镜湖 的本色了。” 宇文皓道:“那不大可能,道长不是说了吗?一年就开两度。” 他看着那和田玉一般的镜湖,心里越发的慌乱,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下山了,不然耽误吃饭。” 元卿凌不舍离去,仿佛这里真能通往她的家乡。 不过,宇文皓愣是拉着她走,她只能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小径,走到转角处,她回头再看一眼,却发现云雾似乎在渐渐地散去。 她连忙摁住宇文皓的手,“你看看,云雾是不是即将散去了?” 宇文皓惊愕地回头,果然见山风倏然吹来,云雾渐渐散开,已经露出了镜湖的一角。 元卿凌甩开他的手跑回去,宇文皓呼叫了一声,“别跑那么快。” 他急忙追过去,拉住元卿凌的手,就怕她忽然跳进去。 云雾越散越多,元卿凌站在湖边,看着碧蓝的镜湖,那真像一块碧玉啊,太美了,真是太美了,她一时看痴了眼睛。 有些游客也渐渐过来了,为镜湖的开启而兴奋欢呼。 宇文皓却觉得这里古怪不已,嘀咕道:“这天气那么好,为什么没倒影蓝天白云在里头?什么都看见啊。” 元卿凌在兴奋之中,竟没留 意到这点,听得宇文皓这么说,她仔细看,果然只见一汪碧蓝却没有倒影岸上的任何东西,分明镜湖边上就有许多红枫,甚至天上的蓝天白云,丝毫印不到湖里去。 可湖水是很清澈的,至少给人的感觉是清澈,但是为什么却没有倒影任何东西进去? 而且,湖面是波平如镜,在那么大的山风吹袭之下,湖面是一丝波澜涟漪都不起的。 她觉得很诧异,随手捡起了一块红枫叶,扔到了湖中去。 红枫叶在湖中便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动,也没有飘走,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一张枫叶消失了。 “天啊!”元卿凌震惊不已,拉住同样骇然的宇文皓,“你看到了吗?枫叶消失了。” 宇文皓喃喃地道:“是不是沉下去了?” “不可能,树叶怎么会沉得下去呢?”元卿凌道。 宇文皓弯腰捡起了一块红枫叶,指尖凝了内力把枫叶飞出去,枫叶落在湖面上,这力道就仿佛是扔了一粒小石头,但是,镜湖没有溅起任何水花,枫叶在掷出去的时候还是很迅捷的,可即将降落水面的时候,便极缓慢了下来,之后,就是轻轻地落在水面。 消失了! 第571章 镜湖中的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呢?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枫叶是消失而不是沉下去的。 距离远一些的人,或许没有留意到,但是,元卿凌他们几个人就在湖边上,再前一米就接触到湖水了,所以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树叶是没有沉下去,而是直接消失了。 宇文皓一把拉住元卿凌的手腕,眸子锐利地看着她眼底的狂喜,冷峻严肃地道:“你如果敢跳进去,我就立刻死给你看。” 元卿凌怔了一下,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脸,失笑,“我疯了才会跳进去呢。” 这里是不是时空入口不确定,就算真的确定是,但怎么知道跳下去就一定能回到自己的时空里?如果回到石器时代,那她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两边的家都不能回啊。 她高兴是因为作为一名科幻爱好者,之前看过不少关于时空穿越的科幻小说或者科幻电影了,如今真的知道有时空入口这回事,这确实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不过,她心里也有期待,有这么一个地方,在她心底就有了一线希望。 她如今心底唯一可惜的是她是搞医药研究的,晚辈也似乎是生物工程的,他们的专长不在于此,两人并不能就这镜湖做 更深的研究。 但是不要紧啊,她现在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了。 其实就算真的告诉她,跳下镜湖就能回家,但是,在她不确保一定能回来,她也不会跳下去。 如果只有老五,或许她会跳,但是现在有了孩子,作为父母的就算天大的事,也不可能丢下孩子的。 宇文皓不相信地看着她,“那你这般欢喜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们发现了新奇的东西,难道你不欢喜吗?”元卿凌反问道。 宇文皓不欢喜,现在他对于未知的东西都有深切的恐惧,但凡不懂不知的,都有可能丢失了元卿凌。 宇文皓不管镜湖有多美,拉着她的手道:“走,我们下山,最好今晚就回去,我们还要去麻风山呢,事情多得很,不耽误了。” 不过,元卿凌借口去了一下茅房,然后去找方才那位道人。 她很大方地掏出一张银票,说是捐香油钱,然后对主持道人说:“若有一天,道长的师叔祖回来了,请务必告知我,我住京城楚王府。” 主持道人嘴巴张开,震骇地看着元卿凌,京城楚王府住的是什么人?就算是方外之人的他也知道,那可是太子的府潜啊。 道人结结巴巴地问道:“您 ……您是当今太子……” “不,我不是太子,”元卿凌拍拍道人的手背,“请记住我的话,若通知了我定会再捐香油钱。” 道人嘴巴合上,依旧震惊地看着元卿凌,当然知道她不是太子,但是,她夫婿是太子吧? 未来的天子竟然驾临万佛山?玉清帝君啊,您显灵了吗? 不过,正因为是未来的天子,所以道人纵然不忍却还是对元卿凌道:“贫道的师叔祖已经过世了,是不会再回来的。” “没事,反正回来就通知一声吧。”元卿凌说完,怕宇文皓见她去久了会过来找她,遂急匆匆地走了。 她很确定方才不是集体幻觉,确实是看到了人和小舟,她不知道到底是看到了异时空的景象还是有人从这里穿过来了。 她认为镜湖就算是时空入口,但是镜湖很大,且云雾一笼罩过来的话,就算有人浮在水面上,也是不可能看到的,再说那人要上岸未必会在他们方才站立的方向上岸,所以,蹲守也不可能,主要是说服老五留在镜湖旁边蹲守不可能。 元卿凌走后,道人久久才收回眸光,看着手中的银票,不禁又惊了一下,一百两银子?果然是未来的皇后,出手就是大方。 他把银票藏于袖袋之中,一转身,却见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惊愕地看着这人,这人也惊愕地看着他,两人互相看着,转了几个圈。 “玉虚?” “师叔祖?” “你怎么那么老了?” “您怎么还那么年轻?” 元卿凌和宇文皓汇合之后,开始缓步下山。 她想起方才掏银票的时候把荷包里头的银票弄乱了,便拿出来整理一下,整理的时候,发现没了一张百两银票,倒是本打算捐香油钱的十两银票还在。 顿时白了脸,草,捐错了。 “怎么了?”宇文皓见她拿着荷包折叠着那几张银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道。 元卿凌笑着,心里头滴血,“没事,看看银票丢了没有。” 宇文皓拿了过去,替她反复地数了几次,动作飞快地把一张藏于袖袋之中,其余的都塞回荷包里头,道:“叠好了,放好吧。”’ 元卿凌正兀自心疼,哪里看到他私藏的动作?幸好他不知道自己里头有多少银票,便马上接过来放好。 宇文皓重新牵着她的手,见徐一和蛮儿震惊地看着他,他眸色笼寒,冷冷地道:“看什么?还不赶紧走?饿坏了太子妃可怎么办?” 说完,牵 着元卿凌就走。 徐一和蛮儿对望了一眼,脱口而出,“谦谦君子,奈何做贼?” 蛮儿也小声地道:“殿下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徐一叹气,“所以说,娶妻要谨慎。” 娶到像王妃这种吝啬小气的铁公鸡,日子好惨。 蛮儿了然,随即安慰,“你放心,阿四姑娘大方得很。” 徐一看着她,“她大方关我屁事?” “以后你娶了阿四姑娘,自然就关你的事。”蛮儿理所当然地道。 徐一举手敲在蛮儿的脑壳上,“你傻了吗?我为什么要娶阿四?” 蛮儿啊了一声,揉揉脑壳,“你跟阿四姑娘不是一对吗?” 徐一一手拦住蛮儿,诧异地问道:“我与阿四是一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蛮儿耸耸肩,“那是我想错了。” 说完,推开他的手便走。 徐一伸手挠了一下头,难得地聪明起来,深沉地看着蛮儿的背影,不,不是想错,一定是阿四对他有非分之想,思慕他无处倾诉,便于夜阑人静时与蛮儿倾诉心事,蛮儿才会认为他与阿四是一对的。 他嘿嘿笑了一声,伸手拢了一下发冠,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乌龟吃食般的傲气,阿四,不要迷恋哥,哥不喜欢无知小姑娘。 第572章 去一趟麻风山 这一路下山,到坐马车回去院子,宇文皓都没怎么说话,倒是徐一在外头一个劲地叨叨,说镜湖真的神奇。 元卿凌也不说话,狂热过后便是深思。 她自打来到这里,无时无刻不想念家里的人,镜湖的出现,把她好不容易摁压下去的思乡之情再度勾起。 她也不至于这么不理智地要跳下镜湖,只是认为,很多事情存在即合理,既然合理,就一定有懂得的人,例如送莫易来的人。 有这么一个人,有镜湖这么一个地方,她越发笃定,回家看一看真不是梦,未来的日子里是有可能实现的,且希望还在一点一滴地增加。 宇文皓沉默了许久之后,对着元卿凌憋了一句话,“不要再想你借尸还魂之前的事情了。” 元卿凌靠着他,“没想啊。” “那个时空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地府的入口?”宇文皓到底是不明白,也因为不明白而害怕。 他觉得元卿凌会这么高兴,大概镜湖和借尸还魂是有关系的。 元卿凌笑着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宇文皓闷闷地道:“对我来说,那就像是一个地狱的入口。” 元卿凌只是越发靠近他,也不分辨了,毕竟,镜湖是不是时空入口 也不定,道人说的话也不尽然可信,不是说他撒谎,而是那位师叔祖可能是自己下山去了,大家以为他是下了镜湖,最后出现,又误以为他从镜湖里出现,至于他说的异世和时空入口,也可能是从别处听来的,甚至还有可能他跟晚辈认识,晚辈跟他说过异世时空的事情。 所以,如今冷静下来,想的事情就比较理智了。 回到院子里,阿四便拉住元卿凌说话了,“他们俩今天一句话都没说过。” 元卿凌叹息,“不要强求,随他们各自喜欢吧。” 阿四郁闷地道:“就是看着不是滋味。” 元卿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然后进去看袁咏意的伤口了。 蛮儿则拉着阿四去说今日在镜湖看到的一切,说那镜湖是什么异世之地,丢了东西进去就马上消失的,说得阿四很想去看看,兴奋地看着徐一,“明日我们再去吧。” 徐一看着阿四熠熠的眸光,淡淡地道:“不去,免得让你误会。” 说完,便转身走了。 阿四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误会什么?这小子还没消气啊?真小气! 一宿无话,各怀心事。翌日便要启程去麻风山的。 袁咏意有伤,所以齐王和阿四便带着她 先回了京城。 徐一和蛮儿跟着宇文皓夫妇要偷偷地到麻风山上看看,亲自看过麻风山上的情况,元卿凌也好做方案。 麻风山是不许人进入的,尤其是当今太子,若叫人得知,只怕得在朝廷上一顿弹劾议罪。 麻风山,对北唐来说,是一个晦气的存在,五年前麻风病爆发的时候,朝中一位官员提议,把麻风病人杀死,然后焚烧尸体。 因为,麻风病一直都存在,但是在京中这么密集爆发过,还是罕见的。 这位官员,叫何如秀,是门下省的左散骑常侍,如今是安王的门人。这位何如秀是科举出身,得狄魏明提拔,六年前到任门下省,麻风病爆发的时候,便是他以恶疾横行,有损北唐天威之由,密奏皇上把麻风病人全部杀死再焚烧,以绝后患。 因为是密奏,所以此事没什么人得知,宇文皓会知道,是当时他恰好在太上皇的病床前伺候,听得明元帝去跟太上皇商议。 太上皇当时正病着,对病人很有同理心,所以不同意何如秀的提议,最后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把这些病人圈禁在山上,且圈禁的地方当时上千人也只有十亩山地的地方,一面临着悬崖峭壁,一面密林 ,里头有瘴气,进不了,至于另外的两面则围起来,也有兵士把守。 里头的供给,都是朝廷负责的,但是这些都是被世人遗弃的病人,朝廷只是负责生养死葬,至于生活质量,那是完全没有。 像狗一样被关在此处罢了,伙食都是最差的,负责供给的衙门,一年到头也不见给一块肉上来。 这是如今麻风山上的真实情况,但是,朝廷拨给的银子,是足以每天供应一顿肉的,至于这些拨款的银子落在了谁的腰包,那就不知道了。 宇文皓之前对麻风山从不过问,其实京中没有任何一位官员会想着去理会这些被丢弃在山上的病人,谁都不愿意提起。 若不是喜嬷嬷得了麻风,让元卿凌关注上了,大概麻风山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任何人的眼球里。 山下是无人把守,因为谁都不可能上来这里。 山上的兵士也不是防着外人来,而是防着病人跑下去。 所以宇文皓和元卿凌要上山也不难,只是要进去,就必须要取道密林,不过也不需要真的深进密林,只需要从边上过去就行。 正值中秋前后,不管是京城还是各地州府,都在大张其事庆度团圆,大但是自打踏上山的那一刻 ,便感觉死寂和诡异的气氛充斥着,分明太阳高挂,也总给人一种阴寒的感觉,仿佛这里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狱。 这里和昨天在万佛山的情形天差地别。 从密林的边上绕过,便见一处平地,平地上有密密麻麻的矮小建筑,是木制的房屋,建造得十分简陋且毫无章法。 这里有山风吹过,但是,却有一股子的臭味从房屋那头吹过来,深呼吸一口,竟仿佛是腐尸的味道。 徐一很快就发现,腐尸不是从那边传过来的,一向咋咋呼呼的他,这会儿也悲寂起来了,“那边很多尸体。” 宇文皓和元卿凌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围栏外头有一个乱葬岗似的小丘,上头白骨堆积,尸体横陈,臭蝇围绕着刚腐烂的尸体嗡嗡地飞着,臭味就是从这小丘里传来的,一眼看过去,连同白骨在内,起码有四五百具尸体。 因为靠近密林,所以没人焚烧尸体,且林子里风和阳光都不到,尸体腐烂的时候就很臭,地上甚至能看到腐烂的尸液。 元卿凌差点没吐出来,她扶住旁边的树干,干呕了一下,眼泪就冒了出来,在这个麻风山上,人命很贱。 死了甚至无人埋葬,只随便丢弃在这里。 第573章 决心定了 宇文皓见了也很难过,他不是没见过尸体堆积的情况,在战场上,莫说几百尸体,就是上千上万都见过。 但是,那些战士死得其所,他们牺牲性命是保家卫国,他们生前死后都是值得尊重的。 可这些病人,生前惨淡,死后更惨淡,不能入土为安,生前死后都是被人遗弃嫌恶的。 就好似一条蛆虫,叫人连看一眼都反胃。 所以,若说原先宇文皓决定要给麻风病山的人治疗是因为支持元卿凌,如今看了这一切,是他自己的意愿了。 他们用另外一个方向走向围栏,能看到三三两两坐在门前平地上的病人,距离有些远,但是也能看出他们面目全非的模样来。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衫褴褛,面容死寂,再近一些,能看到他们死水一般的眼睛。 蛮儿震惊,“怎么还有孩子啊?太子妃,您不是说这病在染病到病发要几年吗?怎么会有孩子?” 宇文皓沉声道:“这些都是后送上来的孩子,母亲病发之后,过了两三年,孩子也发现病发了,便一起送了上来。” 这些是汤阳调查回来告知他的,当时听了,也没什么心潮起伏,可如今 见到,他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自个是当爹的,他的孩子在府中锦衣玉食,但是这些个小孩,看着也就是七八岁的模样,却已经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住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繁华盛世。 元卿凌看过汤阳给回来的数据,如今山上的孩子有十三个,最大的孩子十四岁,最小的六岁,这里的病人也并非都是五年前送上来的,这几年,但凡发现麻风病人都会往山上送,甚至疑似的病例都送了上来,不管孩子还是老人。 宇文皓给徐一打了一个眼色,徐一便带上口罩,翻过围栏朝那些人走过去。 守卫一般不会理会里面的动静,他们在外头有一所房子,所以,就算一两个人进去,守卫也不会发现,只要人数不多或者不是从正面进去就行。 徐一刚开始过去的时候,那些人也不怎么搭理,每一张都是冷漠麻木的面容,就连孩子也是,即便有一块空地,孩子们都不玩耍,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或者是躺在地上。 徐一和其中一人沟通了好一会儿,但是那病人开始没搭理他,后来徐一悄然取出一块肉干递给那人,那样顿时露出可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 那块肉,徐一指了指密林的地方,那人便起身和徐一一块走过去。 几人都带着口罩,等着徐一把那病人带过来。 那人看着是五六十的样子,瘦骨嶙峋,没穿鞋子,因为脚趾已经变形,手指骨头也看出变形了,且没了三根手指头,圆圆扁扁的手指上是半紫半红的痂口。 脸上的斑凝结成一块一块的,已经变成灰黑色,这和他不洗脸也有关系,皱褶里都藏满了泥垢,浑身散发着臭味。 他坐在地上,徐一给他吃肉,他像饿极了却又衰弱的老狼,撕咬着那一块肉干。 元卿凌轻声问道:“老人家,我问您几件事,好吗?” 那人听的元卿凌的话,抬起了头,眼皮上的痂也微微地扬起,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老人家?” 他的声音,干哑得几乎辨别不清,那古怪的笑容让他的脸看起来仿佛是被风干的牦牛肉,没有一丝水分。 他不像是人,倒像是地狱里的鬼。 徐一轻声道:“他说,他三十二岁。” 一时,静止不语,只有风在耳边不断地刮过,带着那腐臭糜烂的味道。 半响,元卿凌叫徐一再给一块烧饼,他们都带着干粮上山的,徐一 给了一块,他就吃了起来,狼吞虎咽,仿佛吃得慢便没了。 元卿凌道:“您慢点吃,仔细噎着。” 那人便冷笑了起来,笑得很恐怖,“噎死好,好歹吃顿饱的。” 元卿凌看向宇文皓,宇文皓面容从没有过的严肃和震撼,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人吃着烧饼。 等他吃好了,宇文皓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在这里,饭菜供应不足吗?” 那人吮着手指上的残渣,又恢复了淡漠冰冷,道:“我叫李贺,一天有一顿吃的,吃的都是窝窝头,干的,馊的,更多是吃米糠粥,昨天中秋,吃了顿白面馒头,一年能吃两度,中秋和过年。” 病人本身需要补充营养,这样的吃食,连狗都不如,怎么可能有营养?难怪一个个看着都是皮包骨的样子。 “这里面还有多少人?”宇文皓再问道。 李贺道:“具体不知道,三百左右吧,反正这几年死的人很多,也偶尔有人送上来,这里是一个活人墓,上来就是倒数着死的那天,谁管还有多少人呢。” 元卿凌问道:“你们的家人可有上来看过你?” 李贺怔了一下,“家人?” 他笑了起来, 笑得像哭一样,“那不能让他们上来的,上来做什么呢?染了病之后再被送到这里来么?” 蛮儿听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怔怔地问道:“你想念家人么?” 李贺定了定,木然地摇头,“不想,不敢想,想了就一天都活不下去。” 他扭着头往后看,指着建筑后面的悬崖峭壁,喃喃地道:“多少人因为想家而跳下去了?我可羡慕他们的勇气了,其实横竖都是等死而已,为什么不敢跳呢?我就是不敢跳啊。” 元卿凌从他的眼底看出了死意,连忙道:“李贺,你听我说,别寻死,多苦多难都先坚持着,我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李贺看着她,那眯起来的眼睛里头出嘲弄的光芒,吉吉地笑了起来,“救我们?你是谁?神仙下凡吗?我们患的是恶疾,死定的,谁能救我们?” 他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建筑那边走去了。 四人好久都没说话,看着密林对面的人,有好几个都看了过来,但是,没人有兴趣,他们甚至连好奇心都没有了,死亡的阴影折磨得他们对尘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期待与兴趣。 良久,宇文皓黯然道:“我们下山,回京吧。” 第574章 不能同意 回到京城,先回的阿四便告知元卿凌,说袁咏意回来之后就搬走了,而齐王也很顺遂地写了一封放妻书,两人算是分了。 齐王会放手,这让宇文皓有些意外,他知道老七对圆脸丫头是动心了的,只是他自己一直没理清。 圆脸丫头走了,老七肯定是会伤心的,一定要找人喝酒倾诉,而安抚弟弟,兄长责无旁贷。 宇文皓斟酌再三,告诉徐一如果齐王来了就说他不在府中,喝酒是乐趣,但是一直听老七絮絮叨叨,那就是折磨。 不过,这一次齐王倒是没来,愣是一天都没出现,这不符合齐王被蚊子咬一口都觉得天崩地裂的性格,所以,宇文皓还是叫顾司去看看。 顾司也不大愿意,这大好的傍晚,回家陪新婚夫人吃个饭谈个情什么的不好吗?非得去招惹一个丧偶又再度失恋的男人? 基于往日的情分,顾司还是去了,不过,到了齐王府的别院去了一趟回来,告诉宇文皓,“人还活着,会笑,也会说话,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宇文皓不信,“他在意圆脸丫头的,怎么会不伤心呢?” “反正就跟个没事人似的。”顾司想了想,“不过我走的时 候,似乎看到他擦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一定是!”宇文皓笃定地道,只有这样,才符合他的性格。 两人遂安心。 麻风山的事情,刻不容缓了。 所以,宇文皓便到了褚府找首辅商议。 首辅一听就反对,斥责道:“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太孙的生母,怎么能到麻风山上去冒险呢?” 宇文皓如今知道首辅是讲道理的人,所以,便与他说了他们曾到麻风山上见到的事情,说完之后,沉痛地看着首辅,“当权者,对待百姓岂能有差别心?他们只是患病,遭遇了不幸,是否就该放弃他们的生命?喜嬷嬷能治,他们也能治,就算他们的病情严重,可老元说,只要能接受治疗,至少可以不带传染的那个什么菌,便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不是在那鸟不拉屎的山上,过着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日子。” 首辅听罢,有些生气,“朝廷每年拨一笔银子用于他们的吃药吃饭开销,为什么过得那么惨?” “谁都不会去过问那些人,所以,纵然连发馊的窝窝头都不给又如何?谁能知道?如今尚且有一口吃的,不就算好了么?都死在上头才算好呢,至少 ,大部分人都这么认为。”宇文皓冷冷地道。 首辅不语了,确实是,麻风病会传染,麻风山的存在本身就让人不舒服,上头的人都死了,才算是绝了后患。 他都曾这般想过的。 但是,自从喜嬷嬷患上这病之后,他便渐渐地生出了同理心,如今听了宇文皓的话,他有些动摇,道:“殿下,治病一事,先缓个几天再说,倒是山上的伙食,需要改善,这事便交给京兆府办吧,把那些从病人嘴里抠饭吃的恶狗给揪出来狠狠地办。” 宇文皓道:“这事是需要马上办的,但是,治病一事也刻不容缓,首辅,下一个早朝日,我便当殿提起。” 首辅压了压手,“太子莫要着急,老臣会在议事的时候跟皇上提那么一嘴,且看皇上的意思再说。” 宇文皓道:“那行,首辅便先说,只是,我与老元这一次的意见是一样的,不管父皇是否同意,这些病人治定了。” 首辅皱起眉头,“一国储君,怎可一意孤行?知道后果吗?你这太子之位还不稳。” 宇文皓轻描淡写地道:“不在乎!” 首辅气结,“你不在乎?你不在乎那可就辜负了你皇祖父为你的一番筹谋了 。” 宇文皓看着首辅,笑道:“我相信皇祖父为我的一番筹谋,其实是为北唐的江山,江山社稷是以百姓为本的,我为百姓做事,和皇祖父的期望不谋而合,有什么问题?” 首辅瞪着他,“越发的油腔滑调。” “反正理就是这么个理,首辅您琢磨就是,若我因太子之位畏首畏尾,什么事都不做,那不是北唐之福,首辅往日做事很有魄力,如今怕是老了,缺乏了冲劲,我建议您呢多去找嬷嬷说说话,刺激刺激,兴许还能找回年轻人的活力。”宇文皓说完便笑着告辞了。 首辅看着他逍遥而去的脚步,虽然不同意去麻风山,但是却莫名地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备马,入宫!”首辅下令。 太子若说会在早朝日提出这件事情,必定就会做,他还是趁早跟皇上提一下。 不过,他有心理准备,皇上肯定是不同意的。 果然,明元帝听了首辅的话,当下就愠怒了,“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上麻风山?看来还是太闲闹的,你警告他,此事休得提起,尤其在早朝上,更是只字不能提。” 首辅道:“皇上,太子不是一个听话的人。” 这句话,让 明元帝很是发愁。 没错,他自小就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他懂事,但不听话,有自己的主见,且认定了就必须要去做。 “逆子!”明元帝悻悻地道。 首辅笑了,“皇上,这是好事,北唐不需要一个耳根子软的储君。” 明元帝看了首辅一眼,“朕发现你如今越发的帮着他了。” 首辅摊手,“有什么办法?命脉在人家府中呢。” “一把年纪了,羞不羞?”明元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首辅的性格和往日是大相径庭,以前是老正经,现在是老不要脸了。 “天经地义,有什么好羞的?”褚首辅道。 君臣之间,笑闹几句,气氛开了,但是,明元帝眉头不开,麻风病一事始终是他心头的一个大患,总觉得往后还要在爆发一场,甚至会比五年前更厉害。 “老五真跟你说太子妃有办法医治恶疾?”他问道。 “是这样说的。”首辅点头道,自然不提喜嬷嬷的病。 明元帝斟酌了一下,道:“太子妃是有些本事的,可若说能医治恶疾,朕不信,怕是两人急功近利,想要立点功,此事不能同意,必须阻止他在朝堂上提出,麻风病不能再回到大家的视线里。” 第575章 若母妃参与了 首辅出宫便到了楚王府去,先与嬷嬷说了一会儿话,再去告诉宇文皓,皇上不同意这事,叫他不要瞎折腾,只管好伙食调查克扣之人就行。 宇文皓先应下,改善伙食是必须要马上办的事情,也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可恶,竟然连病人的伙食钱买药钱都要克扣。 殊不知,这不调查则已,一调查却让他傻了眼,管着麻风山病人的竟然他的三舅舅苏答和。 这位苏答和资质平庸,在户部任个员外郎,这官位也是好不容易托来的,干了这些年也没长进,虽没给刷下去,却也多年没晋升。 设立麻风山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去管,他自动请缨接了这差事,建立山上的房屋,再派人到山上看守,做饭,每月朝廷拨款银钱一千两,用于伙食和山上各项开支的,至于另外购药材则看单报销,出了人命,丧葬费是每人十两。 当时麻风山上千余人,一千两一个月的开销也是足够了的,因为前期该购置的生活用品都已经有了,这一千两只是伙食和后续衣物的开销。 如今剩下这三百人,按照如今山上窝窝头,馒头这样的伙食,且是一天供应一顿,一个月大概也就花费十两银子,还有富余了。 这件事情,从 开始就是苏答和在管,所以要全部调查都不难,宇文皓命人悄悄拿了账本回府去看。 当晚,他与汤阳徐一等人核算到子时才算了了。 算完的时候,宇文皓整张脸的黑了,气得把所有的账本都扔到了地上,怒道:“岂有此理,五年来,麻风山竟然花费了百万两银子,户部尚书是干什么吃的?难道竟没有去审核吗?” 徐一也觉得很震惊,“这麻风山的房子造价在二十万两,这怎么可能呢?那就是一排的矮房子,最贵的是工钱了,连块砖都没有,全部用山上的木制造的,那地方本也是密林,只是伐木之后整出的一块平地,伐出来的木也用于建筑房子,最贵的也就是人工了,怎么可能要二十万两呢?二万两银子都给多了。” 汤阳捡起账本叠好,道:“那围墙呢?占地五十余亩,光建筑围墙大概就花了不少,围墙也是木头建筑吗?” 徐一气呼呼地道:“可拉倒吧,还五十余亩地那,总共看着就是十余亩地,密密麻麻地建造了一大排的矮平房,围墙只是圈了正门西北那两边,三百两足够了,其余的一面临着悬崖峭壁,一面是密林,要得了多少银子?” 汤阳很是诧异,“这是工部干的吧 ?工部难道就没验收吗?” 宇文皓冷冷地道:“都是苏答和做的,他请的差事,工部那边只是找了工匠人手,验收是没有的,当时仓促得很,建造完毕就马上送人过去,工部哪里会上去看啊?” 汤阳膛目结舌,“那苏大人胆子也太大了吧?就不怕露馅了吗?这些开销里头,每个月一千两的银子是用于伙食,本就有富余的银子了,还有药物,被褥,银炭,火烛,等等每个月的开销也都在两千两左右,户部那边就照给了?也没过问?” 宇文皓眼底蕴着狂怒,“怎么会露陷?若不是老元说要去给他们治病,会有人上去麻风山看吗?会有人知道他们每天就吃一顿窝窝头吗?会有人知道他们过得连狗都不如吗?等过几年,人都死光了了,这一切便无从调查,银子就袋袋平安了,如意算盘打得多好啊。” 汤阳摇头,“真是过分了,赚什么银子不好?非得要这些收这些养命钱?真是杀人不过头点地,还不如当初都把他们杀了,不至于这几年一点点地折磨,挨冷挨饿,那真是活活折磨死啊,难怪这么多人跳悬崖。” 宇文皓脸沉如铁,“苏答和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且户部如果不调查,全部审核 批款,定是有所顾忌。” 汤阳点点头,“殿下说得对,怕是您外公出面了。” 苏家如今能让人忌惮的也没几个,也就是苏侯爷了。 苏侯是贤妃的父亲,当今太后的亲弟弟。 苏侯如今在军部供职,轻车都尉,但确实也是没多大的本事,没真正地问朝廷立过功劳,如今让人供着,不过是因为他的妹妹是当今太后,女儿是贤妃。 他近两年不怎么受到重用,这也是贤妃十分着急的原因,贤妃就是想着宇文皓当了太子,能提拔一下苏家,苏家家族大,子侄多,若有一半能入朝为官,那是多大的势力? 汤阳轻声道:“殿下,您若是动了苏家,怕不止贤妃那边过不去,太后那边也过不去啊。” 宇文皓淡淡地道:“过不去也得过去,明日你叫苏答和来王府,我先私下问问他,若他招认了,带到父皇的跟前叫他把银子吐出来便是,若不招招认,便和吏部那边通通气,先办了他再说。” “是!”汤阳知道这事没情面好讲了。 宇文皓想了一下,又吩咐徐一,“你到苏侯府去,把苏龙请过来。” 徐一一怔,“这么晚?” “对,他是夜猫子,没这么早睡。” 徐一得令,便马上去了。 不 过半个时辰,便把苏老表带了过来,苏老表果然还没睡,一身锦衣潇洒,还带着三四分的酒意,进门就道:“若不是要紧事,便是表弟也没情面好讲的。” 宇文皓也什么话都不说,把账本和汤阳的总结本子丢给他,“你自个看,看看你三伯父干的好事。” 苏老表翻开账本,他对数字尤其的敏感,一目十行也能发现问题,看完账本之后,再看汤阳的总结本子,哭笑不得,“这算怎么回事?克扣病人斯人的钱么?他晚上睡得安稳吗?” “你对这些完全不知?”宇文皓问道。 “我知道个屁!”苏老表坐下来,脸色不大好看,“家里的事,我什么时候能过问了?” “你猜,此事外公是否参与了?”宇文皓看着苏老表那微愠的面容,老表是有本事的人,满腔热血想报效朝廷却不得其法。 他父亲早逝,他们四房孤儿寡母自然被人打压,因此如今也没正经地谋得一官半职,只是在国子监那边挂了个闲职。 苏老表听得宇文皓这样问,苦笑了一声,“若是祖父参与了,你反而没有那么难办,有没有想过,宫中的人参与了?” 看着苏老表那无奈的眼神,宇文皓的心沉了沉,母妃?有可能吗? 第576章 真的是贤妃 汤阳轻声道:“殿下,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的,这几年,贤妃娘娘在宫里头花费很大,以她的例银,负担不起。” 宇文皓沉沉地道:“本王问过她的,她说外家给她送了银子。” 苏老表道:“表弟,只怕没有的,苏家如今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公中银子压根不够开销,哪里还有余钱支持姑母?” 宇文皓心乱如麻,“这事明日先问过苏答和再说吧。” 苏老表说:“但是你心里也要有个打算了,如果姑母真的掺和了此事,你怎么做?” 宇文皓轻轻叹气,眉峰拢起,“还能怎么做?这种钱,肯定得要她吐回来的。” 只是,如果她真的有份,那分得的银子怕早就花出去了,怎么退?这上百万两的银子,便算哪怕真用到了麻风山上的有二十万两,那还需要吐八十万两。 而且,如果父皇得知,能饶了她? 翌日,宇文皓请了苏答和到了府中。 苏答和任职户部,自然知道宇文皓抽调了麻风山的账本,所以今日过来,他是了然的。 不过,宇文皓从他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惊慌之色,甚至还端起了舅舅的架子,先指责他一番,说他忤逆贤妃。 宇文皓听了 这些话,心底沉了下去,从苏答和的话可以听出,母妃和娘家来往甚密,他所谓的忤逆,也不过是近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可苏答和知道。 宇文皓也没说什么,只让他看账本。 苏答和瞧了一眼,淡淡地问道:“这些账本我看过,有些还是我亲自记上去的,太子觉得有什么问题?” 宇文皓声音微冷,“麻风山的造价二十万,这五年的开销竟花费了上几十万两,五年,一个小小的麻风山,花费了上百万两的银子,你真当朝廷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苏答和笑了起来,眼睛透出了嘲弄的光芒,“殿下,你这是想着法子立功吗?要在麻风山上揪辫子,还不如多办几件案子来得实际,这些账本一点问题都没有,麻风山就是花费了这么多银子,殿下如果觉得有问题,可以在朝堂上公开这些账本,不过,我到底是你的亲舅舅,也不能不警告你一句,麻风山是一个忌讳,谁都不想听到这三个字,殿下可不要弄巧反拙,到时候被皇上训斥一顿,那可就是吃力不讨好了。” 说完,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斜睨了宇文皓一眼,哼了一声。 宇文皓眸子里凝着怒气,冷 冷地道:“账本不在朝堂上公开,我也能办你,你贪污了多少银子,你心里明白,拿着白花花的银子,给山上的病人吃发馊的窝窝头?一年才有两顿肉?你赚了这些银子,良心过意得去吗?简直丧心病狂!” 苏答和听了宇文皓这番话,脸色一变,愠道:“老五,所谓天上雷公,地下舅公,你放尊重点,什么叫丧心病狂?我不给他们吃穿吗?他们整日在山上,什么活儿都不需要干,享福着呢,吃顿窝窝头怎么了?你是养在天家的富贵儿,自然觉得窝窝头不好吃,可你到外头瞧瞧,多少人累死累活,也就盼着一顿窝窝头,你身为储君,不知民间疾苦,岂不是有何不吃肉糜的荒唐?” 这番歪理,直说得宇文皓肺都炸了,当下一拍桌子,怒道:“你开出来的银子,是吃窝窝头的度吗?这几年下来吃喝几十万两,朝廷的银子就那么好骗?你是想着麻风山的事情无人过问所以就起劲折腾是吗?我告诉你,但凡是昧着良心干的事,就总有露馅的一天,明日你最好亲自到衙门自首交代,如果要京兆府上门逮人,就别怪我到时候不留情。” 苏答和气得发怔,随即冷笑 一声,“抓我?行啊,抓便抓吧,但是可别怪做舅舅的不先提醒你,这件事情可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主,这银子也不尽落我的口袋里头,入宫去问问你的母妃,这些年这几十万两的银子,是不是她拿了大头?你嘴里所谓的昧良心的银子,怕是也没少在你的身上花,还抓我?你先把自个身上的屎给洗干净再说!” 说完,苏答和竟然昂首挺胸,拂袖而去,一副宇文皓拿他没办法的嚣张气焰。 事情真被苏表哥说中了,宇文皓心里顿时窜起一阵怒火和焦躁,母妃是疯了吗?这些银子竟也贪? 汤阳在外头都听到了,推门进来,神情忧虑地问道:“殿下,这事您看怎么处理?” 宇文皓面如寒冰,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看?” 汤阳叹息道:“子审母,大不孝,没别的法子,只能是把此事遮瞒下来,这事不会有人继续调查,要遮瞒过去也不难,只是往后的开销可得控制好,山上物资您亲自接管吧。” “遮瞒下来?”宇文皓一口气憋在了心口,喘得十分艰辛,“今年军费拨了多少你知道吗?” “两千万两!”汤阳是知道的,轻声道。 宇文皓气得都笑了, “两千万两,比往年足足少了一千万两,剩余的,说是年底拨过去,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是因为国库没有银子,国库空了,要等各地赋税上缴才有银钱拨过去,父皇登基以来,兴建水利,挖运河,振兴农耕花费补贴,那你又可知道,宫中每年的开销是多少?” 汤阳轻轻叹气,“皇上确实已经很节俭了。” 宇文皓怒道:“岂止节俭?外头谁不说父皇是北唐最吝啬小气的皇帝?他连赏赐都要打欠条,见过打欠条的皇帝吗?”宇文皓气得声音都带了哭腔,“父皇虽然觉得恶疾病人是晦气,可他心里是有愧疚的,所以这几年虽知道麻风山的开销大却也不曾怀疑过,可他只怕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刻薄这些身患重疾的人,把他们吃饭的钱吃药的钱都中饱私囊了,汤阳,你叫本王怎么遮瞒过去?这事能算了吗?” 汤阳叹气,“可若不遮瞒过去,能怎么办?您若真问了贤妃的罪,可就是大不孝了,这事怎么也不能您来办啊,交给别人也不合适,首辅指定了您去办这事,您推出去,推回户部吗?户部肯定也不敢提的,贤妃可是太子生母啊,所以最终还是瞒过去。” 第577章 又是她害的 宇文皓翌日一早便进了宫,到了贤妃的庆余宫去。 贤妃之前闹了一大通,可谁都不理会她,就连皇上都不搭理她了,正愤怒之际,宇文皓来问她麻风山上的事情,她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没错,是本宫授意你三舅的,怎么了?你是要拿你母妃问罪吗?好,尽管问,最好把你母妃五花大绑架到殿上,叫你父皇把我的脑袋给砍了。” 宇文皓看着她激愤的样子,失望而沉痛地道:“母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贤妃冷笑一声,愤怒的眼中流下了泪水,“你问为什么?你不知道吗?前两年你虽然是立下了功劳,可你糊涂啊,不知道争夺,我若不多攥点银子为你未来筹谋铺路,靠你能行吗?” 宇文皓握拳怒道:“我不需要你为我筹谋,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知道三舅把那些病人克扣成什么样子吗?每天就吃一顿……” “窝窝头?”贤妃扬起头,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怎么?都死到临头了,吃个窝窝头还委屈了他们?如果不是你外公和你三舅,他们都要被烧死的,当初可是有人提议要把他们烧死,是你外 公进言说服你父皇建造麻风山,这才留了他们一条命的,他们应该感恩才对。” 宇文皓震惊地看着她,“这每天吃一顿窝窝头的提议,该不是母妃你出的吧?” 贤妃眼底闪过一丝冷狠,“是本宫出的又如何?他们的命都是你外公救下来的,能苟延残喘就算不错了。” 宇文皓看着贤妃这张近乎狰狞的脸,顿时觉得后背森冷不已,这还是他认识的母妃吗? 老元生孩子的时候,情况危急凌乱,可以当她是一时想差了,可如今呢?那上千条人命啊,不是蝼蚁,她是在草菅人命啊。 外公建议建造麻风山,是否目的就在于此?留着他们的性命只为敛财? 想到这里,宇文皓震骇不已,愤怒不已,也心痛不已,半响,才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以你为耻!” 一个耳光打在了宇文皓的脸上,伴随着贤妃那惊怒悲愤的声音,“以我为耻?我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我往日赏你楚王府的名贵家具,金器玉器,哪一件的银子不是出在这上头?当时收的时候你乐呵呵的,怎不见你觉得羞耻?” 宇文皓站起来,心寒至极, “若知道那些银子是从病人死人嘴里扣下来的,说什么我都不会要。” “那你都还回来,做你的清白太子去,滚!”贤妃指着他怒道。 宇文皓看着她扭曲的脸,已经震怒的无以复加,知道说什么都无用,转身便走。 宇文皓这一走,便见屏风后面闪出来一人。 此人是苏答和的夫人王氏,她今日很早便入宫了,苏答和叫她入宫商量的。 苏答和昨天回去之后,细想不对头,真怕宇文皓到皇上跟前去告状,所以今日一早便叫夫人王氏入宫来了。 宇文皓走后,王氏担忧地道:“娘娘,太子会不会真的把这件事情给捅出去?” 贤妃气呼呼地坐下来,阴沉着脸,喝了一口水才道:“这逆子不至于,我是他的母妃,我若遭殃获罪了,他有好日子过?他的名声也是要坏的。” 王氏叹道:“这事本来一直都好端端的,银子每月拿,怎么他就忽然想起麻风山来呢?” 贤妃冷冷地道:“三哥查过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王氏瞧了瞧贤妃,道:“查是查过,可没查出什么来,只是如果他们要去麻风山的话,估计是去西洲那几天 去的,带着太子妃去的,三爷就是猜测说是不是太子妃要立功,去给麻风病人治病。” 贤妃倒吸一口凉气,心头恨极,“又是元卿凌?她多大的能耐啊,恶疾都敢去治了?本宫就说,她迟早是要连累老五的,如果老五真去了麻风山,那还得了?这女人就是一个祸水,祸水啊!” 王氏皱起眉头,“娘娘,得想个办法才是,这太子妃想一出是一出,每日每夜地找我们苏家的麻烦,反倒是和那纪王妃要好起来,真是敌我不分,这种人养不熟,迟早得是大祸。” 贤妃冷道:“本宫何尝不知道?又何尝不憎恨这个女人?可如今老五把她捧在心尖上疼着,太上皇和皇上都对她爱护有加,本宫能怎么办?” 王氏眼底闪过一抹狠毒,“娘娘,何必干脆利落一些?太子就是被她教坏了的,她若死了,没人教唆太子跟您作对,对我们是大有裨益。” 贤妃斟酌了一下,看着王氏道:“你告诉老三一声,叫他花点银子做了,不必怜惜银子,只要能干净利落,花个几万两也不打紧。” 王氏一听,正中下怀,连忙道:“娘娘您放心,这事 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王氏出宫之后,便立马回府与苏答和商议。 她转述了贤妃的话,道:“娘娘说,几万两银子也不打紧,三爷你就看着办,可就得干净利落。” 苏答和闻言,嗯了一声,“若娘娘愿意给个几万两,事定是能了的,如今道上顶尖的杀手,三五千一个,几万两能用冷狼门的人了。” “冷狼门?是什么门派?信得过吗?会不会被人查出?”王氏担心地问道。 苏答和斜睨了她一眼,“没见识,冷狼门都不知道,冷狼门就是一个杀手门派,和大兴的云雾楼是分支门派,门下高手众多,接了活儿,就必定会完成任务,且他们只认银子不认人,管你是什么权贵皇亲,银子给足了,便能帮你把事给办妥。” 王氏听得这么厉害,便也放心,道:“那明日我再入宫一趟,跟娘娘说说这事,咱不能大包大揽,还是要做个周全准备,事事以娘娘马首是瞻,出了事,她也是主谋。” 苏答和点头,“那是自然的,这银子也得叫她多拿一些才行,往日银子多半是进了她的口袋,如今要办事了,肯定她也要拿大头的。” 第578章 你会怎么做 楚王府啸月阁。 小三只今晚闹腾得很,不要奶娘带,非得要元卿凌带着,所以,今晚就接了过来房中,老五一手抱着汤圆和包子,老元抱着小糯米,好不容易哄得睡去了,相互对视,松了一口气。 慢慢地放在罗汉床上,排成一行,却也睡得不安生,两人一起身,便顿时惊醒,嘤嘤地哭闹着,两人只得坐了回去安抚着。 两人干脆就在孩子身边和衣躺下,相视着,皆是无奈。 宇文皓压着声音道:“往日都没这么闹腾,今晚是怎么回事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元卿凌摇头,“不会,若不舒服,早闹翻天了,许是变天了,想沾着人气睡。” “天天这样,还得了?方才真恨不得一人给一巴掌。”宇文皓累极,真是打了一场仗都没这么累的,抱着俩沉甸甸的肉肉娃,还要晃来晃去的,老腰杆子都快折腾断了。 元卿凌倒是好点,小糯米抱在怀里就听话,所以没这么折腾,听得宇文皓抱怨,她笑着道:“否则你以为做人父母是这么容易的?怀着的时候担心生出来不健康,生出来担心养不大,养大了担心学坏,没学坏也怕没出息,总之,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三个儿子,往后有你筹谋的。” 宇文皓听得这话,凝望着三小只稚嫩漂亮的脸,轻轻叹 气,“筹谋那么多做什么?他们是龙是虫,且看他们的资质,成龙未必高兴,做虫未必不快乐。” 元卿凌见他眉峰聚起,知晓他这两天忙着调查麻风山的事情烦躁了,便问道:“事儿还没了呢?很棘手吗?” 宇文皓拨弄着包子的脑门,淡淡地道:“说棘手也不算很棘手,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办。” “哦?”元卿凌把被子往他那边移了一下,“怎么说?” 宇文皓看着她,眸色清凉,“你婆母掺和了这事,给病人一天一顿窝窝头是她的主意,且贪污的银子,多半是进了她的口袋,她说用这些银子为我筹谋,往日赏赐给我的,也多是从这些银子里掏。” 元卿凌摇头,“怎做这种缺德的事?” “人就做了,还理直气壮!”宇文皓平躺着,双手揉着眉心,坚毅的下巴弧度更加明显了,“头疼啊,办吧,大不孝,不办,愧对百姓,老元,若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元卿凌想了想,道:“我娘不会干这事。” “你娘……”宇文皓想起黄氏不是她亲娘,“如果会呢?” 元卿凌双手枕在脑后,眸子里渗出漆黑的幽芒,“老五,我没有办法想如果,我娘这辈子都没做过德行有亏的事情,她救了很多人,你叫我想这个如果,我都觉得对她是一种侮 辱。” “我丈母娘救过很多人?这么了不起啊?”宇文皓侧头,羡慕地看着她。 元卿凌眸光悠远,“可不是?你岳父也了不起,不过说到真正的了不起,我奶奶……就是我祖母更了不起,她这辈子就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救治病人。” 宇文皓眼底充满了向往,“老元,你一家人都这么好啊,我真想见见,若能得见,三生有幸。” 元卿凌笑了笑,有些悲伤,“我也希望他们见见我的夫婿。” 可惜,奢望多于希望。 宇文皓随即又道:“不过,若我见了,怕也是会诚惶诚恐。” “为什么?”元卿凌看向他,问道。 宇文皓叹息,“因为,我未必会让他们满意。” “我选的,他们应该相信我的眼光。”元卿凌安慰道。 宇文皓道:“真想见见的,你看,我母妃这样,你静候府那边也这样,我们太需要正常的父母长辈了。” “也不能这样说,不是还有我祖母和太上皇么?” “也幸亏是有他们。” 两人沉默片刻,又回到了问题的本身,“贪污了多少银子?” 宇文皓轻声道:“七八十万两总是有的。” 元卿凌叹气,“那可真是不少,朝廷以往对于这些贪污的官员或者后妃,都是怎么处理的?” “官员的话,首先革职查办,然后退 还贪污的银子,再罚银,之后根据情节判刑,绞杀的也有,至于后妃……” 宇文皓闭上眼睛,沉沉地道:“不曾有过。” 元卿凌看着他愁眉深锁的样子,很是心疼,“那七八十万两银子,这个程度需要杀头吗?” “十万两就能要一颗脑袋了。”宇文皓的声音沙哑,透着说不出的悲凉无奈。 元卿凌不语,只是越发握紧了他的手。 以她的分析,皇上不会不会以这条罪名来杀贤妃,这主要的原因还是在老五,不想让他的身份蒙尘受辱。 但是,太后已经对外宣称贤妃重病了,所以,最终会否偷偷处置,那就说不定了。 不管贤妃对她或者是麻风山的病人做过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但是,对老五来说,她是他的生身母亲,有生育之恩,又有养育之恩。 所以,贤妃一旦被处死,老五是最伤心的。 “明日,我打算禀报父皇了。”宇文皓声音沉寂,没睁开眼睛,但是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已。 “嗯。”元卿凌轻声应了一声,隔着仨娃,寻到他的手,紧紧握住。 一家五口,挤在罗汉床上睡,中间仨娃气息轻而稳,两个大人倒是呼吸紊乱。 就这样,两人相对无言,到半夜便都睡过去了。 隔了一会儿,奶娘过来喂夜奶,抱到一边去,喝完之后又抱回 来换了尿布,宇文皓睡得很轻,醒来过,见是奶娘来了,便又睡过去。 有娃的夜晚,总是这么兵荒马乱的,他已经习惯了。 五更天宇文皓就蹑手蹑脚地起来,拿着衣裳到外头叫人伺候,洗漱完毕,没吃早饭就走了。 元卿凌是被孩子吵醒的,奶娘们鱼贯而入,奶孩子,洗屁股换尿布,绮罗和绿芽也进来帮忙,蛮儿准备早饭,喜嬷嬷一般是晚点才过来,她到底还没完全康复,元卿凌不许她干活儿。 张罗孩子的事情,一般要张罗小半个早上,然后元卿凌才能坐下来吃早饭。 然后准备开药事宜,怀王那边,老夫人那边,纪王妃那边,朱国公夫人那边,各府都会派人过来取药,一般是相隔三天来一次。 怀王那边如今不需要吃药了,但是病久了,他说不吃药总觉得自己还没好,元卿凌便给他开些维他命做安慰剂用。 孙王妃今日也派人过来取药了,取痔疮膏和孙王的减肥药,其实元卿凌哪里有什么减肥药?不过是见他收不住胃口,给他开了一些拟制食欲的药,协助他减量进食。 因入秋了,所以今日厨房里头做的早饭糯米团子和八宝粥,有祛湿补肾之效。 但是这一大早的,元卿凌吃不下糯米团子,喝了一碗八宝粥,便和奶娘们抱娃出去院子里晒太阳。 第579章 皇上打什么主意 元卿凌走了一圈之后,坐在凉亭里,娃就放在元卿凌叫人制造的婴儿车里继续晒着暖阳,小雪狼们也匍匐在车边,金秋的阳光流泻在三孩三狼身上,说不出的恣意舒适。 蛮儿和阿四也过来了,阿四坐下来和元卿凌说话,蛮儿和绮罗绿芽学绣花,远处,其嬷嬷吩咐花王整理院子里的花树,远处三三两两的丫头小厮们在府中来回走动,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元卿凌眯起眼睛,感叹岁月静好。 但是阿四却皱起眉头,“好浪费大好时光啊,这么好的早上,干点什么不好呢?” 元卿凌笑了笑,这就是老妇女和小姑娘的分别,穿越来到这里,虽然也不过一年多的光景,但是历经几番生死,她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到达老年化,只想着过些安稳的日子。 但是阿四,还如同这朝阳,朝气蓬勃,雄心壮志。 徐一回来告知说殿下已经从出宫,回了衙门。 元卿凌问道:“殿下心情如何?” 徐一道:“显然是不大好的,自打出宫回到衙门,就说了一句话。” 阿四问道:“说了什么?” 徐一看白痴似的看她,“叫我回来告诉太子妃他的行踪啊。” 元卿凌眉眼沉了下来,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徐一便告 退。 元卿凌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差,轻轻叹气,老五肯定是如实禀报了皇上的,只是皇上会怎么做呢?会动贤妃吗? 中午的时候,宫里内侍监出来宣元卿凌入宫去见驾,这让元卿凌有些意外,猜测是为了贤妃的事情,但是这事怎么都不该掺和她吧? 元卿凌只身入宫,随着内侍监来到了冬暖阁外,她一怔,“皇上在里头?” 内侍监还没回答,便见穆如公公走了出来,含笑道:“太子妃来得正好,皇上在等您用膳呢。” 一听这话,元卿凌的头皮就发麻,这般恩典,付出的分分钟是双倍代价啊。 “太子妃,快请进来啊。”穆如公公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便继续笑着招手。 元卿凌只得跟着穆如公公进去,裙裾扫过台阶,心神恍惚得差点摔倒。 进了暖阁,便见檀木八仙桌上已经摆放了餐具,明元帝坐在边上的书桌旁边看书,扈妃在旁边伺候,见她来,明元帝便抬起来头看着她,“来了!” 元卿凌马上过去行礼,“儿媳参见父皇,参见扈妃娘娘。” “免礼,坐吧。”明元帝站起来,脸上似乎是带着笑容的,但是元卿凌没敢盯着看,倒是觉得一眼看过去,那笑容是强行挤出来的。 明元帝先入座,扈 妃坐在她的身边,笑容娴静美好,冲元卿凌温婉一笑。 扈妃原先是个热烈的女子,怀孕之后性情似乎大变,褪去了青涩与莽撞,变得沉稳成熟起来了。 看来,男人和孩子确实能让一个女人迅速改变。 元卿凌硬着头皮入座,听着明元帝吩咐穆如公公传膳,她谨慎地先问了,“不知道父皇叫儿媳入宫有什么事呢?” 明元帝道:“能有什么事?请你吃饭。” 元卿凌讪笑一声,“多谢父皇。”她偷偷地看了扈妃一眼,希望扈妃能给她点儿提示,但是扈妃眸光温婉慈爱,仿佛看着自家儿媳妇一般的柔和。 浑然没有半点的提示。 片刻,宫人鱼贯而入,三个人,四菜一汤,十分简单,精致但不算丰盛,素菜占了三样,荤菜就只有一条鱼,红烧松子鱼,酸酸甜甜,应该是迁就扈妃的胃口。 一向吃饭不说话的明元帝,却看着元卿凌道:“你们楚王府的饭菜,比朕的御膳还要丰盛吧?” 元卿凌心头警钟大作,莫非,皇上怀疑贤妃贪污的那些银子都补贴了楚王府? 她慢慢地摇头,“回父皇的话,楚王府吃饭也很简单,若只有我和老五,多半是两个菜。” “是么?”明元帝淡淡地道,“朕倒是听说老五往 日比较奢侈。” 元卿凌坚定地道:“一点都不奢侈,如今入秋了,我和老五还没做过新衣裳,娃也没做。” “为什么不做?银钱短缺吗?”明元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质疑。 元卿凌道:“不短缺,只是够穿,最重要的是银子有用处。” “如此说来,倒是个擅长打理家财的,如今怕是积攥了不少吧?有多少,说个数来听听。”明元帝问这话的时候抬起头,眸光锐利地看着她。 元卿凌一听,这是直接调查家财了啊,那就得如实说了,且还要交代清楚这些银子的来历,否则真误会贤妃贪得的那些银子都给了楚王府。 元卿凌放下筷子,道:“回父皇的话,若不算田产房产和外头的欠款的话,如今手头上大概的银子在二百万两之间。” 顿了顿,元卿凌又小心谨慎地补充了一句,“大概是这个数。” 毕竟具体的数她也没算个准,只是大概是这么多,老五应该还有些存在钱庄里头,存票被她收起归入了账房那边,而租用学院也花费了一笔,进出账未必能对得上,但是大概是这么个数。 明元帝一听,眼底闪过一抹精芒,严肃地问道:“还有欠款的?借给谁了?借了多少?收多少利钱?你应该知道,本朝 虽可以放贷,但利钱是有限制的,若超过了规定的额数,是犯法了的。” 元卿凌垂头,慢吞吞地道:“父皇,不是放贷,是您……您给打的借条。” 明元帝一怔,随即不满地道:“那张欠条,不是都兑了吗?你求回娘家的时候,就已经充数了。” 北唐第一大老赖! 元卿凌无奈地道:“那就没有欠款了。” 扈妃看着明元帝,“皇上,您还打欠条了?” 明元帝板起脸道:“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一顿饭,在各怀心事下吃完,宫人进来收掉残余,重新铺上桌布,摆放茶具,由穆如公公亲自煮茶。 扈妃道:“太子妃快试试这大兴送过来的云雾茶。” 茶香扑鼻,元卿凌喝了一口,大赞,“这是好茶。” 明元帝等她喝了一盏茶,这才对扈妃道:“你回去歇着吧,朕与太子妃还有话要说。” “好!”扈妃乖顺地说,元卿凌站起来福身相送,扈妃脸上挂着温暖幸福的笑容走了。 扈妃走后,明元帝神色一收,元卿凌便顿时危坐正襟,知道吃饭是前奏,如今说话才是正事,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总觉得不是问罪也不是好意。 明元帝慢慢地开口,“你婆母的事,老五跟你说过了吧?” 第580章 被敲诈了 元卿凌斟酌了一下用词,“回父皇的话,儿媳略知一二。” 明元帝的脸上看不出来喜怒来,眸子淡漠得很,“若查实,她这颗脑袋是保不住的。”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讪讪地嗯了一声。 明元帝看着她,“你觉得朕应该彻查,摘掉你婆母的脑袋吗?” 元卿凌飞快地抬起头看了明元帝一眼,心底很是奇怪,这事再怎么,也不该问她吧?那岂不是等同干政了? 她想了想,道:“儿媳不知道,朝中的事情,儿媳不敢过问。” 明元帝淡淡地道:“朕如今问你的意见,你说便是。” 这不是为难她吗?她说查或者不查都不妥当啊,如果她说了查,真查了,摘了贤妃的脑袋,就算老五表面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能不介意吗? 若说不查,可这等祸国殃民之人也要放任包庇,说不过去啊。 为求自保,她只能道:“父皇,儿媳真不知道,也不敢过问。” 明元帝冷冷一笑,“都说太子妃耿直敢言,朕如今看来,倒也是个善于自保的利己者。” 元卿凌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要把她逼向两难的境地,这事她掺和与否,对大局有什么影响? 她没做声,心底兀自 盘算着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明元帝道:“这事若办了,对老五的影响很大,有一个带着污点的母妃,他也会被人诟病,日后更有可能被人拿捏这点来攻击,不过你担心的不是名声上的事情,贤妃始终是老五的母妃,这事若认真办,贤妃的脑袋是要搬家的。所以,朕认为,眼下不能办,先存着吧,她横竖存着的恶也不少了。” 元卿凌继续是嗯了一声,没发表意见,只等明元帝说,他表了态度,其实她隐隐猜到一些,甚至觉得自己这个猜测还比较靠谱 果然,接下来明元帝道:“但是,不办她不意味着不追究,此事既然首辅和户部已经知道,该查的还是要查,只不过不牵连她罢了,朕今日叫人核算了一下,总共是八十万两银子,她要苏答和活着的话,就得全部归还八十万两赃款再缴罚银五十万两共计一百三十万两,如此朕可以网开一面,把她摘出去,再暂饶苏答和一条狗命。” 元卿凌一听这话就觉得皇上心机深沉啊,到底是老狐狸,杀了苏答和,就是杀了太后的侄子,太后肯定得急气攻心再闹个病什么的,所以,他应该不会马上杀了苏答和,但之后肯定 是要秋后算账,他话里的那个“暂”字便可看出来了。 既然都是要饶他一命,何不趁机圈钱? 看来,皇上真的很穷。 元卿凌这会儿表态了,“儿媳觉得父皇所言有理,苏家家大业大,应该拿得出这些买命的银子来的。” 她已经察觉了皇上的意图,所以,必须马上先把后门堵住。 她认为,一国之君最起码懂得不强人所难四个字。 显然,她错了,一国之君是懂得,但是一个穷疯了的一国之君不会理会这些,明元帝见暗示不成,直接便说了,“这银子,苏家那边掏五十万两,剩下的八十万两,是贤妃该付的,她那边有多少,便先给多少,剩下的也就是碎银子了,你和老五给她补上吧,便算是成全了老五和你的一番孝心。” 元卿凌听得此言,心肝尽裂,瞪大了眼睛颤声道:“父皇,不知道这些碎银子,是多少呢?” “朕估摸,贤妃那边万把银子是拿得出来的。”明元帝说着话的时候,眸光有些躲闪了,虽然是明着抢劫元卿凌,但是,不好这么理直气壮嘛。 元卿凌有种想马上昏倒的感觉,就知道不能和皇上吃饭,这顿饭太贵了。 “怎么?老五这 份孝心,比不起那点碎银子?”明元帝皱起眉头,“瞧你一副抠门小气的样子,这点银子伤不了你的什么,又能成全老五的孝心,太子妃,生育之恩哪,养育之恩哪,斟酌斟酌。” 元卿凌瞪大眼睛,气不打一处来,她小气抠门?一个连赏赐都要打欠条的人好意思说这话吗?她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人一旦穷疯,则天下无敌的道理了。 元卿凌负隅顽抗,小声地道:“但是,儿媳的那些银子里头,好大一部分是太上皇赏给孩子的成长基金,没有征得他们的同意,儿媳不好挪用。” 明元帝一扬手,大气磅礴地道:“你放心,朕已经了解清楚了,太上皇赏赐给孩子的是三头小狼,那些金子都是给你的,你且放心给,有什么事,朕一力为你承担。” 元卿凌听着这话,真是哭笑不得,她是既要掏了银子,再对他千恩万谢的意思嘛? 元卿凌弱弱地问道:“父皇,老五知道这事吗?” 明元帝叹息道:“自然知道,但是,他说不能回去叫你拿银子,他自己去想办法借了,那是他的母妃,他能不救吗?这孩子就是轴了点,但是孝顺倒是很孝顺的,朕认为,堂堂太子满大 街借钱也不成体统,想着你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便传你进宫,问问你的意思吧。” “他去借银子了?”元卿凌一怔,八十万两他要出去借?为什么不回去跟她商量呢?只要是他说的,她就算再心疼也会拿出来给他的。 明元帝不语,看着她,仿佛一副你自己衡量的意思。 一代狐狸王,深知有些话说到份上了就得给人家思考的空间,让人家心甘情愿地奉献。 元卿凌果然不负他所望,虽然看得出她是咬紧了牙关往心里滴血,但是她还是说出了那句让人振奋鼓舞的话来,“儿媳……愿意补贴余下的,但请父皇问问母妃到底能拿出多少来,别八十万两都叫儿媳给贴了。” 明元帝大声道:“你只管放心,朕便是要她变卖金银首饰,也定要她多拿一些,不能让你太吃亏,朕不能让她太委屈你,为难你的,放心吧!” 元卿凌脚步蹒跚地出了宫,扶着宫墙缓缓地往外走,心头压着一层阴霾,本来银钱就不够了,如今还被敲诈了一笔大的,怎么甘心啊?若说贤妃对她好,这笔银子给了也心甘情愿,偏生,是恨不得她死的,自己还要拿一大笔银子去救她。 好不甘心啊! 第581章 死了算了 一路上回府,元卿凌都觉得意难平。 她尽量说服自己,好歹人家生了一个那么好的儿子给了她,她付出八十万两的代价又如何?买得到一个老五吗? 但是,八十万两啊,八十万两啊,苍天啊! 回到府中,她一头扎进了账房,拿着算盘和账房疯狂地算账,这还没算好,穆如公公就带着户部尚书尾随而来了,说让太子妃先为贤妃交七十万两,剩下的皇上会想办法让贤妃交出来。 元卿凌看着一箱箱的金子从府门口抬出去,搁上运往国库的马车,哭都哭不出来,那金子还没捂暖就要往外送了。 皇上是不是太急了点?活像她不给似的。 穆如公公和户部尚书的动作麻利得很,很快搬运妥当,穆如公公对元卿凌道:“太子妃一番孝心,让人感动啊。” 户部尚书也激动万分地看着元卿凌,他横竖不知道太多的内情,只听说是太子妃捐献银子给国库,户部缺银子,这七十万两充进了国库,好歹是填补了些许,至少,军费那边能多给一些过去了。 元卿凌在殷殷眸光之下,挤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区区七十万两,湿湿碎啦!” 没人听得懂, 也没人想看她怪异的表情,一行人驾着马车走了,穆如公公还回头冲她挥手致意,“太子妃,回吧,莫送!” 元卿凌是在阿四和蛮儿的搀扶下回了正厅里坐着,莫说元卿凌,就连阿四和蛮儿都心疼不已,但是两人不知道内情,真以为元卿凌是捐了一笔银子的,又说不得她什么,只能是勉为其难地夸赞了两句。 元卿凌默默了许久,忍住眼泪抬起头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了,太子快回来了吧?”蛮儿道。 元卿凌叹息,“他今晚怕是不回来吃饭了,开饭吧,对了,往后府中节俭开支,一天三顿,只一顿有肉就行了。” 阿四笑着道:“那倒是不至于的。” “至于!”元卿凌严肃地道,钱本来就不够啊,这何时才能攥回七十万两,学院还开不开了?如今寻的地都开始动工了,白花花的银子都得付出去。 想到这里,她就连晚饭都吃不下了,随便喝了口汤便回了房中。 宇文皓确实没回来用膳,将近亥时才回到了府中,听得其嬷嬷说元卿凌没吃饭,便立马回了啸月阁。 推门进去就见元卿凌坐在罗汉床上发呆,孩子没在身边,便问道 :“今晚不闹了吗?” “闹,”元卿凌见他回来,下意识地应了一句,随即挤出了一个笑脸,别让她看出自己的伤心来,免得他以为自己很不舍掏这笔银子,“闹了一会儿,吃了奶便睡了。” 宇文皓坐过去,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底,“怎么了?不开心啊?谁惹你了?” 元卿凌深呼吸一口,笑容堆满脸,“没有不开心,就是晚上吃撑了,有点难受。” 宇文皓轻轻地掐了她的脸颊一下,“撒谎,你今晚连饭都没吃,吃西北风吃撑了吗?” 元卿凌听了这话,差点哭出来,可不就得要吃西北风了吗?活生生地被抢了七十万两,怎不要吃西北风了? “说错了,是中午入宫陪父皇和扈妃娘娘用膳吃撑了,御膳好吃。”元卿凌说。 “你入宫了?”宇文皓一怔,随即悻悻地道:“父皇肯定是问你拿银子了,我都说了,这银子我过两天就交上去,我今晚问了顾司和静言,他们一人愿意借我十万两,三年归还,不收利钱,父皇就是怕我反悔才先问你要了,你给了吗?给了的话明日等顾司和冷静言拿了银子咱填补回公中去,免得耽误了学院的 事情。” 元卿凌脸色有些变,“父皇叫你给多少?” “叫我给五十万两,我哪里有?”宇文皓脸色臭臭,“讲了半个时辰的价,我说最多能拿二十万两,且母妃是他的妃子,他妃子犯错了,自己不得出一部分嘛?剩下的就叫苏家拿吧,最后他实在被我讲得没办法了,便应了二十万两。” 宇文皓的话如惊雷般炸在了元卿凌的头顶上,只把她劈得全身发烫发烧,火气从脚板底一直窜到脑壳顶,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惊吼一声,“二十万两?” 宇文皓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她觉得给多了,便有些为难地道:“老元,你得体谅我,她到底是我的……” 元卿凌一把推开他,跳下罗汉床鞋子也不穿满屋子里乱转,看到墙上挂着的他的宝剑,她一手就夺下便要往外跑,宇文皓吓得马上抱着了她,“天啊,老元你疯了?快放下匕首?那我少给一点就是,我给十万两,可以讲价的。” 元卿凌听得还能讲价,眼前一黑,差点没昏死过去,在宇文皓的怀里蹦跳着举起长剑吼,声音凄厉,“你放开我,我被敲诈了,被抢劫了,强盗,土匪啊……” 宇文 皓一听这话就不对了,夺了剑丢回桌子上抱着她好生安抚了一下,才问道:“父皇问你要了多少?穆如公公运走了多少?” 元卿凌一头闷在罗汉床上,深深地喘了一口活命的气,带着深深的悲痛与绝望,“不要问,今天不问,明天不问,这辈子都不要问,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就当今天的我已经死了,明天我重活过来,就当我和父皇的恩怨是上辈子的事情,否则没法活了。” 宇文皓可怜地看着她,天啊,怕是给多了吧?瞧她这样子,不知道给了多少。 他犹豫了一下,猜测了一个数,“该不会给了三十万两吧?” 元卿凌趴着抽搐了一下肩膀,想死的心都有了。 宇文皓震惊,“天啊,父皇太会忽悠了,三十万两?你怎么就舍得给了呢?三十万两,那你建学院还够银子吗?” “不要再说了!”元卿凌虚弱无力地摆摆手,“不要再提起,否则我死给你看。” 宇文皓忙安抚,“好,好,我不说了,给了就给了吧,三十万两说多也不多,咱家给得起,回头我问顾司和静言拿二十万补贴回去,就十万缺口也没多大的问题,以后咱省吃俭用。” 第582章 五十万两不能少了 元卿凌许久才慢慢地爬起来,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一直练腹式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气,不气,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学院的规模小点就小点吧,横竖现在大夫也没着落,就先办一个,少招生,让曹御医先顶着,再到惠民署那边找个兼职,教着点儿基础,回头等学院建造完毕,再扩大招生。 她最后深呼吸一口,“睡吧!” 宇文皓牵着她的手上了床,宇文皓也心疼银子,但是更心疼她,见她多给了十万两,也不敢说什么刺激她了,会疯的。 他认为,忘记烦恼最好的办法,是做点运动出一身汗,悄然地就把手漫过去了。’ 元卿凌一把执住他的手,头转过来,是赫然的苍白与狰狞,“老五,一次给多少钱?” 宇文皓掀开被子,“什么多少钱一次?” 元卿凌幽幽地道:“算了,你的钱也是我的钱,我得从其他人身上拿钱才算是赚钱。” 宇文皓倒吸一口冷气,眸子一凶,“你说什么?你敢?” 元卿凌呜咽一声,“老五,父皇讹了我七十万两。” 宇文皓一头看着她柔白细致的脖子,努力忍住压上去咬断她脖子的冲动,毛发都竖起来了,眼珠子不断地突出外移,哆嗦道: “没听错是七十万两吗?” 元卿凌双手掩面,“他的意思给我算便宜了的,没叫我出八十万两。” 宇文皓沉重无力地垂下双手,丝丝地吸着凉风,“天啊,我讲价讲到牙血都出来了,才降到二十万两,没想到父皇竟然对你下手,太狠了,你怎么就给了啊?你往日这么抠门,我问你要十两银子还得一顿好说歹说,这七十万两你怎么眼睛都不眨就送出去了?” “怎么没眨眼睛?眨得都快瞎了。”元卿凌捂住胸口,“算了,不说了,受不住,一说就难受,心都要碎了。” 宇文皓沉默良久,哎,他去卖吧,他好歹值个钱。 两人干脆坐起来,相互依偎,宇文皓抱着她问道:“你怎么就舍得拿七十万两?” 元卿凌叹道:“上当了,父皇说你愿意给,且已经出去借钱了,谁想到他撒谎?” 严格说,其实父皇也没撒谎,确实他愿意给,也出去借钱了,可他不愿意给这么多啊。 元卿凌抬起头看他,“咱不拿这些银子,他会怎么处理这案子?” 宇文皓道:“拿不拿这些银子,他都得想个借口饶了母妃,把母妃摘出去,一则是为我的名声,二则也是为了他的面子,免得被人诟病他被 后妃蒙骗欺君,至于苏答和,不杀他也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不杀是为了顾全皇祖母那边,人是肯定要处置的。” 元卿凌哭笑不得,“所以,就算咱不给这些银子,结果也是一样的?” 宇文皓闷闷地道:“结果是一样,但是肯定往后没完没了地给咱挑刺,所以我才想着拿二十万了事,确实,母妃是主谋,我这个做儿子的,一文钱不拿,说不过去。” 元卿凌感慨地道:“父皇真是胆大心细脸皮厚啊,老谋深算,我们都太年轻了。” 宇文皓看了她一眼,其实想说她年轻而已,他可是讲价了的,谁知道她会给出去七十万两呢?不过,他心里还是很感动的,老元最近看银子看得很紧,却愿意为了他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可见在她心里,他是重于一切的。 “都给出去了,不要想了,回头我们从皇祖父那边再讹一笔就是。”宇文皓道。 元卿凌不解了,“老爷子有金矿,富裕得很,为什么不帮补一下朝廷?帮补一下父皇?看父皇都混成什么落魄样了?” “那是最后的防线了,真要开战,皇祖父好歹能挪一部分给军备开销。”宇文皓叹道:“我们北唐暂时是经不起战争的损耗了,这 就是为什么我坚持要跟大周达成盟军协议,希望两国互相守望,震慑北漠与鲜卑,换取短暂的和平也好啊,若能争取个五年十年,对我们北唐大有裨益。” 宇文皓这样说,元卿凌心里就好受了点儿,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她这笔银子就当时捐献给国家了。 就不要想着是帮贤妃出了这笔银子,这样想心里就难受,不值,不甘。 翌日,庆余宫! 明元帝命穆如公公到了庆余宫去,宣了一道旨意。 贤妃跪着接旨,接完旨之后,整个人呆若木鸡,随即,满脸的狂怒,气得浑身发抖。 他竟然真的把此事告知了皇上?逆子! 穆如公公道:“娘娘,这事皇上是有意偏袒您,才叫您归还赃银与罚银五十万两,太子妃已经给您筹了七十万,剩下的,您看着办,三天之内凑上去便是。” 贤妃阴沉着脸不说话,说得好听,七十万两不是她给的,是老五给的,若真有这份心,就该全部凑上去。 穆如公公见她不做声,又道:“娘娘,这件事情皇上很生气,您千万别抱着侥幸的心态了,此事皇上不是不想闹大,只是看在了太子的份上,您就抓点紧,把这些银子给补上去吧,皇上旨意言明, 五十万两,一文钱不能少。” 贤妃忍住了怒气,淡淡地道:“本宫知道了,你回吧。” 穆如公公告退而出。 刚出到院子里头,就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巨响,穆如公公轻轻地摇头,叹气,贤妃娘娘最近可真是燥火得很啊,自打封了太子,她反而坐不定了。 也难怪啊,封了太子,却没封母妃,她心里指定不舒服。 可这也不是闹闹就能得到的,太子生母是不可德行有亏的。 贤妃在宫里砸了一通,才气喘吁吁地坐下来,手里握住那份圣旨,圣旨倒是没有斥责她的话,公事公办,冷漠得很,只叫她归还赃银与罚银,没说惩处,更没有只字透露他的失望与愤怒。 贤妃在明元帝身边伺候了二十余年,她很清楚明元帝的性子,他容得嫔妃小打小闹,但是一旦上升到危害朝廷危害百姓上,那就是触犯了他的逆鳞,触了他的底线。 他就算饶恕,往后她在宫里的日子怕也是苦不,堪言了。 老五来质问她的时候,她一点都不害怕,老五是她亲生的儿子,做儿子的怎么也不可能把母亲供出去。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会直接上奏皇上,贤妃的心里,就跟凝结了冰似的,冷得全身发抖。 第583章 病了很容易 穆如公公去回了明元帝,说贤妃已经接旨,看样子会如实缴纳五十万两的赃银。 明元帝伸手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道:“你把太子妃的那七十万两记上,便当国库欠她的,再叫人传旨户部,等贤妃和苏答和缴纳的银钱到位之后马上拨给兵部,如今深秋,眼看就要入冬了,着兵部加紧为将士定制冬衣吧,朝廷不差饿兵,可眼下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只能有一些就先拨一些过去,等年底赋税收上来之后再归还给太子妃,他们夫妇二人如此节俭,想必银子是有大用处的。” 穆如公公心疼他,叫人上了参茶,“皇上,您就甭忧心了,如今已经开始征收赋税,第一批月底便可通官船运抵京中。” 明元帝岂能不忧心?今年南方水灾北方旱灾,灾情严重,好多州县都减免了赋税甚至还要朝廷拨银过去赈灾。 北唐看着就是一幅精致锦绣的绸缎,可底下长满了虱子啊。 北唐曾经很鼎盛,与大兴,大梁,大周,大月齐名,疆土辽阔,耕地多,山地少,有河有江,按说很好发展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到了他的手里,连年灾害,且早两年边疆也不太平,打仗是最耗费金钱的,这一折腾,六年多 的时间,国库便空了。 他这个皇帝憋屈啊,以苏答和犯的罪,杀他十次都不嫌多,但是,为了拿点银子,宁可留他一条狗命。 还有贤妃,他已经是厌恶透顶,可国家如今这个情况,刚刚确立太子,太子之位是不能有任何争议的,否则党派再分,再争夺,那何人为朝廷办事?何人为百姓办事?都想着争权夺利了。 明元帝最近头发都是一把一把地掉,可真正体恤他的,又有谁啊? 他何尝不知道元卿凌拿出这七十万两来,心里痛得要紧?看得出她眼珠子都碎裂了,身为公爹,他敲诈儿媳妇,脸得不要了,可有什么法子?他老五家责无旁贷啊,这江山迟早是要交到他的手中,若能国泰民安,日后老五登基,就不会面对他这般的进退两难的局面了。 翌日,一道旨意下,说太子捐献了全部家当七十万两给军士购置过冬的棉衣和发放军饷。 将士归心,这对宇文皓来说当然是极好的,徐一到南营和西营去了一趟,回来很高兴地跟元卿凌说将士们都了乐坏了,这军饷都拖了三月没发放了。 元卿凌听到徐一的话,怔了许久,问宇文皓,“真这么难吗?” 宇文皓苦笑,“确实这样 ,今年挖运河引水灌溉,再赈旱灾,国库早空了,军饷拖欠也是没办法,若不赈灾,灾民连米糠都吃不起,至于挖运河也是势在必行的事,否则,北边旱灾再导致失收,百姓活不了,朝廷也活不了。” 元卿凌在那一瞬间就原谅了明元帝,轻声道:“其实父皇也很难。” 宇文皓道:“难,你说何苦来哉要去争夺这太子之位呢?当初是动过这心思的,但是知道困难才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倒是浑浑噩噩地,还真当上了太子,父皇如今,便是我日后,想想都头大。” 在京中,完全看不出北唐有多困难,京中富庶,经济繁荣,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所以元卿凌之前对国家现如今的局面是完全不了解的,如今从这七十万两里窥斑见豹,她第一次以未来皇后的身份去审视问题。 她要救麻风病人,开医学院,都是微小的事情,皇上办的才是民生大事,百姓没吃饱饭,其余一切都是扯淡。 这笔银子用于兵士身上,元卿凌便觉得值得。 但是,若光靠农耕赋税,国家很难繁荣昌盛,总归来说,还是要发展经济。 所以,她晚上的时候和宇文皓说话,便道:“如今我们与大周大兴的关 系都很好,趁着这个势头我们是不是可以开放贸易大力推行经济?” 宇文皓道:“我是这样想的,一直这么穷不是办法,必须要振兴商业。” 他顿了顿,道:“振兴商业不是一句口号,要认真的改革,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短时间内,不能落实,毕竟还要递呈首辅阁内阁商议,一个人一张嘴一个说辞,要达成共识,不是那么容易。” 元卿凌如今是深切知道他和皇上的艰难了,依偎着他,手指在他掌心的茧子上摩挲,“能者多劳,你多些为父皇出力吧,家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担心,我都能处理好!” 宇文皓低头亲了她一下,“我说的话你全部都懂,而且你的思路与我的总是不谋而合,我们真是很有夫妻缘分,要一辈子不分开的。” 忽然这么煽情,让元卿凌笑了起来,笑着又觉得心里头很暖。 苏答和被京兆府拿下了,苏家那边凑了五十万两,买回了苏答和一条命,把他发配到琼州。 贤妃本来不太着急拿银子,但是看到苏答和被抓后马上就判了发配琼州,她又气又怕,这才连忙筹措银子。 苏家那边能拿得出来的,都给苏答和买命了,也没什么银子可以凑给贤妃,贤妃 只能求助太后,可太后子孙众多,素日里赏赐这个,赏赐那个,哪里存得下什么银子?所以,太后帮不上她,还斥责了她一顿说她罔顾禁足令私自出来。 贤妃一咬牙,叫人宣元卿凌入宫。 可太后早有旨意在前,说贤妃在禁足间,可以免了任何的请安,所以,元卿凌很为难地对传话的嬷嬷道:“太后有令,我不能进宫去见母妃,我不好违抗懿旨啊,还请嬷嬷代为转告。” 贤妃听得嬷嬷的转告,气得要死,愤怒地道:“她见死不救罢了,她手头上分明还有一百多万两,怎不替本宫都出了?老五也是个死人,什么事都听媳妇的,本宫就说,这元卿凌必须得离开老五,最好是死了。” 嬷嬷忧愁,“娘娘,三日之期已经过了,今日穆如公公来过,您看,是不是该去钱庄……” “闭嘴!”贤妃严厉呵斥,顿了一下,她道:“元卿凌不来,但是,老五能进来,你传御医,便说本宫病了,叫老五进来探望本宫。” 嬷嬷道:“娘娘,御医怕也不会替您撒谎,御医那边没说病了,只怕也传不来太子。” 贤妃冷声道:“你命人去张罗冷水,本宫洗个冷水澡,要活着难,要病不容易吗?” 第584章 婆媳矛盾 翌日一早,宇文皓刚出门回衙门,庆余宫的人就到了,说贤妃娘娘病了,让太子进宫去探望。 元卿凌都要吐槽无力了,昨天叫她不去,今天人家就叫儿子,她也没没办法阻止啊,这事说到太后跟前也没道理,母亲病了,做儿子的肯定要进宫去探望。 元卿凌不知道她到底要造什么妖,但是,不管造什么,老五进去都不妥当,他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便干脆她去了。 到了庆余宫,贤妃见是她来了,一张脸就冷了下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懿旨在身,不能入宫吗?” 元卿凌福身,不接她的挑衅,只做自己的本分问安,“母妃感觉好些了吗?” 贤妃转过脸去,鼻音很重,“好不好的,不瞧见了吗?” 她冲那伺药的宫女打了一个眼色,宫女福身出去了。 贤妃便看着元卿凌道:“既然你替老五侍疾来了,那就过来伺候本宫喝药吧。” 元卿凌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药走过去,把药递给贤妃,“母妃喝药吧。” 贤妃冷冷地道:“本宫若能端着喝药,还用得着你伺候吗?跪下来,一口一口地喂。” 元卿凌眉头挑了一下,道:“母妃,听你说话中气十足,看样子病得不是很严重,那我就放下 ,你自己喝吧。” “元卿凌!”贤妃怒喝一声,一手打过来,元卿凌刚要放下药结果一下子被她打翻,滚烫的药从她手中洒落,“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宫?” 元卿凌的手心被药烫得通红,她定了定,把怒火忍下来,把地上的碎片踢到一边去,淡淡地道:“看来母妃确实没什么事了,那我便先走。” “站住!”贤妃坐了起来,眼底蓄着怒火,“你是故意来气本宫的是不是?” 元卿凌讥讽地笑了笑,“是母妃故意刁难我吧?” “刁难你也得受着,本宫到底是你的婆母,伺候本宫是你的本分,”贤妃声音扬起,“本宫问你,如今楚王府是否还有余钱?” “有!”元卿凌看着她,“母妃想怎么样?” “有多少?”贤妃厉声问。 “百多万两吧。”元卿凌心里堵着一口气,也懒得跟她周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行,”贤妃的语气缓了下来,“你取五十两万两给本宫,明日便要送到。” 元卿凌摇头,“那些银子,一文钱都不能再动,我已经给你七十万两了,尽了本分,多的我一文钱都不会再出。” 贤妃眸子阴沉,冷冷地盯着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元卿凌也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一文钱不 会再拿,母妃您听清楚了吗?” 贤妃眼底掀起狂怒,“你给不给那是你的事,老五给就行把话带到,若带不到,唯你是问,滚吧!” 就知道不能指望她! 元卿凌看着她,觉得也没必要表演什么好媳妇的人设了,淡淡地道:“老五本身没什么积蓄,帮你给了七十万两还有府中如今的存银都是我自己的,是太上皇赏给我的,和老五没有关系,我说给就给,我说不给,老五也没办法拿得到,还有,所谓的婆媳关系,你尊重我,我尊重你,那很好,大家愉快,但是你不尊重我在先,我也不会热脸贴你的冷屁股,咱各自安好就是。” 贤妃听了这等忤逆的话,当下急怒攻心,“元卿凌,你仗着老五宠爱你,便无法无天了是吗?五十万两,你拿得拿,不拿也得拿,否则要你的……” 元卿凌忽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此举把贤妃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瞪她,却见她厉声道:“否则怎么样?杀了我吗?来,尽管来,你有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不也动手了吗?我看在老五的份上没有跟你计较,不是我仁慈大方,也不是我软弱好欺负,是我不愿意让老五难做,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秀存在感,仿佛不作就会死 似的,谁摊上你这么一个婆婆都倒霉,都受不了你。还有,别以为老五会给你拿银子,这七十万两还是我给的,他原本打算给二十万两,别怪谁,你儿子就这本事,赚不了更多的银子,你做母亲的,就生受着吧。” 说完,元卿凌也不管她气得扭曲狰狞,转身就走。 “你这个贱妇!”贤妃暴怒,伸出手指愤怒地指着她,急怒之下说都不出话来,只是一味地干瞪眼。 元卿凌拉门的瞬间,定了定,又回头看着她,讥诮地道:“还有,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你连病人死人的钱都抠,真是人至贱无敌了,贱妇这两个字,还回给你,你受得起有余,我愧不敢当。” 说完,拉门大步而出。 身后,传来尖锐的怒吼声,还有宫人疾步跑进去的慌乱声,元卿凌只觉得心头大快,憋了多时的怨气终于是消了一些,七十万两,值了! 不过,到底辱骂婆母是大不孝之罪,所以,她先到了太后那边去自个请罪,免得到时候贤妃乱告状,太后有些糊涂,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喜欢,可容不得有任何的缺点。 她到了太后宫里,长吁短叹地说了一通小三只最近晚上爱闹腾的事,说得太后又着急又担心,“是不是犯什么小人了?要不要去拜 一下床头婆婆?” 元卿凌叹气道:“最近出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像您老人家说的那样要去拜拜,又或许我与老五的情绪都不好,带孩子时难免就烦躁些,孩子敏感怕是感觉到了。” “你烦躁什么?”太后横眉冷眼,不高兴地道:“你大人烦躁管孩子什么事啊?带他们的时候可不许板着脸,你们这事吓唬孩子呢。” 顿了顿,又问道:“是不是因为你母妃的事?” 元卿凌眼底幽红,“母妃方才传召了我去,说是要再给她拿银子,原先都给过七十万两了,剩余的银钱也不多,是太上皇给点心们留的,我也不好都给母妃了,母妃便生了好大的气,我也顶撞了一两句。” 太后就知道是因为这事,长叹一声,“得了,老身不怪罪你,你给她拿了七十万两就已经不错了,还要再拿谁都过不去,这银钱本就是孩子们的,从来只有长辈的给孩子赐金银,哪里有挪用孩子的?说出去都不好听,再说了,偌大个王府,各项开销都不少,尤其如今府中添了这三颗眼珠子,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他们,各项都必须要给最好的。” 元卿凌听了这话,就彻底放心了,与太后说了几句点心们的趣事,逗得太后欢容,她便出宫去了。 第585章 太子妃是可以换的 元卿凌拿出烫伤膏抹自己的手,十八岁姑娘的手,很白皙细嫩,药又十分滚烫,方才没能及时用冷水冲,所以现在都已经红了一大块,痛得很。 其实出了一口气,就是爽了一下,如今静下来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了,因为那个极品奇葩是她的婆婆,是老五的妈妈。 这其实是很悲哀的事情。 更让她悲哀的还是父皇,她拿了七十万两,苏家那边也返了几十万两,想必他给贤妃的额也不少,绝不是他说的随便凑多少算多少,否则贤妃不至于先传她再传老五。 父皇看似是在处罚,但是他更像乞讨。 为国家乞讨。 这让元卿凌心里堵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很难受。 更难受的是她对这些都是无能为力的,这不是说百十万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但是他的情况是迫切到哪怕几十万,百十万两,都得先拿了。 她所处的时代里对应的历史朝代,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国家穷,便捐官,以银钱抵罪这样的方式来施政,但是这种情况多半是在开国时期,如今北唐已经鼎盛了许久。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北唐开始走下坡了,而下一任的皇帝,如果没有出任何意外,是老五,他要接过这个烂摊子,成为比现在皇上更纠结为难的皇 上。 一想到这里,元卿凌的心便更加高兴不起来。 她回府之后,并不知道贤妃命人到了京兆府去传宇文皓入宫。 不过,晚上徐一先回来的,素来八卦的徐一也没忍得住嘴,跟阿四说今天太子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还把马车的轱辘都给踢坏了,踢的时候伤了腿,自己一瘸一拐地走的,那血一行一行地流在地上,可恐怖了。 阿四问道:“那你怎么不追上去帮他包扎伤口呢?” 徐一缩缩脖子,“谁敢?太子那会儿看着就像是要杀人似的,都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阿四担心地问道:“那太子后来去哪里了?你们没跟着吗?” “去了找笑门主,笑门主帮他包扎了,他说今晚留在那边晚一些再回来,打发了我回来跟太子妃说一声,你回头进去告诉太子妃就是,兴许今晚太子就不回来了。” 阿四哦了一声,不过马上又道:“他留在笑门主那边过夜不是太好吧?太子妃会想多的,你还是去一趟,叫太子不管多晚都得回来。” “他们有事要商议。”徐一道。 阿四点点头,“那行,我便进去跟太子妃说一声吧。” 阿四进去,把徐一的话如实转告了元卿凌,元卿凌听罢,叹气道:“让他在那边放 松放松吧,他心里肯定别扭极了。” 阿四道:“元姐姐,但是笑门主是个女人啊,你不吃醋吗?” 元卿凌笑了起来,“他跟笑门主认识了很久,如果两人要有点什么,早就有了,我信得过他。” 阿四笑了,“信得过?男人可信不过的,再说,吃醋这事你也不是头一遭,那些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女人你都是很忌讳的。” 元卿凌道:“那不一样,我原先防着的就不是老五,而是那些女人,但是笑红尘不用防着,她为人光明磊落,独立自强,胸襟也宽广,她不是我要防备的那种女人。” 阿四道:“那行,既然你都放心,我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早点休息。” “我去看看孩子。”也唯有看看他们天真无邪的笑脸,才能解生活的忧愁了。 红梅苑! 笑红尘是红梅门的门主,在京中设有一个分门,她自己也有住处,便是红梅苑。 今晚红梅苑大门紧闭,外头也有门人在守卫。 里头红烛高高点起,笑红尘特别喜欢点红烛,宇文皓都见惯不怪了,不过,今晚坐下来处理好伤口之后,却看到点的是龙凤蜡烛,满腹的愤怒先压下,看着笑红尘道:“你怎么还点上龙凤烛了?做梦都盼着嫁出去啊?” 笑红尘把染血的棉花 和毛巾扔到一边去,给他倒了一杯茶,再睨了他一眼,嗔道:“多事!” 宇文皓认真地道:“不过,你啊,别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考虑考虑王江。” “别逼我骂人啊。”笑红尘没给他好脸色,茶都夺了回去,“再说这种话以后别来我这里。” “为你好!” “为我好那便娶我回去,让我与太子妃两虎相争,叫你没好日子过。”笑红尘手里捏着一根编织的红色绳子,慢慢地绕着手腕缠了两圈,巧手系出一个同心结,却结不了尾,便伸过来对宇文皓道:“帮我打个结。” 宇文皓为她系了一下,闷闷地道:“你自己同心结都能系了,怎么系不了最后一个收尾的结?” 笑红尘眉目漾开,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沾点喜气,你如今是最有福气的,给我沾点怎么了?兴许你这一系,我就如愿以偿了呢?” 宇文皓道:“做人还是要懂得退一步,别死守那一亩三分地不放,你对外人称的那套在我这里不管用,我是知道真相的,以为就是单单的情变吗?人家压根就是利用你,看不上你,你还不死心?” 笑红尘伸手指着他,警告道:“我的事不许告诉你家媳妇。” “没说,说的都是你对外宣称的那一套虚词。” 宇文皓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他似乎是跟老元说过,而且说的是差点儿就接近事实真相了。 宇文皓神色一端,“好了,不等他们了,先说正事吧。” 笑红尘把用剪刀把同心结修整得顺眼许多了,才道:“你放心,方才已经叫人去放风声了,但是,我红梅门也不是独霸江湖的,忌惮我的,不敢接这活儿,可冷狼门就不知道了。” “冷狼门的门主是谁?你能接触到吗?”宇文皓担心的就是冷狼门。 “不知道,神秘得很,而且,这位主是见了钱就眼开,门下有戒条,除了皇帝和太子,其余任何人,只要给得起价格,都可以接。” 宇文皓峻声道:“哦?真这么见钱眼开,怎地还把本王与父皇都摒除在外啊?” 笑红尘道:“一则,难度高,要杀你还容易一些,杀皇上那不是扯淡吗?满宫的禁军都是吃干饭的?二则,到底他是北唐人,不能乱了北唐的江山,动了皇上或者是太子殿下您呢,都会乱了政局,影响很大,人家说了,不掺和政事,任何一位大臣都不是无可代替的,可皇上和储君就有无可替代性,所以人家不接。” “那老元……” 笑红尘笑了起来,眉目柔和,“太子妃是可以换的,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第586章 真找上冷狼门了 宇文皓皱起眉头,太子妃是可以换,前提是他不是太子了。 他宇文皓的妻子,只能是元卿凌。 “万一冷狼门接了这活儿,你有办法知道或者是阻止吗?” 笑红尘道:“可以知道,他们派出杀手的时候就知道了,至于阻止……”她叹气,讥讽一笑,“不可能阻止的,至今冷狼门就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只要收了银子,便是到了天脚底下都能给你把人头提回来。” 宇文皓神色严峻。 笑红尘看着他,“真确定你母妃要杀太子妃吗?” 宇文皓沉声道:“今日在宫中我与她吵了一顿,最后她说了一句话,说我变成如今这般忤逆的样子都是老元害的,她说当初老元生孩子的时候,她就该当机立断,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充满了怨恨,那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那她也没说要杀了太子妃啊,是不是你多虑了?”笑红尘还是觉得贤妃不至于这么不理智吧?杀了太孙的生母,影响多大啊! 宇文皓看着她,眼里淬满了星星点点的不争和怨愤,“我若多虑了,会连夜过来找你?母子连心啊,我心里想什么,她知道,同样的她心里想什么,我也知道。如今父皇和太上皇都倚重老元,老元为皇家生了三个孩子,劳苦功高, 明着来她不可能损得了老元一根毫毛,所以她只能暗着来,雇杀手是最方便的,红尘,这事你得费心点,不能掉以轻心,容不得半点闪失,经过之前两次,我如今是杯弓蛇影,如果是我猜错了固然好,可若不是,我们早做防备也没错。” 笑红尘见他这般,也不禁替他黯然,道:“太子妃的事我肯定得费心,你放心吧,一会他们来了,我给你引荐引荐,他们都是杀手组织的头目,和我交情匪浅,你交代下去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接这个活儿,如果有人找上来,他们会立马告诉你的,现在就看冷狼门那边了。” 宇文皓点头,不无感激,“谢谢!” “你我之间,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笑红尘望着他,轻轻叹息,“难得见你过了点好日子,之前和王江鲁莽一块喝酒的时候,我们还说起往后应该就能平顺一些了,没想还是这么多的波折,难为你,也难为了太子妃了。” 宇文皓握拳,冷峻地道:“天大的事,若是冲着我来,我都不怕,可偏都冲她去了,仿佛她跟在我身边就是为我挡劫似的,红尘,你说她有害人之心也就罢了,可她的心地其实比任何人都好,她是真正的胸怀天下,连我都没有她这样的胸襟。” 笑红 尘点点头,对元卿凌也是大加赞赏,“太子妃和往日真的是有很大的改变,她很好,值得你好好对待,珍惜。”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丑时,外头便响起了脚步声。 笑红尘站起来,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出去跟他们说说,再让他们进来拜见你。” “好!”宇文皓说。 笑红尘便拉门出去了,过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便见笑红尘领着五个人进来,五人进来之后,便对宇文皓行礼,笑红尘一一介绍,他们多半是杀手组织的人,其中有一个是百事门的门主。 百事门是专门刺探消息的,他们的密探渗入各个阶层,要调查事情很容易。 几个杀手组织的首领都说没有接过任务要杀太子妃的,但是,百事门的门主却说得知苏答和在被流放之前曾打探过冷狼门,至于是否和冷狼门那边对接上了,并不清楚。 这个消息,让宇文皓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事实上,他多么希望能从他们的嘴里听到苏答和找过他们去杀元卿凌,这些组织都是可控的,最坏的打算也是只是破财挡灾而已。 可冷狼门不一样,冷血的豺狼,凶狠,固执,残毒,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是世人对他们的评价。 高位者,只要听到冷狼门都会 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他对笑红尘道:“红尘,不管用什么方法,你帮我联系到冷狼门的人,或者帮我确定冷狼门有没有接了这活儿。” 百事门门主道:“殿下,要知道冷狼门有没有接,不难,但是,如果接了,要他们放弃这个任务,则难上登天。” 他拱手施礼,“先劳烦门主帮我打听到确实的消息。” “殿下放心,两天之内,定有消息,冷狼门接任务之前,都会先调查之后审核,确定可以接之后十天内会行动。” 十天! 宇文皓心底暗暗着急,时间很仓促了。 将近天亮,宇文皓才回到王府。 元卿凌睡得很沉,他坐在床边,凝望着她恬静的睡颜,五内焦灼,越发是这个时候,他便觉得自己无用。 元卿凌感知身边有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他和衣坐在床边看他,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道传来,她整个人就清醒了。 “别起来,继续睡。”宇文皓俯身亲了她的脸颊一下,柔声道。 元卿凌拉住手慢慢地坐起来,带着沉睡过后特有的沙哑嗓音问道:“伤怎么样了?” 他抱着她,“没事,一点小伤。” “我看看!”元卿凌不放心。 “不用,没事,你继续睡。”宇文皓拉住她的手,她吃痛轻唤了一 声,眉头皱起。 “怎么了?”宇文皓握住手腕,轻轻地伸直她的手掌心,看到手心里红了一大块,有一处还起了水泡,他眉头凝重,“怎么弄的?” 元卿凌没有替贤妃隐瞒,“伺候你母妃喝药的时候,她打翻了药烫到的。” “故意的?”宇文皓眼底有森冷之色。 “故意的。”元卿凌缩回手,看着她道:“她让我拿五十万两,我不愿意,她就生气了,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我怼了回去,你会生气吗?” “你不怼才生气。”宇文皓伸手抱她入怀,满心郁结,又心疼她。 元卿凌坚持要看他的伤口,伤口包扎得很好,上了金疮药,伤口有一根手指那么长,也比较深,是他一脚踢在轱辘上,轱辘的辙断裂擦过他的脚造成的。 元卿凌看过伤口的木刺都挑干净了,问道:“是笑门主帮你处理伤口的?” “是的,她都处理好了,很细致的,你放心。”宇文皓说着,想起她对女人的戒备,道:“你放心,笑红尘绝对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 元卿凌为他缠回伤口,“我又不是每一个女人都会吃醋,我看得出笑红尘和你之间是很纯粹的友谊,而且,你不是说过,她有喜欢的人吗?” 宇文皓笑道:“没错,你不会误会就行。” 第587章 冷狼门主 冷狼门的总舵设在直隶,天子的心腹上。 但是,冷狼门的总舵几乎无人知道在哪里,便是经过,或者进去了,都不会知道这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冷狼门。 因为,冷狼门的总舵,是在一所秦楼里头,是直隶最大的秦楼,这里灯红酒绿,热闹喧嚣,每天晚上都有亲贵和富商及富裕点儿的文人墨客到这里来消费。 这所秦楼叫梢头醉,老板人称冷四爷,至于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只知道他贼有钱,除了梢头醉之外,各地都开设了秦楼楚馆,粮油店铺,绸缎庄,他的生意,遍布各行各业。 最重要的是,冷四爷很年轻,今年才刚满三十岁,尚未娶亲,是真真的钻石王老五。 他是直隶第一美男子,美到什么程度呢?他若愿意换上女装,梢头醉的花魁都要黯然失色。 不过,大家总认为,男子嘛,不该是这么阴柔,缺了阳刚气息,不止阴柔,甚至觉得病恹恹,终日一副西施捧心的模样。 很多见过冷四爷的人都觉得,冷四爷是得了绝症活不久的人,不过,从他二十岁那年开设梢头醉到如今,十年过去了,人还是活得好好的,捧心归捧心, 小日子逍遥得很,在梢头醉里,想要什么美人没有?所以人家不娶媳妇,过成了天下每一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生活。 要钱有钱,要模样有模样,要女人有女人,人生还有什么遗憾? 冷四爷的恣意潇洒,是北唐男子终极一生的追求。 冷四爷没有府邸,就住在梢头醉的后院里头。 梢头醉很大,比京中的王府还要大上一倍,后院和前院分隔开,前院是做生意的,后院是他自己住的,但是,论起奢华,后院却要比前院做生意的地方更为奢华。 可惜的是,没什么人能进去,倒是根据路边社消息说,四爷住的地方,白玉为砖,明珠做灯,名贵的地毯一直从门口铺到正厅,光这块地毯的造价就在万两以上,贵是有道理的,因为听说里头用了金线刺绣。 又据说,里头摆放了许多名贵的古董瓷器,屋中所有的屏风都是千年金丝楠木做的,雕刻着祥云飞鸟,很多人不知道千年金丝楠木有多珍贵,“目击者”便科普说这历代皇帝都以能找到千年金丝楠木为自己万岁后棺椁为荣,这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有钱也得讲究门路,这样的棺椁,人家冷 四爷家中就有好几抬。 更据说,伺候冷四爷的侍女,都是天下绝色,身段比蛇妖娆,模样比娇花俏,曾有富商见过四爷的侍女,想花万金买一个回去玩玩,被冷四爷一口拒绝,说他家的侍女,无价之宝。 冷四爷更是富可敌国,连皇帝都不如他有钱。 这么一个神秘的人物,又那么低调,简直充满了传奇的色彩。 但是今天冷四爷很生气,一只手只捶着那沉香木制作的茶几,捶得轰轰的响,绝美白皙的面容上,也晕出了一丝激动的绯红,冷眼看着垂首而立的门人,薄唇一扬,怒道:“你们一个个是大粪浇出来的吗?脑子里装的都是王中王?这活儿谁说可以接了?” 他一手拨了桌子上的画像在地上,眯起眼睛看了一下,更是愤怒,“本门不是不能接杀女人的活儿,但是前提是这个女人一定要在江湖高手榜上排行前一百,这个元什么鬼排行第几?你们说!” 底下十余人,一片噤声,大汗淋漓。 “木头了?说啊!”四爷又重重地拍在了沉香木茶几上,那上好的沉香木竟裂了一道缝。 “爷……”一名方脸的属下硬着头皮上前,“ 要不,咱退了可以吗?” 四爷听到这句话,差点吐血,“退?我冷狼门自打成立到如今,失手过吗?退过单吗?” “那……”方脸属下很无措,“爷您觉得该怎么解决?” 四爷冷冷地道:“单子既然接了,不能退,但是,冷狼门的规矩也不能坏。” 那可真是为难了,这位太子妃可是不懂武功的啊。 底下的人面面相窥,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师爷!”冷四爷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脖子青筋都露了出来,可见着实愤怒。 一名留着山羊胡子颇具师爷风格的师爷从门口小跑着进来,嘴里道:“爷,属下在。” “这事你说说怎么办。”冷四爷揉揉脑门,太费心了,实在是太费心了。 师爷一直在门口听着,自然知道四爷生气什么,想了想,道:“爷,如今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是教这位目标人学武,等她跻身前百再动手;第二个嘛,咱门规有一条,若此女背夫弃子,也可杀。” 四爷气色柔和了下来,“嗯,嗯,教她学武日子太久,怕不可成,第二条可成。” 师爷讪笑,“爷,其实第二条更难,目标人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娘娘,她怎么会背夫弃子呢?天下的男子,都比不上太子……当然,当然了,四爷您例外,您谪仙般的人儿,肯定把太子比下去,可不能您出马啊。” 四爷斜靠在椅子上,翘起了腿,意味深长地道:“爷亲自出马?爷为什么不能亲自出马?爷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枯燥极了,找些玩意消遣一下也并无不可的。” 底下十余人都瞪大了眼睛,“爷,您说笑吧?” 四爷眸光落在了地上那幅画卷上,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太子怎么会娶这么丑的女人?事情倒是好玩,可这人乏味啊,一看就不是懂得情趣的,瞧瞧那扁平的脸,庸脂俗粉,真真无趣。” 师爷奉承道:“爷,您这容色天下又有谁能及得上啊?自然看谁都是庸脂俗粉,其实从寻常人的眼光来看,这算不错的了。” 四爷摇摇头,还是不能赞同,“不错?这就算不错了?咱们梢头醉哪个姑娘比她差?太子真是可怜啊。” 他想了想,“爷我倒是很佩服太子殿下的,既然要勾了他的媳妇,咱也不亏待他,叫容月进来。” 师爷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带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女进来。 第588章 差点撞人了 容色,容色绝颜丝毫不过,京中之前有双姝容貌惊人,但是和容色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筹。 那京城双姝便是褚家姐妹,褚明翠与褚明阳。 一人化作黄土,一人嫁入纪王府成了残花败柳。 四爷心满意足地看着容色,“嗯,太子殿下曾为北唐立下汗马功劳,唯有这样的绝色能配得起他。” 他冷四爷做人一向公平,既然要杀人家的夫人,就得给人家找一个更好的。 “爷,您找我?”容色红唇一展,勾勒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完美微笑。 四爷长腿一展,站了起来,“收拾东西,随爷进京,给你找个婆家!” 容色一怔,转身飞快地往外跑,“爷您稍等,我马上收拾东西。” 爷的心思一时三变,若不抓紧,回头就改变主意了,她还差两个月就满二十,若两个月内再找不到婆家,便踏入二十大关,成为老女了。 冷四爷扬起醉人的桃花眼看着满脸感慨的师爷,“容色为什么那么高兴?不就是找个夫婿吗?” 师爷捏了一下山羊胡子,“爷,食色性也,这话男女适用。” 整个冷狼门的人都知道容色恨嫁,恨到什么程度了呢?门中几乎是带把儿低于五十岁的,她都问过。 容色是整个冷狼门最漂亮的女人,且是门 主身边的大护法,只要她愿意嫁,门中子弟按说是不会拒绝,甚至是求之不得的。 但是,没人愿意娶容色,因为小孩子都知道,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有毒。 容色不是有毒,容色是悍妇,泼辣,冷狠,铁腕,记得三年前,容色杀了一名恶棍,此名恶棍杀了八名少女,容色得知,免费出马,把那恶棍的两个鸡蛋捏碎,一根腊肠切丝,门中许多人围观了,容色剑法出色,切丝的过程尤其惊艳,剑似乎不动,但丝儿满天飞,切完才见血,可见速度惊人。 容色杀完人之后,仗剑而立,长发飘飞,美得叫人屏息,然后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往后她的夫君若不忠于她,这就是下场。 三年前的容色,才十七岁不到,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门中多少杀手思慕她的美色,但是自从那一次之后,所有萌芽的爱情都被扼杀在漫天飘飞的丝丝中。 而那一年的容色,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如此惨淡,所谓美女不愁嫁,十六岁那年她意气风发,十七岁的时候也心平气和,到了十八岁,她微微有些着急了,踏入十九岁大关,她开始抓狂,如今,即将二十岁,她没有多少日子可以等了。 所以,她总是教诲门中的女子,千万不要以为自己 有几分姿色就很了不得,岁月催人,看到喜欢的,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是霸王硬上弓,也得先夺到手。 且说贤妃折腾了一番,宇文皓和元卿凌愣是一个铜板都不给拿出来了,这笔银钱,她竟然自己能凑了起来,且是一文钱不少。 明元帝心情很是复杂,一个后妃,动辄几十万地拿出来,反观他一朝帝王,连赏赐都得打欠条。 明元帝心情很差,连续两夜不能入睡,便病倒了。 御医请脉,说他是急怒攻心,肝气郁结,需要疏肝和气,明元帝喝了两天药,效果不大,还是睡不着,便传了元卿凌进宫。 明元帝幽幽地想着,太子妃的那些药丸,他早就想试试了,这一次终于有机会了。 元卿凌给他开了安眠的药,让他先好好睡上一觉,明元帝身体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心里过不去。 他窝着一肚子火,用中医的角度看就是五内焦躁,一股子火在身体里乱撞,找不到一个出火的口。 这是吃药都无补于事的,只要顺遂了他的心愿,让他出一口气,那就好多了。 元卿凌不好跟皇上谈心事,便叫扈妃去问,扈妃一番引导之后,明元帝暴躁地道:“该杀之人,杀不得,谁不窝火?” 扈妃去转告元卿凌,元卿凌听罢 ,无奈地摇头,“那没办法,他都杀不得的人,咱肯定也不能杀。” 扈妃是一个可以为了心爱的男人付出一切的人,她咬牙切齿地道:“我倒是想杀了她。” 元卿凌道:“娘娘如今怀着身孕,动辄说打说杀的,胎教不好。” 扈妃横眉竖眼,“也就是本宫这身份不好使了,若还是往日在边城,有人让我的男人堵心了,那我是不能留手的,必须要处之杀之。” 元卿凌看着这个满脸怒火的孕妇,她脸上是誓死扞卫自己所爱男人的决心,扈妃就是这种为爱不顾一切的人,她活得很轰轰烈烈,元卿凌很佩服她。 扈妃看着她,又道:“太子真是腹背受敌,外头的人要算计他就算了,他母妃和苏家家族也这样,人家都说外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他那边倒是好,强大的对抗力量。” 元卿凌顿时泄气。 出到宫门口,徐一驾着马车在外头等着。 宇文皓叮嘱过,不管元卿凌去哪里,徐一都必须要跟着,且也安排了鬼影卫十二个时辰盯紧,就怕出什么意外,所以这一次入宫,徐一就担当车夫,阿四和蛮儿都陪同一起来,只是入宫的时候,三人就在外头等。 上了马车,元卿凌还在想扈妃的话,扈妃最后一句话其实真的 挺让人伤感的,谁都说父母是自己强大的后盾,支撑,这定律到了老五这里,怎么就恰恰相反呢? “元姐姐,是不是皇上的病情很要紧?”阿四忽然问道。 元卿凌回过神来,看着阿四那张随着马车颠簸而起伏的脸,“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问的?” 阿四说:“你自打出宫,就一直愁眉苦脸的,我还以为皇上的病很要紧呢。” 元卿凌揉揉眉心,“不是,我只是想其他的事情,皇上没有什么问题,失眠烦躁而已。” “那您别想了,您最近也休息不好,您看您脸上都起了几个疙瘩,还有一颗长在鼻头上,瞧着可怪异了。”阿四笑着道。 元卿凌伸手摸了一下,好吧,这个年纪是长青春痘的年纪,但是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 鼻头那一颗她今日一早就见着了,但是还不能挤,很痛,红得发亮呢,为了掩饰,今日脂粉施得很厚,像一个假面人似的。 外头的徐一忽然叫了一声,“坐稳!” 三人一怔,连忙坐直,后背抵住靠背,马车在快速行驶中,很快减速。 徐一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正常行驶中,这道上人少,谁知道忽然会冲出一个小女孩来,不过,距离足以让他在撞上这个小女孩之前就停下来。 第589章 独醒的徐一 但是,怎么会想到竟然有一个人猛地跑出来,一把抱住了小女孩,身子往前一滚,直接撞上来,马儿本来被生生勒住前蹄扬起,落地之后就基本能停下来了,但是,他抱着小女孩主动滚过来,恰好就滚在了马蹄下。 几百斤的马,连同冲力一脚落在了那人的小腿骨上,抽气声顿时响起。 徐一双手一块伸进嘴里咬住,眉头鼻子一块皱起,做吃惊状,这个人是脑子有问题吗?救人就救人,为什么要往马蹄上滚啊? 这不是找踩吗? “公子!” “女儿!” 人群里跑出来两个女人,一个抱起了小女孩吓得呼天抢地然后飞快离去。 另外一个女子扶着地上救人的公子,紧张地喊着,“您没事吧?您救人也要顾着自己的性命啊?这多危险啊。” 元卿凌以为徐一撞了人,和阿四蛮儿一块下车快步走过去,元卿凌问道:“不要……紧……天那!” 她的眸光落在男子的脸上,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啊?黑发墨眉,桃花眼,气宇不凡,简直是潘安再世啊。 震惊过后,再看那扶着他的女子,双瞳剪水,发髻裁云,朱唇皓齿怎生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啊? 莫说元卿凌震惊了,就 连阿四和蛮儿都为之倒吸一口凉气,四周围观的百姓都驻足停留,眸光凝视久久舍不得移开。 就是在这么惊艳的时刻,传来了十分违和的声音,是徐一粗鲁的辩解,“不是我撞的他,是他自己滚上来的。” 这声音破坏了一幅美好的画卷,元卿凌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懂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她尽量压下惊艳的心情,上前微微俯身,脸露微笑,问那受伤的男子,“公子,可有受伤?” 这位闹市中救人的便是冷狼门的门主冷四爷。 他如今坐在地上,左腿伸着,几乎弯曲不过来了,听得元卿凌问话,他慢慢地抬头,看着映入眼帘的一张脂粉浓厚鼻头发红的脸,他忍住要一手推开她的冲动,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没什么大事,应该是被你们的马儿踩断了脚骨头。” 赖上了。 徐一过来道:“这事和我们没有关系啊,是你自己滚上来的。” 冷四爷被容色扶着,吃力地站起来,痛楚传来,眉头一皱,“对不起,一时救人心切。” 美人颦峨眉,怎生的倾国倾城啊。 三个女人,理智全无,元卿凌马上下令,让徐一再雇马车,送公子到王府里叫曹御医疗伤。 不容易啊,长得这么 好看还心地善良,大街上这么多人都不出来救,就他一个见义勇为,这种人实在是人美心善。 大道之上,要雇马车也容易,容色扶着他们家爷上了马车,跟随着前面的马车而去。 容色高兴地道:“爷,没想到这么顺利,还以为要费一些周章呢。” 冷四爷不怎么高兴得起来,哼哼了两声,便闭上了眼睛。 容色笑着道:“爷您别装了,他们瞧不见,都上马车了。” 说着,踢了一脚四爷的左腿,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爷的演技真好,方才往前一滚,马蹄踩下来,他借位借得好,仿佛真的被马蹄踩了一样。 四爷痛得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一副要提刀剁人的模样瞪着容色,“轻点,要踢死你爷啊?” 容色惊诧地看下去,提起他的衣摆瞧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天啊,真的踩了?” 白色的裤管上,染了血腥点点,这一脚踩上了皮肉还断了骨头,有一根小骨头突出来了。 “爷您这么拼命做什么啊?”容色震惊地问道。 四爷丝丝丝地吸着凉气,“要么不做,要做就得毫无破绽。” 真是见鬼了,他本想着抱女孩往前一摔,谁知道马恰好在他停下来的地方下脚了,这楚王府策马的人就 反应就这么迟缓?他都算好了,马蹄落下的地方,和他是有一个身位的距离,冷狼门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到这一点,为什么跟在太子身边的侍卫不可以做到?他只要提前那么一丁点勒住缰绳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而他都给他算好了,他是足够有做出反应的时间。 另一辆马车上,徐一一边驾车一边跟阿四争吵个不停,“你为什么没看见?是他自己滚过来的啊?他为什么不往边上滚而是要往我马蹄下滚呢?多假啊,一定是有居心的,咱不能带他们回府。” 阿四怒道:“你伤了人还敢说人家坏话?如果不是他出来救了那女孩,估计被踩的就是那个女孩了,这一脚踩下去,还有命吗?不是他的话,你就变成杀人凶手了,还不知道感恩。” 徐一气得都快爆炸了,“他不出来我也能把马车停下来,是他自己横冲出来之后在地上打滚,往我马蹄下滚过来的,你听清楚了吗?是他自己滚过来的。” “就是嫉妒人家长得好看,所以诬陷人家。”阿四做花痴状,“天啊,他们两人都很好看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呢?” 徐一听了这话,气得头发都倒竖起来了,“放屁,我会嫉妒他?一点男人的样 都没有,好看个鬼啊?男人的皮肤长这么白还不如去死了,娘们似的,比娘们还更娘们,一看就是个断袖的。” “徐一,你再这样说他我跟你急。”阿四容不得人家诋毁这么好看的人,尤其人家还刚救了小女孩呢。 徐一回头掀开帘子,冲着阿四做了个鬼脸,“哇啦啦啦,你急死吧,急死你我也不管你。” 阿四一巴掌盖过去,徐一的脑袋已经缩了回去,她一巴掌打在帘子上,阿四自己气得呼呼的,对元卿凌投诉:“元姐姐,你说他是不是过分了?” 元卿凌方才确实是惊艳了一下,但是,作为一个已婚妇人,其他男子长得再好看都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听两人争吵了一番,便笑着道:“好了,假装的也好,真有居心也好,反正叫御医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再问来历,若有可疑的,就请走便是,这事咱没办法,方才这么多百姓看着是我们家的马车伤了人家,如果我们置之不顾,不出一天,整个京城的人都会说我们楚王府如何的嚣张霸道草菅人命了。” 这也不是现代,不是说报警之后送医院等保险处理,楚王府的马车撞了一个救人的好心人,随便丢在医馆里头,显得不近人情。 第590章 就这样住下了 回到府中,便立马叫了曹御医过来为救人的侠士医治。 本来打算回到府中之后,徐一要好好盘问一下来历的,殊不知,汤阳一眼就认出来了,惊喜地上前就拱手,“这不是四爷吗?四爷来京也不跟在下说一声。” 冷四爷一抬头,见是汤阳,不禁怔了一下,“你是?” “在下汤阳,和四爷见过两面,怪不得四爷不认识,说起来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汤阳笑着道。 “噢,记得了,汤先生嘛。”冷四爷恍然大悟,桃花眼眯起,含笑道:“一别两三年年,先生可好啊?” 这人是谁啊?怎么不认识?四爷连忙搜索脑子里的信息,但是奈何这些年忙于逸乐,脑子基本废了一大半,愣是没想起见过此人。 汤阳却对四爷还记得他感到十分激动,连忙就询问情况,徐一见汤大人对这两个娘们这么熟络,便也就放心了,把事情原委道出,汤阳忙叫御医诊断。 趁着这当下,元卿凌叫了汤阳到外头去,问道:“你认识他们?” 汤阳还沉浸在激动里头,听元卿凌问起,便正色道:“太子妃,他便是鼎鼎大名的冷四爷啊,咱北唐最富有的人,用富可敌国不为过,他家的银子估计两所 宅子都安不下。” 元卿凌顿时瞪大眼睛,“真的?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自然是真的,说起如何认识他,这要追溯到好三年前前,”汤阳眸光悠然,“当年属下办事路经直隶,因晚上赶不及回京,便在直隶住宿一宿,这正好入住在四爷的梢头醉里,喝得是酩酊大醉,连钱袋都不知道放哪里去了,醒来无钱结账,后来差点闹到官府里头去,这个时候四爷出来,问了我的身份后免了我的单子,四爷是真的慷慨大方啊,后来我回京之后,便拿了银子再去了一趟直隶,也入住梢头醉,把上次的账给结了,所以,还给四爷送了一坛子酒和茶叶,四爷客气不收,最后硬推了才收下,不过四爷随即掏了千两银票给属下,说是当他买的。” 元卿凌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那些酒和茶叶买了多少钱?” “属下一个月的俸银啊。”汤阳说。 元卿凌负责发放俸银,府中账目都是她看的,汤阳一个月的俸禄银子是十两,本来是六两的,但是她管账之后,觉得汤阳一个人能当五个人用,便长了他工资,说到年底的话再给他一笔奖金。 三年前他是六两银子,却换回来一千两银子,发财 了。 元卿凌嫉妒地看着他,忍不住道:“这位冷四爷真是人傻钱多啊,不过,你说两所宅子才能放得下他的金银财宝,有些夸赞了吧?”或许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她不大相信。 汤阳摆出一个比较帅气的姿势,一手撑住了圆柱,一手叉腰,“这样吧,太子妃您如今是还有两百万……” 元卿凌打断他的话,“不,扣除各项开销,现在就剩下一百万左左右右了。” 汤阳的手压了压,“好,好,就当您还有二百万两吧,可这二百万两和四爷的相比,就好比蚂蚁和牛,这样会不会更好理解一点?多少只蚂蚁能爬满整一头牛?就爬个牛鼻都不得了了。” 元卿凌以前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仇富的心态,更没有对富豪有羡慕嫉妒恨的心情,但是这一刻,她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位冷四爷,是被唐朝的沈万三吗? 如果像汤阳说的那样,他真是富可敌国啊,只要他愿意从他牛身上拔下两根牛毛,她就能做很多事情了。 自打知道国库的情况之后,她一直以为北唐穷得叮当响,却没想到竟还有一位壕啊。 为什么朝廷不能跟他合作开发项目呢?弄点国企也好啊,至少,能增加国家的 财政收入,不至于贫困若此。 “这一次四爷来,属下要好好报答四爷才行。”汤阳喜滋滋地道。 里头,御医在给四爷处理伤腿,痛得四爷呲牙咧齿,在疼痛中四爷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汤阳是谁了,就是那个一身书生气自诩丰流倜傥英俊不凡的恩客,票了没银子给,当时见他拿着楚王府的腰牌,便把这账给他结了。 曹御医欣慰地看着冷四爷,“这位爷,你可真熬得住痛,断骨之痛,痛入肺腑,你这不哼不叫的,让人敬佩啊。” 冷四爷抬起一张俊美如玉的脸,忍受痛楚是一个男人最后的倔强,身为一门之主,他自然不能让人看穿他的脆弱。 “爷你娶亲了吗?”曹御医忽然问道。 冷四爷看着他那张笑意荡然的脸,心头正诧异之际,一阵惨痛从小腿传来,他浑身一个寒战,双手差点没把椅子扶手给掰断了。 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流下。 御医心满意足地道:“好嘞,骨头掰正之后就包扎固定,过一个月左右,就能愈合了,爷了不起啊,是真爷们!” 冷四爷刚刚因为一阵疼痛而飞到了房顶上的心慢慢地归位,那惊痛的狂怒也渐渐消失,白着一张脸道:“并不是太疼!” 曹御医噢了一声,“错位了,爷忍住,再来一下!” 上头没了反应,曹御医惊诧地抬头,四爷的头垂了下来,竟是昏过去了。 曹御医咧嘴一笑,“那就正好嘞!” 容月看得有些不忍心,偷偷地别过脸去,看着这王府上下的人,尤其对徐一多看了几眼,这徐一倒是长得周正,不知道娶亲了没?还有方才进来跟爷打招呼的那碗汤,年岁是大了点儿,看样子应该成亲了,但是看着也还行,不知道是否有休妻的打算? 冷四爷和容月就这么在王府里暂时住下来,一是因为徐一是肇事者,造成了这起事故他是要背负全部的责任。第二自然是因为汤阳固执的坚持,他要报答人家送他白睡之恩,还有,到底收了人家一千两,怎么也要借王爷的府邸尽一下地主之谊。 晚上宇文皓回来,没见着冷四爷,因为冷四爷被曹御医的第三次错位弄得再度昏过去。 回到房中,元卿凌才跟他说了这事。 宇文皓最近忙碌,麻风山那边如今正撤换人,且在上头养了一些鸡鸭鹅猪等,也运送了一批粮食上去,往后山上的人就不必再吃臭馊的窝窝头了。 他今日忙得晚饭都没吃,一边吃着一边听元卿凌说的。 第591章 他有什么企 结果,元卿凌说完之后不等他发表倒是先问了什么时候能上麻风山。 宇文皓咽下一口米饭,胡乱地拿袖子在嘴边擦了一下,堂堂天潢贵胄,弄得像个糙汉子似的,“如今先改善伙食,一步步来,这一次我主动跟运送粮食上山,看看朝中的人有什么反应咱再应对。” 元卿凌是很着急这事的,比开医学院更着急万倍,下山到现在都已经快十天了,还没进行。 宇文皓道:“你先别着急,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这是大事,你太子妃的身份摆在这里,你去一个所有人都觉得晦气的地方,肯定要找一个最好的理由。” 元卿凌无奈地道:“那现在伙食改善了,接下来应该是要提的,三天之内若不提,或者父皇不准,咱另外想办法偷偷去就是。” “行,依你。”宇文皓略一斟酌之后,也觉得拖下去不是办法,便应下了。 他命人进来收拾了碗筷,拉住元卿凌去看孩子,才想起那冷四爷的事,道:“既然咱家的马车撞了人家,自然得帮他治疗好伤势,不打紧。” 元卿凌道:“听汤阳说这位冷四爷很有钱,京中各地都开了客栈,汤阳就曾经住在他开设的客栈里头,被偷了钱袋没有银钱结账,冷四爷免了他的住宿费。” 宇文皓知 道这事,汤阳回来跟他说过,不过,他却呵呵一笑,“客栈?汤阳没跟你说真话,那不是客栈,梢头醉是秦楼,四爷开得最多的就是秦楼,京中也有一家梢头醉。” “天啊!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元卿凌吃惊,想着长得那么好看的四爷竟然做皮肉营生,怎么那么违和呢? 宇文皓斜睨了她一眼,“怎么?开秦楼又不犯法,他只要不逼良为娼就行了,和人品没多大关系。” 元卿凌不发表意见。 “这位四爷,很有钱。”元卿凌还是忍不住把话题绕回来,现在她贪钱得要紧,自从被父皇讹了七十万两之后,她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开两边来花。 “那是人家的钱,不是咱的,他再有钱也和我们没多大关系。”宇文皓说。 元卿凌推门进去,奶娘迎出来,孩子们还没睡,三小只都放在罗汉床上玩耍,奶狼们在地上转圈,这里总是生气勃发的样子。 元卿凌坐在罗汉床上抱起了小糯米,亲了一下,道:“我若是这么有钱就好了,我能做很多事情。” 宇文皓握住包子的小拳头,紧紧地包裹着,笑着道:“那就别纠结,有多大的能力,就干多大的事,你看着办就是,一百万两,干一百万两的事。” “明白。”元卿凌说,贪心 是人的天性,有一百万两的银子,就想办三百万两的事,或者更多更多。 夫妇二人和孩子玩耍了一会儿,便回去沐浴就寝,元卿凌严令要求的,不管多忙,也必须要抽出时间来陪陪孩子,培养亲子感情。 宇文皓这点上听她的,他也享受一家五口在一块相处的时光,是一天之中最放松的。 翌日宇文皓没有一大早出门,陪元卿凌跑步的时候就遇到了冷四爷和容月。 容月扶着一瘸一拐的冷四爷从回廊里出来,冷四爷一身湖蓝色的衣裳,没有束冠,只是用发带扎住了一层,慵懒地披在了身后,或许是因为身上带伤昨晚睡不好,所以脸色也略微苍白,见到两人的时候,头微微抬起,仿若是凝了一汪的怨愁,竟叫人无端就生了怜惜之心。 冷四爷似乎是跟容月说了一句话,容月马上抬起头看过来,眸光死死的盯着宇文皓好一阵,然后垂下头又跟冷四爷说了一句话,冷四爷神色似有些不满,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怨愁之中,便是带了些许的冷厉,真真是迷煞了旁人。 元卿凌以为宇文皓起码会震惊两人的容颜,毕竟这般的姿色在京中也是少见的,但是,宇文皓眼底毫无惊艳之色,只是问了元卿凌一句,“那就是冷四爷和他的侍 女吧?” “是,咱过去打个招呼吧。” 两人便走过去,上了回廊,与冷四爷和容月对面站着。 “参见太子殿下!”冷四爷半靠着圆柱,对宇文皓拱手,眼睛一直看着宇文皓,真是浪费了,怎么匹配了太子妃这么一个丑女。 他的眸光再扫过元卿凌的脸,元卿凌今日不曾施脂粉,面容素净,眸色清凉,刚运动过后,脸上泛起了一抹绯红,这般看着,倒也顺眼。 宇文皓看着冷四爷,温和地问道:“四爷的伤没大碍了吧?昨天是本王的家臣鲁莽,伤了四爷,实在抱歉。” 冷四爷道:“殿下不必道歉,撞到在下的不是你,该道歉的也不是你,再说,我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将养几天便没事。” 徐一就在回廊的尽头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忿忿,这人真是小气,还跟太子殿下告状了。 有钱的人就是坏。 宇文皓请他们进去正厅,一块用早膳,冷四爷没有推辞,便一同进了正厅。 冷四爷坐下来之后便马上介绍容月,“这位是我的干妹妹,叫容月,容月,见过太子殿下。” 容月依言出来,上前双手一碰,随即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这拱手之礼就生硬地转为福身,“容月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元卿凌很稀罕容月 的美貌,看着美人便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道:“原来是冷四爷的干妹妹,不必多礼了,一块坐吧。”她昨天还以为是冷四爷的侍女呢。 早膳很简单,白粥馒头咸菜,今日有客人,多做了两道点心,和寻常百姓家里的早饭都是差不多,冷四爷似乎也不介意,照吃无误。 吃了早饭,宇文皓便要回衙门了,他出门之前,也不顾旁人在场,亲了元卿凌的额头一下,便与冷四爷道别出门。 冷四爷明显被他方才的举动给吓着了,怔怔地看着宇文皓的背影,直到宇文皓转出了院子,他才慢慢地收回眸光,有些怔然。 徐一一直盯着,便追了宇文皓,“爷,您要仔细那俩娘们,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您出门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您不放,不知道要打什么主意,还是小心点为好,等他的伤势稍好,撵走就是。” 宇文皓出门牵马,听他这般胡言乱语,一脚便踹过去,“都是你惹的祸,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徐一躲了过去,讪讪地道:“属下自然是好人,属下又不是故意撞的他。” 救人也要讲究能力,他就是不自量力还舔了乱子。 宇文皓不管他,策马而去,他自然不会跟冷四爷闹翻,起码如今没有证据指向冷四爷有不轨的企图。 第592章 那明日行动吧 宇文皓走后,冷四爷和容月也回了房中。 冷四爷进门就让容月把门关上,悻悻地道:“太子哪里不好?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合适?眼睛不要长在脑壳顶上,你都这岁数了,有个男人愿意要你就成,还挑三拣四的,难怪你到现在都嫁不出去。” 容月眸色一挑,“爷,他万般都合适,但唯独一点,他娶亲了,人家有太子妃了。” 冷四爷道:“那就拆散他们。” 容月摇头,“那不行,宁杀一百人,不拆一桩婚。” 投胎容易成亲难,这点她深有体会,找个合适的人成亲太难了,伤阴鸷啊。 冷四爷听她这般倔强,气得拍桌子,“活该你空有这绝色之姿,却嫁不出去。” 容月慢悠悠地瞧了他一眼,“咱谁也别说谁,我嫁不出去,您娶了么?您也没人要啊,空有这万千家财,讨不到媳妇。” 冷四爷严肃地道:“那是爷不想娶,这天下有女子配得上爷么?” 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如太子这般的,为什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太子妃呢?配不上啊,堂堂太子,岂能将就自己的婚事?实在叫人费解。” 容月倒茶,“属下瞧着太子妃也不差,长得好看,人也温和亲切,一点架子都没有,再说,人家气质好。” “气质好?她有什么气质?”冷四爷接过茶水,不以为然地道。 容月托腮想了一下,“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很舒服,觉得她很有学问,很有亲和力。” 冷四爷看着她,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遂把她赶了出去。 冷四爷在楚王府住了三天之后,发现早上的时候很多人过来取药,不过细细想来,这不奇怪,难得有一位御医住在这里,不必入宫去请,过来开药也是正常。 而且不得不承认,这位御医的医术确实是不错的,他的腿伤愈合得很好,如今下地行走,虽还要人扶着,可痛楚大大地减轻。 这天他杵着拐杖走出去,看到奶娘抱着孩子在院子里玩耍,竟还有三头雪狼。 身为冷狼门门主,他觉得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淘到一头雪狼,如今竟让他一见便见了三头,顿时生出掠夺之心。 回来便跟容月商量,且提出了一个方案,例如趁着夜黑风高,派人进楚王府,把雪狼掳走,顺便劫走一些财物,这样营造出一种被梁上君子光顾的假象,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去。 容月觉得他大费周章,道:“爷,用银子买不成吗?” 冷四爷一怔,随即悻悻地道:“这世间不是什么都能用钱来估价的。” 顿了顿,“那你去问问 ,多少银子能买。” 容月去了一趟,回来告知他,“问过太子妃了,说多少银子都不卖,这是太上皇送给皇孙们的礼物,不能卖的。” 冷四爷顿时不高兴了,埋怨容月自作多情,“都跟你说过,不要总是说钱,现在弄得咱很稀罕她家的雪狼似的。” 不过,那边厢,元卿凌晚上却和宇文皓商量,说冷四爷要买雪狼。 宇文皓问道:“给多少钱啊?” “我没开价,不知道能卖多少啊。” “你真想卖啊?”宇文皓惊愕地看着她。 元卿凌双肩塌下,“穷就要变卖家当了,不过,也卖不得,这可是太上皇给点心们的。” 宇文皓见她烦恼,便道:“那就卖了吧,反正卖了,雪狼自己会回来。” 元卿凌睁大眼睛,“真的?卖了自己懂得回来?” 宇文皓笑道:“当然,雪狼是认主人的,认了主人,便是被卖到天脚底下,都能自己回来。” 元卿凌顿时心动了,不过,这样做会不会不厚道呢?人家冷四爷是损失了啊。 算了,真到了用银子的时候再算吧。 “麻风山的事情跟父皇提过了吗?”元卿凌说起正事来了。 这会儿轮到宇文皓塌下双肩了,“今日说了,父皇给了二字。” “不行?” 宇文皓看着她 ,嘴巴撇了一下,“滚蛋!” “那怎么办?”元卿凌急了,“这都拖得太久了,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啊。” 宇文皓压住她的双肩,安抚道:“别着急,我已经跟首辅说了,叫首辅再跟父皇谈谈,实在不行的话,我安排你偷偷地上去。” 这是最坏的打算了,总不能真放任他们不管,任由他们死在山上无人过问。 “但是,偷偷上去被人知道的话,我倒是没什么,估计你要被议罪了吧?”元卿凌担心地问道。 宇文皓一扬手,“议罪就议罪,怕他个王八蛋。” 几百条人命和议罪相比,算个球? “对了,冷四爷在府中也有三四天了,咱还没正式款待过他,明日我设宴,叫几个人过来陪一下,咱招待招待他吧。”宇文皓提议道。 元卿凌烦恼着麻风山的事情,道:“随你,你叫汤阳安排就是。” 宇文皓心里是有想法的,跟元卿凌说道:“昨天父皇说明年开始,议要削减给孤福院的银子,我想鼓动一下民间富商捐助,能撑过明年,估计后年北唐就好一些了。” “你想打冷四爷的主意?”元卿凌问道。 “有这么想过。” 元卿凌顿时觉得很心虚,“那冷四爷真可怜,他被咱家的马车撞了受伤不说,我们还都 打他钱袋的主意。” 宇文皓摊手,“有什么办法?孤福院那边,孤寡老人和孤儿这么多,削减了他们的银子,温饱都解决不了。” 元卿凌叹气,国家穷,还真需要富商们承担一下社会责任的。 她轻声道:“其实北唐真的很多弊端,需要整治,如今冷四爷在这里,你何不和冷四爷谈一下合作?例如他出资,朝廷出利好政策,办下几个企业,带动经济,朝廷能分红,也能增加赋税收入,一举两得。” 宇文皓深思了一下,“你这个想法是很好的,商业和农耕都需要两手抓,我们到时候先试探一下冷四爷的口风吧。” 那位冷四爷,带着天大的目标而来,殊不知,早已经成为太子夫妇的目标,他们的目的都很纯粹,就是要从他的口袋里头掏银子。 一对谋财,一对害命,各怀鬼胎。 这清寒深秋,冷四爷愣是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翻了个身,裹紧了被褥,狗窝,真是狗窝,这太子的府邸怎如他梢头醉舒服啊?看来要趁早勾了那元卿凌,叫他背夫弃子,然后顺理成章杀了她,完成任务回家,顶多那十万两银子给她做帛金,那样她算死得也有价值了。 好,明日就开始行动吧,真是难为了他! 第593章 青芒剑 来之前,便制定了方案,女人喜欢的不外乎是那几样,送礼物,说好话,抛飞眼,四爷擅长这些,毕竟他是梢头醉的老板。 这几天养伤,且要看看这出王府里头的情况,所以迟迟没有行动,如今伤势虽没大好,但是不碍大计,便可执行了。 翌日一早,便叫容月去京中的梢头醉拿礼物,指定要名贵一点。 容月抱着一个很长的锦盒回来,搁在桌子上,笑着道:“这把流月剑,您搁在库房里头没动过,便做礼物送了吧。” “这把剑……”冷四爷拿了起来,拔剑出鞘,便见幽芒闪过,有些不舍,“似乎是叔父当年送给我的青芒剑,值得千金,送给元卿凌似乎有些可惜了。” 容月道:“那就换一把。” “有别的东西送吗?”冷四爷问道。 容月摇摇头,“这里东西少,除了几箱金子之外,便只有几把武器,可要示好,总不能送金子,低档且俗气,再说太子妃不缺这些。” 冷四爷也觉得不合适,这年头,也没几个人缺银子的,武器才是稀罕物,罢了,既然是要她背夫弃子,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便送青芒剑吧。 “那就送这把剑吧。” 容月道:“对了,属下 出去的时候,听得府中的人说今日要设宴款待我们,如今外头热闹得很。” 冷四爷来了兴趣,“真的?那太好了,住在这里几天,没有美酒,都乏味死了,看见好酒了吗?” 容月皱起眉头,“倒是看着下人搬酒了,可属下闻得那酒味不怎么样,说起来,咱梢头醉地窖里还藏着好些酒,不如属下去取过来?” 四爷便打发她去,心情还算好,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乏味的生活,这些年做什么生意,都是稳赚不赔的,无聊得很,做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幸好还有冷狼门,所以对冷狼门他设下了非常严明的规矩,谁都不能违抗。 立下规矩的时候,他便宣布,如果坏了规矩,冷狼门就要解散。 这就是他为什么非得亲自出马的原因。 他抱着锦盒,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外头果然十分热闹,一大早就见下人来回忙活,院子里秋风大,吹得满园金黄,十分好看。 来到啸月阁,徐一便从另外一侧走来,看到冷四爷,充满敌意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冷四爷看着徐一,这莽撞的小子若是在他冷狼门,肯定讨不到饭吃,学艺不精还老嚣张了。 “锦盒里头 是什么东西?”徐一见他不回答,便问道。 “礼物。”冷四爷淡淡地道,瞧了一眼里头。 这位太子倒是勤政爱民,在这里住了几天,他多半是早出晚归,这会儿太子应该是出去了。 徐一见是送礼的,便松懈了防线,道:“请进来吧。” 说完,便扯着嗓子喊,“殿下,冷四爷给您送礼来了。” 冷四爷皱起眉头,人还在这里?都什么时辰了?如果他在,这倒不是勾人家媳妇最好的时候啊。 宇文皓和元卿凌一块走出来,两人都打扮得十分精致,宇文皓今日休沐,一袭白色绣飞鹰图案锦缎衣裳,腰间系着金玉带,束金冠,虎目灼灼,器宇轩昂。 至于元卿凌今日也好生打扮了一番,素色绣大朵芍药图案的锦缎宫裙,外穿一件石榴红对襟宽袖外裳,里面的底色是白色的宫裙和宇文皓站在一块的时候特别般配,而石榴红的外裳映衬得肌肤胜雪,且脸上的痘痘消除了,淡施脂粉妆点容颜,这般拾掇一番,活脱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两人看着冷四爷的时候,脸上堆满了温柔的笑容,仿佛看着一只掉入贫民区的金蛋蛋,那笑容竟是带着几分机心。 而冷四爷先是看了一 下宇文皓,然后再转眸去看元卿凌,见她今日打扮精致,有点儿容月说的气质,再看她白皙的脖子,柔弱得很,一手扭下去,应该不费什么力气。 他脸上也扬起了微笑,仿佛是看着一只掉入猫窝里头的老鼠,那笑容里自带意味。 徐一煞风景地道:“这是什么礼物?” 冷四爷正在想着元卿凌的小命,下意识地把锦盒递出去,徐一接过来打开,顿时两眼放光,“天啊,这宝剑上头竟然还镶嵌了翡翠,这是什么剑?” “青芒剑!”冷四爷淡淡地看着徐一,大惊小怪,一看就知道没见过好东西的,咋咋呼呼,这种人应该把舌头拔掉。 “青芒剑?”徐一又惊呼了一声,“天哪,这把就是传说中的青芒剑吗?我听过,听说这把剑削铁如泥,了不得了。” 汤阳上前,一手夺了剑,不高兴地道:“这是四爷送给殿下的礼物,你看什么看?贵客面前,还有没有规矩了?” 说完,就把青芒剑递给了宇文皓。 冷四爷怔了一下,“慢着……” 这剑是送给元卿凌的啊。 宇文皓本想伸手去接剑的,听得他说了一声慢着,手凌空伸着,有些尴尬。 汤阳和徐一也看着冷四爷 。 冷四爷一下子很难为起来,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若说不是送给太子殿下的,那就十分尴尬了。 他便接了剑,郑重地道:“这既然是在下送给殿下的礼物,该由在下亲自递给殿下才是。” 他双手托着剑,递呈到宇文皓的面前,道:“殿下,还望不要嫌弃,我此番入京急,没带什么好礼,京中梢头醉里除了几箱金子外没几样名贵的,总不好拿金子这些俗物送给殿下,便叫容月挑了这把青芒剑送给你,答谢府上这几日的照顾之情。” 元卿凌听得说几箱金子,顿时两眼发直,然后不无遗憾地想,为什么不送金子啊? 宇文皓倒是十分欢喜,双手接过青芒剑,观赏了一下,随即扬剑出鞘,见剑锋幽冷,大赞一声,“好一把青芒剑,四爷,听闻你擅长弹琴,不如,你弹奏一曲,本王舞剑一套?” 冷四爷素来欣赏宇文皓,听得他这般说,也来了兴致,道:“好!” 汤阳连忙命人古筝伺候,摆在了院子靠着栏杆的方向,再点上一炉沉香,对冷四爷道:“您请入座!” 冷四爷扬袍坐下来,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扫了一下,便流泻出动听的音符。 好琴,他满意地点头。 第594章 一琴一剑 他端正姿势,长袖间露出了修长的五指,琴弦一拨,便见宇文皓闻声起剑。 两人今日皆是穿着白衣,很是搭配,秋风扬起,卷起满地金黄的叶子,叶子被风吹得打璇儿,青芒剑有冷冽的剑气,剑气一搅,叶子便随着他的剑舞动,十分好看。 宇文皓舞剑的姿势很是帅气,实用性和观赏性并存,并不显得杀气腾腾,相反剑法潇洒恣意,一回头,一扬剑,一腾空,皆显得飞扬而流畅。 琴音铮铮,高山流水般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冷四爷的素白色袖子被风卷起,仿佛也是随着琴音而舞动。 他是背对着众人,并未束冠,丝绸般的长发扬起一缕,背影姣好,此刻一人弹琴一人舞剑,竟是说不出的和谐且……元卿凌瞧着瞧着,竟有一种错觉,他们好生般配啊,仿佛神仙眷侣一般。 尤其,宇文皓舞剑之时,若琴音配合得好,他会仗剑回头,凌空一起,再冲冷四爷笑,那笑容清明舒朗,眸子熠熠生光,此刻,冷四爷多半会迅速抬头,纵意琴弦,琴剑再和一波。 众人看得醉了,听得迷了,仿佛身在天上人间,这曲这剑法知应天上有啊。 此刻,出去取酒命人取酒的容月也回来了,看到此情此景,竟也取了一把剑飞身出去,只见她剑花如织 ,青色的身影和宇文皓白色的身影在院子里各自形成一个剑圈,偶尔同步,偶尔飞天旋转,而两人和琴音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是元卿凌第二次真正地见宇文皓舞剑,她觉得自己对老五的爱意之上再加了一层粉丝般的崇拜。 都是看金庸小说长大的,谁还没个仗剑走天涯的梦想了?但是梦想归梦想,她一个理智的理科生,始终认为,人是不可能飞天的,人类没有任何助力飞天是违背了任何的物理原则。 但现在,她承认人类对人类的认识还停留在很显浅的地步。 人的潜力无限。 一曲终,剑落下。 元卿凌采下一朵花,快步走到宇文皓的面前,笑颜如花,眼底华光灼然,“你的剑法太好了,送给你,请收下我的膝盖。” 宇文皓接过话,额头几滴晶莹汗珠在麦子色的皮肤上滑下,弯唇一笑,“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舞剑。” “这一次特别好!”元卿凌由衷地道,眼底全然不吝啬自己的崇拜之情。 那边,冷四爷也站了起来,容月退到他的身边。 谋财夫妇与害命兄妹八目交投,都笑了起来,各人眼底都充满了惺惺相惜之情。 一片鼓掌声响起,大家对着曲剑惊艳不已。 唯独徐一满脸的不是滋味,这个冷四爷又是送剑又是献曲 给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有什么企图,而且,他一直盯着太子看,那眼光充满了暖眛。 自然偶尔他也看太子妃,一看就看好一会儿,可那眼光意味就淡多了。 徐一从来都不会这样怀疑一个人,但是那天冷四爷撞上来的时候,实在是露出了太多刻意的痕迹,徐一认为,就连他都觉得有问题,那就一定是很大的问题。 宇文皓看着冷四爷,眉目含笑,真诚地道:“这把剑,本王很喜欢,多谢四爷割爱了。” 冷四爷本来对于这把剑莫名其妙送给了他感觉有些可惜,但是,见过他的剑法之后,觉得配得起这把剑的唯有太子了。 所以,他微微一笑,“宝剑赠英雄,太子当之无愧。” 四目凝望,四手交握,各有心思各有谋算地相对一笑。 有了这赠剑舞剑的一幕,隔阂一下子被打破,四爷和宇文皓进去之后相谈甚欢,尤其对于宇文皓的剑法,他想学几招,倒不是因为宇文皓的剑法有多凌厉,而是因为这招招是杀招的情况下,还能耍得这么好看。‘ 宇文皓不吝赐教,两人当下又出了院子外头,两把剑,两道白衣身影,在狂风与金黄乱叶的飞舞之下,翩翩起剑,冷四爷要学形,所以,学得有些笨拙,宇文皓便近身教授,少不了有些肢体 接触,在众人眼里觉得很美丽,但是看在徐一的眼底,却十分怪异。 怔愣了半响,他迸出一句话,且是直接下了判断,“外头传说都是真的,这冷四爷有断袖之癖!” 屋内的人齐刷刷的看着他,汤阳一把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巴,压低声音怒道:“闭嘴,不得胡说。” 容月自然是听到了,淡淡一笑,“外人传言岂足相信?编派我们四爷的流言蜚语多着呢,不就是因为他年近三十不成亲吗?没想到楚王府里头的人这么肤浅,竟然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言。” 汤阳连忙赔不是,且瞪着徐一,“再胡言乱语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徐一委屈地道:“又不是我说的,外头的人早都是这样传。” 确实很多人说起冷四爷,都会想起那些传闻来,一个正常的男人,为什么快三十岁了还不成亲?且他也喜欢和长得俊美的书生剑客在一起,难怪会惹人非议的。 不过,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是徐一胡言乱语,等坐下来喝茶的时候,看到冷四爷一直看着宇文皓,且时不时地抛一个桃花眼,挑戏的意味很重。 大家都暗自猜测,这位冷四爷莫不是看上了太子?太子真是祸水啊。 这点,就连宇文皓自己都发现了,有些尴尬起来。 容月在心底叹气 ,看来,等完成太子妃这桩任务之后,得回去教教爷如何把妹,人家夫君在这里呢,你抛什么飞眼啊?送礼,甜言蜜语,抛眼,这并非固定的三步曲,还可以因应现实情况作出调整的。 爷容颜一流,做生意一流,做杀手也一流,唯独在情之一字上,是个白痴。 到了中午时分,渐渐有宾客登门。 宇文皓没有请太多人,叫了顾司夫妇,冷静言,怀王,齐王,孙王夫妇,还有他的几位好友。 如今冷狼门那边还没有消息,所以,他不敢大张旗鼓,只能请一些亲近的人过来。 孙王夫妇是来得最早的,孙王曾经刻苦地减肥过一段日子,后来放弃,人生道路上,谁没几次指天笃地喊着减肥健身的时候? 放弃不可耻,有自知之明可贵。 容月今日精神得很,她的容貌不需要刻意打扮已经可以惊艳全场,但是,在孙王夫妇来临之后,她还是回屋打扮了一下,把那惊世之姿妆点得越发国色天香,她认为,今日的宾客里头,一定可以寻到她合适的。 而确实今日看到了很多容貌出彩的宾客,例如齐王,顾司,冷静言,苏老表,老王等,还有鲁莽今日看着也英姿勃发,容月看得心生欢喜,缠着阿四问了一下各人的情况。 俨然成了容月的选夫大会。 第595章 容月看上的人 容月和阿四的性子十分契合,在王府里头住了三四天,容月和阿四说的话是最多的。 阿四知道容月此番来京最大的希望,眼看她就要满二十了,很替她着急,所以今天就给她分析来宾的情况。 齐王不用想了,这种一直惦记前任的男人送都不能要。 顾司也不用想,成亲了,人家今日是带着夫人来的。 冷静言最好不要,此人无趣枯燥得很,人如其名,可以静默一天,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货。 苏老表自诩丰流,号称相识遍天下(都是女的),花了心萝卜最可恨,是良家妇女的头号大敌,拉黑。 这数着数着,就剩下老王和鲁莽将军了。 阿四对这两人不是很熟悉,容月看见去,看到鲁莽将军动作粗鄙一个劲地挠屁股,脸上还有一种痛快酣畅之色,顿时放弃。 挠屁股不是不可以,但人多注意影响啊,差评! 就剩下老王一人了,阿四挑不出老王的缺点来,毕竟有一种人坐在那里就觉得学富五车,学识渊博,老王就是这种人,这点,从他脸上还没洗掉的水墨痕迹就能看出来。 邋遢是邋遢了点儿,好在人长得不错,长相身高各项都很是理想。 正欲上前示好的时候,便听得说 梢头醉那边的人送酒过来了,容月便出去打点吩咐。 徐一今日一直窝着一肚子的怀疑,见容月落单,连忙就追了出去。 到门口处堵住了容月,“问你个事!” 容月看着徐一,本对徐一也有过幻想,但是,当听到徐一说爷有断袖之癖之后,她就在心底悄然地画了一个×。 容月忍住暴躁,好声问道:“什么事?” 徐一皱起两道浓黑的眉毛,卷得像两条趴在墙壁上的毛毛虫,“冷四爷来王府到底有什么企图?” 容月看着他,“什么企图?你们王府有什么可贪图的?” 徐一哼了一声,“物没有,人有,谁知道你们四爷打的什么主意?如果你们敢影响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我徐一第一个就饶不了你们。” 容月心底暗叫不好,这大傻个莫非是看出来了? 徐一见她忽然紧张,指着她,“我猜中了,是不是?冷四爷果然是看上了太子殿下。” 容月听得此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有,没有的事,别瞎说。” 说完,一手推开徐一,“走开吧,我要叫人搬酒进去,今日宴客的酒我们四爷出。” 徐一又窜过去拦住,横眉冷道:“你先把话说清楚。” 容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 从他左侧绕过去,殊不知徐一脚下一绊,容月竟整个扑了出从石阶上摔了下去,因是下滑扑倒,整个姿势,便若饿狗抢屎般。 徐一也怔住了,他本只是想拦住容月的,没想害她摔倒。 容月跌得发髻松散,额头和脸都是扑在了地上,她慢慢地撑起双手,眼底卷起了狂怒,正欲起来杀了徐一,却见一双白色绣云海纹的绸缎锦鞋出现在眼帘前,一道温柔而好听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姑娘,你没事吧?” 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这只手温润如白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她怔怔看了一下,那只手落在了她的手臂上,稍一用力便把她拉了起来。 秋日的暖阳,如落下了一片金箔,洒在了眼前这个男子的脸上,他脸色略有些苍白,眉目如画,笑容温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俊美的脸庞上能看到细软的绒毛,被阳光一铺,便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容月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脑袋也在轰轰地炸开天崩地裂般的震撼,最后心里开出一朵朵的花来。 “姑娘,没摔着吧?”男子见她发呆,再问了一声,眸光关切。 容月呆呆地摇头。 男子便笑笑,带着侍从走上了石 阶。 容月下意识地跟着他转过去,男子上了石阶之后顿了一下又回头看她,在日光之下露出了醉人的笑容,“姑娘,你的脸脏了,回去洗一下。” “哦!”容月也顾不得自己的容颜,只一味用眸光追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进去,直到他看不见。 徐一心虚地上前来,嗫嚅地赔罪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容月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到了一边去,壁咚在墙上,急声问道:“说,那人是谁,今年多大了?成亲了吗?” 徐一被她吓着了,莫不是摔傻了她? 容月不能忍受他短暂的沉默,立刻从袖袋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他的手里,“说,所有关于那人的信息,一点一滴,我都要知道。” 徐一看到那银票上的面额,惊得嘴巴都大了,天哪,梢头醉真是人傻钱多啊,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票。 他连忙放好银票,态度也迅速改变,“方才进去的是当今皇上的第六子宇文怀,被封怀亲王,二十一岁,之前一直患病,所以至今未曾娶亲。” 容月在心底呐喊,就是他了,她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嫁给他。 但,第一面相遇多么的不美好啊,她在他的面前跌得那么难看,他对自己的印象一定 不好吧? 容月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徐一连忙将功折罪,去帮忙搬酒,顺带提醒她,“你脸脏了,回去洗洗。” 容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 徐一心里一凛,忙把银票藏得严实点,别叫她抢了回去。 容月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对着妆容细细的描画了好久,想着如何能一鸣惊人,引起他的注意,但是,怎么画都不满意。 阿四来寻她,她拉着阿四求救,“你快帮我打扮打扮,我要打扮得很好看。” 阿四看着她调色盘的脸,笑了起来,“你素面朝天便是最好看的。” “骗人!”容月不信。 “真的,怎么忽然要打扮?”阿四问道,随即想起她的大计,笑得贼兮兮的,“你看上谁了?” 江湖上头号杀手容月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抹娇羞,“怀王。” 阿四噢了一声,“那不费什么事,你叫太子妃给你做主,太子妃是怀王的嫂子,又是救命恩人,之前怀王得病全靠太子妃救他的,且太子妃她又得皇上看重,和鲁妃的关系也好,一定可以帮到你。” “太子妃……”容月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天啊,太子妃是她夫君的嫂子兼救命恩人,可她此番和爷来京的目的是要杀她的啊。 第596章 我是那样的人吗 这边容月忐忑不安,那边女人和男人都各自组成一桌,但是相邻不远,能听到彼此的说话声。 宇文皓今日虽然举办了这个宴席说是要招待冷四爷,但是他心里有所算计,所以整个谈话,他都寻求一个机会把福幼院的事情说出来。 但是,一大堆的男人聚在一块,少不了说点风月,尤其冷四爷开的梢头醉又是北唐秦楼担当,肯定研究研究的。 在这个话题是无论如何都转不进福幼院的,宇文皓很着急,但是又不能失礼了客人,只能跟着大家一起说说。 本来这些话题说一说,也没什么问题,可冷四爷大概心里也高兴,竟然诚意邀请,“明日请大家到梢头醉去玩玩,京中梢头醉虽不如直隶那家,可姑娘和美酒都是极好的。” 这话一出,单身的冷静言鲁莽老王苏老表等人马上就应下来了,一副很不得马上就前往的样子。 齐王犹豫了一下,也觉得如今无牵无挂,道:“好,本王也想去见识见识。” 孙王如佛一般坐着,三层下巴充分体现了他最近纵容口腹之欲的放肆,下垂的眼皮子慢慢地抬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边的孙王妃,孙王妃也听得此言,一 记冷眼扫过来,孙王眉心一跳,眼皮子又慢慢地耷下去,慢吞吞地道:“明日本王有事,就不去了。” “太子呢?”冷四爷看着太子,问道。 他这番邀请,就是要使开太子,明日好向太子妃下手,所以眸光不免殷切,充满了期盼。 齐刷刷,十几道眸光看着宇文皓。 “太子不赏脸?”冷四爷见他迟疑,不免有些失望,一个人长得好看,哪怕丁点的情绪都会反映在清澈的眸子里头,看到冷四爷眼底的那一抹失望,大家竟然觉得宇文皓罪大恶极。 宇文皓正在想办法推脱,却不料元卿凌在那边搭腔了,“殿下,四爷诚意拳拳,不如去见识见识?” 宇文皓没好气地瞪了元卿凌一眼,他哪里得空?明日又不是休沐,他忙得很。 所以,他不顾冷四爷失望,抱歉地道:“明日本王还有事要做,就不奉陪诸位了。” “不要紧,梢头醉晚上才营业,不耽误事啊。”鲁莽将军巴不得他去,所以一个劲地劝。 “是啊,陪同大家一起去玩玩吧。”元卿凌竟也劝了起来。 冷四爷听得说他明日不在府中,已经不在乎他去不去了,不过,连元卿凌都一个劲鼓动宇文皓去 ,倒是让冷四爷皱起了眉头。 莫非,他们本来就感情不和?那可省事了。 宇文皓盛情难却,只得道:“那好吧,我们就喝口茶。” 到梢头醉去喝茶,骗鬼? “对了,怀王,您明日去不去?”苏老表问道。 怀王正微笑喝茶,听得苏老表问,还没回答,容月已经快步进来,厉声道:“他不去!” 容月这怒喝,掷地有声,把众人都唬住了,愕然地看着她。 连怀王都有些意外,这位姑娘怎还给他拿主意了? 他澄明的眸子落在了容月的脸上,看着那胜雪肌肤倏然红透,一直红到耳朵后面去,他便更觉得诧异。 容月到底是血雨腥风里闯过来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道:“我方才听阿四姑娘说怀王殿下病情初愈,不能喝酒,也不可熬夜,否则有伤身体。” 元卿凌点头道:“对,老六不能去。” 众人释然,苏老表道:“那行,且等怀王养好身子,到时候再一块去吧。” 怀王其实对秦楼也没什么兴趣,不过,大家这么说倒是显得他身子还很不好似的,不过他性子素来温和,便道:“好,本王便不去吧。” 他说着话的时候,舒朗明眸瞧了容月一眼, 冲她点头致意,意思是感谢她关心的。 容月心头噗通乱跳,脸上的红越发沉不下去,几乎醉倒在那一抹温和的眸光中。 梢头醉的酒确实是好,一场宴会下来,喝得大家都七八分醉意了。 四爷也不顾伤势多喝了,和宇文皓干了好几次杯,可以看出他眼底的欢喜。 整场,徐一都冷眼看着四爷,心里越发觉得有问题,一定要看好这骚娘们。 男人在喝酒,女人则在聊天,从闺阁聊到了生意场上,孙王妃对秦楼是又厌恶又好奇,一直缠着容月问梢头醉的事情,容月知道良家妇女对秦楼的看法,因而并不多说,只说了一些其他生意,元卿凌从容月的嘴里得知四爷还有做药材的生意,且认识了许多有名的大夫。 元卿凌听到这里,全身的血液都在跳舞。 等到宴会散尽,送走宾客,夫妇二人回了房中,宇文皓把元卿凌壁咚到墙壁,眯起眼睛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你说,为什么极力让我去梢头醉?这不符合你的性格。” 元卿凌陪着笑脸,“盛情难却嘛,一直拒绝就显得咱们架子很大,传出去不好听。” “说实话!”宇文皓逼近一些,有咬人的企图。 元卿凌 干脆搂着他的脖子,问道:“你觉得四爷对你另眼相看吗?” “不觉得!” 元卿凌笑眯眯地道:“所有人都觉得,他看你的时候,充满了欣赏和喜欢,徐一说他有断袖之癖,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呢?” 宇文皓皱起眉头,“不知道真假,外头倒是有人这么说过,但是,说这些话的人许是见他将近三十还没成亲,总之,坊间之言不足为信。” 只是……宇文皓想了一下冷四爷对他的态度,确实是有些暖眛的,尤其总是莫名其妙地就看着他,眼底充满了怜悯,活像他的日子过得有多凄惨。 莫非,真像徐一说的那样?宇文皓顿时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宇文皓笃定地道。 “去,要去,难得四爷喜欢你。”元卿凌竖起食指在他唇上压了一下,饱含情意地道:“我相信你,你放心去就是,好好地和四爷培养一下感情。” 宇文皓看着她,顿觉不妥,“不对,老元,我怎么听着你要用美男计啊?且用的还是你夫君。” 元卿凌严肃地道:“你怎么能这样想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宇文皓也很严肃地道:“是,现在看着你就是这样的人。” 第597章 你要怎么样才愿意离开 元卿凌见来正经的不行,眸子一转,挽住他的手臂晓之以理,“你看,我们的马车撞了冷四爷,害得人家受伤,人家也没说什么的,这几日也相处愉快,丝毫没有追究的意思,咱今天尽了地主之谊,明日人家邀请我们,这是属于礼尚往来,如果推辞了那是不给面子,再说了,叫你去梢头醉那边坐一下,喝喝酒,又不是叫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是不是?而且,咱北唐又没有说皇室宗亲或者朝臣大官不得进秦楼的律法,你不去,显得多清高似的,便人家有心结交,也不好再进一步了。” 宇文皓喝了酒,脑子本来就有些不好使了,再被元卿凌软语相劝了一番,竟觉得大有道理,“嗯,那边去吧。” 元卿凌身子缠了上去,“对了,你们明日聊天若聊的高兴的话,不妨问问四爷,他认识的那些大夫……” “你还说你没别的用心?”宇文皓气得一把推了她,“老元,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夫君都能牺牲,你这个人好狠心。” 元卿凌拉住他的手一通捏揉,讨好地问道:“爷,抓龙吗?按摩吗?擦背吗?” 那边厢,冷四爷半 醉回去屋中,容月伺候了茶水,便坐在一旁发呆。 冷四爷叹息,“太子剑法高超,为人爽快,磊落,坦诚,真真不错。” “嗯,是不错,尤其长得还很好。”容月托腮附和,眼里仿佛浇满了蜜,眸光都甜得腻死人,他长得真好,在她看来,比四爷还好。 “那你说,太子妃是不是配不起他?” 容月点头,“天下间,任何女子都配不上他。” 四爷瞧了她一眼,“倒不能这样说的,等我们取了太子妃的人头之后,还是要给太子物色一位太子妃,长相身家得配得起他才行,如今瞧着他着实可怜,我都替他委屈。” 容月一听这句话,才回过神来,杀了太子妃?那不行,那不行的,怀王不得恨死她? 她迟疑了一下,道:“爷,咱冷狼门的规矩也没说一定接了任务之后规定什么时候完成,咱可以推迟取太子妃人头啊,那不是没这么折腾了吗?” “推迟到什么时候?” 容月道:“七十年后,您看怎么样?” 冷四爷面无表情地道:“不行,你这是消极怠工,一个月内,必须要完成,明日太子去了梢头醉之后,你在那边盯着点儿 。” 容月暗暗着急,“爷您打算怎么做?” 冷四爷也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开条件,看她怎么样才愿意离开太子。” 他没闲工夫跟她搁这里耗了。 容月心里想着,太子妃应该不会马上答应离开太子吧?如今身为太子妃,位高权重,还有什么可以诱她离开? 所以,便暗暗放了心,她必须不能让爷这么快离开楚王府,她的目标才刚定下来呢。 翌日,宇文皓一早就出去了,元卿凌起来之后到隔壁去看孩子,给他们擦脸擦手,陪伴一会儿才离开。 刚到门口,就看到冷四爷一瘸一拐地来了,把门口堵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竟是带着几分睥睨的冷意。 “谈一下?”冷四爷道。 元卿凌瞧了瞧他的身后,没见容月,心里有些奇怪,但是,还是应下来了,“好,到亭子里头吧,四爷还没吃早饭吧?我叫人给你准备点儿。” 元卿凌今日起床之后因没地方去,随便穿了一件宽袖长袍,头发扎起,不施脂粉,随意得很,她走在前头,四爷在后头跟着,嫌弃了一路。 到了亭子里头坐下,等下人摆上糕点和茶水,元卿凌问道:“四爷 有什么话要说的?” 四爷从袖袋里取出一面小小的铜镜递给她,“你瞧瞧自己。” 元卿凌狐疑地接过小铜镜,看到镜子里头的自己还好吧,肌肤白皙,痘痘消除了,就剩下一个淡红的印子。 “我怎么了?”元卿凌放下镜子问道。 “比起我如何?”四爷直接地问,眼底有些不耐烦。 元卿凌挑眉,怎么回事?这一大早要来比美了吗? 她如实地道:“若论五官,四爷确实好看。” “那你认为,以你的长相容貌,配得起太子吗?”冷四爷再问。 元卿凌把铜镜反扣在石桌上,取了一块糕点慢慢地吃了起来,心里猜测冷四爷的用意。 “说话啊!”冷四爷用手指敲着桌子,有些急了。 元卿凌慢吞吞地道:“我认为配得起的。” 冷四爷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好生无耻啊,就她这样还大言不惭地说配得起太子? 他失去了耐性,冷冷地道:“说吧,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离开太子!” 元卿凌一听这话,一口糕点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天啊,徐一说的话是真的,他真看上了老五了。 所以,现在是开条件驱逐她这个原配他好取而 代之吗? “四爷,您这话,不大妥当吧?”元卿凌虽然对于条件两个字很感兴趣,但是,不得不提醒他一下,“就算我走了,留在太子身边的人也不会是你。” 四爷皱起眉头,跟她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啊? “你不用管留在他身边的人是谁,你就说你怎么样才会离开他!” 元卿凌用手绢擦了一下手,认真地看着冷四爷,“我不会离开他,任何条件都不可能。” 冷四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条件也不可能?” “没错,他是我的夫君,我们一起生养了三个孩子,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离开他,而且,他也不会放我走,我们彼此相爱。”元卿凌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他的想法,不是驱逐了原配就能得到想要的。 冷四爷想起之前见太子亲了她的额头一下,看来,她说的话多半是真的,太子也真有那么点喜欢她。 如果说彼此相爱,不是为了其他目的而在一起的夫妻,要拆散就有点困难了。 可如果是这样就不妥了啊,她不背夫弃子,他怎么下手杀了她? 他斟酌再三,看着她问道:“那你想学武功吗?我可以教你,免费的。” 第598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元卿凌看着眼前这个容貌惊世的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学武?她为什么要学武呢?不离开老五就要学武,这是什么逻辑? 她干脆地反问,“四爷,你投资吗?合作形式的,不占你便宜。” 四目交投,觉得鸡同鸭讲,实在说不到一块去,四爷愤然离席,打算拂袖而去。 元卿凌连忙叫住了他,“四爷,不做生意也可以,你有捐钱打造名声的打算吗?福幼院,里面很多孤儿和孤寡老人,面临断粮的危机,只要你捐钱,我可以让皇上下旨嘉奖你。” 四爷冷冷地道:“我不稀罕名声。” 说完,大步出去。 元卿凌一急,叫道:“你若是捐钱,我跟你学武,师父,师父稍等!” 那孤冷的背影僵硬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她,眸子有几分不信,“真的学?你吃得了苦吗?” 元卿凌见有希望,连忙跑出去,捣蒜般点头,“能吃苦,我特别能吃苦。” 四爷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又有些后悔方才的说法,“你这身子骨瘦弱得很,看着也不是学武的料子,你真没打算离开太子吗?要不你还是考虑考虑,你要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只要别太过分就成。” 元卿凌决然拒绝,“不考虑。” 倒不是条件不吸引,而是她如果答应离 开,他真的一心扑了进去,岂不是害了他?到底是当代富豪,如果为老五闹出点什么事来,那可就难听了。 冷四爷觉得事情脱离了掌控,心里很是纠结,真教她学武吗?看她的底子,几时能排名第一百啊? 但是,冷狼门不能坏了规矩啊,当初立下规矩的时候便加了一条,若坏了规矩,冷狼门解散。 为了一个元卿凌,解散冷狼门,实在是亏本的生意。 不过,他随即转念一想,这也不是没有法子的,等她学上一两个月,有了点儿的根基,再高价买断第一百名的高手,让他败给元卿凌,那她不就跻身前一百了吗? 嗯,就这么决定了,他让元卿凌去倒一杯茶,教授武功,总得喝了一杯茶才算名正言顺。 元卿凌也丝毫不犹豫,马上就进去倒茶,恭恭敬敬地请他喝了。 回了房中之后,他甚是得意地跟容月道:“事情有解决的办法了,我亲自教授她武功,你去查一下,如今排行第一百的高手是谁,他的价格是多少,给银子买下这排名,到时候让他输给元卿凌,这事就能了了。” 容月震惊,“爷,您这样打算啊?” 冷四爷点头,“没错,茶都喝了,明日就开始教。” 他舒了一口气,扬袍坐下,仿佛是解决了心头大难 ,“一个月虽然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很快就能过去,拿了她的性命之后,咱就回吧。” 容月听了之后觉得很不可思议,实在忍不住地道:“不过,爷啊,您教太子妃武功,授业便为师,那您就是她的师父了,做师父的怎么能杀自己的弟子呢?除非徒弟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否则做师父的一辈子都要罩着自己的弟子,莫说您亲自杀了,便是旁人杀,您也得护着。” 冷四爷不是这么不冷静不理智的人,只是来王府之后,整个人都被绕晕了,和他来的时候所料甚远。 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一种无所适从的尴尬中。 听了容月的话,他呆呆半响,回过神来之后顿时双指扣进喉咙里头,一阵干呕,愣是没能把那杯茶给催吐出来。 半响,他面如土色地看着容月,颜值跌到了这辈子的最低值,拷问灵魂般问道:“那怎么办?” 容月也为他惆怅,爷最近怎么回事了?脑子这么不清醒啊。他们是来杀人的,结果,这又是受伤又是请客又是收弟子的,闹哪样? 不过容月惆怅了一会儿,马上就精神起来了,对爷和冷狼门来说或许不是好事,可对她说是好事啊,她和太子妃是妯娌,总不能谋害妯娌。 再说了,冷狼 门也没有她的终身大事要紧。 因此,容月脸上悲愤,心里暗喜,强调道:“爷,您这茶喝了进去,便是吐出来,那还是喝过了啊,从名分上,这茶一喝,您就是太子妃的授业师父了。” 四爷长叹一声,冷狼门多少人想要拜他为师他都不愿意,毕竟至今也没遇到一个横练筋骨的天才,他是非天才不收的。 做人真是不能挑剔,容月挑剔到二十岁没能嫁出去,孑然一身。 他挑剔到三十岁门下还是没有弟子,最终收了一个蠢材。 天意弄人啊! 心烦意乱了大半天,到晚上去梢头醉的时候,本没打算去的,但是也跟着去了,这烦恼得一醉方休啊。 心头有烦恼的事情,喝得就有点多了,加上宇文皓这只狐狸一直不怀好意地灌酒,到散场的时候,他竟醉得人事不知了。 宇文皓扶着他上马车,掀开帘子吹了一会儿风,他才稍稍清醒过来一些,睁开惺忪的桃花眼,看到宇文皓一脸的笑容对着他,他愣了一下,“我在哪里?” “马车上,”宇文皓伸手压住他的肩膀,凑了过来,神情亲昵,“对了,四爷,方才在梢头醉和你说的事,你确定都答应了吗?” “什么事?”四爷脑子昏沉,便是睁着眼睛也觉得天旋地转,哪里记得 他曾答应过什么事?问了之后,又缓缓地闭上眼睛,还是睡着舒服。 “便是福幼院的事情,四爷说愿意捐献点银子。”宇文皓声音仿若催眠一般,“趁着静言在这里,四爷不妨给句实话。” “银子?”四爷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下,似乎听过这事的,不就是银子的事吗?银子算什么,别妨碍他睡觉便是,“捐,捐就是。” 宇文皓声音透着暗喜,“那本王便替孤寡多谢四爷。” 旁边,冷静言道:“既然四爷应承,那我明日便入宫禀报皇上的。” 四爷翻了翻眼皮子,仿佛才看到马车上有另外一人,但是随即便寻了一处舒服的位置睡下。 宇文皓和冷静言对视一眼,都心头大松。 总算把孤福院的事情解决了。 对于要钱的事情,明元帝的动作素来是迅速的,翌日一早,便有嘉许圣旨抵达楚王府,自然,这道嘉许状是给冷四爷的。 容月扶着依旧半醉的四爷出来接旨,前头一大通不外乎是夸赞四爷性情高洁,有悲天悯人的心肠,造福百姓的高志,还封了一个爵位,封了个安定侯,自然,只有爵位,没有封邑没有世袭,甚至不如人家花钱买官,到底是有个实权。 圣旨最后,明元帝以皇帝的身份感谢四爷捐出银钱二百万两。 第599章 终于可以上山了 四爷的气很不顺。 接旨之后,他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他初衷是来做什么的?杀人的。 他是冷狼门主,做的是买卖人头的生意,他收了苏答和的十万两银子,要拿太子妃的人头。 但现在他要付出二百万两银子,还收了太子妃为弟子。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被封爵位,是朝廷的人了,他冷狼门素来不入朝,他此番入京,是把自己卖了吗? 他足足冷静了有半个时辰,一手扒拉住容月的手腕,神色狰狞,“那个苏答和如今何在?” “听说流放了!” 四爷咬牙切齿,“我出一万两,要他的人头。” 容月笑嘻嘻,“好嘞,属下这就传令下去。” “你似乎很高兴!”四爷冷冷地看着她。 容月神色一收,“爷您是知道的,属下生气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否则怎会有玉面罗刹的绰号?爷您做这个决定是对的,这种种都是因苏答和而起,我们冷狼门自打成立至今,不曾出过这种进退两难的事情,这苏答和一定是人神共愤,才会连累我们冷狼门,取他的人头,也算是便宜他了。” 四爷深深地吸气,吐气,“和连累不连累莫得关系,主要是整件事情需要找颗人头来负 责任。” “是,爷您说得对!”容月气愤地道,“这本来不是一颗人头能解决的事,想他苏答和竟敢谋杀当今太子妃,实在是可恶,还连累了我们冷狼门,岂有此理。” 四爷有些心绞痛,压压手,“得了,不要再说,去传令吧。” 二百万两,不算个啥,是这气不顺。 不过,到了傍晚,四爷的气就很顺了。 整个楚王府对他的态度大大的改变,所有人对他笑容相迎,宇文皓和元卿凌在饭桌上对着他就是一顿彩虹屁,什么商人的家国情怀各种高帽子往他头上压,弄得他一顿心花怒放。 以至于他都忘记去慢慢回忆,昨晚到底有没有答应过要捐献银子。 寻常人筹二百万两,那是惊天的巨难,但是对四爷来说就是拔一根汗毛的事,随随便便便可拿出来,翌日这二百万两就到位了。 宇文皓吃了甜头,自己掐着自己的脸蛋,兴高采烈地道:“没想到本太子也是可以靠脸吃饭的人。” 慈善的事业,最容易收买人心,尤其在朝中上下都知道国库艰难的时候,这一笔银子的到账,让朝中上下对宇文皓再度改观,民间对宇文皓的支持也稳步上升。 最开森的莫过于明元帝了,又解决了一 件心头大事,深切认为太子真的是福将。 有了这份功劳作为铺垫,宇文皓再度跟明元帝提起麻风山的事情,说元卿凌可以治愈麻风疾病。 明元帝这会儿心里高兴,听了之后,也没表态,只是对穆如公公道:“最近朕的眼睛有些奇怪,总是一只睁开时,另外一只就闭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要找个御医来请脉才行。” 穆如公公掩嘴偷笑,宇文皓已经大声谢恩而去了。 有了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好办多了,不明目张胆去,但是可以偷偷去,偷偷摸摸这事吧,楚王府最近做得多了。 他回去给元卿凌报喜,元卿凌高兴得不行,连忙就收拾药箱和口罩,准备明日上山。 宇文皓叮嘱她,必须要注意安全,带蛮儿和徐一阿四等人一块上去,上头他安排了府兵把守,基本都是自己人,但是还是要注意隐秘。 这事能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办好便是最理想了。 事实证实,阿四是个大嘴巴,得知元卿凌要上麻风山治病,就连忙回去告诉袁咏意,袁咏意一听,就响应起来,要和元卿凌一块上山。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元卿凌就带着一群人出发了。 冷四爷本打算从今天开始教元卿 凌学武功,先不管弟子不弟子的事情,教会了再想办法让她犯错误把把逐出师门,就能剁了她的脑袋了。 出去一问,才知道元卿凌出去了,他生气得很,一点都不尊师重道,耽误练功。 元卿凌事先拿了药出来的,上了山之后,摆下桌子接诊。 最近山上的伙食改善了,但是病人多半麻木绝望,所以,对元卿凌的到来也没有太开心,一部分过来敷衍一下,免得朝廷又不给肉吃,还吃之前的窝窝头。 可还多人还是不愿意来的,派几个女人来,算什么治病? 元卿凌的工作很艰巨,虽然都是同一种病,但是病情有深有浅,还得诊治有无其他并发症。 袁咏意和阿四蛮儿要帮忙洗伤口,消毒,刮走伤口上的腐烂,这些活儿蛮儿倒是适应,袁咏意和阿四是强忍着恶心完成的。 到晚上下山的时候,除了徐一之外,其他几人都弯腰驼背,累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一口了。 路途也有些遥远,回到府中,已经是亥时过,进城门就需要令牌了。 这是最暴露身份的时候,但是,元卿凌问顾司拿了腰牌,说是顾司的家人,最近这些天都得出城办事,因此,开始两天没人怀疑。 元卿凌回到府中之 后还不能休息,要把今日治疗的病人都写一份治疗的病历,观察病情的进展。 宇文皓很心疼她,陪着她一块去做,做完之后,已经子时过了。 睡下两个时辰,又要马上起来,天不亮就得出城上山。 所以,冷四爷还是扑了个空,他弟子太子妃又出去了。 连续两三天这样,他干脆晚上的时候便等着,要叮嘱元卿凌明日一早练功,殊不知,这晚上没能等到元卿凌回来。 元卿凌留宿在山上了,有一位病人因伤口发炎而感染,危在旦夕。 这病人就是山上最小的孩子,叫小兰头,七八岁的模样,瘦得跟猴儿似的,脚趾烂了发炎感染,轮到他治疗的时候已经高热不退,元卿凌守在山中过夜,等到他退烧,已经是三更天了,自然就不能再回来,便在山中打了个营帐和几个女眷一起凑合睡下。 山上的病人都不知道元卿凌的身份,只以为是惠民署的医女。 听得阿四和袁咏意叫她元姐姐,大家便叫她元大夫。 小兰头的事情之后,大家都元大夫都十分尊敬,觉得她真的能救命。 因为小兰头看着都要死了,生生地救了回来,大家才真正觉得还有活着的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给元卿凌治病了。 第600章 跟踪上山 宇文皓每天见元卿凌累得不行地回来,有些后悔让她上山,这天晚上难得回来早一点,他陪同她一块吃夜宵,看着她脸上挂着的两大黑眼圈,心疼地道:“明天先不要去了,歇两天吧,你再这么熬下去,病人是好起来了,你的命得搭进去。” 元卿凌倦得不行,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不行,不能休息,工作量太大,三百多个人,一天只能处理十五个病人,如果休息了,进度会更慢。” 宇文皓蹙起眉头,“那你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你放心,我会调节好的,在山上中午能睡半个时辰,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元卿凌宽慰他一句,然后爬到罗汉床上,一沾床就睡着了。 宇文皓见状,叹叹气,叫人收拾东西下去之后,把她抱到床上去休息。 翌日,元卿凌还是起了个大早,困得一直打哈欠,背着一大包的药出门,刚到院子里头,就被冷四爷给拦下来了。 看到冷四爷阴沉的脸,元卿凌努力撑起眸子,“四爷,起这么大早啊?太子还没起呢。” 冷四爷瞧着她又要出门的样子,生气地道:“你这几天一直外出,还记得正事吗?” 元卿凌脑子里堵得严严实实都 是病人的事情,一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事,问道:“什么正事?” 冷四爷见她连学武功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气得更呛,“学武,学武!” 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废物啊?多少人奉献万千家财求他指点教导,他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免费教她,她还不重视。 元卿凌恍然大悟,“噢,是学武的事啊?行,我今晚回来好好学,现在有要紧事呢。” “什么要紧事?明天再去,今天必须要学。”冷四爷阴恻恻地问道,真是懒驴上磨,愚子不可教也。他后来想起来了,当初答应捐银子给孤福院,是因为元卿凌答应跟他学武。现在银子给了,她就推卸责任了,可恨得很。 “人命关天,真的,很要紧,明天再学,我先走了。”元卿凌猫着腰跑了。 冷四爷气得要杀人,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耽误的时间太久了,略一定神,去了容月的房中把睡得正沉的她拽了起来,“容月,备马,我们去看看元卿凌去做什么。” 容月迷迷糊糊地揉了一下眼睛,看到爷那张要杀人的脸,顿时清醒过来,“怎么了?” “备马!”冷四爷扭住她的耳朵,吼了一声。 容月被吓了一跳,连忙跳下床去 备马,爷最近脾气不太好,还是不招惹为妙。 两人尾随元卿凌的马车出城,到了城门处,城门才刚开,天色灰蒙蒙,风很大,天气渐冷了。 前面坐马车的人不觉得冷,但是骑马的人寒意扑面,冷风飕飕,四爷已经养尊处优许多年,不曾吃过这样的苦好久了,心理上承受了打击和欺骗,身体上煎熬着寒风冰冷,把他的情绪推到一个即将要爆发的点。 他一路阴沉着脸,容月都不敢触他的逆鳞,一路沉默,任由风声呼啸。 到了一座山下,看到元卿凌他们下了马车开始换毛驴上山,他看了看,问容月,“这里是麻风山吗?” 容月看到旁边禁止上山的牌子,点头道:“是的,这里就是麻风山。” “她去麻风山做什么?”四爷诧异。 容月猜测,“治病吧?” 四爷不信,“太子妃去麻风山治病?她又不是疯了。” 容月耸肩,“我们跟着去不就知道了吗?” 四爷想了想,“我们远远地跟着,别让他们发现了。” 一路上也没讲究什么跟踪技巧,只认为几个女人和一个鲁莽的徐一肯定不能发现他们。 前面,一行人骑着毛驴上山,阿四稍稍侧头轻轻地问元卿凌,“元 姐姐,四爷和容月他们还在跟着,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停下来等等他们?” 元卿凌笑着道:“不用,他们以为咱不知道,如果我们停下来等那就尴尬了。” 到底是拿了人家的银子,元卿凌心理弱了一重,他们高兴就好。 “但是,怕不怕他们知道我们上麻风山?他们会传出去吗?”袁咏意担心地问道。 元卿凌道:“等到了山上,我们把他们拽进去,以后就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同伙了。” 阿四笑了起来,“还是元姐姐高招。” 谁都不希望让人知道自己上过麻风山,会被歧视的,尤其四爷还是做大生意的人,如果让人知道他上了麻风山,谁敢跟他接触?所以他肯定不会说。 袁咏意狐疑地问道:“四爷跟着来做什么呢?” 元卿凌耸耸肩,“不知道,今日见他生气得很,说我不练武。” 阿四扑哧一声笑了,“这位四爷真是个怪人,要您练武做什么呢?他真是好为人师,瞧他那身板,也不像是懂得多厉害武功的人,再说,如今他的伤势都好了,还留在王府里不走,莫非真是惦记了太子殿下。” 徐一难得有人共鸣,连忙就道:“肯定是啊,这还用问的?没见他看太 子的眼神吗?” 袁咏意震惊,“真的?竟然有男子看上了太子哥哥?往日只以为女人惦记,没想到男人都惦记他啊,元姐姐,您这情敌可真多。” 元卿凌抬头看山上,叹气道:“情敌多不要紧,别像褚家姐妹那样就行,像四爷这种出手就是百万银子的情敌,多来几个无所谓,老五被人爱慕一下,咱又不吃亏,有什么打紧的?” “四爷为了太子一掷百万金,真是太豪爽了。”阿四羡慕不已。 徐一没好气,“你们把太子看做什么了?太子是北唐储君,日后是要当皇帝的,怎么能被一个男人爱慕?传出去太子的名声都没了。” 说着,他怨恨地瞪了元卿凌一眼,任何人出卖太子的美色都可以原谅,她怎么能这样做?简直辜负了太子对她的好。 徐一觉得如今自己偏向元卿凌的心慢慢地往太子那边倾斜。 阿四哼了一声,“那总比他惦记太子妃要好。” 徐一怔了一下,随即深思地道:“这可能也不是没有的?” 元卿凌笃定地道:“绝对没有这个可能,他看我的眼神有多嫌弃,我能感觉出来。” 一个要钱有钱要貌有貌的土豪,凭什么看上一个三孩的娘?徐一抬举了。 第601章 稍稍的改观 四爷和容月一直跟着上山,即将抵达的时候,便见前面几人忽然转过来对着他们,冲他们笑着挥手。 好比狗仔忽然被抓现,四爷和容月都怔住了,下意识地想转身走。 但是,阿四冲他们叫,“四爷,容月,走快两步,马上就到了。” 四爷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抬起头看着他们好一会儿,对容月道:“我要回直隶。” 容月可不愿意落了一个跟踪的罪名,拉着他便上去跟大家说他们是来游山玩水的。 果然是进入麻风村,果然是要给麻风病人治病。 四爷全程都表现得十分惊悚,看着元卿凌给病人治疗,消毒,刮伤口,清除腐肉,他都想吐了,但是元卿凌带着口罩眼无异常地反复坐着这种事情,她那双手虽然带着一个薄薄的手套儿,但是,接触到腐烂的伤口时,她肯定是有感觉的。 她知道她自己的身份吗?她是太子妃啊! 十指不沾阳春的太子妃,只管繁衍皇家子息就好,来这里给恶疾的病人治病?她是不是疯了? 四爷第一个直觉便是认为她给太子作秀,为太子累积名声。 但是随即否定,这绝对不是累积名声的好办法,上过麻风山的太子妃,只会让人觉得晦气 。 这是给太子招黑啊。 四爷依偎在整个麻风山上唯一的一根栏杆上,看着所有人都忙碌着,就连容月都帮忙烧热水,处理一下清理出来的垃圾。 他不去,他觉得恶心。 他双手抱胸,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大家忙活,眸光四顾,看到元卿凌手里拿着一个小刮刀,脸上带着一个口罩,半跪着在地上给一名五十多岁的女病患处理脚趾上的伤,那脚趾都变形了,鼓起来,大拇指烂了,还结了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反正瞧着忒恶心。 她拿出一根奇怪的东西打进病人的脚上,然后喷了一些似乎褐黄色的东西,便开始刮伤口上的腐肉,那刀锋利,刮了好多东西出来,但是那病人脸上竟也没有痛苦之色,真真奇怪。 莫非得了这个病的人都不觉得痛了吗? 只见她刮完之后,又喷了褐色的东西,包扎,让人扶着她离开。 下一个是老头,看着也有六十多岁,瘦得皮包骨,脸上都是黑暗色的灰尘,灰尘藏在皱纹里头,都仿佛能把皱纹给填平了,黑色的衣服发出油亮的光,一看就觉得是十年都没换过衣裳。 他躺在平地的席子上,露出左脚,左脚脚趾全部都发黑腐烂了,一直到脚掌 上,且脚踝处突出了一大块变形的结,看着就像一只腐烂肿胀的猪蹄。 又是打一管针,过了一会儿,那老头竟睡过去了,只见元卿凌从一个箱子里头取出一把刀和小锯子,那锯子是银色的,不大,但是看着很锋利。 接下来,四爷几乎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元卿凌看着柔柔弱弱,却竟拿起了锯子要把那老头的坏掉的腿锯走。 且没有任何人帮忙,其他人都在按照她的方式去处理,要么清洗,要么上药,要么包扎。 她依旧是半跪的姿势,握住锯子便开始,她似乎很吃力的样子,脸上是专注而决然的神情。 四爷看到这一幕,竟忍不住地道:“让我来!” 元卿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见他大步走过来,在腰间一抽,一把软件弹了出来,冷冷地道:“躲开!” 元卿凌下意识地松手,重心不稳,跌在一边去,便见他软剑一挥,朝老头的脚砍了过来,元卿凌惊呼一声,“不能这样,要注意位置。” 她的话刚说完,四爷已经收回了剑,老头的脚掌断开两截,刚好是卡在了腐烂的位置上去一点点,完美。 元卿凌顾不得震惊,马上止血,处理断口,之后缝补包扎。 做完 这一切,她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抬起头看着眸色清凉的四爷,整个人如释重负,道:“谢谢四爷救了他,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四爷慢慢地垂下头,拿出手绢擦拭着自己的宝剑,这宝剑许久没出鞘了,以往不知道饮了多少人的血,可谓杀人无数。 讽刺的是,这把宝剑竟然用来救命了。 怪相的,心情竟然不错。 中午吃饭,救治一组是在外头搭建的茅屋里吃饭,那有几名兵士,有几个厨子,是专门给病人做饭的,自然如今也给元卿凌等人做饭。 他们一样是不知道元卿凌的身份,和病人一样以为是官府派来的医女。 饭菜很简单,多半是蔬菜,有一道肉炒豆干,厨子做得还不错,放了葱姜蒜一块进去爆炒,然后再勾芡收汁,吃着可口美味。 吃饭的时候,四爷和容月都没做声,但是其余几个人都在交流病情,说起腐烂的手脚一点都不影响食欲,让四爷和容月忍不住对望了几次,觉得元卿凌和这袁家两个姑娘都是怪异的人。 吃完之后,也没多说,各自寻了个地方倒头就睡。 四爷看到元卿凌卷缩在茅屋的角落里睡了,地上是放着一张席子,连被子都没有,直 接就睡了过去,且看她刚沾下就睡着,再看几人也是这样。 四爷和容月走了出去,在山头那边坐下来。 两人都不做声,脸上除了疑问还有思考。 许久,容月才侧头看着四爷,“爷,您说太子妃为什么要做这些脏活儿?这些人的性命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这几天早出晚归,睡没睡好,吃没吃好,受累受苦,有些病人脾气还很差,会骂她,您说这是为什么啊?” 四爷看着辽阔的天际,白云悠悠,天空高远碧蓝,不藏丝毫的污垢。 四爷不知道,无法回答容月的问题。 容月笑了起来,“方才那病人跟我说多谢,呸,多少年不曾有人跟我说过多谢了?咱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刀剑出鞘,只能看到憎恨,竟然会有人说谢谢,这感觉真是……怪,怪得很。” 四爷还是没做声。 容月继续道:“他们说,之前这里的病人都是被诅咒的,这里就是地狱,活着和死去都没有分别,直到前阵子,伙食改善了,又有大夫过来医治,还说太子妃这个医女人很善心,可笑,他们竟然都不知道给他们治病的是当今太子妃。” 四爷许久才说了一句话,“下山之后,别告诉任何人我们上过麻风山。” 第602章 还是露馅了 容月点点头,又看着四爷问道:“那我们还杀太子妃吗?她看着真是一个不错的人。” 容月眼底有些怔惘,以前杀人,从不会去接触目标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和太子妃相处了多天,她发现竟对太子妃钦敬起来了,如果她来这里治病没有任何目的,只为救治百姓,她还杀得下手吗? 四爷沉默了半响,“先看看吧,苏答和那边派人去了吗?” “派了,这几天就有人头回来。” “嗯,再查一下他为什么被流放。” 容月道:“不必查,属下知道,就是这个麻风山的事情,他贪污了好多银子,克扣伙食和药材,中饱私囊,被太子查了出来,皇上让他补交贪污的银子和罚款之后处了流放之刑。” 四爷震惊,“这里有什么可贪污的?” “不少呢,听说超过百万两银子,这里的病人一天只吃一顿窝窝头,您看病人都瘦得很,饿的,这些年死了好几百人,我怀疑饿死的要比病死的多。” 四爷怔怔半响,“那岂不是从乞丐嘴里抠饭吃?” “是的,贵人嘛,很多是这样,“容月说着,又改了改口,“当然,并非全部贵人都是这样,也有好的,看太子妃和怀王便知道。 ” “怀王?”四爷扬起狐疑的眸子看她,不止一次听到怀王这两个字了。 容月落落一笑,“是的,怀王,我未来的夫婿,等忙好了这事,我们就要成亲了。” 四爷嗤道:“成亲?那新郎官是否知道?” “到时候会告诉他的,爷,嫁妆要备好了。”容月笑容可鞠。 四爷懒得跟她说,起身拍拍尘土走人,走回麻风村。 自作多情又不是头一遭,每一次都说要成亲了,结果人家宁可投河也不娶她,都这份上了,还没做好打光棍一辈子的准备,太不自量力。 天黑之前,一行人下山,元卿凌听她们说各自负责的病人伤情处理情况,到了马车上便做一些简单的记录。 回到府中,她又进了书房里头整理好今天的病历。 今晚宇文皓也还没回来,深秋初冬的季节,天气渐渐转冷之后,福幼院那边要购置棉被棉衣,他都一一督办,自从出过麻风山的事情之后,他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亲力亲为,不能假手于人。 京兆府管辖的事情多,案子也多,这一天天的他其实也忙翻了,可福幼院是没有专门的机构监管,要确实把福利落实,还是要盯着点儿。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 差不多子时了。 刚好,元卿凌也忙好了,夫妇二人偷偷摸摸地进去看了一下孩子,然后牵手出去在廊前互相依偎着坐了一下,说说今日发生的事情,算是互相交代情况便回去睡觉。 翌日一早,元卿凌还是五更天起床,一行人又出发了,冷四爷没有跟着去,倒是容月去了。 宇文皓今日有早朝,四更天便出了门,所以,夫妇二人最近是忙得脚跟不沾地。 晚上,两人都略早了一点,在亥时左右就先后进门,回来之后,元卿凌还是进书房里做记录。 容月回到屋中,看到四爷挂在梁上,一副上吊自尽的模样。 她知道爷在练功,但是,爷只有在很无聊的时候才会练功,所以,便道:“爷,您怎么不出去走走?” 冷四爷一个窑子翻身落了地,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道:“不去,京中没什么好走的。” “那要不明日您还是跟我们上山吧?”容月看他自己在府中待了一天,都仿佛要发毛的样子了。 “不去,累!”冷四爷显然也没有兴趣。 容月托腮,“太子妃怎么不累呢?她每天就睡两个时辰,但还是精神奕奕,跟铁打似的,还有太子殿下啊,每天都早出晚归 的,他们这么那么忙呢?属下之前还以为他们享尽了天家富贵,殊不知住进来之后才发现吃没得好吃,睡没得好睡,比许多百姓都累都苦。” 冷四爷淡淡地道:“他们累,百姓就安乐,他们享乐,百姓便苦。” 容月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爷,您说咱也是有大本事的人,但是咱干的事怎么就不如人家呢?” 这个问题,冷四爷今日自己在府中反问了自己一整天。 但是他没有下结论,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来这里之前,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很恣意,没人比他更自在更快活。 现在他开始觉得这种人生态度是不是错误的?自己一个人的快活自在其实也是孤独而无为的。 只是作为颓废界的翘楚人物,他很快就明白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他不需要参照任何人的人生。 虽是这样,对元卿凌也有大大的改观。 一朝太子妃,她放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过,却偏要犯险劳累。 冷四爷甚至隐隐担忧,如果她上麻风山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她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局面? 冷四爷的担忧并没有多疑,有大臣上奏,说太子妃每天都带着人上麻风上去。 这份奏言,顿 时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朝避麻风犹如避恶魔,怕麻风症传染蔓延,所以朝中每年三度进行筛查,一旦发现麻风病患或者是疑似的麻风病患,都一律送走。 但是太子妃竟然带着人上麻风山,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她是太子妃,与太子同床共枕,如果她染病,太子爷也会被传染,且她时常入宫,给太上皇和太后请安,和各宫娘娘也有走动,这实在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一旦皇室都染上了这种恶疾,那就是动摇了国之根本,一发不可收拾。 朝堂之上,一片愤怒之声,就连支持宇文皓的官员都站出来批评元卿凌的做法,说她是为北唐皇室乃至北唐江山埋下了隐患,后果很严重。 甚至有官员开始痛哭了,仿佛皇室已经染上了恶疾一般。 明元帝听到这一大片的针对之声,脑仁儿都痛了,这件事情是他默许的,但是如今想想也确实鲁莽,过于盲目相信元卿凌的医术,当时让她去,也确实有怀了点希望她真可以治愈这种病。 所幸老五今天没上朝,他护媳妇是出了名的,如果让他听到这么多人责难元卿凌,怕是要大闹朝堂,到时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就毁掉了。 第603章 不许她再上去 眼看就要压不住群臣汹涌了,还是首辅出来问了上奏大臣一句,“有证据吗?是你亲眼看到太子妃上了麻风山还是听说的?” 上奏大臣是内阁的官员,叫同茂,他听得首辅这话,便道:“首辅,此事下官虽没有亲眼看见,但是,下官的随从和花大人的随从那日出城,亲眼看见太子妃的马车出城,上了麻风山。” 首辅压手,“可有跟踪?” 同学士一怔,“这……这倒是没跟踪上去,不过,后来下官命他继续在山下蹲守,发现太子妃连续几天都带人上去,天微亮出城,亥时左右才回城,那时候城门已经关闭,太子妃是拿了冷大人和顾大人的令牌入城的,麻风山上并无其他景致,且皇上五年前就下令不许任何人上去,太子妃是明知故犯。” 首辅道:“既然不是你亲眼所见,那此事就要调查,看看是否存在诬陷或者其他内情。” 同学士据理力争,“首辅,兹事体大,绝不能耽误。” 首辅眯起了眼睛,厉声道:“正因为兹事体大,才需要调查,你参的是当朝太子妃,难道能不调查一下就定罪吗?若这样的话,本官还要奏你同大人一本,包庇你儿子当街打人呢。” 同大人顿时 噤声。 那不争气的儿子,净知道给他惹麻烦。 明元帝见首辅控制了全场,便道:“既然有人奏本,也确实如同爱卿所言兹事体大,不能不谨慎,首辅,你便受累调查一下吧。” 首辅拱手,“臣领旨!” 早朝散,明元帝也不去内阁议事,单独留下首辅再传宇文皓进宫。 宇文皓是要上朝的,但是出门的时候衙役来报湖城桥倒塌,死伤十余人,他赶往处理,皇上下旨传召他,他差不多到响午才入宫。 忙得是一口水一口饭都没吃,饿得眼冒金星。 进了殿门,还没说湖城桥的事情,明元帝便一通责难,说他纵容元卿凌上麻风山导致有人参本。 元卿凌上麻风山是没有明旨只有暗示,所以,这个锅宇文皓肯定是要背的。 宇文皓横眉竖眼,“哪个龟孙奏的本?” “同茂!”首辅淡淡地道。 宇文皓有些意外,“内阁学士同茂?” 这个人平时很听首辅的话,以首辅是尊,怎么参奏之前,没有先告诉首辅? 首辅看出他的疑问,道:“老臣事前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皓道:“内阁有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参奏的本子,都得先给你过目,直接越过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首辅 道:“肯定知道老臣会压下这个奏本,他要在朝堂上一鸣惊人,所以只能越过老臣,甚至其他内阁学士都未必知道。” “有其他人一同奏吗?”宇文皓问道。 “还需要其他人吗?他知道这奏本一出来,满朝起码超过大半数都会支持严办太子妃,再追究其背后动机。”明元帝道。 宇文皓怒道:“祸国殃民的就是这一群小心翼翼的大官,耽于逸乐屁事不干,有人去干了,还横加阻挠。” 明元帝听了这话,心里竟是一虚,仿佛太子说的是他,随即咳嗽了一声,义正辞严地道:“不管怎么说,这事闹大了怕一发不可收拾,你叫太子妃不要再上麻风山了,朕和首辅会想办法平息此事,找个说法搪塞过去。” 宇文皓摇头道:“父皇,只怕不成,老元肯定不愿意的。” “那就锁起来!”明元帝愠道,他就这点没出息,家里的女人都管不住,还管什么天下? 宇文皓无奈,“父皇,她做的又不是坏事,为什么要阻止呢?他们说便任由他们说,能治愈麻风症对我北唐百利无一害。” 明元帝沉声道:“朕做梦都希望北唐有大夫能治愈麻风症,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当初默许她去,是存 了侥幸的心,不曾细想后果,你若管不住她,朕便下旨。” 宇文皓急了,“怎么是侥幸的心?喜……” 首辅咳嗽一声,“太子殿下,先莫要着急,我们再想法子就是。” 宇文皓疑惑地看了首辅一眼,喜嬷嬷的事,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太上皇都知道此事的,父皇大概也知道一些,老元确实治好了麻风症。 明元帝看着两人,“喜什么?” 宇文皓不知道首辅什么用意,只得道:“儿子的意思是说,如果治好了麻风症,这对北唐来说是大喜事。” “那也得治好才行,如今还是空口白话!”如今朝中多事,明元帝都烦得要死了,一动不如一静,既然有人盯上了,那就不要去办。 而且他现在想想,也确实很危险,万一元卿凌染了病,再传染给孩子们,那可就是惨了。 宇文皓争辩道:“父皇,老元去了几天,已经在下药治疗,不能停止的,您就让她继续去吧,儿子跟您打包票,她真的可以治愈。” 明元帝强硬起来,“不可,她一天是太子妃,都不能再上麻风山,她如果真的想要继续上去,那你就休了她吧,事没出来之前,朕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都闹开了,她还继续 上去成何体统?你可有想过会酿成大祸?” 宇文皓气得要死,竟脱口而出,“父皇,您怎么也那么胆小?这可是几百条人命,是您的子民,您不让老元去,那就是草菅人命。” “大胆!”明元帝一拍桌子,怒喝一声,“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张嘴就来,你身为北唐的太子,竟浑没半点稳重,滚回去反省!” 宇文皓犟道:“父皇,如今既然已经开始治疗,儿臣认为不如直接公开,好让老元名正言顺地上去,不必偷偷摸摸,这撇开麻风症是恶疾一说,本就是有益百姓的事情,儿臣认为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百姓如果知道麻风症能治愈,也一定会很开心。” 明元帝气得发怔,“公开?你是不是敢以你和元卿凌脖子上的人头作保一定能治好?一旦公开,结果治不好,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皇室从此就会被冠上恶疾的帽子,百姓都会纷纷怀疑,北唐会不会出一个患有恶疾的皇帝。” 首辅劝开了,对宇文皓道:“你先回去吧,此事老臣与皇上再斟酌一下,定有办法解决的,莫要冲动。” 但是,明元帝显然不愿意再谈了,伸手遏制,“你们都去吧,就这么决定,不许太子妃再上麻风山。” 第604章 蹲守元卿凌下山 离宫之时,首辅和宇文皓一同走出去的。 宇文皓气得要紧,连湖城桥的事情都忘记禀报了,忿忿地道:“父皇就是太胆小,怕什么啊?那是几百条人命呢,就这样下了严令不许上去医治,岂不是叫他们等死吗?御医开的方子,压根不能治愈病情,便是按照御医的方子再继续送药上去也无用。” 首辅道:“慢慢来吧,不能过于急躁,麻风病在我朝历来视为恶疾,曾也莫名其妙地爆发过一场,至今没寻到因由,皇上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如今满朝文武乃至全国百姓都是谈麻风色变,公开实在不理智,除非,真的有绝对的把握治好。” 宇文皓道:“喜嬷嬷的病不是治好了么?首辅,你为什么不让本王说呢?” 首辅白了他一眼,“殿下只顾自己么?如果皇上知道喜嬷嬷曾患过麻风,就算不送她走,也不会再允许她带皇孙,殿下如果真这样做了,是要了喜嬷嬷的命。” 宇文皓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上去,不由得道:“还是首辅顾虑周到。” 首辅淡淡地道:“你若一直以那人的悲喜为念,自然就能周全到,正如殿下方才没有跟皇上保证说一定能治好,也是为了太子妃留余地,否则,真公开 了,太子妃又没治愈麻风病,届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宇文皓泄气,“回去告诉老元,一定气死她。” “太子妃今日上山了吗?”褚首辅问道。 “上了!” 首辅皱起眉头,“那得派人去通知她切莫经由往日的旧路回来,要想办法穿过树林下山,否则会被人拿个正着。” 宇文皓点头,“放心,本王叫人去通知一下,湖城桥倒塌了,这事忘记禀报,还劳首辅你回头跟父皇说一声,本王现在还得赶回去处理。” “有这事?”首辅微惊,“湖城桥不是刚建造两年吗?怎么会倒塌的?有伤亡吗?” 宇文皓沉声道:“今日五更的时候倒塌的,刚好有渔船经过,压沉了渔船,渔船上有十几人,看样子凶多吉少了。” 首辅忙道:“那殿下快去处理,老臣再回去一趟禀报皇上。” 宇文皓急匆匆地就走了,先回了王府找汤阳,叫他去一趟麻风山,告诉老元下山口有人盯着,然后便又赶到湖城桥那边去了。 汤阳犯愁了,下山口有人盯着,那就只能从密林下山了,从密林那边下山的话要经过瘴气地,懂得武功的人倒是无碍的,可以捂住鼻子快速用轻功飞过,但是,太子妃不懂得武功啊。 而不管是阿四还是袁大小姐,以她们的轻功,也没办法带着太子妃飞跃密林,徐一倒是可以,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他怎可抱着太子妃? 那如何是好呢? 总不能把太子妃一个人丢在山上的。 他想起一个人来,笑红尘,以她的轻功,应该可以带太子妃过密林的。 他马上叫人去请笑红尘,殊不知,笑红尘去出京办事去了,今天都不回来。 汤阳急得团团转,也没了法子,先上山再想办法,正叫人备马的时候,闲极无聊的冷四爷踱步到门口,见他急匆匆地往外走,便问道:“汤大人着急去哪里?” 汤阳知道他和容月一道上过麻风山,所以也没隐瞒,道:“我得去一趟麻风山,有人参了太子妃一本,要通知他们今晚从密林下山。” 冷四爷皱起眉头,道:“但是,密林那边不是有瘴气吗?怎么下山?” “轻功下山应该无碍的。” 冷四爷看着汤阳,道:“但是,太子妃似乎不懂得武功啊。” 汤阳犯愁地道:“确实,可如今也没法子,先上去再说。” 冷四爷淡淡地道:“正好我无事,陪你一道去吧。” 汤阳知道他是个生意人,便是懂得武功也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倒不是看不起 四爷,他也很敬重四爷,可此刻带他去只会耽误事,便道:“山上如今凶险,四爷就不去了。” 四爷充耳不闻,自己进去和容月交到了两句,便牵马跟着汤阳去了。 汤阳郁闷得很,又不好对四爷说硬话,看着他一袭白衣坐在马背上,柔弱得仿佛随时都会从马背上颠下来的样子,他心里头叹息,一会儿只能由他抱着四爷飞过密林了。 否则,怎么弄?总不能把四爷也丢在山上的。 山下确实有人在蹲守了,两人远远地就看见好几个汉子在上山的路口转悠。 这些汉子穿着打扮都差不多,看得出是某个府上的侍从。 汤阳看了情况,便转头对四爷道:“我们从密林那边上山吧。” 四爷淡淡地道:“为什么?就从这里上不行吗?” 汤阳摇头,“那不行,被他们发现了,岂不是落了口实?” 四爷唇角微微地扬起,露出一抹讥讽凉薄的笑,“他们都知道太子妃在山上了,我们再上去又能如何?只要不让他们看到我们下山就行了,且他们也不敢上山,上头可是有麻风病人呢。” 汤阳道:“我们从密林上去,还能探一下密林的情况。” 四爷哒哒哒地策马前行,“不必,一会还从这里下 来。” 这可把汤阳吓住了,生意人,到底是不懂危险的,便急忙策马追了上去。 底下守着的人果然没有拦阻,任由他们上山,只是一直盯着好久,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扬手,叫人牵马回去告知情况。 安王府,阿汝在书房里接见了同茂学士。 同茂学士态度异常卑微讨好,道:“阿汝姑娘,山下的人回报,说楚王府的汤阳带着一个人上山了,估计是去接应太子妃的。” 阿汝精致绝美的脸上有微微的冷笑,“好,多些人上去便更好,你多派几个人去守着,发现他们下山,马上拦下来,狄魏明大将军就在附近,到时候你们放信号,大将军便会带人过来。” 同茂学士为难地道:“阿汝姑娘,您看是不是该派安王府的人去呢?” 阿汝眸子扬起盯着他,冷笑道:“怎么?怕得罪太子惹祸上身吗?你参了太子妃一本,便已经得罪了他,没回头路了,同大人,你只能听我的话去做,否则,两边不讨好。” 同茂学士神色僵了一下,“只是,阿汝姑娘之前说过,若要办这事,安王府大力支持的,如今去的都是下官府中的人,若这件事情最终被太子推搪过去,下官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第605章 大摇大摆地下山去 阿汝轻嗤,“若真怕得罪人,就管好自己的作风,你自己落了把柄,怨得了谁?再说,若真拿住了人,大将军自然会来,你怕什么?” 同茂撇了一下嘴,“拿住了人,倒是不怕的,可若拿不住,则都是下官的责任了。” 阿汝看着他,冷冷地道:“同大人,你的人都在山下蹲守,看到有人上山了,除非他们死在山上,否则总要下来,怎么会拿不住?” “不是还有密林吗?”同茂说。 阿汝勾唇,“她们最好是从密林下来。” 同茂一怔,“姑娘在密林里有安排了?” 阿汝抬眸,有些不耐烦地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只管办好你的事,去吧,多派些人去,一旦发现太子妃在下山的人当中,就马上给信号,大将军自然会赶过去。” 同茂只得告退而出。 刚到了院子,便见安王妃迎面而来,安王妃与同学士的夫人认识,也偶有来往,因此认得同茂学士,见他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同大人怎么在这里?” 同茂心里鼓着一口气,淡淡地道:“见过王妃,下官本想找王爷,殊不知王爷没在。” 说完,他便走了。 安王妃有些诧异,王爷肯定是不在的啊,朝 中谁不知道王爷在军营呢?看他似有怨气的模样,怎么回事了? 她望着书房的方向,方才同大人是在书房里出来的,是阿汝在里头? 她于是带着侍女上了石阶,推开书房的门,果然见阿汝坐在椅子上,本是闭着眼睛的,见门被推开,她陡然睁开,眸色凌厉地看着安王妃,“你怎么来了?” 安王妃被她眼底的寒意吓住了,下意识地嗫嚅道:“我见到同大人从书房里出来,他……他怎么会来的?” 阿汝冷道:“他来自然是有正事,王妃以后少些过来书房,免得遇到不该见的人,回去吧。” 安王妃是个软性子的人,见她这般厉色,不想起冲突,也就不问了,刚想转身去,便听得侍女不忿地道:“你怎么能这样跟王妃说话?王爷不在府中,府中便以王妃为尊,你只是一个谋士,连侧妃都算不上,怎可对王妃无礼?” 阿汝眸子倏然一冷,站起身来到了纪王妃的面前,看了纪王妃一眼,才一巴掌打在侍女的脸上,厉声道:“凭你这个奴才也敢教训我?幸好王妃知道我是不愿意当这内院妇人,莫说侧妃,便是给我正妃也不愿意的,这一巴掌便教你往后说话过一过脑 子,别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吐,骂了我不要紧,莫丢了王妃的面子。” 侍女委屈地捂住脸,看着自家王妃一脸息事宁人的模样,心里有气发不得,只能噤声。 安王妃心里是很不高兴的,阿汝这话看着是教训丫头,事实上是说给她听的,意思是只要她愿意当王爷身边的女人,就不会是侧妃,而是正妃,她这个所谓安王妃都要往边上让。 可想起王爷说起过阿汝是有大用的,王爷又不在,免得得罪了她,竟还跟她说:“下人不懂事,你就别气了,我往后少些过来就是。” 阿汝下巴微抬,弧度坚冷,眸子里也是一派的冷意与轻蔑,“王妃慢走!” 安王妃转身而去,侍女追了上去,万分委屈地道:“王妃您为什么要任由她欺负呢?那些话她分明就是说给您听的,她觊觎您安王妃之位呢。” 安王妃柔柔一笑,“她觊觎由她觊觎,王爷不愿意就成。” “那也不可让她这般嚣张,再这样下去,日后安王府怕只知道有她阿汝,不知道有您了。”侍女急道。 安王妃安慰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且忍着就是,我相信王爷留着她是有用意的。” “能有什么用意 ?看她就是一脸不正经的样子。”侍女忿忿地道。 安王妃眉头轻蹙,是啊,留着阿汝到底有什么用处呢?王爷说她有大用,有什么大用?王爷如今在军营,往后建功立业,为朝廷出力了,留一个谋士在府中,到底想做什么呢? 安王妃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且说四爷和汤阳上了山,元卿凌见他们两人忽然来到,心中微沉,这些日子太过顺利,按照以往倒霉的规律,能顺利这么多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安了。 元卿凌处理好一位病患之后,便起身洗手,走到四爷和汤阳面前,取出口罩,“带上再说。” 两人依言带上,四爷便到处闲逛,汤阳把元卿凌带到门口处,道:“今日有人参本,皇上已经严令不许您再上麻风山,如今山下也有人在蹲守,就等着拿您呢,所以今晚下山,不能再原路返回了。” 元卿凌顿时就急了,“不上来怎么行?还有好多病人呢。” 汤阳看进去,有些敏感的病人已经看过来了,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能看出点儿的不安,因为这里很少陌生人来。 汤阳看着元卿凌问道:“能不能留下药给他们?” “不行,用药需要观察,且要根据情况 调整药量,不可能丢下药让他们自生自灭。” 汤阳一时也没了法子,道:“今晚下山回去跟殿下商量一下再看吧,今晚不能被人拿住,否则您一旦被禁足,就再不用想上来了。” 元卿凌闷着头道:“进来帮忙吧,今天多处理几个,晚点再下山便是。” 她走了两步,回头问汤阳,“老五呢?” “今日湖城桥出事了,他在那边处理,死伤大概也有十余人。”汤阳说。 出事故,死人,到底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元卿凌收拾心情,继续忙活了。 准备下山的时候,汤阳准备了火把,说要穿过树林,四爷却道:“不必,还是按照原路下山,密林那边早有埋伏。” 汤阳微惊,“密林有埋伏?四爷怎么知道的?” 四爷弯唇,桃花眼一挑,“猜的。” 众人愕然,猜的?这能用猜的? 不过,汤阳略一沉思,便认同了四爷的说法,如果说山下有人蹲守,怎么可能密林出口没有人呢?只怕早就料定他们会从密林下去,所以在底下布下了好多人。 “但是原路回去,怎么走才能避得过底下的人?”汤阳问四爷。 四爷唇瓣轻启,露出玩味的一抹浅笑,“大摇大摆地走。” 第606章 我们又不是傻子 汤阳和元卿凌对望了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下去?他们又不会隐身术,肯定会被发现的。 寡言的四爷这会儿多说了一句,“只管信我便是,容月早就安排好了,我们下山的时候,底下便已经清场。” 汤阳看着四爷不太让人信服的眸光,迟疑了一下道:“要不,我先下山看看。” 四爷瞪着他,怒气染了眸子,“多大的事啊?还折腾来折腾去的,直接下去便是,若出了事,我承担。” 元卿凌把药箱一背,道:“走,我们做的又不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为什么要畏首畏尾?只管拿下我便是。” 众人听得她这样说,也觉得一直这样实在窝囊,便都跟着她走。 四爷淡淡地扫了元卿凌一眼,倒也是个大胆不要命的。 他们刚走出去,便见一道矮小的身影踉跄而来,“元医女。” 元卿凌回头,见小兰头怯懦地站在她的身后,巴巴地抬头看她,眼底充满了不安。 “小兰头,怎么了?”元卿凌俯下头问道。 小兰头不做声,只是回头看了一下,元卿凌才看到他身后慢慢地做过来许多病人,他们都在不远处站着,眼神和小兰头的一样,充满了惶恐不安。 “大家这是怎么了? ”元卿凌抬起头问道。 小兰头扯着她的衣裳,小声地问道:“医女,你们以后是不是都不来了?” 元卿凌诧异,“怎么会不来?肯定来啊。” “真的吗?”小兰头怯懦地缩了一下脖子,“可大家都说,你们以后不来了,因为有人不许你们来。” 元卿凌笑了,“谁敢不让我们来?我们可是奉旨来给你们治病的,谁能大得过皇上去?” “真的?真的是皇上叫你们来的?”前两天切断脚掌的老人家拄着拐杖过来,眼底充满了狂喜。 元卿凌眼底酸涩,勉强笑了笑,“当然,若不是有旨意,我们怎么可能上山呢?” “你不要骗我们。”有人喊了一声。 “是啊,你不要骗我们啊,你说我们可以活着下山的,不能骗我们啊!” 越来越多的人说话了,能听得出都带着哭腔和渴望,他们都有家人,上山的时候知道永远回不去了,压抑了思家的情绪,但是,医女来给他们医治,说他们会好起来,可以下山和家人团聚,他们现在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在这希望里,又小心翼翼,唯恐出了差错。 元卿凌眼圈微红,依旧笑着安慰,“我不骗人,你们等着,明天还能见到我的 。” 说完,她转身就走。 众人开始缓步下山,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和病人接触了一段日子,听过他们的故事,各家的故事其实都是一样,得了病,以为死定了,被送到这里来和家人永远见不到了。 阿四忽然哭着说:“小兰头和母亲一块上来的,他母亲已经死了,他爹偷偷地来看过一次,被当时的守卫发现,打断了腿,赶下山去,小兰头就在围栏里看着爹被打,他跟我说,永远忘记不了爹的嘴角溢出鲜血却还是贪婪看他的模样,他说很想回家,哪怕回去看看,吃一顿饭,睡一觉就死了,他也愿意。” 汤阳听得心里难受,道:“四姑娘,不要说了,说得太子妃伤心了。” 他知道其实元卿凌上来的可能性不大了,让她听了这些事情,怕是更不心安。 元卿凌只顾低头走着,天空无月,躲进云层里头了,山路漆黑,全凭汤阳手中的火把照明,这个被诅咒的地方,这些被世人遗弃的人,终日生活在漆黑绝望里,他们看到了光,而这道光,有可能要被熄灭了。 作为医者,她难受,作为一名母亲或者儿女,她更难受,天下间有什么比亲人永隔更让人痛苦? 她和 他们其实是一样的,知道家人在哪里,但是却见不到。 同理心,同情心,医者仁心,让她五内俱焚。 到了半道,就看到火把的光芒了。 有人快步跑过来,汤阳一惊,四爷却已经叫了一声,“容月!” 听得是容月,大家的心都放了下来,快步走下去,果然见容月持着火把上山。 她一身红衣,火光映照得她肌肤胜雪,容颜绝美,这绝色里,隐隐看到一抹英气。 “四爷,太子妃,下面的人都解决了,安心下山吧。”容月略霸气地笑道。 汤阳很是震惊,她一个人解决了?怎么解决的?赶走了吗? 众人也不废话,快步下山去。 到了山下,人却还是站在那里,大概有二十余人,一个个身穿灰色劲装,倒是和原先的打扮有些不一样。 汤阳迟疑了一下,没敢马上下去。 容月道:“不必看了,都是我们的人,取代了他们的位置蹲守而已。” 容月说完,吹了一下口哨,便见底下的人都迎了上来,齐刷刷地躬身,服务行业的人就是不一样,虽然五大三粗但是很有礼貌。 “原先的那些人呢?”汤阳问道,可别出了人命才好。 容月指了一下草丛里头,“都在那边睡 大觉呢。” 众人过去一看,只见二十余人横七竖八地躺在草丛里,确实呼呼大睡起来了。 众人快速地上了马车,策马的策马,容月留下殿后,处理后面的情况。 众人回到府中,元卿凌沐浴之后,容月也回来了,她先向容月道谢,再问道:“那些人怎么处理了?” 容月潇洒一笑,“自然搬回原位,放心,我们一走,他们就会醒来,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元卿凌噢了一声,看着她,“容月,你和四爷到底是什么人?” 容月回了一个天真的眼眸,“梢头醉的人啊,还能是什么人?” 元卿凌笑了一下,“梢头醉,看来背后还另有身份,你们来王府不是因为徐一撞伤了四爷,是有目的,是什么目的?” 容月笑容里有些心虚,“不管有什么目的,得益的是您,我们吃亏了,白白就不见了二百万两银子。” 元卿凌想了想,笑道:“不会是要拿我的命吧?” 容月瞪大眼睛,表现得十分震惊,“您怎么会这样想的?要您的命还不简单吗?我现在就能拿您的人头了,何必还白白搭出去二百万两?我们爷又不是傻子。” 容月说完,顿时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第607章 人比人气死人 爷是傻子,他们冷狼门收了苏答和的十万两银子买太子妃的人头,现在,人头没拿到,银子花了二百万两,连带他们现在都为太子和太子妃所用了,今晚出动冷狼门二十余人,这是多大的价钱? 最重要的是堂堂冷狼门的门主,竟到麻风山上去给病人治病。 这买卖做得是不是太亏本了? 不过,容月顿时就不这么想了,因为她找到夫婿了,这便是花一千万两银子都值得。 她干脆便拉着元卿凌坐下,诚恳地道:“其实我们确实是有目的,也不怕告诉您。” 元卿凌问道:“你说。” 容月脸上飞上了一抹红霞,“我想嫁给怀王,太子妃能帮我吗?” 元卿凌傻了眼,“你看上了老六?” 容月拉住她的手,俨然一副方及笄的少女般露出娇羞之色,“我打听过了,他大病初愈,还没说亲。” 元卿凌下意识地点头,“是……是没成亲的,但是……” 她迟疑了一下,看着她甜蜜美丽的眼睛,实在不忍心说鲁妃一定会反对的事情。 “但是什么?”容月脸色一变,“莫非他有意中人?” 元卿凌摇头,“倒是没听说过的。” 容月伸手抚住胸口,“吓死我了,只要不是有意中人,没有定亲 ,那我就要嫁给他,不过,您方才但是什么?” 元卿凌觉得还是让她有点心理准备吧,道:“怀王的母亲鲁妃娘娘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亲王的王妃,多半出身权贵……我不是说看不起你,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在我看来人人平等,但是,只怕鲁妃娘娘不是这样看,皇上也不会这样看。” 容月伸手压了一下鬓,“我有嫁妆。” “这不是银子的事。” “五百万两!” “……”元卿凌艰难地看着她,吞了吞口水,“五百……万两?” “店铺十间。” 元卿凌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容月,人一辈子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是很艰难的,遇到了千万不要错过,你放心,这媒人我来做,我一定会排除万难让你顺遂心愿的。” 容月笑得比花娇俏,“多谢太子妃。” 元卿凌笑着道:“瞧你,都快是一家人了,还叫什么太子妃?对了,你是直隶人是不是?你们那边……一般给媒人包多大的红包啊?” “旁人不知道,”容月下巴微微扬起,“若促成此事,我起码给二十万两。” 元卿凌一口断下,许下了豪言壮语,把胸口拍得“咚咚”作响,“你的终身大事,包在我身上!” 她为人 热心,就喜欢帮土豪的忙。 银子在鲁妃那边行不通,但是在父皇那边行得通,现在父皇穷得给他点银子,他连大门牙都愿意拿去典当了。 所以,这门亲事,十有八九的希望。 宇文皓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浑身湿透,衣衫也破烂了,没穿鞋子,像乞丐一样走进来,倒是把门房给吓了一跳。 元卿凌本已经睡着,听得他回来马上从床上爬起,见他一身湿漉漉狼狈的模样,忙拿大毛巾给他擦头发,再吩咐人去打洗澡水和熬姜汤。 “怎么会湿透了?鞋子呢?天啊,脚流血了!”元卿凌才看到他原先受伤的地方又裂口了,流血了。 宇文皓喝了一口热水,打了两个喷嚏,低头看自己的脚,道:“没事,下水的时候被石头划了一下,不碍事,伤口很小。” “情况怎么样?人都捞起来了吗?”元卿凌拿出药箱蹲下来给他处理伤口,问道。 “捞起三具尸体,水流太大,现在还在搜救。”宇文皓双手搓了一下脸,在头发上抹了一手湿,顺势便在身上擦了一下,却还是湿的,不由得叹气一声。 元卿凌心里有些难过,她去过一次湖城桥那边,底下的水流确实很湍急,且桥压下来,凶多 吉少了。 处理好伤口,热水也准备好了,宇文皓泡了一个热水澡之后出来马上就喝姜汤,冒了一身的汗。 他摸摸肚子,“饿了,有吃的没?” 元卿凌拉着他坐下来,心疼地道:“本来给你留了饭菜,但是这会儿都冷了,叫人热着呢,你今天吃几顿了?” 宇文皓道:“啃了两个干馒头,喝了一肚子的河水。” 元卿凌顿时心疼得不行,叫人快一些,然后拿出一个竹签给他挑指甲里头的淤泥。 他手背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都是新的,应该是下水的时候被刮伤了,元卿凌挑完淤泥之后,又拿出碘酒喷上去,冰凉凉的,宇文皓觉得很舒服,一手便把她抱入了怀中,问道:“你们下山的时候有风险吗?” 元卿凌把头枕在他的胸口上,道:“没有,容月和四爷上去帮忙,底下的人都被容月换走了,所以我们还是原路下山,没有走密林。” 宇文皓有些意外,“四爷帮忙了?” 元卿凌抬起头,把今晚下山时候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宇文皓听罢,想了想道:“看来,我们对四爷的了解不够,我叫笑红尘打听打听。” “你也觉得四爷不简单?”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点点头,“冷四爷无人 不识,但是,识得的只是他生意人的身份,可他无缘无故出现在京城,又在王府住了这么些天,更捐献出二百万两银子,别无所求吗?” 元卿凌的心揪起来,“他会不会是敌人?” 宇文皓略一沉思,道:“现在还不好说,如果说是敌人,他筹谋得有些大了,付出二百万两,若只是为了对付我们,咱算值得了吧?咱多贵啊。” 元卿凌却很不安,“会不会是安王或者是纪王派来的?” 宇文皓摇头,“这绝对不可能,如果四爷是他们派来的,那这二百万两银子就不会是四爷自己掏,不是我小看他们,实在是把他们老底剥掉也拿不出二百万两来。” 皇室子孙最穷! 元卿凌道:“今晚容月跟我说,她看上了老六,想嫁给老六为妻,还说她陪嫁有五百万两银子。” 宇文皓震惊,随即不忿地看着她,“你当初才陪嫁了一千两银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元卿凌也震惊,“静候这么小气啊?难怪以前的元卿凌那么悲催,陪嫁都没有多少,连收买下人的钱都不够。” 不过,她随即笑了,“你甭管我陪嫁多少,现在我比你有钱,你这个落魄穷酸太子还得我罩着。” 宇文皓顿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第608章 千万阻止她 等宇文皓吃完夜宵,两人躺在床上,又得争分夺秒地商议明日上山的事情,元卿凌首先表明立场,道:“我不能不去,丢不下病人。” 宇文皓双手枕在后脑勺上,道:“我也支持你继续上去,事都干了一半,不能半途而废的,且人命关天,今日我几乎一整天都在湖城桥那边,盼着能救起一个会喘气的,可惜都失望了,唯有在这个时候,才特别意识到生命的珍贵。” “父皇怎么说?” 宇文皓侧身看着她,“甭管父皇说什么,横竖要不了咱的脑袋,明天你们乔装打扮一下,你上去是不会有人拦你的,你下来的时候才敢拦,拦下你就死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果他们敢追,那你们就策马快跑,跑得一天算一天,实在被拿住了再想办法。” “这样耍无赖行吗?”元卿凌表示了怀疑。 宇文皓痞痞地道:“这肯定是下下策,但是正值多事之秋,咱也没闲暇想其他法子,混一天算一天,再不济,还有两个办法,要么你以脖子上的人头保证能治愈麻风症,要么我们先和离,糊弄过去先,等治好了病人再成一次亲,反正他们的意思只是皇室的人不能上去。” “只是皇室的人不能上去吗?似乎 其他人也不能上去吧?”元卿凌记得麻风山是被隔离的,不许任何人上去,也不许任何人下来。 宇文皓更无赖了,“都不是皇室的人了,还管什么规矩?叫阿四蛮儿和圆脸丫头带着你闯上去啊,我是京兆府尹,麻风山一带都是我管的,他们只要敢上去拿你,我就连他们一块问罪,实在被人告到父皇那边,还有太上皇和点心们呢。” 元卿凌很是赞成这主意,她忿忿地道:“我们又不是去做坏事,偏生弄得偷偷摸摸的,我今日还跟病人们说我到山上去朝廷的意思,如果让他们知道朝廷早就放弃了他们,不得伤心死啊?” 顿了一下,元卿凌忽然又担心地看着他,“会不会牵连你被人议罪弹劾?” 宇文皓满不在乎地道:“不要紧,谁爱弹劾就弹劾吧,活像我多稀罕当这太子似的。” 他如今是不稀罕了,可父皇稀罕,父皇一直小心翼翼就是因为不想他沾不好的事情坏了贤名。 谁稀罕谁担忧。 一事完毕,两人被子一扯,“睡!” 翌日元卿凌着实有点爬不起来,到天亮了才被外头的声音吵醒,摸了摸身边已经空了,老五估计就睡了一个时辰便出去了。 确实是这太子之位不稀罕啊, 肩膀挑着家国天下黎民百姓呢,太重了。 元卿凌坐起来,打了一个哈欠,累得脖子和肩膀都痛得很,她伸手揉了一下后脑勺的位置,稍稍觉得精神点儿了,便起身落地。 打仗一般洗漱穿衣,然后叫了大家进来,看看今天怎么乔装打扮。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打扮成力巴模样最合适,力巴的衣裳没有太多拘束,跑得快。 且说安王府今日阿汝大发脾气,同茂的人没有拦到元卿凌,但是到城门那边问过,说元卿凌已经下山进城了。 “除非你派去的人都是瞎子,否则,这么多人下山,怎么可能会见不到?”阿汝怒道。 同茂抹了一额头的汗,这一下他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但是,今日回来禀报的确实说没看见人下山。 一个人还能撒谎,二十几个人呢,怎么可能撒谎? “会不会是从密林那边下来了?”同茂小心翼翼地道。 阿汝冷冷地看着她,“密林那边,大将军早就布防好了,鬼影都不见一只,更不要说人了。” 同茂无奈地道:“那我是真不知道了。” 阿汝盯着他,口气冰冷,“同大人,我警告你一句,做人不要想着两家讨好,你既然为安王府办事,就必须对安王忠心, 休要三心两意,否则,没你什么好果子吃的。” 同茂甚是冤枉,辩解道:“本官并不是那样的人。” 阿汝哼了一声,“那便最好,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同茂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嚣张了,可她又是王爷的心腹,奈何得了她吗?他想到自己命人蹲守了一天毫无成果,便献计道:“不如,把太子妃上麻风山的事情传开去?” 阿汝冷道:“你能想到的事情,我会想不到吗?你走吧,继续命人蹲守,她肯定会再上山的。” 同茂不明所以,只得走了。 同茂走后,狄魏明从屏风后走出来,脸色阴沉,“这同茂办事实在不牢靠,看来今日本将要派几个人暗中盯梢才行。” 阿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没错,一定要制止她再上麻风山的,不惜一切办法,如果山上的病人都被她治愈,太子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这也是我不能在民间传开的原因,一旦传开,她那边破罐子破摔,毁誉和责难都是暂时的,到她治愈了病人,就会变成大功劳,百姓会因曾对她和太子的责骂而追悔莫及,到时候这份追捧会更加热烈,民心便都向着他们了,我们的目的是要阻止她上山。” “如今皇上都已经下令,她 会否不再上去?”狄魏明坐下来道。 阿汝摇头,“元卿凌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她有心要立大功,只要圣旨没下,她就不会停止,可皇上也不会轻易下这道旨意,这才需要把她拿住送到文武百官面前,让皇上承受压力,逼着他下旨。” 狄魏明点点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元卿凌真能治愈麻风症吗?” 阿汝眸子眯了眯,“喜嬷嬷很有可能是得了麻风症的,但是她被治愈了,这说明元卿凌真有办法。” 狄魏明哼道:“宇文皓命真好,遇上这么一位媳妇,先救了太上皇,再生下三个皇孙,如今还能治愈恶疾,他这太子之位,就是元卿凌给送上去的,总有一天,要他狠狠地摔下来。” 阿汝轻叹一声,“说一句实在的,他们夫妇不好对付,若是旁人当上了太子,必定事事谨慎,恨不得不出任何差错,但是宇文皓和元卿凌偏不是这样,活像什么都不在乎地铆劲去干,看着似乎可以挑出许多错处来,可件件有益朝廷社稷,这般的奋不顾身还偏让人感动赞赏,这样的情况下要挑错,就必须是大错才会引起重视,所以,大将军,此事还劳您多费心。” 狄魏明嗯了一声,起身走了。 第609章 被拿住了 如宇文皓所料,元卿凌等人乔装打扮上山去,底下是有人看着,但是无人拦阻,也无人跟踪。 他们如愿上了山。 今天四爷和容月也跟着来了,之前元卿凌承诺要帮她,她得抓紧表现一下。 她要让怀王看到,她对病重的人有一份善心,因为怀王曾得过重病,且也是会传染的重病,他一定经历过那样黑暗的时候。 至于四爷为什么去,没人知道,反正他也没怎么帮忙,到了山上就是一个劲地转悠,更多时候是杵在那静静地看着。 吃倒是比大家吃得多,还挑剔,说伙食不好,病人需要吃好一点,才能恢复体力和病魔打仗。 他这么说了之后吧,当场就给了元卿凌一叠银票,说让她给厨子买肉熬汤。 元卿凌忙不迭地接过来,数了一下,大大小小面额的加起来竟有三千多两,她马上给厨子五十两,让他明日买鸡熬汤。 她如今大概知道物价,五十两已经大有作用了,一只鸡大概是七八十文钱,一两银子可兑换一吊钱,一吊钱有千文,这三千两真能吃挺久的了。 所以啊,当初苏答和与贤妃做的那些假账,也真是没人看才会遮瞒过去的,但凡有人过目几眼,都能看出端倪来。 恶疾,就真 的那么让人忌讳吗?连和恶疾沾边的都没有去管。 今天的病人特别的乖巧听话,元卿凌叫做什么便做什么,小兰头换药打针的时候,一声不吭,表现得很坚强。 四爷后来出去坐在山坡上,容月腾出空来的时候出去找他,也坐在了他的身边。 彼时,已经是傍晚,夕阳徐徐,染得大地一片金黄之色。 景致美好,便是坐在里头也能看到这般景色,但是,重病之人,怎么还会在意世间是否美丽? 容月轻声道:“爷,您想过没有?昨天我们出手,兴许会暴露了身份。” “不在乎。”冷四爷淡淡地道。 “不在乎?”容月有些意外,爷是很在乎会暴露冷狼门的,他一直都说,冷狼门才是他的成就,“那这任务也不在乎了吗?咱是不是该退十万两银子给人家了?” 冷四爷不做声,若退了银子,意味着冷狼门要解散了。 半响,冷四爷问道:“今天听元卿凌说,太子叫她如果被人抓住了就不承认自己的身份然后伺机逃走,这做法是否无赖?” 容月道:“无赖也没办法,这确实只能这样,争得一天算一天嘛。” “是啊,有时候耍无赖也是一种处世之道,咱这任务已经接了,冷狼门就没有 不完成任务的时候,可这完成任务的期限是我们定的,元卿凌始终是要死的,那咱这任务就延期,等她快咽气的时候,我一刀帮她了结,也算是不辱我冷狼门的名声了,你觉得呢?” 容月看着四爷的眼光有些悲悯了,这样的办法爷都能想到,可想而知他最近为了这事真是绞尽脑汁了,这等自欺欺人的办法都说得出来。 她弱弱地道:“爷,兴许您比她先死呢?她是您的弟子,冷狼门其他人可不敢杀她的。” 四爷顿时脸色灰白一片。 容月道:“其实太子妃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身份了,如果您不想真的把冷狼门暴露了,您就先回直隶吧。” “不行,杀不了元卿凌,我也得把雪狼搞到手。”四爷起身,最近都花掉这么多银子了,不能空手而回,总得扒拉点东西走,不是脑袋就是雪狼。 四爷说完,转身回了去。 容月笑了笑,狼是真想要的,但是爷也不愿意回去了,这里有人气,烟火气,他舍不得走。 今天山下依旧有人蹲守,其中好些还是昨天的人。 昨天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集体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觉得是有诡异的,但是他们不敢告知同茂,毕竟这些人 都不全是府中的人,还有些是从外头雇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今天狄魏明有人在远处潜伏,盯着只等下山就放信号。 同样的办法,容月自然不会用两次,知道肯定有人埋伏的,出动的人手太多,惹人怀疑。 所以,今天用的是太子的办法,打扮成力巴的一众人趁着天黑下山,那些人发现了,马上围上来。 距离十步左右的时候,徐一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串红彤彤的东西来,往火把上一掠,便朝他们扔过去。 “噼噼啪啪”的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山脚下,显得特别的响亮突兀,把那些蹲守的人吓得急忙退后跑,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等他们发现那只是鞭炮的时候,他们已经没影了。 “追!”为首的那人发了狠,厉声道。 顿时,纷纷翻身策马而去。 等马蹄声渐远去,才见元卿凌等人大摇大摆地出来。 如此反复三四天,元卿凌终于被拿住了,其余懂得武功的人都逃去,就剩下她一个被拿住,元卿凌按照宇文皓说的话,死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狄魏明策马拿着火把照着她的脸,冷冷地道:“太子妃,你便是扮作力巴,这张脸也改不了。” 元卿凌只用沙哑的嗓音说了一句话 ,“我不是太子妃。” 狄魏明冷笑,“是与不是,到殿前便可分明。” 他下令,“把太子妃请上马车!” 元卿凌也没反抗,上了他们的马车。 因着宫门关闭,无法入宫,狄魏明把元卿凌带到了刑部,也不敢关押,让她在刑部的后衙待一晚上,翌日四更,便来拿她入宫去。 早朝上,还没开始议事,狄魏明就带着元卿凌进了大殿,拱手禀报:“皇上,臣昨天在麻风山下发现了太子妃,她刚与几个人从麻风山上下来,被臣当场拿住。” 文武百官好些是见过元卿凌的,但是见她着力巴的衣裳,脸上脏兮兮的,蓬头乱发,哪里还有太子妃的模样? 不过眉目还是可辩的。 明元帝皱起了眉头,冷冷地扫了狄魏明一眼,再看着元卿凌道:“你到麻风山上做什么?” 她跪在地上,显得有些惊慌地回道:“回皇上的话,民女只是到半山去抓野兔开荤,我娘病了需要滋养身体,但民女家穷没银子买肉,听人家说麻风山没有上去,所以野兔很多,民女便去了。” “太子妃,都到了殿前,您还要再装吗?”狄魏明面无表情地道。 她怔怔地抬起头,“民女不是太子妃啊,您为什么总说民女是太子妃。” 第610章 先论个对错 明元帝听着声音确实不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她眼神惶恐地道:“民女叫容月,祖籍直隶,和阿娘在京中做些营生,殊不知今年五月被一个恶棍骗了钱财,阿娘一气之下病倒了,靠着典当首饰才熬到如今,这着实也是没了银子,才想着到山上去捕野兔给娘养身子,可民女哪里跑得过野兔,蹲守了大半天,最后只能空手而回,殊不知,一下山便被一大堆人围着,说民女是太子妃,把民女关了一晚上,民女的娘怕是要担心死了。” 狄魏明正对她的说法打算嗤之以鼻,却见太子宇文皓姗姗来迟,他顶着一双巨黑的熊猫眼,衣冠勉强算是整齐的,就是脏了点儿。 “臣来迟,请皇上恕罪!”他进殿便单膝跪地,沉声道:“湖城桥塌桥已经全部处理完毕,尸体也打捞起来,死十三人,伤一人,幸存者是一名七岁的小孩。” 众臣子看着,太子爷进殿便禀报正事,且看他的样子累得很,怕是不知道后院已经起火了。 狄魏明淡淡地道:“太子勤政爱民,太子妃却是这般的胡闹,实在叫人失望。” 宇文皓听得他这句话,愕然地抬起头, 才发现殿中竟跪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恰好回头,宇文皓倒吸一口凉气,“你……竟与太子妃长得这般相似?” 狄魏明冷笑起来,“太子,您实在是忙昏头了,竟连自己的太子妃都不认识了。” 宇文皓转头看他,略沉下脸,“大将军,你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她怎么会是太子妃?太子妃今日是与本太子一同入宫,如今已经到乾坤殿请安去了。” 狄魏明笑了一声,“是么?既然太子妃在乾坤殿,不妨,便请太子妃到殿前,好叫大家心里分明。” 宇文皓怒斥一声,“胡闹,太子妃乃后院妇人,怎可到这议事殿上来?狄魏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狄魏明听了这话只当他是不敢,当下就狂了起来,“太子就不必再掩饰了,太子妃连日上麻风山去,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昨天晚上,臣刚好路过麻风山,竟看到太子妃伙同一群人下山来,臣怕辱了皇家名声,自然得先把太子妃请好安置,今日一早,随同入宫说个明白。” 宇文皓霍然站起来,怒道:“莫说此人不是太子妃,就算她是太子妃,你昨晚既然刚好路过麻风山见了她,带了她回京,是否该先跟本太 子禀报一声?你没有禀报,还私下扣押以下犯上,你到底是何居心?若她真的是太子妃,岂不是叫你无端扣押了一个晚上?你狄魏明好大的胆子!” 众人方才被狄魏明说的话震惊了,觉得太子妃真的上了麻风山着实是骇人听闻的事情,如今宇文皓一席话,众人深思了一下,对啊,你狄魏明什么权力竟敢扣押太子妃一个晚上? 狄魏明见大家脸色有些异样,心中一急,冷脸道:“殿下,臣确实有所得罪,但此事关系重大,若叫百姓知道太子妃私自上麻风山,对皇家名声有毁灭性的伤害,太子妃护妻是出了名的,焉知会否包庇?臣心中,黎民百姓最为重要。” 冷静言淡淡地道:“狄大将军一口一句为皇室声誉,为黎民百姓,仿佛这大殿之上,唯独你才忠君爱国似的,而且你这话未免欠缺妥当,太子护妻便一定会包庇吗?你猜度之言在殿上说出来,便损了太子的名声。再说太子妃到底有没有上麻风山,或者上麻风山做什么,你不知道,人还没定罪呢,你就敢私下扣押了?敢问大将军一句,谁给你的权力?” 狄魏明脸色不悦,“冷大人,本将确实欠缺妥当, 但事有轻重缓急,危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麻风山那是恶疾繁殖之地,太子妃上去之后你敢打包票说不会被传染吗?如果传染了,后果有多严重?冷大人三思。” 冷静言淡笑起来,“说得如果狄大将军扣押了太子妃,太子妃就不会被传染似的,如果你真怕太子妃被传染,今日就不该带她上朝,皇上和满朝文武都在,你带着疑似被传染的太子妃来,岂不是让大家置身于被传染的危险中?这点,你又是为谁着想啊?” 众人闻言,都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一点,仿佛元卿凌真的是带菌者了。 狄魏明被冷静言说得一时无法辩解,只脸色铁青地站在殿中间,看着明元帝,在等明元帝发话。 但是明元帝在有争议的时候,是不会发话的。 倒是宇文皓生气地道:“冷大人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这就不是太子妃,太子妃在乾坤殿里头,谁知道他带了个什么人进来诬陷太子妃?” 这会儿,“元卿凌”弱弱地发话了,带着哭腔和惊慌,“民女真的不是太子妃,民女知罪了,民女再不敢上山去打野兔了,求皇上和诸位大人老爷们饶了民女,让民女回家吧,民女的娘一 定担心死了。” 狄魏明见大家对她的话竟然是半信半疑,仿佛他真的是随便寻个人来冒充太子妃似的,不由得怒道:“太子妃,你不必狡辩了,殿上的大人许多都见过你,何必再掩饰呢?敢作敢当。” “她不是!”宇文皓怒道。 狄魏明上前一步走到首辅的面前,问道:“首辅,您来辩认一下!” 当朝老狐狸褚首辅方才一直都沉默,在这个时候,他和皇上是保持同一态度的,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要说话。 但是,狄魏明既然逼到身前问了,他才慢慢地抬起有些眼皮子瞧了一眼自称容月的民女,然后看着狄魏明,眸子有些凌厉,“要老夫说,你狄大将军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日前同茂上奏说太子妃上了麻风山,皇上已经委任老夫调查此事,怎么现在老夫都已经老得不能办事了要你狄大将军代劳是吗?要不要老夫把这份俸禄也给你一并收了?姑不论她是不是太子妃,就算是,你以下犯上地请走了,该马上禀报老夫,而不是私下扣押,谁给你的权力可以随意扣押当朝太子妃?” 最后一句话,如高山碎冰般的冷冽质问,眼底的严厉把狄魏明都给镇住了。 第611章 你们还有什么身份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被褚首辅转移了视线,问题的重心不在于他是否越权,而是在于太子妃上了麻风山。 他神色一收,道:“首辅教训得是,下官一会儿自然会领罪,但是,太子妃私自上麻风山,是否也该给皇上和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那边厢,宇文皓和明元帝的眼神来往已经完成,而他要质问的,首辅也代为质问了,才缓缓地下令,“既然太子说太子妃在乾坤殿,来啊,请太子妃到殿前来。” 狄魏明听得明元帝这话,顿时心头一松,好在皇上没有被带偏。 那民女还跪在殿前,跪得有些摇摇欲坠,一副要晕倒的模样,冷静言见状,道:“皇上,她脸色看着不大好,您就免了她跪吧。” 明元帝瞧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起来吧!” 冷静言随即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民女谢恩之后,颤巍巍地站起来,眼底含泪,委屈万分地道:“民女身子无恙,只是昨日到如今,滴水不沾,又饿又渴,以至有些头晕眼花。” 睿亲王闻言,皱起眉头道:“滴水不沾?狄大将军,你既说她是太子妃,昨晚扣押至今,莫非竟没有饭菜茶水伺候?” 狄魏明一 时愣住了,“这……回睿亲王的话,臣吩咐过好生招呼,怕是底下的人疏忽了。” 睿亲王再看她的手,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你的手这么回事?都是一道道的红痕,还有脖子,怎么仿佛被人勒过一般?” 众人细看,果然看到她的手背有一道道手指印痕,脖子也留了手指淤青,虽不是很明显,但是仔细看能看得出来。 民女容月低着头垂泪,不敢说话。 睿亲王登时大怒,“大将军,你竟敢用刑?” 众人一时哗然! 狄魏明冷笑一声,“太子妃这苦肉计怕是无人相信的,便是给下官天大的胆子,下官都不敢对太子妃用刑。” 睿亲王冷冷地道:“吃喝不给,这是真的了吧?” 狄魏明干脆地道:“臣疏忽了,臣会领罪。” 睿亲王都气得笑了,“领罪?看来大将军一会真要领很多罪啊,至少,擅离职守这罪名就逃不了。” “对啊,大将军,你不是在军营当差吗?怎么会忽然路过麻风山下?是故意蹲守的,还是路遇啊?我倒是听闻说麻风山下最近很多人在蹲守,莫非,都是大将军的人?”冷静言问道。 狄魏明见所谓的太子妃迟迟没到,但是冷静言和睿亲王一直盯 着他想揪过错,显然还是意图转移视线,他便干脆不说话,只要不是皇上问的,他一概不回答,只等是否传到太子妃来。 然而,片刻之后,穆如公公领着太子妃元卿凌走进了殿中。 元卿凌身着一袭黄色金银错绣牡丹图案的宫裙,梳凌云髻,通身贵气,威仪不凡,进得殿来时,神色有些怔惘,但是依旧记得上前跪下行礼。 “参见皇上!” 朝堂上无父子只有君臣,所以,父皇的称谓变成了皇上。 狄魏明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脸色震骇不已,怎么可能?昨天他举着火把看过,确实是元卿凌无疑,怎么又来一个元卿凌? 文武百官也都愣住了,细细地看着殿上相似的两人,近距离地对比看,其实也不尽然相似,太子妃鼻子高一些,眼睛也高一点,下巴略收,比那民女容月的要坚毅一点,从轮廓上,民女容月要比太子妃圆润柔和一些。 元卿凌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眸光瞟向了太子,眼底有询问之意。 宇文皓拉住她的手腕拖到自己的身前来,转脸阴沉地看着狄魏明,“大将军,你随便抓了个人诬陷太子妃,到底是何用意?” 狄魏明眼底 终于是闪过了一丝慌乱,震惊让他的思绪也混乱了起来,嘴唇哆嗦了一下,“这……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元卿凌还是很诧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皓哼道:“狄魏明在麻风山下抓住了一个和你长相相似的女子,说是你私自上麻风山,扣押了一晚上今日送入殿中,企图诬陷于你。” 民女这会儿终于哭了出来,在这北唐早朝大殿之上,哭声委屈,“都说我不是太子妃,为什么还要打我?” 哗然再起。 宇文皓一拳打在了狄魏明的脸上,怒道:“你对她私下扣押,滥用私刑的时候,是以为她真的是太子妃的,狄魏明,你好大的狗胆!” 这一拳,宇文皓几乎用尽了全力,打得狄魏明鼻子都歪了。 大殿之上,皇上面前,身为太子的他愤而出手打人,但是没有人觉得不妥,甚至,为太子的血性而鼓舞起来。 狄魏明摸着鼻子底下缓缓流出的鼻血,疼痛让他脑子清醒起来,前思后想,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局面的,所有的铺垫都显示太子这一拳打得名正言顺。 一直没发表什么意见的明元帝,这会儿才缓缓地发话了,“好了,莫再胡闹,老五,带 你媳妇送这民女出宫去,警告她以后不得再上麻风山,还要,找个人去探望她的母亲,为她母亲治病。” 元卿凌走到民女容月的面前,柔声道:“姑娘,我们走吧。” 民女容月抽抽搭搭地跟着元卿凌和宇文皓告退而出,至于大殿之上,如何处置狄魏明,也不着急,总会知道的。 出了宫,上了马车,容月在脸上扒拉了一下,脱下一张薄薄的脸皮,取而代之的是她原本那张精致美丽的面容。 她一手拿起旁边的牛皮水袋扭开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慢点,别呛着了!”元卿凌笑着道。 容月把水全部喝完,怒道:“这老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关押了我一个晚上,愣是一滴水都没给喝,我跟着老小子势不两立了。” 元卿凌歉疚地道:“容月,委屈你了。” 容月爽朗一笑,“委屈什么啊?不知道多爽呢,在殿上的时候,我便迫不及待地要看那老小子吃瘪的样子,太子那一拳简直让人痛快淋漓至极,可惜我不能朝他脸上挥一拳,若是往日,定把这老小子的脑袋剁下来切碎喂灰狼。” 宇文皓斜睨了她一眼,“容月,说吧,你和四爷除了生意人之外,还有什么身份?” 第612章 灵魂一问 容月才意识到方才激动之下,竟说了大话。 “容月,不必隐瞒,笑红尘已经把你们的来历都查明白了。”宇文皓淡淡地道。 容月脸色微微地变了变,“笑红尘?红梅门的门主笑红尘?” 宇文皓不语,只看着她,眸子里充满了玄机,叫容月看不透,一时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元卿凌在旁边搭话,“不管他们二人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一次确实他们帮了很大的忙,这一次如果不是容月先发现了狄魏明的人在底下等着,设下这么一大台戏,昨晚被拿住的肯定就是我了。” 其实前两天就发现了狄魏明的人,虽然说这么多人要护着元卿凌一个人全身而退不是问题,可一直这样不是办法,所以,昨天容月才会易容装扮成元卿凌的样子故意落单,元卿凌在阿四和蛮儿拖拽之下,勉强地上马逃去。 宇文皓道:“既然已经毫无恶意,为什么不能直言身份?” 元卿凌看着容月,微笑道:“对啊,也该说了,反正咱都知道了,再说日后我们要成为妯娌,还是你坦率一点告诉我们,我们就当是你告知,没不是从笑红尘处得知。” 男人是最容易让容月犯错误的,听了元卿凌这 句话,想着横竖都已经知道了,还不如说开了免得他们过多的猜疑,“四爷是冷狼门的门主,我是冷狼门的护法。” 容月此言一出,宇文皓就当场炸毛了,“什么?你们是冷狼门的人?你们来楚王府有什么目的?” 容月啊了一声,看着火大的宇文皓,心中一虚,“你……你又说知道了?那笑红尘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笑红尘压根查不出你们的身份来,说,你们到楚王府来做什么?”宇文皓厉声问道。 容月一时有些慌了,肯定不能说要杀太子妃的。 脑子灵光一闪想到徐一的话,连忙道:“这个……这个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我们四爷十分仰慕太子,想和太子结交,没什么恶意的,否则,也不会太子一说爷便拿出了二百万两银子……” 元卿凌震惊,“天啊,你们四爷真的喜欢老五啊?” 容月吞了一下口水,艰难地道:“是……是这么回事。” 元卿凌啧啧,“难怪,我就说四爷之前为什么一直让我离开老五,竟然是真的,其实我们私下猜测也是这样。” 她转头羡慕地看着宇文皓,“你怎么那么讨人喜欢呢?是个人都喜欢你,还不论男女了,四爷也真大 方,为了追求你,出手就是二百万两银子,好浪漫啊!” 这妥妥的霸道总裁的作为啊! 宇文皓听了元卿凌这讽刺的话,脸都绿了。 但是心头却骇然得很,冷狼门可是当今第一大杀手团,冷四爷竟然是冷狼门的首领,而冷家的产业遍布北唐各州府,为他打造了一个强大的身份掩饰,难怪无人知道冷狼门主是谁。 骇然过后,他脑海中浮现出四爷那张绝美的脸,有些走神,四爷喜欢他? 元卿凌一巴掌打过去,冷冷地道:“你还真沾沾自喜了?露出的什么表情啊?” 宇文皓收回心神,不满地道:“我沾沾自喜个鬼,是容月胡说的。” “是不是胡说,你回头去问四爷。”元卿凌道。 “不问!”那多尴尬啊。 “必须要问。”元卿凌看着他,“不问的话,你放心啊?” 那确实也是不放心的,宇文皓想道。 马车回到王府,进屋之后,宇文皓便叫人请四爷先到书房,他自己本也要马上过去,但是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竟回屋换了一身衣裳,打扮得甚是俊美的模样,看得元卿凌好生火大。 宇文皓尴尬地辩解,“来者是客嘛,见客人总不能太寒酸狼狈了。” 元 卿凌没好气地道:“滚去!” 宇文皓灰溜溜地出了啸月阁往书房而去。 四爷已经在里头等着了,方才,容月先一步告知了他,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一拳打在了容月那张美得无法无天的脸。 宇文皓进去便见四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袭白衣飘飘若仙,头发依旧是顺服地披在后面,稍稍露出姣好白皙的脖子。 宇文皓进来之后就习惯性地把门关上,但是想到一会儿要谈的话,又觉得关门不妥,遂把门打开。 “殿下!”四爷先开的口,叫了他一声。 宇文皓背着手,嗯了一声,道貌岸然地走过去,坐在了和四爷对面的椅子上,两人遥遥对望了一眼,都马上避开眸子。 宇文皓觉得,身为男人,不该这般扭扭捏捏,便用力咳嗽了一声,算是打了个开场,“四爷是冷狼门的门主?” 四爷眸子抬了抬,心里一片凄然泛滥,他掩饰了那么多年的身份啊。 “是的,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没有说的必要。”四爷也清清嗓子回答。 宇文皓咳得更大声一点,“那个……那个容月说,四爷对……嗯,对我有那么就是那个……意思?” 四爷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椅子扶手,眸光垂 下看到自己衣摆上精致的刺绣,一针一线极为讲究,绣图繁复,映入眼帘就仿佛是他脑子里如今纠缠得乱七八糟的线团。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只是极为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在这个节骨眼上,总不能说是来杀人家媳妇的。 相比之下,这个好承认一些。 宇文皓见他点头,下意识地伸手整了一下领子,再拨了一下头发,尴尬而不是礼貌地僵硬一笑,“我……成亲了。” 四爷转头看着门口,门就在距离他一丈远的距离,他一步便可窜到门口,夺门而逃。 但是,最终他也只能像木头人一样呆坐在椅子上,煎熬着他这辈子自认为是最难熬的时刻。 但是,这个场合,太子说了那句话,他总要回答一句的,前思后想,也没有合适的词汇,只能是淡淡地应一句,“我不在乎。” 宇文皓愕然抬头看他,四爷也觉得说了一句让人误会更深的话,他其实是想说你成亲不成亲有什么鸟关系,他在乎个铲铲。 抬起头想要解释,四目交接,两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许久许久之后,他们各自在脑海中回忆起这一段,都想把整个北唐都炸掉,让所有人都一起毁灭吧。 第613章 问问怀王 良久,宇文皓才问出他想要问的话,“不知道冷狼门是否接到过要杀太子妃的标?” 四爷道:“冷狼门不杀不懂武功的女子。” 宇文皓看着他,“所以,四爷真不是来杀老元的?” 四爷按捺住心头狂飙而出的那一句话,没错,老子就是来杀元卿凌的。他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淡笑面容,“太子怎么会这么认为?” 宇文皓心头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说实话,这些日子我就提防着冷狼门的人,如今四爷亲口跟我说不是,那我就放心了,那四爷入京真的是如容月所言,为结交我而来?” 又是艰难的问题了,四爷只得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宇文皓不失时机地道:“那就真的太好了,其实我有许多话要跟四爷说的,改天我们好好坐下来聊一下,朝廷有意跟四爷合作促进我北唐的繁荣发展,想必四爷也很有兴趣,是吗?” “……”真是不让人反驳的问话啊,明着是商量,实则霸道。 四爷抬头看着宇文皓热烈的眸子,这个一心为国的男人其实也挺有魅力的,四爷心底悄然叹息,他徒弟倒是嫁了一个好夫婿,“改天好好聊聊这个事。” “好,好,改天聊聊!”宇文皓这会儿是真高兴了。 宇 文皓最后背着手哼着小曲儿回了啸月阁,进门就得意忘形地伸手勾起元卿凌的下巴,露出东方男人神秘的微笑,“元,我回来了。” 元卿凌放下书,抬头看他一副飘飘然的模样,没好气地道:“你乐什么啊?” 宇文皓一把抱住了她,“四爷答应和我们合作了。” “真的?”元卿凌也高兴,但是随即想起四爷对他的那份情意,随即瞪眼问道:“你可别利用人家的感情,伤害人家的心灵。” “不会,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四爷是个磊落之人,国事当前,自然不会执着于个人情感。”宇文皓很笃定地道。 元卿凌气得都笑了,“反正你看着点分寸。” 宇文皓靠在软枕上抱着她,闭上眼睛,“知道了,我睡半个时辰,还得回衙门呢,你今天不上山了吧?” 元卿凌道:“嗯,这两三天都不上,我留了药和碘酒,分了二十人一组,每组挑选了一位组长,让组长盯着病人服药,喷碘酒在伤口上,且也给厨子一笔银子叫他多买点肉送到山上去补充营养。” 这些天,但凡病情比较严重一些的她都事先处理了,病情较轻的也给了药,能缓个几天再上去了。 得了闲暇,她也该帮容月那边问问 了。 所以,宇文皓回衙门之后,她便带着阿四去了怀王府那边。 她要先问问怀王有意思没意思,再入宫问父皇。 到怀王府的时候,下人说怀王在院子里看书,领着三人过去。 远远地就看花木掩映之下的一袭青衣,走近一些,闻到丝丝缕缕的沉香味道,石桌上放着一个三脚铜香炉,石桌旁边便是一张大躺椅,怀王躺在上头,手执一卷书,读得十分认真,侧脸俊美,略带了几分苍白之气,确实很惹女子喜欢和爱怜。 听得脚步声,怀王抬起头,一见是元卿凌便马上站了起来,作揖施礼,“是五嫂来了,失礼了。” 元卿凌微笑看他,“看书呢?” 怀王放下书,微笑道:“打发日子。” “看的什么书?”元卿凌和阿四走了上去,坐在石桌旁边的凳子上,下人便下去奉茶。 怀王羞赧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是一些江湖见闻录,并非圣贤书。” 元卿凌眸子闪了闪,“江湖见闻录?” 怀王也坐下来,以为元卿凌不懂,便解释道:“就是记载一些高手的事迹,甚是有趣。” “有趣好!”元卿凌看着他,便入正题,“老六,你今年也不小了,之前鲁母妃说盼着你成亲生子,可身体不允许, 如今你的病已经没事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呢?” 怀王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眼神很不好意思地躲闪,仿佛这话题不该是元卿凌跟他说。 “这个不着急,父皇会安排的。”他小声地道,不自然地调了调坐姿,显得十分拘谨局促。 元卿凌看着这小灰兔一般的男人,容月又是这般霸气,女强男弱,两人怕是会非常合适的,怀王需要有容月这样泼辣的女子保护,怀王府也需要一位霸气的女主人,才不会被人有机可乘。 元卿凌便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不瞒你说,今日我是来保媒的。” “啊!”怀王怔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元卿凌,“保媒?五嫂,您说的是哪家姑娘?” “并非世家大族的千金,是巨商冷四爷的妹妹,你见过的,叫容月,安那日你来我府中的时候,在门口扑了一跤的,便是她。”元卿凌道。 怀王随即想了起来,那个狼狈得很的女子。 那天第一次见她,确实是很狼狈,但是后来换了衣裳出来,竟是惊世之姿,他这辈子见过的女子也不少,但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像仙女下凡一样。 他笑了笑,“五嫂,弟弟怕是高攀不起她。” 元卿凌一怔,“高 攀不起?你怎么会这样想?” 怀王声音里便蕴含了一丝苦涩,“如此璀璨的明珠,要嫁什么样出色的公子没有?为何要嫁我这病恹恹的人?我文不成,武不行,除了这皇家身份,一无所有,但婚事不能光论出身,还记得老七与褚明翠么?到最后,褚明翠也会嫌弃老七没出息的,酿成悲剧,实在可惜。” “你怎么可以妄自菲薄?”元卿凌实在没想到他会轻视自己,“且容月和褚明翠不是同一类人,褚明翠所求的和容月所求的,不是一回事。” 怀王微微一笑,“谁家女子不盼着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一位文武双全的英雄?她若没有这容色也就罢,可她有,她可以选择比我好很多很多的,嫁给我,我都替她委屈,我不才,也知不能耽误人家一辈子。” 元卿凌摆摆手,“你别跟我说这些,你只管告诉我,若让你娶她,你是否愿意?” 怀王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苦笑道:“这般女子天下哪个男子不想娶?但这不是愿意和不愿意的问题,是不能耽误人家,五嫂快别说了,父皇想必已经有了安排。” 元卿凌听了这话,心头就有数了,便不再说这事,问了他的身体状况后,又给他再开了点复合维生素便走了。 第614章 鲁妃不愿意 她随即便入宫去求见皇上。 阿四道:“元姐姐,您这个时候入宫去见皇上,皇上肯定会骂您的。” 元卿凌拍拍自己的脸颊,“没事,我脸皮够厚,骂不还口,随便骂。” 这个节骨眼上去见皇上,她知道是找骂的,但奈何容月给的媒人红包够大,而且,促成了此事,容月往后的人脉她就能用了,好歹能给她找几个大夫老师呢。 教授弟子这些事情,必须要对方心甘情愿,不能让老五用强权欺压,毕竟日后学生出来是要治病救人,如果故意教错了,那就是害命。 果然进了宫中,明元帝就是一通臭骂,说她不顾身份不顾危险到麻风山上去。 元卿凌认罪的态度良好,反反复复就说一句儿媳知错了,儿媳再也不敢了,明元帝倒不好再骂了。 而且,此番狄魏明这么一闹,反倒把他自个给闹进去,以擅离职守和诬陷太子妃的罪名把他大将军的名头都给褫夺了,如今还是将军,可没了一个大字,便是天差地别了。 而如果扣押太子妃的罪名成立,贬他为庶民,再打牢里关上几年都绰绰有余。 可事实就是关押的不是太子妃而是容月,所以这个罪名不成立。 此举,也算是随顺了 明元帝的意思,毕竟要制衡老四,就得先把狄家的门牙给打掉。 明元帝始终保持着高度的理智,没有被中年得美眷的喜悦冲昏头脑,安王的心思,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他也知道元卿凌和老五这边是随便骂,自打封了老五为太子之后,这小子似乎比以前更有孝心了,上一次入宫走的时候竟回头说了一句叫他注意保重龙体,让明元帝大为欣慰啊,元卿凌教得好。 骂完元卿凌一顿之后,他才喝了一口茶问道:“什么事?” 元卿凌这才抬起头露出无辜而澄明的眸子,“父皇,儿媳想为老六保媒的。” 明元帝一听便来了兴趣,老六的婚事始终是他的心头大事,但是,也知道老六得过那种病,好多贵家都不愿意了,但是老六到底是亲王,不能随便降低要求,好歹也要门当户对,所以这事耽搁了好久也没有决定下来。 “哪家姑娘啊?”明元帝问道。 元卿凌自然不能直接说出容月的出身,而是问道:“父皇可还记得给福幼院捐了二百万两银子的冷四爷?” 明元帝想起这一号傻子来,道:“自然记得。” 元卿凌笑道:“便是他家干妹,今年十九,长得好,性子好。” 明 元帝一听便皱起了眉头,“这怎么行?商贾出身如何能配得上老六?不行,不行。” 好歹是他的儿子,天潢贵胄,便是再不济,也不用娶商贾出身的女儿。 元卿凌知道他一听肯定先不同意的,便劝说道:“父皇,冷家虽然是商贾,可不是寻常的商贾,是我大周的第一大巨商,与冷家联姻,除了身份上不匹配之外,其余都合适。” 明元帝嗤之以鼻,“那又如何?身份不匹配那就是不合适,这是最要紧的,再说,只是一个干妹妹,又不是亲的,纵他是天下第一巨商也无用,莫非还能陪嫁百万家财不成?” 元卿凌笑着道:“陪嫁倒是不多的,也就五百万两银子。” “五百万两陪嫁?”明元帝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 元卿凌继续道:“当然了,皇家娶亲,看重的不是银子,人品相貌都很重要,最重要的是四爷乐善好施,想必很愿意协助朝廷办一些民生建设。” 明朝有一位巨商叫沈万三,当时的皇帝朱元璋要建南京城,沈万三就助筑都城三分之一,稳住了自己的根基,与朱元璋互惠互利,建造民生措施,自然,沈万三后来就有些得意忘形了,竟敢代皇上赏三军,才触怒了 朱元璋。 因没有朝廷与民间商号合作的先例,所以元卿凌没提出要和四爷合作做生意的事情,但是,元卿凌心里很明白办国企的重要性,尤其在朝廷那么穷的时候,施政看实况嘛。 这些她不能说也不能过问,免得落了干政的嫌疑。 不过,明元帝已经彻底被容月那五百万两陪嫁给震惊了,心底说不出的滋味,皇家公主下嫁都没有这般嫁妆啊,看来北唐贫富悬殊很严重啊,要么富得流油,要么穷得乞讨。 他就是乞讨皇帝。 他自然不能马上答应,斟酌了一下,道:“此事先问过鲁妃再说。” 元卿凌听了这话心里就有底了,此事有七八成的希望。 明元帝问了一下麻风山上的情况,元卿凌如实道:“情况暂时得到了控制,但是说要治愈,还是得花费日子。” “治愈?真能治愈么?”明元帝问道。 “能。”元卿凌不多言,也不多保证,只简单叙述。 明元帝将信将疑,若真的能,于北唐那真是大幸了。 只是到底事关重大,他斟酌再三,道:“你还是不要上去了,免得多生事端,给老五添麻烦。” 元卿凌知道要用事实说话,现在说再多都无用,父皇有他的担忧,他 的担忧也是正确的,便道:“儿媳知道。” 明元帝晚上忙好之后,便去鲁妃宫里坐了一下,说起了怀王的婚事,也没说元卿凌保媒,就说有人这么提了一下。 鲁妃一听说是商贾出身的女儿,当下就不同意了,泪水上来,“皇上,怀儿也是您的儿子啊,怎能这样委屈他呢?” 明元帝便知道她会是这反应,鲁妃是个势利的,样样不甘人后,之前隐忍是因为老六得病没办法,如今老六好了,耽误了这么些年,其他的事情她不敢指望,就唯独希望给老六找个好媳妇。 明元帝道:“就问问你,不同意就说不同意,哭什么呢?” 鲁妃擦了一下眼泪,“皇上,老六的婚事,您抓点紧啊,京中这么多名门贵女,就没有合适的吗?” 明元帝道:“朕早就托大学士去问过了,但是听得说是老六,都不大同意,怕他的病再犯,既是名门贵女,人家选择多了去了,哪里冒着守寡的危险?” 鲁妃一听这话,气得歪鼻子斜眼,“谁这么说啊?看臣妾不撕烂她的嘴巴。” 明元帝就怕她动不动上纲上线的,皱起眉头道:“是朕猜测的,行了,你若不同意,就不提了,再找找,找到合适的为止。” 第615章 太上皇受伤 明元帝走后,鲁妃心里是很担忧的。 她知道皇上对这门亲事有兴趣,否则不会来问她,他自己便直接拒绝了。 皇上会同意怀儿娶一个商贾之女,想必是叫人问过好多人家,无果之后才会有这个考虑。 难道说,怀儿真娶不到好媳妇了吗? 她心里头难受,翌日便叫人请娘家的嫂嫂们进宫说话。 她没福气,娘家的侄女都嫁了,想要亲上加亲也不成,好在两位嫂嫂跟随兄长入京的日子久,在京中吃得开,认识的人多,叫她们帮忙留意一下也好。 鲁妃的两位嫂子,一位刁氏,一位伍氏,本不是京城人士,跟随夫君入京便长居京中。 鲁妃娘家不甚得力,否则这些年也不会这么失意。 听得鲁妃说起怀王的婚事,刁氏便首先道:“娘娘,所谓娶妻求淑妇,出身倒不是最要紧的,人品好,性格好,孝顺您,那就得了。” 伍氏也道:“对啊,人活一辈子,求的什么呢?不就是求个顺遂平安吗?王爷得过一场大病,这种病让人望而止步,若求高门贵女怕是难的,还不如降低要求,看看哪位外官有合适的,便娶了吧。” 鲁妃皱起眉头,地方官员的女儿是不能考虑的,除了门第之外,还不是知根知底的 ,哪里放心啊?毕竟娶过来之后,偌大的王府便是她打理了。 伍氏道:“娘娘,正好我认识一位妇人,她是攅州知府的女儿,今年刚及笄,长得花容月貌,性格也好,知书达理的,在攅州也是颇有名气,不如考虑考虑?” “对,我也听说是不错的。”刁氏也连忙进言。 鲁妃看着伍氏道:“攅州知府?那不是你表兄吗?” 伍氏微微笑,“没错,门第不差,表兄如今也是正五品的官员了。” 鲁妃不愿意,伍氏的这位表兄她见过,长得是三尖八角,刻薄尖酸,且特别的会拍马屁,当年伍氏嫁过来的时候她还没入宫,这位表兄来过几次,见高的拜见低的踩,这种人不能对亲家。 鲁妃摆摆手,想起皇上说的那商贾之女,皇上看样子是同意的,那说不定人品也不错,如果还行,不如先见见。 不过,以她尊贵的身份去见那商贾之女,说出去也落了面子,一时惆怅。 且说明元帝回了寝殿之后,穆如公公也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内库的银子,您都支得差不多了,大概也就剩下万把两左右。” 明元帝瞪了他一眼,“总是提醒这事干嘛啊?这都初冬了,过年的时候省着点万把银子也就够用了。” 穆如公公轻声道:“怀王若是娶亲,您琢磨这从这万把银子里头拿多少给彩礼?” 黑夜旱雷般在明元帝的头顶炸开。 是啊,亲王娶亲,总不能寒酸啊,尤其老六委屈了这么久,他的婚事得大办,可这银子不能从国库里头支取,且国库如今比他的心还空啊虚啊的。 皇家每年都从国库那边拨一笔银子到内库专供皇家开销,大小事都从内库里头支取,往年也是够的,但是近两年确实吃力,私己银子贴补出去不少。 “太上皇那边兴许能给点……”他琢磨了一下,打起太上皇小金库的主意来了。 ……老子是在贫困线上挣扎的穷逼皇帝的分割线…… 乾坤殿。 “几次了?”太上皇坐在小板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冷冷地抬头问了常公公一声。 常公公小心翼翼地举起了三根手指,“三次。” “几天了?” 常公公算了算,“该有一个月了吧?没一个月也大半个月了。” 太上皇吹胡子瞪眼,“当孤死了是不是?” 常公公连忙安慰,“您别动气,怕是最近忙得要紧,一时顾不得来给您请安,若您实在惦记,明日便下旨意去。” 太上皇狂怒,“忙?三次入宫没到孤这里来,来一趟能费多少工 夫?耽误她什么惊天大事业啊?还有方才说一个月没来了吧?止不止一个月?孤觉得起码也小半年了,是啊,如今羽翼丰了,不需要孤照拂,自然就不必来应酬老头,还传旨意,人家没这个心,你传旨意去有什么用啊?来的是人,不是心,孤不稀罕,最好以后别来。” 说完,他站起来一脚踹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尴尬了,踹不动,气得他一个转身踹在方才坐的小板凳上,小板凳飞出去撞在门上又弹了回来,他刚转身,那板凳弹飞回来撞在他的小腿肚子上,他整个往前扑,常公公想拉住都拉不及,听得“噗当”一声,磕倒在白玉地板上。 常公公吓得心脏都快要停顿了,忙不迭地扶他,见到磕头竟磕出血来,扯着嗓子就吼,“来人,传御医!” 太上皇被他扶着坐在椅子上,一张脸阴沉得吓人,他自己伸手摸了一下额头,落了一手的血,冷冷地道:“不许传御医!” “那怎么行……” “行不行孤说了算,死了就算了。”太上皇见他杵在眼前,怒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拿东西过来止血。” 乾坤殿里头,顿时乱作一团,太上皇斗气,不许任何人碰他的伤,常公公都不许,他自己抹着止血粉, 然后拿了根布把脑袋包扎起来,包扎得还十分难看,紧紧地缠了几个圈,血液还冒出来沾了布。 他气呼呼地躺下之后,常公公便急忙去找皇上,皇上听说太上皇受伤,也急了,问了原因,竟是生太子妃的气,说太子妃入宫没去给他请安。 明元帝叹气,老爷子如今就跟个小孩子似的,要哄着玩,太子妃也真是的,都入宫了为什么也不去看看?实在是没心肝。 他也没下旨意,直接叫穆如公公出宫去找元卿凌,跟她说明白情况,让她明日入宫来一趟。 他再叮嘱常公公,不许告知太上皇说叫人到王府里报了,就说太子妃是自己入宫去请安的,免得伤害了太上皇幼小脆弱的心灵。 常公公叹气,“太上皇如今脾气越发不好了,皇上得空还是多些陪伴。” 明元帝点头,“放心,朕会去的。” 明元帝心里也是一阵内疚,最近确实也忙,便顾不得请安了,老太太那边倒是还好,一大堆后宫妇人围着,可老爷子整日在乾坤殿里,说是想图个安静,其实心里也盼着有人来跟他说说话。 他对元卿凌的关注太多太多,寄予的希望也很多,自然就要求元卿凌更加对他在意,几次入宫没去看他,元卿凌狗头都不想要了。 第616章 哄老小孩去 穆如公公到楚王府的时候,宇文皓才刚回来,和穆如公公遇了个正着。 若没事,穆如公公不会晚上来,所以宇文皓见到他,马上就问了,“公公,出什么事了?” 穆如公公忙下了马车疾步上前,“哎呦喂,王爷,您说您这忙归忙,也得抽空进去给太上皇请安啊,您说您和太子妃都多久没去请安了?” 宇文皓想了一下,“也没多久啊,上一次进宫……”貌似,也真挺久了。 穆如公公跺脚,“太上皇闹脾气了,不小心把自个给伤了。” 宇文皓吓得不轻,连忙问道:“伤得要紧吗?” 穆如公公道:“要紧倒不是十分要紧,进去说吧,请太子妃也出来。” 宇文皓听得不大要紧,便放了心,快步进去叫人请元卿凌到正厅里来。 待元卿凌出来了,宇文皓才问道:“太上皇闹什么脾气啊?怎么会把自个给伤了呢?” 穆如公公看着元卿凌,“太子妃,您这几次入宫,都是匆匆来匆匆去,没到乾坤殿请安是吧?” 方才徐一去请元卿凌的时候,便告知了她说太上皇受伤了,所以元卿凌这会儿也焦心得很,听得穆如公公问,她怔了怔,道:“确实没去,有些仓促,就不过去了。” 穆如公公道:“太上皇记恨了呢,您今日入宫去又没到乾坤殿去,他便发了火,常公公说他踹了板凳撞到了自个,摔倒了还磕伤了脑袋,您明日得空不得空,都得去一趟,皇上说了,别说是出宫传您的,就说您自个想念太上皇,进宫去请安,最好还是带上孩子去。” 元卿凌心里顿时很愧疚,恨不得马上就入宫去,“公公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去。” 穆如公公轻叹一声,“太子妃,不是奴才说您呢,太上皇如今退了下来,政事不问,隐居后宫也没几个人来往的,就稀罕您跟皇孙们,您尽可能还是多些去陪陪。” 常公公这番话说得元卿凌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恨不得掌自己两巴掌,“我知道了,多谢公公相告。” 穆如公公便起身告辞了。 宇文皓见元卿凌难受得很,便宽慰道:“这事怨不得你,你也忙呢,谁知道老爷子这么爱生气是不是?都一把年纪了,还糟践自个,真是不懂事。” 元卿凌瞪了他一眼,“你大逆不道,谁许你这样说他了?还不懂事呢?你就懂事了吗?你懂事怎么不去多看看他啊?” 宇文皓吃瘪地摸摸鼻子,其实他也心疼太上皇,就是不忍心见老元责怪自己才 会说太上皇不懂事的,不过想想这样说也着实不妥,人受伤了呢,受伤的人最大。 元卿凌懒得理他,转身去找了喜嬷嬷,问了太上皇喜欢吃什么,两人便一晚上都窝在厨房里头,做糕点,熬汤,都是太上皇喜欢的。 太上皇喜欢吃芝麻糕,千层酥,云豆片,元卿凌愣是没睡,和喜嬷嬷赶了出来,足足装了三个食盒。 天微亮,她便带着喜嬷嬷和奶娘孩子们一块进宫去了。 孩子还没醒来,奶娘抱着在马车上睡,马车颠簸,孩子反而睡得更沉。 元卿凌伸手抚摸旁边小糯米的脸,其实最近她岂止忽视太上皇,她连孩子都忽视了,每天早出晚归,回来之后孩子都睡了,她和老五都是进去瞧一眼就走。 想起来她确实也混蛋,这三次进宫其实都可以去看看太上皇的,可就是怕耽误太久的功夫。 所幸这一次没出大事,否则,她真的要遗憾一辈子。 太上皇昨晚生了一晚上的气,半夜才睡下的,伤口疼,睡得也不踏实,天未亮就已经醒来,但是身子疲乏不愿意起来,皇帝上朝之前过来看了一下又匆匆走了。 他赖床不起,心里不高兴。 过了没多久,便听到外头有孩子的哭声,他撑起头 听了一下,似乎是糯米的哭声。 他怔了怔,进宫来了?随即轻蔑地冷笑起来,爱来不来,谁稀罕?别耽误他睡觉才是。 他愣是不起。 可外头小糯米哭得越来越大声,一如既往地哭得像要绝气的模样,他听得心里焦急,就没个人哄一下吗?都是死人吗?他便生气地捶着床板,“伺候!” 等穿戴整齐在常公公的搀扶下走了出去,元卿凌马上扬起一张笑脸迎了上来,那笑脸在看到他的时候忽然僵硬,震惊,“天啊,皇祖父,您这额头是怎么了?伤了?” 太上皇冷冷地看着她,“这一大早,你带这么多人来扰孤清梦啊?谁准你进来的?” 元卿凌上前一屁股把旁边的常公公刨开,挽着太上皇的手臂,笑脸像花一样,“皇祖父,我亲自给您做了些糕点,熬了一个田七八宝鸭子汤,您这起来正好了,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太上皇想挣脱她的手,元卿凌却挽得牢牢的,愣是挣不开,太上皇气道:“说跟你嬉皮笑脸?牛皮糖似的,谁吃你做的东西?不要,都拿走,孤今天什么都不想吃。” 小糯米还在哭,元卿凌怒喝一声,“哭哭哭,就知道哭,抱出去扔了,不要了。” 这一声喝, 小糯米哭得更大声了,一双小手伸出来,双脚也使劲蹬着襁褓,奶娘几乎都有些抱不住了。 元卿凌走过去抱过来,对着糯米的屁股就打了一下,屁股垫着厚厚的尿布呢,这巴掌下去压根不疼,但小糯米哭得几乎噎气。 太上皇一见小糯米挨揍,那还得了?当下就寒了脸冷冷地道:“抱过来。” 元卿凌把小糯米抱过去放在他怀中,太上皇马上坐下来,轻轻地摇着襁褓,扫着后背,“乖,不哭,咱不哭了,不搭理你混蛋的娘。” 小糯米爱哭,也好哄,这么摇着安抚了一下,哭声马上就止住,还带着晶莹的泪水冲太上皇笑了起来。 元卿凌上前就拍马屁,“还是老爷子您好使,这小子在府中就终日哭闹,谁都哄不住,您这一出马他立马就不哭了。” 太上皇见到小糯米转啼为笑,心里自然就一宽,明知道是元卿凌故意的诡计,但是成就感还是满满的,听了元卿凌这拍马屁的话,又看到满桌子摆放的食物,说是她自个做的,心里的气就消了大半。 元卿凌见他神色稍稍缓和,才松了一口气走到他的身边,开始拆他头上的扎带,重新给他处理伤口。 看得出这老小孩这一次是真生气了。 第617章 四爷你马甲掉了 解开扎带之后露出伤口,元卿凌倒吸一口冷气,这伤口还挺深的,她的药箱就放在旁边,拿了消毒水给他细细的清洗伤口,消毒上药后再重新包扎。 太上皇没动弹,任由她处理,眼皮耷拉,眸子垂下,看着静静地躺在他臂弯的小糯米,偶尔抬起头眸子瞟两眼包子和汤圆,那二位小爷在小糯米惊天动地的哭声中依旧睡得像小香猪一样。 太上皇心头才有实在的感觉,乱而吵杂的乾坤殿才是他这会儿想要的。 包扎好伤口,元卿凌把小糯米抱开给喜嬷嬷,然后跪在太上皇的面前,抬起愧恨的脸泪水盈盈地道:“皇祖父,对不起,我许久都没来看您,我知道错了。” 太上皇的气早就消了,如今见她跪下,也就剩一股子倔强了,悻悻地道:“爱来不来,谁稀罕?起开,别妨碍孤吃早饭。” 元卿凌听得此言,马上站起来殷勤地伺候用早饭。 虽然整顿早饭太上皇一直嫌弃说芝麻糕不够细腻,云豆糕不够甜,田七汤略苦,但是却还是吃了不少,最后还赐了元卿凌一碗汤和两块糕点。 吃好之后,元卿凌扶着他到御花园里去散步,奶娘也抱着娃跟随而去。 祖孙二人说了一下话,元卿凌向他交 代最近忙的事情,太上皇其实是知道的,但是也静静地听她说。 走得累了,两人便到亭子里坐着,元卿凌顺带把怀王的婚事也说了,听听太上皇的意思。 太上皇倒不是先问家世,而是问了容月的相貌与秉性,元卿凌都一一告知。 太上皇听罢之后,点点头,“愿意跟着你到麻风山的,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是真有这番好心,但不管哪一种,倒也是个勇敢和不世俗的人,麻风山寻常人不敢上去,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愿意跟着你去还一同治疗病人,值得考虑考虑。” 元卿凌压低声音道:“太上皇,他们是冷狼门的人。” 太上皇略有些诧异,“冷狼门的?” “是的,容月是冷狼门的大护法。” 太上皇笑了起来,“那这事合适。” “合适?”元卿凌倒是一怔,本以为说了冷狼门之后,太上皇会觉得要慎重一些,没想直接说合适了。 太上皇问道:“冷狼门是谁创立的你知道吗?” 元卿凌点头,“知道,是冷四爷,就是那豪砸了两百万两给朝廷的那二傻子。” 太上皇摇摇头,“算不得是他首创,应该是他师父创立的,他师父是何人,你又知道吗?” 元卿凌摇头,“那就真不 知道了。” 太上皇骄矜地抬起下巴,“落蛮。” 元卿凌吃惊,安丰亲王的王妃落蛮?那狼族少帅?不过如今该叫老帅了吧?如此说来,四爷和逍遥公岂不是同门师兄弟? 她瞧着太上皇,他说落蛮的时候,骄矜个啥?落蛮能耐也跟他莫得关系啊,人家是安丰亲王的王妃。 是他嫂子。 “不对吧,”元卿凌忽然想起冷四爷想打雪狼的主意,“他既然是安丰亲王妃的弟子,那他应该有雪狼才对,怎么还想买我们家的雪狼呢?” 太上皇斜睨了她一眼,“人都是这样,没什么便想要求什么,落蛮先收了逍遥公,雪狼一脉就给了逍遥公,冷狼门应该得的就是灰狼了。” 元卿凌想起容月那天似乎说起过灰狼,便道:“那应该是了,我还真没想到,冷狼门竟然和逍遥公是同师门的,那按说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太上皇道:“按说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冷狼门杀人有三个规矩,当今天子与太子不杀,女人和孩子不杀,除非是高手排行百名之内或者抛夫弃子,最后会影响政局的人不杀,这是冷狼门成立的时候便定下来的规矩,一旦犯了规矩,则冷狼门解散。” 元卿凌细细地品味着太上皇的话 ,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高手排行百名之内,或者是抛夫弃子?” 太上皇道:“嗯,确实是这样,这事你可以问问云影,他知道,冷狼门成立的时候,他去观礼了。” 云影是鬼影卫的老将了,之前奉命保护过元卿凌,但是出了纰漏,后来罗将军接管鬼影卫之后就把他给撤换下来了。 元卿凌怪笑两声,“行,那我知道了。” 看来,四爷和容月原先是冲着她来的,虽然最后没下手,但确实是存了要杀她的心的。 难怪冷四爷之前问她要怎么样才离开老五,她说不离开的时候,冷四爷竟还说教她武功,她开始上麻风山的时候,他还因为她不练武而发过脾气呢。 还真是难为了他啊,堂堂冷狼门的门主和大护法一块出动来杀她,是她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了吧? 元卿凌安抚好太上皇之后,便马上出宫去,孩子先留在乾坤殿玩两天,反正太后到时候也会下令叫带孩子进宫去的。 回到了王府,她请了冷四爷和容月进书房,说有要事谈。 到了书房里头坐下来,四爷还是那副闲人莫近的冰山脸,容月先问道:“太子妃,有什么要事?” 元卿凌也不生气,含笑看着四爷,“四爷,你 之前不是问过我,要什么条件才肯离开太子吗?” 冷四爷看着她,眸子如墨,慢慢地道:“你当时说不愿意。” “我现在愿意。”元卿凌道。 冷四爷与容月对望了一眼,眼底都有些诧异,“你愿意?” “没错,我愿意,我今天晚上就走。”元卿凌道。 容月惊呆了一下,“这么快就要走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离开太子呢?” 元卿凌道:“有另外喜欢的男人了,所以要抛弃他离开。” “胡闹!”冷四爷寒了脸,低低喝了一声。 元卿凌看着他,略带讽刺,“怎么是胡闹?我这不正好如你的愿吗?我离开了太子,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我,不需要费劲地教我武功,冷狼门也不需要解散了。” 冷四爷眸子飞快地闪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背着手冷冷地道:“简直胡闹,不知道你在扯什么鬼,你说不学武功便不学了吗?你已经拜我为师,武功必须要学,为师也不许你离开楚王府,若敢走的话,为师打断你的腿!” 说罢,竟很不负责任地丢下一脸呆滞的容月拉门走了。 容月很快就反应过来,皱起眉头看着元卿凌,“太子妃说什么呢?谁要说我们要杀你?” 对,死活不承认就是了。 第618章 冷狼门的少主人 元卿凌看着容月,淡淡地道:“容月,我都知道了,你就不必掩饰。” “这和掩饰莫得关系,主要是我们光明正大,我们怎么会杀你?和你无冤无仇的,杀你干什么啊?” “冷狼门干的不就是买卖人头的事吗?有人给银子呗。”元卿凌道。 容月笑了起来,“那就奇怪了,虽然你是当朝太子妃,可你的脑袋也就值那么几万两,这已经是顶天的价格了,但是我们到京城来,花掉的可是超过了二百万两银子,谁这么傻为了几万两银子丢出去二百万两?我们冷狼门又不出傻子,便当我们人傻钱多,可冷狼门杀手这么多,拿您的人头,还要出动四爷和我吗?” 元卿凌听听觉得也是道理,“所以,四爷真的是为了老五来的?他真的有断袖之癖?” 容月看了看门口,坐近元卿凌一点压低声音道:“以四爷如今的身份地位,这话本不该轻易说,但太子妃嘴巴是严密的,也不妨告诉你,四爷确实不喜女子,在直隶,他便有几位俊美公子伺候枕席。” 元卿凌狐疑地看着她,“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找老五?他真要和老五在一起吗?” 容月摇头,“不是的,他是欣赏太子,想和太子结交而已,太子妃放心就是 ,他威胁不了你,他既然欣赏太子,自然是希望太子幸福的,不会去破坏你们。” 元卿凌觉得这说法不足以叫人信服,容月说得老五就是四爷的爱豆似的,四爷此番入京是为了追星,出手就是二百万两银子,但是,仔细观察他看老五的眼神,压根没有那种火热的光度。 元卿凌在前生的时候追过球星,德国足球队的穆勒小哥哥,有一年穆勒小哥哥来广市友谊赛的时候,结束的时候她追着大巴车跑了三公里,疯狂地喊着叫着,鞋子都跑脱?了,摔倒在地上她还痴痴地看着大巴车屁股远去的方向,舍不得离开。 但四爷对着老五的时候,是尴尬,不自在,眼神飘忽,哪里有什么欣赏爱慕的举动? 而且,她如今想想,觉得四爷也未必有断袖之癖,他没娶亲,或者对女子没兴趣,是因为性子冷淡,他对任何人都冷淡。 认识他到现在,唯一见过他眼睛发光的,就是在看到雪狼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追星该有的狂热,就恨不得扑上去紧紧地抱在怀里好生恣意疼爱一番。 但是对着容月严密的求生欲,她也挑不出错来,只得作罢。 不过,元卿凌怀疑归怀疑,四爷还是贯彻始终,趁着她不上麻风山的时候,逮着 她练武。 当他了解到元卿凌真的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的时候,有些抓狂,像是跟谁赌气地道:“从根基扎起,扎马,容月,你盯着她。” 他便进了亭子里喝茶吃点心,优哉游哉的样子。 元卿凌今日还要入宫去见太上皇,却被逮在院子里扎马,且下蹲了一下下,就觉得受不住,叫苦连天,“四爷,我什么时候拜过您为师啊?” 四爷不搭理她,容月在旁边解释道:“太子妃,拜师的茶喝过了,今日第一天练武,您按照四爷的吩咐也开始练了,从您摆出架势练武的那一刻起,您就是四爷的徒弟,冷狼门第二代传人了,四爷之前发誓过,这辈子只收一个弟子,所以,您日后等四爷荣休或者归天了,必须要接掌冷狼门。” 元卿凌叫苦不迭,她虽然是倒了一杯茶,他也喝了,但是拜师宴哪里有这么简单啊?不是还要设下香案,告示天地吗?而且,她都不曾磕过头给师父,至于冷狼门第二代传人,这就算了,他们的工作有着本质的区别,她是跟阎王爷抢人,而冷狼门是给阎王爷送人头,她不要做传人。 她哪里知道,这是四爷和容月商量了一晚上的结果,既然杀不得她,又不可解散冷狼门,只能让她成为冷 狼门的未来传人,冷狼门不可能杀自己的门主,所以,十万两也可以名正言顺地退了。 又因为如今苏答和已经死了,所以,四爷决定买十万两面值的冥币烧给他,不拖不欠了。 四爷虽然觉得这一次的买卖亏大了,倒贴了二百万两银子,冷狼门也即将要送出去,但是好歹,在这“风雨飘摇”的局势中保存了冷狼门。 元卿凌半蹲,握拳双手伸出,姿势在容月的再一百遍的纠正下,终于是合乎规格了,但是不过片刻,双腿颤抖,双手颤抖,全身颤抖,眼看就支撑不住了。 容月摇头道:“太子妃,您这身子骨太弱了,以后若有危险,您怎么自救啊?您真的要努力地练功,也不求成为什么顶尖高手,起码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啊。” 元卿凌知道她说得对,但是,她从不曾习武,如何吃得了这种苦头?最重要的是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但是,四爷要她练武这个决定得到了府中上下所有人的支持,尤其是宇文皓,他认为她的身体太差,学武可以强身健体,他往日就有这个打算,但是实在是狠不下心来让她吃苦,如今有旁人代劳,他自然是乐于举起双手赞成的。 至于蛮儿阿四徐一汤阳等人,本身都会武功, 认为学武并不辛苦,所以,过了一会,大家都聚在她的身边为她鼓舞加油。 元卿凌看到大家殷切的眸光,软下去的膝盖又慢慢地绷紧,她没想到就这么扎马步都能这么辛苦,汗水浸透全身。 到四爷松口让她可以稍作休息的时候,她如获大赦,双腿内八外八地胡乱走向亭子里,哆嗦得她怀疑人生。 她喝了一大口水,便对四爷道:“四爷,这冷狼门的传人,我是不愿意的。” 四爷慢条斯理地道:“叫师父。” “……”元卿凌看着一脸认真的他,“你不觉得,这事有些儿戏了吗?只喝了一口茶就算是拜师了?” “嗯,”四爷想了想,“确实有些儿戏了。” 元卿凌忙道:“对,四爷是冷狼门门主,在江湖中地位超然,收弟子怎么能这么敷衍儿戏呢?所以这……” 四爷打断她的话,下了决定,“那就来个正儿八经的拜师宴。” 元卿凌一怔,正欲反对,容月在她耳边轻声道:“有拜师红包,大大一个,而且,冷狼门的少主人,往后冷狼门所赚的银子,您能随便花。” 元卿凌眸子光芒一闪,反对的话马上吞到肚子里头去,从善如流地道:“要正儿八经地办一个拜师宴,这才对得住师父的身份。” 第619章 鲁妃要见容月 这场拜师宴对四爷而言并不声势浩大,只是传了冷狼门的几位护法和张老过来,这些长老和护法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那位也不过四十岁。 冷狼门的人到了楚王府之后,私下开了个会议,对于未来传人是否合乎资格进行讨论。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太子妃不懂得武功,不适合当冷狼门的少门主,希望四爷改变主意。 四爷一直听他们讨论,也没说什么话,等到最后他们都下了定论之后,才慢悠悠地道:“嗯,少门主的人选就这么决定了,准备拜师宴吧。” 众人也习惯了四爷你有你反对他有他坚持的习惯,反对从来都只是打一下嘴炮,四爷一旦有了决断谁的话也不会听,因此,听得四爷这么说,大家也都不再讨论,顺从便是。 后来,容月才跟大家解释,四爷看上的不是太子妃,而是三位皇孙。 皇孙有雪狼,不管日后任何一位皇孙继承了冷狼门门主之位,冷狼门三个字就名正言顺了,四爷的心愿也就顺遂了。 三位皇孙,包子已经被内定为皇太孙了,所以,包子不可能成为冷狼门的少主人,只剩下汤圆和小糯米。 当三位小爷从宫里被接出来的时候,护 法和长老们都前往参见,最后,一直认定,汤圆最为合适,小糯米爱哭,爱哭的孩子不能成为冷狼门门主。 就这样,汤圆在人事未知的时候,就被定下来了未来的人生道路,成为冷狼门第三代的传人,何其无奈? 拜师宴简单而隆重,简单是因为大家只是聚在一块吃一顿饭,元卿凌磕几个头,奉上茶,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父。 隆重是师父的红包确实很大一份,是京中梢头醉的红头地契,换言之,元卿凌成为了京中梢头醉的老板,但鉴于她的身份不合适出面打理梢头醉,暂时交给护法忽忽代劳,忽忽也成了元卿凌的首席护法。 忽忽今年二十三岁,是江湖上排名第七名的高手,是容月举荐他留在京中梢头醉的,忽忽最怕的人就是玉面罗刹容月,容月举荐他不敢反驳,只能乖乖听话。 不过,拜师也要送礼,四爷厚颜无耻地问元卿凌要了汤圆的雪狼,元卿凌想起老五说过的话,一口就答应到时候把雪狼给四爷带走。 在所有的手续都办妥之后,四爷喝了个半醉,然后认真地对宇文皓说出了他所有筹谋背后的主要目的,“按照规矩,殿下也该跟元卿凌叫我一 声师父,因此,之前的种种……咳,就是那些有的没的,都不该再提起,咱谁都别对谁有非分之想。” 换言之,什么断袖之癖,什么思慕太子,如今都变得不合情合理了,不该再有人议论。 宇文皓得了大便宜,自然很乐意配合,而且,这事确实也怪异,便当下下令,关于四爷的取向问题府中任何人都不得再提,谁提谁掉脑袋。 四爷心满意足地回了房中,躺下来只有掰着手指算这一趟到底损失了多少,二百万两银子加一间会赚钱的梢头醉,但,不能说损失,只能说等价交换,因为,他得到了一头梦寐以求的雪狼。 不,也不算等价交换,他赚大发了。 想到这里,四爷当下心里就踏实了,这一个晚上,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酒精的作用,他睡得无比踏实。 怕元卿凌反对,他第二天就提出要回直隶,带着雪狼回去。 他叫忽忽把雪狼抱上马车,上了马车之后,使劲抱着雪狼亲了几下,完全没了在人前的那种冷淡。 四爷走了,但是,容月留在了楚王府,借口是忽忽不熟悉京城的运作,要留在这里协助忽忽打理梢头醉,当然,最大的目的是要把婚事办妥。 她心里其实很着急了,借故在元卿凌面前叹气了几次,说自己马上就要二十岁了,耽误不得,耽误花容月貌女子的终身大事,犹如杀人父母,罪大恶极。 元卿凌自然听得出来,但是眼看马上要上麻风山了,皇上又迟迟没有表态,她也不好催啊。 不过,就在要上麻风山之前,忽然宫里传出来消息,说鲁妃到怀王府里去,还请了元卿凌过府吃茶,传话的人还告诉元卿凌,叫她带上容月。 元卿凌先叫人打听了一下,鲁妃这一次出宫到怀王府去,还请了她娘家的嫂子一块去,那应该就是有那么点意思要见见容月之后做决定的。 她连忙就告诉了容月,容月闻言,高兴坏了,飞快地回了屋中打扮,然后叫忽忽去准备礼物。 忽忽小爷很殷勤,容月的婚事也是冷狼门的大事,如果容月能顺利卖出去,于冷狼门是一件大喜事。 鲁妃最后还是决定要见见容月,怀儿的婚事不能再拖,必须要在年底之前落实,再过一年,那又大一岁了,宫里宫外说的话有多难听她知道,说怀儿是个痨病鬼,没有女子愿意嫁,鲁妃这么要强,实在受不得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元卿凌看到 容月准备的礼物,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一箱一箱的,光看箱子就十分珍贵,叫人打开了里头看了一眼,她膛目结舌,“容月,你把珠宝店都给买下来了吗?” 这里头竟然是各种精致名贵的首饰,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的,琳琅满目,花多眼乱。 容月豪气地道:“只要鲁妃娘娘喜欢,买下来又如何?花不了几个银子!” 元卿凌竖起大拇指,“壕!”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怀王府里出发,后面马车驮着那十几箱宝贝,比贵门千金的嫁妆都要多了。 而容月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洁净绝美的脸上淡施脂粉,梳着双丸髻,增添了点儿的少女雅致,眉若远山,眸若明珠,通身江湖气收敛,一袭藕色掐腰小缎裙外披着扎袖轻纱,真真的仿若仙女下凡,举手投足皆是仙气无比。 她上了马车之后就开始坐着眼观鼻鼻观心,温柔娴静,美丽大方,完全看不出她是冷狼门杀手的身份,任谁都会说她是一位大家千金小姐。 她说话也换了一种语调,清凉中夹着点儿沙哑,柔柔的,语速慢得恰如其分,更添了几分稳重。 阿四偷偷地在元卿凌的耳边道:“容月好会装啊!” 第620章 怎么配得起 容月听到了这句话,语重心长地道:“阿四,你还年轻,体会不到我的苦况,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你就知道着急了,到时候莫说装,就是全身改头换面,只要于婚事有帮助你都会愿意做。” 阿四吐吐舌头,“我不愁,等我十七岁,祖母应该就会帮我说亲了。” 容月叹气,“有家人就是好啊。” 阿四怔了一下,“容月,你没有家人吗?” “有三五个老爹,可就是他们耽误了我的婚事,总说男人不是好东西叫我不要嫁人。”容月说起来就生气。 元卿凌和阿四对望了一眼,三五个老爹?爹不是只有一个吗?怎么会有三五个呢? 不过,看容月的样子应该不大高兴,想必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一个人有三五个爹,证明她娘嫁了几次,确实不好提的,她们便不问了。 不过,她们不问,容月倒是说开了。 “我亲爹娶了我娘之后,又陆续娶了两位小妾,我娘受不得这气,怀着我的时候就走了,生我的时候,是在一家破庙里头,当时外头大风暴,刚好有几个人在里头风雨,我就是在风雨交加的晚上出生的,我娘生完我就嗝屁了,在里头避风雨的那几个人见我可怜,就都说要 收养我,争持不下,便决定一人养我一年,就这样,我有五个爹了。” 元卿凌和阿四听了,都觉得神奇不已,一个破庙里头的弃婴,竟然有四个人争夺着要抚养?他们的娘子难道不会自己生吗?若说出于悲悯心肠,随便有一个人收养就妥当了,为什么还要轮流一人一年? 容月扑哧一声笑了,斜睨了两人一眼,“还有一种说法,我是大兴国的郡主,我爹是大兴国的王爷,我娘被小妾残害,逃到了北唐,于是我爹派出了四位亲信来寻我,可他们怕我回去之后还会被人害,所以就留在北唐保护我。” 说了半天,是被容月戏弄了,阿四当下忿忿地道:“自己的身世怎么能编故事呢?容月你的心也太大了。” 容月攥住小拳头,轻叹一声,“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嘛,我心里其实很怕鲁妃娘娘不喜欢我。” 一向自信的容月忽然变得自卑起来,还是让元卿凌有些意外的。 她笑着安慰,“你放心,鲁妃娘娘既然愿意见你,证明她心里对你不排斥,你只管好好表现就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顺其自然,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容月点点头,感激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太子妃这么 帮我,以后我定不忘你的恩德。” 元卿凌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以后你若嫁给老六了,你我便是妯娌,一家人嘛。” 容月心里可盼着真能成事了,但是鲁妃她也是打听过的,比较势利,未必看得上自己。 阿四还嫌容月不够紧张,打趣道:“容月姐姐,若是鲁妃娘娘没看上你,你怎么办啊?要放弃了吗?” 容月凤眸一眯,便是凌厉杀气,“放弃是断不可能放弃的,她若不许,我便把怀王掳走,管他天涯海角,总归我是要嫁给他的。” 这才是容月正确的打开方式,元卿凌和阿四都笑了起来。 鲁妃此番出宫阵仗不大,也没邀请太多命妇夫人过来做客,始终这事暂时不想大肆闹开,免得那女子上不得台面,到时候贻笑大方。 原先皇上是没告知说这个女子是太子妃介绍的,架不住她缠着问了几次,才告知说是太子妃看好的女子。 当初元卿凌给怀王治病,鲁妃把怀王的紫金丹给了元卿凌便说是恩怨两清了,但是她自个知道,这事就没法两清,救命之恩始终是欠下了,因此对元卿凌打心底里还是有感激的。 所以听到说是元卿凌保荐的女子,好歹也得承了元卿凌这份情 才是,加上种种原因,所以决定还是见一见。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玉树一般的儿子,不久之前,他却一只脚都迈进了鬼门关,那会儿多绝望啊,哪里想过还有今日? 或许,真不该再有太大的奢求,只求他平顺安乐便好,若那女子他是看得上,就这么定了便是,也省得再折腾,叫外人说那些不咸不淡的话来伤他。 想到这里,鲁妃眸子又坚定起来了。 听得禀报说太子妃来了,怀王便起身出去迎接。 刚到了正厅的门口,便见元卿凌带着一名容颜绝颜的女子进来,衣袂飘飘,仿若仙子下凡一般,叫他不敢直视,忙便拱手道:“弟弟见过五嫂。” 元卿凌含笑上前,“六叔不必多礼,这里风大,快快进去。” 怀王不敢打量容月,但容月一双眸子却仿佛被凝住了一般落在他的脸上便无法移开,之前见他一面便觉得俊美不凡,今日再一见,更觉得玉树临风,温润儒雅,心下当时砰砰乱跳,更是紧张了起来。 元卿凌领着她进去拜见鲁妃,鲁妃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双眼一直看着容月,心底不由得震惊,竟有这般姿容? 她见容月上前问安,举止大方得体,一点都没有小家的寒酸气 ,这让鲁妃心里顿时加了一分。 她又哪里知道,容月的这番规矩,已经练过许多遍,就为了第一面要给个好印象。 不过,也就是行礼的时候见得人了,容月一坐下,那江湖习气又出来了,竟下意识地想翘腿,得亏阿四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提示她,才让她马上端正坐起来。 只是,鲁妃却也瞧见了,顿时皱起了眉头,尤其鲁妃的两位嫂子伍氏和刁氏竟给元卿凌行礼之后就私下议论起来,声音不大,刚好鲁妃能听到,说容月举止不端。 元卿凌见状,忙含笑吩咐,“来啊,把四爷给娘娘的礼送上来。” 刁氏当下就笑了出来,“还备下了礼啊?这什么规矩啊?” 鲁妃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一点,这场会面其实就是相看了,按照规矩,鲁妃合适不合适,最后都要给容月送一份礼物,说是送礼,其实就是赏给容月的。 如今鲁妃没赏,容月倒是先送礼了,确实会让人笑话她上赶着来。 刁氏和伍氏今日来,本意就是要羞辱一下这商贾之女,免得她动了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念头,以为家中赚了点银子便能攀高枝当凤凰,怀王殿下虽然曾患痨症,但到底是皇室亲贵,天潢贵胄,哪里是她能配得起的? 第621章 竟然同意了 一般大家理解的所谓送礼,不外乎是金银珠宝或者书画玉器古玩等等,数量在一件或者两件之间,进来的时候便可以叫侍女拿着进来就行。 现在人进来了,礼还在外头,倒是显得多隆重似的,所以刁氏和伍氏便露出了讽刺之色,等着看容月送的礼物到底有多隆重。 殊不知,便见一个个的箱子被抬了进来,这些箱子看着也是寻常木料所制,像是宅子家里装棉被的衣橱箱子。 伍氏和刁氏当时就笑了出来,道:“莫不是连被褥嫁妆都给送过来了吧?” 这其实也怪不得人家首饰店的,谁想过你容月送礼动不动就一个店铺的珠宝,这么多的宝贝总不能拉起衣裙一包就能走,肯定得找箱子装,掌柜这会儿真是连夫人放嫁妆的箱子都给弄出来了才装得完。 鲁妃见这里好几箱东西,心里越发不高兴了,这还真是上赶着送嫁妆吗?到底是小门家的女儿,哪里懂得规矩? 想到自己要在娘家嫂子面前丢人,鲁妃的眼底便冰冷了起来。 容月上前福身,“鲁妃娘娘,这是家兄送给娘娘的见面礼,让小女代为送过来,还请娘娘笑纳!” 刁氏笑声尖锐刻薄,“呵呵,送的什么见面礼啊?阵仗倒是很大,不知道里头装的 什么东西呢?” 元卿凌听了刁氏的话,心里很不高兴,今日是容月与老六相看的日子,做长辈的就算心里头不喜欢容月,也不可这般无礼啊。 她看到容月沉静的眸子里已经扬起了怒火,想到她爆火的性子,当下就叫人把箱子打开。 “要知道是什么还不容易么?打开看看就是了。”元卿凌淡淡地道。 箱子全部打开,摆放在了鲁妃娘娘面前。 伍氏和刁氏轻蔑地瞧了一眼,嘲讽的笑容顿时凝固在嘴角,霍然站起来,两颗眼珠子发直地盯着箱子疾冲过去,一手抓起一把,“假的吧?” 金银珠宝,鲁妃见过不少,这些珠宝是真是假,她一眼便可看出来了,她其实也震惊得差点就要蹦起来了,但是身份摆在那里,总不能做出轻浮失态的举动来,因此强压住震撼的心,端过茶喝了一口,略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情绪,她心底狂吼了一句,这真是全部给本宫的? 刁氏和伍氏看得眼睛都热红了,若是换做他们家的儿子,这门亲事铁定就定下来了。 可她收了银子,要把外甥嫁给怀王,自然就不能帮着容月说好了。 刁氏压下了震惊和嫉妒,冷笑道:“确实是不懂得规矩,不过是才见了一面,竟连陪嫁都摆 出来给娘娘看,是逼着殿下娶你么?还要不要点脸了?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庸俗。” 鲁妃听了这些话,瞧了容月一眼,道:“你这礼太厚重了,本宫不能收。” 容月装了一会儿淑女,实在别扭难受,听得鲁妃已经有了拒绝的意思,也就干脆不装了,站起来拱手道:“娘娘,这只是薄礼,您别嫌弃。” 她抬起头眸子冷锐地扫向刁氏和伍氏,这两个女人一会出门就知道厉害,不揍她们个鼻青脸肿她不是容月。 脸色一沉,便是欺霜傲雪的冷意,“什么陪嫁?我容月若是嫁人,岂能是这点陪嫁?岂不是寒酸了?我便直说了,这礼不是家兄送的,是我送给鲁妃娘娘的。” 刁氏脸色也变了,阴阳怪气地道:“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子,哪里来这么多的银子?再说,娘娘又不是贪钱的人,能看上你这些礼么?” 容月一听,转头去看着鲁妃娘娘,道:“娘娘,小女子和您没见过面,不知道您喜欢什么,便叫人准备了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讨好您,让您喜欢我,如果失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鲁妃吃惊地看着容月,她竟说得这么直接,是要讨好她换取她的喜欢,这倒是个磊落爽快之人。 伍氏冷冷地道: “娘娘不会喜欢你这些庸俗的东西,你拿回去。” 鲁妃一听这话,心里就不高兴了,谁跟她说不喜欢的啊?她就是喜欢这些庸俗的东西,越多越好,在宫里头过了这么久贫困的日子,今日见着这么多宝贝,她稀罕得不得了。 鲁妃的情绪都是摆在脸上的,对刁氏和伍氏的不满也让人看了出来,元卿凌本可以说几句话,但是觉得不如让容月自己处理,也希望鲁妃知道,老六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媳妇。 容月听她一直说什么庸俗,气得快炸了,强忍住耐性道:“夫人,容月是低门小户出身,不懂得送礼的规矩,也不知道娘娘喜欢什么,夫人代娘娘教训小女,小女受教,往后会注意一些。” 阿四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容月就是容月,果然表面服软话里带针,她说自己低门小户不懂得规矩,那伍氏在鲁妃面前阴阳怪气尖酸刻薄,鲁妃反倒都没说什么,她便替鲁妃教训容月,更自诩出身大家,又遵循的哪门子规矩? 伍氏拉下了脸,哼了一声,“牙尖嘴利!” 鲁妃心里有些动摇了,容貌好,性子率直,又有钱,就是出身…… 元卿凌见状,觉得这会儿要出手了,便趁着刁氏与鲁妃说话的时候,在 阿四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阿四听罢微微颌首,片刻下人端着热茶上来的,阿四手捏了一枚铜钱暗中打向了下人的膝盖上,下人猛地往前一扑,手里捧着滚烫的茶水直朝怀王泼了过去。 容月就站在中间,见状之后猛地一个旋转飞扑过去双手撑在怀王的椅子扶手上,用身子挡住怀王,那滚烫的茶水就泼在了她的脖子上,有几滴飞溅到了怀王的脸上,也依旧是烫得很。 怀王连忙扶住容月,急道:“可伤着了?” 容月却直直看着问他,“烫着你了么?” 怀王瞧着她关切焦灼的眸子,心里陡然一缩,垂下眸子叹气,“你这个傻瓜,烫了本王有什么打紧?你是女子,若泼在脸上怎了得?” 容月听得他无事才站直了身子,道:“你没事就行,我不打紧。” 鲁妃听到这句话,心里陡然地一痛,双手握住了扶手,一句话几乎要冲口而出,她同意了! 自打儿子得病,她就恨不得用所有的办法来保护儿子不叫他受半点伤害,但是她在宫里头住,母子见一面都不是容易事,怎么可能日夜护在身前? 如今看到容月奋不顾身地飞扑过去救他,就为一句他没事就好,怎不叫她共鸣?她日夜所做,不就是求他没事就好么? 第622章 亲事有望还是黄了 鲁妃看了看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娘家有钱,她会点手脚功夫,还有一颗护着老六的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下眸子一抬,道:“来人,带容月姑娘下去换身衣裳,老六,一会儿你带姑娘在府中四处转转,你病愈之后,身体一直不行,得多活动。” 容月抬头看着鲁妃,钢铁般的心肠里头里反复地念着一句话“我娘死生我的时候死了好惨啊,我娘生我的时候死了好惨啊”,终于顺利地在眼睫毛上染了点儿感动的水雾,盈盈施礼,“谢娘娘!” 怀王眸子眨了一下,那玉洁温润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似是无奈也似是期待的微笑,应了一声。 容月出去之后,鲁妃就沉下脸对伍氏和刁氏道:“你们都回吧。” 刁氏心里不悦,不敢得罪了鲁妃,只站起来悻悻地道:“那既然没我们什么事,便不打扰了,告退。” 两人临走的时候,还痴痴地看了那几口大箱子一眼,见面礼都这个阵仗,若真娶过门了,陪嫁得有多少? 元卿凌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好笑,人都是最直观的,容月除了出身,样样比人好,出手壕得惊人,这般先声夺人,至少先掩盖了所 谓的出身不足,容月看似是无意鲁莽之举,其实是深谙此道。 四爷为什么要捐出二百万白银?不就是因为朝廷穷吗?朝廷穷后宫的娘娘们能有什么富贵日子过?所以她就把富贵呈现在鲁妃娘娘的面前。 鲁妃刚开始看到这些珠宝首饰,是很震惊的,元卿凌从她瞳孔的倏然放大倏然缩小便可看出来了,但是,还是身份作怪,尤其刁氏她们还一直说什么庸俗,若她接受了,便是真庸俗了。 直到容月为老六挡了热茶,她才找到了借口说服自己“名正言顺”地同意,这算对自己有一个交代,人总得先说服自己。 容月在这里没有衣裳换,今日打扮是精心准备的,也不愿意随便换一袭不合穿的衣裳,因此下去擦了一下,顶着湿哒哒的后领子和怀王一同走出去。 容月习惯掌控一切,但是,当她和怀王走在一起的时候,却表现得十分温柔娴静,头微微垂下看着道路,也没有太得意张狂,甚至还有些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一不小心露了粗鲁的本质给怀王看到。 府中种了秋菊,如今正是时候,碗大的八爪菊迎风绽放,蜜蜂忙碌地在花中穿梭,停驻,采蜜 ,旁边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有微黄的叶子飘下,仿佛与八爪菊行成一色。 容月见他站在八爪菊前注视着,便道他喜欢,上前就一手掐了一朵,正欲转送给他的时候,听得身后跟随过来的侍女急声道:“姑娘,您莫要采,是王爷亲自种的,您这样看就得了。” 容月的手刚伸出去,凝在了半空中,看到怀王眼底确实闪过一抹疼惜,她心里咯噔了一声,坏事了,他亲手种的花她给摘了。 她貌似在哪里听过一种理论,你如果爱花,就不要采摘,让花儿自由地花开花落,王爷一定是这样的人,难怪方才正厅里头就没见插着花呢。 到底是见多识广刀口舔血的容月,那微微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转了回来,嘴巴一张,一口咬住八爪菊就开始吃了起来,边吃边道:“我最近有点上火,菊入药可清热降火。” 怀王愕然地看着她眉头皱起地咀嚼八爪菊,再伸长脖子囫囵吞下,露出尴尬而不是礼貌的笑,“是么?好吃吗?” 容月露齿一笑,浑然不觉牙齿上沾着一块黄色的菊瓣,“好吃。” 怀王瞧着她,竟笑了起来,笑声动听,眉目一展便仿若光风霁月,叫容月 一时看呆了眼,喃喃地道:“王爷笑起来真好看。” 怀王笑容慢慢地收住,眸子里浮上了一抹困惑,便干脆问道:“你为什么要嫁给本王?以姑娘的才貌,要什么样的夫婿寻不到呢?” 容月心里叹息,就是找不到,否则怎么会到老姑婆的年纪了呢? 但是,这个问题问得好,是表真心的时候,所以容月也收敛了神色,轻声道:“王爷人品才情皆是出众的,小女子若能嫁给王爷,此生无憾。” 怀王听了这般直白大胆的话,微怔之后心底便泛起了一抹感动。 正厅里头,鲁妃正在跟元卿凌解释她为什么会看上容月,是因为容月有护着老六的心,而断不是因为容月的家财。 元卿凌表示理解,大家互相说了一些视钱财如粪土的话之后,便相对会心一笑。 不过,元卿凌也跟鲁妃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告诉她如果怀王娶了容月,以容月的性子,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他半分,而以容月和她娘家的本事,也足以让怀王在任何争斗中,不沾半点是非尘埃。 鲁妃听到这话,便越发同意了,加上太子妃是保媒的人,往后他们夫妻出了任何问题,有太子妃在两 边劝说,想必小日子能过好。 就这样,这场有意无意地相看,拉下了帷幕。 回程的时候,容月像开笼的小雀一般,叽叽喳喳地说着她与怀王在院子里如何如何,说了哪些话,做了哪些事,还说袖子和袖子曾相碰,差点儿就碰到手了,激动得心砰砰地乱跳。 末了,她脸上浮着红晕,轻声道:“总之今天我们相谈甚欢,我想必也给他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阿四等她说完,看着她的牙齿问道:“容月姐姐,你牙齿上沾的是什么东西?是今日吃的菜吗?” 容月一怔,一手捂住了嘴巴,惊恐地看着阿四,“什么?” 阿四从马车里头翻出一面小小的手把雕花铜镜递给她,“你看。” 容月接过来,铜镜里头花容月貌自然不在话下,微微张开嘴,便见门牙上沾着一块黄色的东西,她的脸色刷地一下白透了,“天啊,天啊,怎么会有剩菜?他方才一直看着我,他都瞧见了,亲事一定黄了。” 她慢慢地放下铜镜,狠狠地抓住阿四的手臂,“阿四,你杀了我,快杀了我,我不想活了。” 元卿凌和阿四都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容月现在愈发像一个大傻瓜了。 第623章 在百姓中闹开 鲁妃回宫之后,为怀王的婚事主动请旨,明元帝有些意外,不过见了一面就同意了? 不过了解之后,明元帝就不意外了,原来是商人惯用的手段,出身不足,银钱搭救。 容月送给鲁妃的东西,鲁妃只挑了几件,其余的全部留在了怀王府。 她虽然稀罕那些东西,但是知道留在怀王府总是有大用处的。 明元帝叫褚首辅保媒到冷家那边说亲,既然是好事,褚首辅自然乐于出这个面子,他见过容月之后便直奔直隶府去找冷四爷。 这说亲自然是要交换庚帖,冷四爷早就查过怀王的出生日子时辰,便叫相士先生找一个与这个时辰无比吻合的日子作为写在纸上,伪造了一个合适的庚帖给了首辅,就这样,容月写小了两年半,换言之,对外宣称容月今年才十七岁半。 首辅回去叫人一算,天啊,那叫一个天作之合,两人若不成姻缘简直是浪费了月老这一根红线,当时就上奏了明元帝,明元帝一道旨意下,选今年最好的黄道吉日,把婚事给办了。 容月接旨之后,抱着元卿凌嗷嗷大哭,不容易,终于可以嫁出去了。 元卿凌也抹了一额头的汗, 不容易啊,媒人红包可算快到手了。 不过,宇文皓回来告诉她,这门亲事正儿八经的媒人是首辅,换言之,就算冷家要给媒人红包,也是给首辅,不是给她。 元卿凌震惊了许久,“不会吧?” 宇文皓安慰道:“算了,你好歹算为老六的亲事出了力气,以后老六和容月都会感激你的,毕竟,你现在是冷狼门的劳什子传人,梢头醉以后赚的银子都归你,咱们不在乎那点。” 元卿凌想想也是,便心安理得起来了。 她又开始上麻风山,容月出入都陪伴着她,十分殷勤。 安王府那边,阿汝气得发疯,没拿住元卿凌反而差点搭进去一个狄魏明。 但是阿汝尚算冷静,觉得此事不能在这个节骨上继续用同一个方法闹,她选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那便是暗杀。 安王府的人自然不能沾这事,所以最好是外判出去,花点银子的事。 经过之前几次教训,阿汝不敢大意了,直接找到冷狼门的接头人,出十万两银子买元卿凌的人头。 冷狼门把阿汝赶了出去,并且丢了一份冷狼门的守则给她看,告诉她冷狼门也是有原则的,不是什么生意都接。 不止这样,冷狼门根据紧急法则,急调了两人去盯着阿汝,查她到底是什么人,跟冷狼门的少主人有什么恩怨情仇,为什么要杀她。 此事禀报到四爷跟前,四爷淡淡地道:“放消息出去,谁敢接她的单子便是跟冷狼门过不去。” 多大的脸啊?敢给他冷狼门清理门户了?他的不肖弟子只有他能杀。 阿汝没想到冷狼门竟然会用拒接,还把她撵出去了,屡次受挫的她已经十分愤怒,冷狼门不接,那就干脆下了通杀令,以隐藏的身份发出悬赏,若谁能取得元卿凌的人头,则赏银二十万两。 杀不杀得了元卿凌她暂时不管,但是必须要吓得她不敢出门上山治病。 二十万两,多大的吸引力啊,江湖中许多过着刀口舔血生活的人倾巢而出,做了这一单,足以让他们退出江湖优渥一生了。 笑红尘当天晚上就急忙找了宇文皓,说有人下了悬赏通杀令要拿元卿凌的人头,她所认识的好些人已经在蠢蠢欲动,让他抓紧防备。 宇文皓调派府兵,和罗将军那边也商量了一下,增派鬼影卫保护元卿凌,且暂时不能让元卿凌出门去。 元卿凌没法子,只能 让汤阳送药上山,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这通杀令不是躲几天就能过去,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 就在这个时候,四爷那边也轻飘飘地下了一道悬赏令,谁若拿下一个杀太子妃的人,赏银二十万两。 四爷不以隐藏身份发这道悬赏令,直接用的就是冷狼门门主的身份发,宣告太子妃元卿凌是他冷狼门要保住的人,谁动谁死。 宇文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笑红尘告知他的。 他目瞪口呆地听着江湖因为一个元卿凌被搅得天翻地覆,喃喃地道:“你这意思,不就是说老元被好多人盯上了吗?老元就是行走的二十万两银子啊。” 笑红尘看着他,揶揄道:“没错,估计很多人都不敢得罪冷狼门,二十万两虽然可观,可性命更要紧啊,不过倒是显得你多无用似的,你媳妇被人追杀,又马上被人保下,就没你什么事。” 宇文皓理直气壮地道:“没我什么事就是好事,证明还不需要出动我。” 有这么多人保护她,他身为相公,与有荣焉啊。 阿汝没想到冷狼门竟然还保下了元卿凌,她慢慢地冷静下来思考背后的问题,她和冷狼门没有结 仇结怨,所以冷狼门不是冲着她来,是真的要保护元卿凌,那么元卿凌和冷狼门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是一个当朝太子妃,一个是江湖上叫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啊? 阿汝能冷静,狄魏明却冷静不下来,他已经三番四次吃瘪,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他找了很多大夫问麻风症是否能治愈,但是没有一位大夫说可以,都说麻风病就是上天的诅咒,恶疾,上天不会容许有人可以治愈的。 狄魏明听了之后,没有去跟阿汝商量,便叫人在民间散播说太子妃不顾禁止令私上麻风山。 此事自然也在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恶疾两个字,就仿佛魔鬼一般叫人心生恐惧,他们因为害怕而迁怒,狄魏明收买了一些人,让他们不断煽动百姓的这份恐惧与厌恶,然后到楚王府门口去闹事,说要逼太子妃是否上麻风山。 宇文皓查到是狄魏明捣鬼的,先不声张,只是问元卿凌能否扛得住百姓恶毒的咒骂,元卿凌神定气闲地道:“他骂由他骂,我自上山去。” 宇文皓拉着她过来,吧嗒地亲了一口,宣告:“好,那咱就玩一铺大的。” 第624章 发脾气的明元帝 宇文皓没有禀报明元帝,直接由京兆府出了一份告示,且叫人大肆张贴出去。 这份告示说太子妃研制出新药能治疗麻风症,遏制麻风症的传染,使北唐杜绝麻风病的毒害。 换言之,就是硬气地宣告给百姓知道,没错,太子妃确实上麻风山了。 本来有些百姓到楚王府去闹事,是因为狄魏明叫人煽动,殊不知,今日他竟然自己张贴了告示,告知天下,这就不是猜度之言,是确凿之事,百姓都轰动了,狄魏明的人再煽动一下说太子妃每天都上山会把病带回来京城,到时候京城也会爆发一场恶疾。 百姓闹得更凶了,除了到楚王府门口去声讨之外,还到京兆府门口去。 但是宇文皓冷处理,只要不发生暴力事件,就让他们先闹。 他也逐渐派人在百姓中渗透一些话,大肆渲染太子妃曾治好痨症,治好过太上皇,这意味着太子妃的医术是很高超的,如果太子妃真的研制出新药来医治麻风症,那么,以后再有百姓染病,就不足为惧了。 渐渐地,民间的声音就行成了两派,有些乐观的认为如果真能治愈麻风病是好事,造福百姓,造福社稷苍生。 有悲观和愤怒的怕太子妃会把恶 疾带下来,让京中再度陷入五年前的噩梦里头,所以,坚持反对。 宇文皓早就下令增派人手去维持秩序,闹归闹,打归打,别伤着人命就是。 相比起民间暂时可控的状况,朝里文武百官才叫人头痛。 支持者少数,反对者大部分,连续两个早朝,都在争论此事,宇文皓以寡敌众,失去了大多数的支持,认为他身为太子,没有深思熟虑,贸然行事,把皇家置身于危险之中,元卿凌是太子妃,万一元卿凌得了病,岂不是回来传染皇室的人? 这是动摇国之根本。 朝堂变成了闹市,闹哄哄的一片,明元帝依旧遵循以往的作风,在有人吵架的时候,他基本是作壁上观,只听不说。 越来越多的人逼着宇文皓要说法,要他不许元卿凌再上麻风山,而且,便是她下山来,也得先隔离开,不许再入宫。 争吵已经将近到中午,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饿肚子就会上火着急,宇文皓竟然冲口而出,“本王可管不得她,她已经跟本王办和离了。” 此言一出,又是满朝震惊。 宇文皓见话已经说了出来,干脆甩了一下袖子,“有本事你们亲自找她说去,不过,本王可先警告你们啊,她上 山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会不会得病不知道,如果你们不怕,就都去找她。” 说完,竟扬长而去,仿佛丝毫没把明元帝放在眼里的意思。 明元帝大怒,在殿上发了一大通脾气之后拂袖而去,连之后的议事都不参与了。 北唐眼看着陷入了一场离乱中,也没谁站出来主持大局,明元帝生气之下,不管不顾,大臣们到御书房外头哭,他也不接见,发了脾气说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这话听得大臣们心惊胆战,太子虽然在这件事情上不理智,可无损他其他才德的,皇上说不认这个儿子,是有意要废太子吗? 于是,大臣们从哭闹变成了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明元帝怒气半点不消,甚至还下旨到楚王府,要宇文皓把三胞胎都送进宫里给太后抚养。 而且明元帝着实气得要紧,竟然连续两天都不上议事房,不接见大臣,所有的国事都交给了褚首辅和睿亲王,自己卷了铺盖与扈妃到了皇家别院去。 历来,臣子怎么闹,都总有明智的皇帝周旋着,因为一国之君,必须要理智冷静。 但现在角色调转,皇帝闹了脾气,这就兜不住了,大臣们纷纷到皇家别院求见,但负责守卫 的顾司一脸的无奈,“诸位大人就回吧,皇上正在气头上,谁都不愿意见。” 老臣韦大人已经年过古稀,他是帝师,当朝太傅,拄着拐杖来的,颤巍巍地上前对顾司道:“顾大人,劳你转告皇上一声,老臣泣告,如今北唐初定,万不能废太子啊。” 顾司叹气,“韦太傅,这天气冷了,您年纪大,就回了吧,皇上那边气消了自然就想通了。” “你让老夫进去见见皇上吧,老夫有很多话要跟皇上说。” “是啊,顾大人,就让太傅进去吧,我们在外头等,我们就不进去了,让他跟皇上说说。”其他臣子纷纷上前想要说服顾司。 顾司没办法了,又不敢得罪他,他到底是帝师,皇上都不敢轻慢呢。可皇上那边也下了令,谁都不见。 无奈之下,他道:“您稍等,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有劳顾大人了。”韦太傅道。 看着顾司进去,韦太傅被搀扶到一边去休息,他一口气喘着,哆嗦地伸出手放了一颗药丸进嘴巴里,用口水咽下,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声,“万不能废太子,废了太子,定要出大乱的。” 明元帝来别院的第二天,日子过得可逍遥了。 他不必五更天就起床 ,能睡到太阳晒屁股,这多少年不曾有过的幸福了?而且,一天里头,无事一身轻,陪着扈妃在院子里头散步,坐在凉亭里头听她说边城的趣事,扈妃说话的语调很搞笑,也惯会做鬼脸,逗得他十分开心。 看到顾司快步过来,他当下就拉下了脸,“想过一天安静的日子都不成。” 扈妃扑哧一声笑了,抚摸着大肚子道:“皇上,您这闲暇可是偷来的,您道您真能丢下政事不管啊?” “扫兴!”明元帝抬了一下眼皮,看着顾司快步过来。 顾司单膝跪下,“皇上,韦太傅在外头求见。” 明元帝一听,登时头都大了,“老爷子怎么来了?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来折腾什么啊?真是的!” 顾司道:“臣劝过他老人家,但是他老人家说非得见您一面不可。” 明元帝可不敢怠慢他,可若叫他进来了,怕是要叨叨半天没完,太傅如今年纪大了,越发的啰嗦,上回在宫里头说福幼院的事,愣是说了三个时辰,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如今是为太子的事情来,对他来说,可是天崩地裂的事,怕是要缠上三天三夜的。 明元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无力地抬手道:“算了,请他进来吧。” 第625章 来自各方的阻力 韦太傅见到明元帝,什么话都没说,便跪地痛哭起来,扈妃自然马上回避,这种场面,她不适合在这里,免得吓坏了腹中孩儿。 明元帝亲自扶起太傅,道:“老师,您不必这样,快快请坐,瞧您这双手,都冻冰了。” 明元帝也是心疼老师,一张老脸都冻出鼻涕来了,混着眼泪一块流下来,真真的狼狈。 韦太傅沉沉地握住他的手腕,哭着道:“皇上,万不能废太子啊,您听老臣给您慢慢道来……” 外头的天,阴阴沉沉的,像是憋着一场初冬阴雨,但是京都干旱,很少在这样的日子里头下雨,叫人觉得天有异象。 韦太傅已经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从三皇五帝说到前朝,还没说到眼下局势呢,明元帝已经睡醒两觉了,太傅还是说得口沫星子乱飞,他视力不好,只以为明元帝是垂下眸子听训,哪里知道他睡着过去了。 明元帝是昨晚来到皇家别院里头,一时兴致聊发了少年狂,和扈妃做了两次不可描述的事情,许多年不曾有这精力了,也亏得扈妃身子壮健,才不至于被折腾坏。 到底是年纪上去了,昨晚没事,今日就腰酸背痛,神思疲乏,太傅之言,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催眠得很。 他又睡 醒一觉,太傅还只是说到太上皇朝时候的事情,他实在建熬不住,眸子一转,人就扑通一声栽倒下去了。 皇上昏过去了。 太傅年迈,哪里受得住皇帝昏倒的惊吓,两眼一翻,也昏过去了。 顾司和穆如公公就在院子外头站着,两人都被太傅说得困泛无比,忽地哐当两声,转头一看,见两人都倒下来了,顾司首先是以为有刺客投了暗器,吼了一声,“有刺客,护驾!”便提剑飞了上去。 随行御医急忙赶来,明元帝本就是装的,见太傅真昏过去,不禁内疚,叫人送马上送太傅进去休息。 太傅晕过去,还做了个梦,梦到明元帝驾崩了,便是昏迷着也哭得十分伤心,醒来后问御医,御医说皇上急怒攻心,受不得刺激,如今正在静养中。 太傅非得亲自过去看一眼才安心,顾司那边巡查了一番之后,发现没有刺客便回来这里了,听得太傅说要去看皇上,便先私下去禀报,得到明元帝的准奏这才亲自扶着他来。 明元帝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还没醒来的样子。 扈妃坐在床前伺候,双眼通红,看着是吓坏了。 太傅跪在地上,哭了几声,仰天长叹,“太子妃有罪,太子妃有罪啊,老臣不该来劝皇上,老 臣该去劝太子和太子妃啊。” 明元帝本听得他哭得这么伤心,想醒来安慰两句,结果听到他后面说要去找太子妃,当下睡得是一个踏实,对,就该去找太子夫妇麻烦,让他们见识见识太傅的功力。 太傅做事雷厉风行,当下就命人送他到楚王府去。 楚王府外,还凝聚了一群百姓在外头,声讨太子妃上麻风山的事情,群情汹涌,十分激动。 太傅见状,忧心如焚,太子的名声啊,都被太子妃给毁掉了,太可惜,太可惜啊。 太傅头晕得很,被人搀扶着进去,外头喧闹的声音震得他耳膜都要裂开了,脑仁儿一直生痛。 进去之后,太子夫妇还没回来,喜嬷嬷出来招呼他。 太傅自然是认得喜嬷嬷的,一直拉着喜嬷嬷的手就开始诉说,让喜嬷嬷多劝着点太子妃,夫妻和睦要紧,不能为了旁的事情伤害夫妻感情,太子伉俪是天下夫妇的表率,要和睦要恩爱。 “太傅,您放心,我会多劝着点的。”喜嬷嬷想抽回手,太傅实在是唠叨得很。 太傅还是不愿意撒手,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光劝还不成,还得跟她分析利弊关系,诚然太子如今的名声很多仰仗于太子妃之前的菩萨心肠,但是,这累积起来 的人脉和名声不能因为麻风山的几百人而丢失……喜姑姑你的手还这么光滑,今年多大了?怎也不见你老呢?瞧着细致的皮肤,说你才五十也有人信。” 喜嬷嬷尴尬地笑了笑,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后便猛地退后一步,太傅学识渊博,才德兼备,可就是和天下的男人都有同一个通病,爱占女人点小便宜。 宇文皓先于元卿凌回来,但是到了府门口就听说太傅来了,吓得他连马背都不敢下,猛地转头便回衙门去了。 汤阳追上去,“殿下,您若不进去面对,太傅肯定会找太子妃说的,这得烦死太子妃了。” 宇文皓策马狂奔,“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论应付唠叨老头,还是老元有耐心,他不行,他急眼了会打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得罪太傅。 汤阳对于宇文皓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感觉到深刻的无奈,他也想逃,但不能留太子妃面对太傅,作为楚王府的家臣,他总是要面对这种厌恶型的工作。 元卿凌如今上山没有什么阻力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了,山下很少人在那边聚集,因为麻风山就是晦气,便在山脚下都不愿意。 至于回城的时候,倒是有人在那边等着,可元卿凌和 容月等人都是乔装打扮,一点太子妃的架势都没有。 那些人在声讨太子妃,她入城的时候也举起手跟着大家一起呼叫,“太子妃是罪人,反对太子妃上麻风山!”于是得以顺利入城。 容月曾问过她委屈不委屈,她开始觉得委屈,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她喊打喊杀。 不过,渐渐地就习惯了,人都有恐惧的东西,你要去触一些禁制的区域,就肯定要付出代价。 回到楚王府,绿芽就在门口蹲着,见她回来连忙上前扶着她下马车,道:“太子妃,太傅大人来了,就在里头等着您呢。” 元卿凌没听说过这号人,问道:“他来做什么?” “许是为您上麻风山的事情来的。”绿荷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殿下回来过,得知太傅在这里,已经逃了。” 元卿凌诧异,“他很凶嘛?” 阿四在旁边搭腔,“不凶,挺温和的一个老头,就是唠叨点儿。” 元卿凌笑道:“不凶就成,唠叨有什么要紧?我们做晚辈的,听老人家训示也是有福的,尊敬长者嘛,再说,他是太傅,那便是皇上的老师,老五不招呼是他不对,回来我得说他的。” 汤阳在门口处听到这句话,叹息,太子妃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第626章 册封太孙 元卿凌带着万二分的尊敬去拜见了帝师韦太傅,韦太傅见到她,得知是从麻风山上回来,倒也没有表现出嫌弃,但很生气,生气归生气,他是读圣贤书的人,按照规矩拜见了太子妃之后,便开始指责她上山的任性之举。 元卿凌规规矩矩地坐在,认为只要虚心聆听教训,太傅顶多说她几句,毕竟她这个太子妃也是要面子的嘛。 但是当一个时辰过去之后,她彻底颠覆了原先的想法,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韦太傅那张薄薄皱皱的嘴唇上下不断地飞闪,一连串的劝告谴责之言就从那两块薄片中间溢出。 “太子妃可知道因为你任性,百姓陷入恐慌混乱之中,朝中百官纷纷担忧麻风症的再度爆发,皇上更因此动怒有了废太子的念头,今日老臣去别院里头劝说皇上打消念头,皇上竟还急怒攻心地昏了过去……” 元卿凌听得此言,猛地抬起头,双眼一翻,身子“扑通”地往前一栽,人也昏过去了。 “阿四,蛮儿!”在一旁睡着了的喜嬷嬷听得声响,马上睁开眼睛,看到元卿凌倒在地上,猛地喊了一大声。 阿四和蛮儿在门口打盹,听得喜嬷嬷喊,马上跑进来,两人见 元卿凌倒地,估计是困得睡过去了,当下一个人抬头一个人抬脚把元卿凌迅速搬走。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晕倒抬走,太傅都还没反应过来,便没了元卿凌的身影。 他愕然地看着喜嬷嬷,有些不甘心,“喜姑姑,老夫跟你说也一样,你回头告诉太子妃……” 喜嬷嬷当机立断地上前挽住太傅的手臂,用了蛮力拖着他往外走,“天色已晚,太傅还是早些回去歇着,明日再说,汤大人,汤大人,徐一,快送太傅回府。” 汤大人和徐一忙过来一人搀扶一边,拉着他就往外走,太傅回过头来看着喜嬷嬷,又挣扎了一下,“不用你们扶,喜姑姑,你来扶……” 喜嬷嬷已经迅速上了回廊回啸月阁去了。 太傅只得问汤阳,“太子殿下怎么还不回来啊?” 汤阳道:“案子多,太子一般都差不多子时才能回府休息。” 太傅叹气,“太子贤能啊,可惜被太子妃败坏了名声,这如何是好啊?真是愁煞老夫了。” 宇文皓确实是子时左右才溜回来,元卿凌捶了他几拳,他也只能生受着,嬉皮笑脸地告罪。 但是元卿凌从此也知道,有些人是永远招惹不得的,那就是德高望 重学识渊博却又话痨唠叨的人。 如此,在各种声讨中,又过了半月。 闹事的人渐渐地少了,因为宇文皓的保证渗透十分有用,开始有不少人相信元卿凌真的能治好麻风症。 至于朝中的文武百官,因明元帝生气之下说出的一句不认宇文皓这个儿子,让大家心惊胆战,谁也不敢再指责什么,就怕皇上真的废太子。 虽然太子支持率下降,可北唐不能刚立了太子又废太子,且太子除了这一件事不太理智之外,其余都是做得很好,说白了,就是宠妻闹的祸,太子妃是祸水。 所有的罪责都怪在了元卿凌的头上,元卿凌顿成千夫所指,朝中百官只好磨宇文皓和离休妻。 宇文皓答应了,说是要和离,但是只答应没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皇上忽然下旨,册封皇太孙。 之前点心们也都被太孙太孙地叫着,但没有行册封礼。 皇太孙是第三皇位继承人,如果明元帝死了,宇文皓也死了,那么,皇太孙就是继位人选。在这个时候册立太孙,只能立长孙,所以,册封了包子为皇太孙。 至于汤圆和小糯米,则还没封,只是有了名正言顺的太孙,他们二位就不能再被称为 太孙,而是皇孙了。 册封了皇太孙,这意味着皇上有可能真的会废掉太子,然后按照储君的要求去培养皇太孙,这么一来,朝中安定一派的更加不敢再说什么,只希望太子妃早点收敛,别再惹事了。 皇太孙的册封礼,太子妃元卿凌没能来,当然是因为她上麻风山沾染了晦气,甚至有可能染了病,这么重大的典礼,她是不能出席的。 元卿凌乐得空闲,还是继续往山上跑。 贤妃一直很奇怪,之前苏答和的夫人王氏说已经找了杀手,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行动?反倒是苏答和在流放的路上被人取了人头,像是有人买凶要了他的命。 立太孙的时候,她也没能来,太后是真动了怒,自打下了禁令之后,就不许她出宫半步。 册封太孙的时候,安王回来了,与安王妃一同入宫出席册封太孙典礼。 以往的安王,玉树临风,潇洒俊美,在军营里头待了几个月,黑了瘦了壮了,让安王妃很是心疼。 他站在热闹的人群中,看着那小屁孩儿被明元帝抱在怀中,身上穿着黄色真龙太孙朝服,小脑袋直起,笑得流着口水,安王心里很不是滋味。 纪王也来了,纪王经过禁锢 一事之后,表面上安分了许多,也更懂得谄媚之术,上前对着太孙便说了一顿恭喜夸赞的话,明元帝也对他和颜悦色,叫他生性懂事,勤练骑射和做学问。 孙王瘦了一些,今日穿着黄色的亲王朝服与孙王妃站在殿前,笑容堆满脸,看得出是真的欣喜,生生地笑出了三层下巴,饶是这样,还是看得出清减了些。 明元帝带着太孙去给太上皇磕头,太上皇把包子抱在怀里,冷肃的面容如今也温和得很,轻轻地捏了一下包子胖嘟嘟的脸颊,包子很争气地尿了太上皇一身,半岁的孩儿刚长出两颗牙齿,一笑的时候,小牙齿一闪,仿若误入人间的小魔鬼。 太上皇举起的手,落在了他的小脸蛋上轻轻地掐了掐。 万千宠爱在一身。 太孙受封,跟着他的雪狼也受封,被封为雪将军,以保护太孙为狼任。 册封之后,由太上皇出资办了一场宴席,让朝中紧绷了许久的神经被酒精缓解下来。 宇文皓今天的存在感几乎为零,距离他的册封礼也就半年,他已经从万众瞩目跌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他今天所做的只是面无表情地收着礼,然后听到很多大臣对他报以安慰的一笑。 第627章 容月出嫁 册封太孙之后,楚王府门口基本已经没有百姓在闹了,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唯一不大宁静的是送给了四爷的雪狼自己跑了回来,不日之后,四爷跟着来了,他一怒之下,收回了梢头醉,且不许容月接济她,让她穷死。 而且,他回来之后也住在楚王府,对元卿凌十分严格要求,早上必须练武,晚上回来也得练,总之把她折腾得不成人样。 她必须要学有所成才能得回梢头醉。 元卿凌为了钱,咬着牙关苦苦支撑,终于,腊月初八,她能一口气窜到啸月阁门前那棵枣子树上。 枣子树不高,但是元卿凌才练了没多久,就有这个成就,让四爷十分震惊,从而收回了对她的轻蔑与鄙视。 他告诉元卿凌,付出了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以后她被人追杀,好歹也能跑一跑了。 元卿凌自己也高兴得很,晚上抱着宇文皓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宇文皓是最高兴的,他真盼着元卿凌能学一招半式傍身,而不是遇事只能等人来救。 腊月十八,是怀王娶容月的好日子。 元卿凌已经给山上留了足够的药,未来几天都不会上去。 冷四爷为了让容月大大方方地出嫁,在京 中购置了一所宅子,宅子很大,各种名贵的家具往里一塞,古董和字画在往里堆,便俨然簪缨世家的模样了。 容月的嫁衣,在婚事初定的时候便叫人做了。 四爷聘请了二十余位绣娘,花费了十万两银子做成的嫁衣,刺绣精美,极尽华贵。 容月试穿的时候,元卿凌在场看着,容月夺目耀眼的美丽让她有十秒钟失去了呼吸。 不过,她认为容月规规矩矩地站着,别把一只脚搁在凳子上会好看更多。 不管是粗鲁的容月还是美丽的容月,她要开始她人生的第二步了,嫁给她喜欢的男子,为他生儿育女。 冷狼门的兄弟们上了很多礼,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容月从此洗手做汤羹,退出冷狼门。 容月肯定不同意,女人有了家庭也可以有事业的,这话是五嫂跟她说的。 五嫂……她这般想着,又花痴痴地笑了起来。 出嫁那天,用十里红妆来形容绝对不为过。 容月人都进了怀王府,送嫁妆的尾巴还在娘家宅刚刚出发,百姓们数得眼花缭乱,干脆不数了,跟人家打听到底有多少嫁妆。 轻飘飘地说出光陪嫁银子就有五百万两,还不算其他金银珠宝房产田产 呢,总之,怀王这一次是娶了一个会下单的金母鸡。 这还不算,见过怀王妃的人,都说那哪里是母鸡?简直就是金凤凰,就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漂亮成那样的。 低调的冷家,从此走进了人们的视野里,冷四爷更被挖了出来,说年近三十还没成亲,之前猜测说冷四爷或许有同好之癖,可自打见识过容月出嫁的这个排场,许多人心里便打起了小九九,自家有女刚及笄,也有男儿刚弱冠,就看四爷喜欢哪个了。 怀王的婚礼很盛大,作为挡酒兄弟的宇文皓,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他觉得亏欠老元一个婚礼,当初与那个元卿凌成亲的时候,他一肚子的不高兴,就想把婚礼给打砸了。 老元和他真正在一起之后,已经是夫妻名分,自然不能再办一个婚礼。 如今见老六幸福的样子,他真想回去跟元卿凌和离,然后再娶一次,这一次,她最好是以冷家未来接班人的身份嫁给他。 容月都这么多嫁妆了,老元能少吗? 不过,不管心里想什么,他今天都很开心,因为老六可以成亲生子有这般的出息,他做梦都没想过。 所有人都很开心,齐王也表现得很开心,为为新 郎官挡酒的时候,他是直接劝酒的,一杯杯地下肚,然后跑出去呕吐,呕吐回来继续喝,逢人就咧开嘴笑得像个傻逼,“本王心里高兴啊,我六哥总算娶亲了,高兴,高兴啊,喝,来,干一杯,再干一杯。” 袁咏意今晚也在场,男宾女宾是相隔开的,但是,相距不远,她静静地坐着远远看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神伤,不知是为了谁。 自打她回了娘家之后,他没有来找过她,他们见过面,是在楚王府里头,生分得像一个陌生人。 她倒是打听过他的消息,知道他后来去了褚明翠的坟前探望,心底的火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祖母说,要为她再说一门亲事,她没有这个心思,等陪元姐姐治好了麻风山上的病人,她就离家去了。 她想趁着年轻的时候,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元卿凌今晚没来这里,而是留在了冷家大宅那边,作为女家人来招呼亲朋好友。 那边也很热闹,冷狼门的人几乎都来了,她发现冷狼门里头的杀手,男的俊美女的漂亮,怀疑师父招人的时候是不是以貌取人了。 除了冷狼门,冷家名下产业的各大掌柜,客户等都到贺 ,冷四爷让元卿凌带人接待,送的礼物也由元卿凌带人登记,元卿凌收礼收到手软,问忽忽,“这些礼是送给容月的吗?” 忽忽道:“当然不是,这是贺喜之礼,往后人情往来是要还的,是四爷还,所以这些礼都是四爷收的。” 元卿凌好生羡慕,“若给我几件就好。” 忽忽看着她,道:“这些东西横竖四爷也看不上,太子妃若喜欢就拿去吧。” 元卿凌大喜,“四爷真的不要吗?” 忽忽轻笑,一手拿起一个翡翠玉镯,“这又不是多珍贵的东西,瞧着镯子,阳绿带紫彩,看着也就一千两银子一只左右的货色,四爷怎么会看得上眼?太子妃便拿去把玩赏人吧。” 元卿凌一把夺了过来,“天啊,一千两银子还看不上啊?他到底是多有钱啊?” 忽忽一边记录一边道:“陈掌柜翡翠手镯一对,价值两千左右……谁知道呢?四爷自己也不知道吧?但是十辈子花不完倒是真的。” 元卿凌殷勤地道:“我师父真了不起。” 不知不觉地,就已经把称呼给改了。 之前总觉得是胡闹,毕竟,梢头醉给了又收回去,他们又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鼓捣什么大憋坏。 第628章 容月爹来砸场子 其实最高兴的人,还是鲁妃。 明元帝今晚带着褚后和鲁妃出宫来,参加怀王的婚事。 看到新人跪拜下来,鲁妃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如断线珠子一般落下来,她一边用手绢擦泪一边又笑着道:“好,好,快扶起来。” 若说大婚之前,她对容月的出身还有些芥蒂,可这会儿是真半点都没了。 只剩下高兴。 就在婚礼进入高涨的时候,明元帝也动身准备和鲁妃回宫,却听得门外有人报说大兴国的肃亲王到了。 七国之中,大兴国和大月国是最为繁荣,无论农耕还是经济,或者从军事力量看,都要比北唐略胜一筹。 大兴国和北唐早年是建立过邦交的,但是因为一些边界问题,自打明元帝登基之后,两国不断有些小摩擦,没伤到根本,却也试过闹得不愉快。 这几年,大兴国与北唐很少来往,便是册封太子的时候,大兴国派了使者过来,也只是一位三品的文官,敷衍敷衍。 却在这个时候,大兴国的肃亲王来了,且事前没有收到大兴国书知会,直奔这场喜宴来,让明元帝心底打了个突。 首辅今天作为媒人,也喝得有些半醉,听得说 大兴国的肃亲王来,也很是惊讶。 肃亲王是大兴国文帝的亲弟弟,当年大兴国的敬陵皇帝杨涵伦曾经夸赞五岁的肃亲王天资聪慧,勇武有加,差点便立了肃亲王为储君。 肃亲王是大兴国有名的虎将,战功彪炳,如今更担任大兴国的兵部尚书一职。 军职在身的肃亲王这时候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热闹非凡的宴席,停了下来,大家都站起来看着大兴国的肃亲王带着两名侍从走进来。 他年纪约莫在四十多岁左右,一身青色便服,风尘仆仆,发鬓微乱,略也带了疲惫之色,可见是一路急赶而来。 他身材高大,五官英朗,行动之间,有武将的敏捷之风,不过片刻,便入了正厅里头,站在了明元帝的面前。 他上前拱手参拜,“臣弟参见官家!” 听到这话,明元帝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他以臣弟自称,便是说大周与大兴依旧是兄弟关系,他是大兴文帝的皇弟,对着明元帝的时候,自称臣弟就对了。 明元帝含笑道:“子顺快快请坐。” 子顺是肃亲王的字。 肃亲王坐下来之后,褚首辅便问道:“事前不知道肃亲王大驾光临,倒 是叫北唐失了礼数,亲王莫怪。” 肃亲王才看到褚首辅,便忙又站起来抱拳,“首辅好。” “亲王客气,快快请坐!”褚首辅微笑道。 肃亲王坐下来之后,便见宇文皓和新郎官怀王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众宾客,多半是皇亲国戚和朝里文武百官。 一一见过之后,肃亲王看着怀王,带着研判,审视,还有各种说不出的意味。 鲁妃看得心里头有些不踏实,这大兴的肃亲王怎么这般无礼?这么多人在呢就死劲盯着老六不放。 奈何她是后宫女眷,不能做声。 怀王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便上前拱手,“亲王远道而来,不如先请喝一杯小王的喜酒?” 肃亲王收回了眸光,轻轻地叹气,“喜酒就不喝了,本王在这喝也不合适,你不如敬本王一杯茶,叫一声岳丈便罢了。”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怀王也惊住了,看着肃亲王想着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还是宇文皓反应敏捷,“王爷,您的意思是说,容月是您的女儿?” 肃亲王微微颌首,“嗯,是的。” 鲁妃再也忍不住了,猛站起来,“容月竟然是大兴国的郡主?她怎么没说啊?” 明元帝轻轻地咳嗽一声,鲁妃才自知失态,坐了下来只是面容依旧震惊地看着肃亲王。 明元帝道:“子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肃亲王轻声道:“官家,容臣弟明日再禀报,臣弟想先见见容月。” 明元帝点点头,便有人上前来请肃亲王。 肃亲王起身施礼告退,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前。 宾客十分震惊,之前很多人都认为,怀王得过痨病,所以才娶商贾之女,门第虽然攀不起,但胜在有钱,因而参加这场喜宴,多多少少都有些轻视新娘子。 但是,人家竟然是大兴国的郡主啊。 有身份,有钱,怀王真是有福气了。 容月今日高兴得很,送入新房之后,便一直安坐等着,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定不能这样忍受这种沉寂之苦,但如今她不敢动,因为喜娘说过,这新房里头的一举一动都是有规矩的,她怕自己坏了规矩,以后会伤了夫妻感情。 这等着便听得有人来禀报,说大兴国的肃亲王来看她了。 她惊得把红盖头扯掉,跳了起来,顿时气急败坏起来,她分明去信告诉他成亲的日子是年后的,怎么却提前赶来了? 他这 个势利眼,一定看不上怀王的,定说怀王不是武将,武功配不起,容貌配不起,还得过病,他这个人说话不顾旁人感受,若当场这样说怀王,那就坏她一辈子姻缘了。 她快步走到门口去,把肃亲王堵在了门口,扬起了凤眸,警备地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肃亲王看着她半响,忽然伸手一把揪住她的耳朵便往里拽,怒气冲冲地道:“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骗本王说你婚期是在明年正月?” “你放手,放手,这么多人不好看,放手啊……”容月气得半死,却也不敢还手,父为天,这句话老头总是挂在嘴边的。 肃亲王把她推到椅子上才松手,居高临下冷冷的睥睨着她,“解释!” 容月揉着耳朵,嘟起了小红唇,“解释什么?婚事提前挪后,这又不是我决定的,你问四爷去。” “皮厚了是不是?三年没揍你了是不是?”肃亲王举起手巴掌看着她。 怀王是一直追着过来的,脚步追不上肃亲王,刚来到的时候就看到肃亲王要举手打容月,他惊呼一声跑过去,“不许打她。” 便双手举起拦在了容月的身前,不许肃亲王碰到容月。 第629章 肃亲王指定要见老元 他急声道:“你别打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肃亲王那举起来的手本来就是要吓唬一下容月的,见这混小子跑进来拦在她身前挡着,干脆顺势就推了他一把,试试他的武功底子,看他这么羸弱,怕也是个废物了。 怀王得病的时候,也练过武功,虽然这些年因病疏于练习,但好在也养了大半年,所以,肃亲王这一推,他还是站稳了,没有被拨到一边去。 但是,容月见他动手推怀王,怒了,猛地站起来凤眸圆瞪地吼,“你打他做什么?他是个病人,你在病人面前逞什么强?有本事你冲我来,咱出去打一场,你输了就回大兴去。” 容月在大婚之前,与怀王私下见过两三次,但是每一次都表现出温婉柔顺的性子,走路连蚂蚁都不敢踩死,如今听得她这般狂怒地吼,顿时怔呆了,定定地看着容月,几乎以为自己娶的娘子被掉包了。 容月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眼下也圆不过来了,如果他因此不要自己,这场婚礼就成了笑话,她再嫁不出去了,心中一委屈,眼泪就冒了出来,跺脚恨恨地道:“看到了吧?我就是不愿意你来,我就 知道你一来就会破坏我的婚事,我好不容易才觅到如意郎君嫁出去,他指定不要我了。” 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子,不管她先前做了什么,只要那眼泪珠子一冒上来,眼眶边上就仿若挂了两颗钻石,怀王一见,心中骤然一痛,竟也不顾肃亲王在场,握住了容月的手,柔声道:“你我今日成亲,便是夫妻,我怎么会因你一时的失态而不要你?” 容月泪珠子滑落脸颊,花容月貌更添楚楚,红唇微扁,看着满脸满眼疼惜的怀王,“真的?” 怀王被这份楚楚可怜和温柔彻底给卷进去了,加上喝了几杯酒,醉意上头只觉得方才容月发怒只是幻觉一场,便纵然是真的,美人发怒也是好看,便脸红红地道:“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肃亲王直眼瞪着,不过气倒是消了一大半,淡淡地道:“三朝回门再跟你算这笔账。” 肃亲王甩了衣袖便走。 明元帝命人送肃亲王回冷宅那边,作为女方的家长,他这会儿确实是应该回冷宅的。 不过,好些人却奇怪起来,这怀王妃既然是肃亲王的女儿,是大兴的郡主,为什么会成了冷四爷的干妹妹呢?冷四爷 和大兴又是什么关系呢? 明元帝心里很高兴,正愁不知道怎么拆解与大兴的僵冷关系呢,没想两国皇室却结了亲家,都是一家人,那事情就好办了。 肃亲王这人傲气得很,今日进门就自称臣弟,可见也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嫁过来了,作为女方家长,自然得示弱以求女儿得到好对待。 有这个自知之明,那就更好办。 肃亲王到了冷宅,元卿凌才知道那日容月说自己是什么亲王的女儿不是说笑的,没想到容月这么有来头,看来,这媒人还真做对了。 冷宅办的是嫁女酒,肃亲王的到来,这场嫁女酒就名正言顺了。 酒席散了之后,肃亲王竟然要求单独见一下元卿凌,和她说说话。 元卿凌被点名,很是意外,不过想想也大概是问容月的事情,便就去了。 她今日是盛装打扮,但是作为主人家忙活了一天之后,也累得有点脱相,随便寻了一个房间整理好发鬓衣裳便过去。 肃亲王站起来相迎,屋中已经清场,只有一名侍从在伺候茶水,肃亲王道:“太子妃,请坐。” 元卿凌福身,“王爷好!” 她坐下来之后,看了肃亲王一 眼,见他长相俊美,和容月相似度不高,眼睛像,其余的看着都不大像,肃亲王的面容线条是比较坚毅的,和老五一样。 “听闻,”肃亲王开口了,声音浑厚好听,“容月的婚事是太子妃作保媒的,是吗?” 元卿凌点头,“是的,不过,这也是因为容月先钟情怀王,我才保这个媒。” 肃亲王微笑,“本王要多谢太子妃,为容月找了一门好亲事,看得出怀王对她不错,本王很是满意。” 元卿凌的心一松,方才他问话的时候脸色是紧绷的,还以为不喜欢怀王这个女婿呢。 “怀王性子淳厚善良,他一定会对容月好的,再说,以容月的性子,谁也欺负不了她。”元卿凌说。 肃亲王微微摇头,“女子再刚强,也总有弱点,一旦动情便再硬朗的心,也会被伤得百孔千疮,容月便是这样的人,若怀王对她不好,或者朝秦暮楚,她会很伤心的。” 这种话从一个硬汉的嘴里说出来,让元卿凌有些意外,不过她觉得说得有道理,道:“王爷说得是。” 肃亲王看着她,道:“不过,本王要与太子妃单独说话,倒不是为了容月的事情,明 天不知道太子妃是否得空过来见一个人?” “见谁?”元卿凌问道。 肃亲王道:“是本王的一位长辈,她听说太子妃上山治疗麻风症,十分欣赏,想见见太子妃这么勇敢的人,本王的这位长辈已经年过百岁,跟着本王从大兴长途跋涉过来,若太子妃得空,还请一见。” 元卿凌听得是肃亲王的长辈,且这么大岁数从大兴过来,着实不容易,便连忙道:“既然是王爷的长辈,那我定要前往拜访。” 肃亲王嘴角才露出了一丝微笑,“好,既然如此,明日请太子妃过来,她是与本王一块来的,但是本王先入城,她要明日才到。” “好,那明日见!”元卿凌见他脸色也很疲惫的样子,便起身告辞了。 出去的时候,她见冷四爷正走进来,见到她便淡淡地道:“怎么还不回去?” “马上准备回了。”元卿凌现在无端就对他生出一丝畏惧来,因为今晚的贺礼,她私藏了很多。 “去吧,别到处去,回府好好休息。”冷四爷说完,背着手就进去了,说话的语气和声调都像极了老头。 元卿凌对着他的背影应了一声,便收拾东西和大家回府了。 第630章 多谢你 宇文皓今晚喝得有七八分醉意,被徐一扶着回来。 元卿凌比他早一些,刚沐浴完毕他就回到了,他坐在床边,双脚撇在地上,行成内八字,举起手笑着使劲摇手腕冲元卿凌道:“过来,咂咂,过来。” 元卿凌拿着热毛巾给走过去要给他擦脸,他伸出手,“握手。” 元卿凌没搭理他,一块热毛巾就摊在他的脸上使劲搓了一下。 他便胡乱地抓住她的手腕,再用力握住她的手摇了一下,“嗯,乖,边上趴着去,明日给你吃肉。” 元卿凌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喝了不少,又把她当多宝耍了。 多宝躲在门角里头,呜呜地叫了一声,有些可怜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被多宝同情,不禁笑了出声,帮宇文皓脱了外裳,“一身的酒味。” 宇文皓一把搂住她的腰抱住,眸色痴痴地看着她,开始满嘴胡话了,“老元,今晚我高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高兴吗?” “你弟弟结婚呗!”元卿凌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没好气地道,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喝得眼睛脖子都红了。 “是啊,你想过老六能成亲吗?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啊,他的病就是因为我……因为我才会 得病的,都快要死的了人了,如果他死了……”他扶着元卿凌的脸,有些燥火,“你脑袋别晃,晃得我脑袋晕。” 元卿凌揉着他的脑袋,“好,不晃,你闭上眼睛。” “不行,”宇文皓闭上眼睛之后马上又睁开,“闭上眼睛更晕了。” 他抱着元卿凌躺下来,翻了个身压住她,酒气全部喷在了她的耳朵旁边,喃喃地道:“如果老六真的死了,那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快活了,我这辈子都背负着害死老六的罪名,我这辈子就毁了。” 他连续说了几个这辈子,连串地说下去到了尾音便有些哽咽了,脸埋在元卿凌的耳边。 元卿凌知道他心里一直对怀王愧疚,所以今天怀王成亲,他比任何人都高兴。 听得他在耳边深深吸气,以为他憋不住要哭,便抱着想要安慰,殊不知那货在她耳朵边上打了一个喷嚏,震得她耳膜都要穿了。 伤感的气氛,顿时就消失。 宇文皓撑起身子来,一手揉揉鼻子,委屈地道:“你的头发弄得我鼻子很痒嘛。” 元卿凌也坐了起来,“今天高兴就行,我叫人给你准备醒酒汤,你喝了之后,就不要沐浴了,我给你擦擦身子。” 宇文皓执着她的手,凝望着她,眼底充满了感动,“老元,你说你为什么那么好?你治好了老六,还治好了皇祖父,治好了好多人,你心为什么那么柔软呢?” 元卿凌笑了起来,“说胡话了是不是?” “我说真的,你就是很好。”他侧着脑袋,想用一些高大上的词汇去赞美老元,但是被酒精浸了脑子,愣是没想出合适的来,只是一直强调就是很好很好。 元卿凌嗯了一声,站起来,“是的,我很好,我去叫……” 他用力地把她扯了回来抱在怀中,“你别走,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坐下来,就在这里听我说。” 元卿凌只得道:“好,你说,听你说。” 宇文皓躺下来,勒着她在胸前不许她起身,闭上眼睛便开始说他与怀王从小长大的各种趣事糗事。 喝醉酒的人声音特别慵懒且尾音喜欢拖长,好一首催眠曲,元卿凌干脆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睡过去了。 三更的时候醒来,看到老五睡得呼呼沉,脸庞的红晕已经褪下,发冠未脱依旧显得十分俊美,熟睡的他,褪去了几分狂躁之气,只看面容倒显得儒雅温文。 她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便支起 手肘凝望他。 这个男人,周身的缺点,横,蛮,固执,脏,有时候从办案回来,连澡都不洗把衣裳一剥就倒床睡觉。 他缺点真的是手指脚趾加在一起都数不完。 他的优点也很多,他孝顺,有原则,疼爱妻子,疼爱孩子,之前怕狗但是如今和多宝俨然成了知己。 他是皇家的孩子,但是活在百姓圈子里头,没有架子,接地气,有生活气息,说白了,是一个实实在在地地道道的人。 以前奶奶说,她以后是嫁不出去的,没人喜欢一个只钻心研究半点不懂得风情的女人。 如果奶奶知道她现在不仅嫁出去了,还生了三个儿子,一定高兴坏了。 想到家人,元卿凌眼底又红了,慢慢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前生和家人在一起的点滴涌上心头。 其实他们一家人真正相聚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一年到头大家能聚在一块都很难得,都是医生,时间是最不好迁就,爸爸是外科的,手术一台台地排着,奶奶退休后返聘回中医院,她的号基本都排到几个月之后。哥哥的事业在上升期,恨不得把医院当家住。 可真说忙,最忙的还是她自己,她是那种一头栽进实验室就 不轻易出来的人,逢年过节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对生活没有仪式感。 她现在后悔,早知道,多陪在家人的身边,也不至于如今遗憾成这样。 哎,不知道奶奶和妈妈的病怎么样了,莫易是否已经把她的消息带到? 想到家人,辗转反侧也睡不着了,瞪着眼睛就到了天亮。 宇文皓虽然昨晚喝醉,但是到底年轻,醒来之后也不觉得头痛,反而精神抖擞,元卿凌叫他洗澡之后再回衙门,他不愿意说耽误时间,如今衙门案子多,得赶紧处理。 “你今天有地方去吗?没地方去的话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宇文皓见她眼圈淤痕,便知道她昨晚没睡好,且之前上山和忙容月的婚事,太劳心劳力了。 “我要去冷宅,肃亲王说有个人介绍给我认识,是他的一位长辈,与他一同从大兴过来的,今日抵达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傍晚过去吧,在顺便在那边吃饭。” 毕竟是老人家,就算今天抵达,也得让老人家歇脚喘气,沐浴梳洗她才好去拜见的。 宇文皓道:“那好,如果我今天早回来,便直接到冷宅那边接你,顺带也在那边用饭了。” 说完,便赶忙出门去。 第631章 是老身的一位妹妹 冷宅那边,到申时左右才来报说要客人已经到了,请太子妃过去一趟。 元卿凌在府中也不是光等着,趁着太阳好,带着多宝出去溜了一圈,检查了火哥儿和胡名的作业,教了几篇古诗,十分享受生活地喝了一会儿茶。 忙碌的疲惫,因着这日的清闲而褪去一半,加上喝了茶,精神抖擞,换了一身杏子黄的衣裳,还十分讲究地梳了高髻,珠翠往头上一戴,便俨然一位贵夫人的模样。 今日的天气是格外的好,阿四回了家,所以今日便带着蛮儿和徐一过去,一路上看似护卫不足,可暗地里不知道多少高手随行,那些高手虎视眈眈路经的每个人,只盼着忽然窜出一个凶神恶煞的来杀太子妃,好获得冷狼门二十万的赏银。 抵达冷宅,忽忽就站在门口等她,阳光斜照进庭院,满园镀金,秋风遒劲,吹得她衣袂飘飘。 院子里堆满了金黄的梧桐叶,下人在打扫,扬起了尘埃,在金色阳光下,尘埃仿佛也镀了一层金色。 元卿凌仿佛看到了时光的模样。 忽忽带着她走进去,道:“肃亲王和四爷都在偏厅里头等您。” 元卿凌点头,“好的。” 她跟着忽忽上了回廊,拐过正屋 ,进了后院,侧厅便在后院正对的地方。 四扇大门开启,斜阳洒了进去,元卿凌远远便能看到肃亲王与四爷在正厅里头坐着说话,见她来,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看她。 元卿凌进去的时候,肃亲王站起来拱手,元卿凌与肃亲王见过之后,看到四爷安坐如山,想起如今他是师父了,便上前问安,“师父好!” 四爷略带了几分冷傲之气,眸子抬起看了她一眼,才微微颌首,“坐,为师有事要出去一下。” 他说完便起身背着手出去了,显然要留下元卿凌与肃亲王在这里说话。 肃亲王喝了一口茶,才慢慢地抬头道:“太子妃,冒昧请您来,是想为您引荐一个人。” 元卿凌道:“是您长辈是吧?不知道老人家如今在哪里?” “她在屋中休息,见她之前,本王有一句话想问问太子妃的。” “您说!”元卿凌忙端正神色。 肃亲王看着她,问道:“不知道您治疗麻风病人,用的是西药还是中药?” 元卿凌顿时一震,几乎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您说什么?” “您治疗麻风病人,用的是西药还是中药?”肃亲王看着她,再复述了一遍问题。 元卿凌猛地站起来,难 掩眼底的震惊,“我用的……是西药,王爷,您……您怎么知道中西药之分呢?” 肃亲王摇头,“本王不知道,是本王的老祖宗叫问的,她说,若太子妃回答的是西药,那就请太子妃到屋中去见一面,若说是中药,便请本王再问一个问题。” “您问,您问!”元卿凌激动得很,大有他乡遇故知要落泪的冲动了。 肃亲王微微笑了,“不必再问,您既然已经回答是老祖宗要的答案,那就请您进去吧。” 肃亲王站起来,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便往外走,元卿凌马上跟上去,心里想着这位老祖宗大概就是晚辈那样的人吧?她是怎么来的?会不会和大周的摄政王一样,有行走时空的异能? 元卿凌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行走都有点飘忽,觉得自己踩在虚空上,一点都不真实。 两人走到一个园子门口,门口站着两位身穿绿色衣裳的侍女,不是冷宅下人的服饰,倒像是大兴国的服饰妆扮。 肃亲王恭恭敬敬地在门口喊了一声,“老祖宗!” 有一名老嬷嬷走出来,对着肃亲王福身,“王爷,客人来了么?” 肃亲王回答道:“嬷嬷,客人已到。” 老嬷嬷看向肃亲王后面的元卿凌,微微一笑,“是太子妃吧?老奴见过太子妃。” 元卿凌压下心头激动,道:“老人家不必多礼。” 老嬷嬷含笑道:“太子妃快进去吧,等您许久了。” 元卿凌跨过门槛,跟着那位嬷嬷进去。 刚进门口,便感觉一阵暖气扑面而来,仿佛这屋中生了炭炉似的,她进去之后,门便被关了起来。 元卿凌跟着嬷嬷走进去,在帘子外,嬷嬷停下来道:“老夫人,太子妃来了。” “进来!”里头传出了一道温柔沉稳的声音,声音并不算苍老,但是,也不年轻。 帘子掀开,元卿凌跟着走进去,身后是珠帘落下的叮当响声,好听得很。 屋中南窗微微开启,阳光透进来落在地上,仿佛劈开的一道金光。 元卿凌看向太师椅上坐着的一位老人家,她衣着不华贵,甚至有些朴素,素白的缎袍,宽松地罩在身上,舒服而随意。 再看她的面容,望之六十余许,眼角生了皱纹,嘴角也有了笑纹,除此之外,面容倒显示红润饱满。 她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了一根碧玉簪子,没有多余的装饰,鬓边染霜,虽是惊鸿一瞥,但是,元卿凌却觉得奇怪 。 这位老人家的头发很多很柔顺,除了那一抹鬓边的白霜之外,其余地方都是黑顺柔滑的,仿佛那白霜是晕染上去。 还有那皱纹,从眼底接过去,眼底分明是光滑的,忽然就转到了一扇皱纹上,很不自然,仿佛那皱纹也是画上去的。 不过,处于礼貌,她没有仔细盯着看,只是快步上前行礼,“晚辈元卿凌见过老人家。” 她估摸这位老人家就算不是大兴皇室的人,也是大兴的诰命夫人,毕竟,她是肃亲王的长辈。 老人家眸色温柔地看着她,“太子妃不要客气,请坐。” “多谢老人家。”元卿凌福身,在老夫人半丈左右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脸上有难掩的激动与期待,坐下来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问了,“老人家,方才王爷说替您问了我一个问题,麻风山病人用的是中药还是西药,您……您是否懂得用西药?” 老夫人扬手,叫嬷嬷出去,然后才含笑看着元卿凌,“太子妃,不忙说这事,你喝茶等一会儿吧,要见你的人,不是老身,是老身的一位妹妹。” 元卿凌一怔,她的妹妹? 正想问的时候,却听得珠帘响起,一道熟悉而焦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凌儿!” 第632章 带你回去 元卿凌顿时全身一震,脑袋的不真实感更加明显,双手握住椅子的扶手,眼泪在眼底打转,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便会希望落空。 这一年来,做过太多太多次这样的梦了,梦到奶奶和妈妈都在叫她,但是她只消应一声,他们就都消失了。 她知道能见面也是荒谬的幻想,奢想,可能做一个那样的梦,能见一面也是好的。 珠帘的声音沉寂了下去,脚步轻轻地移动,便见一抹青色的衣袂在她垂下的眸子里扬了一下,阴影投下来,遮挡了她的视线。 一只苍老的手颤巍巍地伸过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伴随轻轻的叹息,“奶奶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你了。” 元卿凌慢慢地抬起头,透过泪水盈盈看过去,那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不清晰,水蒙蒙的,但那是印在了心头的轮廓,只一眼便可辨认出来。 她眼泪终于哗哗落下,站起来腿下却是一软,扑通地跪了下来,抱着奶奶的双腿,痛哭失声,“奶奶!” 积压在心头一年的思家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她哭得半响都没声音,喉咙里仿佛堵满了东西,堵得心头又酸又痛。 元奶奶也是哭得不行,慢慢地蹲下来抱 着元卿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好,不哭了,不哭了。” 元卿凌哪里止得住哭?一年里历经的所有苦难,不轻易落下的任何一滴眼泪,都仿佛要再这个时候宣泄完。 还是那位老夫人说话了,“你奶奶身子不好,陪不了你这样蹲着,快起来吧。” 元卿凌这才止住了哭,只是抬头看到奶奶的脸,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下来,她扶着奶奶起来,让她坐下,自己又给跪下来,实实在在地磕了九个头,磕得元奶奶都心疼不已,伸手扶着她,哽声道:“好了,你是要哭死奶奶吗?奶奶这把老骨头可受不得刺激了。” 元卿凌拉住她的手,另外一只手擦了眼泪,哭着问道:“您怎么来了?您怎么来了?我该不是又做梦了吧?奶奶,您是真的么?” 元奶奶温柔地为她擦拭眼泪,元卿凌的话,让老太太心里很难受,尤其她说该不是又做梦了吧,这个又,真像一把利剑插入她的心脏里头,叫她心痛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地为她擦拭眼泪。 老夫人笑着站起来,“好吧,你们祖孙两人先好好聚一下,回头我们再说话。” 元卿凌虽然不知道老夫人的身份,但是直 觉奶奶能来,一定是这位老夫人帮忙的,便连忙站起来对着老夫人施礼,带着哭腔道:“元卿凌多谢老夫人大恩大德!” 老夫人冲她笑了,“不必谢了,跟你奶奶好好说话。” 说完,她便与老嬷嬷走了出去。 屋中便再无旁人,元卿凌执着元奶奶的手,痴痴地看着,看一会儿又落泪,落泪之后又笑,整个人都如同飞在云端上,极度的不真实。 元奶奶擦干了眼泪之后,便让她坐下来,严肃地问道:“他对你好吗?” 元卿凌忙不迭地点头,“好,他对我很好。” “可曾欺负你没有娘家没有亲人?”元奶奶问这话的时候,眼圈又红了,哭腔很重。 元卿凌听了这话,又哭了起来。 “欺负了?”元奶奶声音里便顿时染了愠怒。 “不,不,”元卿凌擦了眼泪,觉得眼睛都肿得有些睁不开了,“他不曾欺负过我这些,自打我们俩好了之后,他对我是百分百的好,您放心。” 元奶奶这才放了心,只是拉住抓住她手腕的手却是忽然一抖,低头看她的手腕,那手腕上赫然还有一道伤痕,伤口是早结疤的,只是当时原主割得深,伤势好了之后留下一道很清晰的 疤痕,元卿凌之前是带着一个手镯遮住的,后来上山治病觉得不方便就把手镯脱掉,今日更是忘记了,才会露出这道吓人的疤痕。 元卿凌在奶奶眼泪再度掉下来之前就忙解释,“这不是我割的,我来的时候手腕上就有伤了。” 元奶奶哪里肯相信?想也知道,她以前的时候是个宅女,除了研究室哪里都不大爱去,不懂得交际,不懂得应酬,更不懂得为人来事,一个人来到这里,举目无亲,心里该多绝望啊? 想到孙女遭的罪,老太太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元卿凌怎么劝都劝不住,便转了话,道:“想见你孙女婿吗?他一会儿就来,您这眼睛都哭肿了,仔细一会儿看不清楚。” 老太太这才止住了哭,道:“一会儿来?你告诉奶奶,他真对你好么?若待你不好,我便不留你跟他道别,直接带你回去,见也不见了。” 元卿凌一怔,“回去?” 老太太看着她,“你不想回去了?爹妈都不要了吗?不想见他们了?” 元卿凌做梦都想,但是,回去意味着丢下老五和孩子…… 她看到奶奶审视的眸光,慢慢地垂下头,“回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咱也回不去啊。” “我既然能来,就能回去,林大夫会帮我们。”老太太说。 “林大夫?” “就是方才那位,我能来这里见你,就是她帮的忙。”老太太握住她的手,审视着她的脸,“告诉奶奶,你是不是不愿意回去?” 元卿凌看着奶奶那渴求的眸光,心中微痛,“不……我想回去的,做梦都想,但如今这里有我割舍不下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丢下他们。” 说着已然又带了哭腔。 老太太抚摸着她的头发,慈祥地道:“傻孩子,奶奶就是问问你,如今你有了孩子在这里,怎还可能回去?你放心吧,你的朋友莫易来过,她说明白了你的情况,家里都放心了。” 只是见不到她,始终有遗憾,心也不可能完全放下的。 老太太没说最后一句,说了的话,她得更难过了。 元卿凌伏在老太太的肩膀上,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心里酸麻得很,但这酸麻里头也浸着丝丝的狂喜,眼前这一幕,她不敢奢想过。 “回头见了你丈夫,奶奶也得吓唬吓唬他,说要带你回去,他娶我的孙女,怎么也得先过了我的眼……不过,他知道你的身份吗?”老太太搂住孙女,拍着她的肩膀问道。 第633章 这位是我的祖母 元卿凌道:“知道我不是原先那个元卿凌,一直认为我是借尸还魂来的。” 元奶奶道:“他是不是真的对你好回头我亲眼看过才知道。”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孙女这张脸,“你现在这张脸和原先是有几分相似的,来之前,莫易就跟我说过你们的情况,林大夫也说了一些,我知道你在筹办医学院,但是一直没找到愿意帮你的大夫,我想着,反正我老骨头和医院的合约也到期了,不如就过来帮你一把,所以,我是不会回去了,就在这里守着你,也不至于只有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你负责给我养老送终就是。” 元卿凌一听,顿时大喜,“真的?奶奶您真是太好了。” 元奶奶抚摸着她手腕上的伤疤,还是心疼得要紧,“你在这里没忘记自己所学的,大兴国那边很多人都知道你,说起你也是十分佩服,奶奶听了,与有荣焉啊。” 元奶奶说着,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 元卿凌有些意外,“真的?大兴的人都知道我?奶奶,那位林大夫是什么人?您说是她带您来的,莫非她也有时空机?” 元奶奶拉着她的手,慢慢地把她来这里的过程告知了她。 原来当时莫易带来了 元卿凌的消息之后,元爸爸去了医院告知元奶奶,元奶奶是又激动又心疼,一时病情反而控制不住,刚好元奶奶中医院的老同事林教授的重外孙女杨如海是心脏科的专家,便叫了她过来给元奶奶做手术。 那边莫易得知元奶奶治病,便又飞了一趟过来探望,刚好遇到杨如海,原来杨如海就是她妹妹的主治大夫。 因为杨如海是摄政王叫过去给莫易妹妹治病的,所以莫易就认定杨如海能与摄政王联系,便偷偷地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元奶奶,元奶奶一听就不行了,马上找来林教授,叫他帮忙说项,让杨如海去找那位神秘的王爷,结果,杨如海听说她是要去找孙女,便说不必找王爷,她可以请她的母亲林海海帮忙。 元卿凌听了奶奶的这番话,有些糊涂了,“您说的林教授,是不是林爷爷?” “是他,你见过的。”元奶奶说。 元卿凌脑子里理了一下,“方才我们看见的那位林大夫,她叫林海海,是林教授的孙女,为莫易妹妹做手术的是林海海的女儿杨如海,是这样意思嘛?” “是的。” 元卿凌就不解了,“但是,为什么林海海大夫会在这里?而她的女儿杨如海却在我 们那呢?” 元奶奶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林大夫带我来的,但是千叮万嘱除了你之外,不许对任何人说起我的身份,如果我要留在这里,便以她妹妹的身份留在这里。” 元卿凌笑了起来,“奶奶,您还当人家妹妹呢?人家比您可年轻多了,而且,他是林爷爷的孙女,那应该也就三十岁左右吧?” 不对,林大夫看着也有六十多了。 元奶奶看着她,笑了起来,“傻孩子,在你脑海中,时空是否同步的?” 元卿凌一拍脑子,“噢,对,我若穿越回去,穿越在您二十岁的时候,那我看起来可是比您老多了。” 元奶奶道:“反正这些事情,你比奶奶懂得,总之就这么回事,不过,奶奶能来这里,也是有条件的,如果医学院能开设成功,大兴每年都要送一批学生过来这里,在医学院入读。” 元卿凌不解了,“那为什么大兴国自己不办学校呢?” 元奶奶看着她,真觉得孙女来这里之后就变得笨起来了,“那你说,我国为什么每年那么多学子出去留学?其中不少是医学生,为什么?” 元卿凌又一拍脑袋,懊恼地道:“奶奶,一孕傻三年,看来是真的,两国医学 水平不一样,自然是很有必要的,不过,如果我们北唐的人也能到大兴去学医,于两国而言那才公平啊!” 元奶奶轻声道:“这些事情,就留给当权者去劳心,我们医者不过问政治。” 祖孙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便听得蛮儿来禀报说王爷来了。 今日成安街出了人命案子,死了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鳏夫,死了婆娘之后养着两个儿子,儿子都成年了,在外做点营生,算不得富裕,但是不愁日子。 女死者是他隔壁的邻居,死在了鳏夫的床上,两人都没穿衣裳。 中午接到报案的,捕头告假,宇文皓便跟着过来勘察现场,两名死者死状凄惨,男的根子被割断,身上被砍了十几刀,女的舌头被割断,耳朵鼻子都被削下,手指脚趾被剁,且剁下之后丢弃,血流了一地,很是凄惨。 宇文皓今日在凶案现场和官差一块寻找女死者的手指脚趾,分布丢弃在屋中院子和角落里头。 傍晚的时候收队,宇文皓便直接从成安街去冷宅,因为只相隔两条街,很近,他晚上要加班,所以就到冷宅那边告知元卿凌一下,顺带吃个饭。 只是今日办案的时候,身上染了斑斑血迹,他 自己浑然没留意到,直接就过来了。 元卿凌扶着奶奶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身染血的宇文皓,顿时愣住了,老五大概不会希望他与奶奶的第一面,是在这么个情况下。 宇文皓见元卿凌与一位老人家走出来,这位老人家他并不认识,便道是肃亲王说的那位要见元卿凌的长辈,上前行礼,“老人家好!” 元奶奶看着他,容貌倒是长得好,眉目清朗,天庭饱满,线条坚毅,浑没有贵公子的纨绔气息,这一眼看过去,就长相来说,元奶奶在心底给他打了个十分。 元卿凌之前跟她说过宇文皓是京兆府尹,掌管京中治安,只是这浑身的血…… 哎,到底孙女与他生了三个孩子,这孙女婿怎么也得承认了。 元奶奶收回心神,绽出一抹慈祥的浅笑,“刚下班啊?” 宇文皓呃了一声,这上班下班的用词,往日在老元嘴里听过不少,他看向元卿凌,见元卿凌眼睛肿得像桃子似的,不禁怔了一下。 元卿凌挽着元奶奶的手臂,轻声道:“老五,这位是我祖母。” 宇文皓笑了,“怎么又认了一个祖母?” 元卿凌看着他,认真地道:“不是又认了一个祖母,她就是我的祖母,我奶奶。” 第634章 吓死他了 宇文皓的笑容凝固在嘴边,心底沉了沉,她真正的家人?他们找来了?那会不会带她走? 宇文皓脑子里顿时想起元卿凌好几次梦里都哭着说要回家的情形,家人找来了,她一定会跟着走的,她对家人的感情太深了。 “老五,我们进去说话。”元卿凌说着,扶着元奶奶便进了正厅里头。 宇文皓应了一声,失魂落魄地走着,心里慌乱得很,上石阶的时候都差点滑倒,进门槛时又差点绊脚摔倒。 元卿凌扶着奶奶坐在正座的太师椅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却见宇文皓站在正中,一副不知所措的拘谨模样。 元卿凌不禁笑了,“呆子,还不上前拜见奶奶?” 宇文皓心里是真的慌得要紧,两条腿都能看出打颤来,跌跌撞撞地上前元奶奶拱手作揖下拜,双脚也不知道是因为软的还是因为礼数周到,直接就跪了下去,“见过祖母。” 元奶奶见着他这副模样,倒是心疼了一下,“快快坐吧。” 宇文皓站起来走到旁边坐下来,巴巴地看着元卿凌,很是惶然不安的样子。 亏得这个时候,肃亲王和冷四爷都进来了,说是要准备用膳。 宇文皓本来就饥肠辘辘,但是如今一 点胃口都没有,就想抓着元卿凌到边上去问几句话,但是元卿凌跟奶奶黏在了一块似的,便是坐在也痴痴地看着奶奶,唯恐一眨眼就不见了人。 元奶奶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便对元卿凌道:“姑爷的衣服脏了,你和姑爷下去换一下。” 一声姑爷,认定了宇文皓的身份,这让宇文皓的恐慌减弱了一些,理智回来,想着如今老元都生了孩子,祖母一定不会带她走了吧? 但是,老元这个人没良心啊,她一直都想回去,现在奶奶找上门来,她真有可能抛夫弃子回娘家啊。 而且,奶奶为什么忽然会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老元叫人私下联系找过来呢?是不是她本就想着回家,但是没勇气提出来,所以这一次直接叫老人家亲自过来,好装成无辜的样子? 这样想着,宇文皓狠狠地瞪着走在前头的元卿凌,脸色狰狞,已然把元卿凌定罪了。 进了厢房里头,宇文皓拉住她的手臂再用脚把门踢上,直接压着她来了一个门咚,恶狠狠地道:“老元,我警告你,你要回娘家的话,想都别想,最好趁早打消念头。” 元卿凌看着他,“凶什么?我奶奶就在外头,你凶什么?” 宇文皓吓得马上放下手,透过门缝看出去,见无人跟着,才松了一口气,又瞪着她恨恨地道:“我不怕,总之你趁早打消回娘家的念头,你的娘家是静候府,你是元卿凌,是我的太子妃,没有别的身份。” 元卿凌想着之前奶奶说要故意吓唬他一下,趁着进来的时候跟他先说明白,免得他到时候着急上火做出失礼的事情来,没想到他自己倒是先叨叨上了,不由得没好气地道:“怎么?我是你的太子妃就得断六亲了?爹妈都不能认了?” 宇文皓想说那当然是,但是看到老元那喷着怒火的眸子,气势顿时弱下去一重,“不是不认,以后得空咱回去就是,你娘家是大兴是不是?你之前也没说过,早说了我也陪你去看望一下啊,现在弄得我礼数很不周到,尤其我今天……” 他低头看着自己一身血污,顿时面露颓败之相,埋怨元卿凌,“你怎么就不能提前跟我说说呢?好歹我打扮打扮再来,我本是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如今弄得像是从臭水沟里捞上来似的,都怪你。” 元卿凌斜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讲究过自己的妆扮?入宫见父皇也没见你打扮打扮。” “那怎 么一样?父皇从认识我那天起,我就这模样,”宇文皓捏着她的衣角,忸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祖母对我印象怎么样呢?我方才表现得有点失礼了吧?” 元卿凌没回答他,开门叫外头的侍女给他弄一身男装过来换。 换好了衣裳,元卿凌压在他坐在镜子前,给他梳头束冠,见镜子里头的人神清气爽,眉目俊秀,这才满意地点头,“奶奶见了你这模样,一定很满意。” “元,”宇文皓从镜子里担忧地看着她,“你会不会跟着奶奶回去?” 元卿凌把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那不知道了,奶奶说先留在这里一段日子,看你对我好不好,若是不好,那她便要带我回去。” “我对你好啊,很好啊。”宇文皓拉着她的手往前,急道:“你没跟她说吗?你跟她解释解释,说我对你多好啊。” 元卿凌瞧着他,认真地道:“说了,从我一开始来到这里,被人甩了一巴掌,再被人打了三十大板……” 宇文皓脸色煞白,眼睛翻了翻,大有想晕过去的架势,努力稳住从腹腔里挤出一口气,却是将断未断的模样,“你……你又翻旧账,你怎么能这样跟她说呢?你大 不孝,你是要吓死她再吓死我。” 元卿凌拉着他起身,“走啦,那些都没说,而且我和奶奶就说了一会儿话你就来了,那些话是我想说而不敢跟她说的,倒是她看见了我手腕上的这个疤痕,大概认为是因为你造成的,所以心里对你应该会有点微词。” 宇文皓的心真是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倏然掉下去倏然又升上去,心脏有点负荷不了,拉着元卿凌道:“你不要在她面前说我半句坏话,顶多以后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我绝不跟你唱反调。” 元卿凌挽着他的手臂走出去,这才安抚他弱小受伤的心灵,“你对我确实很好,我要做的事情,你都义无反顾地支持我。” “你真这么认为吗?”宇文皓脚步踉跄地走着,“那一会儿我要注意些什么?奶奶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这礼都没准备一份,你看着冷宅里能拿出体面的礼物来吗?先给我一份呗,我回头还上就是。” “不用了,走吧,到时候你再孝顺她,她要在这里住下的,”元卿凌说着这话,声音哽咽,“老五,我做梦都不敢想她能来这里,从今往后,我不再是自己一个人,我也有娘家人了,我也有亲人在身边了。” 第635章 她的死是怎么回事 宇文皓听了这话,顿时很心疼,他一直都想着自己,却从没在元卿凌的心情上去想,能见回自己的亲人,和亲人团聚,是天大的喜事。 他应该替老元高兴,而不是揣揣不安地想着她是不是要走。 他握住元卿凌的手,内疚地道:“老元,你永远都不会一个人,哪怕有一天我要死了,也会先杀了你,不让你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上。” 元卿凌看着他温情脉脉的眼睛,她要学会接受爱上一个钢铁直男是多么无趣的事情,他们永远会把动听的情话改编得各种残酷无情。 宇文皓从她眼底看出了无奈,轻声道:“我曾差点失去你,那种恐惧和绝望,比死难受,所以我不会让你尝试那种滋味,我不是不懂得风情,我只是深有体会,无人愿意做被丢下的那个。” 元卿凌泪盈于睫,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直男偶尔也会开出几朵奇异的花来,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奇葩。 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难受的。 晚膳是冷四爷很丰盛,林大夫没有出来和大家一块吃,冷四爷便命人给她送去,让她在房中用餐。 用膳的时候,宇文皓努力回想起在宫中学过的用餐礼仪和规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又斯文又得体。 虽然他拘谨得 几乎吃不下,但是所幸没出大差错。 冷四爷命人倒酒,宇文皓正想喝一杯来缓和紧张绷紧的神经,但是手刚碰到酒杯,他就慢慢地缩了回去,“我……我不太爱喝酒。” 第一面的印象已经很差,他不能再留下一个爱喝酒的印象给奶奶。 冷四爷与肃亲王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太子很奇怪,这北唐的皇室还有不爱喝酒的?北唐本身就是一个好酒的民族。 冷四爷是个淡性子的人,不会劝酒,既然他说不喝就不勉强,只与肃亲王举杯。 席间,冷四爷问宇文皓,“对了,你今晚来的时候,怎么浑身都是血迹?” 宇文皓含糊带过,“有案子。” 吃着饭呢,说这么血腥的话题,会吓着老人家的。 不过,元卿凌见他太拘谨,正想找些话题来让他放松放松,便问道:“什么案子?竟要你亲自去处理。” 宇文皓偷偷地瞄了奶奶一眼,见她并没有反感的神情,反而好奇地看着他,似乎等他说话,他才慢慢地放下筷子,道:“捕头有事告假,我正好得空便跑一趟,成安街的命案,死了一男一女,赤身……呃,初步怀疑两人在一起做了那啥然后被杀。” 这些话,若是往日,说了就说了。 但是今日他得控制自己,尽量不 要说出不得体的话来。 冷四爷噢了一声,“那就是狗男女私通,拿了个正着,然后被杀了是吗?” 宇文皓尴尬地道:“这个……还需要查证。” 四爷这个人真是一点斯文都没有,这么难听的话都能当着老人家的面说出来,败类! “吃饭,吃饭!”肃亲王看得出宇文皓的拘谨不安来,便终结了话题。 吃完饭之后,宇文皓还得回衙门的,但是怕冷落了元奶奶,所以便一直等着看奶奶有没有话要问他。 元卿凌对他说:“你先去忙你的,我和奶奶回府等你。” 元奶奶也温和地道:“是的,姑爷要加班那就赶紧去吧,别耽误了工作。” 宇文皓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恭谨地道:“那我便先去了,回头叫徐一来接你们回去。”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揉一下元卿凌的额头,这动作是习惯性的,每一次出门的时候要么是抱一下亲一下,若有人在的话就伸手揉一下额头,算是道别。 但是现在手伸出去了,才想起这动作或许不大妥当,老人家可能会看不惯,便生硬地把手收回来,转身走了。 元奶奶看在眼里,知两人感情深厚,心头也是宽慰得很。 元卿凌坚持要带奶奶一块回府,徐一已经在外头备下了一辆 更加宽敞舒适的马车,元卿凌怕奶奶坐不惯,颠簸难受,便叫徐一慢一些赶车。 元奶奶笑着道:“傻孩子,奶奶这一路从大兴过来,已经习惯了这种交通工具,再说,我就那么娇气吗?” “老娇气了!”元卿凌抱着她的手臂,痴痴地看着,眼底依旧是难掩泪光,“奶奶,妈妈现在真的好多了?您可别骗我。” “骗你做什么?”元奶奶看着她,伸手为她拨好发鬓,道:“在你出事的那段日子里,你妈妈状态确实很差,得了抑郁症,但是自从莫易来过之后,知道你还活着,她就放心了,说到底,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来这里找你,他们也知道,写了信给你,都在我的包裹里头,一会到了家里,我把信给你。” “真的?”元卿凌激动得很,“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您真的来了,像做梦一样呢。” “我何尝不是?”元奶奶眼底泛着泪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你自小就聪明,智商高,小小年纪在行内就有成就了,如果不是出了这事,日后不定有多大的作为呢,外界都为你惋惜,可做家人的就只有心痛了。” 元卿凌至今都想不明白当初到底怎么回事,如果说是药物剂量过大,造成心脏衰竭而死 ,死了就死了,怎么意识会飘到一个异时空的人身上? 她想起晚辈说过的话,便忙问道:“奶奶,你们是不是把我冷冻起来了?” 元奶奶点头道:“没错,你虽然心跳和呼吸都没有了,但是你没有脑死亡,所以,他们认为未来的医学技术可以救活你,所以把你冷冻起来。” 元卿凌之前还不大相信晚辈的话,但是连奶奶都这样说,可见她真的脑细胞真的没死。 心脏跳动但脑死亡这种事情是有的,可心脏停顿呼吸停止,脑细胞却依旧活跃,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我死后,一些科学杂志可有就这个问题发表什么论点?”元卿凌问道。 “没有什么高明的见解,甚至有人怀疑这是你所在的生物公司制造出来的假象。”元奶奶看着她,“其实,你自己研制的药物你是最清楚的,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 元卿凌自然也想过,但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对自己原来身子的状况都不知道,大脑显示的异常她也拿不到数据,很难做出推断。 顿了顿,她道:“我想过可能是药物导致我的心脏负荷不了,出现心脏衰竭,但从某个角度看,我这药是研制成功了,药物注入之后,让我的脑细胞一直保持活跃或者是持续的再生。” 第636章 就别担忧了 元奶奶并非脑科专家,对这些不了解,听她这样说也就接受了。 不过,元卿凌自己还是想不通,如果说她现在这个脑子里所有的一切意识都是由原来大脑去控制的话,那么,现在自己已经被冰冻了起来,是否还能一直控制这具身体的大脑? 如果不能的话,那结果是什么? 她自己都不敢想下去。 马车回到了楚王府,元卿凌叫来府中的管事,汤阳和喜嬷嬷其嬷嬷都一块叫了过来,告知他们,元奶奶是大兴国林大夫的家妹,来这里是协助她开学院的,以后会在王府住下,府中任何人,不得怠慢。 听得是大兴国的贵客,大家自然十分恭敬,喜嬷嬷安排她住在凤仪阁,元卿凌搬到啸月阁之前,就是住在凤仪阁。 元卿凌本想陪着奶奶睡,陪她说话,但是,想着她一路舟车劳顿来到这里,一定也很累了,横竖以后她会留在这里,倒不急着这一天半天的。 元奶奶很着急见孩子,不过孩子被皇上抱进宫里了,想见也见不着。 宇文皓差不多子时才回来,元卿凌还没睡,见他蹑手蹑脚地进来,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不禁笑着问道:“做贼了?一脸心虚的样子。” 宇文皓见 奶奶没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步地进来,不悦地道:“做什么贼?这不是怕你久没见祖母,会留她在屋中说话。” “她累了,让她早点休息。”元卿凌又低头看书。 “哦,应该的,”宇文皓走过去从她身后抱着她,“看什么书?这么勤快?” “中医药的,趁着得空,我多学点。”元卿凌把头往他身上一靠,伸伸懒腰,“饿吗?” “不饿,在衙门吃了夜宵。”宇文皓坐下来,望着她道:“老元,有些事情,我以前一直不敢问你,你便是说,我也只是浅听一两句,现在祖母都过来了,我想,是不是该了解你多一些呢?” 虽然之前听她说过一些,那时候觉得她横竖都已经借尸还魂在这里了,生了孩子逃都逃不走,知道得不清楚也没事,难不成还能飞了去? 但是这一次奶奶的出现,让他感觉到危机感了,他又想起那个奇怪的镜湖,心里的恐惧再次出现。 元卿凌笑了,“好,你想知道什么?” 宇文皓绕过来把外裳脱掉扔到罗汉床上,才看着她问道:“你真是大兴人吗?你和容月以前就认识?” 元卿凌摇摇头,“不是,其实我之前也打算跟你说的,不过我才 说了我是博士,你就不听了。” 当然,她也糊弄了一下。 宇文皓道:“那我现在要听了,要知道所有,包括你那个神奇的药箱。” 元卿凌正要说,却听得宇文皓道:“等一下,到书房里头说去,那边有文房四宝。” 元卿凌诧异地看着他,“要文房四宝做什么?” “记下重点或者地名,以后你真不见了,我也能去找你。”宇文皓认真地道。 元卿凌笑了,“我若真不见了,你也找不到我,记下又如何?” “我总有办法,天下的能人异士这么多,你既然能来,我就能找去,你甭管了。”宇文皓笃定地道。 大半夜的,宇文皓愣是拉着她到小书房去。 元卿凌这一次也没再隐瞒了,也不怕吓着他,把自己前世今生都告知了他。 虽然之前就知道一些,但是元卿凌所说的还是超出了宇文皓自己的想象和理解,他听后抱着元卿凌,眸光复杂地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上天赐给我的宝物了。” 元卿凌眸光盈盈,“所以你要好好珍惜。” “自然珍惜。”宇文皓亲了她一下,震惊过后的脸是苍白的,他太明白上苍的套路了,一巴掌一颗糖,给了老元和点心们四颗糖, 定要狠狠地打他四巴掌的,他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把元卿凌说的地名,时间,全部都记录下来了,珍而重之地放在盒子里保存。 一晚上,他都紧紧地抱着元卿凌不撒手,就算睡着了,只要元卿凌动一下,他马上就醒来,紧张得很,怕元卿凌消失不见。 她是忽然来的,走的时候也会不会忽然走?谁知道呢? 翌日一早,宇文皓穿戴整齐,便主动带着元卿凌过去给奶奶请安。 比起昨天,他今天显得大方得体很多了,他甚至发誓一般对元奶奶保证,说以后都会对老元好,让奶奶放心。 这番保证的背后,自然是惶恐不安的心,元卿凌都听出来了,一直看着他。 元奶奶看得出他对元卿凌好,但是,让奶奶不放心的是这里的男人都三妻四妾,尤其他是太子,以后当了皇帝,三宫六院在所难免,便是一直对她好,怕也是不能避免的,所以,元奶奶面上没表露,心里却隐隐担忧。 宇文皓回衙门之后,元奶奶便拉着元卿凌的手,说了自己的担忧。 “奶奶对他很满意,若是在我们的世界里,奶奶高兴得不得了,但是在这里,任何一个男子都不能让奶奶满意,越是高 位者,越认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 元卿凌宽慰她,“老五说过,以后不会纳妾。” “倒不是奶奶不信他,相信他这样跟你说的时候,他也是真心的,但是,天下没什么事是不能改变的,他如今喜欢你,爱你,会否因为你与其他人不一样所以他觉得新鲜?一旦这份新鲜感褪去,又或者感情淡下来之后,他又遇上另外一个人让他感觉有新鲜感,难保会移情别恋。” 元卿凌抱着她的手臂,依偎在她的怀中,“奶奶,便是在我们的世界里,夫妻结婚之后也会离婚,聚散离合本就寻常,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不爱我了,那我也不会再傻乎乎地留在他的身边等他回心转意。” 奶奶轻轻地拍着她的手,叹气,“我就是怕你到时候承受不住,你这孩子自小都不曾在感情上受过挫折,如今更死心塌地地认定了一个人,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元卿凌知道奶奶少不免是要担心这些的,毕竟她自己以前也担心过,但是,谁能掌握以后呢?没发生的事情,提前担忧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便拉着她起来,笑着道:“我们去冷宅,今天容月回门,我们去看看她怎么被肃亲王收拾。” 第637章 回门一闹 元奶奶笑着道:“这些事情,你们小辈的去凑趣就好,我就不去了。” 元卿凌见奶奶脸色还有些疲惫,想来这一路是累坏了,便道:“那要不我也不去了,在家里头陪你。” “你去吧,”元奶奶含笑拍着她的手,“你去帮一下容月,这一路上,肃亲王可生气了,不定今天要怎么收拾容月呢。” 容月自打成亲之后,就过了两天梦一般的日子,怀王府里头的人事之前被鲁妃拾掇过,所以十分简单,心腹就那么几个,其余的下人也规规矩矩,没什么需要她这位新嫁娘劳心的。 成亲后第二天,入宫请安,拜见过太上皇和太后,也拜见了皇上与皇后,正式成为皇家妇。 但是,到了第三天要回门的之前,她就开始长吁短叹。 夫家样样都好,夫婿好,公婆好,妯娌好,可娘家……一言难尽了。 怀王很重视这一次的回门,从昨天就开始吩咐准备回门事宜,今日起了个大早,按照元卿凌的吩咐出去晨运回来之后,见容月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脸纠结的样子。 成亲两日,他对容月和肃亲王父女之间为何闹成这样还是不了解,他尊重容月,她不愿意说便不问。 如今见她还不大 愿意起来,便知道她是害怕回娘家,便笑着道:“丑妇终须见家翁,能躲到什么时候?” 容月轻蹙眉头,“躲到他回大兴。” “他是你爹,你难道一辈子都不见他?”怀王坐在床边,伸手拉她,“快起来。” 容月瞧着他温情脉脉的眸子,叹气,“好吧,听你的。” 他的容貌与温柔,是她无法抵挡的毒药,至少,在今天看来是毒药。 冷宅今日也准备了回门事宜,按照大兴的规矩,新女婿进门的时候,需要派人拦阻,通过考验才能进来。 本来怀王身份贵重,这些规矩可免,但是肃亲王像发了狠似地,设下一大堆的规矩,不是为了为难怀王,就为了恶心容月。 冷四爷翘手冷观,暗中吩咐无关人等散开,免得遭鱼池之灾。 怀王府的马车抵达之前,元卿凌就到了,想着先进去拜访林大夫,殊不知却被告知林大夫已经出去会客了,估计要过两日才回来。 元卿凌暗自诧异,林大夫在这里有认识的朋友?便问了一下四爷,四爷说见他师父去了,这也是林大夫此行的目的。 元卿凌更诧异,她知道四爷的师父是狼帅落蛮,难道说,狼帅在京城?林大夫和狼帅之前就认识了? 这些高层的关系很复杂,元卿凌一时也无法窥探,只能是静待容月回门。 怀王府的马车很快就来到,拉了三车的回门礼,和容月的嫁妆比起来是不能比的,但是,冷四爷和肃亲王都不是看重钱财的人。 元卿凌想出去相迎,但是压根挤不出去,门口堆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冷狼门的人,有一部分则是肃亲王的亲信随从。 门口还摆放着几坛酒,对外摆开十八件武器,还有手持书卷的夫子候着,元卿凌见状,有些后悔过来了。 肃亲王显然是要和容月开战了,以容月的性子,怕是要闹破天的。 果然,当怀王与容月下马车之后,便有人扛着酒上前,要与怀王喝酒干杯,不多,就先干一坛。 容月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一手夺了酒,狠狠地瞪着那送酒来的人,“胡闹,他不胜酒力,一坛酒喝下去,要他的命吗?” 送酒的侍从含笑道:“王爷说,若新姑爷喝不了,可以找人代替,但必须只能一个人喝。” 怀王身边的侍从闻言,立时退后三步,一副惊恐的样子,怀王府是个淡雅素净的地方,里头的人也如此,谁能一口气喝一坛子酒? 容月冷笑,“好,老头糟践我呢。” 她提 酒仰头,便见酒液滚滚落下,她张开嘴巴使劲喝,但好多都是淋在了身上,喝进去的并不算多。 怀王看呆了,容月……这套衫子是新的,她今日多稀罕宝贝啊。 “容月,好了,别喝了。”怀王回神来,心疼地道。 容月已经把酒坛子给砸了,慢慢地从袖子里抽出手绢,斯文淡定地擦拭着嘴角,“还有什么招数?使出来。” 十八人手持长棍而出,把怀王团团围住。 此举其实也是冲容月来的,以容月护犊子的性子,怎么会容许有人伤了怀王? 玉面罗刹的粉丝遍布江湖,可不是花钱买粉的,都是靠自己实力赚来的,便见她冲天而起,一脚踢向插着武器的架子上,一把长剑飞出来,她飞过去拿了剑在手,便一个旋转落下,如飞花落叶般,一举击退了围在怀王身边的人,长剑一个飞旋,便见十八根棍子都被削了头。 怀王看得震惊,容月……容月的发鬓微乱,这发髻她梳了一早上了。 不过一炷香功夫,十八人全部倒地,咿呀鬼叫。 容月轻飘飘地落地,除了发鬓微乱,竟是没半点气喘,她含笑而立,“还有什么鬼招数?都上吧。” 五位夫子执着书上前一拦,容月脸色一 变,学问她懂个屁。 便见怀王微微一笑,上前拉着她的手,“我来!” 柔柔的一句我来,让容月心甜骨酥。 怀王患病的时候,不能练武,只能读书,诸位亲王里头,他的学问是最好的。 夫子出题,从三皇五帝到治国民生,从各国风俗到本土艺术,从天文预测到比率算法,怀王都能对答如流,直接把五位夫子都考得面如土色。 现场围观了许多百姓,从容月喝酒开始,百姓便聚集在这里看热闹,百姓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见识过怀王妃的武功,再见识了怀王学问,两人技惊四座,相信不出一天,整个京城都知道怀王夫妇合起来是文武双全,双剑合璧。 元卿凌自己也看呆了,没想到怀王还真是个宝贝啊。 他往日儒雅娴静,但是如今对着几位夫子侃侃而谈,周身充满了自信的光芒神采,让人折服。 容月原先对怀王的喜欢,有一部分是以貌取人,但是如今知他满腹经纶,文采斐然,心里砰砰地跳动,这是她容月的夫婿,真好! 元卿凌知道,从今天开始,没有人会轻易去欺负怀王,便是真有夺嫡之战,大概也不会愿意牵连怀王。 元卿凌开始明白肃亲王的良苦用心。 第638章 闹事升级 怀王夫妇终于得以顺利进去,肃亲王终于不再刁难,只是依旧严肃地一番叮嘱,叮嘱容月身为皇家妇,莫要再任性刁毒,免得祸延怀王。 容月虽然嘴巴上还是很犟,但是心里很受用,好歹老头算是认了这个女婿。 元卿凌见一家人其乐融融,也十分高兴,便也不妨碍他们父女说话,转身出去回府了。 她想多陪陪奶奶,在外头压根待不住。 然而马车抵达楚王府的时候,却见原先聚集在这里闹事的百姓又来了,为首的几人,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对着大门口叫骂,骂得十分难听。 门口的守卫上前驱赶,但是那几个人仿佛发了疯似的,和守卫缠在了一起,后面还有一些人跟着起哄,导致群情汹涌,越发的混乱。 徐一大怒,正欲上前去,元卿凌叫住了他,道:“我们从后门进去,别管他们。” 徐一道:“太子妃,不能再纵容他们了,今日若不镇压,明日又会继续来。” 元卿凌淡淡地道:“今日镇压,明日还是会来的,那几个就是刺头儿,受雇来闹事的,百姓受了他们的蛊惑,一旦打起来,刺头儿会躲,伤的是百姓,那事情就闹得更大了。” “受雇来的?”徐一顿时明白 了,怒道:“一定知道有大兴的贵客在府中,所以他们前来闹事,就是要让太子和您的名声败坏到大兴去,是谁这么恶毒?” 元卿凌道:“我们从后门进去,马车就停在这里。” 奶奶怕是不曾见过这阵仗,得马上回去安抚她才行。 她刚下马车,便有人发现了她,尖声道:“就是她,是她!” “不是说太子要休她了吗?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反对太子妃上麻风山,反对太子妃引祸京城。” “太子妃是祸水,太子必须要休妻!” 为首那几个人高举着手便带着人冲过来,徐一和蛮儿忙护着元卿凌绕进巷子里。 身后有鸡蛋和烂菜不断地飞过来,砸在了徐一和蛮儿的身上,元卿凌也不能幸免,被砸了几个鸡蛋在头上,这些鸡蛋都是臭鸡蛋,在头上碎开之后,臭水四散,差点没把人给熏死。 之前百姓来闹过几次,但是都只是抗议元卿凌上麻风山,没有骂太过分的话,更没试过动手扔东西,今日看来确实是受了煽动。 守卫从那边跑过来护着他们,府兵也出来了,几十名的府兵面对几百名百姓,又不敢下手去打,着实有些窝囊。 但好在也护着元卿凌顺利从后门进去了, 后门一关,外头的叫骂声越发厉害。 徐一气得脸色都青了,“这群没脑子的东西,我要出去收拾他们一顿。” 元卿凌停驻脚步,细细地听了一下,眸子森冷地道:“你听听他们现在叫什么?” 徐一忍下狂怒,仔细去听,听得震天的叫骂声中,竟然有人喊出了“支持废太子,支持怀王”的话来。 徐一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随即,握住剑便要打开后门跑出去,元卿凌厉声道:“站住!” 徐一咬牙切齿,“太子妃,屎可忍尿不可忍,他们这是挑拨亲王内乱啊,会伤害太子和怀王的兄弟感情的。” 元卿凌伸手拨开头上的鸡蛋壳,黄色混着白色青色的鸡蛋液从头上流下,臭气熏天,熏得她都差点作呕。 元卿凌道:“等太子回来再处理,你去看看汤大人在不在府中,跟他商量一下,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蛮儿扶着她快步往里走,蛮儿见元卿凌的脖子和后脑都有红肿,心疼地道:“太子妃,您的后脑和脖子都给砸肿了,痛不痛?” “痛,但是不要紧,我得先回去换衣服,免得吓着了奶……老夫人。”元卿凌伸手压了压后脑勺,扔鸡蛋的那几个人,说不懂得武功是假的,一扔 一个准,力道大得很。 蛮儿生气地道:“奴婢真的想打死那些人,实在是太可恨了,太子妃分明是去救人,为什么他们会谴责太子妃?难道麻风山上的人命就不是人命了吗?他们太自私了。” 元卿凌见蛮儿气得都快哭了,便笑着安慰她,“人心就是这样,只要出事的不是自己,那就不管别人的死活,有亲人在麻风山上的百姓,估计是不会来闹的,蛮儿,我们做每一件事情,不能只顾着别人的想法,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蛮儿扶着她,“太子妃,亏您还笑得出来,您不生气吗?” “生气啊,但生气对现如今的局势是于事无补的。” 元卿凌快步走回去,上了回廊,便看到奶奶站在廊前,看到她的时候,眼底涌上了担忧与心疼。 元卿凌一把撸向头上的鸡蛋液,潇洒地甩了一下手,笑着道:“有研究表明,鸡蛋可以滋养头发。” 元奶奶眼圈都红了,轻声道:“快进去换衣裳,把头发给洗了。” “是,很快的,您等我。”元卿凌笑着跑了进去。 元奶奶忍住满腹的心酸,叹叹气,跟着进去了。 喜嬷嬷命人准备热水,先给她冲洗了头发,再让她到鬼池里泡一下,暖和暖和 身子。 元卿凌洗好之后,换了衣裳便进奶奶坐在啸月阁里头等她,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 见她进来,便叫她坐下,站起来为她擦着头发。 元卿凌叫伺候的人都出去,把门关上,才拉着奶奶的手道:“奶奶,我没事,您别难过。” 元奶奶看着她,挣开她的手继续擦着发梢,道:“既然选择了,那就要忍受一切责难,你如今经历的,奶奶年轻的时候也经历过,当一种疾病被定性为恶疾,便连接近的人也是受人唾弃厌恶的,可总需要有人站出来,帮助这些被遗弃的人。” 元卿凌本以为奶奶会劝她放弃,没想到奶奶这么坚定不二地支持她,顿时让她的心暖和了起来,反而泪了眼,“奶奶,我会谨记我的身份。” “那就好,我就怕你受到挫折就会放弃。”奶奶继续为她擦着头发,看到她后脑勺和后颈上的红肿,心里酸了酸,伸手揉了揉,道:“有药膏吗?给你擦一下。” 元卿凌当着奶奶的面取出药箱,放大,打开,从里头取出一支去肿喷雾递给奶奶,“用这个,好用。” 奶奶震惊地看着那药箱,“你这个……” “我实验室里的药箱,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元卿凌解释道。 第639章 那三十大板的事 元奶奶在这里见到充满现代气息的物品,实在是太有违和感了。 她笑了起来,眼角都展开了一把柔和的扇子,拿了喷雾为她喷脖子,再为她揉了一下,“也亏得你有这药箱,否则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头,今日我跟其嬷嬷和绿荷聊过,你刚来的时候的种种情况,我也都知道了,听得我不知道多心疼。” 元卿凌慢慢地转身看她,“其嬷嬷和绿荷都说了什么?” 该不会被打板子的事情都跟奶奶说了吧? 元奶奶坐下来,拉住她的手眼底饱含了心疼与宠溺,又叹叹气,“其嬷嬷隐隐晦晦,不愿意说太多,倒是绿荷心思单纯,问她什么便说什么,我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姑爷当初对你也实在不好……” 元卿凌看着她沉沉的眸色,心头顿时也跟着沉了沉,忙握住她的手解释道:“奶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当时老五是以为我要害火哥儿,这才就叫人打了我三十大板。” 元奶奶把手中的喷雾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厉色道:“你说什么?三十大板?他打过你三十大板?我就知道她们说的时候有所隐瞒,亏我还说绿荷实诚,她却只说你备受冷 落,姑爷对你不搭不理的,没想到还动手了,他是不是男人啊?” 元卿凌嘴角抽搐了一下,讪讪地道:“这个……绿荷没说吗?我以为绿荷说了呢。” “你……”元奶奶瞪了她一眼,见她可怜吧唧的样子,想起她受过的苦又忍不下心来说她,只恨恨地道:“你为什么不说?还骗我说他对你多好,小凌儿,打女人的男人要不得,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元卿凌知道这会儿若不把来龙去脉都说给她听,她这口气是消不掉的,便道:“您先消消气,这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您听我说。” 奶奶一挣她的手,“你还要为他辩解?你还有点出息没有?” 元卿凌可怜兮兮地道:“我没出息,但是现在怎么办呢?离了吗?” “离了就离了吧。” “我是太子妃啊,哪里能说离婚就离婚?” 元奶奶想起她这么一副小身板被打了三十大板,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一时也没想这个时代离婚哪里是这么轻易的事情?且她是太子妃,哎! 她对宇文皓那点好感如今都被这三十大板败坏了。 元卿凌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喝了顺气之后,才把事情的始 末都说了出来。 元奶奶听后,震惊得不行,“竟是这样的?” “是的,整件事情就是这样了,您想想,当时他娶原主元卿凌的时候,确实是很无奈的,本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初恋女朋友,却被坏了名声毁坏姻缘,连前程都差点毁掉,而原主嫁过来的时候,对待下人很差,动辄打骂,火哥儿今天你应该见过了吧?十岁都不到,她便让火哥儿爬高爬低做一些危险的活儿,害得火哥儿掉下来插上了眼睛,这三十大板我算是替以前的元卿凌受过的。” 元奶奶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听到原主元卿凌的恶行,也不禁怒道:“她这样做太过分了,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要讲求两厢情愿,她这样做太不折手段了,莫说姑爷打她,便连我都想打她,火哥儿多可爱的孩子啊,这年纪也就才上小学,她是虐童,过分得很,但凡有点血性的,也得揍她。” 元卿凌听她这样说,心底才松了一口气,如果奶奶真的和老五对着干,那她真没好日子过了。 到老五晚上回来的时候,外头闹事的人已经走了,汤阳把事情告知了他,说那些闹事的人对太子妃扔鸡蛋,宇 文皓听罢,当场大怒,命汤阳明天调派府兵,谁敢动手,马上抓捕送京兆府去。 “爷放心,今晚已经叫徐一跟着那几个闹事的刺头儿了,明天估计不敢再来。”汤阳道。 宇文皓寒着一张脸,“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麻风山上的病人要痊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他们之前叫骂几声本王还能当他们狗吠,但现在对太子妃动手,绝不能忍,老四控制这些人制造混乱,目的是要坏本王名声,现在知道老六娶了大兴肃亲王的女儿,便乱叫一通把老六拖进来,分化本王与老六的兄弟感情,不知道的人肯定会被误导老六觊觎太子之位,所以只教训一下他们,于事无补也平息不下来。” 汤阳点头,“是的,之前闹一下骂一下还能容忍,如今连怀王都拖下水来,怕不好收场。” “嗯,你想个办法,本王先回去看看太子妃,她本就蠢,砸了脑袋,也不知道会不会更蠢了。”宇文皓背着手便往外走,心疼得很。 汤阳叫住了他,“爷,太子妃和大兴来的那位老夫人在凤仪阁里说话,方才她出来的时候叫卑职告知太子一下,说让太子爷回来就到凤仪阁去一趟。 ” “嗯,知道了,本王该去拜见一下老夫人。”宇文皓道。 “还有,”汤阳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太子爷,那位老夫人似乎有些奇怪,今天在府中她一直问其嬷嬷和绿荷关于太子妃之前的事情,还问太子爷对太子妃好不好,似乎十分关注太子妃,您看,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宇文皓艰难地转过身来看着汤阳,“那其嬷嬷和绿荷都对她说了什么啊?” 汤阳道:“其嬷嬷倒是没说什么,绿荷那丫头口没遮拦,人家问她什么就说什么,说来也奇怪,绿荷说太子爷以前对太子妃不大好的时候,那位老夫人似乎有些生气。” 宇文皓脸色都白了,“不是吧?有多生气?” 汤阳想了一下,“反正当时卑职走过去的时候,老夫人竟然连卑职都瞪了一眼,那眼神凶神恶煞的,吓人得很。” 宇文皓伸手压住心脏,退后一步,气息微弱地道:“汤阳,你去跟太子妃说一声,便说本王回来之后心口痛,让她先回来啸月阁一趟。” “啊?太子爷你没事吧?怎么无端端会胸口痛?”汤阳紧张地问。 “去!”宇文皓中气十足地吼一声。 第640章 纪王的转变 宇文皓蹑手蹑脚地回到啸月阁,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会儿,才见到元卿凌出现在门口。 他一把就拉了元卿凌进去,紧张地问道:“祖母是否都知道我之前命人杖打你的事情了?她有什么反应?是不是很生气?” 元卿凌拍着他的手,嘘了一声,眼睛挤了一下,提示外头有人。 宇文皓跺脚,“嘘什么啊?你快说,绿荷那丫头到底都说什么……” 一道身影,慢慢地转了进来,满头银发底下的面容,严肃而冷凝。 宇文皓目瞪口呆地放开元卿凌,双手交叉然后搓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声音严重变调,轻而谄媚,“祖母,您也来了?” 元卿凌看他一副快要哭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汤大人说你心口痛,奶奶担心便跟过来看一下。” 宇文皓眼睫毛垂下,“多谢祖母!” 元奶奶也绷不住那严肃的神情了,微笑道:“看姑爷的脸色,应该没什么大碍,那就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祖母,您慢走!”宇文皓忙上前相送。 元奶奶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来拍着他的手背道:“姑爷,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以前的事情很多不能怪你,便一笔勾销,往后对卿凌好一些就是。” “一定,一定! ”宇文皓连忙保证。 元奶奶微笑,“那就好,歇着吧。” 她说完,便转身去了。 宇文皓身子几乎瘫软,额头冒着汗,悬在嗓子眼上的心可算是落地了,“天啊,你也真是的,我叫汤阳请你回来,就是想私下先问问你,你怎么还把祖母给一块带来了?” 元卿凌笑道:“你怕什么?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奶奶可通情达理了。” 宇文皓把她拽入怀中,伸手去压她的后脑勺和脖子,摸到了有轻微的肿起,问道:“还痛吗?” “奶奶给我上了药,还煮了鸡蛋滚了一下,现在不感觉到痛了。”元卿凌道。 “你放心,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宇文皓保证道。 元卿凌倒不是十分在意,从他怀里挣出来,轻轻地拍着之前因为紧张而略微僵硬的脸,“闹事只是暂时的,闹着闹着就会觉得无趣,等麻风山上的病人都好了,自然就平息了,倒是今晚他们在外头叫着说支持老六当太子,这事闹开去可不好办,会连累老六被人非议。” 元卿凌愈发觉得肃亲王今日在怀王和容月回门的时候摆下龙门阵是太有必要了,果然有人趁机大作文章,不过,这龙门阵算摆得迟,已经被人利用上了。 但 是,这个时候牵扯上大兴,父皇那边怕是要动怒吧? “累着你了,娶你回来,福没享受过,一直陪着我受累。”宇文皓不免感叹。 “现在辛苦一点,以后有我们享福的时候,”元卿凌笑着站起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眼底充满了柔情蜜意,“走,快洗澡去,等你回来。” 宇文皓眼底顿生光彩,“一起去鬼池泡一下。” “我才泡过,方才回来的时候一身臭鸡蛋的味道,再泡就脱皮了。” 宇文皓跳起来,“好嘞,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最近老元都是半推半就,总是喊累,难得今晚这么主动,当是要把握机会的。 徐一今晚带着几名府兵去把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刺头儿给揍了一顿,从他们嘴里打探出这事确实是安王府那边指使的。 徐一冷笑,“骗鬼啊?安王如今在军营里头,他能指使你们去造这种折堕事?” “真的,”混混头儿被揍得鼻青脸肿,“安王自然不会亲自来跟小人说,是安王府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女人。” “阿汝?”徐一眯起眼睛,那个女人他见过两次,长得好看,但是心底恶毒,安王还特别器重她。 徐一再收拾了他们一顿,翌日一早,便回去禀报了宇文皓。 不需要禀报,宇文皓都知道是老四那边搞出来的祸端,本以为把老四弄到军营里头盯着,他能安分一阵子,没想到府中还有个搅和风云的阿汝。 “调查一下这个阿汝是什么来历,她和老四这么不清不白的貌似也有两三年了吧?” 元卿凌很奇怪,问道:“这个阿汝和安王到底是哪种关系?四嫂难道没意见吗?” “四嫂性子软糯,耳根子又软,谁都能糊弄她一把。”宇文皓说。 元卿凌想起安王妃来,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如果不说话,就几乎无人想起她在场。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你今天若是没事,就带祖……老夫人到纪王妃那边坐坐。” 纪王妃是个百事通,尤其对亲王内宅的事情特别清楚,宇文皓严重怀疑她在人家府邸里安插了内应。 她应该知道阿汝的来历,还有在安王府的位置。 “好!”元卿凌应下来了,横竖要带着奶奶出去走走这繁华的京都,也许久没见过纪王妃了。 宇文皓出门之后,元卿凌就叫人备下马车,带着阿四和蛮儿出门去纪王府了。 纪王自打遭难回来之后,存在感几乎为零,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 之前还可劲地闹纪王妃,要下毒要买杀手什么的,但是回府之 后,反而冷落了褚明阳,一门心思对纪王妃好。 元卿凌去到的时候,纪王正陪着纪王妃在花园里头赏菊,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那褚明阳也跟在边上,但是气鼓鼓的像一只正在练功的蛤蟆。 但是纪王妃倒是有些心不在焉,便连纪王亲自递给她的杏子干都不吃,听得下人禀报说太子妃来了,纪王妃竟然马上松一口气站了起来。 元卿凌远远地看在眼里,觉得甚是怪异。 下人领着元卿凌和元奶奶阿四等人走过去,纪王一听说元奶奶是大兴林大夫的家妹,眸子一闪,忙作揖行礼,一副殷勤的样子。 元奶奶是中医教授,喜欢各种药材和花花草草,见纪王府里头在这个初冬都开得姹紫嫣红,十分喜欢。 纪王看在眼里,竟然提出要陪元奶奶四处走走,赏花赏草。 元卿凌不放心,叫了阿四和蛮儿跟着她去。 那褚明阳自然不伺候,甩了手就回屋去。 纪王的这番改变,元卿凌看在眼里也是十分的好奇,坐下来之后便揶揄纪王妃,“纪王对你好了很多,也算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是吧?” “黄鼠狼给鸡拜年,有什么值得开心的?”纪王妃眸子一翻,把方才纪王递给她的杏子干扔了出去,哼了一声。 第641章 都会装 她把婆子丫鬟都遣走,又叫人给元卿凌上了一杯茉莉花茶,看着元卿凌道:“今日怎么那么得空?” “嗯,带老夫人到处走走。”元卿凌喝了一口茶,觉得香气扑鼻,“这茶哪里买的?好喝。” “我自己晒的,你喜欢?回头拿些回去。”纪王妃瞧着她,仔细地瞧了好一会儿,“听说你昨晚被人扔鸡蛋了。” 元卿凌笑了,“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才一个晚上,就传到你这边来了?” 纪王妃嗯哼了一声,“楚王府没什么动静能瞒得过我,我都叫人盯着呢。” “换言之,你真的在各府都安插了内应?”元卿凌放下茶杯,问道。 纪王妃笑得十分狡猾,“没有的事,至少楚王府就没有,只不过我耳聪目明,提前知道罢了。”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不必辩解,你便安插内应我也不怕,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问你个事,安王府那个阿汝是什么来历?和安王什么关系啊?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一下,但是那会儿我无心听,现在才觉得阿汝真的很不简单。” 纪王妃闲闲地道:“说给你听的时候,你又不听,这会儿犯着你跟前了,你才在乎,我什么时候都说做人要防微杜渐,你不听 。” “我什么时候不听了?这一阵阵的,忙得脑袋生烟,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俩都多久没见了?对了,你还没说纪王这转变是怎么回事?” 纪王妃换了个坐姿,眉眼抬了抬,看向在花园那边殷勤伺候元奶奶的纪王,眼底生出了锐光,“他只是忽然脑子清醒了过来,知道必须靠着我才能稳住他如今的亲王之位,这殷勤里头,都是毒药。” “他还没放弃争夺太子之位吗?”元卿凌问道。 纪王妃笑了起来,眸光依旧冷锐得很,“狗一旦吃了屎,尝了第一口鲜,就永远都停不下来了,我之前还以为他放弃了,想着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也挺好,只要他不给纪王府招祸连累姐儿,殊不知,才稍稍对他改观,那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元卿凌看着她略带疲惫的脸,想着这种日子确实不是人过的,也难为她了。 “不过,我再怎么,自保的能力是有的,那些魑魅魍魉也休想近得了我的身,相比之下,老四的媳妇比我就惨多了。”纪王妃话题一转,说到了安王妃身上。 “她很惨?但是我之前见她觉得还挺幸福的嘛,安王对她也不错,且府中至今没有纳妾。”元卿凌单纯地从夫妻感 情上来讲,安王妃过得也算不错,安王对她的宠溺也是看在眼底的。 “老四对她是不错,把她当闺女似地养着,宝贝得不行,侧妃是没娶,但是老四外头多少女人?就拿你方才说的阿汝吧,也是老四枕边伺候的人,气焰不得了,连正妃都压过去了,安王妃就跟个鹌鹑似的,一声不敢吭。”纪王妃冷冷地道。 元卿凌连忙问:“怎么个嚣张法?再嚣张也压不住王妃吧?她可是连名分都没有的。” “侧妃的名分她也看不上啊,她要做正妃,但是老四这个人,其余不说他好的,唯独在对媳妇这点上是不错,外头怎么乱搞都不会沾到府中去恶心媳妇,至于那个阿汝,是因为有这么点能力,帮得了他,才受重用的,但是阿汝摆不正自己的位子,估计迟早要遭殃。” “这倒是奇怪了,若说能用,当个谋士用就行了,为什么要做枕边人呢?而且他疼媳妇,这不是恶心媳妇么?” 纪王妃看着她,轻轻叹气,“你不了解男人啊,男人脑子里想的东西就那么点儿,总以为女人委身给了他,就会言听计从,只给予不求回报,阿汝这些年没少给他做阴鸷的事,泄露出去那不得了,他认为只要阿汝成 了他的人,便万无一失,可他不知道,女人也是有野心的,纪王妃这一胎,怕是保不住的,看着吧,不出半个月,定要小产。” 元卿凌吃惊,“安王妃怀上了?怎么没听说?而且,安王不是在军营吗?” “别装单纯,播种个孩子需要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安王是在军营,但是偶尔也能回京,如今这孩子才刚诊出来,没过头三个月是不会对外说的,外人肯定是不知道。” 元卿凌想起安王妃这人柔柔弱弱的,如果阿汝真的居心叵测,她肯定保不住这孩子。 安王是人渣,但是安王妃还不错的。 纪王妃瞧着她,“怎么?不忍心?” 元卿凌没说,就算不忍心,她的手也不够长伸到安王府的内宅去。 纪王妃淡淡地道:“为人母亲,不忍心是肯定的,若连对孩子的恻隐之心都没有,那样做人也太薄情了。” 元卿凌看着她,有些意外,“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真有点不相信。” 纪王妃笑了,眉目里有淡淡的阴沉,“原先觉得我冷血是吧?毕竟我杀了秦侧妃和她腹中的孩子,那不一样,那孩子不该来,来了也会遭罪,这种秘密是瞒不住的,以宇文君的性子他会放过那孩子?还 不如不来。” 元卿凌点点头,“你说得对,来了也是遭罪。” 纪王妃道:“安王府的事,你不要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你也无从管起。” 元卿凌明白,“这事我管不得,我事多着呢。” 纪王妃身子慢慢地后倾,眸光清凉地看着那边,元卿凌也侧头看过去,只见纪王带着奶奶回来了,一路殷勤。 元奶奶回来便赞口不绝,“纪王殿下说院子里的这些花木,都是他亲手所栽种,实在太了不起了。” 元卿凌看向纪王,纪王脸上扬着温纯憨厚的笑容,仿佛大暖男一般,扶着元奶奶坐下之后,谦虚地道:“老夫人您过奖了,小王素日里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伺弄花草,难得遇到知心人,老夫人一定要多些过来。” 元奶奶笑着道:“那是一定的。” 她又看着纪王妃,微笑道:“王妃有福气了。” 纪王妃都忍不住笑出来,“老夫人您说得是,我确实有福。” 纪王也坐下来了,把茶端起来送到纪王妃的面前,柔声道:“渴了吧?喝口水。” 纪王妃接了过来,慢慢地饮了一口,眼底方才的阴霾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甜蜜,“好,谢王爷。” 元卿凌看在眼里,有些愕然。 第642章 逼朕严旨烧山 走的时候,纪王妃亲自送她们出门口,元卿凌想了想,把纪王妃拉到一边去,轻声道:“穷途末路的暂时停靠最虚伪,春风得意的回头才珍贵,你斟酌。” 纪王妃轻笑出声,眉目里尽然是戏谑,“怎么?以为我心软了?” “他方才给你递茶的时候,你眼里的幸福可瞒不住人。” 纪王妃伸手压了一下发鬓,“那是你道行不够,看不出来,我与他是一个会装,一个更会装,人前恩爱人后冷漠,虽然累,但是日子都是这么累下去的。” 元卿凌听到这话,才放了心,纪王妃是很清醒的,但是她怕女人都避不过心软一劫。 回去的路上,元奶奶还一个劲地赞赏纪王,元卿凌自然不想告知她真相,奶奶不需要直面这些阴沉肮脏,就让她以为老五的兄弟都很好吧。 想起安王妃,元卿凌的心头还是有些沉重。 安王妃甚至还不如魏王妃,魏王妃当时是得病才会这般自暴自弃,但魏王妃是很顽强的,如一株风中劲草,一直和逆风对抗。 但安王妃就是一株开放在花园里被好生保护的玫瑰,一旦保护罩被掀开,直面风雨,那就只有零落满地的下场。 阿汝……她心头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翌日闹 事者渐渐地就少了很多,但是没在楚王府门口闹事不意味着这事平息下来,尤其天气渐冷,京中多了许多患风寒的患者,把惠民署堵得水泄不通。 医馆也是家家爆棚,药价提升,看病已经成为北唐急速解决的大难题。 医疗的缺失让百姓把愤怒都转嫁到太子妃的身上来了,民怨四起,明元帝每次早朝总会听到御史进谏,要他正视此事。 明元帝之前虽然说禁止元卿凌上山,但是行动上依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眼看他也扛不住了。 偏生宇文皓忙得很,京中出了好几起的命案还有入室盗窃的案子,盗窃不是寻常的盗窃,而是潜入了各大官员的书房里头,拿走了一些文书。 这么多的乱局,让宇文皓疲于奔命,压根没多大的心力去应付其他事情,且之前发生的那一起谋杀案至今还没破,刑部那边已经数次施加压力,让他在限期之内破案。 大兴的肃亲王在,京中乱成这样,让满朝文武心里头都很不安,觉得给大兴看到了一个乱糟糟的北唐,破坏了北唐的形象。 元卿凌继续上山,元奶奶坚持要跟着去,元奶奶开了一些中药方子,中西合璧来医治病人。 他们都在顶着天上的阴霾继续 工作,这层阴霾越累积越厚,终究是会掀起狂风暴雨来的。 终于,一道惊雷在京中炸开。 帝师韦太傅因为元卿凌不听教训,继续上麻风山的事情,于殿前进谏不果,竟然一头撞在了殿上蟠龙圆柱上。 人虽然没死,但是事情闹得很大,堂堂帝师竟然要撞死在大殿之上,这是何等惊天的大事? 朝中一时乱作一团,韦太傅在北唐德高望重,朝野都有一批粉丝,他的事情引发了一波乱闹。 越来越多的人声讨太子妃,加上太子侦办的案子迟迟没破,导致刑部对太子也加以谴责,甚至坊间说太子无能,不足肩挑重任。 元卿凌正在兴建的学院,也被百姓打砸放火,刚建立起来的框架,被付诸一炬,银子都打了水漂。 而原先无人知道元卿凌兴建学院的,如今被烧之后,便都说太子妃是要兴建别院宅子供自己享乐,更引得百姓震怒。 在这个时候,便有声音说怀王德才兼备,宅心仁厚,是最好的太子人选。 麻风山上的几百人,都有家庭,原先他们对于元卿凌上山治病都抱着一丝感恩和期望。 但是,现在他们全部都站出来反对元卿凌上山,因为他们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百姓纷纷指责他们, 深陷于责难中的他们还要面对许多刁难和打砸,这使得他们无法正常地生活下去,只能是站出来反对元卿凌。 宇文皓被宣入宫中,明元帝对他是一顿责备,逼他把元卿凌关禁在府中,不许她外出。 宇文皓沉默了一下,慢慢地摇头,“父皇,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儿臣做不到。” 明元帝大怒,“所有种种看似难以拆解,但眼下的乱局只需要他做一样便可平复下来,那就是不再让元卿凌治疗麻风山上的病人,难道你要看着京中一直乱下去吗?到时候,损失的又岂止是几百条人命?别好心做了坏事,当所有人都站出来反对的时候,你们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所做的到底值得不值得,又或者是否真那么值得坚持。” 宇文皓道:“父皇,这背后种种都是有人控制的,只要抓住背后的刺头儿,就能平息下来。” 明元帝怒道:“你身为太子,罔顾民意,实在让朕失望,朕不排除有人在背后控制,但是你不能不承认这就是民意,所有人都担心恶疾会再度在北唐爆发,且百姓可以被控制,那文武百官呢?韦太傅呢?难道他们都不如元卿凌好见识吗?朕也真是错信了她,往日觉得她懂事明理,但如今看 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宇文皓反驳:“老元绝不是为自己的名声。” “那她为了什么?若真心存悲悯,那就更该停止上山,”明元帝收敛了怒气,语重心长地道:“老五,朕还愿意好生劝你,证明朕对你还寄予足够的信任,让你们自己去处理这件事情,挽回声誉,但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朕会下严旨烧山。” 宇文皓猛地抬头,震惊得无以复加,“父皇,那可是几百条人命啊,您若真这样做了,岂不是暴君所为?” 旁边的穆如公公听得此言,吓得都马上跪了下来。 “跪下!”明元帝大怒,脸色顿时铁青地盯着宇文皓,“你越来越放肆了,封你为太子,许是朕错了。” 宇文皓跪下,却抬起头看着明元帝,眼底有深深的为难与无奈,“父皇,解决的办法有很多种,百姓的言论和行动都是可以引导的,你多给老元半个月,半个月后,可以请御医为病人把脉,到时候便可知道他们是否痊愈,其实只要您愿意下一道榜文,告知天下恶疾已经能攻克治愈,再把控制闹事者抓捕,相信百姓愿意等着一月半月,他们从此便不必再害怕恶疾,北唐也可以摆脱这个诅咒,为何您不用这个方法呢?” 第643章 是坚持还是放弃 明元帝看着他倔强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你让朕宣告天下说恶疾能攻克治愈,那万一不行呢?朕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臣民?你食君之禄却不为君解忧,你身为人子却事事与父作对,身为百姓父母官,罔顾百姓安危,有案子不破,导致京中治安前所未有的乱,终日只蝇营狗苟钻心自己的声誉,你是在让朕很失望,这京兆府一职,你三度被罢黜,相信也不在乎多一次。” 宇文皓急了,“父皇,最近发生的案子,儿臣已经在尽力调查,您不能……” 明元帝伸手一压,沉肃地道:“不必再说,你这京兆府尹一职当不好就让贤,让老四来当吧。” “什么?”宇文皓猛地抬起头,“父皇,这京兆府尹一职给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给他,他野心勃勃,若京畿要职给了他,岂不是助长他的野心?” 明元帝缓和了语气道:“朕可以不罢黜你,但你必须阻止元卿凌上山。” 宇文皓跪着上前,继续劝说,“父皇,儿臣提出的法子您能先使吗?能给她撑个十天八天的也好啊,这事您之前是支持的,如今不过是遇到一点阻挠,就要轻易放弃吗?” 明元帝脸色又绷了起来,但依旧语重心长,“一点的 阻挠?老五,你得学会施政就是这样,当所有人都反对你的时候,就算你再认为是对的,也得停下来好好检讨一下,或许是自己哪里想差了,做错了,因为一旦你当了皇帝,施行政策,影响就是整个北唐百姓,你得谨慎再谨慎,哪怕这政策是有利好的,你也得学会忍痛割掉,这就是治国之道,不能着眼于小利,要从大局出发,如今你因为麻风山上的几百条人命而让北唐陷入乱局之中,那就是因小失大,不是明君所为。” “父皇,您说的儿臣都明白,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们北唐深受恶疾的困扰诅咒,谈麻风色变,这场恐惧如果不解决,下一次爆发的时候,是否还要再设立麻风山?如今京中的麻风山有数百条人命,在您看来伙或许是不值一提的,但您想想,我们北唐有多少个麻风山麻风岛?这不是几百条人命,这是上千上万条人命啊,只要京中麻风山的病人能治愈,其余麻风山的病人也有办法可以治愈。” 明元帝差点就被他说服了,但是,想起京中如今的局势,还有韦太傅在殿上的一撞,他的心又硬了起来,“朕只能先安定乱局,其余的一切都不必再说,你自己衡量,明日若太子 妃还继续上山,那你这京兆府尹的顶戴就自己摘下来吧,这府尹一职给了老四,你心里知道是什么后果的。” 明元帝说完,扬手让他退下。 宇文皓还欲再说,可明元帝已经不愿意听,叫人把他拖了出去。 宇文皓怏怏回了府中,父皇真的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晚上元卿凌和元奶奶回来,他也没有隐瞒,如实说了父皇的意思。 听宇文皓说完,元卿凌还没说什么,元奶奶就叹息,“医疗最不好与政,治扯上关系的,但如今两者混为一谈,是文明的倒退,更会局限医疗的发展,但凡治不好的病,其实都算恶疾,从发展进步来说,能治愈一种疾病就算是人类天大的喜事,现在这样受制,真是无奈。” 元奶奶的话宇文皓是听得明白的,他觉得元奶奶说得很有道理,可父皇因韦太傅的事情已经铁了心,能怎么办? 父皇未必会放火烧山,否则当初有朝臣提出的时候,他就已经烧死了所有的病人。 他只是在逼他和老元让步。 他看着元卿凌,再问一次,“真的有十成把握吗?” 元卿凌也看着他问道:“有把握,但是你能顶得住这些压力吗?” 宇文皓洒脱一笑,“自然可以,我就是来 问你一句准话,你既然说可以,我就有办法。” 元卿凌点了点头,眉目里还是凝着一股担忧。 宇文皓转身出了去,叫人去请冷静言到首辅府中去,他也随即过去。 他走后,元奶奶对元卿凌道:“姑爷不错。” 元卿凌眉头紧锁,“奶奶,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觉得我还要坚持下去吗?” 她一直都没有放弃过,但是现在局势逼得她都有些动摇了。 如果京中一直这样乱下去,再乱一个月,都会有人命的伤亡,更会引起一系列的社会连锁反应。 元奶奶想了一下,道:“你觉得呢?” 元卿凌把身子后倾,靠在椅子背上,惆怅地道:“我肯定是不想放弃的,只是代价太大了。或许父皇说得对,当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对立面的时候,是否该好好想想自己做的事情是否对?” 元奶奶温柔地看着她,“傻孩子,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你当初坚持上山,是因为你认为那几百条性命不该生生被恶疾吞噬,你初衷是对的,那现在就算遇到什么问题,都不该质疑自己的初衷,至于你说如今所有人都和站在对立面上,我不同意。” 元卿凌自己都茫然了,“还有人支持我和老五吗?” 元奶 奶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不,你和姑爷都不是关键,如今反对的声音不是站在你的对面,而是站在了山上那几百个病人的对面,而你需要考虑的是你和姑爷到底选择站在哪一边?是病人还是那些反对的声音?” 元卿凌怔了一下,“奶奶……” 元奶奶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如果你放弃,那你就是站在了反对的那边,你们将一同联手把病人都推到绝望的深渊去,如果你坚持,那病人和你就站在了悬崖边上,是很危险,很艰难,但是还有一线希望能爬回去。” 元卿凌轻叹,“奶奶说得有道理,是眼下局势让我心里太乱太杂了。” 元奶奶慈爱地笑了起来,眼底透出睿智的光芒,“小凌儿,我们做大夫心里只能先想一件事情,那就是治病救人,在不违背这条初衷上,其余的我们都可以将就退让,唯独这条底线是必须先守住的,做大夫的,什么时候都不能与自己的病人对抗,不能轻言放弃,你觉得自己和姑爷的处境很艰难,但能比他们难吗?你放弃了,便只是永远不上麻风山而已,可他们呢?” 元卿凌顿时醒悟,反握住元奶奶的手,坚定地道:“奶奶,我知道怎么做,我会坚持下去的。” 第644章 传元卿凌到梅庄 元奶奶听罢,露出了智慧的笑容,“嗯,不能轻言放弃,但是,我们也没有硬碰的必要,明天我带着你出门去拜访林大夫,林大夫就在梅花庄里会客,邀请我们前去住上一月半月的。” 元卿凌顿时明白过来了,喜道:“奶奶,还是您聪明。” 元奶奶轻笑出声,“不是奶奶聪明,而是奶奶经历的事情多,应付这些事情的经验丰富,天下间很多事情不能两全,但是,我们可以尽力做到。” 首辅府。 三人在初步沟通之后,都陷入了沉默。 冷静言先开的口,道:“安王的野心,皇上是知道的,他如果一时之气召安王回京出任京兆府尹一职,将会铸成大祸。” 他看着褚首辅,问道:“首辅,您认为皇上真的会这么做吗?” 褚首辅点头,“会!” 宇文皓凝重地道:“本王也认为父皇会这么做,他倒未必是真想让老四掌权,他认为自己能掌控老四,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逼迫或者惩罚本王。” 褚首辅道:“太子只对了一半,皇上确实以为自己还能掌控安王,但是不是为了惩罚你,而是认为你固执顽固,未必是北唐之福。” 冷静言怔了一下,“首辅,您的意思是指皇上真想过废太子 ?” 首辅意味深长地道:“至少,他认为有一个人可以制衡太子是对的。” 冷静言幽幽地道:“是的,如今很多人都认为这太子之位是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太子未必是贤才,皇上初衷是好的,可安王不是一条小狼狗,他是豺狼。” 宇文皓沉声道:“如此说来,不管最后太子妃是否妥协,父皇都会让老四回京?” “没错,但是否让他出任京兆府尹一职,则不一定。”首辅道。 宇文皓顿感愤怒,“好不容易踢走了他,换得半年安宁,他又回来搅风搅雨,这北唐怕是没有宁静之日了。” 冷静言乐观地道:“只要皇上一天不放弃他,他始终是要回来的,这场风雨,也终究要来,迟早的问题罢了,所幸这半年里头,你累积了不少人脉,且也断掉了安王的左膀右臂,真要对抗,不定鹿死谁手。” 鬼影卫的罗将军,跋扈的镇北侯,纪王妃,冷四爷,从表面上看,形势还是一片大好。 可惜的是最近因为麻风山的事情导致民心丧失,许多官员也都纷纷认为太子过于鲁莽冲动,不顾后果,非谨慎周全之人。 褚首辅道:“这一次麻风山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就是安王回来送给太子的见面 礼,以后陆续有来,等着接招就是,太子是磊落之人,不如安王那样擅长阴谋诡计,且他这么些年的铺排,都是阴暗进行,要接他的招还是得要很吃力,如今几宗命案,也不必往太复杂的方向去想,多半是安王搞出来用来证明太子的办事能力。” 宇文皓道:“本王其实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因为最近发生的几宗命案,几乎无迹可寻,倒是那怀疑私通的一对死者,如今怀疑是女死者的相公做的。” 冷静言道:“没有头绪的那些案子,放下来不办,先办有头绪的,破一宗算一宗,皇上虽然说把你免职,但是圣旨没下,吏部也没有动静,就先继续办着,哪怕破了一宗也好。” 宇文皓也是这样想的,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回府。 回到府中,元卿凌跟他说了奶奶的提议,宇文皓很赞成,但是这样一来,就要请林大夫帮忙撒个慌了。 元卿凌道:“这可以,找容月帮忙说项。” 宇文皓把她拉到身前抱住,看着她疲惫的脸,很是心疼,“只是要在山上待一个月,上头睡不好,吃也不好,你会很辛苦的。” 元卿凌柔柔地笑了,“吃苦算什么?我正好可以在山上勤练轻功,或许等我下 山,我就成为武林高手了。” 宇文皓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不免艰涩,把她拥抱入怀,“好,我等着。” 翌日,肃亲王在早朝的时候入宫告辞归国,百官自然表现出不舍来。 明元帝也是一番惋惜,叫他多留些时日。 肃亲王以军务繁忙为由推托,然后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肃亲王说要提出小小请求,自然引得明元帝和朝中百官为之警惕和重视,明元帝神色不变地道:“王爷请说。” 肃亲王躬身行礼,“皇上,此番臣弟来参加怀王与容月的婚事,还有一位长辈陪同过来,如今长辈就住在梅庄里和安丰亲王妃一起,或许会住个一两月,昨日臣弟前往告辞的时候,长辈问能否请太子妃到梅庄去陪伴一下。” 肃亲王的这个提议,虽然有些不知礼数,肃亲王的长辈不定就是皇室的人,也可以是他母家的长辈,只不管是什么身份,要北唐的太子妃到梅庄里头陪伴,太过抬举自己了。 但,满朝官员竟无一反对,因为如果太子妃到梅庄去了之后,就不能再上麻风山,可以平息此事。 明元帝也是同意的,不过,他倒是有些疑问,“安丰亲王妃在梅庄吗?” 这事肃亲王知道, 他却不知道,心里头有些不高兴了。 肃亲王道:“是的,安丰亲王妃也是刚回来不久,主要是为了和臣弟的长辈聚一下的。” 明元帝问道:“不知道王爷的这位长辈是?” 肃亲王微笑:“是我大兴的圣安太皇太后,不过天下人都称呼她林大夫。” 林大夫来到北唐京城的事情,因没有对外声张,许多人都不知道。 所以满朝文武听得说是林大夫来了,都十分震惊,就连明元帝都吃惊得差点站起来,忙道:“太皇太后来了?王爷怎么也不说呢?好叫朕去拜见一下。” 肃亲王道:“回皇上的话,此番太皇太后来到北唐,一为容月的婚事,二为了会友,她老人家不敢惊扰皇上,只是来到北唐之后听容月说起与太子妃甚是友好,加上太子妃懂得医术,便想邀请太子妃到梅庄去做客,顺便研究药理。” 这会儿,无人再觉得肃亲王不懂礼数了,莫说人家要太子妃作陪,就连要太后去作陪也是太后的荣幸。 倒不是因为圣安太皇太后的身份,而是因她医术的高明,听闻她是连死了的人都能救活的。 明元帝也连忙应下,“应该的,朕回头就下旨,让太子妃代替北唐好好招待圣安太皇太后。” 第645章 安丰亲王的梅庄 因着大兴国圣安太皇太后的邀请,元卿凌顿时从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变成了香饽饽。 旨意下达到楚王府,元卿凌便马上收拾行装带着蛮儿和阿四出发,元奶奶自然是跟随而去的,分两辆马车,徐一和汤阳相送。 梅庄是在京城西北山上,如今初初入冬,山上已经铺了白霜,天气冷得很。 马车抵达半山腰之后,就没有大路上山了,需要下马车步行。 因这一次出门是要住上起码半个月,所以带的东西很多,元奶奶不能走山路,徐一便背着她上,行李的重担就都落在了蛮儿和汤阳阿四的身上,元卿凌说要帮忙拿,他们几个死活不愿意,说她能顾着自己走路不喘气就好。 他们也是轻视了元卿凌,她早今非昔比。 虽然武功还不咋地,但轻功练得还行,轻功好,脚下的功夫就好,起码走路轻盈懂得用气,这走了半个时辰,愣是不见她露出疲惫之色。 就连汤阳都对她大加赞赏。 一路上山的景致是很好的,这里叫梅庄,名副其实,这一路上都看见不少梅花树,满树都压着花骨朵儿,有些稍稍绽开一抹嫩粉,梅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叫人顿觉 心旷神怡。 元卿凌心里充满了期待,林大夫她见过,但是没见过安丰亲王妃,听过好多次,一直心神向往,希望能得一见,没想到竟然梦想成真了。 因着心怀期待,兴奋之下走得更快了,阿四都追不上她,在后头叫道:“元姐姐,您可别走太急,这路上滑呢。” 元卿凌停下来等她们,居高临下可见群山延绵,京城的喧闹被屏蔽在外,深深呼吸一口,空气都是鲜甜的。 徐一背着元奶奶先上来到元卿凌的身边,元卿凌问道:“徐一,累不累?” 徐一声如洪钟地道:“老夫人轻,一点都不累,想当年属下背着一头猪,一样健步如飞。” 大家都笑了出来,汤阳笑骂道:“会不会说话的?” 元奶奶伏在徐一的背上,很是过意不去,“小伙子,你把我放下来,我能走几步,让你歇口气吧。” “不打紧,我能一口气上到山顶,一点都不累,老夫人您就别担心,我背上很安全。”徐一甚是得意地道。 阿四说:“你是不累,但是老夫人累啊,你放下来,咱们在这里歇脚,让老夫人也活动活动筋骨。” 徐一便把元奶奶放下,阿四在后面 扶着她稳稳地站好才放手。 元奶奶含笑看着两人,“这一路上听你们笑闹,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十岁,年轻真好啊。” 阿四吐吐舌头,露出俏皮的笑容,“老夫人看着也很年轻啊,您先活动活动,我给您拿水去。” 说完,便蹦蹦跳跳地过去蛮儿的行李里头拿牛皮水壶。 元奶奶转身,看着徐一道:“你这位小女朋友性格真好,活泼又善良。” “小女朋友?”徐一摸摸头,讪笑一声,“我和阿四是好朋友。” “那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元奶奶问道。 徐一顿时愕然,随即咧齿笑了起来,“我们成亲?我跟阿四不会成亲,我看不上她。” 元奶奶拍着他的肩膀,“她很不错,珠宝一般的姑娘。” “珠宝?猪就差不多。”徐一呵呵地笑着,眸光撇了阿四一眼,顿时嫌弃,通身上下没一点女人的味道,粗鲁得很,看不上,看不上。 元卿凌扶着奶奶转悠了几步,让她活动活动筋骨,道:“徐一和阿四不是一对,您啊就别做媒人了。” “不是吗?瞧着他们俩挺登对的。”元奶奶甩着手,慢慢地转动头部活动颈部。 元卿凌笑笑,徐 一的家世虽然不差,但是和阿四比起来还是差远了,阿四不会在意这些,袁家也不会在意这些,不过徐一看着大大咧咧,关乎这些事情,他还是敏感得很的。 他说嫌弃阿四,其实说白了就是知道和阿四不可能,在他看来他和阿四不门当户对,所以便干脆先说嫌弃,也省得自己起这个心。 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出发。 整个步行的路程也半个时辰多,才抵达了梅庄门口。 梅庄占地很大,庄园门前栽种了许多桃树和梅花树,门口守卫是雪狼,元卿凌很熟悉雪狼,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两头雪狼通身灰白色,看得出有些年纪了,眼睛是褐色的,眼光十分锐利,但也仿佛通晓人性,元卿凌没发话,它们就先把门给拱开了。 这两扇门很厚实,开的时候咿呀地响了一声,听得出木门的重量很沉,但是那雪狼只是用头拱一下就开启,力气真大。 徐一现在对雪狼没好感,当初点心们的雪狼是他负责喂养伺候的,但是到之后却忘恩负义忤逆他的指令,伤透了他的心。 门开启之后,便见一名身穿绯色衣裳的女子前来迎客。 女子大概二十三四左右 ,梳着一个朝天发髻,眉目清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她出来之后便对元卿凌福身,“太子妃好,老夫人好,诸位请进,王妃和林大夫在里头等了许久!” 元卿凌道:“有劳带路。” 女子转身便带着大家进去,按照建筑的惯例,本以为进去之后就是一个院子,殊不知,这一进去就是一个人工湖,这湖汩汩地冒着热气,沿着北边看去,看到挖了两条小溪引流,如今入水的是一条温泉水,进来之后,便觉得温暖如春。 元卿凌瞧着这些湖,总觉得像泳池一样,四四方方,四边做了一个上下铁架,池的两边贴着汉白玉砖,还在铁架旁边放了垫子防滑。 从人工湖边上绕过去,便是一道石阶,石阶有五级,上了石阶之后进入一个拱门,过了拱门还得往上再走石阶,石阶连接一条拱桥,拱桥底下挖空,有鱼儿在底下游泳。 这建筑实在是太像元卿凌所熟悉的别墅风了,这里山势高,建筑这栋院子怕是不简单的。 这边院子里依旧栽种了梅花树和桃树,满园皆是,一望无际,元卿凌看呆了眼睛,若梅花或者桃花盛放的时候,这里该是多么的漂亮啊。 第646章 讨论方法 阿四忽然指着梅树深处道:“咦?那边是绿梅吗?开花了啊?” 元卿凌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远处林中看到星星点点的绿色芒萤,但是因为距离太远,分辨不出是花还是其他东西,但是元卿凌看着不像是梅花。 绿梅是没有这么绿的。 “不是梅花,那是眼睛。”那女子含笑道:“它们是驻守在梅花林的狼守卫,不必怕,只要不往那边去,它们不会伤人。” “狼守卫?”阿四震惊得不行,羡慕得不行,“天啊,这多威风啊,能把狼召集过来训为守卫,这都是安丰亲王妃做的吗?” “是的,王妃喜欢狼!”女子领着她们继续往前走。 徐一也是震惊得厉害,一边走一边看,一不小心撞在了阿四的身上,阿四本也是往那边看,没有注意,忽然被撞了一下,身子往前扑,下意识地吼道:“徐一你这个瞎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徐一委屈地撇嘴,伸手去拉她。 忽地,感觉地面忽然地震动起来,定睛一看,只见梅花林子里窜出十余头狼,凶神恶煞地朝他们跑过来。 为首的那头狼,耳朵上系着一条黄色的带子,它窜过来的时候,耳朵竖起,那黄色的带子也飘起来,若不是它呲牙咧齿地凶着,会让人觉得很 萌。 十余头狼扑到了阿四跟前,狼身上的血腥味道被风一吹,往鼻子里钻,加上看到那白森森的獠牙似乎马上就要扑过来撕咬阿四,阿四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毛骨悚然,全身都发抖。 徐一想也不想,拦在了阿四的身前,手握住腰间的剑,看样子也是怕得要紧,声音都有些颤抖了,“狼兄们,咱……咱都是爷们,不欺负女人。” 若换做往日,阿四听到这句话,定又要教育他一番不可轻视女人,但是这一次,阿四竟觉得拦在她面前两条腿一直哆嗦的徐一十分勇敢。 “退下!” 就在大家都吓得发懵的时候,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狼听得指令,竟全部趴在地上,像温顺的家犬。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有两人缓缓地走过来,左边的那位是林大夫,元卿凌认得。 右边的老妇穿着一袭黑色团花绸缎衣裳,披着一件立领披风,面容望之五十余许的模样,眸子锐利,面容严肃,便是年纪上去了,但容色依旧看得出年轻时候的何等绝美。 元卿凌想,此人应该就是安丰亲王妃落蛮了。 她连忙上前拜见,先拜见了林大夫,然后再拜见老王妃。 老王妃听得她自报家门,便认真打量了几眼,道:“太子妃不必多礼 ,进去说话。” “多谢王妃!”元卿凌在她眼光的紧盯之下,竟几乎喘不过气来,心道老王妃竟是这般威仪的一个人。 老王妃上前挽着元奶奶的手臂,却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容,“老夫人,这一路上山,辛苦了吧?” 元奶奶不曾见过老王妃,见她态度这般亲昵,暗暗有些诧异,但也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道:“倒是不辛苦,是徐一一路背着我上来的。” 徐一看着狼群退去,惊吓得几乎从上嗓子眼上跳出来的心才慢慢地复位,伸手拉着阿四,两人相互搀扶着进去。 进入正屋里头,家具都是寻常物,桌椅茶几柜子屏风等等,应有尽有也都是崭新的,可元卿凌留意到这些家具全部都有裂痕或者是刀伤,那正对中间的太师椅甚至还缺了一条腿。 而安丰亲王妃就坐在那瘸腿的太师椅上,三条腿的椅子自然有些摇晃,但是安丰亲王妃坐得十分惬意。 见众人面露诧异之色,老王妃淡淡地道:“老王爷性情暴躁,爱拿这些死物出气,因此总是置换,放心吧,都能坐的。” 元卿凌扶着元奶奶走过去,她选了一张看起来比较稳固的椅子,那椅子没缺腿,缺了一边扶手,切口整齐,像是被人一刀砍断的。 元卿凌伸手摸了一 下,没有木刺,这才放心让奶奶坐下来。 老王妃让人带着阿四徐一他们到处去走走,汤阳也跟着去,几个女人说话,他一个老大粗在这里不大方便。 林大夫依旧是眉目温婉,问元奶奶,“住得可习惯?” 元奶奶握住元卿凌的手,欣慰地道:“在孙女的身边,怎么都习惯。” 林大夫看着元卿凌,不无感慨地道:“你奶奶坚持来这里,以她的年纪和身体状况,我本是不赞成的,不过她坚持要来我也没办法,你往后要好好孝顺她。” 元卿凌感激地道:“我会好好孝顺奶奶,多谢林大夫帮忙。” 林大夫微微点头,“不必谢,缘分所至。” 老王妃看着元卿凌,眼光中带着几分欣赏,“听闻你现在上麻风山去治病,你这份魄力和仁心,让人佩服。” 元卿凌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做大夫的分内事,王妃谬赞了。” “在这个的形势之下,还记得你大夫的身份,也是难得,”老王妃命人奉茶,然后看着元卿凌问道:“太上皇身体好吗?前阵子我听说他病了,要紧不要紧?” 元卿凌道:“王妃不必担心,皇祖父好多了,能吃能走还能抽大烟袋,更时常偷酒喝。” 老王妃便笑了起来,眉目里才有了温柔之色,“这 小子,从小就不听话,回头我见了他,得好好说他一顿。” 元卿凌看着她,觉得很是神奇。 太上皇今年也六十多了,因得病之后面容更显得苍老,而老王妃看着显得年轻多了,她称呼太上皇为小子,听起来竟没有违和感,仿佛她就该这么称呼太上皇。 还有逍遥公,那老头比王妃老太多了,但他竟然是老王妃的徒弟。 元奶奶取出了一个方子给林大夫看,“这麻风症在现代医学来讲不是绝症,其实中医也不断地在发展,虽然如今的技术无法从植物里提取合成,但是用传统的煎药方法还是可以达到一定的疗效,不过是服药日子长一些,林大夫,你看看着方子,以你的经验,看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吗?” 林大夫接过来看了一下,道:“地骨皮、苦参、荆芥、细辛、苍耳子、防风这几味药用得好,我看着合适,但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会建议药浴,用柳枝、桃枝、桑枝、槐枝、楮枝入药煎成大锅的水,全身浸泡,可使得麻风菌丧失活力,与西药同用,更显疗效。” 元奶奶笑了,“这药浴方子好,出自串雅外编,但是药浴怕是没有这个条件,山上艰苦,煎药已经很艰难,西药最为便利,这药浴方子可酌情使用。” 第647章 见到安丰亲王 老王妃听了二人的讨论,道:“如今麻风症的事情闹得这样大,相信也会牵连政局,最好是双管齐下,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说一声,药浴的大缸我吩咐小四送过去。” 她口中的小四,是冷四爷。 元卿凌听得出来,道:“但是,若送大缸上山,怕是会惹人注意。” 老王妃道:“惹谁注意都不打紧,现在他们要求的是你不上山,其余人上去送些物资,便有人知道了,奈何得了谁?叫他们来找我便是,或者,找老王爷去!” 元卿凌想着她的狼这么厉害,谁敢上来找她呢?便知道她在这里,怕也是无人敢来的。 她又看着这些破损的家具,想着那位暴躁的安丰亲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是太上皇的兄长,那就是比太上皇更老了,年纪这么大还老发脾气砸东西,不知道老王妃是如何忍受的? 不过想想也觉得老王妃未必受委屈,她的狼应该只是听她号令的。 她讪笑了一声,看了看老王妃坐的椅子,“那他们是不敢的,您说老王爷的脾气……这么的刚直,一般人不敢来,怕也是只有王妃您能制得住。” 老王妃却没好气地道:“我可制不住那老混蛋,他别来欺负我 就算不错了,这些年受了他多少气?受了多少委屈?嫁给他就没过过消停安宁的日子,当年真是瞎眼了。” 林大夫笑道:“他敢欺负你?他不怕你的狼吗?” 老王妃很是窝囊地道:“他怎么会怕狼?狼还怕他呢。” 这让大家很惊奇,这位老王妃可是有狼族少帅的称号,狼都是她训出来的,怎么反而怕老王爷呢? 老王妃显然不愿意说了,命人招呼了一顿饭之后,就叫元卿凌等人换装出发,免得太晚了。 下山的时候,就不沿用上山的道路,而是从后山下去,还是方才那位侍女送她们下山。 拜别之后,徐一便背起了元奶奶,其余的人还是背行装开始抓紧下山。 走出了梅庄很远,还是到处可见梅树,元卿凌忍不住道:“王妃真的很喜欢梅花啊。” 殊不知那侍女却说:“喜欢梅花的不是王妃,而是王爷,这满山的梅花,都是王爷早些年亲自栽种的。” “哦?”元卿凌很是意外,竟然是安丰亲王,但是王妃口中那位老王爷这般燥火暴烈,竟会喜欢梅花这种高洁的植物,那真是奇怪了。 “咦?王爷回来了!”那侍女忽然道。 众人忙抬头看过去,只见远处山坡上,徐 徐地策马下来,但定睛细瞧,却不是骑马,他骑着的竟然是老虎。 老虎通身金黄,威风凛凛,四爪稳步地顺着山坡下来,额头远远就能看到皱出一个王字,毛发顺滑,走动的时候,毛发便如波浪般起伏,颇有威势。 至于坐在老虎上的老者,着一袭青色衣裳,距离略有点远,看不出五官来,但是这轮廓有些和太上皇相似,他头发没有白,还是满头乌黑,渐行渐近的时候,元卿凌才看到他红润的脸,望之比太上皇竟年轻十岁。 想来皇帝真不是人干的工作,当了皇帝几十年的太上皇,被摧残成什么模样了? 安丰亲王骑着老虎渐渐来到,五官轮廓清晰,眉目里和老五有几分相似,但是他的眸子异常锐利,剑眉长出了几根长长的眉毛,眉头粗而乱,这使得他看上去很凶,甚至比他骑着的虎王还要凶上几分。 他身材高大,身上有一种压迫人的气势,就这么淡然地坐在老虎背上朝着众人一眼扫过来的时候,也让人有种膝盖一软的感觉。 但或许膝盖一软是因为虎王的缘故,大家都没见过这么高大的老虎,像一匹马似的,但是比马儿更壮健,挺大一尊地杵在跟前。 侍女行礼后接 受元卿凌等人的身份,他身子微微前倾,打量着元卿凌,眉头揪起来显得很是凶恶,问了一句,“小五的媳妇?” 他的声音自成威严,许是因为这空旷的山,竟仿佛是带了回音余震的,叫人听着心头就不免一震,元卿凌忙上前行礼,心里有些害怕,“元卿凌参见安丰亲王。” “免礼,忙去吧!”安丰亲王说着,便轻轻地敲打了虎头,那虎王纵身一跃,跳下去了几丈远,跳下去之后也没停下,继续纵跃,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梅花林里了。 阿四吓得够呛,“天啊,这老虎太吓人了?梅庄这么好看,怎么不是养着老虎就是养着恶狼啊?” 阿四话音刚下,就听得一声呼啸震彻天际响起,阿四顿时脚下一软,扑通地跪在了地上,脸色苍白。 元卿凌也被这一声呼啸震得心头颤抖,她伸手扶起阿四,便见梅里里窜出了许多雪狼,四散逃去。 那逃命的模样狼狈得丝毫没了狼的气势,元卿凌哭笑不得,难怪老王妃说狼也要怕安丰亲王,那一声虎啸真能把人的胆子都给吓破。 之前觉得太上皇特别有气势,可如今见过安丰亲王和王妃之后,竟觉得太上皇在他们面前就像弱鸡小屁孩似的 。 难怪王妃会称呼他为小子。 不禁好奇当年他们的故事,回头定要找逍遥公好好问问。 徐一也是第一次见安丰亲王,他背着元奶奶下山的时候,腿肚子都在颤抖,“难怪当年安丰亲王在的时候,北唐一个土匪都没有,谁还敢跟他作对啊?” 元卿凌听得徐一这话,问道:“徐一,安丰亲王这么厉害吗?” “太子妃,您方才也瞧见了,厉害不厉害?他在的时候,北唐是最安稳平静的,边疆谁都不敢来犯,都被他打怕了。” 徐一俨然已经把安丰亲王封为偶像,喜滋滋地说着从民间听来的关于安丰亲王的事迹,“听闻当初娶王妃的时候,安丰亲王在战场上,有消息说他战死了,那会儿似乎他还是世子,洛文帝也还没登基,是冥婚娶过来的,当时王府里头的人包括王妃在内,都欺负这个世子妃,往死里欺负,就盼着她死了好去给世子陪葬,殊不知,那世子妃开始好欺负,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刚起来了,还把好多人都给整得死里活来的,再到了后来才知道世子原来没战死,活着回来了,还立下了大功劳。” 徐一叙述有些乱,但是大家还是听得明白,觉得当年定十分精彩。 第648章 案子的麻烦 一行人就这样在麻风山上住了下来,虽然条件比较艰苦,但是好在不必再担惊受怕,而且,元奶奶也能专心调制方子,一味用西药也不行,如果要在这个时代攻克麻风症,还是要用这个时代的医药手段。 汤阳没有留在这里,而是负责去采购草药,因原本就有草药送上来,因此此举并未引起注意。 宇文皓还在调查鳏夫一案。 初步锁定疑凶是女死者的相公,他是屠夫,案发的时候,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据,只说在家里睡觉,但家中无人可以证明。 而在屠夫的家里,找到一把染血的刀和一件带血的衣裳,证实是人血,可屠夫矢口否认这把刀是他的,说之前不曾见过这把刀。 至于带血的衣裳他承认说是他的,但是这件衣服一直放在柜子里头,不知道怎么会染了血迹。 审讯中,他说知道自己婆娘和鳏夫的私情,他开始很生气,但是鳏夫的两个儿子赚到银子,鳏夫出手大方,每回都给银子,而他帮人宰猪赚的不多,养育三个儿女十分困难,见娘子拿回银子于是便睁一眼闭一眼。 衙役官差也问过周边的邻居,说关于鳏夫和女死者的事 情,他们都有所耳闻,因为他们俩很不避嫌,有时候当着外人在场,也会打闹一下,态度亲昵暖眛。 更有邻居说那鳏夫曾当着屠夫的面调戏他的娘子,甚至仗着有几个臭钱,言语上侮辱过屠夫。 不止这样,就连屠夫娘子也对屠夫很差,总是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没有出息,赚得不够家里开销,邻居亲耳听过亲眼见过,屠夫娘子骂屠夫是废物,窝囊废。 屠夫在家中可以说是毫无尊严可言,但是确实帮人杀猪赚不了几个钱,为了争一口气,他早上杀完猪之后,还会到码头去做苦力,至于案发那天,他因为前一天崴脚了所以没去,就在家中睡觉。 官差到码头那边调查,证实屠夫在案发之前那天确实是被人撞了一下,摔倒在地上,货物丢了一地,还被工头责骂了一顿,扣光当天的工钱。 而码头的工人说屠夫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是性子十分懦弱,被人欺负也不敢反抗,很难相信他会杀人。 刑部那边,一直在施压,且给了限期叫宇文皓破案。 主要是因为这案子十分惨烈,女死者的尸体被切割手指脚趾,男死者更被切了根子,此案已 经在京中反复地传,刑部的意思是此案在民间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必须要早日抓到凶手。 京兆府开会的时候,师爷道:“虽然屠夫不承认杀人事实,但是从他家中找到有人血的刀和衣物,加上男女死者的苟且关系绝对可以构成他杀人的动机,虽然说他性子懦弱,但是,往往越是懦弱的性子,一旦爆发起来就会十分凶残。” 捕头也赞同师爷的话,“大人,属下早几年办过一个类似的案子,凶手也是极为懦弱,但是屡次受辱之后,变得无比凶残,连杀数人,属下认为这案子也是如此,屠夫虽说已经接受了婆娘与人私通,但是,这种事哪里能接受呢?只怕接受是隐忍之策,其实是伺机杀害。” 新调来的高府丞把所有的证据都摆了出来,也表示赞同两人的话,对宇文皓道:“大人,如今破案限期在即,屠夫依旧拒不认罪,是否可以考虑用刑?他只是嘴犟,上了刑许就松口了。” 宇文皓压压手,“用刑非良策,有没有调查过死者可曾与人结怨?” 捕头道:“调查过,男女死者为人虽然高调,也得罪了不少人,但是,若说有深仇大恨 到要用这么凶残的手段杀害,还不曾有过。” 高府丞见宇文皓还在犹豫,道:“大人,如今整个京城都盯着这案子,实在不能再耽误了,上刑吧,其实已经算是罪证确凿了,您想,这切断根子这样的举动,其实恰恰证实了凶手泄的是夺妻之恨,此举怕是已经筹谋已久。” 宇文皓道:“你们的分析都有道理,只是……” 他顿了顿,始终觉得不大对劲。 “大人,您有什么其他意见?”师爷问道。 宇文皓把宗卷都翻了一遍,其实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屠夫,从表面上看,是看不出什么来。 他看着众人道:“本官问你们,假如你们是凶手,会不会杀得这么大张旗鼓?他们两人死在床上,外人一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首先肯定是会怀疑他的,但是他既没有丢掉血衣也没有丢掉杀人的凶,器,有这么愚蠢的人吗?而且,你们还分析说他已经策划许久了。” 他再抽出一份口供,放在众人的面前,“这份口供是码头工人录的,证实他确实是崴脚不能开工,倒不是说崴脚了就不能杀人,而是不能杀得这么顺利,男死者和女死者都不是柔弱 之人,但是现场没有太多打斗的痕迹,死者虽然死得惨烈,可他们是无力反抗的,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又不会武功,能否做到这点?” 众人倒是没想到这点上去,听得宇文皓这样分析,都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他是被人陷害的?那会不会是买凶呢?” 宇文皓摇摇头,“不会,两条人命,价格不菲,他出不起这笔银子,如果有这笔银子的话,他不至于要到码头上去做苦力,也不至于一直被婆娘欺负。” 屠夫种种的屈辱皆来自于他的贫困,有钱买人命,至于活得这么窝囊吗? 师爷想了想,“那会不会是激愤杀人?杀了人之后一时慌乱,把血衣和凶,器都带回……但是,也说不通,他行动不便,如果纠缠打起来的时候,一定是惊动邻居。” 案子,似乎是陷入了僵局里。 安王府书房里。 安王休假回到府中,回府之后先去看了王妃,王妃正在午睡,他没有吵醒,便叫了阿汝到书房里头。 阿汝被推在罗汉床上,一番肆意之后,安王整理好衣裳,坐在太师椅上,眸色淡冷,丝毫不见方才的热烈,“那案子你猜宇文皓会怎么判?” 第649章 书房里头的事 阿汝披衣而起,却只穿着外裳,里头的衣物丢弃在罗汉床上,充满了惹人遐想的气息。 她绕过去在安王的后背伸手缠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压往胸前,闭上眼睛轻哼了一声,倒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 安王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拽至身前,邪肆地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 阿汝跨坐在安王的腿上,眸眼波光潋滟,脸色泛红,娇声道:“王爷方才回来,不着急说那些。” 她的唇探向安王的耳旁,呢呐道:“王爷,在军营里头,可曾想过我?” 安王搂住她的腰,邪气一笑,“若不想着,怎回来就先宠幸了你?” 阿汝轻笑,伸手褪去外裳,刚想压过去,安王却道:“你还没说案子的事情。” 阿汝掩住眼底的失望,道:“王爷放心,这案子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屠夫,任何人侦办,都会把屠夫当成凶手,等他把屠夫斩首之后,我会让凶手前去自首,届时,太子错判案子,枉杀无辜,京兆府尹一职保不住不说,名声也会大跌。” 安王很是满意,随即又问:“可都周全了?那凶手愿意自首吗?” “王爷放心,他已患了绝症,死是迟早的事情,我给了他五千两银子作为安家费,他会自首的。”阿 汝道。 安王听得此言,才放心下来,道:“本王得先出去一趟,找外公说点事,晚些再回来,你命人告知王妃一声。” 说完,他便推开阿汝起身了。 阿汝伸手拉住他,双手缠上他的腰,“王爷,您在军营这么些日子不近女人,莫非就不想与我多温存片刻么?” 安王眸子一沉,“本王还有事,晚上回来再说。” 说完,推开她大步走了。 阿汝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又失望又难受。 她已经等得太久了,已经等到心烦气躁,他时而热情,时而冷淡,叫她很难接受。 还有,王妃如今已经有孕,如果诞下麟儿…… 她看着罗汉床上的衣裳,眸子倏地一冷,把衣裳裹紧一些,到门口吩咐侍女,“你去请王妃过来一趟,便说王爷回来了。” 侍女怔了一下,“但是,王爷已经出去了。” 阿汝冷声道:“叫你去便去,哪那么多的废话?” 侍女应声,想过去收拾一下罗汉床,却被阿汝厉声喝止,“去!” 侍女素来怕她,听得她发怒当下不敢耽误,马上转身便去。 安王妃还在午睡,被侍女唤醒,听说王爷回来了,便马上起身更衣。 贴身伺候的侍女阿彩觉得有些奇怪,道: “王爷方才来看过您,知道您在午睡不忍打扰,怎地现在又叫您过去?” 安王妃听得王爷来过,不禁埋怨她,“王爷回来你怎么不叫我?快快更衣。” 阿彩笑道:“是王爷不许叫您的,心疼您呢。” 安王妃白净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眉目里尽然是喜悦甜蜜,“可他难得回来一趟,我巴不得时刻都呆在他的身边。” 她换好衣裳,便马上带着阿彩过去了。 到了书房,见书房大门半掩,她叫阿彩在外头等着,自己推门进去。 书房里已经烧了炭炉,屋中暖和得很,她没见到安王,却看到阿汝躺在罗汉床上,衣衫不整,露出酥肩,发丝垂下,极显妩媚。 听得推门声,阿汝慢慢地抬起头,轻笑着,“不是说先去吗?怎又舍不得我……是王妃?王妃怎么来了?” 她坐起来,衣裳滑下,她本就只着外裳,这般坐着,里头什么都瞧见了,安王妃看着掩映下她曼妙的身姿,脸色顿时煞白。 这屋中的暖眛的气息,她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又不是才做人家的妻子,地上胡乱丢弃的毛巾发出的气味也十分熟悉。 她难堪地转身,“王爷呢?” 阿汝神色自得,慢慢地穿好衣裳赤脚落地,淡冷地吩咐阿 彩,“把东西收拾一下,王爷方才走得急,我身子有些酸痛,就想着多躺一会儿没起来叫人收拾,没想王妃过来了。” 安王妃眼底有热浪涌出,她早知道安王与阿汝之间的事情,她也说过要把阿汝收房,但是王爷不同意。 她不介意?她介意,但是每个男人都是一样,尤其他是亲王,肯定会三妻四妾的,早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在这么幸福甜蜜的时候,让她看到这一幕,再看到阿汝姣好的身体,她觉得锥心刺骨的痛在慢慢地散开,连小腹都忍不住一阵揪痛。 阿彩没过去收拾,而是扶着王妃,见她面露痛哭之色,忙道:“王妃,您没事吧?” 安王妃努力地抬起头,忍住心头的难受道:“没事,我们走吧。” 她声音还是做不到平静,哽咽且气愤。 阿汝已经穿好衣裳,走到安王妃的面前,“王妃,你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请大夫?” 安王妃看着阿汝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再想起方才自己梳妆时候看到镜子里头的脸,哪里能比?她远不如阿汝好看,且她又那么能干,难怪王爷会喜欢她的。 这般想着,心头更觉得悲痛,小腹的痛感也越来越明显,她攥住阿彩的手腕,咬牙道 :“我们走。” 阿彩忧心如焚,扶着她回了屋中,见她痛得厉害,便马上叫人请大夫。 府中便有大夫,马上背着药箱过来,幸亏只是一时激动愤怒导致肝胆郁结,扎针之后就缓过来了。 大夫开了保胎的方子,千叮万嘱不可再刺激王妃。 但是,大夫刚走,阿汝便来了。 阿彩虽然怕她,但是护主心切,把她拦了下来,“你还来做什么?” 阿汝站定脚步,看着安王妃,问道:“王妃,阿汝得罪了你吗?” 安王妃别过头不语,只觉得刚压下来的气血又开始翻涌了。 阿汝淡淡地道:“让王妃动了胎气这个罪名阿汝担不起,阿汝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妃,还请王妃指点,如果真有,阿汝请罪便是。” 阿彩气道:“你还说?你和王爷在书房里头……你们又为什么叫王妃过去?” 阿彩这么说着,安王妃听得难堪,一时忍不住又落泪。 阿汝奇道:“竟是因为这事?王妃,阿汝只是浮萍女子,在这王府里头,得王爷和王妃看重才能在书房伺候,阿汝没有名分,至于方才在书房里头的事,王爷正值年壮,长期留在军营,回来之后王妃又怀了身孕,不过是拿阿汝发泄一下,王妃竟因这事而不高兴吗?” 第650章 安王妃的软弱 阿汝见安王妃不做声,又上前一步推开阿彩道:“王妃昔日还提出过药把阿汝册封为侧妃,您连名分都愿意给阿汝,难道竟会介意方才在书房里发生的事情吗?又抑或说王妃只是惺惺作态,其实并不愿意王爷身边有其他女人?心里也容不下,是吗?” “还有,王妃如今怀有身孕,至少前三月王爷也碰不得你,王爷屋中又没有通房或者妾侍,王妃是要王爷为你守身三月或者是一年?期间不得有任何女人伺候?” 安王妃脸色大变,“你胡说!” 若按照阿汝这样说,那她就是善妒专宠独断,失了妇德,所以安王妃断不能承认。 阿汝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脸上却依旧一脸悲愤,“既然不是,那王妃为何要这样?而且,就算要觉得委屈,也该是阿汝觉得委屈才是,阿汝没有名分,就这样跟着王爷,府中的人说的话有多难听,我不信王妃没有听过,阿汝也有心,也会介意,也会难受,但是为了王爷,阿汝咬着牙关忍受着种种非议刁难,如果王妃真容不下阿汝,阿汝这就收拾东西走,也省得让王妃堵心。” 说完,她转身就走。 安王妃猛地站起来,“你站着!” 阿汝定了定 ,慢慢地转身,眼底充满了晶莹的泪水,“王妃,你也是女子,若你像阿汝这般委身给了一个男人,却得不到名分,得不到重视,还一直被主母刁难,你心里难受吗?阿汝要脸,只是在乎王爷罢了。” 安王妃心头顿时大乱,阿汝说的都是实情,府中的人关于他们两人的非议很多,她也听过。 但是,阿汝一直都那么嚣张,那么得意,何曾委屈过?她许过她侧妃之位,是她不要的,她哪里有这么委屈? 可眼下的阿汝,哭着控诉,仿佛她才是罪人。 而且,王爷说过阿汝很能帮忙,她真的走了王爷就失去了左膀右臂。 “你别走,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安王妃忍下心头的难受,道。 阿彩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王妃……” “闭嘴!”安王妃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滚滚落下,片刻之后,才慢慢地睁眼看着与她对峙着的阿汝,“你既然说得这么委屈,那我改天就入宫请封你为侧妃吧。这独霸专宠失德的罪名,我也担当不起。” 阿汝却摇头,“不,王妃,阿汝并不想破坏你跟王爷的感情,且王爷对阿汝只有怜惜之情,没有其他,若真说多一点,那就是眷恋阿 汝的身体,等王爷厌倦了阿汝,会把阿汝赶走,阿汝不想用侧妃之位困住王爷,只求王妃不要再这样,若你有什么闪失,阿汝也担当不起。” 安王妃带着哭腔道:“你放心,往后我不会到书房去。” 阿汝看着她,眸色一扬,“但今日之事,王爷知道了也定会责怪阿汝,阿汝留下来也只会惹王爷生气,还不如阿汝自己告辞,王妃放心,王爷贤名在外,就算阿汝走了,也有很多有能之士来帮王爷。” 安王妃急道:“我都说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当没有发生过就是,没有人会禀报王爷,你只管留下。” 阿汝看着她良久,轻轻地叹气,“王妃,你很有福气,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王爷万般重视你,可你只重视他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对他的前程事业一点都不关心,王妃,恕阿汝斗胆说一句,若换做其他人,知道自己夫婿如此出色,定会不惜一切相助,便是相助不了,也不会妨碍着他,阿汝言尽于此,王妃请三思。” 阿汝转身便去。 安王妃却因她的话万般的难受,她确实不是贤内助,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帮不了王爷。 她知道王爷的鸿鹄之志,但是如今太子位分 已经定下来了,王爷总不能为了那位子伤害兄弟感情。 若为了争夺太子之位伤了兄弟和气,岂不是得不偿失? 阿彩见阿汝走了,才为安王妃打抱不平,“王妃,您何必对她事事依顺?她说得多委屈,可谁都知道她在王府的地位超然,下人妄议,也不过是在她背后,谁敢当着她的面说一句?也不知道她委屈个什么鬼?若真不愿意伺候王爷,推了便是,王爷也不至于强来。” 安王妃心头堵着得难受,“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阿彩还是不甘心,道:“再说了,许她侧妃之位,她自己不要,回头又说得王妃亏待了她似的,如今外头谁不知道她是王爷的爱宠,可偏不给位分,说她说得多难听都不如说王妃的难听,大家都以为是王妃您压着她不许她出头呢,她委屈什么啊?说不定今天就是她故意叫您去书房,王爷从舍不得这般伤害您。” 安王妃看着阿彩,心头很是复杂,“阿彩,这些年,你见王爷待我如何?” 阿彩道:“那自然是很好的,府中的下人都说王爷是把王妃当女儿一样宠着,宝贝得不行。” 安王妃便道:“是的,他这般待我,我便为他受点委屈也值得。 ” 阿彩撇嘴,“那不是这样说的,您为王爷受委屈值得,可不能为阿汝受委屈啊,她算个什么东西?今日之事,您定要告知王爷,好让王爷责罚她一顿。” 安王妃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道:“今日之事,休得在王爷面前提起半句,如今这样挺好的,我怀了身孕,王爷身边也总要女人伺候,就让阿汝去伺候吧,也省得再物色其他,且其他的也不知道什么心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罢了,忍忍便是。” 阿彩知道她软弱,却不曾想软弱成这样子,只是见她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说了,扶她去休息。 安王妃是这样说,到底意难平,躺下之后,郁郁寡欢,腹痛也越来越明显了。 阿彩忙叫人去煎药,给她服下之后,又安抚了几句,但是安王妃却一直垂泪,心情怎么都舒缓不下来。 晚上安王回来,她便强装出笑脸,只当今天的事情不曾发生过,甚至还婉言再提了一下把阿汝娶为侧妃的事情。 安王依旧是不同意,他暂没有娶侧妃的打算,让她安心养胎,只以腹中的胎儿为重。 安王妃怀孕,安王是很高兴的,但是他如今一门心思都在对付宇文皓上,并未发现安王妃的不妥。 第651章 安王娶侧妃 只是,安王妃这般遮掩了过去,阿汝却没有。 翌日与安王议事之后,她怏怏地道:“王爷,等您出任京兆府尹之后,阿汝便离开王府。” 安王还是比较意外的,看着她问道:“为什么?你不留在本王身边了吗?你不是说过,要看着本王登上帝位吗?” 阿汝勉强一笑,“阿汝一心是辅助王爷的,但是,这条路远比阿汝之前所想更为困难,无名无份阿汝不在乎,闲言闲语阿汝也可以忍受,但是,阿汝怕伤害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尤其王妃如今怀着身孕,动气不得,阿汝知道王爷盼世子盼了许久,希望这一次能如愿。” 安王道:“王妃性子素来大方,不会与你计较这些,你和她也几乎可以不相交,往后少些出现在她面前就好,其余的不必在意。” 阿汝楚楚地道:“王妃大方,阿汝心里也没有非分之想,就怕悠悠之口难以杜绝,最终会说出一些伤害王妃的话来,王爷您不必再劝,阿汝去意已决。” 安王看着她,眸子里闪过一丝微愠。 阿汝跟了他这么长时候,她心里琢磨什么,他一清二楚。 分明知道他如今离不了她,还以离开来做胁迫,她到 底还是耐不住了。 安王看穿却没说穿,只是淡淡地道:“本王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你尽管放心,本王不会亏待你的,王妃昨晚提过让本王把你娶为侧妃,你若愿意,本王便禀报父皇去。” 阿汝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道:“谢王爷。” 安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是随即敛去,“嗯!” 晋她为侧妃,不止提过一次,安王也很乐于提,是因为知道阿汝并没把侧妃之位放在眼里,提一次她会拒绝一次。 可拒绝归拒绝,安王提出来了,便算是给了她赏赐,是她不要罢了。 安王喜欢这种不需要付出的游戏,乐此不疲,却没有想到这一次阿汝竟然会答应。 安王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阿汝并非是看不起侧妃之位,只是求不得正妃之位,退而求其次,她没放弃做他的正妃,只是眼下选择了一步步走,不再奢想一步登天。 安王一点都不想立侧妃,他想让父皇看到他只专心国事军事,而非被内院妇人耽搁。 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既提出,阿汝答应了,他就得做到,否则阿汝以后未必对他忠心。 之前太多的事情倚重她,一时半会,也 找不到人替代她,且阿汝办事牢靠,周密,知道他的事情又太多,换不了。 他打发了阿汝去,便回屋把此事告知安王妃。 安王妃听罢,笑了笑,“确实该给她一个位分了,免得外人说安王府亏待了她。” 安王抚着她的脸问道:“你在意吗?你若在意,本王自有办法解决。” 安王妃笑容加深,“怎么会在意呢?这还是我提出来的,王爷只管做就是,且我如今怀了身孕,有日子不能伺候王爷,王爷身边也得有个人才行,这人不能无名无份,若没个身份,也是委屈了王爷。” 安王抱着她,柔声道:“你就是太贤良淑德了,叫本王心疼你。” 安王妃静静地伏在他的怀中,喃喃地道:“有王爷这句话就足够了。” 她的笑容从嘴角隐去,满眼的苦涩,她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在意,不是阿汝,也会是其他人,王爷不可能不娶侧妃的。 而且,王爷守着她这么多年,从不提出要娶侧妃的话,她也嫌自己不够贤惠,应该早就主动给王爷张罗的。 这样也好,好歹是了了一件心事,往后再不为这事烦恼了。 “肚子还疼吗?”安王放开她,柔声问道。 安 王妃摇摇头,脸上依旧是青白之色,“好多了,许是天凉,吃食没注意才会肚疼,将养几日就没事了,王爷放心。” 安王皱起眉头,口气虽责怪却宠溺,“是底下的人办事不牢靠,你也不能一味地宠着,该骂的时候要骂,该责罚的时候要责罚,得有主母的魄力才行,本王不能时刻守在你的身边,你得自己多注意点。” 安王妃轻轻点头,“知道了,是我无用,总让王爷费心。” 她心里有浓浓的挫败感,她知道自己性子软弱,丝毫没有主母的风范,也难辨人心或真伪,若不是王爷宠着她,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安王搂着爱妻,心里是有喜悦的,但是喜悦被阿汝的野心冲淡了不少,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该娶侧妃的。 父皇此番召他回来,虽不一定能稳拿了京兆府尹一职,却想必另有安排,若在这个时候提出娶侧妃,父皇怕是会以为他耽搁私情,无心政事吧。 且王妃才有孕,他提出娶侧妃,也会让太后不高兴。 安王一时进退两难。 不过斟酌之后,他还是入宫提了此事,说王妃如今怀孕,府中需要有人打理,加上阿汝在府中日子久,对王妃 恭顺,里里外外也打点妥当,收了她也省得王妃费神。 明元帝问了阿汝的来历身世,听得说阿汝祖上也是忠烈之士,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入王府为管事,但是并未入奴籍,明元帝便赞成了。 明元帝赞成,贵妃自然没什么话说,倒是太后那边叨叨了几句,说不该在这个时候提,会让王妃不高兴,怕动了胎气。 不过,太后也只是说那么几句,现在含饴弄重孙子的她生活充实,倒没有像以前那么着紧了。 因朝中正值多事之秋,安王娶侧妃也低调进行,加上阿汝娘家没什么人,此事能简化就简化。 阿汝没意见,她本就不奢求盛大的婚礼,侧妃是妾,便是大办了也不风光,她寄望着日后的封后大典。 三天之后,刚好是一个黄道吉日,安王娶了阿汝为侧妃,只是她不喜人家叫她侧妃,而是交代了下去,只能尊称她一声汝妃。 虽说简单,但是宴席还是办了,被案子困身的宇文皓也接到了帖子,作为没反目成仇的兄弟,他肯定是得来喝一杯喜酒的。 外人皆知元卿凌如今在梅庄,所以安王府的帖子也送到了梅庄去,这帖子是阿汝送过去的,并非安王的意思。 第652章 容月抱不平 阿汝办事,总不会无的放矢。 安王妃的父亲本是当年苏国侯府出来的分支,到了安王妃的父亲便兼祧两房,承继了苏国侯一脉。 算起来,安丰亲王妃便是安王妃家的老姑奶奶,只是后来分支多了,加上安丰亲王妃也离京而去,到安王妃这一辈就少来往了。 往日安丰亲王妃没在京中,苏家那边但凡有什么也通知不了,可如今阿汝知道安丰亲王妃回了京中,能让她知晓此事就尽量要告知。 阿汝此番,算是有几分挑衅的意味在里头,因为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安丰亲王妃也改变不了什么,可安王妃素日大抵是仗着这个老姑奶奶的威风,若叫安王妃知道老姑奶奶此番也帮不了她,日后她就得低下所谓高贵的头颅了。 所以,她叫人送帖子去给元卿凌,其实本意是要安丰亲王妃知道此事。 梅庄那边收了帖子之后,便叫人送去麻风山给元卿凌。 元卿凌正好要回京一趟取衣服,这山上实在是寒冷得要命,她上山的时候温度还没这么低,如今简直跌到了零度,受不了。 所以,借着这个由头,由梅庄的人掩饰着,带着阿四蛮儿等人先去了一趟梅庄,再从梅庄返程。 回到府中,宇文皓还得多谢 一番阿汝,好几天都没见着元卿凌了,心里挂念却又不能上山去,借着此事回来夫妻能团聚,他心里头暂时忘记了案子的烦扰。 元卿凌因曾上过麻风山,所以,还不能入宫去见点心们,只能真真地“享受”了一晚上的小别胜新婚。 而宇文皓抱着她纤瘦的腰,才发现她这段日子清减了许多,之前大家都忙碌,连床上的功课都少交了,如今抛却烦心事纠缠了一晚上,才发现到元卿凌的腰真是盈盈不足一握了。 “再这么瘦下去,那不成了皮包骨了?”宇文皓上下摸到的都是骨头,心疼得要紧,“等忙好了麻风山的事情,你得停下来好好养一段日子,不可再劳碌了。” 元卿凌笑着道:“你懂什么?多少人梦寐以求我这样的身材?我才不要养着呢。” 宇文皓自然不信,“瘦巴巴的身材还有人羡慕?你骗鬼啊?要瘦下来还不简单?不吃饭就行。” “你去问二哥,二哥保准羡慕。” “二哥是个异类,不能作数。”宇文皓还是觉得胖嘟嘟的女人好看,抱起来肉感丰富,弹性十足。 而且,人的身体就是这么奇怪,身体瘦了,某个地方也跟着小,本来就不让人满意了,现在更显得小巧,这不 是削薄他的福利嘛? 所以宇文皓决定必须要把元卿凌给养胖了。 “对了,案子办得怎么样了?”元卿凌想起这事来,上山都十天八天了,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除了鳏夫一案,其余的没有任何头绪,早朝的时候挨批了两顿,刑部逼过来限期已经到了。”说起案子,宇文皓顿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懒洋洋地松开她。 “那鳏夫一案,凶手是不是女死者的相公?”元卿凌听过这案子,死了两人,赤身在男死者的屋子里,死得很惨,听闻女死者的手指脚趾都被剁下来,而男死者也很惨,根儿被割掉。 宇文皓道:“表面证据看,确实是他所做的,在他的屋子里找到了凶,器和带血的衣裳,案发的时候,他说在家里睡觉,但是无人可以作证。” “那确实有嫌疑。”元卿凌道。 宇文皓面露纠结之色,想了想,道:“本打算明日定案,但明日告假一天,就拖到后天去,其实这案子还有些疑点没有想明白,可表面证据成立。” 元卿凌知道他备受压力,便劝道:“到底人命关天,要不仔细再查查?刑部催着就让他催,反正你泼皮惯了,奈何不了你,咱反正别本末倒置就行了,查案最要紧的是 真相,而不是对谁交代,再说了,父皇若要罢黜你,早就罢黜了,哪里等到现在?” 宇文皓听了她这话,顿时脑子里的云雾散去,这段日子他一直钻在破案的死胡同里,脑子里想的是破案而不是真相,甚至决定把案子尽快判下好对刑部那边交差。 他精神一振,对元卿凌道:“还是你的想法够毒辣,好,破案哪里有什么期限?只有真相,找不到真相,这案子就一直查下去。” 翌日,夫妇二人一同去安王府。 安王今天算是小登科,一身红衣俊美非凡,但脸色过于阴沉反倒没有什么喜气,一点都没有办喜事的高兴。 宇文皓与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宇文皓一眼,便道:“大哥二哥和六弟七弟都来了,在里头呢,你们先进去说话,我片刻就来。” 看到安王不高兴,宇文皓就高兴了,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四哥先忙,我进去和二哥说话。” 元卿凌则叫人带着去了找安王妃,今天安王府办喜事,最该要安慰的应该是安王妃,所以估摸着容月和孙王妃她们都在安王妃屋子里。 下人领着她进了安王妃的院子,还没跨进正屋的门头,便听得容月不大耐烦的声音响起,“你愁什么啊 ?你若不待见她,撵走就是,哪这么多麻烦事?做人干脆些不就好了吗?” 元卿凌掀开帘子进去,便见几位王妃都坐在里头,屋中生了炭炉,暖和得很,安王妃身子弱,这不大寒冷的天气,就得烧炉子了。 屋中的几位王妃见到元卿凌来,都很是高兴,孙王妃更是笑着说:“咱大忙人可算是来了。” 元卿凌先见过安王妃,才坐下来含笑回应孙王妃,“二嫂,你这话是取笑我呢。” 孙王妃拿眼睛斜了她一眼,“谁敢笑话你?如今你的靠山是越发多了,我可不敢得罪你。” 纪王妃也笑着道:“你就别笑她,看她一张脸都开裂了,这梅庄上头风大,怕也不如府中舒服的。” 纪王妃和孙王妃原先是有些不对付的,但是日子有功,两人因元卿凌的缘故恢复了来往,如今也能坐在一块说几句笑话了。 一番笑闹之后,元卿凌看向容月。 不得不说,成亲之后的容月真是美出了新高度,那皮肤就跟剥壳鸡蛋一般又白又滑,婚后的日子滋润得很哪。 容月是知道元卿凌去了哪里的,所以看向元卿凌的时候眼底便多了几分同情。 “我还没进来就听到你的大嗓门了,你说要撵走谁呢?”元卿凌问她。 第653章 容月要闹事了 容月撇嘴,“说那个阿汝呢,四嫂的侍女方才说阿汝总是故意挑衅安王妃,那阿汝我瞧着不厚道,她算个什么身份啊?没娶她为侧妃之前,也不过是府中的管事姑姑,凭什么挑衅主母?不立一下规矩,她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元卿凌看向安王妃,她身披一件红色的斗篷,缩在罗汉床上,脸色苍白,嘴唇挂着一丝勉强到近乎哭泣的笑容,眼底盈盈,就仿佛随时能凝成水珠落下。 她腹部还没隆起,不过也没这么快,数着日子如今也顶多才两个月,只是,瘦得有些可怜,尤其那张脸,就巴掌大,楚楚可怜地坐在那里和大家一块说笑,充满了违和感。 元卿凌说话的声音不免温柔了些,“四嫂,身子可好?” 安王妃笑容加深了些,浅柔地道:“除了吃不下之外,其余都好的,多谢太子妃惦记。” 孙王妃心直口快,对元卿凌道:“你原先怀着点心们的时候也是吐个半死,后来吃了什么药就好了?不如你给一个方子让她服着舒服些吧,她这么瘦,看着就心疼。” 元卿凌看向孙王妃,心里有些无奈,二嫂说话总是不过脑子的。 她给安王妃任何方子,到最 后这方子都能变成毒药,谁敢给啊? 好在纪王妃脑子清醒,她笑着道:“女子最苦,莫过于怀胎十月,开始的时候吐啊,吃不下啊,哪里敢吃药呢,吃了药怕伤着孩子,宁可自己忍着,安王妃,不必担心,这孕吐也就三个月,过了头三月就都好了,忍忍。” 安王妃伸手抚摸着小腹,脸上才有了柔柔的光芒,“如今虽是难受,但好在王爷回来了,时刻陪伴在身边,倒也还好,且做母亲的怎么会不吃苦呢?我受得住。” 孙王妃的脑筋也拐过弯来了,笑着道:“是啊,我怀着郡主的时候,也是各种难受,最后熬过来了,看到孩子那可爱的模样,便觉得一切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容月来得早,方才见到安王妃吐,她觉得害怕,坚定地道:“我以后可不要生孩子,吃一口甜汤,都能吐个半死,太恐怖了。” “等着看你打脸。”元卿凌笑着道,“若说一声老六喜欢孩子,我估计你能生一打。” 容月便嘿嘿地笑了一声,“他随便我,这点事我还是可以做主的,我说不生,他不会反对。” 大家只当笑话听着,刚成亲的人说话都比较蠢。 安王妃的侍女在伺候茶 水和点心,见安王妃坐着有些难受,便道:“王妃,要不您去躺一下?” 安王妃摆摆手,“不打紧,难得今天热闹,我想在这里说说话。” 纪王妃看过去,见她脸色苍白得要紧,便也紧张起来了,“没事吧?” 安王妃摇摇头,“没事,就是最近小腹总是见痛,大夫叫保胎,也一直吃着保胎药的,不打紧。” 元卿凌看着她,也觉得她很不对劲,便道:“你还是多注意点好,先去躺着吧,不用招呼我们,都是自家人。” 安王妃笑着笑着,忽然便抬起了头,眼底有泪意涌上,“我想和你们说说话,一个人躺着也是胡思乱想,还不如凑凑热闹。” 众人见她忽然就落泪,都怔住了,面面相窥瞧了一眼之后,孙王妃轻声叹息,“是因为老四娶侧妃的事吧?老四也真是的,什么时候娶不行?非得你怀上的时候娶,要命。” 安王妃落泪更甚,哽咽地道:“迟早都是要娶的,早早娶了,也算是了了我一件心事。” 她擦了眼泪,勉强一笑,“算了,我还是去躺着吧,说这些伤感的话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说完,她便让阿彩扶着她起来。 孙王妃也站了起来,面 露担忧之色,吩咐阿彩,“好生看着你们家王妃。” 阿彩福身,“奴婢知道,请孙王妃放心。” 安王妃进去休息,她们几个倒是不好在这里说话吵着里头,便都起身出去了。 容月性子急躁,方才听了阿彩说阿汝的事情,心里头来气,愤怒地道:“我看就是被那个狐媚子给气的,我若是见了她,定要收拾她一顿。” 元卿凌道:“容月不要胡来,这是安王府内宅的事情,咱管不得那么多的。” 元卿凌知道如今夺嫡之争已经渐渐地把老六给扯进来了,如果容月再闹出个什么事来,安王这个阴毒的小人不知道会怎么对付老六,所以便先警告了容月一句。 但容月到底是江湖中人,不管皇家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只知道安王妃是她老六的嫂子,被人这样欺负,她义愤填膺,而且她素来崇尚快意恩仇,哪里把元卿凌的话听进去? 元卿凌从她烈焰的眼神里也看出来了,很是担心,只想着今天得盯着她点儿,别闹出什么事来,老六性子淡薄,喜欢过安静日子,真与老四结怨那可不妙。 几位妯娌寻了个地方坐下说话,听得外头鞭炮声响,热闹非凡,她们也不出去 ,都好些日子不见了,她们聚在一块有说不完的话题。 没一会儿,便听得说吉时到了,要请太子妃纪王妃和安王妃都出去,侧妃要给她们敬茶。 纪王妃和孙王妃是嫂子,位长,而元卿凌是太子妃,位尊,所以侧妃入门,除了要给主母安王妃敬茶之外,也要给到场的长嫂和太子妃奉茶。 安王妃被搀扶着出来,睡了一会儿的她,脸色也不见好,反而越发的苍白,眼睛底下有一圈黯淡,眸子无神,被阿彩搀扶着走进来,努力地扬起比哭更难看的笑容。 安王见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安王妃冲他笑了一下,“没事,刚刚才睡醒,还有些迷糊呢。” 安王亲自扶着她坐下,道:“很快就好,你喝了茶本王便送你回去休息。” “好!”安王妃慢慢地坐下来,笑容几乎有些维持不住,眼底的泪意更加明显了。 元卿凌和容月等人见了,也觉得心疼她,自己的夫婿纳妾,自己还得努力做出开心的模样。 尤其容月,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都快喷出火焰来了,仿佛就恨不得闹一场才罢休。 元卿凌看到容月这神情,心里咯噔一声,今天怕是要坏事了。 第654章 容月爆料 片刻之后,喜娘领着侧妃阿汝进门。 阿汝一身粉藕色的喜服,这喜服因是仓促做的,并不精美,只仿佛是随便在外头买的成服,对襟处绣了金银线图案,看得出是后来添加上去的,倒是增加了几分别致。 她没有披盖头,梳着流苏髻,流苏髻分两层,发髻底部用了金镶玉簪压住,上头缠了一圈红珊瑚,这朱红色和唇色辉映,说不出的娇艳美丽。 再看安王妃,虽然穿着一身华贵的红袍,但是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像鬼一样突兀地坐在了安王的身边,和阿汝一比,真比阿汝逊色多了。 最重要的是阿汝满脸的春风得意,笑容盎然中可见两分新嫁娘的娇羞,却不失大体沉稳,颇有当家主母的气势。 反观安王妃,柔弱的身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瘦骨嶙峋,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阿汝上前跪在了安王妃的面前,接过喜娘手中的茶奉上去给安王妃,口中道:“阿汝拜见姐姐,姐姐请喝茶!” 安王妃伸手去接茶,那茶十分滚烫,杯子没带杯垫,安王妃接过去之后觉得太烫,手有些颤抖,便撒了几滴下来,刚好就落在了阿汝的手背上。 阿汝低头拿手绢 擦去,眼底那一抹嫌弃厌恶之情没等眸子垂下已经显露了出来,淡淡地道:“姐姐身子不好,喝了茶便回去歇着吧,这里不劳您费心,免得晚上不适,连累王爷还得去看你。” 语气竟是有吩咐的意思,且意思也很明显,便是今晚是他们的花烛夜,不许安王妃打搅。 这敬茶的场上,多半是皇室的人,外头也有宾客看着,这话很不合时宜,仿佛阿汝才是安王府的主母一般,且那句话说得太露骨了,怎可说这样的话? 所以,顿时正厅里头便鸦雀无声,看着安王妃怎么应答。 安王脸色也是微微变了变,但并未发作,阿汝的心思他是清楚的,今日在众人面前,便要让人知道她虽是侧妃,但安王府以她为尊。 安王妃捧着茶,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越发的可怜,又不知道如何应答这句话,只是一味捧着茶颤抖着。 她手中的茶倏然被容月夺了过去,容月夺杯之后直接就砸在了阿汝的头上。 众人都惊呆了! 元卿凌心头暗暗叹气,容月,你果然是耐不住的。 这茶很烫,近距离砸在阿汝的头上,砸倒是不痛,但是茶水烫得痛,阿汝猛地跳起来,凤眸怒瞪 着容月,沉厉一喝,“你疯了?” 容月气势比她更大,伸出手指指着阿汝的鼻子就骂道:“我看你才是疯了,你是什么身份?今日刚入门就敢摆出主母的架势了?你刚才那嫌弃厌恶的眼神,旁人看不到,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嫌弃什么啊?你憎恶什么啊?一个妾侍,把自己当正儿八经的主人,不给你点教训,你还顺着杆子往上爬拿自个山鸡的身子当凤凰去了么,像你这种货色,在我们梢头醉,就是把手给招崴了都没客人愿意看你一眼。” 这句话,让在场的女眷们都快要羞死了,但男士们则瞪大眼睛看着容月或者看着一旁静静坐着的怀王,希望怀王去拉开容月,怀王看着外头的风景,双手笼在袖袋里头,这姿势很像褚首辅,脸上是风轻云淡的表情,唯独眼神有些飘忽。 阿汝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些屈辱的话如同大巴掌般地打在她的脸上,她是堂堂安王府的侧妃,竟拿她与梢头醉的那些女人比? 但她心思歹毒,却不擅长骂街,因此容月这般破口大骂,她反而不知道如何应对,脸上如同被烈火焚烧般赤红起来,只能拿要杀人般的眼神瞪着容月。 容月是那 种不发作则已,一发作不能酣畅淋漓就不收手的人,见阿汝还敢用这样狠毒的眼睛瞪着自己,骂得更凶,“你瞪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我忍你很久了,今天听得阿彩说我就想去收拾你,你说你要不要脸?你和安王在书房里乱来,完事了还要叫人去请安王妃过去看你躺在床上不要脸的模样,怎么?你不穿衣服的模样很好看吗?还要请人过来鉴赏?就你前面有两团肉是吗?你有的,在场女的哪个没有?除非你前面有三团肉,否则,有什么脸叫安王妃过去看?我刚才说你不如梢头醉的姑娘,你就是不如,梢头醉的姑娘还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你知道吗?你就巴不得脱了衣裳满大街奔跑,若只是不知道廉耻就罢了,我怀疑你还别有居心,明知道安王妃初初怀孕还这样刺激她,你这个人心肠就是黑的,活该你被冷狼门扫地出门,竟还想买凶杀太子妃?滚蛋吧你,冷狼门不会接你的生意。” 安王脸色顷刻变! 所有人都看着容月,若说方才骂人的难听话还能当听不到,但容月最后一句话,却是惊天的讯息,外头的宾客都是官员,听了容月这话,都纷 纷走了进来。 元卿凌有些意外,容月说这番话,岂不是把她和冷四爷都给暴露了?冷狼门的身份掩饰了这么久,就这样轻易公开了?容月为人虽然鲁莽,但是事关冷狼门,不该会轻易说漏嘴的,那就是说,今天她闹这一场是故意的?有人教她这样做。 是四爷? 阿汝脸色黑沉,眸色锐利地盯着容月,“你骂我可以,但你不能诬陷我,我什么时候去冷狼门买凶杀太子妃?你把话说清楚。” 容月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买凶杀太子妃的事无人知晓,殊不知与你接洽的那人在直隶伤了梢头醉的一位姑娘,四爷派人盯得他想扭送官府,却见你找来出十万两银子拿太子妃的人头,你应该庆幸冷狼门没有接这任务,否则你狗头不保,焉有今日嫁入王府为侧妃的风光?” 阿汝阴沉着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说罢,看着元卿凌讽刺地道:“不知道阿汝什么时候得罪过太子妃呢?竟在今大喜之日叫人诬陷攀咬阿汝,可惜,此等荒唐的话,谁又会信呢?阿汝与太子妃今日无仇,昔日无怨,花十万两银子去取您的人头,阿汝便钱多也不会干这事。” 第655章 屈居她之下 阿汝心里头很是震骇,她浑没想到今天容月会说这些话,而她找冷狼门的事情也无人知晓,一切保密,除非是冷狼门的人泄露,否则,绝不存在什么窥听。 她是直接找到冷狼门的分部去的,一般人不知晓,就算那接洽的人真得罪了梢头醉的人,可梢头醉的人却进不去冷狼门。 只是这些话她自不能分辨,面对容月这般掷地有声的指责,她竟毫无辩解之力,这些年除了在冷狼门分部吃过一次瘪之外,还不曾这般失策过。 所以,她不敢接容月的话,只能是针对元卿凌去说,好歹元卿凌在她眼里,算是个软柿子。 可惜的是元卿凌今日见冷狼门为了她奋不顾身,心里反而无所顾忌了,听了阿汝讽刺着质问的话,淡冷地一笑,“诬陷攀咬你?你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在今日之前你也不过是安王府的领事侍女,本妃要收拾你,对付你,有的是法子,需要找怀王妃拉着冷狼门来诬陷你?至于你是否有找冷狼门的人来刺杀本妃,这事让四哥一查便知,想必四哥能做到不枉不纵。” 宇文皓这会儿也冷冷地发话了,“四哥,此事是真是假,还望四哥调查个清楚,若真有人胆 大包天买凶刺杀太子妃,我绝不善罢甘休。” 阿汝在安王的面前跪下,道:“王爷,请您相信阿汝,阿汝绝对没有找人刺杀太子妃,阿汝没有必要这么做。” 容月冷道:“你自然有必要这么做,你知道太子妃手中有方子可以治好麻风症,所以你派人狠下杀手。” 元卿凌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知道是谁教容月今日发难的,她淡淡地扫了宇文皓一眼,宇文皓劳神在在地坐着,甚是无辜的样子。 安王冷冷地扫了容月一眼,此刻他真是杀了容月的心都有了。 而宇文皓和元卿凌竟叫他去调查,阿汝如今是他的侧妃,调查出任何的结果来,都不能服众,反而有包庇的嫌疑。 可自然也不能交给京兆府调查,如今京兆府是老五掌控,他说什么都可以。 眼下这么多人盯着,若不给个说法,也不能叫人释疑,他略一斟酌,道:“如今阿汝是本王的侧妃,本王调查实有不妥,还是交给刑部调查吧,若调查出阿汝确实有此恶行,安王府绝容不下她,便按律法处置便是。” 他说完,看着怀王,“老六,你病重已久,如今难得好转了些,加之天气又凉,便早些回去歇着吧,免得 回头夜深露重,再惹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这喜宴还没开始呢,便叫怀王回去休息,换言之,是对怀王直接下了逐客令。 容月直接去扶着怀王起来,冷冷地道:“我们回吧,这场喜宴实在是丢人现眼,安王也真是,什么垃圾都往后院里塞,也不嫌恶心,若早知她在书房里头犯下的那些腌臜事,我今日才不来呢,臭不要脸!” 方才话题已经侧重在找冷狼门的事情上,如今又被容月说起书房里头发生的事情,众人顿时觉得这个汝侧妃真是狠毒又不要脸,这般鲜廉寡耻的女子,安王竟娶为侧妃,接下来宫里头的质询,怕是够他喝一壶了。 安王心里怒气已经到了临界点,全凭一口气死忍着,可容月偏生还不住嘴,在出了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对着安王妃道:“安王妃,你若再这般软弱可欺,信不信你腹中这孩儿都保不住?” 安王听得此言,终于是忍不住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震得茶杯四颤,再厉喝一声,“够了,老六,你管好你媳妇的嘴巴。” 怀王双手笼在袖袋里头,背微微驮着,甚是可怜地回眸瞧了安王一眼,眼底惶恐,充分地表现出惧内的小男人模样来,“ 嗯……是,臣弟告辞!” 然后轻轻地拉着容月的袖子,“咱……咱走吧,别说了。” 容月听话,便扶着他去了。 怀王夫妇一走,孙王妃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对孙王道:“咱也回了吧,这杯茶,喝不喝都不打紧了,这般不知轻重欺辱主母的妾侍,咱不应付。” 孙王为难地看着安王,安王寒着一张脸,“二哥先回吧!” 他扫了一眼众人,“谁若想走,就都走吧,今日这场喜宴,就此结束。”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场喜宴闹成现在这样子,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便都起身告辞。 只是大家心里头都存了疑虑,莫非安王真的买凶杀太子妃? 宇文皓先站起来再去牵元卿凌的手,然后盯着阿汝厉声道:“你如果真意图买凶杀太子妃,本太子要你的狗命!” 说完,牵着元卿凌扬长而去。 宾客很快就都走完了,外头摆放着的宴席已经上了精致的菜肴,却无人吃一口,白白地浪费了。 下人也不敢收拾,只在外头守着,任凭北风把刚上的菜肴给吹凉了。 安王一直坐在椅子上,转脸去看着吓得脸色发白的安王妃,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你先回去歇着,本王一会 儿就来。” 说完,吩咐阿彩把失魂落魄的安王妃扶回去。 安王妃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他一眼,眼底充满了惊惶与不安,安王对着她笑,“快回去吧。” 安王妃默默地点了头,与阿彩一同走了。 安王看着安王妃背影消失,他脸上温柔的笑容也渐渐收敛,阴鸷狠冷地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阿汝,倏地,他站起来一脚踹在了阿汝的小腹上,铁青着脸怒道:“书房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阿汝伏在地上,嘴角溢出了鲜血,跟了安王这些年,他再生气也不曾动过手。 阿汝看到他狭长眸子里盛满的震怒,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王爷若信阿汝,阿汝在王府里还有盼头,王爷若不信阿汝,便准阿汝求去吧。” 安王口气冷冽地道:“本王三令五申,不许你去招惹王妃,本王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可叫她知晓,本王竭尽一切去保护她,你却故意与本王作对?” 阿汝嘴角浮起一抹悲凉的笑,“王爷待王妃的真心,若能分一半给阿汝,那该多好啊?王妃真幸福。” 安王冷冷地道:“你休要说这些拈酸吃醋的话,你自知身份,怎可与她相比?日后本王便得登大宝,你也得屈居她之下。” 第656章 太子杀错无辜 阿汝面容一震,慢慢地抬起头,眼底充满了不甘,“凭什么呢?凭什么她可以半点脏事不沾身,却总能得到王爷的关爱?她身为王爷的正妻,应该与王爷共同进退,出尽每一分力气,凭什么是阿汝殚精竭虑为王爷筹谋策划,最后却还得要看她的脸色?阿汝不甘心,不服气!” 安王眸子里蕴着怒火,“你不甘心又能如何?你若踏出这安王府一步,本王保证你人头落地,你若安分守己,该给你的,本王少不了你。阿汝,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做人大忌是拧不清,不知分寸,你之前一直做得很好,本王这一次便算你偶犯错误,饶恕你一次,可若再犯,本王绝容不下你。” 阿汝跪在地上,神色几变,心里淌血,可脸上却渐渐地收敛了愤怒与不甘心,她擦了自嘴角的血,忍着眼泪露出了一个温婉贤淑的笑,“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招惹王妃,请王爷相信我。” 安王见她乖张尽敛,这才稍稍缓和了神色,道:“找冷狼门杀元卿凌一事,刑部那边幸亏有自己的人在,回头能给你搪塞过去,但由此可见你行事太不谨慎,叫人钻了空子,往后多注意些,还有,调查一下冷四爷和冷狼门的关系,本 王怀疑他就是冷狼门的门主。” “是!”阿汝应声,抬起头看着安王道:“王爷,怀王性子素来安静,不爱惹事,您认为他是否故意让怀王妃在今日发难当众说出这番话来?只怕从今天开始,太子妃出任何事,都得算在安王府的头上来。” 安王神情桀骜冷毒,“是宇文皓指使的,他方才坐在这里,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本王便知是他,如今元卿凌有冷狼门的人护着,又有鬼影卫保护,寻常人动不得她,他让怀王妃说这么一大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告知众人,太子妃着实能治好麻风症,他还在为元卿凌上麻风山做最后争取,是啊,老五此人贪心成性,眼看这天大的功劳就要得到了,怎会如此轻易就放弃呢?” 阿汝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做?” 安王淡淡地道:“此事不必你多问,你只管处理好案子的事情便好,估计明日宇文皓便要把案子结了移交刑部,此事不容有失,你必须办好。” 阿汝轻声道:“知道!” 安王站起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先回去吧,本王去陪陪王妃。” 阿汝慢慢地起身,追着安王问了一句,“那今晚王爷是否会过来?” 安王头也不回地道: “不会。” 阿汝苦涩一笑,她知道会是这样,却还是不甘心多问一句。 苏氏何德何能得到王爷的爱宠?她到底哪里好? 安王妃被阿彩搀扶着回了屋中,腹痛更甚了些,阿彩给她喝了药,伺候她躺下,正宽慰几句的时候安王就来了。 阿彩福身,“王爷!” 安王脱掉外头红色的喜服,扔在地上,淡淡地扫了阿彩一眼,“往后王妃若受了委屈,直接告知本王,莫要在外头乱嚼舌头根子。” 阿彩吓得嘴唇微颤,“是!” “出去吧!”安王冷冷地道。 阿彩忙福身出去,把门关上。 安王大步朝安王妃走过去,坐在了床边,看着安王妃乱颤的睫毛,他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吓着你了?莫怕,天大的事,有本王在呢。” 安王妃看着他,忍不下满腹疑问,“王爷,怀王妃说的都是真的吗?阿汝真的找人杀太子妃?” 安王伸手抚摸她青白的脸,心疼地道:“当然不是,你知道怀王妃为人疯疯癫癫的,说话不可信,快别胡思乱想了,睡吧,本王去沐浴,回头就来。” 安王妃一怔,“王爷今晚在这里?” 安王亲了她一下,柔声道:“自打成亲,但凡本王在府中,必得抱着你方能入睡 ,以前是,往后也是,这辈子都不会变的。” 安王妃眼泪滚滚落下,抽泣着道:“我以为……以为王爷娶了侧妃之后,一切就会变了。” 安王伸手为她擦去眼泪,扶着她的双肩,许诺道:“不会,永远不会变。” 宇文皓在上了马车之后就被元卿凌审问了。 他拒不认罪,“这事是冷四爷跟我提起过,但是我并未同意,我也不愿意牵扯老六进来,当时提的时候,容月也在场,容月她自己也是不同意的。” 元卿凌知晓他疼爱怀王,按说他不会这样做,她道:“如今不管怎么样,老六和容月算是得罪了安王府,还有四爷的冷狼门若处理不好也会暴露了,咱欠的人情可大了。” 宇文皓脸上充满了沧桑和遗世独立的孤寂,“没事,债多人不愁。”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我怎么觉得都是你策划的?” “我最近忙着案子,哪里有功夫去管这些?”宇文皓焦头烂额地道。 “说起案子,明日你不会提交刑部吧?”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却神色一端,“不,此事拖得太久了,明日便处斩,处斩之后提交刑部。” 元卿凌一怔,“处斩之后再提交刑部?不是要刑部复核死刑吗?” 宇文皓摇 摇头道:“看情况,京兆府不比其他州府衙门,有些案子可独行独断,先查判了之后再交刑部。” “但你昨晚不是说先提交刑部吗?为何忽然就改变主意要先处斩了凶手?” 宇文皓说:“今晚激怒了老四,他如今又在京中,不知道会玩什么花招,若此案再不了结,回头朝堂上又给我议罪弹劾了,我也实在是厌烦了每一次早朝都一大堆的人像苍蝇一样叮着我,我又不是一坨牛粪,还不如早些完结了,再专心调查其他案子。” 元卿凌还欲再说,他便一把抱着她过来压入怀中,“好了,你就甭管这事,麻风山的事情也快完了,你只专心那边便可,我这边无碍。” 元卿凌在山上吹了许久的寒风,实在眷恋此刻马车上的耳鬓厮磨,也就不再说了,老五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翌日元卿凌便去了梅庄,再从梅庄上麻风山。 同日,宇文皓了结了一宗案子,且当日午时于刑场把犯人斩杀,斩杀之后,把最近办的案子一同移交给刑部审核。 殊不知,翌日便马上有人到刑部自首,说他就是鳏夫被杀一案的凶手,因一时激愤杀人,事后躲藏在外地,后听得说有人无辜枉死,心中不安,便前来投案自首。 第657章 联名参奏 刑部没有声张,而是先抽调京兆府送上来的宗卷核查,发现宇文皓已经把屠夫斩杀,换言之,宇文皓判了错案。 此事还不等回禀皇帝,便先在京中传开了,那屠夫顿时成了人人可怜的受害者,自己的娘子偷人受尽了屈辱,最后还被当成凶手处斩了。 楚王府也真是倒霉,三番四次地引起众怒,虽然之前太子妃上麻风山的事情平息了下来,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因着太子错判案子,如今又被拿出来说。 大家都认为,太子早年出战立下战功,贤名在外,且掌管京兆府这么久,不曾出过冤假错案,如今错判了屠夫,杀错了好人,定是太子妃上麻风山沾染了晦气引致,太子乃是国本,如今已经影响到太子,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能知道? 因此,皇上未曾问罪,民间就闹开了。 闹也就闹吧,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有人传出说安王贤能,是继承大统的最好人选,这若只是传几声就罢了,偏还有百姓到皇城大街喊着说要皇上废太子,把安王册封为太子。 等顾司带人出来抓的时候,那些叫嚣的百姓一哄而散,顾司只抓到一人,带了回去严加审讯,那人受刑不过,招了供说是有人 给了银子,指使他们到皇城大街上叫闹,说让皇上和文武大臣听到民意的声音。 至于给银子的那人,是一个女子,长得很是貌美。 顾司自然照着回禀了明元帝,明元帝大怒,一拍桌子,“民意?朕最近听的民意还不够多吗?” 褚首辅在旁边道:“皇上息怒,最近民间出现数次闹事背后都仿佛有人指使带领,尤其太子妃上麻风山的事情,民间闹得沸沸扬扬,都敢在楚王府门口对太子妃动手了,且他们原先叫的是怀王贤能,该立怀王,如今又说安王贤能,要立安王,依老臣看,此人应该是故意扰乱北唐,动摇国本,需严查以正歪风,以安民心。” 明元帝余怒未消,“老五也是荒唐,最近京中出了这么多案子,一宗也没破,京兆府莫不都是吃干饭的蠢货?” 褚首辅道:“案子倒是破了一宗,不过,民间闹事也因此案起,昨天太子处斩了一案的凶手,殊不知便有人到刑部自首,说他才是真凶,可刑部的折子才还没到老臣的手中,便被宣扬了出去,百姓听说错了冤假错案,便都为他叫屈,声讨太子,那几个叫嚣说让安王做太子的乱民,就是混在这一群闹事的百姓里头。” 明元帝皱起眉头,“竟有这样的事?那刑部查实了吗?自首的那人是不是凶手?” “还在调查。” 明元帝生气地道:“既还没查实,为何会传了出去?若那人不是凶手,传了出去民间也会存疑,刑部怎么会让此案泄露出去的?” 褚首辅躬身道:“皇上息怒,老臣这就去问个明白,明日便是朝日,想必刑部也会当殿上奏此案。” “你去盯着,务必查出真相来。”明元帝道。 “是!”首辅告退而去。 出宫之后,首辅就直奔刑部,和刑部尚书一块主审了那自首的嫌疑凶犯。 嫌疑犯叫荣贵春,原是白溪人士,长得甚是魁梧,凶相恶相。 他对犯罪的事实供认不讳,说他的媳妇当年就是偷汉被他所杀,杀了媳妇之后逃入京中,隐姓埋名在酒楼里头做了厨子,他租住了一所房屋,就在屠夫的隔壁,知道屠夫的妻子与鳏夫私通,便想起自己妻子背叛他的事情,一时激愤把二人杀害,杀害之后心里害怕,便把染血的凶,器和血衣都扔在了屠夫的家里,造成是屠夫杀妻的假象后便逃出去躲避。 只是他出去之后,想起曾得屠夫施恩,心里愧疚,便急忙回京想着自首,可已经 迟了一步,屠夫已经被京兆府判处斩首之刑了。 他对于杀人的事实,细节,都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样子是凶手无疑了。 刑部孙尚书审问之后,叫人把凶手押下去,然后对褚首辅拱手一拜,“首辅,此案亲自参与审问,依您看,太子是否判错了?” 孙尚书是新到任两个月,原是盐铁副使,后得举荐入主刑部,担任刑部尚书,算是飞升上来的。 为人十分雷厉风行,自打京中连出数单命案,他便落力督促京兆府破案,让京兆府限期破案,也是他下的命令。 褚首辅把案子的宗卷翻阅了几遍,沉声道:“此人口供与凶案事实都能对得上,且杀人细节与调查所得相差无几,看来,他真是凶手无疑了。” 孙尚书道:“既然如此,那下官明日便当殿启奏,除了禀报此案之外,还得参太子一本,首辅是否要与下官联名参奏?” 褚首辅瞧着孙尚书那张急功近利的脸,道:“孙大人,你且禀报此案就成,禀了此案,参与不参都不打紧,皇上自有定夺。” 孙尚书正义凛然地道:“下官以为,案子归案子,案子查实只把凶手伏法,可太子殿下错判了案子枉杀了无辜的人, 太子身为京兆府尹,百姓的父母官,却如此草菅人命,首辅不该坐视不管。” 褚首辅道:“如果你要上折子,不必与明日早朝上,可以先上内阁让本官过目再递呈皇上,如此也可以顾着太子的颜面。” 孙尚书却道:“下官以为不必多此一举,既然明日也是要回禀此案,何不直接参一本?且下官认为太子的颜面固然是重要的,可比不得人命要紧。” 首辅淡淡地道:“那你就上奏吧,本官是奉命来调查此案的,本官只会就事实的真相告知皇上,至于参不参的,孙大人看着办吧。” 说完,他叫人把案子宗卷抄录一份,便走了。 他也不是入宫禀报,而是直接去了京兆府找宇文皓。 宇文皓还不知道风雨将至,依旧在京兆府加班加点地调查剩下的案子,见首辅来到,便迎了入内,茶汤伺候。 首辅把从刑部抄录的案子丢给他,“太子看看吧,凶手招认了。” 宇文皓招了府丞进来,一同看了案子的宗卷。 首辅轻轻地用手背敲着桌子,道:“明日早朝,太子要做好心理准备,孙尚书正在找人联名参你。” 宇文皓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什么办法?长得可爱,总是多人惦记的。” 第658章 你草菅人命 翌日早朝,宇文皓一如既往地早起入宫,与诸位大臣在殿外候着,只等上朝的钟鼓之声响起。 今日气温又降了一些,天边才泛着朦胧光芒,日头懒洋洋地连个圆弧都没浮出来,倒是晕染了一抹淡红淡红的朝霞。 除了那一抹朝霞,天地间还笼着淡淡的沉霭,宇文皓今日出门的时候,没有穿披风,里头也没加棉衣,只一身威风凛凛的朝服,但是威风是不能抵御寒冷的,他强自威武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卷缩在户部尚书旁边哆嗦,“财神爷,给本王靠一下,取取暖。” 户部尚书见状,道:“殿下,今日天寒,怎也不添衣?” “太子妃去了梅庄,无人照料。”宇文皓可怜兮兮地道。 户部尚书笑道:“太子身边也该多一两个人了,太子妃忙碌,殿下怎能无人照顾呢?” 宇文皓笼着双手,“听财爷的话,身边似乎不少美妾佳人啊。” 尚书自傲一笑,“美妾佳人不需要多,一妻一妾则足矣。” 宇文皓嘀咕道:“本王可应付不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个便够。” 尚书看着宇文皓窝囊的样子,想起太子妃倒也不是凶悍,他对太子妃甚是有好感,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北唐财政,谁捐钱给国库, 谁就是好朋友。 他今天本不愿意多事,但是与太子站在了一块,想了想便轻声道:“殿下今日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下官听说,今日有好几位大人联名参您。” 宇文皓挽着他的手臂,使劲往他身边靠,“财爷,今日你是会站在本王这边吧?” 尚书讪笑,斟酌再三,不愿意赶这趟浑屎,“下官不多事。” “本王把冷四爷介绍给你认识!” 尚书双手沉沉地落在宇文皓的手腕上,义正辞严地道:“下官虽不多事,但愿意为王爷两肋插刀!” 宇文皓笑逐颜开,“不需要插刀,来来来,本王与你说几句悄悄话。” 安王今日也来上朝了,在军营历练了一段日子,他强壮了许多,与诸位大人一同走上来。 与他走在一块的是那位新上任的刑部尚书,还有两位武将,他们仿若左右门神一样紧贴安王左右,护法般严谨。 安王先上前见了褚首辅,且与褚首辅说了几句话,宇文皓笑着上前拱手,“四哥,许久没在这朝堂上见你,今日一见,竟觉得很新鲜。” 经过昨天,宇文皓和安王的脸皮都撕破了,但今日宇文皓竟然还若无其事地上前打招呼,安王实在觉得他厚颜无耻,因而并不理会他。 宇文皓 却仿佛丝毫不会看人家的脸色,上去搭着安王的肩膀道:“四哥,容月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相信四哥没有买凶杀太子妃的,别理那些人胡说八道。” 这殿门外,虽有大臣在窃窃私语,但到底是森严地方,无人高声喧哗,因而还算安静。 宇文皓的嗓门很大,这话一落,大臣们都看了过来,他们方才窃窃私语的,便是此事,没想到太子竟然直接就说了出来。 韦太傅今日也上朝了,听得此言,猛地看了过去,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在安王府里头发生的事情,无人去告知他,他是刚听得的。 安王瞪着宇文皓,恨不得撕烂他的大嘴巴,这事既还没查实,也没有通报,他就这么大声嚷嚷地说出来,是要指定他的买凶杀太子妃吗? 安王冷冷地道:“公道自在人心,认识本王的都知道这是无稽的指控,相信不会有人去说,倒是太子这般嚷嚷,唯恐天下不知,倒是别有居心。” 宇文皓瞪大眼睛,“我拿个好心给你当驴肝肺啊?我能有什么居心?” 安王经过喜宴的事,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而且知道有多人联名参奏他,便也一时没顾忌起来了,厉声道:“太子,你别以为本王不知 ,怀王妃在喜宴上说的那些话,都是你教唆的,压根没有人要杀太子妃,你是见本王被调回京中,故意砌词诬陷于本王,本王竟不知道哪里碍着太子,要你用这张肮脏的手段来对付我。” 宇文皓一听这话也生气了,怒道:“宇文安,你还来劲了是不是?我方才说信你,是不想伤了兄弟的和气,惹父皇不高兴,你倒揪着这点不依不挠,好,你说怀王妃说的话是本王授意的,你倒是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来,今日和你没完。” “你省省吧,有你好看的。”安王气得都不愿意和他说话了,加上孙尚书在旁边也劝着,他便退到一边去等候,懒得搭理宇文皓。 宇文皓也被褚首辅拽了开去,褚首辅沉声道:“太子就少说两句吧,太子妃如今得大兴林大夫教习医术,医治麻风病的配方马上就要出来了,届时北唐再不必为麻风症担惊受怕,是北唐的大功臣,有其他居心不良的人要买凶杀太子妃也不奇怪,未必就是安王指使的。” 褚首辅这话一出,当下便有不少朝臣围了过来,纷纷询问。 一直都听说太子妃有良药可治疗麻风症,但是,谁都不信,可如今褚首辅说有大兴的林大夫帮忙,那这事就大有可 能。 这事无关政见,是民生福利,大家自然乐于求证,也乐于看到这个成果。 就连本来今日要联名上参宇文皓的大臣,也都围过去询问,把安王气得七窍生烟。 上朝的更鼓声响起,司礼太监在殿外大喊上朝,百官鱼贯而入。 明元帝就位,百官跪拜,三呼万岁之后,明元帝赐平身。 不等明元帝说话,孙尚书便出列,“皇上,臣有本参奏!” 孙尚书一出,便有几人也随即出列,“皇上,臣也有本参奏!” 安王大步踏出,单膝跪地,“皇上,臣也有本参奏,参太子糊涂判案草菅人命!” 十二本奏章递呈御前,明元帝一本一本地看了,看了之后,命人把奏本拿下去给宇文皓看,虽还没说指责之言,脸上已经一片铁青。 宇文皓接过来看了看,有些懵然,“皇上,这奏的是哪门子?臣并未判错案子,何来草菅人命一说?” 孙尚书义正辞严地道:“太子殿下,京兆府日前是否处斩了一名犯人。” 宇文皓点头,“没错啊,确实如此。” 孙尚书顿足,“殿下,你杀错了人,那人并非真凶,真凶已经自首,经下官与褚首辅一同审讯,确定他才是真凶无疑,换言之,你处决的那人,是冤枉的。” 第659章 挺身而出的太傅 此言一出,朝臣哗然! 众人纷纷看向宇文皓,天子脚下,竟然出了冤假错案,难怪昨天百姓都在闹哄哄呢。 宇文皓却很蒙圈,“真凶自首?可本王已经查证,此案罪证确凿,凶手对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 安王冷冷地道:“招认?只怕吃了大刑吧?堂堂太子办案竟然屈打成招,简直胡闹!” 宇文皓神色一整,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并未上刑,凶手对于推受害人下湖的事实也招认了,且人证物证俱在,抵赖不得,臣依照北唐律例判处杀人者斩首之刑,怎么算是草菅人命呢?至于冒出来的那什么真凶,还真是奇怪,既然有疑问,刑部为何不曾与京兆府沟通便先上了奏本?” 说完,他看着孙尚书。 孙尚书怔了一下,“湖边杀人案?下官说的不是这个案子,而是吴柱与朱氏被杀一案,此案王爷递交上来的宗卷,说已经结案,但下官看过凶手有误,且真凶已经自首。” 吴柱便是那鳏夫,朱氏是屠夫的妻子。 宇文皓则奇怪地道:“吴柱与朱氏一案递交刑部的时候,本王就在附文里说过,等此案递交到刑部,凶手会来自首,如今凶手是否已经到了刑部自首?” 孙 尚书脸色微变,“这……那王爷日前处决的,并非此案的凶手?” 宇文皓道:“自然不是,孙大人,您怎么回事?本王递呈的案子一宗一件,清清楚楚,处决的乃是湖边杀人一案的凶手,至于朱氏与吴柱被杀一案,嫌疑犯还关押在京兆府大牢里。” 孙尚书骇然,顿时收敛了张狂惶恐起来,“下官……下官许是没看清楚。” 孙尚书心头大乱,没看清楚吗?之前京兆府递呈上来的案件,确实有好几宗,但是记得师爷亲口说过,王爷竟判了屠夫死刑且已经把他斩首了,不会听错,当时许多人在场亲耳听到的。 孙尚书看着宇文皓,他面容茫然,但是眼底却一派的透彻,心里顿时明白,这本就是一个局。 他早就知道这些案子是安王设计的,要让凶手浮现,就必须要斩杀一人宣告此案终结。 “孙宜!”明元帝怒喝一声,“你怎么办事的?” 孙尚书扑通一声跪下,惊慌地道:“回皇上,臣……臣一时失察,请皇上恕罪。” “失察?”户部尚书出列,澹然道:“皇上,太子殿下才处置了那凶手,昨天便已经谣言满天飞,民间百姓都闹起来了,臣昨日进了会宾茶楼小坐了 一会儿,听得茶客纷纷痛骂太子,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些消息都是刑部泄露出来的,臣当时就觉得奇怪,刑部办案,一向严谨,尤其存疑的案子,更需要发回重审调查,是绝不能对外泄露半句的,臣心里正奇怪呢,今日一上朝,十二本参奏太子,这其中绝对有问题,还请皇上细查。” 明元帝脸色阴沉,眸子锐利地一扫,方才参奏的朝臣全部低下头。 安王道:“皇上,方才太子说此案递交刑部的时候,有附文在后说凶手会前来自首,想来他知道凶手是谁,既然知道凶手是谁,为何不立马逮捕,而要等他前来自首呢?” 宇文皓道:“回皇上的话,臣早已派人追查到他,他招认了犯罪事实,之后表示要去刑部自首,臣自当给他这个机会,便沿途派人跟着,怕刑部不了解案情,便先把案子的宗卷移交过去。” 安王冷笑,“自首为什么非要去刑部?到你京兆府自首也可以,且都已经掌握了犯罪事实才说自首,糊弄谁呢?” 宇文皓怔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对啊,要自首的话,到京兆府自首也可以,这凶手到底玩什么把戏呢?非得要去刑部自首,看来其中必有内情,臣建 议,还是得再严审一番。” “你……”安王气得胸口发闷,他这样说,岂不是告知这自首的人也有问题? 朝臣也觉得奇怪,这案子是京兆府办的,凶手却偏要去刑部自首,且方才户部尚书也说了,案子会泄露出去,是刑部对外透的风,那刑部与凶手到底在捣什么鬼? 看来,确实有人要针对太子,方才在殿外,太子说起安王府的人买凶杀太子妃的事情,莫非…… 帝师韦太傅颤巍巍地出列,双眼炯炯有神,“皇上,老臣要参奏!” 韦太傅之前在朝堂之上,因太子妃上麻风山的事情进谏,激动之下,竟撞了头导致受伤,如今方养好一些,看着还是特别的虚弱。 明元帝看到他,阴沉的脸才有些缓和,“太傅上本奏” 韦太傅颤巍巍地跪下,峻声道:“老臣无本,老臣是临时要参,要参安王殿下买凶杀人,结党营私,构陷太子,祸乱朝纲!” 安王惊怒,“太傅休得乱说,这分明是太子设下的陷阱!” 明元帝冷冷地道:“太傅请起,赐坐,说下去。”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禁军给韦太傅搬来椅子让他坐下来,太傅许是过于激动,连连咳嗽了几声,咳得脸色都涨红 了,激动地道:“皇上,皇室最忌兄弟不合,手足相残,今日安王连同十一位大臣参奏太子,却是以子虚乌有的罪名构陷,刑部存疑的案子,不曾禀报,也没有发还,就这般联名上奏,岂能用不谨慎或者失察来糊弄过去?若无绝对把握,怎会有这么多人一起联名参奏?殊不知他们十余人都是上了太子的当,太子用计虽不妥却也是自保,且揭穿了他们丑陋的面具。还有老臣得知,有人指控安王府内人买凶杀太子妃,此事若查实,安王的用心何等险恶?方才在殿外,老臣便听有人议论说昨天有嚣民到皇城大街叫闹,要安王取代太子之位,何等的无法无天?这些乱臣贼子,当诛!当诛!” 太傅最爱捕风捉影,且他最忌,动摇国本,,一大把年纪想象力也是异常丰富,更是个狠人,只要谁触到这一点,他是连自己脑袋都敢随时撞破的人。 他虽声讨过太子妃,但那是因为太子妃不贤惠,坏太子名声。 方才在殿外看到太子与安王起争执,他心里就不高兴了,太子如今在他心里是宝贝疙瘩,谁动谁穿小鞋。 入殿之后,见十二人联名参奏太子,他就觉得今日首辅叫他来上朝是来对了。 第660章 太子大胜 安王差点没昏过去,今日参奏,本是有十成的把握,哪里知道刑部办事这么的不牢靠,竟连宗卷都没看明白。 不,这是宇文皓故意为之,递呈了几宗案子用以混淆视线,那韦太傅自打伤了之后,就一直不曾上朝,今日却来朝掷地有声地配合指责,可见是早有筹谋。 韦太傅激动之余,竟又像上次一样以死进谏,涨得一张老脸通红发紫,胸腔里发出一阵的哮鸣声,“皇上,太子的威信不可动摇,动摇太子,则是动摇国本,且安王有心觊觎太子之位,若再执迷不悟,则兄弟反目手足相残,酿成皇室惨绝。臣以项上人头,请皇上严查严办严惩,否则,臣将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明元帝听得这话,头皮都发麻了,想起他之前拼死一撞,那叫一个惨烈震骇。 如今脑壳薄得跟鸡蛋壳似的,可经不起再撞一次,这殿上染了谁的血都不打紧,唯独不能在他在位期间染了帝师的血。 他冷冷地扫了安王一眼,见他气得脖子都粗红了,厉声问道:“你可有觊觎太子之位?” 殿上百官的眼光都聚焦在安王的身上,安王一口气强行吞下,道:“皇上,臣若有那般狼子野心,叫臣不得好死。” 明元帝冷道:“那你倒 是解释解释,今日你们十二人参奏,是凑巧还是私下商议过?” 安王伏地,“回皇上的话,臣……臣并不知道其他大人也一同参奏。” 冷静言这会儿出列淡淡地道:“这倒是奇怪了,王爷自打回京之后,无官职在身,刑部的事情连京兆府和大理寺都还不曾得知,王爷怎就得知了呢?而且知晓之后马上就参本,你们兄弟之间并无嫌隙,按照常理,该是先去找太子问个清楚,怎么却背后捅刀了?若说安王殿下没有要害太子的心,叫人不能信服,看来坊间传言说安王府的人找冷狼门的杀手刺杀太子妃倒不是空穴来风。” 安王气得双眼突出,猛地抬头瞪着冷静言怒道:“冷静言,这些捕风捉影之言,你无真凭实据,怎敢到殿上来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这是污蔑亲王,罪大恶极!” 冷静言不紧不慢地道:“安王殿下,您这没有真凭实据不也参了太子一本吗?诬陷亲王罪大恶极,不知道诬陷太子,又是什么罪呢?” “你……”安王气得说不出话来,论争辩,他远远不是冷静言的对手。 明元帝看着二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又与太子妃扯上关系了?” 冷静言拱手上禀,“皇上,在安王 殿下娶侧妃喜宴上,怀王妃与汝侧妃起了争执,争吵之下,怀王妃说汝侧妃曾到冷狼门去出十万两银子刺杀太子妃,此事并非臣杜撰,朝中有许多大人在场,他们都是亲耳听到的,皇上若不信可以问问。” 那位孙尚书自知不够严谨连累了安王,如今听得冷静言说出怀王妃的话,想着将功折罪,便出列反问,“冷大人,这真是无稽之谈,且不说怀王妃指责的是汝侧妃,便真是指责安王殿下,可安王殿下为何要这样做?杀了太子妃,对安王殿下有什么好处?” 安王一听这话,顿时气得两眼翻白,这孙尚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问得好!”冷静言眸子一闪,仿佛就等着他来发问,“太子妃半月前去了梅庄,与大兴国的林大夫探研医术,得到了一良方可以治愈麻风症,一旦此事成了,麻风症在北唐就再不是绝症和恶疾,立下了千秋大功,此功自然也记在太子殿下的头上,届时,民心所向,太子之位稳固,若有人再要动摇太子之位,便是难上加难。” 文武百官已经不止一次听得说太子妃有了医治麻风症的良药,第一次听,觉得可能是猜测之言,但是如今褚首辅还有冷静言都言之凿凿地说,看来,十有 八九啊。 一时,朝臣都有些激动了起来,竟不顾朝堂之上,更不顾在问罪于安王,纷纷地询问宇文皓。 韦太傅虽然不大喜欢提起麻风山,但是,听得冷静言这样说,他心里头也盼着能成,便也不出声阻止了。 宇文皓倒是干脆,两眼一翻,甚是自得地道:“这本来就能医治,否则太子妃为何三番四次地上麻风山?林大夫来了,不过互相商讨改善了一下方子,让药效更好一些罢了,林大夫本就为此事来的。之前民间多番揣测,说太子妃是为了作秀去麻风山的,并无治愈的把握,说这话的人也是蠢得够可以,谁拿自己的生命去作秀?且这事在百姓间引起这么大的乱暴,太子妃甚至被人袭击,若不是真能治好,谁愿意冒这风险?” “如此真是太好了!” “是啊,若真能治愈麻风症,实在是我北唐之福啊。” “七国之中,唯有我北唐能治愈麻风症,大兴国虽有林大夫,但听闻时而也有麻风病爆发,大兴国都过来取经,可见太子妃是真有把握的。” 朝臣素来双标,且见风使舵,他们可不管之前曾如何激烈地反对元卿凌上山,如今风向偏往太子妃,且真是造福百姓的事,他们当然就得附和一下。 安王 自知今日大势已去,遂沉着脸一声不吭,如今是说多错多,宇文皓分明是有备而来的,枉他还以为今日能参他一本,把他京兆府尹一职罢免。 那宇文皓素日里玩世不恭,其实不知道隐藏着多狡猾的心思,这一次没扳倒他,往后若要动他只怕更难了。 明元帝高高在上,一如既往地在朝臣有所议论的时候不发话,只用眸光冷锐地看着底下每一个人的神情。 褚首辅也是垂手而立,在这朝堂之上,无人比皇上更清晰,任何人的心思在眉目里都是藏不住的。 太子上了宗卷到刑部,那宗卷必定不周全,且命人去述说,也定是有指向性的引导,才会让刑部尚书急不可待地跳出来,企图为安王立功。 若刑部和安王若抓着这点盯着太子不放,倒不至于一败涂地得狼狈难看,可惜的是,这话题迅速被户部尚书转移开,再到太傅激动发言,至此已经完全偏离了案子,所有人只盯着麻风症和太子妃被刺杀一事,谁还记得案子? 就连皇上,此刻大概都被打动了,毕竟治愈麻风症,皇上做梦都想做到,否则当初一开始的时候不会对太子妃上山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褚首辅在心底悠悠地叹了一声,这一局,太子大胜! 第661章 可算名正言顺了 等底下的议论渐渐止息,明元帝才发话,发落了上本参奏太子的十二人,全部罚俸一年,且严词警告,若再发现结党营私便立刻罢黜。 至于汝侧妃找冷狼门刺杀太子妃一事,无证据显示是事实,不予追究,但是却对安王一顿呵斥,说他罔顾手足之情,且手伸得太长,刑部和京兆府的事情都不是他该管的,让他往后老实点。 明元帝这话一下,安王的心思就等同是昭然若揭了,一时谁也不敢为他说话。 之后是麻风症一事,明元帝下旨,着惠民署的大夫与太子妃一同上麻风山,用新方子治疗病人,若有进展,则方子公告天下。 至此,元卿凌上麻风山一事,才终于是名正言顺,再无人可阻挡。 安王本打算今日发落了宇文皓之后,便自动请缨到京兆府任职,如今被发落了一通,一句话不敢说话,耷拉着脑袋在一声退朝之后,快步走出去。 身穿紫玉袍俊逸非凡的太子吹着口哨走出,却被明元帝传到了御书房去。 明元帝看着他春风得意近乎骚包的脸,那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笑得跟个傻叉死的,气不打一处来,“你得意也不知道藏起来,喜怒形于色,这般得意忘形,迟早被人打死,跪下。 ” 宇文皓老老实实地跪下,但是忍不住还在笑,“父皇,儿臣心里高兴,高兴就要笑,这不必藏着掖着。” “算计了自己的兄弟,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明元帝见他那大刺刺的笑脸就来气,牙齿白得晃眼。 宇文皓开心地道:“儿臣高兴的是老元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上山了,她做的本来就是好事,却弄得做贼似的,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又被人扔鸡蛋,如今可算此身分明了。” 明元帝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复杂,元卿凌上麻风山最大的阻力来源于他,本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过程却如此狼狈辛酸,如今老五有多得意多开心,便可看出太子妃受的委屈有多少。 他看着宇文皓道:“既然这么委屈,为何当初不放弃?这事本与她无关。” 宇文皓道:“儿臣开始的时候也想劝她放弃,她偏执拗要去,说那些都是人命,背后都有一个家,有父母孩儿等着他们回去,得病之人本身已经是不幸却还要遭受唾骂与诅咒,残忍得很。且若不灭了麻风症,往后还有百姓要受这种苦难,她说儿臣身为太子,不该放弃任何一个百姓,儿臣说服不了她,便只能由着她去了。” 明元帝从不曾站在小家的立场上去看待麻风症 ,在他认为,若不能治愈,这样杜绝了也好,眼不见为净。 听了宇文皓的一番话,觉得百姓一生所求为何?得病本已经不幸,却要因这病背负诅咒与唾骂,确实很残忍。 明元帝觉得心头微酸,便转了话题,“案子的事情,你如何得知凶手会去自首?” 宇文皓神色一整,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其实并没有把握。只是最近京中连出数宗案子,儿臣调查了一番,毫无头绪,但是刑部却不断逼着儿臣破案,甚至下了限期。京兆府每年经办的案子不少,灭门惨案也有几宗,刑部虽然督促破案,但是不曾这么着紧,儿臣觉得奇怪,横竖也没什么头绪,便不妨试试看这些案子到底是针对儿臣而来的,儿臣确实是叫府丞和师爷到刑部报的时候含糊了一些,屠夫一案也没有掺杂什么附文,没想到刑部那边竟也不查实,直接就联名参了儿臣一本,可见背后包藏什么祸心。” 明元帝听罢,眸色只是冷了冷,也没说什么,道:“去吧,朕还有奏章要看。” 宇文皓应道:“是,儿臣告退!” 宇文皓刚退到门口,又听得明元帝道:“还有,以后不管什么事,不可惊动太傅。” 这一次次地说要撞死在殿上,真让 人提心吊胆。 宇文皓又咧嘴一笑,“这和儿臣无关,是首辅的意思,首辅说太傅宠爱儿臣,定舍不得叫儿臣在殿上被人针对,且说太傅虽年纪老迈但胜在随时愿意用脑袋撞柱子,一出这招无人能敌,果然呢。” 殿外,首辅与太傅垂手而立,都听到了太子这话,太傅看着褚首辅,眼底充满了怒气。 褚首辅幽幽地转头过去看着庭前落叶,双手笼在袖袋里头,宇文皓滚你的鸭蛋。 宇文皓出了去,见二位傅都怒瞪着他,他耷拉着脑袋从左侧回廊溜了。 宇文皓离宫之后,明元帝便下旨到大理寺,命大理寺接管京中最近出的几宗命案,且再派人严审那投案的凶手,务必叫他吐出背后指使之人。 与此同时,朝廷也下了昭告,说太子妃与大兴国林大夫研制出新药,能治愈麻风症。 因是朝廷下的昭告,官府连夜张贴到京中各处,且敲锣打鼓地宣告此事,之前因麻风症引起的种种乱闹都顿时止息,民间也有人为太子妃背书赞赏。 宇文皓在楚王府里头翘起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把金烟袋,搭吧搭吧地抽了两口,呛得他眼泪都冒出来了。 汤阳笑着道:“殿下,您不爱抽这口,就别尝试了,这是送给太上皇 的,您倒是先用上了。” “见皇祖父总是抽,不知道有什么好滋味,便尝一口,汤阳,这烟叶真是上好的么?怎地抽起来就跟绝气似的?不行啊。”宇文皓用毛巾擦着烟斗,问道。 “是上好的,您不爱抽,自然不知道是好东西,您别弄了。”汤阳伸手取过来,“明日等太子妃回来,你们一同入宫接孩子,还得给太上皇和太后弄点好东西哄哄,才好顺利接回来。” 宇文皓高兴地道:“那是,本王都好久没见点心们了,他们粘人得很,不见本王与太子妃,怕是要哭瘦了。” 还有,明天奶奶也回来,她没见过孩子,明日能见,一定高兴坏了。 “怕是会壮不少,太后可舍不得他们瘦,若真瘦了,只怕宫里也得翻天。”汤阳笑着把烟袋放回盒子里头封严实了,坐下来看着宇文皓道:“殿下,你说皇上会不会处置安王?” 宇文皓眸子抬了抬,双脚搭在矮几上,身子往后靠,慵懒惬意,“暂时不会处置,但是老四的野心渐渐地露了出来,父皇也定会防备着,先这么着吧,也不能逼狗跳墙,笑红尘帮我查过,老四在军中的时候,与鲜卑的红叶公子见过几次面,若真逼急了老四,他与鲜卑一勾结,不是好事。” 第662章 接了孩子出宫 汤阳道:“如今安王尚不至于要与鲜卑勾结,但是如果真逼急了,未必就不敢做。” 他看着宇文皓,露出了大姨夫笑,“殿下如今办事越发成熟沉稳,都能想到长远去了,大概皇上心里也是高兴的。” 宇文皓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老头子高兴不高兴不知道,但本是想着叫本王去训一顿的,幸好本王有先见之明,先说了一通太子妃如何委屈,老头子心里内疚,便没有责罚本王。” 汤阳也高兴得很,“如今外头的百姓都赞太子妃呢,这些个也不是东西,往日骂得可凶了,如今昭告一下,就都改了口。” 宇文皓道:“这大概就是老元说的羊群效应,之前骂老元,是有人带头的,如今父皇下了昭告,朝中有喉舌对外先赞了一通,百姓自然见风使舵,加上麻风症的恐惧威胁了他们这么久,如今听得说真能治愈,怎还敢骂?拜都来不及了。” 汤阳觉得在理,“对了,太子妃应该今晚能回。” 宇文皓站起身来,笑容堆满脸,“媳妇晚上回,得了,本王回一趟衙门,大理寺要过来交接案子,往后几日都有空闲可以陪陪老元了。” 汤阳笑着道:“太子妃怕是没闲暇陪 您,晚上匆匆回来,明日接了世子回来,后天一早怕又要带惠民署的大夫上山了,麻风山的事了了之后,开设医学院,太子妃有日子忙呢,哪里有功夫应酬闲散太子。” 宇文皓扶墙出,扫兴,纳个妾她就老实了,要不再生个三胞胎,那妥妥的老实。 元卿凌差不多亥时才到家,元奶奶累得不行,但是听说明日能见孩子,兴奋得不行,来这么久,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见到孩子。 宇文皓亲自送她回凤仪阁休息,元奶奶如今对宇文皓越发的顺眼,这孙女婿看着是本事且有责任心的,还懂得孝敬老人,真不错。 安顿好奶奶,宇文皓就回屋收拾衣裳,拉着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的元卿凌道:“走,去泡澡。” 元卿凌捶着小腿,“先让我休息一会儿,我都累得走不动道了。” 她今日回来,是得先去一趟梅庄,再从梅庄下来,可累得不行了。 宇文皓一手抱起她扛着出去,“太累的话泡澡就对了,泡一会儿,保管疲惫尽消。” 元卿凌双手垂下,沉沉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是不是该给他纳个妾呢?不然消耗不了他浑身的精力。 鬼池里水雾氤氲,元卿凌身子浸泡在池里, 头趴在岸边的白玉地板上,美丽的脸漫出了两抹胭脂红,睫毛被水雾打湿,倦怠无力地垂下,“老五,方才我回城有百姓看到我的马车,竟对着我欢呼,真难想象没多久之前他们还扔我臭鸡蛋。” 宇文皓伸出手指缠绕她的湿漉漉的发丝,“之前扔你臭鸡蛋是有人指使的,如今为你欢呼是发自真心的,臭鸡蛋就忘记了吧,记住他们的欢呼就好。” 元卿凌转身,双手攀在他的脖子上,巧笑倩兮,“你开解我啊?放心,我没有不开心。” “很多百姓都没念过书,容易被人撺掇煽动,确实不该放在心上的,老元,你心胸真宽广。”宇文皓低头,双手漫上她的腰肢,在她醉红色的脸上印了一下,“好了,起来吧,明天还要早起入宫,早点回房把正经事办完就睡觉。”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元卿凌都是满心无力的。 但好在,老五也懂得疼人了,知道她今晚回来,早早就叫人炖下了补汤。 一夕无话,翌日一早夫妇二人就入宫去接点心们了。 太上皇那边倒是好交代,老五送上金烟斗,加上元卿凌的嘘寒问暖,太上皇十分受用,便叫他们到太后宫里接走孩子。 太后就 不舍得了,好歹养在身边这么些日子,把他们仨养得圆润白净,又得还回去。 还是跟着去的常公公帮忙说项,孩子不能常离了爹娘,且孩子们还得靠着楚王府这块宝地滋养呢,太后这才不情不愿地叫奶娘把娃抱出来。 这一抱出来叫宇文皓夫妇见了,两人都为之震惊,那脸都快赶上大饼了。 “吃的什么啊?胖成这个样子!”宇文皓抱起包子,沉甸甸的,起码重了三四斤,两坨脸颊肉都垂堆起来了,丑出了新境界,真像一只填满了肉馅的包子。 元卿凌也啼笑皆非,合着太后是怕饿着他们,使劲叫奶娘喂呢,就连小糯米都胖乎了不少。 “怎么了?孩儿就是要胖嘟嘟的才好看。”太后见他们露出惊讶的神情,不高兴了。 “是啊,瞧着气色……气色多好啊。”元卿凌昧着良心恭维,“哟,多长了牙齿呢,有四颗了。” “可不是?都吃肉了,一口气还能吃个小半碗的肉。”太后道。 元卿凌觉得这个时候添加辅食也合适,但吃这么多肉能行吗?这肠胃怕是要坏了。 两人也没多说,抱着孩子就出宫去。 路上的时候,奶娘才告诉元卿凌,说点心们原本还更胖一 些,这几天拉肚子了,叫了御医来看,御医说吃得有点腻,叫不给肉吃,但是点心们吃上瘾了,一心惦记肉味,不给肉就哭,太后舍不得他们哭,便叫人酌情给点,一味的宠溺。 宇文皓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那往后不能叫老太太带了。” “怕是由不得你,”元卿凌问奶娘,“在宫里头,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奶娘想了想,道:“回太子妃的话,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有一天贤妃娘娘宫里头来了人说娘娘要见世子,叫太后开恩让她出来。” “那太后给她见了么?”元卿凌问道。 奶娘摇头,“太后不许,还叫人去教训贤妃娘娘,且晓谕宫里的人盯紧点,别叫她偷偷地跑出来,奴婢听说扈妃娘娘快临盆,免得她冲撞了扈妃娘娘。” 元卿凌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扈妃都要生了。” 宇文皓抱着沉甸甸的包子,觉得俊美的小孩不见了,还给他仨小猪崽,很是不高兴,听得元卿凌说扈妃的事情,也是心不在焉,淡淡地道:“瓜熟蒂落,到日子了自然就生,有什么好奇怪呢?” 元卿凌见他又发小儿性子了,懒得搭理他,只管逗弄小糯米。 第663章 怎能叫你欢喜 元奶奶今日一早就起了,心里很是高兴,到门口看了两回,终于看到王府的马车回来,她忙就下了石阶去迎接。 赶车的徐一远远见见到了,道:“老夫人怎么穿那么单薄就出来了?今个风大,可别冷着了。” 元卿凌掀开帘子,果然见奶奶在绮罗的搀扶下出来了,这么冷的天,披风也不穿,站在府门口,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她心头一酸,在山上的时候,奶奶就总是问孩子的事情,她心里头是惦记着要见,奈何来了这么久,愣是一眼没瞧上。 等到马车停稳,宇文皓就先抱着包子下了马车,朝奶奶走过去。 包子本来在马车上睡着了,马车停下来之后,他就睁开眼睛,伸了伸懒腰。 宇文皓把包子往元奶奶面前一凑,元奶奶瞧着那胖嘟嘟的脸,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伸手想要抱,元卿凌已经过来,一手扶着她,“罚您不许抱孩子,这么冷的天不知道穿棉衣就出来,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说完,强行扶着她进去,元奶奶哎呀了一声,“让我瞧瞧。” “进去再瞧不成?回来了就跑不了。”元卿凌不由分说地道。 元奶奶流着眼泪道:“姑爷抱着的是 大娃吗?像你,长得可像你小时候了。” 元卿凌伸手为她拭去眼泪,“瞧您,怎么还掉眼泪了呢?” “高兴!”元奶奶轻叹。 进了屋中,元奶奶看着三娃在自己的面前,她泪目了,逐一抚摸了孩子的脸,慎重而哽咽地对孩子们道:“第一次见面,我是你们的祖奶奶。” 说完这话,泪水便滑落。 元卿凌蓦然转身,泪水满眶。 元奶奶把一个一个地抱在怀中,痴痴地看着,笑着哭,哭着笑,然后看着元卿凌叹息道:“你爸妈如果能瞧上一眼就好了,哪怕瞧一眼啊。” 元卿凌心头一酸,眼泪差点也忍不住。 虽然她一直都自欺欺人地说自己只是远嫁,他们是同步活着的,可始终是不一样,再远她还能回去,现在可怎么能回去? 宇文皓最怕她们这样,每一次她们说家里的人,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与她们格格不入。 他默默地坐着,想着如果有办法,还真盼着老元爹妈都来,那样他就再不用担心老元有一天会离他而去。 那镜湖……是不是真有玄机呢?或者改天得再去一趟,不是说雪狼都懂回家吗?那就把雪狼扔下去。 他胡思乱想了一下, 实在见不得这样泪眼的场面,寻了个由头走了出去。 点心们在元奶奶面前显得特别乖巧,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笑得像个天使,四颗小贝齿尽露。 元奶奶简直是爱不释手,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看着三张相似的面容,心里头只觉得震撼。 颤动心弦的情愫涨满胸间,穿越时空的亲情得以延续,唯一遗憾的是孩子的外公外婆没有能见上一面。 “真好,真好啊,”元奶奶抬起头看着元卿凌,眸光温柔慈爱,“都是男孩,若能添个女孩就好了。” 元卿凌没想到奶奶半响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禁失笑,“奶奶,您怎么还干起了催生队的活儿来了?” 元奶奶也笑了起来,伸手在汤圆的脸上轻轻地摸了一下,“奶奶是盼着你儿女双全,不过,在这个时代里,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里头走一圈,奶奶自然舍不得你再受苦,也罢,那日听蛮儿说这京中也有很多被遗弃的孩儿,回头收养一个,权当自己生了。” 元卿凌嗯了一声,把孩子们都放在地毯上爬着,她则依偎在奶奶的身边坐着,心里头思绪如潮。 点心们很亲外祖奶奶,这点让元卿凌心里十分欣慰,可 算这些小兔崽子懂事。 安王府。 一道圣旨下来,着安王到工部任员外郎一职。 安王跪下接旨,面容冷肃。 宣旨大臣走了之后,安王回了书房,把圣旨掷于地上,冷笑道:“员外郎?他这是有意要压着本王不许本王出头。” 阿汝轻轻地捡起了圣旨,拍了拍灰尘,轻声道:“王爷息怒。” “息怒?”安王一手把书桌的东西扫落在地上,面容铁青,“本王要如何息怒?父皇欺人太甚,那日朝堂之上,他怎么会看不出宇文皓的诡计?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听信了猜测之言,本王是参错了,可十二人都只是罚俸一年,为何要把本王调任工部任职员外郎?员外郎,从五品的官员,本王走出去,怕是要被人笑得脸都红了。” 阿汝上前安慰,“王爷切莫消极,工部好歹也是个肥差,多少人巴结呢,先干着积累人脉,往后再慢慢想法子。” 安王一听这话,气得更甚,“肥差?本王只是个员外郎,上头还有尚书,侍郎,郎中,什么时候才轮到本王?” 阿汝沉静地站在那里,嘴里虽然宽慰着安王,但心里着实是有几分欢喜。 这样也好,王爷若真把太 子扳倒了,她在王爷心里就再没有利用价值,唯有王爷遇挫的时候,才会想起她。 安王怒极中扫了她一眼,想起怀王妃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厉色道:“你最近办事越发不牢靠了,竟容得怀王妃这个贱人在喜宴上胡言乱语,如今便没有证据,可外头多少人信了这话?回头她元卿凌出了事,都得算在本王的头上来,真是岂有此理。” 阿汝抬了抬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王爷,我如何知道容月会这样口没遮拦?且这事的起因是王妃身边的人对她说了些有的没的,才会让容月借机发难。” 安王的眸光如钢刀一般刮了过来,“有的没的?是有还是没有?这种事情你若再犯,就算你有飞天的本事,本王也不会再用你,本王三番四次跟你说,不可招惹到王妃跟前,阿汝,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本王的底线是不可触的,容忍得了你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阿汝垂下了眸子,睫毛微颤,“阿汝谨记,以后都不会再犯了。” 她慢慢地转身出了去,站在廊前,看着廊前飘落的黄叶,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眼底骤然闪过一抹狠毒。 我若不得意,怎能叫你欢喜? 第664章 老五的痴心老妇 几天之后,麻风山有好消息传回来,经过惠民署的大夫连同御医一块诊断之后,发现山上病人的病情已经得到了遏制,且有些已经将近痊愈,用太子妃的话来说,就是不具备传染性了。 而且,御医看过方子,回宫之后禀报,直叹方子之奇妙,有祛毒止血生肌的功效,还有消除病毒的功效,用这方子确实可以药到病除。 明元帝大喜,下旨昭告天下,且对太子妃封赏,一连打了两三张欠条。 元卿凌请明元帝下诏科普,说麻风病虽然会传染,但是不必引起恐慌,只需要做好防护隔离工作,再进行治疗,治愈率是很好的。 这件事情,实在是北唐的大事,明元帝除了把方子公开之外,还下旨京中乃至全国州府举办庆祝活动。 京中自然也要大肆庆祝的。 因着冬至来临,所以,这一次的庆祝便与冬至一起庆祝,官员休沐三天,官府连同民间一起举办庆祝的活动,京兆府尹宇文皓便定在晚上举办焰火庆祝。 焰火素来只有正月十五元宵才有,但治愈了麻风症,是举国之喜,穷逼明元帝也豪砸千金,焰火一定要办得像模像样才好。 但凡官民同庆 ,宫中便会举办家宴,皇室宗亲们都得入宫一起参加晚宴。 元奶奶不喜热闹,加上她爱狗,在府中带多宝散步,训练,顺带训练雪狼。 狗通晓人性的,在现代的时候,奶奶也算是做了一辈子的救助流浪动物的事情,和猫狗打交道习惯了。 元卿凌和福宝多宝这么要好,也是因为自小耳濡目染。 中午时候,元卿凌便已经打扮,她今晚肯定会成为焦点,万众瞩目,所以喜嬷嬷亲自下场帮她打扮,就连纪王妃也过来凑趣,说元卿凌往日打扮朴素,丢尽皇家的脸面,她带来了一些名贵的头面。 且还带了一对镂空错金翡翠手镯送给元奶奶。 纪王妃惯会为人来事,她虽然不知晓元奶奶的身份,但是到底是大兴皇室来的客人,且住在了楚王府,元卿凌又与她同出同入,想来不简单,所谓礼多人不怪,她便先下手为强了。 元卿凌今晚穿了一袭胭脂红绣芍药长裙,里头裹了一件薄羽绒,外头再披一件黑色绣金线披风,上了妆,描唇画眉,妆容精致,戴上金镶玉凤凰挑心宝冠,脖子上再挂了一串红珊瑚链子,珊瑚红灿若火,粒粒圆润,看着就很贵, 这么一打扮,甚显尊贵。 元卿凌却有些不适应,“会不会太隆重了些?” 纪王妃淡淡地道:“瞧你那寒酸劲,你往日打扮朴素,哪里有一朝太子妃的模样?让人见了会以为皇家很穷。” 元卿凌嘀咕道:“皇家确实是穷。” 纪王妃道:“穷要穷在里头,不能穷外表,便是吃糠咽菜也要告诉人家自己吃的鲍鱼燕窝。” 元卿凌失笑,“至于吗?” “至于,这是面子问题,咱身份贵重,讲究的就是个面子,否则谁知道咱身份贵重呢?”纪王妃和她的理念不一样,该尊贵的时候,就必须得尊贵,再为她收拾了一下才满意地道:“且你今日是焦点,更不能失礼了,回头皇室宗亲们争奇斗艳,你倒像个乞丐,丢谁的脸呢?再说了,拾掇得好看一些,也好叫那些思慕老五的人看看,自己是否及得上你的姿容。” 元卿凌道:“如今没人思慕他了,这个我很放心。” 纪王妃冷笑,“你以为就一个褚明翠姐妹吗?京中多少贵家女子盼着你加老五青睐一顾?便不说远了,今晚宫中宴会,皇亲贵族里多少觊觎着他,你自己好好瞧瞧。” 元卿凌不信, “真的吗?” 纪王妃道:“还有假么?大长公主的女儿翁静郡主家的两位姑娘,康郡王的外孙女,鲁国公家的嫡孙女,今晚可不止皇室宗亲,侯爵大将都一并请了,届时你便知道。” 元卿凌困惑,“怎么这么多人喜欢他?我以前也没听过啊。” “以前喜欢他的人可多了,只是因为他与褚明翠……”纪王妃淡淡地垂下眸子,再拿了软金花钿为她贴上,“且之后又因你闹出那样的名声,自然就一时淡出了,可现在不一样,他太子位分定了,尊贵得很,且如今良媛良娣的位置还空着呢,会有多少人争破脑袋啊?” 元卿凌哭笑不得,“可厌恶这样的事情了。”她以为,如今自己已经不需要为这些事情担心了,毕竟太子夫妻伉俪恩爱情深,美誉在外,谁还这么不识趣地凑上来? 纪王妃耸肩,“你便是再厌恶,可这就是事实,北唐皇朝里,诸位亲王都极为出众,自然多着贵女惦记,再说,老五的性子是讨喜的,你一辈子都得烦恼这个。” 元卿凌想到老五白发苍苍的时候依旧有痴心老妇在外捧花守候的场景,顿时深感无奈。 嫁个无能夫婿烦 恼,嫁个出色的夫婿更烦恼。 喜嬷嬷见她烦忧,便安慰道:“太子妃,纪王妃这是杞人忧天,太子一心一意地对您,不会有其他女人的。” 纪王妃笑了,“喜嬷嬷,这可说不准的,便是猫儿不吃腥,架不住鱼儿自己送到嘴边啊?便是猫不吃,也沾了一身腥臭,何苦来哉?还不如早早定下这良媛良娣,自己挑总好过那些费尽心思争夺的女人嫁进来。” 元卿凌倒吸一口凉气,“我疯了不成?还自己挑呢,我见一个杀一个。” “好霸气哟。”纪王妃捂嘴偷笑。 喜嬷嬷笑着打了纪王妃一下,“太子妃,她故意笑话您呢。” 元卿凌皱起眉头,一张脸都扭成了咸酸菜,“夫妻二人好好过活不成吗?我们自己没有纳妾的念头,外人都是一味热衷,烦死了,有这功夫,多干点正事不好?我眼下都要忙坏了,若真来了不识趣的,得让老五把态度拿出来才行。” 纪王妃见她真恼了,才笑着道:“好了,放宽心吧,老五那关过不去,就谁都甭想往楚王府里头塞人,你就踏实地当你的太子妃,忙你的正经事去,至于今晚群芳斗艳,你且看着就是,不必理会。” 第665章 到处都是表 北唐一年有三个节庆是十分热闹的。 一个是冬至,一个是明元帝的千秋岁,一个则是除夕新年。 之前元卿凌参加过冬至和除夕新岁,并不十分隆重,这自然是因为可供开销的银子不多,没有大办。 这一次明元帝像是要洗刷之前贫困的屈辱,把这冬至庆节办得隆重热闹,皇室宗亲,大官将相,乃至封邑的侯爵连同其家眷都一并请入宫中。 明元帝先是在乾元殿里接受了朝拜再携着一众官员回到万园,万园很大,在前殿与内庭之间,往日举办大型的宴会,便是在万园。 当太子与太子妃抵达的时候,万园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天气较之前些日子是冷了许些,所以宾客们都穿得十分隆重华贵。 这一次年轻人居多,因为可以携带家眷,许多世家命妇便把自己待娶待嫁的儿女带入宫中,俨然一副大型的相亲宴会。 宇文皓夫妇的出现,引起了挺大的骚动,宾客们的眼睛都聚焦在元卿凌的身上,但元卿凌细看一下就会发现,更多是聚焦在宇文皓的身上。 宇文皓今日穿得比较华贵,紫红色绣四爪真龙锦缎朝服,腰间束紫金玉带,束金玉冠,面容线条十分清晰坚毅,眉目尽显威 仪。 军旅出身的他,腰背挺直,身材修长,行走之间尽显硬汉风姿,驻足时如玉树临风,且有皇太子的身份加持,实在是焦点中的焦点。 他的风头就这样生生地把媳妇元卿凌给压住了,纵然元卿凌是主角,今日也仿佛只能成为他的陪衬。 元卿凌今日特意地看了一下,发现真如纪王妃所言,场上有许多少女们的眼睛吐着粉红泡泡,只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盯在宇文皓的身上。 她心底悄然叹气,真是……骚包,到处都招蜂引蝶。 宇文皓浑然不觉这些,今日他故意打扮了一番的,因为今日真啊真高兴,媳妇受了这么些委屈,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心中美滋滋的,愈发的昂首挺胸,像战斗归来的傲娇公鸡。 自然元卿凌也收获了很多眼光,有命妇带着女儿上前行礼,元卿凌笑着与不认识的她们寒暄了几句,便有些力不从心,她素来不是擅长应酬的人。 好在纪王妃知道她,上前为她周旋开之后,带着她前往素心殿去。 素心殿位于万园北角上,比较安静,后宫嫔妃也暂时在这里闲坐聊天,安王妃孙王妃与容月也都来了,和德妃扈妃在说话,而还有几位夫人是元卿凌不大见 过的,穿着也甚是华贵,其中两人坐在德妃的旁边,从容貌上看,像是母女,后德妃引荐,才知道是大长公主的女儿翁静郡主和她家千金柔勄县主。 元卿凌因此多看了那柔勄县主一眼,毕竟今日纪王妃才说翁静郡主的女儿思慕宇文皓,实在不能不多看几眼。 柔勄县主容貌肖母,模样精致美丽,坐在那里,十分的端庄大气,到底是出身大家,从气质上就能瞧出来。 元卿凌心里稍稍安了些,气质摆在这里,想来也不是那种纠缠之辈。 因着翁静郡主到底是长辈,所以元卿凌便上前见过,翁静郡主看着她,唇角含了一缕得体但生疏的笑容,“太子妃不必多礼。” 说完,翁静郡主便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柔勄县主。 按照惯例,柔勄县主是要跟元卿凌行礼的,元卿凌知道皇家的规矩,也以为如此,便想着亲和一点,“不必多礼,坐着就是。” 殊不知,柔勄县主压根没打算行礼,纹丝不动地坐着,淡淡地垂下眸子,连看都没看她。 这就很尴尬了,气氛冷了下来,在场的几位命妇都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德妃也是一怔,看向翁静郡主,想着翁静郡主应该是要说一两句的,但 是翁静郡主只是伸手抚平膝盖上的绸缎,神情和柔勄县主是一样的,骄矜而淡漠。 元卿凌还没试过这么尴尬的场面,幸亏德妃打了圆场,笑着道:“都是自家人,就不必拘礼了,太子妃快坐。” 扈妃也道:“对,快坐吧,辛苦你了。” 扈妃的肚子很大了,坐在罗汉床上,身子得往后靠着才能坐得舒服。 元卿凌入座之后,德妃便看着她赞道:“太子妃,没想你竟办成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本宫心里实在是敬佩你的魄力,我们京中的闺阁女子,哪里有你这般本事的?” 德妃是故意这样说的,她与元卿凌本不必这么客套,大张旗鼓地赞赏,她是说给翁静郡主母女听的。 扈妃也笑着接了话,“德妃姐姐说得对,太子妃是真有本事,是我们女子的骄傲,表率。” 元卿凌看着两人,心底有些无奈,本来就尴尬,两人忽然地夸赞一番,更显得刻意起来,不过,元卿凌知道她们是为自己解围,再说,那翁静郡主母女也和自己没有相干,自然不必理会她们如何。 方才容月与安王妃在说话,没有留意到尴尬的一幕,是忽然听得扈妃和德妃都夸赞元卿凌的时候,容月便笑着 道:“那自然是,否则怎得太子这般爱重呢?” 容月只是顺势搭的一腔,本也没针对谁,但是,那翁静郡主却微微一笑,“是啊,太子妃确实是有本事的人,只是,身为皇家妇,光有本事还不成,还要贤惠得体,如今太子身边还没几个人,太子妃也该好好地为太子物色一下,为皇家绵延子息,才是正计。” 元卿凌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不过,有内庭娘娘和其他命妇在,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寒着脸不说话。 纪王妃笑着道:“郡主,您就别为皇家的子息劳心了,太子妃一胎三个,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翁静郡主脸上便有讥讽之色,“是啊,确实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只是太子妃有本事,忙碌得很,太子身边也得有人照顾不是?天冷有人督促加衣,闲暇时有红,袖添香,这些都该是太子妃帮忙着张罗的,否则,若长久太子身边都没有人,岂不是落了个善妒悍妇的罪名?” 烦不烦?厌不厌?来来回回都是这些,元卿凌顿时把好心情都给败光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身份,冷冷地怼了回去,“郡主所言有理啊,不知道郡主为郡马爷选了几位美妾伺候照顾啊?” 第666章 扈妃要生了 扈妃噗一声笑了起来,翁静郡主身份尊贵,嫁给郡马爷之后,只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郡马爷便娶了几房小妾,两三年间,小妾们为郡马爷诞下了好几位哥儿,翁静郡主就不乐意了,把小妾生的孩子都抚养在自己膝下,妾侍们只能一月来看看一次,连抱抱都不许。 如今那些哥儿都大了些了,却也不亲近她,各自想着回去找自己的生娘,因此翁静郡主便把妾侍都发卖出去,还因此与郡马爷闹了一场,最后更是惊动了大长公主,此事京中很多人都知道,就是年前发生的事情,当然,元卿凌并不知晓。 她只是想怼一下翁静郡主叫她闭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没想刺了她的死穴。 翁静县主的脸色一下子涨成猪肝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扈妃还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她更是恼怒,眸色间便见怒火跳跃。 其余的人都不好说话,在这个时候,说话无疑是火上加油,孙王妃便给元卿凌打眼色,让她甭搭理那些人。 元卿凌也觉得留在这里实在无趣,便起身跟德妃告辞,“德妃娘娘您慢坐,我先出去走走。” 扈妃坐得也有些累,便道: “本宫与你一块出去走走吧,坐在顶住肚子,实在难受。” 元卿凌扶她一把,“仔细些。” 扈妃无奈地道:“如今身子笨重,站着连自己的脚都看不见,全身就跟驮着一块铅那么重,费劲得很,只求快点生了,好不再遭罪。” 德妃便笑了,“你往日也是练武的,怎还不如人家太子妃,太子妃那会儿肚子里怀着三个儿子,一样行走自如。” 德妃和扈妃的关系处得不错,这只是调侃之言,殊不知翁静郡主听在耳中,却以为德妃故意挤兑她无子,再也忍不住了,霍然起身,“德妃娘娘,本郡主素来敬重你得体端庄,今日为了讨好太子妃,三番四次地拿本郡主开刷,看来这后宫氛围也不怎么好,净出谄媚之徒,本郡主不屑与尔等为伍!” 所有人都怔住了,翁静郡主这是怎么回事了?德妃的言词间,哪里有谄媚太子妃的嫌疑?这不是寻常的话吗? 这一下,就连德妃都挂不住脸了,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郡主慢走不送!” 那柔勄县主也愤然起身,哼了一声,扶着翁静郡主出去。 两人行过元卿凌与扈妃身边的时候,元卿凌有意让她 们先出去,免得她们气呼呼地撞到扈妃,所以便扶着扈妃往边上退了一下。 殊不知翁静郡主心里头有气,又见元卿凌下意识地退让,以为她故意表现出谨小慎微的样子好叫人觉得她委屈被欺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竟用肩膀对着元卿凌的肩膀上撞了一下。 却不料,元卿凌不曾防备她这样身份的人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所以并未防备,被她一撞脚步不稳便倒向了扈妃。 扈妃本来坐得双脚发麻,加上身子粗笨没见到翁静郡主的举动,更是不曾防备,元卿凌这么一压过来,她脚踝一扭,失去重心便往侧面倒了下去,肚子侧重重地撞在了茶几角上,痛得她差点没昏过去。 “天啊!”德妃脸色大变,失声道:“快扶起,快扶起!” 元卿凌已经扶住了扈妃,扈妃伸手压住腹部,眉头紧蹙,“痛……痛得很。” 殿中的人都吓住了,听得扈妃说肚子痛,纪王妃急忙上前帮忙,急道:“怕是动胎气了。” 那翁静郡主和柔勄县主都吓住了,翁静郡主本只是发泄一下,不曾想过要伤害扈妃,如今动了扈妃的胎气,若她腹中孩儿有个三长两短,那后 果就不,堪设想了。 她一时也慌了神,想着辩解两句,却听得柔勄县主忽然尖锐地道:“我看见,是太子妃撞了扈妃娘娘,太子妃意图谋杀扈妃娘娘。” 元卿凌这边刚腾出手来,听得柔勄县主这句话,她回身就一巴掌劈了过去,厉声道:“滚出去,再敢胡闹,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柔勄县主被打了一巴掌,怔住了,伸手抚摸着火辣辣的脸,回过神来顿时悲愤交加,“你怎敢打我?你好大的胆子!” 翁静郡主也抓住了元卿凌的手,气得浑身颤抖,尖声道:“太子妃,你休要欺人太甚。” 元卿凌沉了脸,吩咐容月,“拉她们出去。” 容月已经跳了下来,“不必五嫂吩咐,我实在见不得这两只高傲的孔雀在这里喳喳乱喊。” 容月上前一手拉住一人就往外拽去,翁静郡主哪里受过这般对待,气得直破口大骂,而柔勄县主嘴里还嚷嚷着说是太子妃推到了扈妃,是太子妃要谋杀扈妃。 容月把她们往廊前一推,杏眼圆瞪,“你当我们瞎啊?是翁静郡主推了太子妃,太子妃才会撞在扈妃的身上,贼喊捉贼,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里的乱闹惊动了外头,宇文皓和一些人本就在不远处,听得闹声急忙就跑了过来,这还没来到,柔勄县主便已经哭着跑上前去,执住他的衣袖哭道:“表哥,您来得正好,太子妃要谋杀扈妃,还要诬陷我母亲,您快去看看啊。” 宇文皓也是个不含糊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对劲,便一手推了柔勄县主,怒道:“胡言乱语,太子妃怎么会谋杀扈妃?你是魔怔了还是疯癫了?” 他回头直起脖子就喊了一声,“郡马爷!” 郡马爷赶至,见太子寒脸笼霜,而自己的女儿哭得像个泪人,且脸上还有赫然指印,不由得怔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翁静郡主怒道:“你还问?我与女儿被人欺负了,太子妃撞了扈妃娘娘,如今赖在了我的头上。” 赶过来的人听说扈妃出事了,都吓得心惊胆战,扈妃娘娘可是有孕在身,皇上可着紧扈妃娘娘腹中的孩儿了,之前发脾气去皇家别院住谁都不带,就光带了扈妃娘娘,可见皇上有多重视。 宇文皓沉着吩咐,先请御医和稳婆,再叫人去请皇上,所有无关人等退出去,说扈妃若情况不好,产房就是在这里了。 第667章 许是胎盘早剥 明元帝很快就来了,听得翁静郡主在尖叫,“是太子妃推的,她上过被诅咒的麻风山,沾染了晦气,现在要来害扈妃娘娘腹中胎儿了。” 明元帝一听这话,脸色都黑了,只是他忧心扈妃,先也不问缘由,只狠狠地瞪了翁静郡主一眼,再吩咐宇文皓处理外头的事情,他快步进去了。 扈妃这胎一直都很稳健,前几天入盆了,御医估摸也就是这十天八天的事,没想却出了这幺蛾子。 他进去之后,先抱住了扈妃,殿中一干人等除了德妃和元卿凌之外,都出去了。 扈妃抓住明元帝的衣袖,一脸痛苦之色,娇艳的脸如今已经苍白一片,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下,“皇上……臣妾……臣妾要痛死了。” 明元帝眉心一跳,急忙呵斥,“不得胡说,朕在这里,你不会有事。” 扈妃被平放在罗汉床上,德妃帮忙挪开中间茶几,再取了一张被褥过来盖住扈妃,稳婆才上去检查。 殊不知,才掀开裙子,便看到有鲜血渗出,稳婆脸色微变,“皇上,娘娘怕是要生了。” 德妃忙上前拉着明元帝,“皇上,您先出去,有太子妃和稳婆在,御医也在外头候着,您不合适留在这里。” 明元帝眼底闪过一丝焦灼 ,“朕就在这里,回头真要生了再出去。” 扈妃痛得要紧,也不忘为元卿凌辩解,勉强挣扎起身子道:“皇上……不是太子妃,她……没有推臣妾。” 明元帝扫了元卿凌一眼,便又转了过去看着扈妃道:“你不用管这些,好好顺口气,还痛得要紧吗?” 扈妃张嘴呼吸,一张脸越发的苍白,双手揪住明元帝的袖子使劲拽,企图让自己能减缓点痛楚,但是显然也不行,她痛得嘴唇都乌色了。 本若只是顺利生产,御医在外头指点稳婆就行,可如今眼看血越出越多,且扈妃越来越痛了,稳婆觉得情况非比寻常,便奏请叫御医进来看。 御医进来之后,明元帝竟叫元卿凌出去。 元卿凌听得这话的时候,怔了一下,有些担忧地看了扈妃一眼,扈妃已经痛得不行,只靠练武之人的意志死忍着。 元卿凌觉得她的痛有些不寻常,扈妃自小习武,且在镇北摸爬滚打长大的,身体素质很好,现在的情况,或有可能是方才撞,击造成的胎盘剥落或者是子宫破裂。 不管是哪一样,都是十分危险的,尤其胎盘早剥,会让血液流进羊水里,羊水再从开放口里进入血液循环,那就造成羊水栓塞,那是真真要命的 。 想到这里,元卿凌抬起头对明元帝道:“父皇,我没有害扈妃娘娘的心,您准我留在这里,娘娘或会是胎盘早剥,会有危险。” 她方才听到翁静郡主在外头疯狗般吠叫的话,说她有晦气,是被诅咒的,父皇昔日未必会信这话,但是如今扈妃忽然出了意外,且面临生产,为了安全起见,这般细想,父皇肯定是不许她在这里的。 “父皇!”元卿凌见他还在犹豫,再上前一步,恳声道:“扈妃娘娘和腹中孩儿要紧,请您莫信某些人妖言惑众。” 德妃也知道情况危急,道:“皇上,您若不放心,不如请太后过来坐镇,太后乃是万福之人,有她老人家在,邪气不侵。” 明元帝很快便做了决定,下令道:“召太医院所有御医在外候着,一切听从太子妃的指挥,德妃,你在这里陪着她。” 他此生不信神佛,之前便祭天求神,也不过是为势所迫,方才翁静郡主叫嚣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是打了个突,加上见扈妃痛得要紧,才会一时犹豫,如今已经迅速清醒过来,自然让元卿凌为扈妃主诊。 素心殿被封锁起来,顾司亲自派人把守,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 至于翁静郡主与柔勄县主,暂时不处置 ,只不许她们出宫,可她们两人仿佛也是吓着了,被扶着出去,见人就说太子妃要害扈妃,容月听了这些话,气得要紧,若不是纪王妃和孙王妃拉着,她要上去揍人了。 安王妃觉得她们母女这样胡言乱语下去,肯定会引起误会,日后太子妃的名声便更不好听,遂奏请褚后,请褚后先把二人带离,褚后也是吓得够呛,忙叫人请了她们到太后的宫中,叫人看着。 宇文皓和睿亲王则主持了今晚的宴席,很多宾客只知道扈妃娘娘要生产,甚至还说今日确实是好日子,皇上再添一子的话,那就是举国同欢了。 前殿欢喜,内庭里紧张焦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宇文皓虽与睿亲王等在外头主持宴席,但心思全在素心殿,方才翁静郡主与柔勄县主说的话不少人听到了,这好不容易才此身分明,若因着两人胡言乱语再起波澜,也休怪他不念亲戚情分。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扈妃娘娘无恙。 镇北侯今日入宫比较迟,一来到便听说扈妃娘娘作动了,马上就要添小外孙,他自然是高兴的。 他听说明元帝在那边守着,心里十分欣慰,虽然之前不大喜欢皇帝女婿,可如今看也还行,好歹是真放在心上的。 宇文 皓看着他喜滋滋地接受百官的恭贺,心里很是复杂,这老匹夫幸亏方才是不在场,否则听了翁静郡主的话,岂不得翻天? 为了谨慎起见,宇文皓让齐王坐在镇北侯的身边,但凡看到有人要与他说这事,就马上阻止。 殊不知,却被安王先了一步坐在了镇北侯的旁边。 且安王一坐下来就马上道:“侯爷,你也别太紧张,扈娘娘吉人天相,一定会无事的。” 镇北侯不明所以,便道:“虽说生孩儿是女人的大难关,但在宫里头,有这么多御医守着,自然是无碍的。” 安王道:“是的,会无事的,扈娘娘且自小习武,身子骨比旁人好,便遭了重击,也应该无大碍,父皇也守在素心殿,有父皇龙气庇佑,扈娘娘定会顺利产下孩儿。” 镇北侯一听这话,酒杯就重重地落在了桌子上,双手拨开遮蔽嘴唇的大胡子,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什么重击?为什么会在素心殿生?她不是住在素心殿啊。” 安王一怔,仿佛说错了话般马上别了头,“无事,无事,小王一时错言。” 镇北侯听了一半,哪里肯依?竟不顾诸多皇亲与大臣在,惊怒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安王殿下,你得跟老夫说个明白。” 第668章 冲动的镇北侯 宇文皓霍然起身,快步走过去。 安王已经又转过头对镇北侯道:“此事本王也不知晓,只听翁静郡主受了惊吓出来说太子妃要害扈娘娘,且把扈娘娘推撞在桌子上才会伤了腹部导致提早作动。” 安王这声音不大,也仅仅能让镇北侯听到,镇北侯却怒不可遏地跳起来,吼了一声,“什么?太子妃推了扈妃?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本来在场的人知道的不多,如今镇北侯这么一嚷,便所有人都听到了,都震惊地看着快步走过去的宇文皓与镇北侯。 镇北侯性子急躁,见宇文皓来到一时火起便揪住了宇文皓的胸口衣裳,暴跳如雷地道:“太子,扈妃若出了什么事,老夫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宇文皓拽开他的手,淡淡地扫了安王一眼,讽刺地道:“四哥,您如今可真是破罐破摔了啊。” 安王有些无措,“对不住,本王一时说漏嘴,本只是想安慰安慰侯爷,叫他莫慌,没想竟说了不该说的话,老五,对不住了。” 镇北侯英雄主义泛滥,一见安王这委屈的模样,更认定了宇文皓与元卿凌串谋,越发的愤怒,竟猛地掀翻了桌子怒道:“本侯不理你们这些魑魅魍魉勾心斗角的把戏,谁敢伤了本 侯的女儿,本侯就跟谁过不去,皇上也是糊涂,竟还叫太子妃为扈妃接生,不行,本侯得去。” 齐王和怀王忙拦住,“侯爷稍安勿躁,父皇自有定夺,您去不得,扈娘娘在生孩子,您去了算怎么回事?” 有些支持太子的人也纷纷上前劝说,殊不知镇北侯急疯了,推开众人便往素心殿奔过去。 素心殿里头,元卿凌已经用了催产素,扈妃还痛得要紧,出血持续,腹部发硬,胎盘剥离已经是可以肯定了,如果短时间内无法生产,必须要剖腹了。 可这里并不具备剖腹的无菌条件,若真要到这一步,危险比较大。 元卿凌一直听着胎心,暂时还算是正常的,但是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把手术器械先拿出来消毒,以防万一。 且做最坏的打算,若造成严重后果,例如羊水栓塞产后出血等需要紧急输血,所以,她也马上叫人过来验血配对血型。 明元帝用的绣龙黄色被褥被送了过来,覆盖在扈妃的身上,底下两角支起,稳婆则在底下看着出血情况与及宫口开放程度。 因被褥覆盖着扈妃,所以御医可以进来听脉,听完之后,御医也是脸色大变,出去禀报明元帝,说情况不大好。 刚好镇北侯在 御医禀报的时候便来到,听得此言,大步跑了进来,瓮声道:“皇上,太子妃有意谋害扈妃,怎还能让太子妃在产房里头?快叫她出来。” 明元帝本就满心焦灼,一听这把声音脑袋更大了,有些微愠地扫了追进来的顾司一眼,怪罪顾司没有拦住他。 顾司请罪,“皇上,侯爷非得闯进来,微臣拦不住。” 这个时候,里头传出了扈妃的痛叫声,镇北侯听得心都悬起来了,怒道:“她自小就坚强,摔断了腿都不哼一声,现在叫得这么惨,一定是太子妃对她做了什么。” 明元帝揉了揉眉心,已有发怒的征兆。 宇文皓也急赶了过来,听得此言,不禁沉下脸道:“镇北侯,你今日是没带脑子进宫吗?也不分辨一下就敢冲撞皇上了?这里是后宫,无旨不得进,你若继续在这里瞎闹,本王便要逮你出去。” 镇北侯吃软不吃硬,听得宇文皓这威胁的话,更加的暴跳如雷,指着宇文皓就骂,“你以为你是太子本侯就怕你吗?本侯驻守边关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娃,你试试逮本侯?” 宇文皓看着他充满红筋的眼睛,手里动了动,想一拳挥过去,但到底皇上在,他强行忍住,只回头吩咐顾司,“派人去 请镇北侯府中的老夫人入宫,镇北侯这样闹,扈娘娘没危险也会变得有危险,让老夫人入宫辩辩,看太子妃是否会害扈娘娘,再让老夫人看看,镇北侯这么冲撞皇上,是否为人臣子之道。” 一听去叫老夫人,镇北侯当下就老实一些了,再琢磨了一下宇文皓的话,脸上的狂怒慢慢地沉了下去,自知失礼,先给明元帝赔罪,却难耐焦心,还是急躁地问着情况。 明元帝正忧心忡忡,哪里愿意看他这张暴躁的脸,叫他外头候着,调查清楚自然会告诉他。 宇文皓强行拉他出去,“你不是要知道原因吗?出来,本王告诉你。” 镇北侯对宇文皓依旧有敌意,但想知道怎么回事,便跟着他出去了,嘴里依旧放着着狠话,对宇文皓不依不挠的,浑没看见站在外头的安王脸上露出的诡异冷笑。 宇文皓带他来到素心殿的配殿里头,对外招手,就叫齐王背着韦太傅来到。 等韦太傅进了配殿,宇文皓就马上闪出去把门关上,只留下镇北侯与韦太傅在里头。 宇文皓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天杀的,什么破事都给赶上了。 镇北侯见宇文皓躲开,只留下韦太傅一人在配殿里头,气得都要掀瓦顶了,破口大骂。 韦太傅哪里容得他这般痛骂太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指着镇北侯痛斥,“莽夫,莽夫,还知道君臣之道吗?事实未曾查清楚,就敢在宫里头撒泼胡闹,一把岁数,脑袋连黄口小儿都不如,怎还有脸活着?是谁说与你听太子妃要害扈妃的?你瞧见了还是安王瞧见了?安王是个野心勃勃的伪君子,你信他的话也不信太子的话?太子妃当日不是曾救过你老母吗?你这是恩将仇报,这么多年战场历练,就练就你这身莽夫习气了?哪里有半分大将的气度与智慧?这配殿里头,八根柱子,你寻一条自个撞死在这里,休得丢人现眼。” 镇北侯被韦太傅指着脑门这般痛骂,简直是莫大的耻辱,他举起了拳头,想朝韦太傅的脑袋上招呼,韦太傅气极之下又痛骂了一通,正喘着粗气,一副要昏死的模样,他这拳头便改为一扶,“您老可别激动,本侯不跟您一般见识,您就是个专护着太子的,肯定为太子说话。” “你不该向着太子吗?”韦太傅刚沉下去的一口气又吁吁地喘了起来,“你最该是护着太子妃的人,因为她在里头救着扈妃,昏聩,昏庸,无知,无能,你这些年立下的功勋,都把你的脑袋给浆住了。” 第669章 安王妃也出事 镇北侯被韦太傅这一顿骂,开始生气,慢慢地面红耳赤,愈发觉得自己脾性差,脑子昏聩,这两年被功勋冲昏了头脑,目中无人,张狂得很。 韦太傅见他冷静了些,才伸着脖子问他,“你说,太子妃为何要害扈妃娘娘?” 镇北侯嗫嚅道:“那……为何翁静郡主与安王要这样说?” “去问他们。”韦太傅生气地道,“你也是,狼子野心之人说的话也可信吗?若太子妃真有谋害扈妃的心,皇上会许她在里头吗?是你英明还是皇上英明?” 镇北侯想了想,顿时有很生气,“安王这个龟孙,之前害太子不成,如今挑拨离间,利用老夫的莽撞来闹太子,我去找这他。” 韦太傅懒得管他,只让他出去闹,别到素心殿里头闹便是,且也该有一个例如镇北侯这样的莽夫去教训一下安王了。 韦太傅倚老卖老,不怕得罪人,横竖也是快闻到棺材香的人,怀疑谁就先手撕谁,谁管后果呢?一把年纪了,后果不重要,顶多是死。 宇文皓就是看中了他这点,且韦太傅又是已无法反顾地护着宇文皓,都不需要扮可怜,谁跟太子过不去,就连皇上和太子 妃都没情面讲,照撕可也。 本来安王已经在外头看热闹,依照镇北侯的性子,怎么也得在宫里头闹一场。 他算盘打得不错,元卿凌医术高明,定能救扈妃的,到时候扈妃就又欠下元卿凌一份恩情,这份恩情怕是要镇北侯去还的。 所以如今叫镇北侯先与太子闹一场,造成嫌隙,也让皇上对镇北侯失望,日后不会再重用,自然就成不了宇文皓的左膀右臂。 今日这事,本是临时起,但安王却善于利用任何一个机会,这种钻营的功夫,若真是天时地利人和,还没他办不成的事。 可惜他利用了镇北侯的鲁莽,却不知这份鲁莽会反噬,这笑容还挂在唇边呢,便见镇北侯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就痛斥,“你安的什么心?这事和太子妃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故意挑拨本侯与太子的和睦,太傅说得没错,你就是不安好心,你是狼子野心觊觎太子之位。” 安王自然装作无辜,镇北侯这性子哪里轻易听得进去解释,当下拉着他出去一顿乱喷,宇文皓和睿亲王虽看着也不去维护,就让两人在今日的皇宫贵族大臣们面前闹。 后来还是一些老 臣们上前拦开,且叫镇北侯到院子里去吹吹风,冷静冷静,别在这宫里头闹出什么事来。 镇北侯发泄了一通,心里也好受多了,便哼了一声,甩手往御花园而去。 安王则悻悻地也转身去了前殿,有几名官员拥着他去,都是他的心腹。 阿汝在旁边看着,然后慢慢地退了出去,往明心殿而去。 明心殿是在素心殿的旁边,德妃和褚后还有几位王妃等人如今就在明心殿里头,焦灼难安地等着素心殿的消息。 阿汝自己不进去,而是吩咐在外头等候的阿彩,“王爷如今被镇北侯刁难,王妃方才在素心殿里头,知道扈妃娘娘是怎么摔倒的,你快进去与王妃说一声,叫她与我一块去给王爷解围,记住,莫要告知其他娘娘。” 阿彩听得安王被刁难,便马上进去找安王妃,小声地在安王妃耳边说了几句,安王妃脸色微猛地站起来告退而出。 阿汝在外头接了安王妃,又吩咐阿彩,“你快去一趟贵妃宫里,叫贵妃来帮王爷。” 贵妃今日有些不适,在宫里头歇着,本是晚些再出来的,如今安王被人刁难,所以安王妃对阿彩点头,“去吧。” 阿彩 便立马转身去。 安王妃方才因扈妃的事情受了点惊吓,如今又因安王的事弄得焦心不已,行走便有些困难,阿汝扶着她疾步走,没让她有喘气的机会,愈发让她觉得腹部难受。 阿汝见她脸色都白了,便道:“要不先扶您到亭子里坐一下吧。” 安王妃自然不愿意,但实在是腹中疼痛,再走怕是对孩子不好,强行再往前走了一下,到底是撑不住了,“麻烦你扶我过去,我休息一下。” 阿汝扶着她往御花园的亭子而去,坐下来之后见她痛得脸都皱在一起了,便道:“王妃看样子不大好,我去叫御医来,王妃千万不要走开,免得伤了腹中孩儿,那可真是要了王爷的命了。” 安王妃痛得不行,甚至觉得底下有血液渗出,她着紧胎儿,便无力地靠着身子道:“好,那麻烦你了。” 阿汝轻声道:“不麻烦,王妃先闭上眼睛歇着。” 她缓缓地解下披风,搭在了安王妃的背上,“天冷,王妃先披着我的披风。” 安王妃有些感动,“谢谢!” 阿汝站直了身子,见御花园有三三两两的人,而镇北侯正往亭子方向走来,她微微地笑了笑,落下 亭子的遮帘,眼底闪过一抹阴寒。 片刻之后,她离开亭子,快步往贵妃的宫中去,刚好贵妃与阿彩出来,她便忙道:“娘娘,王妃有些腹痛,妾身已经扶着她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休息了,您赶忙传个御医过去看看。” 贵妃可是千辛万苦才盼得安王妃有身孕的,可安王妃自打怀了之后就一直胎儿不稳,一直用了补胎药,如今突发腹痛,把贵妃吓得够呛,忙便叫了身边的嬷嬷去请御医到御花园里头去。 嬷嬷忙赶去了,贵妃便责怪阿汝,“怎么能让她在御花园里坐着?那边风大。” 阿汝道:“王妃实在是走不动了,说腹痛得厉害,妾身不敢再让她行走,只能暂时扶到亭子里头坐着,您放心,我放下了竹帘,好歹能挡些风。” 贵妃心焦,也不多苛责了,确实若腹中疼痛要紧是不宜再走了,阿汝这样做也没有不妥之处。 她吩咐阿彩先跑去照顾安王妃,阿彩便一溜烟地去了。 等阿彩来到亭子的时候,却见亭子里头围着一些宫人,珠帘已经被起一方,她从空隙中看到地上有一滩鲜血,吓得她顿时魂飞魄散,哭着跑过去。 安王妃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670章 乱了套了 素心殿里头。 扈妃的身体素质是好的,宫缩素下去之后,宫口就慢慢地开了。 元卿凌一直在留意出血的情况和她腹痛的情况。 扈妃如今是宫缩的痛楚为主,所以胎盘早剥的情况,或许并不那么严重。 然而,胎心却有些不好了,这意味着产程必须要缩短。 她再加了催产药,看着扈妃痛得死去活来的,腹部还是发硬,她心里也很担心,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术。 动手术危险,不动手术也危险,难以抉择。 扈妃拉着她的手,忍过一阵宫缩后,问元卿凌,“我……会不会死?” 扈妃自打皇上出去之后,就不曾说过话,只是一味地忍受疼痛,时而痛叫两声,忽然听到她这样问,元卿凌怔了一下,忙宽慰,“怎么会?别乱想。” 扈妃哭着道:“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不知道生孩子这么艰难……我舍不得去死,我还有爱的人,我想活着。” 元卿凌知道她已经抵达崩溃的边缘,只能先安抚她,柔声道:“你不要说这些话,只听我说的去做就行,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扈妃使劲摇头,发髻都乱了,汗水从她额头上流下,妆容早毁,露出青白的底色,咬着牙道:“若实在救不了我,救我的孩 子吧,我们两,总要活一个。” 便有人出去禀报明元帝,明元帝听得这些话,心里一片的惨然。 迎扈妃入宫,开始确实是被迫的,他并不愿意娶一个不懂得规矩的后妃入宫,怕乱了宫规为他惹出许多麻烦来。 但扈妃自打入宫之后,她活力,热情,热心,却不失善解人意,他仿佛已经习惯了一直去追随她眼底的神采,她偶尔会说几句没规矩的话,但是随即又会俏皮地冲他笑。 年轻的姑娘,总是能复活一个老男人的内心。 他握住椅子的扶手,沉声道:“传旨太子妃,让她不惜用任何方法,都要保住扈妃和孩子的性命,若实在到了危急的关头不得不做抉择……” 所有人都看着他,一般这个时候,多半是保着皇家的血脉,虽然这很无情,但是皇家的血脉是高贵的,断没有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 然而,明元帝在略一沉吟之后,却道:“保住扈妃要紧。” 所有人都惊住了,皇上竟然是选择保住扈妃?虽然没到做这个抉择的时候,可皇上怎能自动放弃皇室的血脉呢? 便有嬷嬷急忙去明心殿禀报褚后,褚后听了也做不得主,叫人去请太后。 太后在宫里头质问过翁静郡主和柔勄县主之后,其 实也想马上动身赶过来,殊不知,不知道是不是急怒担忧过头了,站起来就晕,叫宫里头的人好一顿忙活,刚稳住,便听得嬷嬷来报,说皇上选择要保扈妃。 太后听罢,脸色也是煞白,“到这地步了吗?” 嬷嬷道:“回太后的话,怕是要紧了。” 太后身子本不好,听得这话,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哀呼了一声,“老身的孙儿啊!” 顿时,便眼前一黑地要昏过去,旁边的宫女急忙跑过去也没扶得住,眼睁睁地看着她倒在了地上,把阖宫的人都给吓得不行,忙不迭地又去请御医。 今天本是普天同庆的日子,没想太后这又出了事,太医院里头一大半御医都去了素心殿,还有一人去了御花园,说是安王妃出了事。 太医院里留守了一位御医,方才说太上皇心翳,被常公公给叫了过去,如今太后这边就无人来了,只得到素心殿里头请。 明元帝正着急之际,听得说太后与太上皇都不好,差点没把他也急死,先叫了一位御医过去太后那边诊治,自己想了想,还是得亲自去看一眼老太太才好。 可这一走,扈妃又不好了,一瓶宫缩素下去,宫口还是开得那么一点,压根不具备顺产的条件了,事态紧急 ,元卿凌只得命人请奏明元帝,说需要剖腹。 可明元帝又去了太后那边,穆如公公都跑断了腿,也没问到旨意回来,元卿凌把心一横,决定马上剖腹,命人急忙去找宇文皓,叫他快马加鞭把奶奶带进宫来,以防不测。 元卿凌自己生产的时候,是有特制的无菌手术室,但是这里什么条件都不具备,危险很高,她防着到时候会出现一些症状,所以便先请了奶奶。 宇文皓急忙飞马出宫回府,也不多说,背着奶奶就跑,上了马背才气喘吁吁地告诉她事情,所幸楚王府与皇宫来回不远,又一路飞马而去,倒不至于耽误太久。 元奶奶到了素心殿的时候,宇文皓才放下她,他自个累得像狗一样喘气。 明元帝也已经从太后宫里回来了,听得说里头不好,要剖腹拿出孩子,明元帝便道扈妃已经不行,大受打击地坐在一旁,面容惨白,见宇文皓带了个老人家来,那老人家又直接进了里头,便传了宇文皓过来问。 听得说这位就是大兴来的老夫人,明元帝心里又感觉有一线希望了。 偏生这个时候,有人来报,说安王妃在御花园里出事,快不行了,再请一位御医过去。 明元帝惊怒起身,“出什么事了?安 王妃不是好好的吗?” 禀报的贵妃身边的人,见明元帝大怒,当下吓得结结巴巴了,“安王妃……她遇袭,被打了一掌,如今命在旦夕,如今已经有御医在贵妃宫里头,但是,御医说不大行了,贵妃让奴婢来再请一位过去。” 这素心殿里,还有三位御医,明元帝听得说安王妃快不行,只得再派了一人过去,然后传顾司去调查。 顾司调查了一番,回来禀报说安王妃是在御花园里遇袭的,被人从后背打了一掌,心脉俱裂,腹中孩儿已经不保,性命或许也难保。 明元帝跌坐在椅子上,今天本是天大的喜事,没想却连番出了意外,先是扈妃,继而是太后,如今是安王妃,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司道:“臣还有话要禀报。” 明元帝抬起了沉肃冷厉的眸子,“还有什么事?” 顾司道:“回皇上,翁静郡主方才出了去,在万园那边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臣认为,不能再让她继续说了,否则今日之事,将被传成大祸。” 明元帝一拍桌子,怒道:“她还敢说?朕已经问明白了,就是她撞了太子妃一下,太子妃才会撞到扈妃的,你先去把翁静郡主扣押起来,听候朕的发落。” 顾司领命,大步而去。 第671章 扈妃诞下一子 翁静郡主本是留在太后那边,被太后一顿斥责,又见太后昏倒,她心里头后怕,便趁着混乱出来了,到了万园,少不了有人围着问出了什么事,她便下意识地嚷了起来,说是太子妃要谋害扈妃,还说太子妃上过麻风山,惹了晦气回来。 加上那柔勄县主也仿佛是吓着了,一直说着:“太可怕了,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妃就去撞了扈妃娘娘一下,把扈妃娘娘给撞在了桌子上,伤了扈妃娘娘腹中的胎儿,太子妃整个人像是着魔了似的,还打了我。” 里头乱成什么样子,众人不知,只知道皇上自打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过,连太子殿下与睿亲王都不见了,只留下怀王与孙王纪王在这里控场。 大家听了翁静郡主与柔勄县主的话,许多人都将信将疑,若是往日,或许大家就会加重柔勄县主的晦气一说,可今日大家情感上都不愿意接受这种所谓晦气的说法了,因为今天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太子妃已经成为北唐的功臣,把北唐的麻风症给打败了。 刚好顾司带着禁军来到,宣了明元帝的口谕,说翁静郡主与柔勄县主冲撞了扈妃,导致扈妃摔倒胎动,先行扣押,等扈妃生产之后再发落。 翁静郡主听得顾司宣旨,吓得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地说 着:“不是我,不是我,是太子妃,是她推了扈妃。” 柔勄县主踉跄上前扶起翁静郡主,握拳悲愤地冲顾司道:“不是,不是我母亲做的,分明是太子妃。” 顾司要灭声,且是带着口谕来的,哪里容许她们继续叫闹?一扬手,便叫人上前把母女二人拖了下去。 翁静郡主是大长公主的爱女,柔勄县主更是她老人家十分疼爱的,但皇上竟下了旨意要扣押她们,可见她们着实与扈妃的事脱不了干系。 倒是一味地冤枉太子妃,真是可恶。 顾司听到大家私下议论的话,人心真是奇怪,多日之前,关于太子妃任何的指控,他们都会深信不疑。 但是,当太子妃成为一朝功臣的时候,任何一句议论都仿佛是泼在她身上的脏水。 他慢慢地退回去,褚首辅就在旁边满意地听着,顾司实在疑惑,轻声问:“首辅,他们竟然都愿意相信太子妃,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首辅嘴角含笑,小眼睛眯得就剩下一道缝了,“谁愿意去质疑权威?太子妃治好了麻风症,在她的领域中,她就是权威,有了这份光环加持,至少在短日子里,大家崇拜之情未曾褪去的时候,都不会有人容许她被诬陷,这便是人心。” 顾司似懂非懂地点头。 素心殿 产房里头,元卿凌在阿四的帮忙下,剖开了扈妃的肚子,稳婆是吓得快要昏过去了,外头的御医拿着一大堆的医术在使劲地翻找,有记载的,关于剖开肚子取出孩儿,是有记载的,但是死亡率高无人去实践罢了。 元奶奶虽然是中医学教授,但是接触西医也多,因此对剖腹产也不陌生。 她来到的时候孩子正要取出来,她忙消毒双手上前帮忙。 出血是有的,元奶奶下了一道方子,叫人马上去煎药,且迅速用了凝血药,注意观察出血情况,先不缝补伤口。 但孩子就不大好,取出来的时候,已经几近没有心跳,元卿凌忙去抢救,揉着心脏,稳婆乱了阵脚,竟慌乱之中跑出去说扈妃诞下了皇子,但是皇子不会哭,也没有心跳。 明元帝闭上眼睛,心头一阵悲痛,但依旧临危不乱,传旨进去,务必要扈妃没事。 扈妃做的是局麻,人是清醒的,只是不能动弹,听得说孩子没心跳,她哭了出来,明元帝在外头听着,也红了眼睛。 明心殿里头诸位娘娘都派人在外头打听,下人得报说是死胎,都各自回去禀报,消息自然也就传了开去,连万园外头都知道了。 皇子才出生就夭折,这实在是北唐的大不幸。 镇北侯听得此事,急忙就往 素心殿而去,只是这一次没有莽撞的闯进去,而是在外头先叫穆如公公报一声。 明元帝这会儿心里头悲痛至极,不想见到他,就让他在外头候着。 产房里头,经过元卿凌的一番抢救,孩子终于恢复了心跳和呼吸,但是没哭出来,只是微微地开了开眼皮瞧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仿佛睡过去一般了。 元卿凌几乎瘫软,这小子! 沉甸甸的重,元卿凌抱了一下,估计有八斤,双腿双手自带一节节的莲藕,擦去血污之后,白嫩白嫩的,且一点都不皱巴巴,这会儿便看出轮廓来了。 这孩子像极了他爹。 只是脸上和身上都很多胎毛,也像猴子。 因着孩子没哭,稳婆在那边处理胎盘,也不知道孩子活过来了,元卿凌抱着孩子用衣裳裹住,放在扈妃的身边,伸手拨开扈妃的湿乱的头发让她看看,“娘娘,是个小子。” 扈妃本以为孩子没了,正哭着,听得元卿凌这样说,艰难地扭头看了一眼,见鼻翼是微微动的,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还一边说:“怎么那么好看?是我的吗?像猴子一样好看。” 大家都笑了起来。 又有人跌撞而出禀报,“皇子无恙,皇子无恙,太子妃把皇子救回来了。” 明元帝像个少年似的,蹦地一 声跳了起来。 在外头等候的镇北侯,靠着墙壁,缓缓地滑了下来,娘啊,腿都吓软了。 既是大喜事,宫人们忙满宫里头禀报,禀报到太上皇那边,禀报到太后那边,于是,万园那边也知道了。 奇迹,这就是奇迹,夭折的孩子都能救活,这是天大的奇迹。 在确定出血无碍之后,元奶奶开始缝伤口,一层两层,元卿凌反而给她打起下手来。 元奶奶专注救人的时候,是特别有魅力的,元卿凌就爱看奶奶这个时候,仿佛这会儿在她的生命里,就没有比这事更要紧的。 元奶奶写了方子,等麻醉药过后,便可喝这方子,固本培元,最合适产后妇人喝的。 一切处理完毕,元卿凌才请明元帝进来。 本以为,明元帝会先去看孩子,殊不知,大步进来之后就直接奔扈妃而去,坐在扈妃的床前,伸手抚摸她的脸,一句话不说,只满眼的涩红。 扈妃眼底噙满了感恩的泪水,痴痴地看着为她几欲流泪的明元帝,笑着有哭,“皇上,看过孩子了吗?” 明元帝声音嘶哑,“先看你。” 他粗粝的指腹抚摸过她的眉心额头,“辛苦你了。” 扈妃闭上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甜蜜温柔的笑,这稚气的大姑娘,已经做了母亲,完成了人生的蜕变。 第672章 镇北侯是凶手吗 元卿凌抱着孩子站在明元帝的身后,轻声道:“父皇,瞧瞧我小叔子。” 明元帝这才转头,伸出双手,元卿凌把孩子放在他的手上,沉得他差点没抱住,随即皱起了眉头,“是小子吗?老沉了,吃这么胖,折腾你娘亲。” 出生的娃儿,一味睡,只是听到这声音,仿佛甚是刺耳,把小脑袋往边上一偏,露出一页大耳朵来怼着明元帝。 方头大额,倒是个福相。 明元帝越看越喜欢,慢慢地收紧了怀抱,他的老十出生了,像石头一样重。 扈妃睁开眼睛,眸色缱绻地看着他,看到他眼底尽露的父爱,眼泪又夺眶而出,做了娘亲之后怎么就总是想哭? “请皇上为他赐名。”扈妃轻声道。 明元帝想了想,“先叫石头吧,回头请太上皇赐名。” 扈妃念着石头两个字,笑着说:“皇上真有文化,这名儿起得好。” 殿中一众人,这才跪下来贺喜讨赏。 便连元卿凌都跪下来了。 明元帝看着元卿凌,心头激动万千,道:“朕赏你黄金千两!” 元卿凌谢恩,顽皮一笑,“谢父皇的欠条。” 明元帝顿时觉得窝囊,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受点气总好过真拔毛。 扈妃疲倦地道:“皇上,大 家都在外头等着您,您快出去吧,臣妾倦了,想睡了。” 扈妃不提醒,明元帝都忘记今天宫中设宴的事情,便把孩子交给嬷嬷,温柔地叮嘱了扈妃几句,便转身出去了。 宇文皓守在素心殿外,自然知道喜讯,见明元帝出来,忙不迭地上前搀扶,“父皇您慢点。” “得了,”明元帝横了他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回头都有赏。” 宇文皓笑得灿烂,“谢父皇。” 明元帝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安王妃的事来,问道:“老四媳妇那边怎么样?” 宇文皓道:“如今在贵妃宫里呢,听说不怎么好,伏大人已经去追查凶手了。” “有发现吗?” “还在排查,但并未发现有刺客。”宇文皓说。 明元帝回头吩咐穆如公公,“多传两位御医过去,务必要救回安王妃。” “是!”穆如公公转身便去。 明元帝对宇文皓道:“老四媳妇在宫中出事,而禁军查探并无刺客,想必是私怨,今日乃同欢之日,先把此事掩下,免得群臣猜疑,陪朕出去吧。” “是!”宇文皓应声道。 万园里头,气氛更上一层,安王妃的事情都被皇上中年得子的喜悦掩盖,甚至遗忘。 恭维的话,连绵不绝 ,不外乎是说今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十皇子的诞生简直就是锦上添花,双脚踩着喜头来的。 再请钦天监过来,钦天监进言,说昨晚发生五星连珠,主大吉之兆,十皇子降生的时辰,也是大吉得很。 明元帝听得这些高兴得像个傻子,竟问那起了个小名叫石头,妥当吗? 钦天监又是掐指一算,连连捏须点头,“好,好,金木水火土,石为土,为基,十皇子日后定会成为国中基石,辅助父兄。” 众人高兴坏了,最重要的是明元帝高兴坏了,刷刷刷地下去了好几张口头欠条。 镇北侯没有来到万园,而是在素心殿里头坐着,他自然不能进去见扈妃,只是方才吓得要死,如今也走不动道,便巴巴地坐在外头,歇会儿,好叫心脏恢复正常的跳动。 扈妃那边需要专注护理,就怕出现感染,所以元卿凌守在里头,阿四和元奶奶出来了。 镇北侯知道这位老人家,是大兴来的,忙就收敛了往日的张狂之气上前拜见,多谢。 元奶奶不认识他,阿四告诉他是扈妃的父亲,元奶奶便微笑着道:“扈妃娘娘很勇敢,她术后情况也不错,如今只需要观察是否有感染,排除这点,就没大碍了,侯爷放心 。” 镇北侯连连道:“是,多谢老夫人了,本侯欠您和太子妃一份恩情。” “不必客气,我只做本分的事而已。”元奶奶道。 元奶奶出去,便有太后宫中的人等着,说要请老夫人过去给太后诊脉。 老夫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跟着宫人去了。 太后那边已经得到喜讯了,本想马上过来的,但是还晕着,走不动道,便没有过来。 老夫人过来之后,她也不顾自己一宫太后的身份,竟要起身见个平礼,老夫人忙扶着她坐下来,“折煞我了。” 太后不无欣慰地道:“老夫人与太子妃救了老身孙子的命,老身这礼,你受得起有余。” 老夫人笑着道:“太后这话见外了,我没帮上什么忙,不过是下了两道方子,若硬要说功劳,那都是太子妃的功劳。” 太后见这位老夫人这般谦卑和善,越发的喜欢,说了一会儿,竟是三观契合,相谈甚欢,太后竟邀请老夫人在宫中小住。 且说镇北侯在素心殿歇了一会儿之后,便想出去万园,刚到门口,便见禁军守卫副统领伏大人领着禁军前来,拦住了他,“侯爷,下官有几句话想问问您的。” 镇北侯瞧着伏大人,道:“问吧,什么事?” 伏 大人拱手,“请问侯爷方才是否有去过御花园?” 镇北侯点头,“没错,本侯去过,怎么了?” 伏大人眼底闪过一抹精锐,“那请问侯爷是否有进去过上弦月亭?” 镇北侯不高兴地道:“去过又如何?本侯就去不得那边吗?” 伏大人问道:“侯爷,想清楚一点,您是否进去过?” 镇北侯这些年得意,任何人对他说话都是毕恭毕敬的,伏大人却像嫌疑犯似地审他,让他很生气,“本侯进去不进去,与你何干?是不是皇上有严旨,本侯进不得亭子里头?” 伏大人寒下了脸,“既然如此,就请侯爷随下官到尚方司去一趟吧。” 尚方司是宫中内务审讯问案的地方,镇北侯岂会不知?听得伏大人要带他去尚方司,当下就勃然大怒,“本侯犯了什么事?不就是到御花园里走一趟吗?至于要抓要锁的吗?” 伏大人看着他,铁面无私地道:“侯爷不知道御花园里出了伤人案吗?安王妃被重伤在上弦月亭里,如今生死一线,皇上下令下官彻查此事,有人看见事发的时候,侯爷就在上弦月亭走出来,而当时安王妃就在上弦月亭里。” 镇北侯惊得白了脸,“什么?亭子里的人是安王妃?” 第673章 有性命之危 伏大人抓住了他的话柄,“侯爷,如此说来,你真的进去过亭子里头。” 镇北侯方才在外头听说安王妃遇袭受伤了,但是情况如何不知道,只稍稍听闻那么一下,他担心自己的女儿,因此听过就算了,哪里想到跟自己扯上了关系,忙便撇清,“本侯可没进去,本侯是想上去亭子里头坐一下来着,只是竹帘被风吹动依稀可见里头有一抹裙裾和绣花鞋,本侯想着定是宫中娘娘,哪里敢进去?便忙又转身走了。” 可伏大人做邀请的手势,口气却不容拒绝,“还请侯爷跟下官去一趟尚方司吧,把您跟安王争吵前后乃至如何到了御花园的事说一遍,下官好回了皇上。” 镇北侯气得瞪眼:“本侯虽与安王争吵,却也不会迁怒别人,本侯不去尚方司,本侯要见皇上。” 伏大人口气冷硬地道:“皇上如今在万园,下官已经去禀报过皇上才来请侯爷的,侯爷若想在万园丢了面子,下官可以跟随侯爷一块去万园。” 镇北侯气得脸色发青,“本侯没有做过,怕什么丢面子?这是面子的事情吗?本侯知道你,你就是跟安王勾结的,安王狼子野心,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甩手就要走。 伏大人哪里让他走?当下一扬手,叫禁军拦住,阴恻恻地道:“侯爷,这是在宫中,且下官奉的是皇上的旨意,你若不配合,便是抗旨不遵,请您掂量三思。” 镇北侯嚣张惯了,哪里受得住伏大人阴阳怪气的话? 他当下就一拳抡过去,打了伏大人的脸上,伏大人竟也不躲不闪,就生吃了他这一拳,禁军一拥而上,把他围住。 镇北侯虽然勇猛,但是双拳难敌四腿,且宫中禁军武功都高,他又不能真杀人,到最后,还是失手被擒。 他是被擒的,且违抗圣旨,到了尚方司,伏大人也不多说,直接按照律例先杖打三十。 其实违抗圣旨,论罪当诛,更何况他还直接在宫里头跟禁军动手了,便是日后证实他无罪,伏大人此举也没有错。 三十大板打下去,镇北侯气得哇哇乱叫,在尚方司里又是闹了一顿,若不是强行用武力制压,早就叫他冲了出去,只是镇北侯受此惊天屈辱,又杖打了三十大板,直接气得吐血。 伏大人先扣押起镇北侯,到贵妃宫中复命。 安王站在廊前,双眼通红,像极了负伤的野兽,难掩狂怒与残毒,“只三十大板 ,便叫他吐血了?再打,本王要打得他皮开肉绽,要他拿命来抵。” 伏大人是禁军副统领,如今禁军统领是新提拔上来的顾司,顾司与伏大人有些不和,因此,伏大人听了安王的话,道:“殿下,暂还不能太过,必须得严审定罪了才行,他到底是扈妃的父亲,又立下战功回来的武将,尚方司不能定他的罪,怕是要转交刑部或者大理寺。” “转交哪里都一样,他与本王先起矛盾,继而迁怒王妃,不是他,还有谁?你只管审,出了问题,本王负责!”安王愤怒地道。 伏大人就要听这话,拱手道:“既然王爷有令,那下官遵令行事!” 伏大人回了尚方司后,马上就开审。 扈妃不知道此事,就连明元帝此刻也不知道,正在万园外头宴请侯爵与群臣。 不过,他挂念扈妃和安王妃的生死,早早结束了宴席,回了后宫。 他先去看了扈妃,再到贵妃的宫中去,御医还守在那边,安王妃昏迷着,虚弱得就剩下一口气了。 贵妃哭着说安王妃命苦,孩子保不住,便连这条性命都未必保住。 安王跪在地上,眼底一片赤红,“父皇,如今禁军副统领伏大人已经把疑 凶拿下,请您务必严查严办。” 明元帝知道老四旁的种种不好,但是唯独一样,便是对王妃爱重有加,如今安王妃腹中孩儿没了,连性命都未必能保住,他自然伤心,听得说拿下了疑凶,明元帝承诺道:“你放心,朕定会严惩凶手,看看到底是谁,竟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宫中杀人。” 贵妃哭着道:“皇上,有您这句话就好,臣妾就怕您看在扈妃的份上,舍不得动她的父亲。” 明元帝一怔,猛地看向安王,“什么?是镇北侯?” 安王恨意顿生,“父皇,他今日与儿臣争吵了几句,竟心生怨恨,对王妃下了手。” 明元帝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此事会否有什么误会?镇北侯断不至于此。” 安王双拳紧握,扬起了愤怒的眸子,“父皇,没有误会,事发的时候,御花园里有几个人看到他从亭子里出来,王妃就是在亭子里遇袭的,且他出来之后,再无旁人进去过,直到侍女阿彩发现王妃出事,都无人再进去上弦月亭里,且王妃是被一掌击中后背,导致五脏受损,胎儿当场小产出血,一般人没有这功夫,除他之外,再无旁人。” 贵妃也在旁边哭道:“皇上 ,安王妃为人您是知道的,她素来与世无争,性子柔和善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却被打得落了胎,连命都未必能保住,是何等残毒的人才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啊?还请皇上定要为她主持公道。” 明元帝伸手扶起贵妃,沉声道:“你放心,如果真是他做的,朕绝不偏袒。” 他看向安王,见他依旧跪在地上,眼底阴鸷沉郁,神情悲痛,未曾见过他这模样,连张狂与怨恨都不愿意收敛了。 明元帝心底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镇北侯此人鲁莽霸道,兴许真一时错手伤了人也不定,他这两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明元帝叫了御医过来问伤势。 御医跪在地上禀报:“回皇上的话,安王妃一直有内出血的情况,人没醒来,但已经吐了三次的血,如今脉搏和呼吸都是极为微弱的,服下了紫金丹,情况是略有缓解,但是,并未有转醒和好转的迹象。” 明元帝大吃一惊,本以为方才安王与贵妃所言,都只是为了严惩镇北侯而夸大居多,没想到竟然真这么严重,服下紫金丹都没多大作用,那情况很的很不好了。 明元帝心头打了个突,“那……是否有性命之危?” 第674章 绝对不可能 御医道:“回皇上的话,紫金丹的疗效,维持也不过两三天,若两三天之内王妃的情况再度恶化,微臣无能为力,事实上,如果两三天之后没有任何进展,紫金丹的药效退了之后,安王妃怕也是不行了。” 明元帝眸子顿时沉了下来。 一生一死,扈妃生了,安王妃腹中的孩儿死了,如今连她的命都未必保住,今日怎发生这么多事? 明元帝看着安王,“你是否愿意请太子妃过来给她看看?” 安王想也不想,摇头:“不必,有御医在此就行,此等晦气之人,儿臣不愿意沾惹。” 明元帝很不高兴听到这句话,但是,如今这情况,也不能轻责他,只得当听不到,安抚了几句,对旁边站立的阿汝吩咐了一句,“照顾好你家王爷,莫叫他为王妃的事情伤了身子。” 阿汝一直静默旁边,听得此言,福身应道:“是!” 明元帝出去,便传了顾司过来,顾司才知道伏大人抓了镇北侯,刚问了明白便听得皇上传召,便忙过来了。 “尚方司那边拿了镇北侯,什么个情况?”明元帝问道。 顾司单膝跪地,道:“回皇上,臣也是方才问了明白,伏大人在御花园里彻查的时 候,问了一些宫人的口供,发现当时只有镇北侯一人到上弦月亭里去过,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人接近,于是,伏大人便带了镇北侯到尚方司审问。” 明元帝道:“既然如此,找镇北侯问话就行,为何带去尚方司?他有侯爵之位在身,在未经定罪之前,怎可贸然带到尚方司审问?” 顾司有些无奈地道:“皇上,侯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他听得伏大人怀疑,便发了脾气,出手打伤了禁军,伏大人这才带了他去尚方司,且还打了三十大板。” 明元帝脑袋都冒青烟了,“还敢在宫里头跟禁军动手?他是疯了不成?” 顾司纵有心帮镇北侯,但这会儿也帮不下,那老匹夫是真的般不下,鲁莽霸道得很,他如实禀报,“到了尚方司,也发了一场难,如今审问着,他不承认伤过王妃。” 明元帝对这个岳父如今本就没剩下多少好感,听得他这般冲动,更是不愿意帮他了,可到底是扈妃的父亲,扈妃又刚冒着生命的危险为他剩下了一个皇儿,总不能叫扈妃伤心。 他沉吟了片刻,“伏素办事,有些冲动,你且去盯着点儿,此事先不要张扬,更不许叫扈妃那边听到风声。 ” 顾司道:“那是否还在尚方司审问?需要移送出去吗?” 明元帝想了想,“不要在尚方司审问,尚方司是内廷审讯的地方,送到京兆府去吧,叫老五查个明白,不可冤枉了他,但若真是他做的,也不能偏私。” 顾司领命而去。 明元帝伸手揉了一下眉心,今日真是大喜大悲。 穆如公公上了参汤,“皇上请息怒,太子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若不是镇北侯做的,也一定会还他清白,不至于叫扈妃娘娘伤了心。” 明元帝疲惫地看了穆如公公一眼,“你说,这一天天的,就不能让朕多高兴一会儿吗?朕今年四十六了,生了一子,太子妃又攻克了麻风病,多高兴的事啊,怎么就出了这事呢?” 他接过参汤,喝了一口,觉得满嘴苦涩又放了下来,看着穆如公公道:“你说,镇北侯有没有可能是凶手?” 穆如公公轻声道:“杀人之心怕是没有的,一时激愤控制不住自己,则大有可能。” “到底是给了他恩宠过盛!”明元帝气愠道,想了想,更觉得满心愤怒,“当初回朝逼婚,已经惹得朕很生气了,本想他能稍稍收敛,殊不知竟越发张狂,也好,不管是不是他 做的,总得叫他吃点教训。” 穆如公公道:“是的,所以就让太子爷去查吧,想必若不是他做的,经过这一次,他也算是受到教训了。” 明元帝不语,镇北侯如何他不管,只怕扈妃会伤了心。 如今她情况还不算很好,连太子妃都不能出宫去在床前守着她,若叫她知道,父女情深,怕是会忧思过度而伤了身子。 褚后过来问如何处置翁静郡主与柔勄县主。 明元帝不愿意理会这两人,让交给太后发落。 扈妃生产之后,依旧住在素心殿里头,她动了手术,暂时不可移动。 元卿凌今晚没有出宫去,守在素心殿里头,奶奶从太后宫里回来之后,就已经被宇文皓带出宫去了,外头发生什么事,她也知道不多。 容月今晚陪元卿凌留在宫中,其实容月倒不是为了扈妃,她和扈妃关系不深,她是为了安王妃。 她之前为安王妃出过头,对安王妃这种白兔型的女人心里是存了几分怜惜的。 她曾是一个刀口舔血的人,见惯各种残酷,遇到安王妃之后,她很震惊天下竟然有这么纯净的女人。 蠢。 蠢得令人发指。 在这种夺嫡形势里头,她是安王的王妃,竟还能保持 这么美好的盼望,她在乎安王的兄弟手足之情,在乎妯娌之间的和睦,谁家出事,她都第一个忧心。 这种蠢,反而叫人觉得珍惜。 在漫长守候扈妃的夜晚,元卿凌难得出来喝口茶,与容月在配殿里头坐着。 元卿凌见容月忧心忡忡,便笑着道:“放心吧,扈妃娘娘看着是没什么大碍了。” 容月抬起头看她,“我倒不是担心扈妃,我是担心安王妃。” 今日忙乱之中,元卿凌是听到说安王妃出了点事,只是不知道有多严重,听得容月说起,忙问道:“安王妃怎么了?” 容月摇摇头,“听说不好,服下了紫金丹,暂时撑个两三天吧。” 元卿凌一惊,“要用到紫金丹这么严重啊?那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命都未必能保住。”容月说。 “天啊,怎么会这样的?”元卿凌想起安王妃素日柔柔弱弱的模样,如今却遭此大难,不禁心里也难过起来。 “不知道,听说拿下了镇北侯,”容月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见无人进来,便压着声音道:“说是镇北侯与安王争执,怀恨在心,迁怒与安王妃,打了她一掌。” “不可能!”元卿凌一口便道,“这绝对不可能的。” 第675章 安王妃醒来过 容月看着她,“为什么你觉得不可能?他的性子暴躁,且鲁莽张狂,连皇上都不信他。” 元卿凌遽然摇头,“镇北侯我与他接触过,没错,他确实霸道横行,目中无人,也曾对我口出狂言,但其实越是这样嚣张跋扈的人,越是不屑与女人动手,更何况是一个手无寸铁柔弱的孕妇,他如果伤了安王妃,不是霸道嚣张,而是狠毒冷血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容月点点头,“其实我觉得也应该不会,但是我问过顾司,他说当时就只有他一人去过上弦月亭,除他之外,无人接触过安王妃,不是他还会有谁?总不会是安王妃自己打伤自己,而且,一掌下去,掌力这么惊人,也不是寻常人能做到。” 元卿凌道:“真相如何,我不知道,只是我觉得不会是镇北侯做的,案子如今是谁在办?” “说是交到京兆府去了,太子办。” 元卿凌那就放心了,“老五不会冤枉了他,定能查出事情的真相来。” 容月看着她,忽然叹气,“其实你和安王妃一样,都是心善之人,只不过,安王妃没你聪明,也没你本事,才会落得一直被人欺负的下场,安王虽然爱重她,可那样滴水不漏的爱宠,还是没能保护到她,在府中受那汝侧妃的欺负 ,到了外头,还被人打得半死,她的命真苦。” 元卿凌心里为她难受,“她如今还在宫中吧?想必安王不会愿意让我去看她。” “听说皇上提过,安王拒绝了。”容月道。 元卿凌点头,表示明白,安王怎么会让她去看安王妃呢?她也担不起这干系啊。 到了几近天亮,扈妃有些发烧了,元卿凌给了药,不敢再轻易离开,就在素心殿里头打盹。 扈妃家的老夫人天亮之后进了宫,昨天扈妃生产的时候,本就去请老夫人的,老夫人去了佛堂祈福,所以今日才进宫。 镇北侯被拘的事情,老夫人是知道的,所以进去之前,元卿凌便千叮万嘱,先别告知娘娘。 老夫人遇事刚强,强忍了眼泪,进去看望了扈妃。 扈妃刚退了热,人清醒了许多,只是因麻醉药过了,伤口疼痛,宫缩又痛,少不了是要跟祖母撒娇,还落了几滴眼泪。 刚好明元帝也过来了,见她落泪,紧张得忙上前坐在床边为她擦拭了泪水,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既高兴又难受。 高兴的是孙女深得皇宠,难受的是那不争气的儿子又惹事了。 元卿凌扶着老夫人出去,安慰了几句,“侯爷不会这样做,他是清白的,太子定能还他清白,您老人家就别担心, 免得伤了自个身子。” 老夫人听了这话,当场泪如雨洒,抓住元卿凌的手便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连侯府里头,也无人信他是清白的,他这个人欺横惯了,没想到太子妃竟信他,老身是他母亲,知子莫若母,他是真不会这样做的。” 元卿凌见不得老人家落泪,也怕她说话大声被扈妃听到,忙有扶着出去,叫人带去看十皇子。 元卿凌坐在殿里头,德妃亲自过来给她送早饭,看着她淤黑的眼圈,心疼地道:“怎什么事都得折腾你一番呢?你这孩子也真是苦,本来昨晚的宴会就是给你举办的,结果你一口饭都没顾得上吃。” 元卿凌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慰德妃,“我没事,年轻嘛,扛得住。” “是啊,年轻就是好。”德妃不免也叹息一声,“也亏得扈妃是年轻身壮力健,否则真出了大事,可怎么办是好?” 她见元卿凌倦容满脸,便打起精神来,道:“好了,不说那些了,快吃吧。” 元卿凌确实也饿了,顾不得仪态,一顿风卷残云。 明元帝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像个饿狗似地吃着,不禁笑了,笑着笑着,又不免心头微酸,对刚要站起来行礼的德妃压了压手,示意不打扰她,便径直领人出去。 贵妃宫中 ,安王妃醒过来一会儿,迷迷糊糊的,五脏六腑都痛得要紧,她知道自己孩子没了,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张大嘴巴眼泪从眼角滑落。 安王看得心如刀割,抚摸着她的脸嘶哑地安慰:“没事,孩子没了,以后咱还会有,你没事就好。” 安王妃看着他,眼底盈满泪水与悲痛。 贵妃上前去,问道:“是谁害你,你见到了吗?” 安王妃缓缓地摇头,几不可闻地道:“没……没看见。” 安王不许贵妃再问她,怕她费劲说话会痛得愈发难受,便轻轻地用手指压着她的嘴唇,“不要说话,会没事的。” 他不必问,因为镇北侯是从后面伤了她便走,她中掌之后,不可能看得到人,且证据确凿,镇北侯逃不了。 阿汝也上前轻声道:“王妃歇着吧,御医说您会没事的。” 她松开双手,手心里满是一片濡湿。 安王妃缓缓地闭上眼睛,眉头却怎么都松不开,面容痛苦之色也褪不去,忍不住呻了几声,倒像是一把把刀子插入了安王的心里。 安王揉着她的眉心,发誓般道:“你放心,谁害你,本王都要他遭千刀万剐之刑,镇北侯逃不了。” 安王妃听得此言,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努力睁开眸子看他,想告诉他,不是镇北 侯,她虽没看到是谁,但她听到金玉之声晃动了一下,是女子的头饰。 所以害她的人是女子。 可她终究还是说不出来,漆黑围上来,她沉溺于黑暗眩晕之中,再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安王双手掩面,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阿汝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慰,“王爷,您不必太过担心,王妃会没事的,她这么善良,又没害过人,上天也不忍心。” 安王冷冷地甩开她的手,“这事你罪责难逃,御花园里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不叫人去传御医偏得自己丢下她在那边?你但凡着紧一些,不至于会出事。” 阿汝悔恨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王妃在亭子里,只是当时我以为到底是宫里头,哪曾想有人会对王妃下手?” 贵妃听得此言,道:“不管如何,那会儿她腹中疼痛,你实在不能丢下她一个人,还有,听阿彩说是你找王妃出去的,王爷与人在万园争执,你叫王妃去有什么用?她怀着身孕,你叫她去不是刺激了她吗?” 阿汝忙跪了下来,“贵妃娘娘息怒,妾身当时确实是糊涂了,只是想着王妃那会儿在现场,她见证了扈妃出事的经过,想着王妃过去能解释清楚,没想过会出事,是阿汝的错,请贵妃和王爷责罚阿汝。” 第676章 审镇北侯 安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冷冷地道:“你出宫去吧,不必在这里了。” 阿汝抬起头,眼底充满了悔恨,“王爷,就让阿汝留在王妃身边伺候着吧,昔日阿汝对王妃多有不敬,但王妃数次包容,阿汝心里很感激,这一次她出事,也是因为阿汝鲁莽所至,王妃若不好起来,阿汝实在不放心离宫。” 贵妃轻声道:“难得她有这份心,就让她在这里帮忙照顾吧。” 贵妃虽不喜欢阿汝,但是知道安王府内外如今许多事情都得依仗她,实在不该对她这么刻薄的。 安王听得贵妃这样说,便不言语,只是不愿意这么多人陪在殿中,便叫她出去。 阿汝起身出了去,手中的拳头放开又紧握,这么冷的天气,竟是额头都出了细碎的汗珠。 贵妃见她出去了,才对安王道:“你啊,也不该这样冷漠对她,女人的心要么柔软要么冷得叫人害怕,她知道你的事情太多了,得罪了她没有好处。” 安王胡乱地点了下头,“知道了,母妃,您也去休息吧,儿子在这里陪着她。” “你也该休息一下,她一时半会没什么大碍,紫金丹下去,好歹也缓得两三天,御医也在外 头候着呢,别太着急上火。”贵妃劝道。 “知道!”安王痴痴地从安王妃的脸上移回了眼光,扶着贵妃出去,“儿子一会儿就去休息,先陪着她一下。” 贵妃想了想,道:“如果情况着实不好,不如,就请太子妃……” 安王想也不想,一口冷硬拒绝,“不,母妃怎也糊涂起来了?去找她,且不说她会不会来,真来了,会真心救人吗?” 贵妃疲倦地点头,“也是,若还是往日不曾撕破脸还好,可现在都闹成这样了,他们也知晓你的算计,怕是来了也不过是敷衍一下你父皇,罢了,你自己的王妃,自己做主。” 说完,贵妃便走了。 安王叫了阿汝过来,垂下眸子,掩住憎恨的光芒,“镇北侯被移送到京兆府去了,你还是出宫一趟,叫刑部那边盯着点儿,免得宇文皓徇私放了他。” 阿汝应道:“是!” 安王瞧了她一眼,口气又和缓了些,“办好之后,你便入宫来帮着本王照顾一下王妃吧。” 阿汝眼底噙泪,抬眸盈盈看了安王一眼,“谢王爷!” 镇北侯被送到京兆府之后,宇文皓也没关押他,只是安置在后衙里头,甚至还叫了大夫给他上药。 京兆府主簿说不合规矩,宇文皓眼睛一瞪,“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被杖打,是在宫中与禁军动手,至于他是否伤了安王妃,还有待调查,不曾定罪就不是凶手,且皇上都没夺他侯爵之位,怎可按阶下囚论之?” 府丞也道:“没错,如今侯爷封爵在身,未经定罪,自不能下牢,先这么办吧,回头再去问问口供。” 主簿闻言,只得退下。 宇文皓那边等侯爷上了药,也不带其他人,只带了师爷前往做个记录。 镇北侯昨日还威风凛凛,如今杖打了三十,又被移送京兆府,已经仿若霜打的茄子,焉了。 见宇文皓来到,他撑起身子,吹着胡子辩道:“本侯没有做过,本侯虽凶悍却也不至于拿个女人撒火出气,太子爷,您一定要查明真相。” 宇文皓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之后,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看着他咕噜咕噜地喝了一杯水,才道:“侯爷,不是本王教训你,实在太傅说得你也对,瞧你自打平定漠北回朝之后,何等气焰?遇事也不过脑子,竟在宫里头动手,你是有几颗脑袋啊?” 镇北侯知道自己冲动了,却嘴上依旧不饶人,“伏素就是针对本 侯的,跟那安王是一伙,岂有此理,本侯若出去了定是要他们好看。” “都这会儿了,嘴上就罢了吧,”宇文皓没好气地道:“案子如今移到京兆府,你放心,你若没做过,本王也不会冤枉你,你说说当时你为何会去御花园,又为何会经过上弦月亭。” 镇北侯爬起来想坐着,殊不知屁股一碰到床板,就疼得他眼泪都快飚出来了,狠狠地骂道:“伏素这个下作东西,旁的没本事,这用刑杖打玩得溜,本侯在战场上数次受伤,可都是光荣的伤,几时受过这等屈辱?” 宇文皓见他疼得呲牙咧齿的,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得了,你就趴着吧,这吃板子本王很有经验,你这三天之内也是坐不得的,只能这样趴着,看你得现眼报了吧?当时你霸道得很,硬是要本王娶你的女儿,虽然后来事儿不成却也连累本王被打了板子,报应不爽。” 镇北侯呲牙,“你这小子,倒是记仇得很,都过去多久的事了还记在心上。” 他说着,打量着宇文皓,不无赞赏地道:“本侯若还有女儿,还愿意把她嫁给你,瞧你这人模狗样的,也着实讨喜。”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本 王敬谢不敏,像您这样的岳父,本王还伺候不起。” 师爷也很无语,真是怎么说话的?他的女儿都成娘娘了,若再有一个女儿,太子爷也不能收啊。 这么个猪脑子,当初在漠北立功,也就是坚守勇猛的原因了,若真论心机计策,真没他什么事。 镇北侯苦中作乐,嘿嘿地笑了一声,“本侯这是夸赞您,现在您主审这案子,本侯总得拍拍马屁,才俊爱佳人嘛,回头本侯收个干女儿嫁给你。” 宇文皓见他嘴上还是不懂得收敛,便有心吓唬他一下,“侯爷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如今就连皇上都认为侯爷有伤安王妃的可能,你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还两说,就别费心思给本王送女儿了。” 镇北侯一听这话,急得又弹起来,“你方才说不会冤枉本侯的,如今又说什么出去不出去两说,皇上那老儿不信本侯,那是肯定的,他对本侯就有意见,可本侯就是冤枉的,本侯碰都没碰他安王妃一下,甚至压根都没看清楚里头的人是不是她,怎么就变成本侯伤了她呢?” 宇文皓压压手,“你若还想出去,就把事说一遍,废话本王不听,但那日原原本本的,还是得说出来。” 第677章 我就是个混蛋 那镇北侯发了一顿牢骚之后,在快把宇文皓的耐心给磨光之前,开始说了起来。 “那天本侯被太傅说了一顿,气不过便去找安王算账,如今本侯想起来,那天他阴阳怪气地对本侯说是太子妃推了扈妃,故意引本侯去闹,此人真是歹毒啊,本侯严重怀疑是他打伤了安王妃,然后栽赃在本侯的头上,太子,你得查一下这个,绝对有可能……” 宇文皓打断他,“你不要猜测,你只说经过,本王没那么多功夫陪你耗,问了你的口供,还得入宫调查,你快说。” 镇北侯不满地道:“这是合理怀疑,你们办案就该大胆推测小心求证。” 他偷偷地瞄了宇文皓一眼,见他似有不耐之色,便也不敢再扯开话题,继续道:“跟他争吵了一顿,本侯都想动手揍他的,后来被人拉开,还被说了一顿,本侯心里头有气,又担心扈妃,只是也不敢去素心殿了,怕惹你老子生气,就一个人在御花园里头吹吹风,好叫脑子清醒一些。” 他吞了吞口水,挪了挪位置,又继续道:“只是御花园里头着实无聊,风也大,吹得本侯脑仁儿发痛,刚好看见亭子里头落了帘,便想着过去里头坐坐,也好理顺理顺,结果刚走上石阶 ,就见那风吹过来,掀了帘子的一道缝,本侯瞧见里头有一抹红色裙裾,也见到女子的绣花鞋,知道里头有人,便又转身去了,后来溜溜达达地,回到了素心殿外头附近去,听得素心殿里头说扈妃生了个死胎……呸呸呸,如今不是死胎,不过那会儿确实是听到这个事,难过得不得了,便要进去求见皇上,皇上不愿意见本侯,就叫本侯在外头候着,直到皇上去了万园,本侯才进去素心殿里坐,然后没一会儿,那伏素就来了,说叫本侯去尚方司问话,一副质问的语气,还说奉旨来的,本侯一时动怒,就跟他争吵了几句,他就叫人动手,本侯气不过也就跟他们动起手来,本侯就是一时之气,没想真要打他们,最后不还是顺势叫他们拿了吗?若真要动手,他们几个龟孙也不是本侯的对手,结果被逮到了尚方司,二话不说就打了板子,真是晦气,伏素这个下作小人,本侯一定要收拾他的……” 宇文皓忙打断他,挑重点问,“那侯爷看到上弦月亭里似乎有人,除了看到绣花鞋和一抹裙裾之外,还看到了什么?地上有血迹吗?这很关键,你必须要想清楚。” 镇北侯听得说很严重,便努力回想了一下,只 是有些颓然,“这倒是没看清楚,就那一瞥之间,知道里头有人了,本侯马上就转身去,且加上那裙裾是红色的,实在无法分辨到底地上有没有血迹。” “红色的裙裾。”宇文皓问师爷,“尚方司提交出来的宗卷里头,可有记述安王妃穿的什么颜色衣裳吗?” 师爷翻了一下,摇头道:“不曾有。” 宇文皓则自己回想了一下,那天他或许见过安王妃,但是并不留意,更记不起她到底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镇北侯这会儿显得有些不安了,问宇文皓,“皇上是否相信本侯是无辜的?” 宇文皓瞧着他道:“你不是说父皇一直对你有意见吗?那父皇信你或者不信你,对事情有影响吗?你只要没做过,那就是清白的。” 镇北侯晦气地道:“本侯是没做过啊,是清白的,可此刻不还在这里接受审问吗?真是倒霉,也不知道谁的晦气传到……” 他说着,偷偷地看了宇文皓一眼,知道自己失言,不敢再说下去。 宇文皓却容忍不得他别有所指,“不要试图把太子妃扯进来,否则本王也帮不了你,这事和太子妃一点关系都没有,相反,她救了扈妃和十皇子,侯爷若到此刻还不辨是非,谁都帮不了 你。” 镇北侯忙拉住宇文皓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道:“本侯没有责怪太子妃的意思,只是这事开始是因她而起,如今人人都不信本侯,就因为本侯与安王先动了干戈。” 宇文皓懒得跟他说,叫师爷收拾东西走人。 镇北侯无助得很,他知道自己嘴巴臭,做事嚣张,得罪了不少人,这会儿也不会有什么人站出来帮助他,可怎么办呢?莫非真吃了这哑巴口不成? 宇文皓出去之后,叫人去找一下顾司,问问安王妃昨晚穿什么衣裳。 高捕头进来,说镇北侯的母亲来了,想见见镇北侯。 因镇北侯只是有嫌疑,并非禁止探视,所以宇文皓便准了。 老夫人带来了创伤药和饭菜,本以为是要在大牢里头看儿子的,殊不知,竟没关起来,只安置在后衙的厢房里头,好吃好喝地供着,老夫人当下就命侍女把饭菜搁在门口。 镇北侯最怕的就是老母亲,见她一副含怒带悲的模样,他就受不得了,跪在了老母亲的面前,一直辩解自己是无辜的。 老夫人一巴掌甩过去,怒道:“为娘自然知道你没做过,为娘打你,是因为你的冲动鲁莽,在宫里头先嚷嚷太子妃,然后跟安王争吵再与禁军动手,合着天下就你 最能打是吗?都是做外公的人了,还没半分沉稳,像个毛躁小伙似的,迟早你得连累了娘娘。” 镇北侯听得母亲信他,差点夺眶而出,却也懊悔自己的鲁莽与冲动,真是得罪人多,现眼报很快就来的。 老夫人批评了他一顿之后,才叫他起来给他看看伤势,镇北侯不好意思,老夫人怒道:“你是我生出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我警告你,这一次若能平安无事从京兆府里走出去,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太子和太子妃,今日一早我入宫去看娘娘,太子妃听了你的事,立刻就说你不会这样做,你得对得住人家对你的这份信任,好好配合太子调查案子。” 镇北侯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太子妃真这样说?” “就是这样说的,你曾得罪过人家,人家恩怨分明,没跟你计较,还愿意相信你是无辜的,瞧你什么心胸,你素日里总看不起女子,如今你还没一个女子有气度。” 镇北侯颤巍巍地趴在床上,被老娘看着臀腿上的伤口,听着老娘说这番话,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娘您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混蛋。” 一句信任,对他如今来说,就是寒冬腊月里头的一丝炭火,虽对大局起不了作用,却能让他铭记一辈子。 第678章 真相在哪里 宫中之前提交出来的口供,宇文皓为了谨慎起见,让顾司找当时在御花园里头的宫人再问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顾司也不放心伏素的人办事,亲自带着禁军去问了一遍,又去了一趟贵妃宫中,问阿彩与汝侧妃。 汝侧妃的说辞是滴水不漏的,虽然看似很不符合她做事的方式,但是挑不出错处来,为了给王爷解围,请了当时在素心殿里头看着扈妃摔倒的安王妃出去,然后安王妃腹痛,无法走道,安置在就近的上弦月亭里头,怕风大而落了帘子,都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阿彩之前的口供是乏善可陈的,连唯一着重点是她跑到上弦月亭里去的,可当时已经有人发现安王妃遇袭了,帘子已经掀开,就是说,她在安王妃被汝侧妃带走到遇袭,她都没有在身边,更不是头一个发现。 她本是安王妃贴身侍女,可在这件事情上头,她完全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唯独一点有用的是她说安王妃当时穿的裙子不是红色的。 换言之,镇北侯看到那一抹红色的裙裾,未必是裙裾,而是血迹。 可这只是镇北侯的一面之词,或许递上刑部或者大理寺的时候,不足以采信,甚至还会说他故意引导主审调查 的方向,让主审以为他在接近上弦月亭的时候,安王妃就已经受伤,用以撇清自己的嫌疑。 问完了两人,安王负手而出,顾司看到安王的时候吓了一跳,不过是短短一天,但是安王却憔悴了许多,眼睛通红且眼窝深陷进去,眸光如同锋利的刀片,叫人乍一眼看过去,十分冷冽瘆人。 “顾司!”安王阴鸷地眸子扬起,盯着顾司,“你去告诉宇文皓一声,休想为那老匹夫开脱,本王也问过,当时御花园里多半是世家哥儿小姐,要么就是宫中奴婢与太监,且当时在场的人,除他镇北侯之外无一人懂得武功,就这一点,他怎么洗都洗不脱罪名,本王会盯死他,他若不死,本王不惜犯下杀人重罪,也不会饶恕了他。” 顾司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体谅安王,或许是因为他也成了亲,有深爱的夫人,安王宠妻人所皆知,如今安王妃生死未卜,他唯一的执念就是杀了凶手,因此,顾司并未说太多,只道:“王爷放心,此案关系重大,凶手绝对不能逍遥法外的。” 安王厉声道:“凶手就是镇北侯那老匹夫。” 顾司本不想辩驳,但是,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刺耳,道:“王爷的心情,微臣很理解,但是,如今真相 如何未曾查明,王爷这般武断,镇北侯是凶手还好说,若不是,岂不是叫凶手逍遥法外吗?” 阿汝在旁边插了一句话,略带悲愤的语气,“顾大人这话有偏颇之嫌,方才王爷说了,御花园里,就唯他镇北侯一人懂得武功,王妃是被掌力所伤的,这说明凶手除他之外不做第二人想,我知道太子与镇北侯如今的关系不错,可不能因此徇私,顾大人,王妃还躺在里头生死不知,连腹中孩儿都没能保住,你们办案,要讲良心啊。” 阿彩也哭了,“是啊,务必要将凶手伏法,太可恨了,王妃手无缚鸡之力,心底更是温柔善良,多凶悍的人才做得出这般恶行啊?若不把凶手伏法,王妃府中的世子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顾司见安王听了阿汝和阿彩这句话之后,眸子一下子就窜起了狂怒,逼前一步,额头青筋跳动着,盯住顾司,冷狠地道:“你听着,三天之内,若京兆府还拖拖拉拉不肯结案,本王就亲自去了结凶手。” 顾司不愿去挑战安王的底线,只得应了一声告辞。 他叹气,安王这边执拗地认为镇北侯是凶手,如果三天之后调查不出来结果,只怕他真会去杀了镇北侯。 一个愤怒的人,什么事做不 出来? 顾司随即又去问了一下当日在御花园的宫人,还去问了一下发现安王府出事的人。 发现安王妃的是和郡王府家的世子妃,所以顾司派人去告知宇文皓,叫宇文皓到和郡王府去取供,他则继续留在宫里头问。 宇文皓去了一趟和郡王府,世子妃昨晚回来就吓得病了,听得说太子来问昨天的事情,由世子扶着出来。 见礼之后,世子就扶着世子妃坐下来,宇文皓见世子妃的脸色青白一片,嘴唇都是乌紫的,眼底也黑了一圈,满眼的惊惶,可见着实是吓得不轻。 世子妃道:“昨天妾身带着侍女在御花园里头走了一圈,本是想着去赏梅的,殊不知梅花开得不多,路上遇到几位夫人,寒暄了一会儿,便觉得乏了,想寻个地方歇一会儿,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因与上弦月亭比较近,加上看见下了帘子,想着里头应该也有人,便正好说说话凑凑趣,等晚宴举行的时候再回去,殊不知……”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猛地打了个突,忙喝了一口热茶镇定下来才继续说下去,“殊不知刚上了石阶,我家侍女便说怎地闻到一股子血腥的味道,她说的时候我便马上福身问里头是哪位夫人,问了两声听不到答应, 侍女便掀开了帘子看了一眼,便见有一人坐着身子前倾趴在石桌上,底下流了一滩的血,我吓得不行,忙叫侍女进去看看,侍女去叫了两声,伸手去轻轻地推了推,便见那人倒地,躺在了血泊之中,我当时还未曾看清楚是安王妃,只吓得尖叫起来,后便有人陆续跑过来说是安王妃,且安王妃小产了,之后我被人扶走,便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了。” 宇文皓听完之后,叫了侍女出来问,侍女说的话与世子妃没有什么出入,基本就是这样。 世子妃抚着胸口难过地道:“当时惊慌之中,大家都以为安王妃只是小产导致昏倒的,竟不知道是遭了毒手,实在是太残忍了,安王妃这么好的人,且怀着身孕,竟然要遭此横祸,太残忍了。” 世子安抚了她一下,转头问宇文皓,“太子哥哥,听说凶手是扈妃的父亲镇北侯,是不是?” 宇文皓看着他道:“案子还在调查,谁是凶手未知,不可草率下定论,你也不能对外胡乱揣测,知道吗?” 世子点头,“臣弟知道,臣弟是不敢在外头说半句的,只是今日我出去了一下,听得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镇北侯就是凶手。” 宇文皓深感无力,回头又有舆论出来作乱了。 第679章 安王到京兆府去 第三天,扈妃的情况稳定下来了,虽然不是在无菌环境下做的手术,也没有出现感染的情况。 至于大胖小子,出生的时候没哭一下,如今倒是哭得收不住嘴,哭起来跟小糯米有得一拼。 且这小子劲大吃,幸亏是宫中给他准备了两个奶娘。 太后见了他,心里一高兴,病就好了。 至于翁静郡主那边,因着大长公主入宫求情,也没过多的为难她们母女,只是教训了一顿,罚她两年内不许入宫,就这么算了。 元卿凌还没出宫,依旧住在素心殿里头,估计着今日可以回去了,因为扈妃已经可以回她自己的寝殿,不必再住在素心殿里头了。 元卿凌叫德妃打听过安王妃的伤势,德妃也不知道,说安王不许任何其他宫嫔前去探望。 不过,德妃说在外头见过安王一面,他整个变了样,鬓边都仿佛染了白发。 元卿凌知道安王千不好万不好,但是对安王妃是极好的,如今安王妃生死一线,他肯定也难受。 宇文皓来接元卿凌出宫,他也是顺便入宫再问一遍口供,不止是问当日在御花园里头的人,还问了万园的宫人,且他还得再问问当时在场的其他人。 这案子到了今天他还保着镇北侯,已经惹 得安王很不满,安王之前说过,三天之内若不能定罪,他就要杀了镇北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出事第二天,因此,明天若还没定案,估计安王也不会干坐着。 一路回府,马车上的夫妇也没说话,只是彼此靠着,大家都累呛了。 即将到王府的时候,宇文皓叫元卿凌回去沐浴睡觉,他还得继续忙。 见元卿凌精神不振,知她是担心安王妃,便用额头抵了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好了,别想了,快进去休息吧。” 元卿凌缠着他的脖子回应了一下,“那你也别太晚了,早点回来。” “知道!”宇文皓应道。 元卿凌回府之后,吃了饭之后就去看了一下孩子们,与奶奶说了会儿话就去睡觉,梦里都是一片血腥,醒来之后很是怅然。 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问了蛮儿才知道已经快子时了,原来她睡了这么久。 外头寒风凛冽,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雪,院子里的树枝被寒风刮得簌簌作响。 “你不要守了,快去睡吧。”元卿凌对蛮儿道。 蛮儿却有些不放心,“还是让奴婢在这里守着吧,安王妃在宫里头都会出事,实在不太平,奴婢得守着。” 元卿凌眉目里含着柔和的光芒,“傻姑娘,真 有人要杀我,你也抵挡不了,去吧,明日我还得入宫去一趟,你到时候陪我去,今晚得睡足精神了。” 再三下令,蛮儿才回去睡了。 她见这个时候宇文皓还没回来,估计今晚是回不来睡了,她也睡不着了,正欲关门,却见多宝摇着尾巴进来。 “怎么了?”元卿凌蹲下来抚摸着多宝的脑袋,多宝磨蹭着她的膝盖,她才想起已经许久没有陪多宝出去溜达过了。 多宝自己摇摇晃晃地上了罗汉床上睡觉,元卿凌失笑,这老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狗了。 元卿凌也睡不着了,想着安王妃的伤势,打开药箱看看里头的药,见急救类的药例如肾上腺素等都放在了第一层,还有手术包也都搁了出来。 安王妃许是真的不好了。 元卿凌焦灼难安,想起安王妃这么一个柔柔静静的女子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 她坐在多宝的身边,揉着多宝的脑袋,心里怎么都安静不下来,总觉得要出点事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得外头脚步声响起,多宝一下子窜了下来冲着外头吠叫,然后听得蛮儿和阿四拍门,声音很急,“元姐姐,您睡了吗?快醒来。” 元卿凌马上去把门拉开,阿四还穿着寝衣,拉着 她就往外走,“快走,太子受伤了。” 元卿凌吓了一跳,想起药箱还在里头,便马上回去把药箱提了,急问道:“怎么回事?” 徐一在啸月阁外等着,听得元卿凌问,便道:“今晚安王忽然带人到京兆府去,要太子交出镇北侯,太子自然不愿意,安王便发疯地放了一把火,还把太子和镇北侯都打伤了。” 元卿凌吓得不行,“伤势要紧吗?” “要紧,被安王砍了一刀,血都有点止不住,卑职才忙回来叫王妃的。”徐一说。 元卿凌吓得心脏都快停顿了,也不再问,急忙就跟着徐一出门。 阿四把腿肚子都发软的元卿凌扶上马车,徐一也跳了上去赶车,在路上的时候才告诉元卿凌。 原来安王妃情况危殆,应该是紫金丹的药效快过去了,御医说束手无策,他便纠集了一群江湖人到京兆府,要杀了镇北侯,安王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谁拦就砍谁,且那些江湖人也穷凶极恶,京兆府晚上是没太多守卫在,只有太子和府丞师爷他们在研究各人的口供,镇北侯见门前的守卫被砍伤便跑了出来,马上被安王等人围攻,太子只能亲自下场去保护他,混乱之中,刀剑无眼,砍了宇文皓两刀,一刀在 腹部,一刀在腿上。 “那安王如今制服了吗?”元卿凌急问道,若不制服,只怕还得发难。 徐一扬鞭加速,声音里还透着几分后怕,“他回了宫中去了,说安王妃快不行了,只是临走撂话,若安王妃有个三长两短,镇北侯必须要死,真是疯了,属下都没见过安王这么疯癫,像一头野兽似的乱砍乱杀。” 元卿凌压住胸口,只觉得心脏在一直往下沉,怎么会这样的?好好地办个宴会,怎么就会发生这么大的祸事来? 伤了安王妃的人,真是罪该万死。 到了京兆府,她提着药箱就往里跑,京兆府的门槛很高,她一手提药箱一手提裙摆,直接就跃了过去。 如今她旁的本事没有,跑得倒是很快。 宇文皓被安置在后衙的厢房里头,元卿凌还没跨脚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镇北侯那暴躁的吼声,“你们这些大夫是干什么吃的?都这么会了还没止住血,信不信本侯把你们的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元卿凌听得还没止血,猛地就跑了进去,镇北侯一见她,脸色充满了愧疚:“太子妃来了那就太好了。” 元卿凌只冲他微微点头,看到宇文皓全身都是血,心里顿时一痛,眼圈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 第680章 他这样倒是不好对付 镇北侯如今整个都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显得无措而慌张,徐一劝他出去,他也没出去,坚持要守在这里。 府丞和捕头也在这里守着,见元卿凌来到,都纷纷让开。 宇文皓的衣衫已经解开,大夫为他止血包扎,腹部的血是止住了,但是大—腿上的血还在流,但好在大夫为他扎住了伤口上方,因此如今出血看着不算十分严重。 只是,被褥和丢弃一旁的衣衫,都染了血。 宇文皓人是清醒的,只是失血有些多,脸色十分苍白,伸手拉着她的手腕,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元卿凌擦了一下眼泪,瞧着他的漆黑的眸子,“嗯,别说话。” 眸光移到他腿部伤口,她还是倒抽一口凉气。 伤口很深,皮肉都翻出来了,大动脉就在旁边,应该是有破裂,才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出血,如今虽然勒住,但若不马上修补好,腿就算是废掉了。 而且,他伤口的位置接近了之前第一次受伤的位置,若稍稍再过一两公分,怕是要连根都剁下来。 宇文皓还苦中作乐,“老四再狠一点,你这辈子就得守活寡了。” 元卿凌没心思说笑,只能忍住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徐一进来请了大夫出去,听得宇 文皓这句话,他瞧了瞧伤势,道:“殿下,伤口这么接近,绝对也是有影响的,您就别太淡定了。” 元卿凌给宇文皓上了麻醉,用镊子夹了棉团消毒伤口附近。 她已经记不清楚是第几次为他治伤了,但是这事怪不得他,谁能想到安王这么疯癫,进门就砍人。 没人笑得出来,镇北侯蹲在地上,掩面,身子都是颤抖的。 他差点就害死了太子。 自打从漠北回来,他挟功自居,加上扈妃进宫,吹捧他的人很多,他越发得意忘形起来,他其实知道人一旦膨—胀就容易出事,自己如今封了侯爵,在国事政事上低调尽可能地收敛锋芒,想着私下轻狂一些不为过,没想竟还惹了大祸。 他追悔莫及。 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处理好宇文皓腿上的伤口,缝针之后做了包扎,再处理腹部的伤口。 处理腿部后面伤势的时候,因为麻醉药用得不多,宇文皓已经感觉到很疼痛,但是看着元卿凌眼泪几度欲落,他也没说,自己咬着牙关扛着。 旁边的府丞等人看到这等疗伤手法,又见宇文皓咬着牙关忍受痛楚,都很不忍心。 府丞摇头叹气,“估计安王明日还得来,大人,您看要不要禀报皇上?” 宇文 皓忍过痛楚,道:“你们别站在这里了,继续去研究一下口供,看有没有发现,真相只有一个,只要凶手出现过,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镇北侯霍然起身,沉声道:“殿下,不必费事了,就让他们取了本侯的脑袋吧。” 出了今天这事,他怕得不行,今天伤的不止殿下一人,京兆府里头伤了好几个,再闹一次,若出了人命,他更是担待不起。 宇文皓咬着牙道:“侯爷不可鲁莽,一切听本王的,你先出去吧。” 镇北侯还要再说,见宇文皓眸色坚定,他只得轻叹一声,慢慢地出去了。 不过,出去之后,他叫人把他带到大牢里去。 府人进来禀报府丞,府丞点了点头,“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吧。” 至少安王再来的时候,看到他被关入牢中,好歹京兆府是摆出了个态度。 宇文皓没说话,任由他们去处理。 腹部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内脏,比较好处理,大概四五厘米长的伤口,缝针也很快,缝好之后,做了包扎。 阿四打水进来给元卿凌洗手,元卿凌看着浸在水盆里的双手,血慢慢地溶开,她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心真的难受极了。 宇文皓侧头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也笼了一层 疼惜,他轻声道:“我真没事,你别哭了。” 元卿凌擦了手,默默地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眼圈通红,“伤口都处理好了,除了出血过多,别的问题都不大,这两天就躺着吧,哪里都不要去了。” 阿四听得这话,便叫大家都出去,她也在外头等着。 宇文皓伸手握住她的手,方才浸了热水,她的手很温暖,倒是显得他的手冰冷不已,元卿凌挣脱,抚摸着他的脸,挤出了一丝微笑,“你的武功那么好,怎么就被他伤了呢?” 宇文皓压住她的手掌在自己的脸颊上,仿佛是使劲地吸取那一抹温暖,口气有些无奈,“那会儿混乱得很,老四疯了似的,对侯爷没有留情,以杀招对他,我倒是可以伤了老四,只是看到他眼底的心碎与绝望,我想起了你受伤的时候,一时不忍,没想到他直接就朝我砍了过来,我是抵挡了一下,否则直冲我心脏而去,老四素来理智,虽然为人阴狠残毒,可他知道伤了我或者杀了我,他决计也是活不成,为了四嫂,他连这条命都不要了,我是没到他竟这么决然,才疏忽了。” “安王妃不好了,是吗?”元卿凌轻声问道。 “应该是不好了,他往日里头养着 这些人,轻易不用,你看他宁可找杀手对付你,也不愿意用他的门人,今日直接带着门人杀过来,可以知道定是四嫂不好了,他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宇文皓说着的时候,有些怅然,竟也有些感同身受的痛楚,因为经历过,这会儿才能明白老四的痛。 “他带人闯进来的时候,那眼神是吓着了我,”宇文皓有些苦笑,“其实说真的,以前我总认为在他眼里,除了皇权帝位便什么都没有,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去达到他的目的,他杀人不眨眼,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可以利用牺牲的,对我这个亲兄弟,他一样可以派人刺杀毒害,设计诬陷,谁曾想过,为了四嫂,他会这么不顾一切呢?他如今闹这一场,父皇怕是不会轻饶了他,他明知道后果的。” 元卿凌心里头也堵得难受,“算了,不说他了,你歇会儿,失血这么多,有日子养呢。” 宇文皓看着发黄的帐顶,“老元,你说一个人若彻底地坏透烂透,倒还好对付,今晚看他这样,我想起了我们兄弟小的时候,那时候多和睦啊,为什么要有权欲之争呢?” 元卿凌无法解答他这个问题,安王是坏透了烂透了,可在安王妃心里,他是个好夫婿。 第681章 请王爷节哀 她看着宇文皓苍白发怔的脸,看得出这一次安王直接对他动手,是让他震骇了。 她的心悬在嗓子眼上,见他不睡,便问道:“如果安王妃真的不行了,他只怕会再来一次吧?” 宇文皓道:“倒不怕,这一次主要是因为衙门里头人手不足,如今汤阳已经拿我的手令去调派府兵过来,且笑红尘也带人在附近埋伏,若他再带人来,也不能对我怎么样,也未必能杀得了镇北侯。” 元卿凌忍不住落泪,“安王妃这么好的人,就这样死了,真的太让人心痛,凶手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杀安王妃?” 宇文皓道:“凶手是谁,暂时不知道,但是其实我们连夜对口供,也发现了一些问题,这个问题,起码是构成了一个悬疑点。” “是什么悬疑点?”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动了一下没有受伤的脚,支了起来往边上挪了挪,让元卿凌坐进来一些,道:“当时我们问过御花园里头的口供,也问了万园那边的人,发现镇北侯与老四争吵离开之后,阿汝才离开的。” 元卿凌因不大了解整件事情,听得这话,问道:“这又如何?这事莫非和阿汝有关吗?就算有关,她 看见镇北侯离开,也不能说明白什么啊。” 宇文皓道:“但是,根据阿汝和四嫂侍女阿彩的口供,阿汝离开万园的时候,是老四和侯爷正在争吵的时候,阿汝是去请四嫂出来为老四解围的,但分明阿汝都看到侯爷离开了,也就是意味着争吵已经结束了,那她解围一说就站不住脚。” “安王妃是在阿汝请出去为安王解围的时候出事的,是吗?”元卿凌算是明白了一些。 “没错,她是这样说,阿彩也是这样说,且出了明心殿之后,阿汝就叫阿彩去贵妃宫中请贵妃一同去,有这个必要吗?前头臣子与皇子争吵,不该请贵妃来调停啊?当时万园有诸位皇叔在,为什么要请贵妃?是不是阿汝有心支使开阿彩?” 元卿凌的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说阿汝有可能是杀害安王妃的凶手?” “有这么猜想,但是,阿汝的武功有这么高吗?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但是老四不曾怀疑过她,想来阿汝是不懂得武功的,否则以老四这么精明,不可能想不到阿汝的居心。” 元卿凌立刻道:“但是这只能证明安王不知道阿汝懂得武功,而不能证明阿汝真的不懂得 武功,或许她深藏不露呢?” 宇文皓道:“如果她真的懂得武功,那确实是深藏不露,我听御医说,四嫂的伤势十分严重,那一掌震碎了心脉,心肺俱损。” 元卿凌不以为意,“不至于真的武功很高吧?至少安王妃没死,若此人真的功力深厚,一掌就能让她毙命了。” 至少她看的武侠小说都是这样的,一掌过去,人就吐血而死。 宇文皓道:“四嫂没死,不是因为对方的功力不深,而是因为四嫂穿了一件软甲,那是银丝打造的,对方这一掌是想要她的命,是软甲卸了一部分的掌力。” 元卿凌道:“那这人就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杀人而动手的,镇北侯与安王争执几句,不至于要下杀手,所以其实基本可以排除镇北侯是凶手一说了,是吗?” 宇文皓摇摇头,“从办案的角度看是这样,但老四不会听得进去,他这时候理智全无,又认定了镇北侯是凶手,必定就咬死了不放,怎么还听得进去其他分析呢?偏生父皇那边压都不好压住他,丧妻之痛,父皇也是要体恤他,便连伤我之事怕也要推后再计较了。” 宇文皓自己说丧妻之痛的时候,心里 也是揪了一下,若说他如今与安王曾有过什么共鸣,那就是他也差点失去了元卿凌。 两人沉默了一下后,元卿凌道:“别说话了,睡一下,我在这里守着你。” 宇文皓确实也头晕得很,加上连日查案缺乏睡眠,着实够呛,便听话闭上眼了。 安王在京兆府闹了一场,又连夜回了宫中。 宫中晚上是不许进出的,出去的时候还没下宫门,等回来的时候宫门已经关闭,他强行闯进去,禁军得知情况,也拦不住他,这会儿也不好去禀报皇上,只能是让他进去之后再禀报顾司。 安王妃情况已经很不好了,晚上酉时末,吐了一次血,到了戌时,又吐了一回,御医说情况很差了,叫安王有心理准备。 安王这才出宫纠集人去京兆府的,他本意是要杀了镇北侯,不管安王妃如何,他都要镇北侯死在安王妃前头。 伤了太子之后,他本还想再动杀机,是太子冲他喊了一句,“你是不是要四嫂临死前都见不到你在身边?” 那一刻,他绝望到了顶。 如今回到了宫中,她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脸色白得就像案头上的宣纸。 御医守在床边,都对他摇头。 “王 爷,紫金丹的药效快要过去了,王妃怕是不行了,请王爷节哀!” 安王一张椅子砸了过去,爆吼如雷,“节什么哀?她还活着,你们这群废物。” 御医没被砸中,却心惊胆战地逃了出去。 贵妃在旁边看着,也是沉沉地摇了摇头。 阿汝今晚在宫中守着,见他身上染了血污回来,便出去问了一下与他出宫的随从,问了之后,她走回来对安王道:“王爷,您今晚太冲动了,怎么能去京兆府闹事?” 安王抬起阴鸷的眸子,“本王闹不得吗?” 阿汝道:“您此举实在不理智,且还伤了太子,如果太子在此时参您一本,那咱们的情况岂不是更不—堪?还请王爷以后做事三思而行。” 安王冷冽地道:“滚出去,还轮不到你对本王说教。” 阿汝一怔,皱起眉头看他,王爷这两天实在是有些癫狂了,以前不管如何,但凡说到局势,他总能耐下性子来听她说的。 她也忍不住有些生气了,“王爷,您为了王妃的事,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难不成王妃死了,您就放弃大业了吗?阿汝是为了王爷好,请王爷务必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莫要在这时候再触怒—龙颜。” 第682章 还是去求元卿凌 安王旋即起身,面目狰狞地盯着阿汝,把阿汝吓得踉跄退后一步,惊恐地看着他。 安王出手扼住她的脖子,额头青筋暴现,咬牙切齿地道:“没错,如果王妃死了,一切于本王再无意义,你最好闭嘴,否则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把阿汝推倒在地上。 阿汝简直不能相信他会这样对自己,也不能相信他会这样说,这还是他认识的安王吗? 他的雄心隐忍都去了哪里?为了一个女人,他连大业都不顾了。 贵妃见状,也有些不高兴了,对安王道:“你这是做什么?跟自己人发什么难呢?阿汝也是为你好,这时候,总要有人保持理智,你伤了太子本就是不对,你父皇如今把他宠得跟眼珠子似的,你在这会儿伤了他,岂不是更让你父皇生气?” 贵妃亲自把阿汝扶起来,安慰道:“好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他就是一时迷了理智,你去休息一下吧,伺候了王妃这么久,也累了,真够难为你的。” 阿汝捏住衣袖,袖子上的刺绣深深地印住指腹,意难平,眼下却也只能把满腹不甘与辛酸压在心底,到底是一个将死之人,往后便不必在为她烦忧了。 她看了寒冷若冰的安王一眼,轻轻点头,转身出去了。 贵 妃忍不住抱怨他,“你说你这是干什么?这事和她又没有关系,你冲他发脾气你王妃就能醒过来吗?大事还办不办了?” 安王坐在床头,痴痴地守着安王妃,听了贵妃的话也是满心刺痛,抬起沉痛的眸子,语气也如火灼般疼痛,哽咽着,“母妃,若没了她,什么大业对我都没有意义了。” “胡说,你可以儿女情长,却不能忘记建功立业,若再胡说,母妃也不会再帮你。”贵妃厉声怒斥。 安王笑得跌出了眼泪,“成亲那日,我便是这样承诺她的,终有一天,我要她带上皇后的宝冠,我承诺了她的事情,总得要做到,她若带不上后冠,我还做什么皇帝?已经失去了最大的意义了。” 有朝一日,能坐在那九五之上,君临天下是他的梦想,可那时候若身边的人没了她,这份成功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值得欢喜了。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贵妃见他伤痛,也不忍说他了,脸色缓和了下来,“你既然这般着紧她,为何不去请太子妃来一趟?太子妃对你有芥蒂,对王妃没有。” 安王摇头,看着安王妃毫无血色的脸,“若今晚之前,兴许她还会愿意来,可如今便是本王求着她,她也不会来的,我伤了老五,也曾 派人刺杀过她,她恨我都来不及,我不愿叫颜儿临了还要被拒绝。” 贵妃上前执着他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老四,母妃虽然觉得你对王妃过于重情未必是一件好事,但母妃会尊重你。” 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安王妃道:“这儿媳妇虽然帮不了你什么忙,但是自打娶了她,眼见你是比往日高兴许多,母妃由衷地喜欢她,也是舍不得她去的,太子妃未必能救她性命,但是,你得去求,至少来日你不会后悔没有为她尽最后的努力。” 安王犹豫了一会儿,道:“她未必有这本事,但是,儿子还是得去一趟。” 贵妃道:“你不要亲自去了,她这会儿离不了人,母妃去求德妃,德妃与她关系好,德妃若愿意帮这个忙,那是最好不过的,又或者,去你父皇那边求一道旨意,叫你父皇传她入宫来,她是不敢违抗的。” 安王却慢慢地摇头,“不,她恨死了儿子,叫德妃娘娘去请或者下旨意,她会来却未必真心救治,还是儿子亲自去一趟,她要打要骂,儿子忍着就是,叫她出了一口气,兴许还能换回几分对颜儿的不忍,会尽力救治。” 贵妃见他愿意卑微若此,也不好说什么了,到底人命要紧,便点头同意,“你去 吧,母妃替你在这里守着,紫金丹的药效怕是要天亮才消失,叫御医进来一同守着,若真到了要紧关头,母妃知道御医还有一道方子能暂时吊着一口气,你只管快去快回。” 安王回头深深地看了安王一眼,眼底赤红一片,俯身去亲了她的额头一下,轻声道:“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阿汝就在外头,听到他与贵妃的对话,她简直都要疯掉了。 等他吩咐了御医进去,阿汝再也忍不住了,拦在了安王的面前质问,“王爷你是疯了吗?你竟然去求元卿凌?她这会儿高兴都来不及,你去了她也只是看笑话,耻笑你,她不会来的,你何必去丢这个人?” 安王眸子里有碎裂的冰渣子,“滚开!” “我不能让你去。”阿汝摇头,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我不能让你去被元卿凌羞辱,元卿凌为人如何不说,可两面立场是摆在这里的,且王爷今晚才伤了太子,她怎么可能会来救王妃?阿汝敢跟王爷赌上这项上人头她不会来,王爷去的话,只会被楚王府的人欺辱,又何必呢?想必王妃也不愿意你这样委屈自己的,王爷你理智一点好吗?” 安王一手拨开她,充满了不耐与怒火,“你走开,莫与本王说那么多废话。” 本以 为一手便能推开阿汝,殊不知,阿汝却岿然不动,还顽固地站在他的面前。 安王微怔,“你……”她是会一些武功的,但只是拳脚功夫,方才他一推,下了重力,她竟然纹丝不动? 阿汝情急之下只想拦住他,却不妨露了这么一手,她心底微惊却脸色不变,只依旧固执地道:“王爷,阿汝绝不能让你去,你相信阿汝,阿汝是为王爷着想的,阿汝做任何的事情都是为了王爷好。” 安王盯着她,一颗怀疑的火苗在脑子里窜起,但随即被里头贵妃的惊呼声吓住了,“御医,快看看,她又吐血了!” 安王眸子一沉,想也不想便吩咐了随从把守宫门,除贵妃和御医之外谁都不能接近王妃,吩咐完之后提气一起便跃过了阿汝,往宫外奔去。 阿汝脸色一片惨然,疯了,王爷果然疯了,为了一个女人,他竟连尊严都不要了。 她眼底充满了怨恨,猛地转身想要进殿去,却被随从拦住,“汝侧妃,王爷有令,除御医和贵妃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去。” 阿汝握住了拳头,眼底迸出怒火,但听得贵妃不断地惊叫,她慢慢地松开,道:“好,那我便不进去。” 紫金丹的药效一过,她就要死了,且不管她死不死,真相谁都不会知道。 第683章 剖析一下安王 安王出宫之后,策马直奔京兆府。 他知道宇文皓受伤之后,一定会请元卿凌过去,且宇文皓的伤势不轻,短暂不好移动,所以断定元卿凌肯定在京兆府。 京兆府那边自从安王走了之后,就加重了布防,天色未亮又见一匹马飞快跑来,细看竟仿佛又是安王,顿时警备起来,且马上有人进去禀报。 安王奔至府门口,翻身落马,声音嘶哑地道:“本王不为闹事而来,本王要见太子妃,快!” 元卿凌在后衙照顾宇文皓,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听得外头有脚步声过来,她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刚好阿四推门进来,道:“元姐姐,安王又来了,说是要见你。” 宇文皓本睡着了,听得说安王来,猛地扎醒过来,眼睛瞪得老大,“他又来了?又想干什么?疯了吗?好,来啊,再打就是,我这一次不会留情了。” “他说要见我,”元卿凌见他一副要挣扎起来拼命的样子,忙安抚他,“你别起来,回头扯了伤口就麻烦了。” “见你做什么?不能单独去见他,让他到这里来。”宇文皓急道。 元卿凌知道他不放心,便对阿四道:“你跟安王说我在照顾太子的伤势,让他有什么事 来这里说。” “好,我出去告诉徐一。”阿四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宇文皓冷静了下来,看着元卿凌道:“你说他要见你,是不是请你入宫治四嫂啊?” 元卿凌轻声道:“不知道,你别胡乱猜测,先躺好。” 宇文皓拉住她的手借力稍稍地往上挪了一下,叫元卿凌为他把枕头垫高一些,好叫他看起来威风不减。 他说:“如果是的话,去不好,不去也不好,去了治不好,责任都在你,可若不去,那四嫂就死定了,你怎么想?” 元卿凌道:“先听听看吧。” 作为太子妃,她当然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 可若作为医者,她没有选择,而且,那人是安王妃。 她对安王妃记忆最深刻的,是有一回她们叙话,她怯怯地看着自己,说很怕兄弟妯娌之间会伤了和气。 安王把她保护得很好,让她不接触外间所有的沆瀣肮脏,但是,安王妃也不是傻子,她总能感受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所以,她看似是幸福的小女人,但是她内心有纠结。 安王越是把她保护在构建于虚空之上的城堡里,她往下看的时候就越觉得心惊胆战。 徐一领着安王进来了,除了徐一,还有汤阳与阿四 ,他们都拦在了元卿凌的面前,敌意地盯着安王。 元卿凌好几天没见过安王,所以,乍一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很是震惊。 往日见他,总是意气风发,衣冠华贵,俊美如玉的天家贵族。 但是如今他发冠散乱,衣衫皱巴巴的也染了一些血迹,脸上长出胡茬,眼窝深陷,发鬓上有一小撮的微黄苍白,再不如往日矜贵。 他就站在那里,遗世独立般的落魄,眼底也不见之前的狂傲邪气,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微颤了一下,缓缓地张嘴,“太子妃,本王有一事相求。” 元卿凌还没说,宇文皓就咳嗽了一声,安王便惊痛地瞧了宇文皓一眼,急道:“老五,今晚我伤了你,我跟你道歉,但兄弟一场,我不曾求过你什么,现在四哥求你一事,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兄弟的情分上,请太子妃入宫为你四嫂治伤,她……是无辜的,不曾伤害过你们。” 宇文皓看着他,张了张嘴,本想讽刺几句说你这会儿知道说什么兄弟的情分了,你往日怎不念? 只是,这话却也说不出口,只是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也没拒绝,安王竟是上前,用哀求的语气对她说:“你要什么条件?你说, 只要本王能做到的,都一定会答应你们。” 元卿凌的手放在桌子的药箱上,道:“就一件,若治不好,请相信我已经尽力,只要王爷答应这一件,我马上跟你走。” “好,本王答应!”安王一口就应下,也几乎不能相信元卿凌就这么顺遂。 宇文皓负伤,不能跟着去,徐一和汤阳阿四陪同前往。 顾司守在宫门前,放了安王进来,元卿凌也可以进来,但是,汤阳徐一不能在晚上入宫去,且去的是后宫,二人更不能跟随,因此由阿四陪同进去。 阿四一路警惕,就怕安王忽然发疯,但是安王进了宫巷之后,就对元卿凌说他要先去,让她们二人也快一些。 看着安王飞也似地跑了,阿四不禁诧异,“真没想到,安王竟然会这么重情,实在不像他往日的作风啊。” “他的世界,就安王妃一个美好的存在,他自然珍若生命。”元卿凌疾步走着,回了阿四一句。 阿四追上来,问道:“那元姐姐你说他会不会因为安王妃而放弃争夺呢?或许从此之后他就变成一个好人了,那该多好啊。” 元卿凌笑了起来,“阿四,想得单纯是好事,可安王处心积虑了这么久,怎么会轻易放 弃?或许他眼下愿意为了安王妃妥协,是因为他生命里无法承受失去,他把得失看得很重,尤其他对安王妃是真有感情的,在这个生死一线之间,往往感情压过了理性,可一旦失去了安王妃或者是安王妃无恙了,他会故态复萌。” 阿四崇拜地看着元卿凌,“元姐姐你分析得好透彻啊!” 元卿凌笑而不语,她好歹也是辅修过临床心理学的学霸。 她其实真研究过安王,此人手段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时而邪气时而阴阳怪气。 他爱安王妃,但是他不忠贞,他会和其他女人一起,例如阿汝,可对阿汝他又薄情冷淡得很,显然只有利用而没有半点情意。 不奇怪,男人的爱与性从来都是分开的。 有很多男人心里爱着一个人,但是他们依旧可以和其他女人有肌肤之亲,他们不觉得这是背叛,因为他们坚信自己的心对这份感情是忠贞不二的。 可这种人通常双标,不能接受自己所爱的人与其他男人有肌肤的接触,因为他们认为女人的爱与性都必须结合。 安王大抵就是这一类型。 她甩了一下头,加快了脚步与阿四一路小跑,这会儿了,还想什么男啊女啊性啊的,真是无谓。 第684章 治疗 看到安王妃的那一瞬间,元卿凌眼底一涩,三天了,靠着紫金丹和参汤吊着一口气,人整个都瘦下来了,早不复往日容色。 贵妃与安王都守在她的身边,贵妃脸色憔悴,看样子已经亲自看顾安王妃许久,屈贵妃之尊去照顾安王妃,元卿凌不免感慨,看人家的婆婆,再看她的婆婆。 她嘴唇微微张开,鼻翼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这口气已经是很微弱了,偶尔胸口起伏一下,许久又没了动静,仿佛一口气上来,下一口气就要断掉。 呼吸十分困难了。 元卿凌打开药箱,竟发现有那种0.5升的便携式氧气瓶,这东西之前不曾出现过,看来是专为安王妃而设的。 她取出帮便携式氧气瓶,底下压着一根氧气管,她接好口之后想要帮安王妃戴上,安王在旁边伸手拦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元卿凌知他对自己并非全然信任,便道:“王爷,不管我眼下做什么,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坏了,所以你别妨碍我。” 安王撒了手,声音低低地问:“有救吗?” “不知!”元卿凌为她带上氧气管,拿出听诊器听心脏与肺部。 御医在旁边,这位御医之前与元卿凌一起合作为扈妃助产,所以有过合作经验,他在旁边说着安 王妃的情况,“昨晚到如今,总共吐过三次血,应该是掌力震伤了肺部和心脉,脉象很弱,有气血堵滞的情况,叫医女按过小腹有些硬,胎儿是流产了,但是估计有残留,只是不敢用药,怕引起失血。” 元卿凌点头,“那行,你先出去吧,我检查一下小腹。” 御医道:“那微臣就在外头候着,太子妃若有什么需要协助,请传微臣就是。” 说完,便退了出去。 元卿凌落了帐幔,解开安王妃的衣衫,安王一直在边上看着,确实是不放心元卿凌,尤其他还一直看着那氧气管,就仿佛怕那氧气管是毒气似的,眼里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 元卿凌手指摁压安王妃的腹部,小腹确实有些硬,和御医所言不差,或许真有残留。 她带上听诊器一直听,现代医学靠器械多了,如今要单凭一个听诊器去做判断是不太稳妥的,可她临床经验不足够,只能靠慎重诊断。 安王妃受伤之后,她也跟阿四了解过这个掌力伤人的后果。 阿四说,内脏被掌力震伤之后,未必会马上引致内脏破裂,但是必定会引致血脉紊乱,一般不懂得武功的人,甚至会引起血液倒灌之类口鼻吐血而亡。 元卿凌理解的是可能有内脏出血,或者内力震 伤了五脏六腑,导致内出血,出现血胸,或者供血系统出现问题,如果有内脏破损的话,也会导致缓慢的出血。 安王妃没有死,应该是因为紫金丹的缘故,所以元卿凌如今对紫金丹还是十分好奇,这简直就是疗伤的神药了。 肺部积液是有的,呼吸困难多半是因为这个缘故。 她先挂了利尿剂,降低血液容积,再用强心剂来增加心肌收—缩力,扩张小动脉减少血管阻力,若还没有改善,则应该还穿刺引流了。 安王杵在一边看,对元卿凌用的每一样东西都要凑上来仔细看清楚,贵妃没有盯着看,而是在殿中的贵妃椅上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怎样?”安王又问了。 元卿凌再听了一下心跳,道:“伤情比较严重,呼吸心跳都很弱,有胸腔积血的情况,拖得也比较久,如果在出事的时候找我,未必会严重成这个样子,而且,现在我也不能确定她是什么地方出血,也就是说,掌力所伤有多重,主要伤到哪个内脏或者说那里伤得比较重,我还不能确定。” “可以运气推血过宫吗?”安王显得有些无措。 “暂时先不要。”元卿凌不懂得推血过宫的原理,但是想必应该就是用内力催动血液的流动,可她现在身体 那么虚弱,血液流动过快,经过出血的地方,也有可能会导致大出血,所以她不敢冒险。 “那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做?” 元卿凌摇头,“我下了药,先挂着水吧,但是我要插尿管,尽可能地用排尿的方式把积液容积减少,你帮我一下。” “好!”安王应得很快,仿佛他终于有一样是可以帮上忙的,因而显得十分庄重。 虽然他不知道插尿管是什么意思。 他能看到安王妃的呼吸比先前好了一些,至少没有很艰难地呼吸,就冲这点,他对元卿凌的信任也就多了一分。 当元卿凌告知他插尿管的扌喿作方式的时候,他呆住了,仿佛没听清楚地问,“这个……怎么能这样弄?”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去弄颜儿的…… 他素日里也是个不要脸的,但是这实在真太…… “要不要换个侍女来?又或者阿四就在外头,我叫阿四进来吧。”元卿凌也觉得跟他一块去做导尿术有些尴尬,便道。 安王想了想,道:“不要了,叫阿彩来吧。” 阿彩就在帐外伺候,听得安王这样说,马上就进来了。 安王退了出去,但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就双手揪着帐幔的开口,遮蔽身子只露出一张脸,脸也掩去一大半, 其实就是露出两颗眼珠子看着里头。 元卿凌消毒之后,上了润—滑剂,叫阿彩帮忙,顺利把尿管导入。 安王听得妥当,这才转身去扶贵妃,“母妃,您先回去歇着,回头再来。” 贵妃确实疲乏了,便安抚了几句,又过来对元卿凌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回去了。 贵妃走后,元卿凌叫人掀开帐幔,自己走到方才贵妃坐的贵妃椅上坐下来,虽然不犯困,但是也累。 安王见她坐下来,怔了怔,“就这样?” “先观察一下吧,还挂着药水呢。”元卿凌看他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便道:“王爷也睡一下吧,看你的样子,也好几天没睡过了。” 睡眠不足,会导致脾气急躁,她可不希望他总是杵在这里盯着,弄得气氛很紧张。 “那她还危险吗?”安王瞪着眼睛问道。 元卿凌舒了一口气,“还不知道,等排尿之后看看吧,如果不行,估计要手术了,就穿刺引流积血,免得再引起呼吸困难或者是吐血的症状。” “她会醒来吗?”安王不懂得她说的那些,只问关键的事情。 元卿凌道:“可以醒来,我给她用了强心剂,一会儿应该能醒来。” 安王听得会醒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便更不愿意出去了,一味在床边蹲守着。 第685章 那声音似乎是 元卿凌看到外头有人影闪动,从身形看,应该是阿汝,显得鬼鬼祟祟的,元卿凌不禁想起老五的分析,如果说,凶手是阿汝而不是镇北侯,她若知道安王妃能救活,会不会害怕呢? 不过,按说也不可能是她,因为听说安王妃醒来过,如果阿汝是凶手,安王妃肯定会告知安王。 她没有任何包庇阿汝的理由,因为她不止自己受伤,还没了孩子。 安王显然没有留意到阿汝的出现,因为她的脑袋探了进来一下就马上躲开这般鬼祟在元卿凌看来,是有问题的。 看着应该是探问一下安王妃到底情况如何,只是,她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进来。 元卿凌见她躲开了,也就懒得再管,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眼睛充血减轻点,为老五缝针已经累得不行了。 过了大概一炷香左右,便听得安王叫:“太子妃,你看她那个瓶子里头没水了。” 元卿凌起身在药箱里头拿了一瓶继续挂上去,再看一下尿袋,已经有尿液。 她拿起夜壶把尿排空,然后扭上盖子,随手递给阿彩,“倒掉吧。” 阿彩忙不迭地接过来,“太子妃,您教一下奴婢怎么弄,这些活儿不能让您干。” “不打紧!”元卿凌在 旁边木盆里洗了一下手,“我回头教你吧,未来几天都得插尿管,我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守着。” 安王本是一直看着她,眉目间是有些诧异的,听了她这话,他眉目一扬,“未来几天?” 元卿凌修正,“我往乐观里想。” 安王的眸子又灰暗了起来,“是得乐观一些的。” 元卿凌顺带把氧气换了,看安王妃的呼吸已经稳了一些,再听听心跳,看看瞳孔,各项都显示有好转。 但是始终无法评估内出血的情况,所以,还是半分松懈不得。 又过了一炷香左右,安王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安王见状,猛地蹲下来握住她的手,“颜儿。” 安王妃看着他,眸光有些呆滞发直,仿佛神魂不在的样子,但是慢慢地聚焦起来,眼底便充斥了泪意,“王爷……” 声音微弱,但是能听到是轻轻地唤了一声。 她眸光慢慢地转移过来,看到元卿凌,她努力地从唇角上绽出一抹苍白的笑,“谢谢……” 元卿凌微微点头。 阿彩喜极而泣,“王妃,您醒来就太好了。” 安王妃把视线转开,吃力地看着安王,“凶手……” 她喘了一口气,显然有些难受,要歇一口气才能说话。 安王以为她问 凶手的事情,便道:“你放心,凶手一定会伏法,本王会为我们的孩儿报仇的。” 安王妃闭上眼睛,仿佛忍受着痛楚,手哆嗦地抚摸向腹部,眼泪一阵落了下来。 有人悄然进来,脚步声很轻,几乎不能听到,是有金玉碰撞之声微微地颤动,元卿凌才抬起头看。 安王妃本来闭着眼睛,忽然猛地睁开,便见阿汝也进来了,她一直看着阿汝,眼光充满了狐疑。 阿汝上前舒了一口气,“王妃醒来就真的太好了,王爷守着您三天了,看王爷都累得不行了。” 安王妃只一直看着阿汝,眼底有复杂之色不断地变着,元卿凌站在局外,看到这一幕,心里头也是疑窦顿生。 不过,安王沉浸在她醒来的喜悦里头,并未看见,见她眼皮几度沉重地下垂,便轻声道:“你刚醒来,不要说话,静静养着。” 安王妃抓住他的手慢慢地松开,眼睛慢慢地闭上,显然又睡过去了。 元卿凌就站在阿汝的身边,她听力很好,能听到阿汝放松地轻舒一口气。 难道说,凶手真的是阿汝? 可老五说,她虽然是懂得一些武功,可没有这么高深的内力,可以把安王妃伤得这么要紧。 元卿凌见阿汝在这里守着 ,便把阿彩叫了出去,问道:“安王妃之前是不是醒来过?” 阿彩点头,“是的,王妃醒来过一次。” “她醒来的时候,汝侧妃在身边吗?”元卿凌问道 阿彩想了想,“奴婢那会儿心里担忧,不记得汝侧妃在不在了,不过汝侧妃之前一直都陪王爷守着,兴许是在的。” 顿了一下,她忽然道:“在,汝侧妃是在里头的,王妃那会儿说了话,说没看见凶手,然后汝侧妃她还劝王妃歇着不要说话了。” “那王妃见到汝侧妃,可有什么异常?”元卿凌问道。 阿彩摇头,“没什么异常,当时王妃虚弱得很,话都说不完整,醒来了一会儿又像方才那样睡过去了。” 元卿凌再问:“那当时王妃醒来的时候,汝侧妃是已经在殿中还是才从殿外走进来?” “已经在殿中了。” 元卿凌心里便大概有了数,安王妃其实也不知道谁是凶手,但是她当时遇袭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方才阿汝走进来的时候,脚步声很轻,几乎是听不到脚步声的,但是,能听到头饰碰撞的声音。虽然说佩戴头饰的人,都有可能发出这种声音,但是方才阿汝进来的时候,那金玉相撞相撞的声音特别空灵,应该 金是空心的,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而因为那是安王妃遇袭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这声音就保存在她的意识里头,她会对这声音十分敏感,安王妃第一次醒来的时候,阿汝就在殿中,没有行走,因此没有发出声音来,所以安王妃没有惊觉。 因而方才阿汝走进去的时候,她听到,就顿时困惑起来了。 看来,镇北侯真的是冤枉的。 只是,她这样分析,也不知道安王是否接受,若说了出来,安王不信,反而会让阿汝警惕,进一步加害安王妃,那就弄巧反拙了。 只能等安王妃再醒来,把她心底的疑问说出来,加上她的分析,或许安王才能听得进去。 天色亮了,昨晚本以为会憋出一场雪来,结果今日一早反而放晴了,空气清新冷冽,元卿凌站在殿门前深呼吸一口,倒是被冷呛了一口。 宫人张罗早饭过来,元卿凌随便吃了几口,就听得穆如公公过来了,说是皇上知道太子妃来了,请太子妃得空的时候过去给扈妃换一下药,说今日一早,扈妃的伤口渗出点儿血水来,皇上怕医女笨手笨脚,横竖太子妃在,便叫她过去帮忙换药。 不过,明元帝的口谕讲明白,要等太子妃能空闲的时候再过去。 第686章 忽然加剧 元卿凌给安王妃换一瓶药水之后,便对安王道:“我先去一下扈妃宫中,回头就来。” 安王哦了一声,温吞地道:“快点!” 元卿凌道:“暂时不妨的,半个时辰左右,我怎么都回来了。” 安王嗯了一声,低低地言了一声多谢,声音之轻,元卿凌几乎听不到,她就干脆当听不到,没有回应径直走了出去。 她看到阿汝站在回廊的一边,穿着单薄,眸子幽幽地看过来。 元卿凌不搭理她,她却过来拦住元卿凌:“我实在没有想到太子妃会进来为王妃医治,我与王爷以项上人头打赌太子妃不会来,太子妃却叫我失望了。” 元卿凌淡淡地道:“你失望不失望和我没有关系。” 阿汝唇角撇了一下,有些讥讽,“那太子妃是否能救得王妃?” 元卿凌神色不动,看着她道:“安王妃没什么大碍了。” 阿汝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冷笑一声,“御医都说没法子,太子妃却能救,太子妃真是能耐,难怪这么多人拥护太子妃,死都能救活,得多少人求着拜着你啊。” “你想说什么?”元卿凌问道。 阿汝唇角依旧喊着讥讽的笑,“我倒是想看看,太子妃是不是真能把死 了的人救活。” 元卿凌不听她阴阳怪气的话,越过她而去。 安王妃自然不是没有大碍,事实上如今还没过危险期,胸腔积液没退,且出血还没止住,现在已经用止血药了,回头看看效果。 她是故意这样说,看阿汝是否着急,安王一直在里头守着,应该没什么大碍。 扈妃的情况不要紧,只是明元帝紧张她,又怕医女来弄痛扈妃,老男人还是比较体贴的。 元卿凌帮她消毒,换了点药,扈妃便问安王妃的情况,元卿凌如实告知,扈妃甚是难受,“不知道是谁,竟这么黑心。” 扈妃还不知道镇北侯被怀疑为嫌疑犯,她也不好多说,又为十皇子检查了一下,确定母子都没什么事便要走。 殊不知还没出去,便见阿彩飞奔而来,也顾不得冲撞扈妃,急声道:“太子妃,您快回去,王妃不好了。” 元卿凌一手提起药箱就跑。 她一路狂奔,还没跑进殿门,就听到安王的悲绝的声音,“颜儿……” 元卿凌扑了进去,只见安王伤心欲绝地抱着安王妃,悲声哭着,安王妃在他怀里,已经悄无声息了,眼睛闭上,嘴角还有一抹血迹。 贵妃和阿汝这会儿都在殿中,贵妃 悲痛不已,阿汝则神色无比平静,甚至,冲元卿凌挑衅了一眼。 元卿凌先不管,猛地过去对安王道:“放下她!” 安王眼底猩红一片,冲她怒吼,“滚!” “还想救她的话,放下她让我看看!”元卿凌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厉喝一声,“马上!” 安王被打了一巴掌,人从悲绝中醒了一些,下意识听元卿凌的话放开安王妃,元卿凌直接趴在床上,膝盖分开骑在安王妃的身上,听了一下心跳,是忽然失血引起的休克,呼吸心跳骤停,“多久了?” “刚,刚刚!”安王声音颤抖。 元卿凌打开药箱先打了一支肾上腺素,然后马上做心外压,人工心肺复苏。 她双手交叠摁压在安王妃胸口中线上,使劲地压摁,摁几下之后捏住嘴边使得嘴巴张开往里头吹气。 贵妃在一旁看着,几乎以为元卿凌疯了。 这人都没了,还能吹气吹回来不成?人得自己呼吸啊,怎么能吹气? 阿汝双手垂下,默默地看着元卿凌仿佛有气急败坏的样子,她神情表现出了悲伤,但是眼底却充满了痛快之意。 死人都能救活吗?那倒是真本事的,可惜有这真本事的人不是她。 无人去留意 这点,安王一直看着,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一口气都不敢喘,唯恐喘气就出了事,心都在嗓子眼上悬着呢。 元卿凌掐着时间,一分钟过去了,还没什么动静,她也有些急躁了。 按说刚呼吸停顿,她进门的时候听到安王悲叫,那就是那会儿停止心跳的。 她没放弃,继续做着心肺复苏,累得她额头冒了大汗,汗水滴落在安王妃的脸上,脖子上,悄然滑落,仿佛是安王妃的泪水一般。 安王已经看不下去了,伸手想拉开元卿凌叫她不要再折腾安王妃,却见这个时候,安王妃似乎有呼吸了。 元卿凌厉喝他,“快把氧气管给她带上。” 安王只觉得眼圈里一热,仿佛有泪水迅速冲上,他手忙脚乱地把那放在一旁的氧气喉管给接了回去。 元卿凌把耳朵伏在安王妃的胸口,听了一下,又取出听诊器贴上去,听得心跳声传来,她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她颤巍巍地从床上下来,身子颤抖得要紧,跟死神抢命的活儿真不好干,但是能让人心里充满了喜悦与成就感。 她坐在一旁,喘了几口气,胡乱用袖子擦着汗水,看到了阿汝那张惨败震惊的脸。 她气息还有 些喘,便马上站起来,叫安王退后。 她歇这一口气,是因为双手颤抖得厉害,她得歇一下这双手做心包穿刺。 血胸严重了,且伴随的是气血胸,必须马上做穿刺,因此,她只能稍稍地歇一口气,擦一下汗水。 贵妃有些感动了,见元卿凌累得双腿都微颤,想叫人给她挪一张椅子过来坐着,但是想着坐下来也不方便,只得作罢。 心包穿刺虽然不是大手术,但是元卿凌累得够呛,还是要谨慎一些。 安王屏住呼吸在旁边看着,他如今已经对元卿凌没有丝毫的怀疑了,便是元卿凌拿刀子往安王妃脖子上割,他都认为是在救治。 抽出积血,也抽了气,看着安王妃的呼吸和心跳慢慢地恢复正常,元卿凌猛地回头看着安王,厉声质问:“我离开的时候,谁进来过?谁接触过四嫂?” 安王被她冷不丁地问,一时怔了,下意识地道:“本王一直在这里。” “不曾离开?”元卿凌问道。 安王道:“上过如意房片刻,便马上回来了,但是有人在这里守着,没旁人进来过。” “谁守在这里?”元卿凌问道。 安王看向阿汝和阿彩,还有御医,伸手指了一下,“他们都在场。” 第687章 知道凶手 阿彩接话,“除了奴婢与汝妃,还有御医与掌事姑姑,四个人都在这里守着,没有旁人进来过。” “那么,谁接近过王妃?”元卿凌的眸子看向了阿汝。 阿汝脸色方才有些苍白,如今已经恢复了正常,淡淡地道:“我接近过,但是只是提王妃压了一下被角,他们都能看到,压好之后,我便退到椅子上坐着,是坐了一会儿之后王妃才忽然呛血的,呛血的时候王爷已经回来,便马上叫阿彩去请太子妃。” 御医可以作证,道:“没错,确实是这样,微臣一直在床边,看到汝妃娘娘只是为王妃盖好被子,压了一下被角。” “所以,太子妃是想说什么?想诬陷阿汝害了王妃吗?”阿汝眸色冰凉地问道。 元卿凌不接她这话,只是看着安王,“你的人,你若信得过,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四嫂不会无缘无故再内出血,导致血胸,应该是内力所致,内力沁入不是马上便会造成出血,有可能是缓慢的,王爷是懂得武功的人,比我清楚。” 安王看着阿汝,那眸光里头充满了怀疑与冰冷。 阿汝面容不变,迎上安王的眸光,“阿汝问心无愧,不曾害过王妃。” 元卿凌道:“不要紧,四嫂醒来之后 就什么都知道了,她方才虽然看似睡着了,但是,她神智是清醒的,她能感受到汝妃过去是为她盖被子还是动了手,内力注入而非掌力忽催,所以受害人最能感受清楚。” 阿汝淡淡地道:“那就最好了,只要王妃醒来,便可还我清白。” 元卿凌继续看着安王道:“四嫂醒来过,其实她提到了凶手,但是她没有力气说出来,她原先或许不知道或者不确定,但是如今我相信她很确定了,且等着吧,我便是使出满身的本事,都会叫她醒来亲自告诉你。” 安王颌首,却是对着阿汝看了一眼,那眸光仿佛两把寒刀在阿汝的脸上刮过。 阿汝虚弱一笑,“王爷也怀疑阿汝了吗?阿汝这些年如何为王爷的,王爷心里明白,阿汝绝对不会做伤害王爷的事情。” 这一句话,便是连元卿凌都听出一些诡异来了,仿佛是威胁。 安王眼底残毒未褪,但是语气倒是平和了许多,“是的,你确实不会做伤害本王的事情。” 仿佛,便肯定了阿汝的无辜。 元卿凌不知道他们之间那么多的事情,只道:“从现在开始,四嫂身边要么是我,要么是王爷,要么是贵妃,不能再让任何人接触四嫂,直到她醒来。” “如此便是最好!”阿汝抢在了安王之前回答,且语气淡漠,“既然这样,那阿汝就先出宫去吧,横竖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 安王却道:“不必了,你就留在宫中吧,陪陪母妃也好。” “好,一切但凭王爷的安排!”阿汝乖顺地道。 她退了出去,元卿凌让御医和贵妃也都出去,屋中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元卿凌累得很,对安王道:“王爷那就看着,我在椅子上眯一下,困得很。” 安王语气温和,“辛苦了。” 这一次的三个字,说得十分清晰且坚定。 他甚至还吩咐阿彩去给元卿凌张罗点茶水,殿里就只有阿彩在忙活,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来。 元卿凌在贵妃椅上半躺着,想了想,道:“或许王爷觉得我多事,但是,镇北侯真未必是凶手,昨天晚上我与太子在衙门里头说话,他说案子其实有一个疑点,并非是他故意要包庇镇北侯,不知道王爷是否愿意听我说这个疑点?” 安王坐在床边,仿佛石膏像一般,一动不动,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元卿凌,声音有些嘶哑,“你说。” 元卿凌坐直了身子,道:“事发那天,京兆府问过了许多人的口供,前后做了对比排查,后来发 现汝侧妃是在镇北侯与王爷吵完之后,才离开万园的。” “那又如何?”安王脑子如今还没能完全清醒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抗拒元卿凌说镇北侯不是凶手这点。 “那又如何?”元卿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汝侧妃去明心殿找四嫂的时候,是叫四嫂去给你解围的,且出门的时候还叫阿彩去请贵妃,既然当时都已经吵完了,镇北侯也离开去了御花园,为何汝侧妃还要去请四嫂为你解围?” 安王眉心跳了一下,眸子阴鸷,“所以,你认为是阿汝下的手?阿汝内力没有这么好。” 元卿凌道:“我只说我知道的,推测也在合理的范围,方才我很肯定有人对四嫂出过手,我在这里的时候,她的呼吸脉搏心跳都是属于正常的,我走了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忽然出血造成血胸,这是内力催动的结果,方才在场的有几个人王爷应该知道,不是你,就是阿汝,不是阿汝,就是阿彩或者御医,不做其他人想。” 安王不做声,但是脸色沉得叫人害怕。 元卿凌闭上眼睛,不再说了。 安王应该心里有数的,否则他不会留着阿汝在宫中,应该是防着阿汝出去动什么手脚,做出损害他的事情来。 到了响午 的时候,安王妃终于是慢慢醒来了。 她这一次醒来,依旧虚弱。 安王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你知道是谁伤你吗?你告诉我。” 安王妃嘴唇干燥得厉害,元卿凌便拿了棉花往她嘴唇上沾湿一下,她才发出微弱的声音,“叮当……叮当响,凶手……发出的……声音。” “叮当?”安王有些不解。 安王妃想解释,但是艰难开不了口,眼底反而着急起来。 元卿凌问道:“叮当乃头饰的声音,一会儿王爷仔细听阿汝的头饰便知,四嫂,你记一下,方才是否有人过来伤你?” 她看着安王,“内力注入是什么感觉,王爷你自己形容一下给四嫂听。” 安王定了定,然后抚摸着安王妃的脸颊,“那方才可有人在你肩膀上使力气?有没有觉得手臂或者肩膀暖和直达肺腑?又或者有微微的刺痛?” 安王妃嘴唇张开,半响才挤出一个字,“有……” 安王眸光醉人,柔声道:“嗯,那就行,没事,无人能伤你了,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 “是……谁?”安王妃艰难地问道。 安王摇摇头,温柔未褪,“你只管养伤,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 他低着头亲了她一下,眼底骤然风云狂起! 第688章 他要先下手吗 元卿凌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且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全然相信,毕竟阿汝跟了他这么久。 “痛……”安王妃轻轻地哼了一声,眉头蹙起,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她的手在锦被底下抚上了小腹。 “没事,一会就不痛了。”安王大手伸进去,为她轻轻地抚揉。 元卿凌默默地在一旁开药,想着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安王妃的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出血的情况暂时也不能评估,只希望下了药之后能止血,然后慢慢地治疗,若能止住出血,问题想必就不大了。 安王对阿汝那边还是没采取任何的措施,他甚至也没就这事发表过任何的意见,连提都没提一句,所以元卿凌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信抑或是不信。 不过,阿汝在进来的时候,他则回头看着阿汝的头饰,忽然问道:“这金玉簪子,是本王送给你的吧?” 阿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道:“是的,这是王爷从西北回来的时候,给阿汝带的礼物,阿汝一直视若珍宝。” “确实是珍宝,流苏用金子做的,里头是空心,行动的时候,空心的流苏金子会撞在玉上,发出空灵之声,这和一般响铃簪是不一样的,那声音有辨识度 ,叫人一听,就能听出来。”安王说。 阿汝脸色一片灰白。 她终于知道了。 是这簪子,她在上弦月亭里动手的时候,要催动内力,自然晃动了发髻上的簪子,她寻常带着,已经忽视了这种声音,但是,其他人没有。 她看向安王,他眼底只有轻微的怪责,并未看见怒火,她的心头轻松了一些,他虽然知道了,但是到底他们之前是有情分的,说到底,她和纳柔弱的女人对比,谁更能帮他,他必定是知道的。 她因而上前道:“王爷,阿汝有些事情,或许是做错了,但是阿汝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王爷。” 安王轻声道:“本王知道,行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事就算过了吧。” 元卿凌在旁边听着,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之前发疯地去京兆府要杀镇北侯,怎地现在知道凶手是阿汝,却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他还宽慰阿汝呢。 她想了想,觉得这个做法也不符合安王的性格,事出反常必有妖,兴许,安王还有什么顾虑吧? 只是她也盼着这一次,安王能亲自出手除掉阿汝,阿汝真的像一只毒蝎子,叫人憎恨厌恶。 为了稳妥起见,元卿凌还是出去跟阿四说了一 下,叫阿四去京兆府带话,便说基本可以确定阿汝是凶手,但是,如何把阿汝也列为嫌疑犯,则需要把阿汝的武功逼出来。 那样就可以证明当时御花园不是只有镇北侯一人懂得武功,阿汝会比镇北侯更有嫌疑,因为她接触安王妃是很多人都看见的,镇北侯却无人看见他接触过安王妃,只不过是从亭子石阶上走下来而已。 只要阿汝同为嫌疑犯,那至少有足够的时间去证明镇北侯是无辜的。 京兆府接到阿四带来的话,马上便召集人过来商讨。 宇文皓认为,就算安王知道阿汝是凶手,也只会私下处理,而不会公开,因为镇北侯确实与他有私怨了,镇北侯若是能活着从京兆府出去,往后一定与他为敌。 他何不趁此机会除掉镇北侯?且镇北侯获罪,还能削了扈妃在宫中的恩宠。 宇文皓带伤上火线,倒是让镇北侯很感动。 而此事到底也瞒不过扈妃了,扈妃知道之后,哭了一场,在明元帝面前誓死保证说父亲不会杀人。 明元帝焦头烂额,老四伤了太子一事,朝中已经有人上书要求严惩,他碍于安王妃的伤势,一直拖着,如今又叫扈妃伤心悲痛,看着她哭得像个泪 人似的,他心里头又心疼又烦恼。 他干脆也不管了,叫了元卿凌过来安慰扈妃,他知道元卿凌说的话,扈妃能听得进去。 元卿凌这几天就像陀螺似的,来回地奔波劳碌,一天到头,吃没吃好,睡没睡好,连夫婿孩子也没能见上一面,净为别人忙活了。 但是好在,安王妃的伤势逐渐好转了起来,已经脱离了危险,脉搏呼吸心率都趋向正常,人也清醒了许多,只是依旧虚弱,估计得养个两三个月才能恢复元气。 御医开了药,去她残留的胎,安王妃哭了一场,心情郁结难舒。 安王知道阿汝是凶手已经第三天了,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第四天,他便让阿汝出宫回府了。 阿汝离宫的时候,元卿凌刚好从扈妃宫中回来,在殿门外的院子里和她遇上。 阿汝竟然对她福身,冬日的阳光落在阿汝洁净美丽的脸上,脸上那细细的绒毛都仿佛镀了一层金光,她唇边一如既往地含着讥讽的浅笑,“太子妃,阿汝出宫去了,王妃便劳太子妃您照顾了。” 元卿凌这几天真是憔悴得要紧,脸上毫无光泽,睡眠不足的眼睛里难掩疲惫之色,发髻随便梳了一个,松散垮塌,像一个没 睡醒的懒妇,如今明知道阿汝是挑衅,却也只能淡淡地回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话有多无奈?就好比被人揍了一顿,揍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踉跄站立故作冷狠地撂话,你会有报应的。 果然,阿汝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得意张狂,“太子妃真有趣,有趣得很!” 她笑着走了。 元卿凌脸上无奈之色顿时收敛,冲在廊前站着的阿四打了个眼色,阿四会意,马上跟着阿汝而去。 她看着阿四追了上去,心里稍稍安定,阿四若能逼得出手,自然更好,若逼不了,好歹也揍她一顿解气。 她上了石阶,就看到安王阴沉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安王淡淡地道:“太子妃是想让阿四试探她吗?” “你知道她是凶手。”元卿凌干脆说了。 安王神色不动,“嗯。” 元卿凌问道:“所以,你打算什么都不做吗?” 安王轻描淡写,“不用本王做,你们不是已经在行动了吗?不过,可能太子妃要功亏一篑了。” “什么意思?你杀了阿汝?”元卿凌看着他晴灭未定的脸,心头警钟大作,他先下手为强了?暗中杀了阿汝然后依旧诬镇北侯为凶手? 第689章 条件交换 安王笑了起来,眸光锐利,“怎么会?杀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元卿凌很厌恶这种谈话的方式,为什么不能直来直往非得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这里风大,我们进去说。”元卿凌道。 安王却摇头,“不必,就在这里说吧,颜儿在休息,最好不要打扰她,也不要让她听一些残酷的事情。” 元卿凌裹紧了一下衣裳,风吹得脸上生痛,这人倒是体贴安王妃,可对旁人的死活视而不见。 “我可以这样理解吗?这三天,你都不动声色,现在也知道我叫阿四去拦截她,你没有阻止,是你早有了计划要收拾阿汝,阿汝为你所用了这么久,她手头上肯定很多你的罪证,又或者接洽着很多你的业务,因此这三天你稳住他,暗中把一切都收回来,今日收得妥当了,你叫她出宫去,因为你在宫外已经埋伏了,她一出去就会被你的人所擒获带走,因此你说阿四是功亏一篑,是这个意思嘛?” 安王眼底充满了赞赏,“没想到太子妃医术高明,人也聪明,我一直都说,安王妃若能为本王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得了,别给我带高帽,我受不起,”元卿凌甚是无语,他如今话里话外,也都不带 掩饰的了,“所以,你私下处置了阿汝,却依旧要屈镇北侯为凶手?” “可以商量!”安王说。 “说直白点好吗?”元卿凌把身子靠在栏杆上,要抬起头跟他说话已经够费劲了,还得一味忍受寒风吹袭来猜测他话里的意思,衣衫单薄的她都快冻死了,她元卿凌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阿汝可以是凶手,但是,太子必须要跟父皇说,京兆府一事,纯粹是兄弟之间的私人小怨,且已经解决,如今太子与本王也和睦相处手足情深了,若父皇还迁怒本王,有惩罚的意图,太子得为本王求情。” 元卿凌一听,气得不行,“你真是无孔不钻啊。” 怎么不上天啊? 安王不为所动,继续道:“已经有不少大臣上书要严惩本王,重伤太子,乃是动摇国本,想必上奏的大臣肯定也会建议把本王发离京去封地,暂不得回京,本王可以接受其他惩处,但是,不去封地,想必太子能做到这点,本王的要求不过分,本王不离京,他也收了镇北侯的心,日后大有用处。” 元卿凌冷笑,果然他是不能清醒过来的,如今安王妃脱离危险,他的脑子又开始了计算,不累吗? “所以,你这是打算两清吗?你这还欠 着我一条命呢,可没办法两清。”元卿凌冷道。 安王望着她,“颜儿的命,自然不能用任何条件去抵消,这是她的福报丝毫损不得,你这份救命之恩,本王欠下,来日会还给你。” 元卿凌真是啼笑皆非。 救安王妃的恩情不抵消,怕折损了福报,他真是打心眼里护着安王妃的。 “太子妃可以考虑考虑,这个条件互惠互利,老五为镇北侯破案了,本王也可以免去重责,何乐不为呢?” 元卿凌就不喜欢他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的优越感,“我相信四嫂心里肯定知道谁是凶手,等她痊愈,想必能听我劝,到京兆府作证。” 安王淡笑起来,“你说,她是听本王的还是听太子妃的?” 这点,元卿凌还真不确定。 看着安王自信满满地表情,她甚至比方才阿汝抢白她更觉得窝囊憋屈,悻悻地道:“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去跟太子说。” “太子听你的话,你说比本王说更好,有时候,太子妃能受的气,太子可不一定愿意受。”安王说完,转身进去了。 倒是把元卿凌气得够呛。 半个时辰之后,阿四回来了,急匆匆的,脸都跑红了,拉着元卿凌便到一边去,道:“元姐姐,我尾随阿汝出宫, 没一会儿,她就被人掳走了,是当街掳走的,好几个人呢,身手不凡。” 元卿凌咬牙切齿地道:“是安王的人,算了,咱收拾收拾,先出宫去一趟,安王妃这里,该没什么大碍了。” 这安王就是鸡贼,一则处理好了阿汝跟进的事情,二要等到安王妃好转才动手。 她们出宫之后就直奔京兆府,大白天的,老五虽伤着,却也肯定在京兆府里头。 果不其然在,见她来,老五像个瘸腿小八嘎似的O型腿地走过来,别扭至极,“怎么来了?四嫂没事了吗?没事你就回府休息。” 元卿凌扶着外八字的他一同进了去,转述了安王的话,为了照顾宇文皓的感受,自然说得安王是求着她的。 宇文皓听了之后,还是气得要紧,“这种人,真是死心不改,没什么空子是他不钻的,他分明都要处死阿汝的,却偏还来讨点好处。” “有什么办法?谁让侯爷倒霉呢?偏得被人看见去了上弦月亭,还没人能证明他没进去过。”元卿凌拍着他的后背,“好了,不气了,横竖父皇念在安王妃的份上,没打算重责他的,便当是交易一场了。” “不行,我找四嫂去。”宇文皓怒道。 元卿凌拉着他,“好了,消 停消停,找她也没用,她就算愿意出来作证,口供也禁不住捶打,因为她们本有利益关系,一个正妃一个侧妃,只要有人反驳几句,安王妃自己都没办法圆过来。” 宇文皓骂骂咧咧,“四嫂就是性子软。” “所以才被安王吃得死死的。” 宇文皓颤巍巍地坐下来,腿慢慢地呈外八字分开,让伤口得以呼吸,“其实四嫂也不是没主见的人,就是事事都不得知,算了,她才失去了孩子,也不折腾她了,像你说的那样,父皇也为难,才责罚了他一次,若又要因此重责,便定了手足相残的罪名,损了皇家声威,便叫他得逞一次吧,坏人永远都是占便宜的,倒是可怜了我的腿……” 元卿凌笑了,“是啊,可怜的腿啊,那就这么着吧,但是我估计阿汝被送过来的时候,都不会成人样了,以他之冷狠,若不把阿汝弄个半死,这口气怎下得去?” 宇文皓也觉得是,“这个阿汝着实讨厌,也该收拾收拾了,也好,他自己揍残了送过来,必定有完整的口供,也省得我们再折腾一番,对一个嘴硬的女人上刑,挺不是汉子,不上刑的话,她是绝不会承认罪名。” 元卿凌倒是好奇,不知道安王会怎么收拾阿汝呢? 第690章 她凭什么 如元卿凌所料,安王确实是用了三天的时间,去把阿汝的心腹撤换掉,之前与她对接的人,如今都换成了安王的人,当然,之前的那些也都是效忠安王的,可因为阿汝收买人心的本事也不错,为了避免出差错,安王都先换了下来。 他是直接先架空了阿汝。 伤害安王妃的人,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否则那天晚上就不会带人出宫去要杀镇北侯。 但是,他着实也是个够隐忍的人,放着阿汝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了三天,愣是没叫阿汝看出端倪来,阿汝还以为这事过去了,所以坦然地出宫去。 她知道阿四跟着,也压根没把阿四放在眼里,心头直冷笑,阿四的武功套路他叫人盯过几次,确实是不错的,但与她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不过,她也知道阿四跟着来是会动手的,不外乎是要探她是否懂得武功,因此她故意没上马车,而是一直沿着皇城出了去,在大街上动手,想必就算她不还手,阿四也不敢太过分了。 她只顾着阿四,浑然没发现一辆马车从她身后飞快地驶过来,到了身前的时候,里头飞出两人,钳住她的左右手便架上了马车,她甚至连反抗都没能反抗,便被制服住。 看到熟悉的面孔,她还能色厉内荏地怒几声,但是心里 其实早有了数,脸色白了几分。 这些人,都是安王的部下门人,平日里只听安王调派,她要调派这些人也需要安王的手令。 那一刻,恐惧席卷心头,她才终于意识到,那三天不是风平浪静,而是惊天骇浪在酝酿。 她在马车上被砍掉了一只手掌,砍她手的是端木,此人跟了安王多年,对安王是死忠的。 冷狠至极,一刀砍下来,俊美的眉目愣是没有半分波动,只清冷地说了一句,“这是王爷的吩咐,姑娘怪不得在下。” 阿汝痛得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发现她已经在安王府的房间里头了,她被丢在床上,手上已经包扎过,止血了。 天色已经暗沉,桌子上点了一盏灯,光线暗淡。 “醒了?”屋中,忽然传来了一道好听而熟悉的嗓音。 她整个人如堕冰窖。 她记得当年第一次听到这道嗓音,心里头便突突地跳了几下,这嗓音在之后的几年里都总是入梦而来。 她渴望无时无刻都听到这声音。 但是,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这么恐惧听到声音。 她慢慢地蜷缩着身子,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他就依偎在妆台前,双手抱胸,微微开启的窗户吹进来一丝寒风,吹得灯火摇曳不定,他的面容也阴晴不定。 “灯火太暗,你瞧 不清楚本王是吗?”安王长腿一伸,便取了一根婴儿手臂粗壮的蜡烛,用火石点了起来,他手里持着那蜡烛,照得面容如鬼魅一般阴沉。 阿汝全身不可自拟地颤抖起来,“王……王爷!” “阿汝在怕吗?”安王看着蜡烛焚烧了一下,烧出了烛泪,便把烛泪滴在了妆台上,再把蜡烛底部沾上去,而分明烛台就在旁边,他也不用,只是拿在手中把玩着,眸子微微一抬,便是寒光倏闪。 阿汝吓得牙齿打颤,“阿汝……阿汝错了,王爷原谅阿汝。” 安王清风明月般地一笑,那几分阴沉就驱散了去,“阿汝做错了什么?” “阿汝不该……不该对王妃动手,阿汝错了,求王爷原谅,阿汝再不敢了,求王爷看在阿汝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阿汝这一次,阿汝再不敢了。”阿汝慢慢地起来,跪在床上磕头,脸色已然惨白一片。 安王拿着烛台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阿汝渗血的手,那渗出来的血水落在玉色锦被上,仿佛开了一朵淡红暗粉的蔷薇。 他说:“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知道本王的性子,从你跟在本王身边的第一天开始,本王就告诉过你,本王最不容许的便是有人伤害王妃,你记在心里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阿汝点头如捣蒜,惊慌的眼泪从脸上滑下,“阿汝记住了,以后再不敢了,阿汝只是一时迷了心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王爷您饶了阿汝。” 安王看着她,不满意地摇头,“你是清楚本王的,本王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你又何必装可怜?你觉得这样本王就会放过你?还是收起这副面孔,本王最不喜欢看人柔弱可怜的模样。” 阿汝脸上的悲怨与恐惧慢慢地碎裂,她盘腿坐好,看着安王,方才悲怜乞讨的模样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憎恨,“真是荒天下之大缪,王爷竟然不喜欢看柔弱的模样?那贱人不就是一副柔弱悲悯的模样吗?王爷为何不厌恶啊?王爷为何还要对她如珠如宝,却把我的一片真心丢在地上践踏?” 安王竟也不生气,手里抚摸着烛台上的莲花缠枝纹,轻蔑一笑,“你怎能与她相提并论?你不配,她是洁净无瑕的一枚雪花,而你是长在阴沟里头的心思肮脏的臭草,你什么模样本王都厌恶,她什么模样本王都喜欢,便是如此。” 阿汝托着手,哈哈哈地大笑了三声,笑罢,悲愤地盯着安王,“我是臭草,王爷也是,我所有肮脏的心思,难道不是为了王爷吗?凭什么你配得上白雪花?” “不是!”安王摇头,眸 色里头半点愠怒都没有,“你是为了本王吗?你是为了你自己,后位是你一生梦寐以求的,从跟着本王第一天你就知道,纵然日后本王大事得成,你也不会是后位人选,说实话,阿汝,你很能办事,本王这些年也一直倚重你,如今要杀你,本王实在也不舍,亏了本王培养了你这么些年啊。” “要杀便杀,何必说这些假惺惺的话?”阿汝也豁出去了,看着他,“只是我不解,她连一个王府内院都主持不了,日后如何主持后宫?她断不会成为你的贤内助,王爷喜欢她,尽管放在手心上宠着便是,又何必为了她杀了能真正为你办事的人?” “本王一直是这样做的,直到阿汝伤了她,不是吗?”安王眸子深邃,仿佛看进了阿汝的内心,“你还有什么不解吗?看在你跟了本王这么些年,如今临了,本王都能解答你,叫你死个明白。” 阿汝嘴唇颤抖了一下,声音到底是哽咽了,“我不明白的是她凭什么得到王爷的爱?她到底是哪里好?” 安王看着她,充满了悲悯的口吻,“因为她跟我们不一样,她所有包括灵魂都是干净的,她的世界里头充满了温和友善,她不沾染半点血腥,不起任何贪念野心,阿汝,其实我们都需要这样的救赎,可惜,你不懂。” 第691章 可惜你没听进去 阿汝冷笑,“是啊,我们的灵魂都是腥臭的,她毫无野心,单纯洁白,所以她应该被宠爱,可哪个女子不想做这样的人?王爷,是你太偏心了。” 安王想了想,眼底充满了困惑,“是吗?你也愿意做这样的人?” “没错!”阿汝眼底也慢慢地热烈起来,“我也希望能被所爱的男子捧在手心上,不需要争斗,不必有野心。” 安王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烛台,没做声。 好一会儿,他才看着阿汝道:“想来,确实也是本王亏待了你,这样吧,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斟酌一下,要么,你继续留在本王的身边,但是侧妃之位,本王便得收回,不过你放心,本王待你会比往日好一些,只要你不招惹王妃就是。要么,你到本王的封地去,继续当你的汝侧妃,为本王料理事务,集合力量。” 阿汝看着他,“王爷说真的?” “你必须马上决定!”安王眸子里幽光若隐若现。 阿汝没有犹豫,马上就道:“阿汝愿意去封地,为王爷厉兵粟马!” 她当然选择去封地,她可以囤积势力,杀了那贱人,杀了还要鞭尸,放能泄她心头之恨。 安王看着她,唇瓣微微勾起,“阿汝,你真没让本王失望。” 阿汝支着一只手,看着他忽然变得狰狞 的脸,心头顿时一震,待她反应过来这是一种试探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只见他手中金光一闪,那镀金雕花烛台便已经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能看到自己的血液飞溅出来,眼前一片猩红,还能听到他阴沉的声音,“权力野心,在你看来还是比一切都重要的,看到没有?这就是你和她的分别,她是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愿意离开本王的。” 阿汝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她伸手摸了一下额头,那地方有一个大窟窿,正汩汩地冒血,鲜血沿着她的眼睛流下来,她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一片红色。 她眼睛瞪得很大,有一只大手覆盖下来,她感觉不到温暖,只有刺骨的冰冷,“阿汝,本王警告过你多次,可惜你没听进去,从知道你伤她开始,本王就决定要杀你了,安息吧。” 阿汝不能安息,死死地撑着一口气,等他的手移开,依旧瞪大眼睛看着他,她怎不知道他的手段? 三天之前,她甚至还能反噬他一把,顶多是一同玉碎罢了。 可她傻啊,竟以为在他心里会念那么一点情分的。 她事事以他为先,甚至杀安王妃也选了这么一个时候,还是为了帮他,若在那晚上安王妃与她腹中的孩子死了的话,那元卿凌就是晦气的罪人,她治愈麻 风病的功劳也会因此而被削弱。 可他知道她做这些事情的用苦良心吗? 她仅能听到他用冰冷的声音说:“待断气之后,送到京兆府,说她畏罪自尽。” 黑色的袍子消失在烛光飘摇间,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心里却有无穷无尽的不甘。 她阿汝壮志未酬,败在了情之一字上。 京兆府接收到的是阿汝的尸体,还有一封阿汝“畏罪自尽”前写下的认罪书,听安王府的人说,阿汝是撞墙死的,至于砍掉的手,也是她自己砍掉,认罪书上还有血迹。 听安王府的人说,她写下认罪书之后就砍下了自己的手,因为这只手差点杀了安王妃,罪大恶极。 认罪书说得很明白,她是因为觊觎正妃之位,所以对安王妃痛下杀手,因为她清楚一旦安王妃生下孩子,地位就再无法撼动了,至于嫁祸给镇北侯,是因为她看见镇北侯在与安王争吵之后,去了御花园,一旦事发,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只是,她在重伤了安王妃之后,追悔莫及,因为安王妃流掉的孩子,也是王爷的,她害死了王爷的孩子,她深爱王爷,无法忍受自己曾因一念之差而犯下的错误。 宇文皓开始有些意外,但是又觉得情理之中,以老四为人,怎么会送来一个活着能说话的阿汝? 因此京兆府自然采纳这么一个结果,释—放了镇北侯。 安王在处置了阿汝之后,又回了宫中。 元卿凌自然也回了,安王妃的情况已经渐趋稳定,御医下了药之后,虽有出血,但是并不严重,残留的胎儿流了之后,安王妃默默流泪。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作为一个生育了三个儿子的母亲,她知道这种伤痛。 她看了安王一眼,安王眼底也有痛楚之色。 今晚的守夜,还是元卿凌与安王在殿中。 安王妃吃了药就睡了,她虚弱得很,情绪又有些激动,所以元卿凌让她吃了点安定的药,让她睡个好觉。 漫漫长夜,她实在不愿意对着安王,想出去走走,安王却怕安王妃情况有变,求她留在殿中一同照看。 元卿凌看得出他是被之前的变故吓得有些阴影了,总觉得她离开之后,安王妃就会出事。 元卿凌只得躺在贵妃椅上假寐。 但是安王却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她。 这样的盯视,就算是睡着了怕也会不安稳,更不要说元卿凌没有睡着。 她睁开眼睛,看到他似有些躲闪的眼神,便问:“有什么话想说吗?” 安王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哑声问道:“她以后还能怀上孩子吗?” 元卿凌道:“我不太清楚,这个 问御医吧,御医或许会清楚一些。” 安王眼底幽光浮现,“她一直都盼着为本王生个儿子,如果这一次伤到根本,她再生不了,会很难过的,本王……能为她做很多事情,却唯独这件,无能为力。” 元卿凌听得出安王语气里有些无奈无助,仿佛他空有一身本事,却给不了她最想要的。 元卿凌对着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很不惯,仿佛他脸上若不带点邪气或者残毒,就辜负了他的人设似的。 “听说阿汝畏罪自尽了。”元卿凌转移话题,说点血腥的才是安王的打开方式。 “她死的时候没有受多少痛苦,本王已经是手下留情!”安王面容淡漠。 “你会跟四嫂说真相吗?”元卿凌问道。 安王看着她,“她心里知道,不必说。” “若她不知呢?” “那就没必要说,何必叫她知道留在身边这么久的狗有反噬主人的歹毒心思呢?” 元卿凌不由得叹息,“你真是把她保护得很好。” 安王淡淡地道:“我是她的相公,保护她是应该的,太子妃最好别因为这点就认为本王是个好人。” “我从不认为你是好人。”元卿凌顿时就瞪着他说。 安王阴郁的脸上顿时就咧开一抹笑容,“那就对了。” 元卿凌心累,不想和他说话了,闭上眼睛。 第692章 你要嫁人 镇北侯走出京兆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头自由的空气。 天气晴朗,这场雪酝酿了几天都没下来,反而最后放晴了,世事和天气一样,叫人琢磨不透。 宇文皓瘸着腿相送,镇北侯扶着他,郑重地道:“太子爷,本侯欠您一条命。” 宇文皓道:“侯爷不用这样说,本王是京兆府尹,为侯爷证清白是分内事……那侯爷打算怎么报答?” 镇北侯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认真地道:“本侯真有打算收个干女儿,到时候叫我干女儿以身相许,报答太子的恩德。” 宇文皓一手挡下,严肃地道:“家有河东狮,请侯爷庄重一点。” 镇北侯大笑,“本侯说笑,太子不必害怕,太子妃很好,值得您这般对待的。” 他退后一步拱手,笑容一收,“太子来日若有需要本侯的地方,本侯当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宇文皓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侯府的马车就在街道对开,他上了马车,还回头看了宇文皓一眼。 宇文皓悻悻地道:“救了你的命,红包都不给一个,这是意头,那么大的人了也不懂得礼数吗?” 翌日早朝,宇文皓在顾司的搀扶之下上朝,养了几日,伤势已经好许多了 ,但是碍于扯到某个地方,还是谨慎点为好,所以,出入都有人搀扶。 他当殿为安王求情,说是兄弟之间的嫌隙,与镇北侯一案无关,如今兄弟之间已经握手言和,往后兄友弟恭,一同为国家效力,为君父解忧排难。 虽然很多大臣还是觉得安王此举太过分,但是受害人都愿意原谅他了,且没什么比皇家兄弟和睦更要紧的事情,因此,宇文皓说完之后,也没人执着地去追究,倒是韦太傅执拗地训斥了安王几句,其余便没有反对的声音。 明元帝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又给安王罚俸一年,且罚的这一年俸禄都给宇文皓作为赔偿,此事就算完结了。 但是,元卿凌却又因此多了一个传奇,那就是人死了救活过来。 安王妃断了气,御医和好些宫人都看到的,贵妃也在场,一个死了的人还能救回来,太子妃莫不是神人? 一时,京中百姓对元卿凌更加的赞颂,甚至有诗人为她作诗写词,更有冠以医神的称号。 医神不医神的,元卿凌不稀罕,但是,先是麻风病,继而是起死回生,为她打了一个分量十足的广告。 她也不耽误,在安王妃“出院”之后,马上就开始叫人传了信息开去,说要筹办医学院 ,不收学费,还包食宿。 这消息自然震撼的,很多人都跃跃欲试,尤其是穷家子弟。 不过,有一个问题,宇文皓提了出来,“要上过学堂的人才能来了。” 元卿凌顿时傻了眼,对啊,这里没有九年义务教育,很多人都没读过书的,要教医理,首先得认字啊。 元卿凌原先的打算是收一些穷苦子弟,当然其目的不是为了帮他们改善生活,而是他们原先是贫穷的,被培养出来之后,比较愿意甘于平淡留在惠民署做几年驻署大夫,不会着急出去开医馆。 如果培养出来,又一窝蜂地出去开医馆,哄抬药物价格或者是诊费的价格,那其实还是没能做到全民医疗。 所以,斟酌了一下,还是现把校舍先重新兴建,招募一出,很多人自告奋勇来帮忙建造,其中很多是之前打砸过校舍的百姓。 安王妃离宫回府的那天,元卿凌去了一趟,主要是等她安顿好再为她检查一下。 安王妃显得有些郁郁寡欢,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到了府中的时候便对安王说要与太子妃私下说几句话,叫他先出去别听女人的私房话。 安王显得很大方,笑呵呵地道:“说话可以,但是不许说我与老五的坏话。” 安王妃也笑 了,“那自然不会的。” 安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去了。 安王妃看着他走出门口,还叫侍女阿彩去关上门,在外头守着。 元卿凌有些奇怪,这安王妃要与她说什么?竟是这般谨慎仿佛怕人偷听似的。 还没回神,她就被安王妃一把抓住了手腕,安王妃重伤未愈,这一抓却是用了很大的劲道,“太子妃,我代王爷给你赔罪!” 元卿凌看着她泪光泛动的眸子,笑了笑,“说什么呢?赔什么罪?” 安王妃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眸光忧伤,“他心里所想我也并非全然不知,之前阿汝私下与刑部的人和大学士来往,在书房里头秘密商议,当时我便起了疑心,后回娘家的时候便问了哥哥,哥哥没多说,但是我隐约知道他与太子作对,意图谋夺太子之位。” 元卿凌看着她,其实以她的身份,安王所做的一切她是应该可以早知道的,但是安王隐秘功夫做得太好,不愿意叫她沾染了这些。 元卿凌慢慢地抽回手,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咱不说这些。” 安王妃摇摇头,泪水涌了出来,“兄弟之间,应该相亲相爱,我不愿他这样做,你放心,便是拼了这条命,我都会阻止他的,不会再让他 与太子为难,这和你救我无关,是我不能让他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亲人手足,不该是这样的。” 元卿凌胡乱地点头,“嗯,你说得对。” 倒不是敷衍她,或许安王会顾她的感受,但是安王要隐瞒她实在是太容易了,她能阻止的有限。 元卿凌离开安王府的时候,看到孙王妃与袁咏意一块过来了。 孙王妃不让她走,硬是拉着她进去,说妯娌之间说几句贴心话。 元卿凌逆不过她,便只得再与她们一同进去了。 孙王妃是开心果,很懂得逗人开心,对着安王妃说了一大通的笑话,但是安王妃笑是笑着,可眉目之间依旧有挥不去的轻愁。 孙王妃知她死里逃生,又失去孩儿,定是不会那么快可以展眉,便道:“对了,有好消息要宣布。” 元卿凌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小腹,一句“怀了”差点儿要迸出来,幸亏得刹住,这话可不好在安王妃的面前说。 倒是安王妃自己问了一句,“二嫂怀上了?” 孙王妃笑咧了嘴巴,“我做梦都盼着,我若怀上那不叫喜事,叫天神赐福,是奇迹,我说的喜事是意儿说亲了,应该快妥了,年后就能办喜事。” 元卿凌吃惊地看向袁咏意,“什么?你……你要嫁人了?” 第693章 傻姑娘的决定 孙王妃开心地道:“没错,是我娘家表侄,武状元出身,那傻小子本来只醉心武学,没想竟对意儿一见钟情,也丝毫不介意她成过亲。” 安王妃听了这话,含笑对袁咏意道:“真心替你高兴,祝你幸福。” 元卿凌实在是恭喜不起来,她知道大圆脸其实心里喜欢老七的,老七心里也有她,就是他们之间有些别扭。 她倒不是说一定要袁咏意重新和老七在一起,而是这么仓促就嫁人,一点先兆都没有,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袁咏意显然不愿意说这事,脸色微微驼红,“好了,不说了,还没定下来,只是登门提亲了而已。” “我听得老夫人都有心想要答应了的,如今就看你的意思。”孙王妃笑着道。 安王妃笑了,袁咏意自己也讪讪地笑着,但是元卿凌实在是笑不出来,这消息太震惊了。 所以,离开安王府之后,元卿凌就拉着袁咏意上了马车。 “你真要嫁给武状元?”元卿凌直接问道,她认为和袁咏意之间足够熟稔,这话她问也妥当。 不是曾经的妯娌,而是朋友。 “祖母同意了。”袁咏意垂下了眸子,轻声道。 “你呢?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你祖母同意了算怎么 回事?”元卿凌有些急了,这丫头一直都很有主见,该不是这一次听祖母的意思了吧? 不过,她之前嫁给老七为侧妃,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袁咏意捏着手绢,不说话,这会儿,倒是没了爽朗之气,仿佛和寻常的闺阁小姐般了。 可见,这段情,其实也伤她挺深的。 元卿凌见她这样,放缓了语气问道:“你告诉我,你真想嫁给武状元吗?你见过他几次?有感情基础吗?” 袁咏意道:“见过两三次吧,人很老实,很善良,至于感情基础……” 她便笑了笑,笑容很是苦涩,“相处下来总会有吧?” “那你说要出去走走的愿望呢?”元卿凌记得她一直都想到外面世界走走的,而且之前就说要走了,怎么忽然又改变主意不去,还要嫁人了? 袁咏意有些惆怅,“不知道,这确实是我从小到大的愿望,走遍天下,看尽最美的风光,原也打算去了,可在筹备出门的时候,我心里竟没有半点期待了,仿佛这一条路走下来,会很孤独。” “你觉得现在不是出门的时候,可以缓缓,不一定要嫁人。” “嫁人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元卿凌看着她,“所以,还是因为老七?为了他 ,赌上自己的一生,你这样做太不理智。” 袁咏意打起精神,冲她笑了一下,“怎么?我要嫁人了,元姐姐不替我高兴吗?说赔上一生太严重了,我信他会对我好,而且,他伤害不了我,不会让我难受。” “他不会让你难受,不会让你受伤,恰恰是因为你不爱他。” 袁咏意睫毛颤抖了一下,迅速地抬起头,“那如果爱是意味着难过与伤害,又何必自己找虐?什么爱不爱的,我觉得一点都不可靠,爱是一种感觉,不是一种条件,爱会消失,但是条件不会,武状元人善良,武功高强,老实又不失上进心,这个性子很适合过日子,我认为,找夫婿,找合适的就行,你看齐王当初找了个爱得入心入肺的褚明翠,可到头是什么下场?”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神色终于也没办法维持自然,眼底似乎有了泪意,便仓皇地转了头过去。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去辩驳她,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你真的决定了?”元卿凌只得问道。 袁咏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点头,“算是吧。” 元卿凌道:“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是肯定不赞成的,不是不赞成你嫁人,而是不赞成你仓促地就 嫁了,你如果放弃和老七的感情,我认为最好是按照原计划出去走走,走累了,回来感觉已经放下了,再找合适的成亲,你心里有他,却嫁给武状元,对武状元也不公平。” 袁咏意轻声道:“我若选择嫁给他,自会好好地对他,我信我能做到。” 说着,她抬起头,充满鼓舞地对元卿凌笑,“其实元姐姐应该为我开心,做人固执是很累的,一直把一些东西放在心上也会很累,我能放下,能看得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所以祝福我吧,我会好好的。” 元卿凌只得无奈地道:“如果你真心向我要祝福,我也会诚心地祝福你,但是,还是考虑清楚吧,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马车徐徐往前,车辙滚动压在青石板驰道上的声音很有年代感觉,伴随着马蹄哒哒,让元卿凌不禁唏嘘,多要强的女子,很多都会栽倒在爱情这两个字上,古今皆是。 古代女子的爱情尤其艰难,因为她们往往缺乏主动追求的勇气,有几个容月? 回了府中,元卿凌心里头一直都轻松不下来。 晚上宇文皓回来,她便立刻跟宇文皓说了这事。 宇文皓听了之后,默默地脱了外裳,“这有什么办法?天要下 雨,圆脸要嫁人,总不好我们去抢亲。” “其实老七是怎么想的?你做哥哥的,是不是该问问呢?他心里难道真还有褚明翠吗?”元卿凌问道。 “我又怎会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放不下大概也是有的,他以前对褚明翠有多么的执着,你是看见的,或许他是喜欢大圆脸,但是这喜欢和爱是有分别的,且你也说了,这事是袁老夫人同意的,咱没什么资格说话。” 蛮儿进来送茶,听得两人在说袁咏意的事情,便搭了一嘴,“奴婢听阿四说,老夫人本不赞成,是袁大小姐自己同意的。” 元卿凌便连忙道:“蛮儿,你叫阿四来,我有话要问她。” “是!”蛮儿便去了。 宇文皓不知道女人为什么喜欢干涉另外一个女人的事情,关心到都忘记了正事,便站起来道:“今天要发月例银子,你问阿四吧,我到账房里头跟汤阳他们一起核对核对账目,然后分发银钱。” “嗯,你去吧,我一会儿就来。”元卿凌道。 宇文皓幽幽地道:“你如果忙着就别去了,我跟汤阳和账房能处理好。” 元卿凌看着他,坚定地道:“我必须去。” 宇文皓垂下眸子,换了一件厚点的披风,裹着就出了门去。 第694章 发工资了 阿四告诉元卿凌,武状元与袁咏意见过三次。 袁咏意是出去踏青的时候偶尔武状元的,他们一块救了一个小孩,就这样相识。 相识之后,在西街的首饰店里也遇上一次,那会儿武状元去给母亲选购生辰礼物,刚好遇到袁咏意也在店里买东西。 第三次见面,就是武状元去提亲,这楞青头竟然自己跟着去了。 “祖母其实觉得他有些木讷,不够精明,不解风情,但是姐姐说不解风情也是好事,至于做人要那么精明做什么?木讷的话,那就夫妻之间少说些话就行,她自己是同意的。” “她就是想找一个人来迅速忘掉老七。” “是啊,她之前听人家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找另外一个人代替,这话还是太子爷跟齐王说的,但是齐王没听进去,姐姐听进去了。” 元卿凌气结,老五自己成了个亲还当自己是专家了?都敢充当爱情教授了。 “元姐姐,您别劝了,我都劝过,家里好多人都劝过,她就是不听,随她去吧,她这样一直想着齐王也不是个办法,人总要往前看,齐王看着是放不下褚明翠的,如今醒悟了也好,若她再等上个三五七年,发现还是如此,岂不是更蹉跎了年华?” 元卿凌没想到阿四竟会如此透彻世故,比初 初来的时候,想法成熟了许多,看来,这一年多里头,大家都在成长。 阿四也转眼成了一个大姑娘,眼底的稚气褪减了许多。 她忽然意识到,阿四也到出嫁的年纪了。 “好吧,或许你说得对,以老七这个人,让袁咏意等上三五七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而且,最怕的是你这边等着他,他好不容易走出来了,还爱上了其他女子,那真会死人。” 她站起来,“走,发月例银子去,太子方才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有鬼,咱们过去盯着。” 阿四掩嘴偷笑,“太子鬼鬼祟祟的,不也为了多藏几个银钱吗?估计会叫汤大人在开销账本上动手脚。” 元卿凌也笑了,这是老五做得出来的事情,没出息。 到了账房外头,已经有好些下人在等着了,见元卿凌来到,都高兴得不行,一同行礼喊道:“太子妃好!” “大家好!”元卿凌这会儿充分扮演着财爷的角色,很受欢迎。 进了账房里头,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一堆碎银子和一些铜板,徐一负责称,账房负责记录写数,宇文皓和汤阳则核对一个月的开支收入账。 见元卿凌进来,宇文皓下意识地拢了一下披风,“来了?先坐坐,核对着呢,回头就给你看。” “好的。”元卿凌道,她和阿 四坐下来,帮忙把已经称好的银子入袋。 元卿凌自打来了之后,普通的下人都是一贯钱一个月,往往她会选择发一两银子。 其实一千文也比其他府邸稍稍高一些,如今北唐银贵,一两银子最高可兑换一千二百文了,换言之,楚王府里头的下人工钱要比其他府邸高大概五百文左右。 至于旁边放着的一堆铜钱,是元卿凌制定出来的奖金,一个月下来,只要不受处罚,都能拿到五十文钱的奖金,但是如果有特别的贡献或者做得很好,奖金可以从一百文到五百文不等,全凭自己的管事的记录。 阿四拿着本子叫人进来领月例,月例的袋子都是他们自己弄的,写着他们自个的名字,领走之后,等到下个月即将发月例银子的时候,又把钱袋交到账房去。 “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下人领着月例,高高兴兴地走了。 等普通下人都领完了,便是各项的管事们,一般管事是二两银子。 蛮儿和绮罗算是啸月阁的管事,两人都得领二两银子另外加五百文的奖金。 蛮儿喜滋滋地对阿四道:“回头请你吃馄饨。” “好嘞!”阿四眨了一下眼睛,“下次我请你吃烧鸡。” 阿四如今在楚王府有一份月例,袁家那边也有,所以她通共收着两份 工资。 阿四在楚王府有五两银子,其实开始她不要的,后来元卿凌说是给她做零花用,她这才拿了。 轮到徐一,徐一直接伸手,“多谢太子妃!” 沉甸甸的钱袋放在徐一的手中,徐一拆开看了一下又马上掩住,眼睛瞪大,“天啊,错了吧?” “没错,十两!”元卿凌笑着道,“拿着吧,这个月你奔波劳碌,陪着我上山下海的,也辛苦你了。” 宇文皓在一旁听到,嫉妒地瞪了徐一一眼,然后问道:“他有十两,那我呢。” “你们仨都是十两。”元卿凌丢过去,宇文皓一手接住,有些不满意,“那我岂不是和徐一一样?” 元卿凌道:“一位六品的地方官员年俸才45两银子,你一个月十两,还嫌少吗?你这十两只是零花钱,家里吃喝开销通通不要你管,怎么就不够花了?我一个月还没花十两呢。” 元卿凌核对了一下账本,发现支出账本果然被动了手脚,这每个月购买的肉竟然添了许多,而府中的肉多半是宫中供应过来的,自己所需购买是很少的,这里直接是把宫里头送出来的肉加上了银子。 元卿凌大概算了一下,老五起码贪污了二十两银子。 她也不说破,想着他如今好歹也是京兆府尹,请门下的人吃顿饭喝几顿 酒也是要的,联谊联谊嘛。 发了月例,元卿凌把兴建学堂的账算了一下,之前投进去的算是全部打了水漂,因为被烧被砸,已经不能用了,甚至还要雇人来清拆,重新建造,幸好有些人过来帮忙不收银子,否则这又是好大的一笔开销。 四爷说梢头醉的银子不给她,不过还是叫人送了过来,只是扣起了很大一部分,不过好歹也有上千两的进账,真不错的。 元卿凌拨出一部分银子,交给汤阳去安排粥棚的事情。 自打之前褚明翠办的粥棚倒塌之后,元卿凌一个月总得办几次,但是这些都是放手让汤阳去办,一个月办四次左右,一个星期一次。 这一切都处理妥当了,才与老五一同回了啸月阁。 啸月阁里头有地龙,暖和得很,元卿凌瞧了他一眼,伸手想为他脱掉外裳,宇文皓蹦跶三步往后,警惕地看着她,“别动我的衣裳。” “不热吗?”元卿凌好笑地问道。 “不热,冷!”宇文皓裹紧了一下,“我今还没沐浴,我去一趟鬼池。” “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我今晚想一个人静静,泡着澡好想一下案子!”宇文皓说完,便马上跑出去了。 元卿凌知道他的私房钱都藏在鬼池里头,也就不管他了,不藏私房钱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第695章 朽木不可雕 虽然宇文皓说不管齐王和圆脸丫头的事情,但是,这日得空,邀约了冷静言与顾司一同吃酒,便顺带叫上了老七一同家里吃酒去,还喜滋滋地对元卿凌说保准能解决这事,会让圆脸丫头知道老七心声的。 顾司自打成亲之后,对所谓男人的聚会都少了很多兴趣,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陪陪娘子,早日造出几个孩子来,跟太子爷家联姻多好。 所以,他随便喝了几杯,就想要走了,殊不知宇文皓忽然放出了重磅炸弹,“对了,你们知道吗?袁咏意要嫁人了。” 顾司马上坐直,下意识地与冷静言一同看向齐王。 齐王正端着一杯酒,眉目间里因方才说笑的话还微微展开,笑容不曾收起,便听得宇文皓说,他的笑容顿时凝固在唇边。 然后,三人都看到他那笑容生生地转变成为想哭的表情,然后再转为没心没肺的笑,“是吗?那真是恭喜她了,不知道谁家公子这么有福气啊?袁咏意是好姑娘,谁娶了她都有福气。” 顾司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齐王,想哭就哭吧,没人笑话你。” 齐王哈哈哈地仰天大笑三声,“哭什么啊?这是好事,本王与她虽不曾那啥,但是好歹夫妻一场,自然是真心替她高兴的,咦?不过,之前不是听说她要走吗?怎么没走反而要成亲了 ?女人的心啊,就是善变,不过,是好事,是好事啊,值得喝一杯。” 他说着,便举起杯子,笑容薄弱得都快要被破裂了,“来,我们为她喝一杯。” 宇文皓一壶酒推过去,“不如一壶?” “也好,也好啊!”齐王放下杯子,接过来酒壶,仰起头对着嘴巴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宇文皓慢条斯理地道:“她未婚夫我打听过了,叫陆源,是孙王妃娘家表侄子,武功高强,年轻有为,如今虽才二十三,却已经是武魁状元了,刚好袁咏意喜欢练武,以后嫁过去,便有共同兴趣可夫唱妇随了。” “是陆源啊?这小子块头可大了。”这一说,顾司就知道了,忙接口道,言词中不乏赞赏之情。 齐王重重地把酒壶搁在桌子上,冷冷地道:“块头大有什么用?做苦力吗?且尚武之人,性格粗鄙,有打人的癖好,她嫁过去,动不动被捶一顿的日子有着呢。” 顾司摇头,“不会,陆兄为人敦厚老实,只是爱习武术,怎么会有打人的癖好?” “哼,”齐王白净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冷艳的红来,“敦厚老实?说不好听的就是榆木疙瘩,不解风情,那陆源本王是见过一次,就跟木墩似的,不善言辞,三辊子打不出一屁的木头。” “怎么会?”顾司看着他,“陆兄虽 然不是伶俐之人,不怎么擅长言辞,但也不会像木墩一样啊?你是在哪里见过他?” “不记得了,似乎是在工部修桥的那会儿,远远地在桥头那边见的他,没看的真切,倒是有人说是武状元,我便瞧了一眼。” 当初若知道日后要称为仇敌,怎么也得多看一眼。 顾司哭笑不得,“人家远在桥头,你就看出人家像墩子了?” 宇文皓淡淡地道:“老七,你方才不是很祝福她吗?怎么这会儿净挑难听的话来诋毁她的未婚夫婿?” 齐王眼底的怒火掩下,悻悻地道:“谁挑刺诋毁他了?说事实而已,祝福肯定是祝福的,但是她未婚夫是谁,便觉得配不起她,她应该挑个更好的,起码,也得像静言这样的人儿。” 冷静言转着酒杯,清隽的面容上含了一丝凉凉薄薄的浅笑,“嗯,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请个媒人前去提亲的,让她做个选择就是。” “冷静言!”齐王顿时恼怒起来。 宇文皓一拍桌子,“你发什么火?有你什么事吗?你们和离之后,婚嫁自由,你管谁去跟她求亲?你如果放不下她,有本事就去追回来,把心里头不该要的杂念给扔掉。” 齐王被斥了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嘴硬地道:“谁说我放不下的?压根心里头就不曾有过她。” “你这 个猪脑袋!”宇文皓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你诋毁人家的未婚夫,难道不是心里有她吗?你就不能承认自己的想法?嘴上软一下就那么难吗?要你命了?” 齐王一壶酒下去,人就有些晕乎了,却依旧不忘嘴倔,“这不是嘴硬不嘴硬的事,我只是觉得她应该找个更好的,而不是随便找个武夫,如果找得好,我肯定祝福她。” 宇文皓看着他,觉得很绝望,今晚自己得睡大街了。 “散了!”宇文皓气道,“都走吧,这酒不喝了。” 齐王却抓了酒壶,“为什么不喝?继续喝!” 便是蠢钝如顾司,都看出了端倪,他往后面屏风看了一眼,果然见底下露出了两双绣花鞋。 他轻轻叹气,“哎,活该有些人得孤独一辈子的。” 说罢,与冷静言一同起身走了。 “你们怎么走了?再喝啊!”齐王喊道。 宇文皓一杯酒泼在他的脸上,“喝,喝死你,喝得媳妇都没了。” 齐王站起来,也有些生气了,“没错,我媳妇早就没了,死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何必在我伤口上撒盐?” 屏风后,缓缓地走出两人。 元卿凌很无奈地扶着袁咏意,其实她不是很赞成老五的意思,就是怕如今这个局面,齐王别的倒是没什么,死脑筋,嘴巴倔。 齐王乍看到袁咏意,脸 色白了几分,一时无措,嗫嚅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太子爷说,”袁咏意眼底一片的凉意,脸上却能维持恰如其分的冷淡礼貌,“让我在这里听听王爷的心声,说听了之后,我就会明白的,谢谢,我现在很明白了。” “我……”齐王心里微微地一揪,脸色更白了些,瞧着她那张冰冷疏淡的脸,心里竟说不出的难过,“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王妃死了这么久,王爷也该节哀了,告辞!”袁咏意说完,对着他福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追啊!”元卿凌看着他呆呆的模样,不禁生气地道。 齐王眸子里的光芒一寸寸消失,他坐了下来,喃喃地道:“算了,我不能耽误她,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不耽误就是最好的成全。” 元卿凌眸子凉凉地扫过宇文皓的脸,“倒是办了件好事,让她能死心塌地地嫁人了。” 宇文皓低着头,谁知道这猪喝得都半醉了,还不说真话?真是朽木不可雕! 往日老元要套他的话,只管给酒,喝完老底都能给掀了。 元卿凌看着齐王,道:“你如果心里真还有褚明翠,我也不建议你去追回圆脸丫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亲事一旦定下来,你想再追都不可能,袁家老夫人不会同意毁婚约。” 说完,她出去追袁咏意。 第696章 会叫妈妈了 宇文皓拽着齐王往武场去,“走,陪哥哥练两手。” “不去!”齐王挣扎,“你放开我啊,我又不是你的对手,更不愿意做你的沙包,你找徐一去。” 宇文皓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去了武场,直接一顿胖揍,打得他满地找牙,魂儿都找不着了,才问他,“你现在还是褚明翠的未亡人吗?” 齐王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努力地才能勉强地睁开一道眼缝看宇文皓那张铁青的脸。 人家还脸不红气不喘呢。 “五哥,”齐王一手拉着他,“躺下来,问你话呢。” 宇文皓坐下来,又踹了一脚他的脑袋,“问可以,请问人话。” 齐王侧头看着他,嘴角还有血丝渗出,“你开心吗?” “不开心!”宇文皓没好气地道。 “我问的是你和五嫂在一块,开心吗?”齐王瞧了瞧他掉出一半的钱袋,“你连私房钱都得藏,叫你请顿饭都抠抠索索的,会开心吗?” “这你就不懂了,”宇文皓咧嘴笑着,“这是夫妻间的情趣,再说了,你凭什么叫我请顿饭?你自己比我还宽裕。” “宽裕是一回事,我说的是你的日子过得不好。” “你才过不好呢,老婆孩子热抗头,我有什么过不好的?”宇文皓哼道。 老婆孩子热抗头?齐王眸子发直,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是啊,一般寻常百姓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吗?我以前和褚明翠在一块的时候,想的也是这个事。” 宇文皓揍了他一顿,出了一口气,也懒得管他的事了,“走吧,你死你贱,以后再不管你了。” 榆木脑袋,要他想明白怕得要天荒地老。 齐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星星点点的天空,哆嗦了下,好大的风啊。 那边厢,元卿凌追上了袁咏意,袁咏意却对着她笑道:“行了,这下我死心了,可以安心嫁人了,说实在的,之前还有些犹豫,觉得这个决定做得有些仓促,现在倒好,错不了了。” 元卿凌看到她眼底发红,应该是方才哭过的。 元卿凌知道亲耳听到齐王说心里头没她,还说他媳妇已经死了,确实伤人。 这会儿她说千百句都不管用了,便只得道:“好吧,我叫阿四送你回去,你别一个人走了。” “没事,我骑马来的,”袁咏意仿佛这才想起来,笑着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看我都傻了,自己骑马来都不记得,这马儿太能吃了,留在你们王府一晚上,能把你们的草料都给吃光。” 她胡乱地说了一大通想努力转移心头的难受,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干脆便一扬手,“算了,我走回去吧,不必担心,我没事,好得很呢!” 说完,她就跑 了。 元卿凌看到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泪水都分明落下来了。 真是一个让人遗憾的结局。 她回去的时候,看到鼻青脸肿的齐王灰溜溜地从后门出去,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她也懒得说,幸福是自己争取的,不是上天送的,希望老七能想明白这点。 第二天宇文皓就发现自己藏在鬼池的私房钱不见了,好几十两银子是从肉钱里头克扣下来的,问了徐一和绮罗,才知道老元进来过。 他忍气吞声地出去,不义之财果然是留不住的。 明元帝原先给安王安排了个差事,安王本来就不想去,如今便以照顾王妃为由推了,如今是赋闲在家。 明元帝也懒得管他,现在他做人很豁达,不手足相残就很好了。 反观宇文皓,如今是越发受到重用了,年底的军营巡检,明元帝指定叫他陪镇北公去。 镇北公是顾司他爹,是早年一批平定肃北的大将,被封了个镇北侯,后加封为公爵。 顾公爷是典型的武将性格,性子很急,这边旨意下来,翌日就马上登门请太子。 这到军营里头巡检,起码跑三个军区,大半个月是要的,宇文皓都还没收拾妥当,且旨意上说的是两三天后才出发。 宇文皓让顾公爷再等两天,因为京兆府的事情还得安排一下,他这位大人不能说走 就走。 顾公爷撇下他不管,说自己先去南营,在南营等他。 宇文皓无语了,说好了一同去,他却先走了一步。 他只得抓紧回了一趟衙门,让府丞暂为主事。 等他安排好,顾公爷却真的去了南营,他便干脆迟一天再出发,在家里陪陪媳妇孩子。 他跟元卿凌说,等这一次出差回来,得去一趟镜湖。 原先就想去的,但是事儿缠身去不了。 元卿凌对那镜湖也很大的兴趣,便说到时候春节有假期,带着孩子一块过去。 宇文皓翌日出发,带了徐一去。 宇文皓出门第二天,就下了一场大雪。 这场雪憋得太久了,一直都盼着它来,没想如今才下。 到了年下,府里府外忙的事情就多了,幸亏有汤阳鞍前马后地奔波处理,元卿凌因此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与奶奶一同回去看望静候府的祖母。 顺便,也给静候府里头送点用度。 元卿凌把奶奶裹得严严实实的,专门叫人给她做的棉衣厚重得很,奶奶是环保主义者,不用动物的皮毛,所以必须得穿很多才暖和。 元奶奶看着自己臃肿的穿着,自己都笑了,“我就像是披了一件棉被在身上。” “暖和就行,这天气可轮不到咱说好看不好看的。”元卿凌自己穿了一件红缎子绣花棉袄,外头披了一件羽 绒立领的披风,脖子上缠了围脖,头发压下来不梳高髻,带了个红色的耳护,看着特别萌萌哒。 元卿凌扶着奶奶上了马车,风一吹过来,冷不丁地就打了个寒颤。 奶奶忙先回头叫奶娘们快点抱娃上马车,别冻着她的宝贝重孙子。 殊不知,点心们却一直哭闹,使劲挣扎,因着之前在府中的时候,他们便总是要下地爬走,这会儿扭着身子也仿佛是要下地爬,奶娘忙哄着,怎么也哄不住,元卿凌和奶奶只得上前去看看怎么回事。 喜嬷嬷奇道:“哟?哥儿出汗了,怎么回事?” 今日寒冷,特意便给他们裹得厚厚的,就唯恐冻着,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 如今一看,竟见额头和鼻头都冒汗了。 元卿凌伸手探了一下,哭笑不得,“穿这么多呢?快上马车脱掉两件,不用穿这么多。” 她把小糯米抱过来,然后叫奶娘把孩子抱到她的马车上去,反正如今也不需要抱着,放在马车上自己玩就行。 上了马车,脱掉了两件,他们才不哭闹,乖巧地睡觉了。 之前在宫里头养了一阵子,养得很胖,如今出宫之后,瘦回一些了,可包子的双下巴愣是没消退,十分的有趣可爱。 元奶奶看着三个重孙子,老怀安慰,眉目里饱含着欣喜与幸福。 “妈妈……” 第697章 冷静言也要成亲 吗 元卿凌一怔,看向汤圆。 只见汤圆小手攥住她的衣裙,扬起小脑袋,嘴里吐着唾沫泡子,嘴里吧唧吧唧地嚼了几下,也不知道嚼什么,偶尔便发出“妈妈”的声音。 元卿凌连忙放开小糯米,一手抱起汤圆,“你叫什么?再叫一次。” 汤圆咿咿呀呀了一下,脑袋便往元卿凌的怀中钻,“妈妈,妈妈!” 元卿凌心头狂喜,眼底一阵发热,对着汤圆的脸蛋就亲了两口,“圆圆,再叫妈妈,再叫妈妈。” 这段日子里头,她忙得很,很少去带孩子,之前教过他们叫妈妈,因为妈妈的发音比娘亲容易,只是通共也就教过两次,没想到竟然汤圆竟然会叫了。 汤圆使劲地黏着她,殊不知包子像是季嫉妒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挥起多肉的小拳头就往汤圆身上砸去,嘴里也叫着:“妈妈,妈妈!” 元奶奶都高兴坏了,也不顾包子沉甸甸的,一把抱起,“包子也好聪明,但是不能打弟弟,知道吗?要爱护弟弟。” “坏坏……”包子指着汤圆,嘴里嘟哝着,“打打,打打!” 汤圆也扭着身子过来,要缠打大包子,小拳头你来我往的,战火还似乎很激烈呢。 元卿凌看着,也不知道好笑还是好气,只得忙分开,赞赏与教训都得下,小糯米坐在脚下 看着他们,漆黑的眸子如星星一般闪亮,然后就咧嘴笑了,不知道是高兴什么,小拳头挥舞了几下,小身子也跟着摇晃起来。 “哟?这是分帮结派了吗?”元奶奶乐了,瞧着小糯米问道:“小糯米帮谁啊?帮二哥还是帮大哥啊?” “打,打……”小糯米却嚷嚷,这打字说得十分清晰,倒是比汤圆和包子的发音还更清晰一些。 元卿凌笑了一下,然后忽然觉得眼底有些发涩,“奶奶,我如今算是明白父皇的心情了,他们如今几个打闹一下,我都担心他们不是在闹而是真打,更不要说父皇是看着几个儿子内斗,斗个你死我活,父皇真不容易啊。” “是啊!”元奶奶也是感叹不已。 元卿凌把小糯米也抱了上来,两个儿子一人坐一边腿,小糯米看着没汤圆这么大,但是只是脸瘦一点,身子还是胖乎乎的,可见太后养了一个月,是着实按照养猪的标准来的。 抵达静候府,奶娘先上前来抱着孩子,元卿凌扶着奶奶下车,因来之前就叫了人来通报,所以府门口大开,有下人在门口迎接。 静候府老夫人自打入冬以来,身子就有些不如从前了,她本身心脏不好,血压偏高,又被静候打击了一下,加上天气严寒各种因素,导致她病情有些加重。 元 卿凌回来让她很是高兴,早早叫人备下了饭菜,只等孙女回来用膳。 她见元卿凌带来了一位老人家,经过介绍,才知道是大兴来的老大夫,便十分尊重,加上见老夫人对元卿凌甚是疼爱,她越发盛情招待。 元奶奶称呼老夫人为县主,因来之前就知道元卿凌曾得这位县主的照顾,因此她也是十分感激,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到了中午的时候,元卿屏也回来了。 元卿屏自打嫁给顾司之后,就很少去楚王府里看元卿凌,这自然是因为新嫁的媳妇,需要熟习规矩,顾家是大家族,婆母是郡主,虽然十分亲和,但是府中规矩严明,比不得在闺阁里。 元卿凌看着妹妹比往日圆润了些,脸色也十分红润,知道她过得好,便开心了。 姐妹二人便在暖阁里头叙话,元卿凌拉着她的手问道:“顾家的人对你好吗?” 元卿凌一点都不担心顾司会对她不好,她见了顾司几次,顾司眉目里都是荡漾着欢喜,可见是十分满意婚后的生活。 元卿屏道:“好,公爹婆母对我都十分好,家里大大小小,也都不需要我劳心,不过,婆母说我日后也是要接管府里府外的事情,便手把手地教我看账和管理,得空的时候带我出去见人应酬,如今我认识的人可多了。” 元 卿屏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元卿凌不担心她适应不了这种生活,这个妹妹还是很刚的,懂得为人来事,想必经过一段日子也是个长袖善舞的好主母。 “不过……”元卿屏说着,微微皱起了眉头,“顾家人人都好,唯独五姑娘似乎对我有些偏见。” “五姑娘?” 元卿屏郁闷地道:“是的,二房的五姑娘顾康曼,她母亲是褚明阳母亲的表妹,她与褚明阳也算表姐妹,或许因为这个缘故,对我十分尖酸刻薄,连带二房那边对我也没好脸色,若是还在静候府,我肯定怼得她体无完肤,但是如今我得顾着我婆母的体面,只能忍气吞声。” 褚明阳的母亲没了,作为表妹的二夫人肯定是对元卿凌痛恨至极,因为褚明阳母亲之死和喜嬷嬷有关,和元卿凌多多少少也沾点关系。 元卿凌道:“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元卿屏白了她一眼,“说什么连累呢?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是她们自己小气,不碍事,我就当听狗吠了,再说,明年开春就十六了,说了人家就得出嫁,也碍不着我什么事了。” 说到亲事,元卿屏忽然笑了起来,神秘兮兮地道:“之前我听说那柔勄县主喜欢姐夫,后来她和她母亲不是在宫里头闹了事吗?这事闹开之后,太后 虽然没怎么责罚她们母女,可我听得郡马爷回府之后就跟郡主大吵了一架,柔勄县主帮着母亲,也被郡马爷责罚了,后便马上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知道定的是谁家吗?” 元卿凌下意识地问道:“谁家?” 元卿屏笑着道:“冷家,国子监冷大人的三弟冷顾言,只是,那冷顾言是庶出的,郡主肯定不会同意,发了话出来,定冷家可以的,但是必须是嫡长子,也就是冷静言大人。” “闷葫芦?那柔勄县主呢?她也看上闷葫芦了吗?”若是别家,元卿凌还没兴趣知道,但是冷静言都这岁数了,和咱家四爷一样,依旧没个着落的,叫人担心啊,姓冷的都不叫人省心。 “看没看上冷大人不知道,但是她去跟我们家五姑娘说,她要嫁给姐夫。” “你家五姑娘跟她也是要好的么?”元卿凌一怔,世界真细小啊。 “没错,手帕交。”元卿屏冷笑一声,“一丘之貉,沆瀣一气,不是好东西。” “那她去跟你们五姑娘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元卿屏掩嘴偷笑,“那天五姑娘对我说了几句讽刺的话,说日后等柔勄县主嫁给了太子,看怎么收拾我们姐妹两人,我顺势问,她便都说了,得那得意劲,了不得啊,真叫她嫁给了姐夫,你只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第698章 饿着肚子回来 元卿凌也笑了,“那她努力点争取吧。” “姐姐,可别太淡定了,柔勄县主无耻得很,谁知道会出什么歪招?叫姐夫远离她。” “你姐夫去了南营,过两天会过汇州,之后直下南安。”元卿凌伸伸懒腰,“等回来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快年下了,那时候,柔勄县主的婚事怕是定了。” 元卿屏一怔,“什么?过两天去汇州?那柔勄县主和五姑娘今日也启程去汇州了。” “她们去汇州做什么?”元卿凌问道。 元卿屏坐直了身子,“我公爹不是要去军营巡视吗?去了南营之后就要下汇州,顾家的本家在汇州,要回去探望族中长辈,刚好一位叔祖婆过世了,二夫人回去奔丧,便带着五姑娘一同前去。” “你们五姑娘回去奔丧,她柔勄县主跟着去算什么意思?”元卿凌奇道。 “谁知道?听说是她刚好也要去汇州探亲,便带着丫头仆妇一同去了,我原先竟也想不起来姐夫是与我公爹一块去军营的,如今想想,她该不是奔着姐夫去的吧?” 元卿凌想了想,摇头道:“不至于,她到底出身大家,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追着心仪男子,在她所活的朝代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在这里,尤其是贵族家里的小姐,讲究个礼法,是断不可能追着男人去的。 许是凑巧。 再说了,便是真追着去,老五在军中,且去了汇州之后便要去南安,与她柔勄县主压根碰不上面,她也不可能去军营找老五,女子怎可随便进入军营呢?因此也没必要担心。 因此,元卿凌并未放在心上,和元卿屏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又去陪两位奶奶说话,傍晚天黑之前回府。 麻风山那边,还需要上去一两回,已经陆续有人下山回家团聚了,很多人心头都着急,盼着能回家与家人过年,所以十分积极配合治疗。 麻风症的方子,也都经朝廷发布到了各州府,但是,也叮嘱各地大夫,根据病人的情况酌情用药,更叮嘱了说麻风症始终是有传染性的,治疗的前期,需要隔离治疗。 元卿凌是个坐不住的人,下雪上不了山,便与汤阳一同去粥棚,去福幼院探望孩子老人。 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了十天,之前老五说大概半月就回来的,算了算日子,还剩下五天了。 元卿凌的月信迟了几天,吓得她不行,她一直都是服避孕药,但是似乎上个月不记得吃,忙昏头了一时没记起来。 幸亏,过了两天来了,她如今百般希望药箱里头能出几盒帽子,不必一直吃药。 这天其嬷嬷烫伤了,她拿点烫伤膏,打开药箱,果不其然,真放着几盒某牌子的套子,她拿出 来瞧了一下,想起要老五带这个东西的时候,铁定诸多嫌弃,她不禁笑得前俯后仰。 其嬷嬷哀怨地看着她,“太子妃,老奴就这么让您讨厌么?烫伤了您不可怜不说,还笑呢!” 元卿凌忙收敛了笑容,找出烫伤膏递给她,依旧忍不住脸颊生辉,“心疼,我心疼着呢,来,给你吹吹!” 其嬷嬷也笑了起来,“老奴又不是哥儿们!” 元卿凌为她涂抹了烫伤膏,“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你跟喜嬷嬷都是楚王府的宝贝。” 其嬷嬷眼底微微发红,想当初对太子妃多有得罪,但是太子妃一点都不计前嫌,对她这么好,太子妃真是前后判若两人啊。 过了两天,阿四回了一趟家里之后,一早回来就跟元卿凌说,说袁咏意的婚事定下来了,婚期定在了二月十八。 “这么仓促?”元卿凌有些吃惊,如今已经近年下了,距离二月十八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阿四道:“姐姐说,她已经嫁过人了,不必大办,简简单单就好。” 元卿凌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底里悄然叹气,老七,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婚期是前天在议,还没定下的,昨天齐王就来送礼了,说祝福姐姐与武状元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昨晚的时候,姐姐就求祖母定下婚事 。”阿四撇嘴道。 “他真是脑残!”元卿凌不禁骂道,“这不是逼着圆脸丫头嫁吗?” 人家亲事都没定你送什么贺礼? “是啊,姐姐本来还犹豫的,如今罢了,今日一早交换了庚帖,便定下来婚期,过几天,应该要过文定了。” 阿四说着,干脆坐下来,托腮看着元卿凌,“但是婚事定下来之后,我今日看姐姐不开心,元姐姐,你说齐王会不会是有什么苦衷才不接受姐姐?” “他能有什么苦衷?” “也许得了绝症,不想害姐姐呢?”阿四强打精神,其实她如今觉得齐王也不好,但是,姐姐似乎是喜欢他的。 元卿凌气道:“他是有绝症,心痴脑残,没救了!”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阿四幽幽地道:“喜欢一个人太累了,我以后不要喜欢任何人。” 元卿凌道:“两情相悦就好。” 不过,元卿凌却又觉得,哪里这么多的两情相悦?许多人其实只是在将就一生,例如圆脸丫头与武状元。 过了几天,宇文皓回来了。 出去有半个月多了,路上奔波,日夜颠倒,人足足瘦了一大圈。 回来之后丢掉了外裳之后就对元卿凌抗议,“我那私房钱若不是你拿了,至于饿成这样吗?” 元卿凌拿热毛巾给他擦脸,笑道:“怎么?去为朝廷办差,没饭吃吗? ” 宇文皓胡乱地擦了把脸,又擦了擦手,脸上的尘土擦掉之后,俊美模样还是没变,气道:“顾公爷小气得很,咱这么多人出差干活儿,就从户部那边取了五两银子,好大一群人,五两银子吃半个月,在军中吃饭还得掏银子,到了最后两天,都只吃窝窝头了。” 元卿凌看着他哀怨的模样,不禁大笑起来,“真的吗?那你们到地方之后,地方衙门没请你们吃饭啊?” “请了,不准去!”宇文皓瞧着桌子上放了冻柿子,一手拿起来就咬,皮都不削了,看样子着实是饿得够惨,“他治下严明本王知道,可本王又不是他的手下,且检军这么大的事,多支点银子错不了,这人实在是太抠了,我跟你说,你妹妹嫁过去,肯定饿得不成样子,过不了好日子。” 那边的喜嬷嬷听到,已经笑着去叫人准备饭菜了。 元卿凌绕到他的身后为他揉着太阳穴,“可把我们爷给累坏饿坏了,不气,不气,咱以后跟他出差的话,多带点银子,至于你那些私房钱,也没拿你的,就放在鬼池的柜子里头,顶层,谁叫你没看,不过,你也不至于没有银子啊,你不是才领了月例吗。” “出行之前两天,”宇文皓吐了柿子,不削皮忒难吃,“请衙门的人吃顿酒,花了八九了,谁知道他不领钱出去呢?” 第699章 做一个凶恶的女人 元卿凌道:“你就是没有理财的观念,一个月的花费,你一顿酒就给霍霍没了,十两银子和百两银子给了你,依旧是过不好这个月,对了,这一次出去,可发生什么事了吗?或者,可有遇上什么人了?” 她记得那柔勄县主和顾家五姑娘去了汇州,不知道可有碰上。 他出门半个月,回家没有马上抱着她亲昵一番,反而进门就问罪说拿了他的私房钱让他饿了肚子,他但凡心虚的时候,就会先发制人。 元卿凌可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果然,宇文皓听得这话,眼珠子就转了几下,显得心虚了。 “也……也没发生什么事,遇上……没遇上什么人,就是出了点小插曲,无伤大雅。”宇文皓又拿起被丢在一旁的冻柿子,一口一口地咬着,神情郁闷。 元卿凌也不问了,坐在他的面前,双手托腮看着他。 宇文皓被她盯得不安,便笑了笑,“你回头就知道,肯定找上门来的。” 元卿凌眼底便有危险的光芒,“那人家找上门来之前,我是不是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皓捣蒜般点头,一脸天真无邪地道:“是啊,你得知道发生什么事,不然回头翁静郡主来了,你没办法和人家吵 。”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皓双手交叉,眸光无比清澈地看着元卿凌,“我……把人家闺女的清白给毁掉了。” 元卿凌眼底有山雨欲来的风暴,宇文皓忙举手辩解,“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我毁的,是人家毁的,但是和我有那么点的关系。” “你倒是说啊!”元卿凌淡定地问道,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实在没什么能让她瞬间惊怒了。 宇文皓扭扭捏捏了一阵子,才说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他们是先去了南安之后再返回汇州,从汇州军营回来之后,就在顾公爷的老宅住了两天。 殊不知,柔勄县主也在这里,对他是百般纠缠,表哥长表哥短的,宇文皓不搭理她,为了躲避她带着徐一出去走走汇州的风土人情。 却不料那柔勄县主与顾家的五姑娘竟然也追了去,且是一直死跟着,宇文皓就有些生气了,故意走一些比较偏的地方,看她们还跟不跟,结果她们还是一直跟着。 宇文皓便和徐一用轻功离开,丢下她们。 当天晚上,她们没有回来,顾公爷派人出去找也没找到,第二天中午,才从一所秦楼里头找到她们。 调查之后才知道,原来她们两人带着侍女丫 鬟地跟着宇文皓,宇文皓故意带她们走一些偏的地方,又丢下不管,害得她们迷路出不去,只得沿路询问人,那地方本来就杂,她们长得俏丽加上不是本地口音,便被人下手掳走,带到了秦楼去。 虽然说她们还没被强了,但是一位县主,一位顾公爷家的姑娘,从秦楼里头被人发现,清白算是毁掉了。 且因当时宇文皓也有陪同一块去找,所以秦楼里头救出柔勄县主和五姑娘之后,柔勄县主就对着宇文皓大哭,说他故意丢下她,害得她被坏人掳走,在这痛斥之间,她说了宇文皓和她自己的身份。 宇文皓说完,一脸无辜地看着元卿凌,“真和我没有关系,谁知道她们会被掳走?我以为跟不上我,她们就会自己回去的,她们也是傻的啊,都不认识路还敢跟着我走。” 元卿凌听了之后,甚是无语,问道:“她们在里头没遭受什么对待吧?没毁掉清白之身吧?” “挨了几巴掌,你知道的,她们往日里高傲,自恃身份高贵,以为把名头抛出来人家就吓怕了,殊不知还有为了钱不要命的呢?不过,人家也没把她们当正经人家的姑娘,人家跟她大半天了,见她们俩追着男人走,便以为 也是个不要脸的。” 宇文皓说完,偷偷地瞧了她一眼,嘴贱地加了一句,“其实人家这么以为也正确,对吗?” 元卿凌看着他,“那只怕这件事情在汇州城里头是传了个遍吧?人家是怎么说的啊?” 宇文皓吞了吞口水,“说歹徒与当今太子抢美眷,太子还输给歹徒了……” 元卿凌伸手掐着他贱兮兮的脸,“你说你怎么就老招这些烂桃花?” 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元卿凌不禁嫉妒,怎么她就没遇上一个半个? 不都说穿越的女人很吃香吗?怎么到了她这,那那都是敌人?那那都被嫌弃? “估计,”宇文皓面露太子的威严,正色道:“翁静郡主那边是要赖上我了,肯定会把柔勄推给我做个良媛,你身为太子妃,看着怎么处理吧。” 元卿凌懒洋洋地起身,“我才不管这事,你自己推去,推不了你就等着做新郎官吧,我这厢恭喜了!” 宇文皓恨得牙痒痒,也跟着起身一把抱着她就往床边走去,把她扔柔—软的被褥上,压了下去咬住她的下巴一下,恶狠狠地道:“你见死不救!” 元卿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命里犯这个,认命吧,娶了她,有她当你的守门神 ,以后就没人敢招惹你了。” “老元!”宇文皓瞪着她,“我真生气了!” 元卿凌搂着他的脖子,也正经起来了,道:“好,这一次我帮你解决,但是下不为例,如果再有下次的话,她来,我走,咱离了!” 宇文皓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嚷道:“我死也不离。” 元卿凌啧啧,“对着我倒是知道凶悍,能这么凶悍地对翁静郡主去啊。” “那不行,我怕泼妇。”宇文皓想起翁静郡主母女的品行心里就打了个突,若不是亲戚,连来往都没必要。 元卿凌笑了,想起翁静郡主在素心殿里头凶悍的模样,着实吓人。 对这种人,示弱是没用,必须要比她更凶。 元卿凌觉得自己一个搞研究的,未必能比她更凶,但是,既然以后要撑起这偌大的太子府邸,还要杜绝有人再惦记她家小鲜肉,所以,该凶的时候,还是得凶一把,最好是一步到位。 为了这事,她明日一早便叫人去请容月过来,跟她讨教讨教那撒泼的功夫。 容月听说是吵架的事情就特别有兴趣,还说为元卿凌出面去跟翁静郡主吵,但是元卿凌拒绝了,因为这事有一就有二,为了把她的恶名远播,最好是她自己出面。 第700章 欺人太甚 到了中午时分,果然就见翁静郡主带着柔勄县主还有好几位夫人登门了。 翁静郡主来势汹汹,对元卿凌她实在是新仇旧恨啊。 其嬷嬷在飞快地为元卿凌介绍,这位是孙夫人,这位是常夫人,这位是顾家二夫人。 顾家二夫人?元卿凌仔细多看了两眼,这位顾二夫人穿着一袭红绸子缎裙,披着白色狐裘的披风,披风还特意地滚了金边,绣了芍药的图案,增添了几分尊贵。 看模样四十不到,眉目里有些刻薄之气,模样倒是美丽的,就是脸颊的肉有些下垂了,看着要比翁静郡主更加的老气一些。 几位夫人进来之后,才看到有奴婢拥簇着两位柔弱的女子进来。 元卿凌看了过去,认得柔勄县主,至于另外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女子,该是顾家的五姑娘了。 叫啥忘记了,似乎是叫顾鳗鱼。 鳗鱼五官分开看确实不错,瓜子脸,丹凤眼,高鼻梁,嘴唇略丰。 但是凑在一块看吧,就有些别扭,丹凤眼显得眼白过多,刻薄。鼻梁高是好的,可脸上没肉,颧骨又高出来,愈发添了刻薄之气,尤其是她如今冷冷地一扫过来,让人觉得她是在翻白眼。 至于柔勄县主,本身就有些清高,如今额头上有伤痕,故作了低姿态,便显得有些可怜了 。 元卿凌没想到她们二人会过来的,毕竟今日说的事情,女孩子家在场也不好说。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一并招呼。 请进了里头坐下,元卿凌还没客套几句,翁静郡主便先拍桌子怒道:“太子妃,我们之间的恩怨先且不提,有一件事情,你得为柔勄做主的。” 元卿凌笑眯眯地看着她,“郡主您只管说便是,不必这么劳气动火的,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妨说。” 翁静郡主见她这个态度,道是个好相与的,便厉色道:“在汇州的事情,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这事你们太子爷是推不了责任的,如今柔勄清白都被他毁了,他该为这事负起责任,此事顾公爷已经跟太子说过,太子爷默认,就看太子妃怎么处理了。” “汇州发生什么事了啊?”元卿凌有些茫然,“我并不知道啊。” 老五是老五说,元卿凌倒是想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 翁静郡主眉目一横,气冲冲地道:“他自然没脸说的,在汇州的时候,他哄骗了柔勄与五姑娘一同陪他出游,殊不知却半道扔下了她们不管,害得她们二人遇上了歹人,差点连命都没了,好在那些歹人还有顾忌,没敢轻薄她们,否则,岂不是连清白之身都被毁了?” 元卿凌怔了一下,“竟有这 样的事?” 随即,微愠道:“那汇州知府是干什么吃的?治下竟然有这种歹徒,非得严惩不可,怎么?太子竟然没有严斥当地官员督办他们追查歹徒吗?” 翁静郡主淡淡地道:“那自然是有的,歹徒早就伏法了。” 元卿凌噢了一声,释然道:“伏法就好,真是太吓人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劫走良家妇女,简直无法无天……咦?既然太子已经下令严办,那不知道郡主今日带着诸位夫人前来,是讨要个什么说法?” 元卿凌扬起狐疑的眸子看着翁静郡主。 翁静郡主神色一滞,这话被她带偏了倒是不好切入。 不过,翁静郡主一时没开到口,顾家二夫人倒是帮她说了,“虽然太子已经下令严惩歹徒,但是县主被掳走过,清白已经没了,自然需要太子负责的,毕竟这件事情因太子而起。” 元卿凌点点头,“二夫人说得也有道理,确实女孩子家的清白是最要紧的,不过,县主愿意吗?” 说完,她看着柔勄县主。 柔勄县主本还做哭泣状,听得她这样问,微微抬起了下巴,梨花带雨地道:“如今还有什么法子?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事了。” 元卿凌不无同情地道:“县主别难过了,我身为女子,也十分同情你的遭遇,你放 心吧,我明日便修书到汇州府去,叫他们查明白那歹徒的身世,若不曾娶亲,我便亲自为县主做主,县主嫁过去的时候,我也会县主添妆。” 众人一怔,一时不解她的意思,倒是翁静郡主回过神来,怒道:“太子妃,你这话是故意的吗?你竟叫我柔勄嫁给那歹徒?你简直丧心病狂!” “是啊,太子妃这样说太过分了吧?” “身为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 诸位夫人纷纷声讨。 元卿凌奇道:“什么丧心病狂欺人太甚?这不是郡主和县主你们的意思嘛?县主和五姑娘被歹徒劫走,清白被歹徒毁掉了,你们说要他们负责,我遵从你们的意愿,出这个面办这个事,怎么就丧心病狂了?” 她转头去看着翁静郡主和柔勄县主,“那二位到底是想怎么样?” 柔勄县主只是哭,翁静郡主脸色铁青,“还能怎么样?正如我方才说的那样,这事和太子脱不了干系,那就叫太子负责。” “怎么负责?”元卿凌问道。 顾家二夫人见她装傻,不由得冷笑一声,“还能怎么负责?自然是娶过门了。” 元卿凌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眸子淡淡地扫过柔勄县主和五姑娘的脸,“噢,或者是赖上我们家太子了。” 翁静郡主 脸色铁青,“你别把话说得太难听了,怎么叫赖上了?这本就该是他负责的,她们二人被掳走,清白因太子而受损,女子的清白堪比性命,岂可轻慢的?” “所以,”元卿凌眸色略冷,问道:“你们二人商量好了吗?谁为良媛,谁为良娣?” 顾家五姑娘涨红了脸,气道:“你怎能这样说?太不要脸了!” 元卿凌一拍桌子,怒道:“是谁不要脸了?你们在汇州出了事,被歹徒毁了清白,不去找歹徒算账,来我楚王府闹什么事?莫非我不许你们进门,就是我不要脸了吗?你说说,我怎么个不要脸法。” 元卿凌方才都是亲切温和的,忽然地变了脸,还真让大家震惊了一下。 翁静郡主冷笑一声,道:“太子妃是没有不要脸,但是这事你敢说跟太子没有关系吗?我们如今不要求太子娶了两人,毕竟五姑娘都说了人家了,但是我们家柔勄,他总得给个说法。” “这事和太子没有任何的关系,便有关系我也不许,”元卿凌横眉竖眼,凶悍了起来,“你们这是耍赖,说破天都没有这样的道理,想碰瓷到我这里来?没门,这外头多少女人惦记着要进我楚王府的大门,我一个都不许,就凭你们胡诌三言两语就想让我放行?想都不要想!” 第701章 博士被逼营业 翁静郡主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身为太子妃,竟心胸狭窄至此,莫非太子这辈子就只能守着你!” “没错!”元卿凌一手就砸了旁边的茶杯,茶杯落地,碎片四溅,美丽的眼睛喷着怒火,“谁想进门,可以,但且看进门之后我弄不弄死她,翁静郡主,面子我已经给过你了,在素心殿里头,你也曾这么质问过我,当时娘娘们在场,我不愿意叫你难堪,因此没有和你争吵,但不代表我就是个好欺负的。” “你……”翁静郡主气得脸型都扭曲了,“你这话说得好刻薄啊,莫非我家柔勄因此伤了额头与容貌,就这么算了?她日后还怎么婚配?岂不是害了她一生?” 元卿凌冷冷地看了柔勄县主一眼,“我是大夫,以我专业的眼光看,她额头上的伤还能治一治,但是心塞脑残,怕是治不好了,郡主还是赶忙领回去,多陪送点嫁妆,应该还能嫁得出去。” “天啊,”顾家二夫人听了这话,震惊不已,“这还是当朝太子妃该有的气度吗?你简直是个泼妇,比泼妇还不如。” “太子妃的气度该当如何的?”元卿凌反问她 ,“有太子妃的气度就该眼睁睁地看着各种妖艳贱货黏着我家太子不放吗?有太子妃的气度就该忍受这些不要脸的使劲往我楚王府的门槛挤吗?二夫人,二爷房中还缺人不缺?我听怀王妃说梢头醉里有几个姑娘不错,要不要我送给二爷?” 那跟着来的几位夫人听到这话,正欲反唇相讥,元卿凌一记冷光扫过去,口气冰冷地道:“诸位夫人对梢头醉的姑娘有兴趣?有的话尽管说,我敢保证姑娘进门之后,会把你们的夫婿伺候得妥妥当当。” 容月在那边傻乎乎地点头,“对,对,姑娘们长得漂亮,伺候人也是一流的,谁要?” 翁静郡主霍然起身,气得怒容满脸,“看来我实在是抬举了你,这事跟你说没法说,身为太子妃,竟说些污言秽语,丢尽了皇家的脸面,若外头那些尊敬你的百姓听了你这番话,该是何等的失望?你且等着,柔勄的清白被毁,确实与太子有莫大的关系,这事便到宫里头论一论,你们也占不了理,横竖太后早有为太子娶良媛的心,我们只管到宫里头说去,看看太后站在那一边!” 元卿凌一扬手,“关门!” 登时 ,蛮儿就在外头把正厅的大门关上,把屋中的人都困住了。 “你想干什么?”翁静郡主气得发颤,指着元卿凌怒问道,“你还敢禁锢我们不成?” 元卿凌冷笑,“你找谁说都没用,我这位太子妃不同意,谁都进不了楚王府的大门。但是我今天网开一面,就准许你们家柔勄进门,但是,话得说个清楚明白,你们家柔勄被歹徒禁锢了一晚上,清白已经毁掉,进我楚王府的门可以,但无名无份,只做个通房留在太子的身边,喜事不能办,良辰吉日也不用挑了,找一顶小轿子从后门进来就好,若同意,明日马上办。” “太过分了!”顾二夫人见翁静郡主已经气得半死,当下站起来为她出头,“柔勄县主身份尊贵,你竟敢屈她为卑贱的婢女?太子妃这话说出来也不怕人指着脊梁骨痛骂,你置大长公主的面子于何地啊?” “顾二夫人,你别把大长公主抬出来吓唬我!”元卿凌执意要与她们闹一场,便自然不管不顾,冷冷地道:“大长公主来了我也是这么说,是你们口口声声说柔勄清白毁掉,找不到好人家嫁了,既然你们都知道柔勄县主嫁到 外头是委屈了人家好男儿,怎地我们家太子就活该受这委屈?谁都不愿意要的女人就硬塞给他?他是捡垃圾的吗?” 柔勄县主听了这话,又羞辱又绝望,竟站起来就朝元卿凌冲了过来,口中发怒道:“我跟你拼了!” 一把菜刀直接从元卿凌的身后亮了出来,那菜刀闪着清幽寒芒,上头还沾着点儿肉末,元卿凌把那菜刀一抡,就堵住了柔勄县主的脚步。 “我看谁敢碰我一下,今天谁惦记太子,我都要跟她鱼死网破!”元卿凌怒吼一声,眼底竟是染了几分疯狂之色,狂怒道:“这段日子里头,我已经受够了,谁家有卖不出去的女人都想着往太子身边塞,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跟我分夫婿?你们只知他今日了不得,当了京兆府尹又立了功劳,可知道我背后为他劳了多少心立了多少功?他被皇上厌弃的时候,过得潦倒落魄郁郁不得志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地在哪里啊?现在见他得皇上的重用,又被册封为太子,便都起了贪念削尖了脑袋往他身边挤,你们配吗?来,你是不是想当太子妃啊?过来,过来!” 柔勄县主被她的菜刀吓得半死,再听了 她这番激愤的话,哪里还敢过去? 在场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夫人们,便是背地里憎恨谁,面上都尽可能地不说太过分了的话,哪里见过动菜刀的?一时也都噤声了。 便连素日嚣张的翁静郡主,都吓得心里发毛,只是不愿意轻易被吓唬去叫人笑话,遂脸色变了变,气急败坏地道:“你简直是丢尽了我们女人的脸,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泼妇,恶棍,我等实在是耻与你为伍!” 说完,便招呼一群吓呆了的夫人们要走。 元卿凌菜刀一扔,砍入了门上,到底力度不足,摇晃了一下,又掉下来落在了翁静郡主的脚下,元卿凌阴恻恻地道:“你尽管去找太后,太后只要准了这门亲事,你柔勄县主进门第一天,我就要卸她一根胳膊,第二天卸她一条腿。” 她也是豁出去了,被逼营业。 翁静郡主早被那掉下来的菜刀给吓着了,听得元卿凌又是卸胳膊卸腿的,心里是有气又瘆,倒是一时不好—硬碰,只能是带着一众夫人和柔勄县主悻悻地打开门出去,只是她这辈子除了上一次在宫中吃瘪,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心中一口气不发不舒服。 第702章 老五断了桃花 因此,出了这正厅,看到外头人多,她才厉声怒道:“太子妃,今日之事,本郡主不会就这么算了,你对长辈如此不尊不敬,还拿刀子差点伤了本郡主……” 她还没说完,便见元卿凌抡着那把菜刀就追了出来,嘴里喊着,“别差点,我现在就砍伤你,你好入宫告状去!” 那刀明晃晃地就直冲翁静郡主砍过去,翁静郡主吓得尖声叫了起来,抱头蹲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 其余的人瞧见了,也是吓得马上退后,一脸的惊惧。 太子妃莫不是疯了吗? 容月自然是死抱着元卿凌,劝道:“太子妃息怒,息怒啊,可不能再伤人了,这惦记太子的人,你前前后后砍了有七八个了,够了,收手吧。” 元卿凌眼底赤红,一张脸阴沉狠毒,眸子如淬了毒般落在了柔勄县主的脸上,咬牙切齿地道:“我瞧这张脸很不顺眼,她若敢再来,我就划花她的脸,让她变成丑八怪!” 柔勄县主自从在汇州被掳走之后,就变得十分胆小,尤其对着凶悍狰狞的面容,是打心底里发出的恐惧,如今见元卿凌这般,想起那天的噩梦般的记忆,顿时尖叫着就跑了。 奴婢们也马上过来扶起翁静郡主,来势汹汹的一群人,最终落 荒而逃。 元卿凌见她们都跑了,马上把菜刀塞给容月,跑回去看她的大门,雕花木门上赫然留下了一道疤痕,她心疼不已,问旁边的容月,“换这样一扇门,需要花多少银子?” “这是什么木?看着倒是挺名贵的,几十两银子怕是要的吧?”容月说。 元卿凌一颗心都要滴血了,恨恨地道:“毁了一扇门,落了个杀人的名声,我看以后谁还敢惦记老五!” 阿四和蛮儿都偷笑,“谁还敢?不要胳膊也要容貌啊,谁知道太子妃什么时候发起疯来,会拿菜刀砍人呢?” 元卿凌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惆怅得很,“我有什么办法?大长公主的面子太后肯定得卖,且太后一直都说老五身边没人,千方百计想要塞一个进来,现在这么好的由头,她们若去求一下,回头太后恩准了,我不还要得罪太后才能拦得住吗?既然如此,干脆就让她们害怕,自己放弃嫁进来的念头,也省得我去得罪太后一遭,太后也小气,她虽然是稀罕点心们,可不稀罕点心们的娘啊。” 不出三天,上流社会的贵夫人们,都知道太子妃是一个嗜血成性的恶魔。 高门府邸里的人在说,自然丫鬟婢女们都听到了,也到坊间去说。 百姓 听了,却是谁都不信。 如今在他们的心里,太子妃是完美无瑕的,谁说太子妃的坏话,那这个人就是坏人。 不过,民间不信,贵族家里都是信了个十足,因为在场那么多位夫人都亲眼看到,加上翁静郡主还因此摔伤了,这可信度就很高了。 许多府邸里都有待嫁的闺女,且太子身边除了太子妃之外,着实还没旁的女人,多少会有人打这个主意,如今听得太子妃是这样的悍妇,谁还敢动这念头? 所谓流言蜚语,通常流传出去的时候会加大力度,元卿凌确实有拿刀砍人,这传出去之后自然就变本加厉,说得元卿凌砍了人之后还要吃肉喝血,越发的恐怖。 谁都不管真假,毕竟静候之女能有今日的赞誉,多少人看不顺眼?只管编派,说得你元卿凌不是人是恶魔是妖邪更让人心里痛快。 只是在整件事情里头,宇文皓俨然成了受害者。 太子爷真是可怜啊,人中龙凤该是左拥右抱的福分,却被这样一个悍妇管治着,府中连个母苍蝇都进不去,更不要说美眷佳人了。 就连朝中官员看宇文皓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怜悯,更有甚者,听说太子连花费都不够,还要到处赊账,可怜哪! 宇文皓并不知道那日的 事情,元卿凌下令不许任何人说,所以他回府之后,只是听说翁静郡主来过,但是后来被太子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了,以后也不来找麻烦。 宇文皓觉得麻烦不缠身就好,谁还去计较过程?反正老元摆平了。 因此,对满朝文武投过来的同情悲悯的眼神,他十分费解,极力想解释点什么,奈何没说话就有人对他作揖,“理解,理解!” 甚至于这天退朝之后,韦太傅拉着他便到了钟鼓楼一角,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他心爱的太子殿下,不无悲愤地道:“太子妃也太可恶了,怎可这般对你呢?” 宇文皓一脸懵逼,“太子妃怎么我了?太子妃对我很好啊。” “好,好,不提,伤心人莫提伤心事……” “不是……”宇文皓想要辩解,却见韦太傅颤巍巍地从袖袋里头取出一张银票飞快地塞到他的手中,再重重地握住他的手腕,“别亏待自己,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花的花。” 宇文皓眼睛发直,偷摸地看到了银票的面值竟然是一百两。 天啊,老头好有钱啊。 宇文皓回头瞧见齐王和孙王正在走过来,便飞快地把银票往袖袋里塞,感激地对韦太傅道:“等我发了工钱,我就还您。” 韦太傅 眼底更加的悲悯了,“不用还,下个月老臣再给您,您别亏待自己。” “好,好!”宇文皓捣蒜般点头,心里却觉得奇怪,怎么老头还有这个给零花钱的觉悟了? 韦太傅走了之后,孙王和齐王都纷纷过来,一张张的银票塞到他的手中。 齐王大方,出手就是千两。 孙王家教甚严,每个月限定零花,也有一百两银票给他。 宇文皓照单全收,却是不敢问,怕一问就没了。 孙王搭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太子妃人也不错,长得好,医术高明,是吧?就除了那么点儿抠门,还有那么点儿凶悍,还有那么点儿善妒,再加上出身有那么点儿的稍稍配不上你,其余……都不错。” 齐王在旁边搭腔,“抠门是不止一点点的,五哥家里的酒都是最劣质的,我有一回还喝了浊酒,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持家的,这样的浊酒也能招呼客人?” 他说完,看着宇文皓,“五哥,你多久没做过新衣裳了?” 宇文皓低头看看自己的朝服,想起做新衣裳似乎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了……哦,不,孩儿满月的时候,给他做了一身,因为那会儿办酒嘛。 其余时候,要么是穿官服,要么是太子朝服,家常的衣裳倒是少穿。 第703章 四爷要相亲了 不过,这有什么问题?男人老狗的,还讲究个穿着不成? “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新衣裳?”宇文皓道。 齐王道:“话不是这样说,你如今是太子,又是京兆府尹,吃喝用度都是有规格的,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齐王是最在乎享受的人,所以看不惯他那穷酸样子。 宇文皓不知道情况,也不敢多问,只一个劲地揣好银票,想到自己忽然变成千两富翁,顿时心花怒放,才不管他们说什么呢。 宇文皓回府的路上问徐一,“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接济本王呢?徐一,是不是外头又说什么了?” 徐一顿时警备地看着他,“殿下,属下俸银微薄,您别打属下的主意。” 说完,摁住了绣百合花的荷包。 宇文皓不屑地道:“你那点,本王还看不上,本王如今有的是银子,今天好几个人给本王送钱呢。” 徐一瞪大眼睛,“真的?那您现在是有多少了?” “一千二百两。”宇文皓富贵气十足地道。 徐一顿时露出羡慕的眼神,扭捏了一下,“爷,在南安的时候您问属下借了一两银子,您如今富余了,是不是该还了?” “可以,”宇文皓眉开眼笑,“回头兑了银子给你还,多给你五十文做利 钱。” 徐一大喜,“多谢太子爷!” 宇文皓瞧见马车是往京兆府方向去的,便道:“先不忙着回衙门,你去一趟太极楼,定几桌菜,备下几坛子美酒,晚膳咱就在太极楼用。” “爷,您要请客啊?”徐一问道。 “对,请衙门的兄弟吃一顿,这月还没请呢。”宇文皓豪气地道。 徐一撇嘴,“又请?上个月不才请了一顿吗?花了好多银子呢。” 宇文皓乜斜他一眼,“瞧你这小气的样子,叫你去你便去,这一次咱吃好的,别心疼银子,一月就那么一回请大家伙吃饭,总不能太小气了,之前想来也确实是寒酸了些,今日二哥和老七说咱府中的吃喝用度见不得人,本王合计合计啊,在府中穷一点不打紧,但是走到外头得让人家知道咱不是短缺那几文银钱的人。” 徐一本想劝他省点儿,但是想着自己也有得吃,那就不管了,去太极楼里订下几桌饭菜,再点了几坛子好酒。 宇文皓还请了冷四爷,冷静言,顾司等人。 四爷以往是个孤僻的,不爱和人来往,高冷得很,如今却被宇文皓带偏了,也活泼了些,至少,不是整场只用冰冷的眼神盯着谁。 四爷很受欢迎,除了他那轰轰烈烈的美 貌之外,还因为他壕出天界的家底,而且,四爷有一个爱好,每一次聚会,他都会带来好多碎银子,喝高兴了,就眯着眼睛赏人。 由此可见,人品好不好脾气好不好另说,只要有银子,就满天下都是朋友。 而今晚,四爷喝得高兴,结账的时候便和宇文皓抢了起来。 宇文皓有心要证明自己现在富裕,坚持要结账,他甩出一千两银票拍在桌子上。 四爷轻飘飘地甩出一叠银票,眸光迷离地看着宇文皓,“把你的零花钱拿回去。” 宇文皓的优越感顿时消失,讪讪地收回银票。 这账,四爷结了,不仅如此,四爷还叫掌柜给每个人打包一壶酒拿回去,一并结账。 四爷顿时成为京兆府衙门的新宠。 末了,四爷醉眼纷纷地拉着宇文皓的手,轻轻地拍在他的手背道:“我那狗徒儿,虽说刻薄了些,人还是不错,太子多担待点儿,莫要与她一般见识。不过呢,话说回来,男儿气概咱也不能失了,腰杆子该硬起来的时候要硬,不能一味被女人欺负了去,对付那种欺善怕恶的人,你只要比她凶,她就怕你,明日教你好好地振一振夫纲,里里外外地给她拾掇一顿,她就老实了。” “老元挺好的。 ”宇文皓求生欲很强,虽然已经喝七八分醉,却还记得四爷是老元的师父,心里就是有微词,也不能跟四爷说,谁知道他是不是墙头草?回头跟他说了,他立马就去跟老元告状,他可吃不消这些诡计。 “好?万般的好?”四爷可不信。 “好……都好!”宇文皓重重地点头。 四爷捏着下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露出了迷惑之色,“成亲的男子莫非都是智障么?” 他那徒儿,还真没能挑出好的来,除了医术之外。 “成亲的男子,都很幸福。”宇文皓泛着幸福的笑,“四爷,该成亲了。” 四爷若有所思。 成亲? 宇文皓哼着歌儿回去,怕被老元闻出一身的酒味,便先去了鬼池里头泡浴。 徐一这个没底线的奸细早就去告知了元卿凌,说太子爷喝多了,然后去泡浴。 元卿凌气得不行,三令五申,喝醉酒之后不能泡浴。 御杖真是许久没用了,都结上了蜘蛛网。 鸡飞狗跳的日子,却也幸福。 转眼便到了年下,天气越发的冷,但是好在也有好消息,便是元卿屏怀上了。 点心们会走路了。 袁咏意亲事过了文定。 容月以为自己怀孕,结果吃了诈和,等她满世界告知之后,月事来 了,被引为笑柄。 柔勄县主也说了亲,她与翁静郡主彻底打消了惦记良媛位分的念头,说给了陆国公家的三少爷。 至于顾司家的五妹妹鳗鱼姑娘,还一直僵持着,说是嫁大不嫁小,其实就是看上冷静言,不愿意嫁给冷静言他弟冷顾言。 这事一度弄得很尴尬,冷家那边其实也看不大上她,因为出过汇州的事情,冷家觉得损了名声。 但是因为顾公爷与冷家老爷子相识多年,这事因着这其中牵扯的关系,只能继续谈着,僵持着。 这天岁晚冷静言过来楚王府送礼,大家坐下来吃茶,宇文皓便问起了他,“那你的亲事定下来了吗?” 冷静言慢条斯理地道:“我年纪小,暂无成亲的打算。” 宇文皓听了这话,瞟了他一眼,“是啊,你年纪小,不成亲,那你被弟弟爬了头,不怕人家笑话你吗?” “笑话这个事,太子都不怕,我怕什么?” 宇文皓郁闷,他后来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接济他了,原来老元已经脱下了温柔善良的外衣,露出了狰狞的河东狮模样。 冷静言忽然道:“对了,四爷那天找我,说要相亲,叫我介绍一些姑娘给他认识。” 宇文皓和元卿凌齐齐喷茶,“什么?” 第704章 你叫谁老头 元卿凌竟然有点泪眼,嘴唇哆嗦了一下,“我师父终于开窍了?要给我找个师娘了?” “他看得上谁啊?”宇文皓淡淡地一笑,“不是我看死了他,实在是他的眼光挑剔到这天下没有一个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睛,他为什么忽然想要成亲啊?” 冷静言耸耸肩,“谁知道呢?他那天忽然来找的我,感叹了一番说现在天气寒冷,家里的棉被怎么睡都觉得冰冷不已,想找个人暖暖被窝,于是就说起了成亲,他说看到你过得还行,觉得成亲未必是一件坏事,而且,如果生了孩子,他师父会给他送小狼。” 宇文皓嗤笑,“要找个人暖被窝可不简单吗?梢头醉多少姑娘盼着上他的床啊?本王觉得啊,娶亲是假的,想生个孩子领小狼是真的。”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手上正好有一叠名单,便都给了他。”冷静言洁净的面容竟浮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估计,这会儿他正忙着相亲呢。” “他自己去相亲?不是找媒人吗?或者可以找官媒啊。”元卿凌道。 “他要亲自见过,说是有些地方看画像看不出来。”冷静言道。 元卿凌点头,“确实,一个人的 谈吐,气质还是要见过本人才能看得出来。” 冷静言竟扑哧一声笑了,“我觉得他不是去看人家的谈吐气质。” “那看什么?长相吗?这就不用怎么看了吧?谁家姑娘也没他妖孽!”元卿凌笑了起来,她师父的容貌举世无双。 “看人家能不能生啊。”冷静言在这大冷天里,展开了折扇,扇出了几分凉意。 众人皆愣,元卿凌轻声道:“他会被人揍吧?” 四爷最近确实是忙于相亲,他的婚姻大事一旦被提上了日程,就风风火火地往前滚着。 冷静言给了他一份名单,他都看过,家世出身什么都好说,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他有那么多的家业要继承,总得找一个会生的,以后他也不纳妾了,女人多会很烦。 但是相了几个,都不大满意。 这些个高门大户里头的姑娘,一个个都似乎吃不饱的样子,臀不大则未必能生,胸不大则粮仓不足,饿着孩子怎么办?不过这点现在不是要紧的,因为容月说到时候可以请奶娘。 四爷的婚事,愁煞了冷狼门的兄弟。 他们很多都认为,冷狼门是应该有个女主人的,四爷虽然英明神武,但是在生活上是一个 笨蛋,这点从他总是被太子妃骗钱就能看出来了。 不过,谁能当冷狼门的女主人呢?那些柔弱娇羞的大姑娘们,怕是听到冷狼门都害怕了,更不要说当什么女主人。 就这样,不过两三天,四爷已经是历尽沧桑了。 那些人太没礼貌,竟然动不动就撵他走,还指着他的鼻子说一个臭生意人也敢说这等无耻的话。 有什么无耻?哪家婚嫁不得说说日后生儿的事?不就是要求一胎生三个儿子吗?太子妃都能做到,她们凭什么做不到? 他气呼呼地把剩下的名单全部都扔掉了。 不娶了! 他今年在京中过年,因着嫁出去一个干妹妹,一个徒弟,所以,作为大家长的他,便叫人给两个府邸张罗过年的物资。 家族生意里有做绸缎的,叫人挑了上好的绸缎亲自送到楚王府去。 他倒是没这闲情的,但是过来看点心们的爱狼一眼也是好的。 点心们会走路了,这么冷的天,和雪狼们在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小胖墩们走得不稳跑得却快,踉踉跄跄,颠着小身子一会儿就摔倒了,摔倒了也不哭,抱着雪狼就咯咯咯地大笑,小脸蛋冻得通红,和雪狼贴脸相依, 十分好看和谐。 四爷看得痴了,心里不无感慨,什么时候,雪狼也能像黏着孩子们那样粘着他啊! “爷爷!”包子看到他来,一把松开雪狼就朝他飞奔过来,小胖墩跑得不稳,直接扑在了爷爷的脚下。 一抬头,喷了一嘴的雪花。 四爷抱起了他,严正地道:“再说一遍,不许叫爷爷!” “妈妈说就是师公爷爷!”包子发音不准确,但是就这么个意思,乐得胖大的脑袋使劲地往四爷怀里钻。 冻得四爷牙关都打颤,这些个小屁孩,都不冻吗?穿得也不多,年轻就是好啊。 四爷总是想剖开他们的脑袋,想看看他们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岁都不到的孩儿,可以聪明成这个样子。 他们一个月前会说话的,然后会说话之后就能说很多了,刚开始会走路的,就能跑起来了。 谁家小孩有这么厉害啊? “走,吃糖葫芦去!”四爷一招手,后头的小厮就亮出一束糖葫芦来。 小屁孩儿们欢天喜地地拿了走。 四爷见状,马上又叫小厮拿出一锅肉来,蹲下来笑眯眯地看着雪狼们,“宝贝儿们,过来,爷爷给肉肉吃。” 雪狼们矫健地扑过来 ,分吃着锅里的肉。 四爷看得心花怒放,这会儿吃的都给了,应该给摸摸了吧,遂伸手过去想要摸一下汤圆的雪狼,殊不知汤圆狼却一口咬了过来,凶巴巴地瞪着他,嗷嗷地叫了两声呲牙咧齿的。 四爷若不是收得快,这手指就断了一根了。 “你一定是坏人!”身后,传来敌意而清脆的声音。 四爷下意识地转身看过去,只见一个梳着双丸髻的小姑娘站在了后面,穿鹅黄色宫装,披着一件火红色的斗篷,映衬得圆圆的脸蛋灿若红霞,那面容稚嫩饱满,水灵灵的像是一掐就能掐出汁儿来。 她眉眼里含着敌意,浓黑的两条眉毛竖起来,樱—桃红的唇圆起来,吹了一声口哨,便见雪狼丢下了肉跑过去。 她蹲下来抚摸着雪狼,眉间便绽了笑容,“乖,乖!” “你是什么坏人?小狼从来都不会凶人,除非是坏人,你一定是坏人,说,你到楚王府来做什么?”少女抱着一条雪狼站起来,走到了四爷的面前,厉声质问。 四爷看着雪狼在她怀中贴服乖巧,而之前自己碰一下都不许,委屈得想哭。 “老头,问你话呢。”少女见他不说话,又抬了语气问道。 第705章 兄妹被困 四爷听到这一声老头,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确定少女叫的老头是他,他傻了眼。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有没有? 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除了冷狼门之外,便是这张惊世骇俗纵然三十也不曾有过丝毫沧桑的面容。 因此,他竟一时忘记了生气,只有震惊在心头久久回荡。 “那小孩,你混账!”他回过神来,用他认为最强烈的措辞来骂她,深邃的眸子也化作了波涛。 少女大怒,“我不是小孩,我今年已经十六,能嫁人了!” 少女生气,怀中的雪狼竟也对着四爷呲牙咧齿,一副要冲过去咬他的凶狠模样。 四爷的心都凉了半截,这少女什么都没给雪狼,雪狼竟如此听她的话,他此番来,赔上了这么多绸缎,还买了一锅肉,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四爷忍下一口气,瞧着少女那憨怒如红苹果般的面容,“雪狼为什么听你的?” 少女眸子如星,哼了一声,“雪狼跟谁都好,唯独跟坏人不好,它们不喜欢你,你一定是坏人。” 四爷不免心虚,对汤圆狼而言,他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他黯然转身便要走,却听得少女叫了一声,“你等一下。 ” 四爷转过身来看她。 少女眸光落在他腰间佩戴的玉笛上,“你那笛子很好看,能不能卖给我?” 四爷素来大方,这玉笛虽然也珍贵,但到底是身外之物,他也不稀罕,便拿下来递给少女,“我送给你。” 少女一怔,慢慢地放下雪狼走过去,“送给我?” “嗯,拿着!”四爷把玉笛塞到她的手中。 少女接过来,眸子泛起了点点的星火,“我今日十六岁生辰。” “哦,生辰快乐!”四爷没兴趣,随便说了一句便要走。 少女连忙道:“你喜欢雪狼?我可以让你抱它们一下,甚至,你可以带着我跟雪狼出去玩儿。” 四爷心头一激动,“真的?” “你是坏人吗?” “不是!”四爷瞧了汤圆狼一样,马上打了个手势叫小厮给汤圆狼吃肉,那汤圆狼吃着肉,自然没有表现出对四爷的敌意。 元卿凌在账房里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四爷带着宇文龄一块出门去,奴婢仆从是跟了一堆。 元卿凌瞧着二人的背影,很是奇怪,四爷……方才是笑了吗?他竟然跟宇文龄谈笑风生? “蛮儿,他们去哪里啊?”元卿凌问蛮儿。 “太子妃,四爷说要带公主出去游玩 ,还带了雪狼呢。” “游玩?”这倒是新鲜事,“四爷竟然愿意敷衍小孩?” 蛮儿嗤笑,“可不是?四爷觊觎小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公主使唤得动小狼,四爷自然欣然前往。” 元卿凌想想也是,便不甚在意,四爷带她出门也好,今日是她的生辰,一大早就得了恩典出宫,叫大家伙陪着她过生辰,正愁不知道带她去哪里游玩,有四爷代劳,那是最好不过的。 且带了这多人出去,也不怕损了什么名节清白的。 到了傍晚,还没见宇文龄和四爷回来,元卿凌就有些着急了,叫人去找一下。 过了没多久,喜嬷嬷脸色煞白地回来告知元卿凌,说四爷带了公主去了梢头醉,公主喝得大醉,如今都不愿意回来。 元卿凌听完,头痛得不行,“哎,怎么带她去那种地方?这要让宫里头的人知道,还得了啊?” “肯定知道的,公主带去的人都是宫里人的人,肯定会回禀太后和贤妃娘娘。”喜嬷嬷说。 “嬷嬷,”元卿凌一听,急了,忙道:“快派人去京兆府一趟,叫他亲自去梢头醉把公主带回来。” 喜嬷嬷道:“别急,已经叫了蛮儿去衙门请太子爷了,一会儿就能 带回来,哎,太子妃还是想着怎么去跟宫里头解释吧。” 元卿凌想起太后与贤妃这两姑侄,就头大得很。 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且说宇文皓风风火火地去了梢头醉,一路直奔梢头醉的后院,宫人婢女全部都站在外头,只见四爷在院子里头和雪狼玩得不亦乐乎,却不见宇文龄。 “四爷,龄儿呢?”宇文皓忙问道。 四爷一手抱一只雪狼,在院子昏黄的风灯照应下,笑容如皎皎白月,“谁?” “我妹妹,宇文龄,和你跟雪狼一块来的。” “噢!”四爷仿佛才想起此人来,指着厢房里头,“可能在里头,今日她喝醉了,发了一轮酒疯,我叫人安置了她在里头睡觉呢。” 宇文皓哭笑不得,“你为什么不叫人送她回去?” 四爷不说话,傻啊,送了她回去,岂不是要把雪狼也带走?不好不好。 宇文皓知道他那素淡不管世俗的性子,懒得跟他说,推门就进去。 一推门进去看,宇文皓就傻了眼,这么冷的天,宇文龄竟然是躺在地上,四仰八叉,一身的酒气,醉得老沉老沉的,发髻乱了,衣衫扯了,这大冷的天,愣是露出了锁骨。 而这屋中,竟也没有任何奴 婢伺候,就她一人躺在地上,绣花鞋都飞了一只到门槛边上。 “冷老四!”宇文皓怒喝一声,“你给我滚进来!” 四爷正带着三头雪狼去拉粑粑,正欣赏着,听得宇文皓这一声怒吼,随手就捡起了一颗小石子往他的方向砸过去,“别吵!”吵了拉不出来怎么办? 宇文皓不妨他会倏然动手,哪里防备,且盛怒之中,耳朵都冒气了,哪里听到石子袭来?刚好一转身,那石子就落在他的额头上,他眼前一黑,人就往后面倒了下去。 四爷走过去,把他拖进房间里头,直接扔在地上,任由他昏,自己则继续出去逗弄雪狼儿。 他又叫人准备了一锅肉,这一次是切成了一块一块的,拿着筷子一口一口地喂,“乖宝宝,多吃点,吃胖胖,以后就威风了。” 雪狼如今已经长得很矫健,十个月的狼,已经成年了,但是被四爷宠得就像三十斤的胖宝宝。 在外头站了许久的宫人想过来看看情况,又被四爷呵斥回去,进了这梢头醉,他们都怕得不行了,偏生那看似温柔美丽的男子还这么凶恶,也不敢闹,闹了怕别人知道公主在这里,只能忍受着寒风继续站在那里看四爷逗弄狼。 第706章 果然被问责 四爷做事是很有计划的。 他认为没什么东西是不能买的,之前带走了汤圆狼,汤圆狼自己跑了,是因为当时还没混熟。 现在他打算跟它们玩上一晚上,多喂几顿,那样半夜里就把它们带走,这一次该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等到亥时左右,他又给雪狼们喂了一顿,便叫人准备马车,他要回直隶去。 这大半夜出城去比较麻烦,所以他推门进去踢了一脚地上的宇文皓,“太子,借你的令牌一用。” 宇文皓额头肿起了一个大包,也有轻微的出血,天气冷得很,所以出血不严重。 一脚踢过去,人也没醒,四爷便一手揪了他身上的令牌,“你不反对那我就拿了。” 他出去的时候,对那些宫人道:“太子和公主在里头说话,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回头再来伺候。” 宫人信以为真,便跟着他一同出去,他吩咐梢头醉的人给他们备下膳食,便兴高采烈地上和雪狼上马车了。 元卿凌在府中等了许久,都没见宇文皓带公主回来,又再叫人去了一趟梢头醉打听。 这一次,总算发现了醉倒在地上和昏倒在地上的难兄难妹。 徐一自是也不敢声 张,叫人抬了二人从后门出去上马车,风风火火地回楚王府去。 宇文皓在马车上就醒来了,摸了一下疼得要命的额头,咬牙切齿地道:“冷老四,你若不赔偿个百十万两,本王荡平了你的冷狼门。” 他转头去拍依旧醉死的宇文龄,“丫头,醒来,醒来!” 宇文龄直接丝毫反应都没有,就那样沉沉地睡着,过了子时,她算是醉着过了自己的十六岁生辰。 回到府中,元卿凌见宇文皓抱着宇文龄回来,都吓坏了,“出什么事了?” “喝醉了!”宇文皓气得眼冒火星,“冷老四给她灌醉了,把我也打昏然后带走了雪狼。” “太过分了!”元卿凌都气得不行,为了雪狼,他都无所不用其极了,带着小姑去了梢头醉就算了,还灌醉了她,回头怎么跟宫里头交代啊? 元卿凌忙上前帮忙,把宇文龄送入厢房里头,拍着叫了好几声都没醒来,只得忙给她挂点滴,冲淡血液里头的酒精。 宇文皓的额头损了皮肉,还肿起了一个大包,元卿凌为他简单消毒了一下,宇文皓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冻得瑟瑟发抖,依旧气得直骂人,“你都不知道他多 过分,他竟然直接就把龄儿和我丢在地上,冻得要死,龄儿醒来肯定得病了。” 喜嬷嬷那边听得此言,忙便去熬姜汤了。 这大半夜的谁都没能睡,这算个什么事啊? 一瓶点滴下去,宇文龄才慢慢地醒来,她双手抱着脑袋,嘟哝道:“我的头痛死了,我在哪里?哎,好晕啊,好痛啊。” 元卿凌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头,“你喝醉了,现在在王府里头,头很痛吗?” “嫂嫂!”宇文龄难受地又闭上了眼睛,又觉得胃部一阵阵翻腾,“我可难受了。” “知道难受你还去喝酒?”宇文皓在旁边吼了一声。 “打雷了!”宇文龄又嘟哝了一声,眉头紧蹙。 宇文皓气呼呼地道:“你等着回宫被收拾吧。” 元卿凌拉住他的手,“好了,别说她了,让她睡会儿吧,宿醉是很难受的,明日醒来,她的脑袋得痛爆炸了。” “活该!”宇文皓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冷四爷是个没性的人,她自己不知道分寸吗?跟着一个大男人去逛秦楼,还喝得烂醉如泥,看父皇怎么收拾她。” 元卿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哀怨地看着宇文皓,“你得去跟她的人 说一声,回宫别乱说。” 宇文皓皱起眉头,“说不了,她带来的人都是母妃和太后派来伺候的,也就那么一个半个是她自己的心腹,这事瞒不过去,别想了,宫里怪罪下来,你我都遭殃。” 宇文皓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面,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又被打板子。 他上一次被打板子的时候就发过誓,绝对不能再被打板子了,如果父皇这一次还打,那他就得去找靠山来。 翌日,宇文龄回了宫中,没多久,果然宫里头就来了旨意,说要传太子和太子妃进宫去。 宇文皓早有了准备,今日一早就请了韦太傅过来,说要咨询太傅一些国策上的事情。 忽然旨意抵达,他便干脆邀请太傅,“今天本王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怕是不够时间聆听太傅的教诲,不如太傅随本王一同进宫,路上再细说?” 太傅对于太子这么勤政感到无比的欣慰,自然没有反对,甚至还十分高兴地一同去了。 明元帝果然是发了大火,但是此事不能当着太傅的面说,偏生太傅是老师,不好请他出去,只是借了个由头,说他办案不力,痛斥了一顿。 元卿 凌就没这么好待遇了,去了太后宫中,贤妃也被请了过来。 贤妃自打禁足,还不曾出来过,如今因着宇文龄的事情,太后破例请她来,且是面对元卿凌,贤妃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对着元卿凌就是一顿劈头大骂,“你自己品行无状就罢了,还带坏了公主,你府中都是些什么人啊?堂堂太子妃,招惹些三教九流的人回来,还把公主带去了那种地方,如今公主已经年满十六,即将办下降的事,若此事传了出去,你担待得起吗?” 元卿凌这会儿实在没辩解的说法,知道这场委屈在所难免了,只能是耷拉着脑袋听骂。 贤妃见她不反驳,越发的上火来气,竟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本宫警告你,必须把那狂徒抓捕归案,控她拐带公主的罪名,若不取了那人的头颅,本宫绝不善罢甘休。” 元卿凌退后一步,避开她发颤的手指,“母妃,是龄儿自己跟着他去的,龄儿已经成年,她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且她虽然是去了梢头醉,但没有受委屈,更没有受到……什么其他的对待,只是喝醉了而已。” “只是喝醉了而已?”贤妃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第707章 他是一个威胁 那一巴掌还没下来,便见有一道影子窜了进来,扑过来就咬住了她另一只手。 贤妃痛极,竟看也不看,那举起的一巴掌就落在了那小小身子上。 元卿凌一看,竟然是小糯米,他本是在外殿和奶娘玩耍的,竟然跑进来了。 这一巴掌下去,便听得“哇”地一声大哭,小糯米跌坐在地上,一下子就哭得脸色涨紫,又是一副要哭得绝气的模样。 太后见状,怒得猛站起来,抱住小糯米便冲贤妃厉喝,“你打他做什么?你疯了吗?打他做什么?还打得这么用力,你要死了!” 贤妃也一时也没想到是小糯米,便是如今看清楚了,却被太后呵斥一顿,心里也不大高兴,没好气地道:“不就是轻轻地打了一巴掌吗?至于哭得这么惨?又不是要了他的命,就是娇气,再说了,孩子咬人没看见吗?是谁教的啊?这坏胚子!” 对这三个孙子,她是打心底里喜欢不起来了,因为孩子跟她不亲,见着她就哭,甩脸子,这么小的孩子却如此势利,跟他们娘亲一样。 太后听了她这番话,气得不行,“什么坏胚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要打他的娘亲,他不 得咬你?他这是懂事,这么小的娃儿却这么懂事,你应该高兴。真是越发离谱了,今日若不是为了龄儿的事,实在也不该让你出来。” 她哄着小糯米,轻轻地拍着后背,“好,好,乖,咱不哭了,咱不跟她计较,来,给糖糖吃。” 说完便叫嬷嬷去取桂花糖,塞了一把给小糯米,这才哄得他停下来,跌跌撞撞地抓着一把糖过去给元卿凌,便赖在元卿凌的怀中不走了,像是要守着她。 贤妃真是怄气得很,堵心,身边就没一个好的。 太后也干脆进了正题,冷冷地道:“今日叫你来,也是皇帝的意思,皇帝大概是不愿意和你说话,便叫老身出这个面,不管怎么说,龄儿是叫人家关在梢头醉一个晚上,传没传出去,事儿已经发生了,就得解决。” 贤妃刚被呵斥了一顿,心中不甘,听了太后这话,她哼了一声道:“这事和太子妃就是脱不了干系,是她招惹回来的人,臣妾方才就是要教训她的。” 太后不悦地扫了她一眼,“老身问过了,是龄儿自己要跟着人家去的,你自己女儿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太子妃能拦得住她吗?现在不是追究责 任的时候,是要解决这件事情,皇帝的意思是说,如今龄儿看着也到下降的年纪了,冷家四爷人品也不错,不如便干脆许了给他,也省得日后这事传了出去,损了名节。” 元卿凌听了这话,心底里悄然地为父皇竖起了大拇指。 岂不高招? 四爷富可敌国,这种钜豪是必须要握在手里的,不是为了他的钱,而是为了他的钱能不被别人利用来做一些祸国殃民的事情。 经济是一个国家繁荣的命脉,四爷的生意涉及各行各业,在每一个领域都有号召力,一旦被人拉拢利用,那就很危险。 元卿凌明白,今日是议亲来的,不是问罪的。 父皇真是心急啊,昨天才出了这事,今日马上就有了对策,就仿佛是他早就准备好了天罗地网要套牢四爷这只大白—兔,殊不知,还没出招,四爷自个钻了进来。 父皇怕是喜不自胜! 可贤妃一听,顿时就不愿意了,“那冷家再有钱,也不过是生意人,出身粗鄙,怎配得起龄儿?” 钱是很重要,但是权势爵位更重要,那才是受用终生的,钱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公主下降,岂能不看门楣? 太后冷冷地 道:“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此番许你出来,不是叫你来骂人的,便是叫太子妃给你诊脉,你患了急症,因此公主的亲事要快一点定下来,免得你病情加重,看不到公主出嫁。“ 贤妃脸色大变,“不,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我就不同意,更不要说让我装病来加快婚事,你们为了俩钱就牺牲龄儿一辈子的幸福,你们太过分了。” 元卿凌虽然不喜欢贤妃,但是也觉得她这话说得对。 皇上的心思她是明白的,但是宇文龄的心思皇上又是否明白?她是否愿意嫁? 如果愿意的话,宇文龄对四爷……元卿凌也说不出的感觉,大叔和萝莉,或许也是般配的。 但是太后显然铁了心,冷冷地道:“甭管你同意不同意,这事轮不到你做主,你只管叫太子妃诊脉,对外宣称你的病情加重,为了让你看到公主出嫁,所以早日定下婚期。” 贤妃眼底充满了怨怼,看着元卿凌咬牙切齿地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吧?为了拉拢那些个生意人,为了钱,你连自己小姑子都牺牲了。” 元卿凌一把握住她的手,手指扣住手腕,“嘘,母妃病重,且莫多话!” 贤 妃差点哐当倒地! 御书房里头,明元帝总算让穆如公公把太傅骗了出去,说太上皇请他过去下棋,他便丢下宇文皓屁颠屁颠地去了。 太傅一走,宇文皓看到父皇眉头一皱,他当下把腚一紧,坏了,要下旨打板子了。 “过来,”明元帝却忽然展了眉头,微笑着道:“父皇与你谈点事。” 宇文皓怀着几分警惕凑上去,“父皇您说!” 明元帝丢给了他一份宗卷,“你看!” 宇文皓拿过来打开看,里头写着北唐境内,梢头醉有几家,钱庄有几家,绸缎庄有几家,染厂有几家,金店有几家,良田多少亩,山地多少亩,宅子多少家,一串很长很长的记述后面,只写了一个无法估计。 “这是四爷的财产?”宇文皓也不傻,一眼就看出这份是四爷的财产清单,其实只是粗略大概,远不止于此。 “没错,是朕早些日子叫人整理的。”明元帝道。 “不知道父皇要整理他的财产做什么?”宇文皓心头暗惊,该不会是抄四爷的家吧? “你如今是太子了,朕问你,你可感觉到冷四爷对大周有威胁?”明元帝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淡淡地问道。 第708章 狼又逃了 宇文皓斟酌着字眼,“儿臣认为,四爷只是个生意人,没有野心,构不成威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明元帝眼底幽光浮现,“他没有野心,但是他可以成全别人的野心。” 宇文皓心底微惊,父皇这话说得很明显了,是不是想借这一次的机会诬陷于他然后杀之? 他忙道:“父皇,四爷是有赤胆忠心,之前还曾给朝廷捐献过银子,您忘记了吗?” 明元帝捏着那份宗卷,看着里头的字一个个地在眼前漂浮,淡淡地笑了起来,“这不就是了吗?他的银子,甚至还能帮朝廷的忙,老五,你放心,朕不是让你杀了他,相反,朕要招他为女婿,把龄儿嫁给他。” “啊?”宇文皓差点把下巴都给惊掉了。 “这差事便交给你,你去说服他,让他心甘情愿地娶龄儿,朕这么做,是良苦用心,你日后便知道。”明元帝温和地道。 宇文皓摇头,“不,父皇,儿臣不赞成这门亲事……” 明元帝眸光一冷,“什么你不赞成?朕问你意见了吗?赶紧办差去,这事必须给朕办妥了,否则朕有的是整治你的法子。” 宇文皓只得领命告退而去。 一家两口回到府中,三胞胎又被扣押在宫 里头作为“人质”了,太后因贤妃打了小糯米一下,心疼得不行,必须要留他们在宫里头好生疼爱一番才可准许他们出宫去。 他们出宫之后,贤妃就被送回了庆余宫中,后由太后晓谕六宫,说贤妃得了急病吐血,太子妃诊治过,病情十分严重。 庆余宫之前就数次传出说贤妃得病的事,如今这一次还是太后亲自说的,那大家便都相信了。 但因贤妃还在禁足之中,后宫嫔妃不得探望,因此,各宫娘娘都只是叫宫里头的奴婢往庆余宫送些补品,尽一尽心意便罢,到底是太子的生母,总是不能太过怠慢。 宇文皓前脚回到府中,后脚冷静言就到了。 元卿凌心里便有数了,冷静言一般不会大白天过来,除非是奉命而来。 他虽然是国子监祭酒,但事实上他是黄桑的私人秘书,黄桑下了圣旨之后,若接旨之人有不明白不服从的意思,便会叫冷秘书出动去做说客。 果不其然,冷静言直接就把宇文皓带进了书房,巴拉巴拉地分析了一大通之后,做了个总结,“皇上有这个考虑,并非杞人忧天,古往今来,多少钜豪富商都被政棍利用而导致内乱四起,民不聊生?且自打冷四爷来了京城 之后,京中不少官员借故亲近他,其中未必就没有居心叵测之徒,也未必没有安王的人,未必没有纪王的人。反过来想,公主是太子爷你的亲妹妹,日后他们成亲之后,他便是你的亲妹夫,若有乱政乱民之人接近他,他至少不会做出损害你这位大舅子利益的事情。” 宇文皓郁闷地道:“这些我岂会不知道?只是他是老元的师父,若龄儿嫁给了他,岂不成了老元的师母?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龄儿未必愿意,且四爷也未必愿意啊,这婚嫁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两厢情愿!” 冷静言傲然一笑,“四爷那边好说,如今他不是正相亲吗?你只需要让他知道太子妃生了三子,你居功至伟,他便会细想。” 宇文皓眸子沉沉,“四爷那边好说话,他如今只求生子换小狼,可龄儿那边呢?” “我问你,四爷为人如何?”冷静言问道。 “傻!”宇文皓想也不想,冲口而出。 冷静言有些尴尬,“这倒是,但是除了这傻气之外呢?” 宇文皓想了想,“他这个人吧,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否则冷家的产业不会遍地开花,且冷狼门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至于说他的品行……怎么说 呢,这人行事怪异,但是心存正义,忠肝义胆,是心慈柔敏,不失为一个忠义两存的爱国商人。” “那若公主要下嫁,多半是嫁给什么人啊?” “侯爵世家子弟吧。” “那些人与四爷相比如何?” 宇文皓蹙起眉头道:“那些世家子弟,也不乏上进优秀的,只是多是纨绔子弟,一辈子吃着祖上的功勋,风花雪月,不思进取,浑浑噩噩一辈子。” 冷静言笑着摊手,“高下立见!” “年纪大了点!”宇文皓真是百般挑剔。 “可他长得好啊,你想一下,日后你的那些小外甥们,一个个粉雕玉砌般的人儿在你跟前走来走去,你欢喜不欢喜?” 宇文皓情不自禁想到那一幅画面,连连点头,笑逐颜开,“欢喜,欢喜!” 冷静言功成身退! 宇文皓并不知道,这不情不愿的一个决定,到最后,会帮了他一个大忙! 且说四爷拐带了小狼回了直隶,便马上叫人给楚王府送二十万两银子,说是跟三小只租小狼玩个几十年,每年租金十万两,先送上一年的诚意金。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他学聪明了,叫人铸造了三个大的铁笼子先关起来,任狼儿再懂得认路的本领,出不去也回 不去京城。 他这几天一直投喂上好的肉,开始两三天,狼儿们确实是乐不思蜀,但是到了第三天,就开始有些焦躁不安了,一个劲地在笼子里头闹腾。 四爷便叫人把笼子搬到自己的寝室去,且为了让狼儿们住得舒适,还在里头垫下了特别柔软名贵的被褥。 他日夜守着狼儿们,各种喜欢各种宠爱,一张热脸贴着三张冷狼脸,他丝毫不觉得委屈。 他认为,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他足够耐心,狼儿们总会认他这个主人的。 殊不知,第四天早上他起床的时候,就看到笼子破了一个大洞,三只狼儿全部都不见了。 屋中窗户大开,风席卷进来,吹得满室帐幔狂飞乱舞,他风中凌乱。 怎么可能?这三个铁笼都是命人精制的,坚不可摧,狼是怎么出来的? 他赤脚下来,冲出去叫人去追雪狼。 “爷,这铁笼子是被咬烂的吗?”护法大锤进来,瞧见这笼子的模样,不禁目瞪口呆。 四爷看着那些婴儿手臂粗壮的铁枝断裂的痕迹,确实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的,残差不齐,甚至还残留了牙印的痕迹。 他惊呆了,眼底有赤红的执着,“追,给我追,它们都是我的,谁都夺不走。” 第709章 四爷叫什么名字 四爷又回到了京城,这一次是以低姿态出现在了楚王府,而且,他这一次是拖家带口过来的,把直隶的两头灰狼一同带了过来楚王府,说是要在这里过年。 宇文皓如今看到他,总觉得他是一个大贼,一个惯会倒贴的大贼。 四爷寻了一个靠近啸月阁的院子,因为小三只住在啸月阁,雪狼也住在啸月阁,他明摆着要打雪狼的主意。 越是求不得的东西,他越是心心念念想要。 当天冷静言顾司等人过来,嬉嬉闹闹地说起了笑话,自然也说到了三胞胎,大家都合起来说太子了不得,竟然能让太子妃怀上三胞胎。 顾司便握住酒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家族遗传,想必以后公主也能生下三子,对了,听说公主今年要说亲了,不知道可有合适的人家了?” “还没!”宇文皓心不甘情不愿地瞟了冷四爷一眼,见他正转过头来,有些惊奇的样子,耳朵都竖起来了。 种子埋下,大家便不说这些了,继续喝酒,倒是四爷有些心不在焉了。 至于宇文龄那边,太后便叫了纪王妃和元卿凌一块进宫去跟她说。 贤妃自打被诊断出患 了急病,便不许宇文龄去见她,至少在出嫁之前,不想让宇文龄听贤妃的鬼话,免得耽误了此事。 元卿凌和纪王妃在入宫的时候,两人都决定只问宇文龄的意思,如果宇文龄不愿意,她们二人是会帮着说项。 纪王妃其实不关心宇文龄,因为宇文龄曾和她有过争执,当然这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这一年里头,她和元卿凌相处融洽,宇文龄对她的态度才改观了。 她很赞成元卿凌的意思,且愿意一同入宫,是因为她认为女子若嫁错了人,那就是一生的悲剧。 所以,元卿凌邀请到她,她便欣然陪着元卿凌入宫。 元卿凌邀请纪王妃,主要还是因为纪王妃在讲人生哲理上是一等一的好手,她能够帮宇文龄清晰的分析这门亲事的利弊,给宇文龄参考再加上她自己对冷四爷的观感做出决定。 当然,最后不管宇文龄做任何的决定,她们都会支持。 宇文龄在太后宫里头陪伴,太后特意让出了个地方给她们说话。 宇文龄虽然长居后宫,但是并非不谙世事。 之前在梢头醉喝醉了酒被送回宫中之后,她就知道这事一定会有后续 。 所以,她听了元卿凌支支吾吾地说出与冷四爷的婚事之后,她便点了点头,道:“好啊!” 元卿凌和纪王妃都怔了一下,好啊是什么意思?同意? 元卿凌瞧着她,道:“你的意思,你愿意嫁给冷四爷?” 宇文龄嗯了一声,“愿意啊!” “你……你喜欢他么?”元卿凌可真是意外了,本以为叫她嫁给一个商人,她会看不上的,谁知道她竟然一口就同意了。 宇文龄有些茫然,“喜欢谁?” “冷四爷啊!”元卿凌叹气。 宇文龄噢了一声,侧头想了一下,“没有喜欢,但是也没有不喜欢,反正都是要嫁人的,我的婚事又不能自己做主,嫁给谁都是一样,是父皇和皇祖母选定的人就好,他们不会害我。” 这觉悟……也是没谁了。 便是纪王妃也一时无话,因为宇文龄说得也对,皇上选定的人,就算她不愿意,最终也必须要顺从的,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元卿凌道:“你如果真的不愿意嫁给他,我和纪王妃替你说项。” “为什么不愿意?”宇文龄奇怪地看着两人,“我都十六了,该说亲了,冷四爷不错, 长得好看,有钱,产业遍布天下,我嫁给她之后,喜欢去哪里便去哪里,不必困在这后宫之中,抬头只看到这一方的天空,多自由自在啊。” 元卿凌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可这不是你非嫁不可的理由,就算嫁给任何人,你都是可以离开后宫到外面的世界去的。” 纪王妃也觉得她的脑回路有些清奇了,只为脱离后宫而嫁人,那往往是草率的决定。 “是啊,公主,婚姻大事,还是三思为好,太子妃说得有道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们二人都可以帮你求父皇的。” 宇文龄自己反而笑了起来,“你们是来劝我不嫁的?” 两人摇头,她们是来劝嫁的。 宇文龄收敛起嬉皮笑脸,正色地道:“嫂嫂们,我谢谢你们愿意为我出头,但是这门亲事是父皇为我挑选的,父皇觉得他好,那想必就是好的,且好歹我是见了他一面,与他玩耍过一晚上,若是换做了旁人,都不曾见过便要做夫妻,岂不是更悲哀?且这位冷四爷,我后来也打听过了,他曾应太子哥哥请求捐钱给孤儿老人,此人是面冷心热,挺不错的。” 元卿凌看 宇文龄的神情,觉得她并非对冷四爷一见钟情的,但是,素来有主见的她,怎么这一次却如此随遇而安? 只希望她是真觉得冷四爷不错,值得托付终身才嫁的吧。 所以,元卿凌和纪王妃后来也没说什么了,给太后请安之后,便出宫而去了。 宇文龄回了寝殿,伺候她的侍女小影问道:“公主,您真的要嫁给那冷四爷吗?他只是商人,又比公主大这么些年,如何配得起公主您呢?” 宇文龄坐在椅子上吃着莲子羹,脑子里不其然地想起那在院子里与雪狼玩得不亦乐乎的俊美老头,他其实挺有趣的,至少,让她喝酒,玩耍,疯闹,不与那些世俗男子一般,一言一行都讲个规矩。 她在宫里头守了十六年的规矩,以后若嫁到侯爵府邸,虽说可以有公主府居住,但是到底还得守着各种规矩,为何不能嫁入寻常富人家,至少,银钱是不缺的,自在又自由。 她这些年,逮着机会就往宫外跑,宫外所有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美好的,不比这宫殿里头的压抑,她恨不得马上就出嫁呢。 冷四爷……她抬起头问小影,“冷四爷叫什么名字?” 第710章 又年下了 冷四爷,其实最初的本名叫冷肆。 他这一辈子,有过很多名字,他以往干一行,便换一个名字,不过最被人熟知他姓冷,家财万贯被人尊称一声四爷。 很多人觉得四爷钱多人傻,但是与他做过生意的人便知道他精明得像狐狸。 在生意场上,他是一文钱都不会让的,该是什么价格便是什么价格。 只是他也很有原则,做生意从不会触犯他自己定下来的原则,一如冷狼门,守着那几条规矩,宁可自己倒贴万千。 也因为这样,很多人喜欢和他做生意,因为,他不骗人,有商人的精明没有商人的市侩算计。 四爷生活里头是很傻的,他愿意为自己高兴的人和事付出金钱,但也仅限于物质,因为这些他给得起,也并不是十分在乎。 可若其他,他会吝啬得很。 例如情感。 他不轻易喜欢一个人,他现在很喜欢元卿凌,但是元卿凌之前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一墩煤球渣滓,他各种看不上眼。 若不是看着那麻风山上几百条人命从她手里抢回来,至今怕还是存着要杀了她的念头。 所以,当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一心一意死心塌地地对那人好。 为了 留着元卿凌这条命,他把自己唯一一个徒弟的名额给了她。 四爷确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四爷这辈子,最想得到的就是一头属于他的雪狼。 人到了一定的时候,物质生活达到了一定的境界,追求也会更上一层,从物质到精神。 雪狼就是他的精神追求,很多人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着,包括冷狼门的人都以为他要雪狼,只是为了让冷狼门更加名副其实。 可其实不是! 这天中午,他坐在廊前,手里抱着灰狼,看着院子外雪狼闪过的身影,掠夺从他眼底闪出,却不得不听容月在巴拉巴拉的,“听说这是皇上的意思,让爷您娶公主宇文龄。” 四爷抱着灰狼,抚摸着灰狼的脑袋,狼本是桀骜不驯的,但是被四爷驯服得跟狗儿一样乖巧贴服,任由他的大手忽然地一记盖下来,“办!” “皇上许是别有用心!”容月提醒。 “能把公主下嫁给一个市井商贾,你说他没用心我也不信。”四爷眸子深邃。 “那爷您真要答应吗?”容月觉得有些冒险。 “答应!”四爷放开灰狼,让它跑了出去,转身进了屋,“你叫人准备一下,择个良辰吉日过大礼! ” 自北唐开朝以来,便不曾试过有公主下嫁给商人。 明元帝此举,带出了一个很大的信息,那就是朝廷开始重视商人,重视经济。 从大祖开朝以来,北唐都一直是重农抑商的政策,到了太上皇朝的时候,商人的地位慢慢地被提升,也有一些利商的政策出台,才会出现了像冷四爷这种巨商。 如今,朝廷开放了与大周的贸易往来,又把公主嫁给了商人家,看来,朝廷应该是要大举发展商业了。 明元帝深夜临窗而立,想起经济若繁荣起来,税银源源不竭地流向国库,他终将告别穷光蛋皇帝的称号! 贤妃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所以明元帝决定把公主的婚事尽早地办,最好是在正月里头就办好,这可跑死了礼部的人。 幸好,办事效率和有钱没钱挂钩,四爷有的是银子,办事的人自然就多,办事的效率自然就上去了。 婚期就定在了正月十五,仓促得很,但是,该有的,一样不少,甚至还十分隆重。 户部和内府那天就整理好了公主出嫁的陪嫁礼单,交给明元帝过目。 明元帝看了之后,皱起眉头,“怎地这么寒酸?” 内府的总管摊手,无奈 地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皇上,如今年下了,到处都得花银子,各宫娘娘的年底例银,布匹绸缎,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灯油火蜡,还有除夕宫宴所需,这都是一笔大开销。” 明元帝其实尽可能地给公主最好的,但是,囊中羞涩,实在是没办法。 想了想,便道:“行了,暂定这样吧,朕再想想法子。” 翌日,便传召了诸位王爷入宫。 明元帝的话也很简单,你们妹妹要出嫁了,你们做哥哥的都要给她添妆。 宇文皓是不吝啬的,因为之前元卿凌就想到这个事情了,皇上在为怀王办婚事的时候,已经很寒酸,如今到公主出嫁,又正是年关,能拿出的银子真不多。 于是,今日皇上传召他们入宫去,便知道是因嫁妆的事情,就对宇文皓说给公主十万两添妆。 宇文皓的十万两一甩出来,怀王也马上说给十万两。 纪王和安王狠狠地瞪了怀王一眼,这个吃软饭的肯定随便能拿出十万两,但是开坏了头,他们若给少了,岂不是让父皇不高兴? 可十万两也不是随便能拿出来的,就算能拿出来也心疼。 二人抠抠索索地最终答应拿二万两。 明 元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心里真是有万般的感受啊。 他这个做君父的,十万两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拿得出来,他们随手就掏了。 再熬一下吧,只要等国库那边充裕了,他便下旨每年拨往内务的银子增加一倍,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明元帝叫穆如公公纪录下来,这些银子除夕之前就必须到位。 太上皇那边,也给了十万两银子,那样算起来给公主的陪嫁不算失礼了。 内府拿着这些银子去办陪嫁,一箱箱地往宫里抬,只等公主出嫁那天,再把这些一箱箱地运往公主府。 腊月二十九便是过年了,从二十八开始,便开始放假封殿。 除夕是得入宫过,宫宴很隆重,后妃自然都出席,除了“病重”的贤妃之外。 贤妃的病情听说是越发加重,半夜里总会传出凄厉的叫声,后宫谁也不知道贤妃得的是什么病,只觉得这种病太可怕了,竟然总是在深夜里头发病。 宇文皓携带家眷入宫参加晚宴,便到了庆余宫去请安。 贤妃坐在殿中,发鬓散乱,用愤怒的眼光看着他,破口大骂,“你好没良心,母妃生你育你,你竟对母妃不管不顾?” 第711章 过分要求 宇文皓看着她惊怒几乎扭曲的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眸子充满了无奈,“母妃,莫非到了如今,您还看不透彻吗?为什么您会变成这样的?” 贤妃被禁足了一段日子,外头人人都说她病重,只当她死了一般。 好不容易盼来了儿子,还不曾发泄心中的怒火,又被他教训,心里一时悲痛绝望,又说不出的愤怒,指着他,半响只迸出一句,“逆子!” 宇文皓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失望,“您以往没有这么偏执的,父皇和太后都对外宣称您病重,您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贤妃冷冷地道:“本宫是太子的生母,莫非皇上还能杀了本宫不成?皇上若还要仁德之名,就该厚待本宫。” 宇文皓知道她执念已深,劝服不了,但是,到底是生身母亲,血脉相连,他始终是痛心她的所作所为。 他耐着性子道:“父皇对您,足够仁德了,否则以您与舅舅勾结一事,便可打您入冷宫,父皇没有这么做,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求情,母妃您自个想一下,这一年多以来,您做了多少让人寒心的事?连皇祖母都不支持您的所作所为,您又何必把苏家的兴衰扛在肩膀上?至于 荣耀位分,儿子如今已经是太子,说句大不敬的话,日后儿子登基临朝称制,您也是太后,您又何必急在一时要越过母后去?” 贤妃听了这话,气也气不来了,不由得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宇文皓,“你自小聪明,如今脑子怎么就拐不过弯来?苏家若能壮大,便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母妃并非是与皇后争一时,而是如今我若不压着皇后,压着褚家,你的处境会岌岌可危,母妃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祸水误国,你切莫被元卿凌蒙蔽以致大意失荆州啊,你皇祖母是苏族出身的,她不帮着苏家人,是她自私,母妃断不能像她那样,你的舅舅们,是该跟着我们享尽荣华,该在朝中掌握大权的,你要母妃不闹可以,把你外公和舅舅们都提拔起来,再答应母妃,为你枉死的舅舅报仇,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母妃答应你,不再与你为难,也愿意接纳你的太子妃。” 宇文皓听到这番话,心中不禁悲愤交加,也觉得多说无益,便道:“母妃自己想一下,到底是舅舅们重要还是这家国天下重要吧。” 说完,便告退而出。 贤妃心里头又怒又痛,不由得泪流满面,恨恨地道:“你 怎么就不懂,母妃肩膀上压着的是整个苏族未来的命运啊!” 宇文皓离开了庆余宫,便回了光明殿找元卿凌。 宴席还没开始,皇室中许多人都没到齐,元卿凌是等着他回来一同去乾坤殿请安的。 见他神色怏怏,便知道在庆余宫里头受了不痛快,便执着他的手轻声道:“别难过了,如今父皇禁足了她,她只要安分守己,不闹出事端来,父皇想必也不会过于为难她。” “她要我提拔苏族再为苏答和报仇才愿意不闹。”宇文皓心乱如麻,他素来恩怨分明,憎恨贤妃所做的一切,但是偏偏那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元卿凌心头悄然叹气,苏家培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但是,在现代像贤妃这种,应该算是扶弟魔或者是凤凰女了吧? 仿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了,就得帮忙携带全族脱贫致富步步高升。 她有这份孝心,有这份爱护兄弟情意,那她就自己争气吧,何苦要与自己的儿子为难? 至于为苏答和报仇,她一直都认为杀死苏答和的人是她,叫老五为苏答和报仇,是要老五杀妻吗? 元卿凌真是无语了。 “她这样下去,迟早害死她自己。”宇文皓忧心忡忡地道。 元 卿凌觉得大有可能,如今皇上都不愿意见她了,就连公主的婚姻大事都只叫她出来走了个过场便说她病重,不许她帮忙筹办婚事,就连公主都不许她见,可想而知,若再闹出事端来触动龙颜,最后的下场是能看得见的。 “算了,去给皇祖父请安吧!”宇文皓收敛心情,道。 二人遂叫了奶娘把孩子带来,牵手便往乾坤殿而去。 乾坤殿里今日热闹得很,睿亲王夫妇和好几位亲王郡王都来了,太上皇坐在高座上,着了一袭蟠龙朝服,花白的发丝梳得贴服,老帅气了,只是有些疲乏,似乎是应酬过多导致困倦了。 待看到元卿凌夫妇牵着孩子的手一同走进来,那沉沉的眸子才忽然注入了一丝光彩,笑着对身边的常公公道:“他们一家子如今倒是霸道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堆螃蟹出行。” 众人便看出去,只见夫妇二人走在两边,三个孩子在中间,手牵手,霸了整条道不止,因孩子走得像螃蟹一般,他们夫妇二人也得迁就孩子的步伐,也走得有点霸道横行的意思。 且他们身后,跟着三条步伐一致的雪狼,奶娘和喜嬷嬷等也在后头,浩浩荡荡。 睿亲王也笑了,道 :“父皇,等孩子们再大一些,您这殿还不够他们横行的。” 太上皇眯起眼睛,“那就扩建!” 宠溺之情,表露无遗。 三小只进殿之后就开始甩开爹娘的手,朝着太上皇就一路跑去,这走路没走得稳妥,但是跑起来倒是一阵风,三小只一下子就扎在了太上皇的怀中,抬起小脸蛋问糖糖吃。 在宫中住过的小三只,对乾坤殿和太上皇是熟悉得很,若说太后宠爱,一味地喂养,那太上皇就一味地给零嘴儿,牙齿没长几颗,就总是想要吃糖糖,太上皇就变着法地给他们弄。 “不得无礼!”宇文皓厉喝一声,“都过来跪下请安!” 平日就罢了,今日这么多人在,乱了规矩乱了礼数,自然是得教。 太上皇拍着他们的小手手,道:“好,一会儿再吃,先听父王的话,先请安行礼。” 他说着,抬头狠狠地白了宇文皓一眼,责怪他凶孩子。 他不会当着孩子的面呵斥宇文皓,父母教育孩子的时候,便多心疼也不能干预,只是,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遂才给了宇文皓一记卫生眼。 这点,他与太后是不一样的,太后只一味宠溺,谁骂一句都不行,还管你什么教育不教育的。 第712章 群妃聚会 小三只也乖巧得很,马上就按照之前嬷嬷教的,跪下来规规矩矩地请安。 在座之人,看得目瞪口呆。 看看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己的孩子。 这一岁都没满,会走路,还会说话,到底是佛诞出生的孩儿,天资聪慧有慧根。 请安之后,宇文皓还要他们向在座的长辈们请安行礼,因一会儿有糖糖吃,三小只听话得很,博取了一轮关注与赞赏之后,便和常公公一块进去吃零嘴儿了。 太上皇说自己有些疲乏,便叫大家伙散去,又叫元卿凌留下来给他把脉,殿中便只剩下这一大家子了。 不过,他还是很听话地让元卿凌检查身体,听心跳,量血压,听脉搏,问诊事宜,都十分配合。 自打小三只出生之后,他变得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有点儿不舒服就叫人去请元卿凌。 “怎么样?”宇文皓见元卿凌把检查物什放回了药箱,知道完事了,便问道。 元卿凌道:“情况不错,就是血压有点偏高,吃喝上得注意,这年也吃不得油腻的食物。” 她凤眸微扬,落在了太上皇的脸上,正色地道:“还有,烧酒是断不能再喝了,一口都不成,回头我叮嘱常公公叫他盯着点儿。” 太 上皇生气地道:“大过年的说这些话,多扫兴,年后再说。” “不能喝。”元卿凌加强语气,“您是个没节制的,喝了一口,就指定喝第二口。” 太上皇不爱搭理她,转头去看宇文皓,“见过你母妃了?” 宇文皓嗯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 太上皇没做声,只是任由元卿凌给他整理好衣裳,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每个人活着都有所求,她只管求她的,你管不着她,管好你分内事,你一朝太子该做的事情,你一家之主该做的事,其余的,管不得,免得惹一身臊。” 外头,响起了鞭炮声,除夕这天,宫中会放很多鞭炮,各宫都会放一次,而在光明殿外,隔一会儿就放一次,走到哪里,都是一地鲜红的炮仗皮。 太上皇便道:“你既然来了,便在这乾坤殿外放一串鞭炮,把一年的霉气病气赶走。” 宇文皓收拾心情,站起来吆喝了一声,“包子,汤圆,糯米,都出来陪父王放鞭炮。” 三小只鱼贯而出。 元卿凌没出去,在殿中陪着太上皇,从殿门口看出去,只见宇文皓看似笑得欢乐,但是眉间愁容不退。 元卿凌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太上皇便道:“贤 妃估计是活不下去了,你多看着点儿老五,免得他做出傻事来。” 元卿凌默默点头。 顿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问太上皇,“还有别的方法吗?例如送她去庵堂里头。” 太上皇淡淡地道:“一个大活人,能送到哪里去?且她还是当今太子的生母,若遣送出宫去了庵堂,被人知道,岂不是更难堪?其实死活全在她的一念之间,她若不爱惜自己的脑袋,谁都没法子。” 他看着元卿凌,杂乱的眉头蹙起,“你尽量就别掺和了。” 元卿凌点头,“我知道的,只是心疼老五。” 鞭炮声响起了,“噼噼啪啪”地响了一轮,点心们开心得跳起来,福宝一个劲地吠叫转圈,雪狼倒是架势十足,丝毫不为所动。 太上皇的声音凉凉地传了过来,“她做母亲的都不心疼,有什么法子?” 点心们跌跌撞撞地跑回来,黏在元卿凌的脚边,三张一模一样的小脸蛋上花似的笑,指着外头的鞭炮皮学着砰砰砰的声音。 元卿凌笑着抱起了小糯米,小糯米胆子小,像这么高兴还很少见。 看着孩子们的笑容,想起宇文皓如今的处境,心中不禁一痛。 宫中的人渐渐地多了,元卿凌和宇文皓从 乾坤殿里出来之后,她便带着点心们去了明心殿,娘娘公主们都在里头,贵妃秦妃鲁妃德妃勤妃都在,就连皇后也和大家一块坐下来聊天,过年是开心的,仿佛以前所有的私怨都没有了,她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安王妃柔柔静静地坐在一旁,和孙王妃纪王妃坐在一块,怀王妃容月还没到,但是鲁妃很体贴地为她留了一张椅子。 在座的宫嫔除了扈妃,年纪都有三四十了,而扈妃坐了月子出来,脸色红润,仿佛比之前更添了妩媚之色。 扈妃的孩子也抱出来了,小老十很是老气横秋,不过月余,却总是定定地瞧着一个地方,很是正经的模样。 点心们对这个胖头叔叔显得很好奇,总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他们的小胖手摸小老十的肉脸,小老十就瞪起眼睛看着他们。 宫中其实许久都没有婴儿了,尤其今日这么开心,大家都尽情凑趣,反正也没多少共同话题,便都拿孩子开刷。 鲁妃笑着道:“十皇子长得好,天庭饱满,地格方圆,往后定是大有作为的。” 扈妃也笑了,“希望他像哥哥们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是了。” “本宫倒是觉得,养儿一百岁,常忧九 十九,还是盼着平安健康就好,其余的不奢求了。”鲁妃说,自打怀王得病又捡回一条命之后,她就觉得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当然,要健康地活着。 众人都认同鲁妃的话,见她轻叹,便知她想起怀王得病那会儿的事,德妃就宽慰她,道:“如今老六多好啊,娶了怀王妃之后,身体比以往好了,人也开朗了许多,妹妹就等着享福便是。” 说起自己的儿媳妇,鲁妃脸上也是骄傲的,道:“盼自然是盼着这一天的。” 她看了看点心们,不无羡慕地道:“其实最有福的人是贤妃姐姐,儿子当了太子,太子妃能干,又有这么可爱乖巧的孙子……不过,她身体不好,盼着她能早日痊愈。” 褚后的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她是皇后,齐王是嫡子,却没当上太子,虽然被父亲说过之后都看开了,可如今听了鲁妃的话还是很不舒服,她的儿子没出息,无官无职,死了一个正妃离了一个侧妃,如今还打着光棍呢。 所以,她淡淡地道:“贤妃不见得有福气,或许是福薄,受不起,否则怎会得了病享不了这福气呢?” 身为皇后,说这句话实在是不妥当,在场的人都怔了一下。 第713章 我配不上人家 还是德妃反应快,连忙便道:“不过有太子妃在,贤妃姐姐便是再严重的病,都能治好的,娘娘不必忧心贤妃姐姐。” “是啊,是啊!”众人忙附和德妃的话。 褚后知道自己失言,这话在今天说多不合适啊,暗自懊恼自己失态,丢了皇后的体面。 但是,听了德妃的话,她心中也很是烦躁,因为她知道贤妃并非患了什么重病,只是被太后和皇上禁足了。 只是太子的生母一直被禁足,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才会对外宣称重病。 若过了一阵子太后气消了,想必就会取消禁足令,等太子以后登基,贤妃就是太后,虽说自己也是太后,但是,到底心里不甘,她贤妃凭什么? 因此方才她这样说,其实也算是诅咒贤妃一把,希望她真福薄,无缘享福。 她看着嫔妃们都顾着贤妃的面子,心里便越发的不舒服,只是这会儿也不好表现出来,反而还得附和德妃的话,道:“德妃说得对,有太子妃在,贤妃一定会好起来的。” “是的,皇上圣德,娘娘仁德,有皇上和娘娘在,嫔妃们一定会多福多寿。”鲁妃恭维地道,天知道她方才都吓坏了,这话题是她说起的,若皇后把话说得再 尖酸刻薄一些,那场面就不好收了,肯定会传到了太后和皇上的耳中去的。 元卿凌抱过十皇子在膝头上,心累,女人多就是是非多,尤其这么多有利益关系的女人坐在一块,能维持半个时辰的和谐已经算不得了。 她逗弄着小老十,他的下巴都成了三层,一动不动地看着元卿凌,怎么逗都没反应,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像一条被点了穴的胖头鱼。 “抱弟弟!”包子缠着要伸手抱。 “不是弟弟,是皇叔!”元卿凌纠正。 “皇叔?”包子便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了一下,然后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皇叔不来!” 众人都笑了起来,包子这么一闹,把方才的尴尬都化解了。 褚后觉得意兴阑珊,便说要回殿换身衣裳,嫔妃和众亲王妃忙起身相送。 褚后悻悻地回到了寝殿里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朱颜褪去,荣宠不再,儿子又不争气,日后便是当了太后,只怕也会被贤妃压着。 她越像越觉得难受,刚好齐王与带着老八从外头进来给她请安,她便一股脑地把火气发泄在齐王的身上,“请什么安?你就没让母后省心过,还不如你弟弟呢。” 齐王兴致勃勃地来,没想还没跪下便 被斥责了一句,不由得懵了,“母后,谁惹您生气了?” 老八见皇后发火,心里害怕,便往一边缩去。 褚后见老八这副模样,心里轻叹,伸手对老八道:“母后没生气,过来,过来母后这里。” 老八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走过去握住了褚后的手,轻声道:“母后不骂七哥。” “不骂了!”褚后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大的能耐,加上如今父亲带领的褚家家族也都帮着太子,骂了也不中用,名分都定下来了,还能去争夺不成? 也怪她当时太过淡定,以为立太子肯定选嫡子,加上父亲在朝中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为万无一失,竟没有提前为他筹谋。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她拉着老八坐在身边,调整了情绪,才看着齐王道:“不是母后爱说你,只是你也得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行,袁家那丫头如今都定了亲,你身边也不能一直空着,等过了年,母后奏请你父皇,为你物色一个,你也别总是惦记死了的人。” 齐王眸子里笼上了一层灰暗,默不作声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倒是老八却说:“袁姐姐好,我娶袁姐姐。” 褚后笑了,笑着却有些心酸,这个儿子,永远都 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娶亲生子,她到死的那天,都放心不下他。 眼底濡湿,伸手抚摸着老八的脸,“好,好,母后为畅儿娶一位皇子妃,好吗?” 老八倔强地道:“要袁姐姐。” 褚后忽然就哭了出来。 她放开老八,染了殷红蔻丹的双手掩住脸便哭,因着今日过年,她哭得十分压抑,一边哭一边道:“本宫怎么那么命苦啊?本是母仪天下,最为尊贵,你们兄弟二人是唯二的嫡出,怎么也跟着本宫苦命?” 齐王心头也很是难受,跪下来双手放在褚后的膝盖上,轻声道:“母后别哭,您说什么,儿子照办就是。” 褚后拿手绢擦拭了眼泪,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今天是好日子,不哭了,晦气得很。” 她看着齐王,“你心里是否还记挂着翠儿?她人都走了这么久,你该放下了,袁家那丫头本宫看着真是不错,可惜你也没看上她,哎,当年还是翠儿为你选的呢,你离了,倒是白费了翠儿的一番心思。” 齐王听了这话,冷冷地道:“白费她什么心思?她哪里知道袁咏意的好?不过是为了笼络袁家才选的。” 褚后一怔,“你……你这般怨怼翠儿,为何又惦记着她?” 齐 王心头咀嚼着苦涩,“儿子没有惦记她。” 褚后看着他,正色地道:“那你和袁家那丫头怎么回事?本宫听得龄儿说,是因为你一直惦记着翠儿,念念不忘,才叫人家寒了心的,不是母后说你,翠儿虽是本宫的侄女,但是她做的事实在太狠心了,竟然差点烧死你,你受伤那些日子里头,也亏得人家袁咏意在你身边日夜照顾,打着灯笼你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媳妇,自己琢磨琢磨吧,若你还想着回头,求袁家老夫人去吧,兴许还有希望。” 齐王却摇摇头,道:“那武状元陆源我已经打听过了,人敦厚老实,心地善良,为人又有担当,有责任心,袁咏意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我……配不起她,就不害她下半辈子了。” 褚后听得这话,不禁长长地叹气,“说你什么好呢?在的时候又不珍惜,如今失去了,也难以回头。” 褚后倒不是真多欣赏袁咏意,只是看上了袁家,袁家那边家大业大,在朝中很有势力,能与袁家结亲,以后有什么事,袁家也能帮衬一把。 但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法子?这小子又是个倔强硬颈的。 老八倒是一个劲地念叨,“我要娶袁姐姐的,我要娶袁姐姐的。” 第714章 特殊来客 怀王夫妇很晚才入宫,倒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只是因为之前容月以为自己怀孕了,满世界喧嚷,结果吃了诈和,她自己不好意思趁着大家伙聊天的时候入宫来。 她没脸见人。 宫里头很是热闹,晚宴的时候,明元帝也祭祀回来了,与皇室宗亲们一块说话,一众亲王是要陪同在侧,太子宇文皓今晚就是明元帝的助理,他去哪里,太子就陪同去哪里,他说什么,太子就负责当复读机,毕竟人太多,鞭炮声又没断过,身为皇帝是不能大声吼的。 自打册封了太子之后,宇文皓在朝臣心中的位置就蹭蹭蹭地上涨,今晚的皇室家宴,许多宗亲们也都是围着他,少不了是冷落了其他人。 纪王心里头酸得很,悻悻地对安王道:“瞧那群人,苍蝇逐臭一般,让人生厌。” 他如今在明元帝面前改头换面,不再执迷于权势,尽可能地做出谦谦君子的模样,但是今晚看到自己曾经的荣光都被宇文皓抢了去,还是道行不足忍不住说了这句话。 安王倒是不在意,微笑道:“他是太子,未来帝君,自然众星拱月!” 纪王听了这话,直翻白眼,“你们嘴上还有一句真话 吗?昧着良心说,自己好受?” 安王嘘了一声,眸子里泛着幽幽光芒,“大哥,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您心里没个数吗?而且,以您的聪明机智,怎会分不清楚今日这场合,咱二人就是陪衬?只做好陪衬的角色就好,何必酸谁呢?当日您得势,人家不见得就酸过您。” 纪王哼了一声,郁闷地闭上了嘴巴。 他得势的时候,谁心里不曾酸他?谁心里不曾嫉妒他? 可恨的是如今他已经失势,夹着尾巴做人,还不如乾坤殿里头的一条狗呢。 晚宴的时候,宇文皓也陪同在明元帝的身边,甚至代表明元帝向宗亲们发言,说了一大通冠冕堂皇的话,不外乎是今年多谢大家的配合,明年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保住宇文家的江山,让百姓安居乐业之类。 宫中今年的除夕晚宴是男女分开,分两殿举办,太后率领宫嫔和一众皇室女眷在光明殿的侧殿。 明元帝和宇文皓则率领一大堆爷们在正殿。 但是,两殿大门都是打开的,所以,虽然是分开,却可以一起看到光明殿外头的歌舞表演。 压轴人物太上皇姗姗来迟,在逍遥公与褚首辅的陪同下,北唐的三大 巨头威风凛凛地出场。 一众人忙起来相迎,等太上皇入座之后,一同下跪拜见。 太上皇身披一件玄色披风,滚边是黑色的皮毛,绣着飞龙在天图案,为了今晚的盛宴,他特意打造了一顶纯金镶玉宝冠,在腰间更是缠了一条金玉带,无论是在气势上还是在富贵上,他都大杀四方。 他等跪迎完毕之后,便叫人多加了一个座位,且加的座位就是在他的旁边。 众人很是诧异,太上皇是要钦点谁与他一块坐?太子已经坐在了皇上的身侧,莫非,太上皇还看好哪位亲王? 一时,人人猜测,眸光在几位亲王脸上巡梭。 纪王虽然极力遏制,但是表现得十分激动。 一般这个情况,坐在太上皇身侧的,都应该是长孙。 如果得太上皇的重信,想必可以逆转他如今的局面,他还是有机会的。 他看着一张雕花红木太师椅被搬了过去,妥妥地安放于太上皇的身边,太上皇再叫宫人准备好餐具。 但是,做好这一切之后,太上皇却没传谁上来,甚至也没叫开席。 明元帝问道:“父皇,还有何人来?” 他看了一眼,今晚能来的,都来了,还有谁坐得起这个位子 呢? “你大爷!”太上皇淡淡地道。 “……”好好的除夕夜,怎么骂人呢?父皇如今越发地不注意形象了。 正在大家面面相窥的时候,却忽然听得一声震慑九霄的虎啸,那声音仿佛是从许远的地方传来,但是却仿佛雷声震撼般,直达殿中。 声音极其有穿透力,震得这光明殿似乎都要抖上三抖。 听得这虎啸之声,在座老一辈的宗亲都纷纷激动起来,他来了,是他来了,是他带着他的大老虎回来了。 明元帝嘴角抽搐了一下,天杀的,真是朕的大爷! “是安丰亲王!”有人叫了出来。 安丰亲王这四个字,在光明殿上炸开的力量与那一声虎啸不分伯仲,这四个字,在皇室年老一辈那叫一个如雷贯耳。 年轻的一辈自然也听过他的,只是他早年就离开了京城,北唐只有他的传说,而不见了他的人。 虎啸每隔一会儿,便响一次,越来越近。 虎啸震得人心纷纷激动。 元卿凌听得出来,想起那传奇一般的夫妻,他们竟然回来过年? 她想起太上皇对安丰亲王妃的那份小儿女情怀,不由得偷偷地透过殿门瞧了一眼,只见太上皇安之若素,岿然不 动,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分心思都不浮于脸上。 门外,常公公快步走来,声调都变了,“启禀太上皇,启禀皇上,安丰亲王夫妇到!” 常公公的声音刚落下,就听得一声虎啸响起。 这一声虎啸,就仿佛是趴在了每个人的耳朵上啸的,震得耳膜都要穿了一般。 就在众人耳朵昏聩之时,便见两人牵手进来。 男的头戴玉冠,眉若刀裁,寒脸生威,看着年岁不轻了,眼角也有皱纹,但是那皱纹却仿佛更显威仪。 与他牵手进来的,便是安丰亲王妃落蛮。 她穿一袭红色斗篷,梳着凌云髻,眉目英气,脸上脂粉淡施,恰如其分地掩住了细纹,逍遥公是她的弟子,但是看上去逍遥公生生成了她爹的老相。 众人纷纷起身,向安丰亲王夫妇行礼。 安丰亲王妃则往侧殿去了,与女眷们一块。 安丰亲王则被迎在了太上皇的身边,太上皇站起来,看着安丰亲王,兄弟二人对视着,眼里都是平静无波,谁都不能相信这是相隔了十几二十年后的再聚。 入座,上茶,安丰亲王眸子落在了明元帝的脸上,明元帝微笑道:“伯父,许久不见,您还如从前一般威武英明。” 第715章 目的 他说着的时候,看了一眼盘踞在殿门口的一头金色毛发,威风凛凛的老虎,方才他看到安丰亲王走进来的时候,那虎走在前头开路,那架势不得了。 安丰亲王看着明元帝道:“一别数年,皇帝侄儿也叫本王刮目相看,如今北唐在你的治下,昌盛繁荣,做得很好!” 安丰亲王不苟言笑,说话的时候都是一种严肃的态度,哪怕分明眼底含着一抹温和,但是在明元帝看来,却依旧是震慑四方。 安丰亲王说完之后,侧头去看着太上皇,神色便更是柔和了几分,“可见,你选了一位很好的继承人。” 太上皇竟也笑了,“是的,孤很是满意。” 一句话,道尽了太上皇对皇帝的赞誉。 安丰亲王再看着宇文皓,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致意。 宇文皓拱手再行了礼。 那边厢,安丰亲王妃坐在了安王妃的身边,她和安王妃本是同出一脉,只是安王妃却不曾与她相处过,显得十分拘谨局促。 太后看着安丰亲王妃,甚是唏嘘,“想来,老身与王妃已经有二十余年不曾见过了,上天厚待你,你和老身差不多同岁,看上去却比老身年轻许多。” 安丰亲王妃笑了,“无闲事挂心头,日子惬意,自然就显得年轻一些,不像太后 在宫里头料理偌大的后宫,事事劳心。” 太后微笑,“是啊,所以老身说安丰亲王妃有福气。” 宴席开始了,宫人们手捧精美的菜肴鱼贯而入,这精致的膳食看是十分好看的,但是因天气寒冷,从御膳房送到光明殿已经冰凉了,入口就一点都不美味。 好在,开头的时候有一个汤,汤上来的时候还是热气腾腾的,至于其他冰冷的菜肴,大家都习惯了,一道菜吃一口,便叫人撤下,再上第二道。 安丰亲王妃对安王妃很是亲切,见她没喝几口汤,便道:“你身子弱,多喝点汤,菜是冰冷的,就少吃两口。” 安王妃顿时受宠若惊,忙道:“是!” “身子可大好了?”安丰亲王妃干脆停下筷子,见她拘谨得牙齿都打颤,便无奈地道:“是不是我坐在你的身边让你紧张了?你且把我当做寻常长辈就行。” “是,是!”安王妃又是一通答应,只是却比方才还更紧张了些。 安丰亲王妃便对坐在元卿凌身边的容月道:“怀王妃,你过来我和你换个座。” 安王妃闻言,马上道:“我……我过去,不能让您动身。” 她说完,又觉得不妥,她若过去,岂不是叫太子妃挪位? 不过,元卿凌却也不介意,听得她这 样说,便起身过来了。 安王妃感激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元卿凌微笑点点头。 换了位置之后,气氛便活络了一些,因为孙王妃举起了杯子,说是要敬太后和安丰亲王妃的。 太后应了,杯子举起来,除了元卿凌之外,所有人都举起杯子,元卿凌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喝了酒会出洋相,可若不喝,也着实不给面子,只得也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小口。 好在,歌舞表演也开始了,一时便无人敬酒,大家都专心地看着外头舞娘们优美的舞姿。 丝竹之声入耳,时而有击鼓之声,让人觉得心里无端就平静下来。 元卿凌心里头是希望快点结束这个宴会,因为奶奶还在府中等着她团年。 来这里有两年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很孤独,奶奶来了之后,才觉得日子在这里可以扎根了,仿佛人生也有了来处。 而她盼着宴会快些结束,也实在是有阴影,因为这一两年来,宫中每一次举办宴会,最后都总会出点或大或小的乱子,弄得很不愉快。 安丰亲王妃后来离席而去,也不知道去哪里,菜肴都上到第十六道了,她还没回来。 直到差不多宴罢了,才见她从外头进来,只是脸上似有微愠。 这么多人在,元卿凌 也不好问,只是见她坐下来之后,连喝了两杯酒,仿佛确实气愤得很。 大家看着她这个举动都很奇怪,这位老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又一曲歌舞罢,安丰亲王妃对她道:“外头气氛不错,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吃饱了。” 元卿凌求之不得,“好!” 两人离席出去,夜风其实很冷,气氛是有的,这满园的张灯挂彩,地上的雪都被鞭炮皮覆盖,红了一地。 元卿凌没穿皮毛的衣裳,所以裹紧了披风还是觉得有些冷。 一路从光明殿的院子走出去,皆没有说话,走到了御花园的上弦月亭,这里就是安王妃出事的地方。 两人进去之后,安丰亲王妃便落下了帘子,挡住了寒风。 坐下之后,安丰亲王妃才看着她道:“这一次我回来,是有一事的。” 元卿凌也觉得他们忽然回来有些奇怪,既然她愿意说,便问道:“什么事?” “为了冷肆的婚事,前些日子太后来信,说贤妃不大同意这门亲事,怕她闹出个乱子来,便叫了我回来,劝服一下贤妃。” 元卿凌有些奇怪,这事太后都劝不了,为什么要安丰亲王妃来劝?再说,安丰亲王妃何至于为这么小的事情回来?毕竟贤妃按说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啊,不是禁 足了吗? 就算没禁足,这事太后和皇上都同意了,贤妃顶多是在宫里头闹一下下,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安丰亲王妃仿佛看出了她的疑问,解释道:“太后叫我回来,自是保着贤妃的性命,到底贤妃是她苏家的人,但她不能盲目地偏帮贤妃,这门亲事是皇上促成的,太后要尊重皇上的意思。至于太后叫我来,是让我去告诉贤妃,冷肆可付托终身,让她放心,太后大概也是觉得贤妃会卖我这个面子,只要她不闹,皇上就不会要她的命。” 元卿凌道:“那贤……母妃还能闹出什么事来?总不能阻拦这门亲事吧?” 安丰亲王妃看着她,“苏家的人,已经在外头说冷肆是登徒子,企图对公主不轨,这对冷肆的名声造成多大的伤害?冷肆他不在乎,但是,皇上为什么要把宇文龄嫁给冷肆?是因为要重商发展经济,提高商人的地位,让商人觉得可以跻身上流,以促进发展增加国家赋税。如果朝廷许了一位公主给冷肆最后却要背负各种骂名,你觉得,商人会信任朝廷吗?商人不信任朝廷,但是朝廷却不得不发展经济,到最后,人人都变着法逃避赋税,这不是违背了皇上的初衷吗?” 元卿凌一怔,她真没想到这么长远。 第716章 没有想到这么复杂 元卿凌却也不解,“贤母妃如今禁足,不与外界联系,她是怎么叫苏家的人出去外头散播谣言的?苏家的人怎么不听太后的反而听贤母妃的呢?而且,他们这样说,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啊?” 而且,贤妃这样闹,弊大于利,她其实也不是愚蠢的人,不至于吧?而且皇上才决定要抬起商人的地位,却在外头这般编派,这不利于朝廷收买人心。 “贤妃在宫里头多年,身边怎么会没有几个可信的人帮她传达意思?苏家不听太后的,是因为太后顾念苏家比较少,倒是贤妃一直在为苏家谋福祉,加上如今老五当了太子,贤妃的未来是可以看见的荣光无限,苏家人肯定巴结,至于贤妃为什么要反对,你想不到吗?” 安丰亲王妃说完,看着她。 元卿凌犹豫了一下,“是因为她看不起商人?” 安丰亲王妃道:“这只是其一,她肯定看不起商人,堂堂公主下嫁给一个市井商人,这是照着她的脸打大耳光,如今待嫁的公主不止宇文龄一个,她认为皇上可以挑选其他公主嫁过去。而最大的原因,则是太子册立至今,她不仅没有晋位分,还被禁足了,她怎么会甘心呢?但是就连太子和你都不支持她,不帮着她,她要打这场翻身仗,只有公主的婚 事可以让她名正言顺地干预。” 元卿凌被安丰亲王妃这么一点,顿时就明白了,“所以,她其实最终的目的不是要阻止这门亲事,是要用这么亲事作为要挟,她要晋位分或者是其他的一些实权,苏家人帮她,也是因为这样,只有她晋了位分掌握了实权,才可实惠于苏家。” 难怪,她跟老五说,要她不闹可以,但是要老五把苏家壮大,她和苏家互为靠山,苏家壮大,可向皇上施压晋她位分,而她强大,则能帮衬苏家。 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了,只信苏家了。 因此,这事说到最后,还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苏家。 元卿凌在现代的时候就听过不少扶弟魔和凤凰女的故事,但是,真正接触下来却觉得这么的可怕,连自己的儿女都可以不管不顾。 “所以,您方才是去了庆余宫?”元卿凌问道。 “没错,她张口就要皇贵妃的位分,说这是她应得的。”安丰亲王妃淡淡地道。 元卿凌无语了,没错,若按照这妃位晋升的规矩,老五被封为太子之前,她就已经是妃位,而老五被册封为太子,按说她就升为贵妃或者是皇贵妃,本朝规定后宫可有两位贵妃,她开口就要皇贵妃的位分,是要压着贵妃去了。 元卿凌的心凉了半截,“也就 是说,她非闹不可了?” “她闹其实影响不了皇上的决定,但是却能影响她自己的生死,同时影响了冷肆的名声。” 元卿凌心里头真是说不出的悲凉,不为谁,只为老五。 如果贤妃出了什么事,老五心里肯定难受。 再怎么,到底是生身母亲。 元卿凌原先没想过这么复杂,只是也知道皇上把公主许配给四爷的目的,是为了拉拢商人,大力发展经济,这点,从大周的瑾宁来了之后,这想法大概就有了,加上之前老五跟四爷也谈过一些合作模式,如今国库里头确实困难,对北唐对皇上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头等大事。 她开始认为,贤妃最终怎么也是要妥协的,顶多是在庆余宫多吼两嗓子,谁知道她竟然叫苏家的人先到外头去闹,大概这一次连皇上都小看贤妃了吧? 如此说来,贤妃的生死几乎可以定了,难怪太后会紧急请安丰亲王妃回来了。 贤妃疯癫执狂至此,无形之中,就是权力渗透的作用。 她深思,贤妃愚蠢吗?一点都不,如果皇上还是以前的皇上,贤妃是会赢的,因为皇上总得顾念太子和公主的生母,宁可忍受后院的大火,也不愿意让一点儿的火星飞溅到外头去。 皇上是最重视皇家体面的,夫妻多年,贤妃很 清楚皇上,她认为抓住了皇上的软肋。 她也大概想过,皇上一旦妥协,她将会变回以前那个贤惠识大体的贤妃,皇上多半会念在夫妻之情上,对她网开一面,而苏家那边,到底是太后的娘家,皇上孝顺,也不会太过分,等风头一过,就都能提拔起来。 她以为这一次是公主的婚事,是家事。 却不知道在皇上那边,却是施政大事,关乎国家民生的大事,尤其,皇上穷了太久了,他需要为北唐找一条出路,高位者的忧虑逼得他必须杀伐果断,谁挡谁死。 “皇上或许真会对苏家网开一面,但是,对贤妃这个源头,他估计不会再姑息,你且看着,过了年,怕是要对外宣称贤妃的病情加重了。”安丰亲王妃道。 元卿凌看着安丰亲王妃,“您叫我出来,分析给我听,是让我做点什么吗?” 安丰亲王妃点头,“没错,如果皇上最终是要对贤妃动手,那就请你想个法子,先把老五哄骗出京城去,他留在京城,知晓此事,为人子者他不能袖手旁观,可他若帮着贤妃,定也会惹恼皇上,不利于父子君臣的关系。” 元卿凌心里一下子惆怅起来。 她从不怜惜贤妃,从得知贤妃对麻风山上病人所作所为之后,她就认为贤妃死不足惜。 她只 是心疼老五,如果哄骗了老五出城去,那回来之后贤妃“暴毙”,他会怎么想? “你是怕老五日后怪罪你吗?”安丰亲王妃看到了她的为难,轻轻地叹气,“其实,这是太上皇的意思,他自己没有跟你说,知晓你的为难,他也不忍心,我与安丰亲王是同时收到了太上皇和太后的来信,我们才决定回来的,因为冷肆是我的弟子,我不能袖手旁观,太后希望我能说服贤妃,但太上皇想的却是后面的事情。” 元卿凌大概能猜到了,皇上和安丰亲王是没有联系的,太上皇之前也没有,怕是专门为了这事。 其实太上皇这样做,是真给了贤妃很大的面子,他不管朝中的事情已经许久了,现在还要为此事忧心。 “四爷……”元卿凌轻轻叹气,“他大概也知道皇上许配公主给他的意思吧?他怎愿意卷入这漩涡里头来呢?” “他肯定知道,他可以拒绝,但是拒绝之后,是要与朝廷为敌与皇上为敌吗?他只是一个商人,多大的能耐也不可能跟朝廷作对,你师父并非你所想那样简单,他高瞻远瞩,比你们看得远多了,他同时也怕牵扯了我这个师父,他只能答应的。” 这门亲事,开始元卿凌认为很简单,没想到却这么复杂,倒是失去了几分纯粹。 第717章 一个奇怪的梦 安丰亲王妃道:“这事若贤妃不闹,婚事顺顺利利地举办,皆大欢喜,但是如果贤妃闹的话……公主出嫁,母亲诅咒,外头一片乱议,这算个什么事?如今皇上的为难在于不能在公主出嫁之前就杀了贤妃,他总归是心疼女儿的,不愿意触这个霉头,且也不能乱了礼法,若贤妃死了,公主就得守孝,只能是先拖着。” 元卿凌心道:怎么可能拖呢?如今皇上都迫不及待地要把四爷变成自己的女婿了,如果四爷没有娶亲的念头倒一时半会不着急,可偏生四爷动了这念头,且冷静言竟然还给了他一叠名单,能与冷静言说亲的,都是身居高位的人。 皇上怎么会不着急?怕四爷与京中高官结亲之后,会培植势力呢? 如老五所言,能不能在四爷身上讨便宜是另说的,但必须要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这才可保万无一失。 所以婚事断不能拖,贤妃大概也知道这点,看准了皇上在公主婚前不会杀她,才想着放手一搏谋夺皇贵妃之位和培植苏家的势力。 元卿凌心底直叹气,这些高位者的博弈真是兵不血刃,偏生她还以为是一门好姻缘。 “你若不答应,想必到时候皇上也会让老 五到外地办差,但是,这样一来,父子的关系就恶化了。”安丰亲王妃道。 元卿凌斟酌再三,只得道:“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那只能这样做,太后劝过贤妃,老五也去劝过,今晚连您都劝不了,那实在没别的出路了。” 安丰亲王妃道:“如今人人都想保住她的性命,架不住她自己一直想要往刀子上撞啊。” 是的,其实贤妃这个人,很让人讨厌,但是因为她是老五的生母,很多人都想保住她的性命,可她自己不愿意啊,谁有办法呢? 远处,传来了鞭炮声,噼噼啪啪地响了一大通,太平盛世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波涛暗涌? 晚上宴罢,宇文皓让人先送元卿凌和孩子回府,他还没能走,他是太子,虽不住在东宫,却要在宫中守岁,不止他,很多亲王郡王也都留到很晚。 元卿凌带着孩子回了府中,奶奶还没吃饭,等着她回来。 她让奶娘把孩子带去睡觉,自己擦了把脸就出来。 “您不用等我,您不饿吗?”元卿凌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都是家常可口的小菜,是奶奶擅长做的,顿时眼中一热。 元奶奶拉着她坐下来,望着她轻轻地叹了一 口气,“奶奶必须要等你,和你一块吃这顿团年饭,你出事那年,过年时候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看春晚,团团圆圆,但咱家冷冷清清,连话都没人去说,那一晚,你妈妈是哭了个通宵,第二天起来,你妈妈的眼睛都之是肿的,鼻子塞得说不出话来,有人过来拜年,你妈妈说自己感冒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就下来了,急忙跑回了房间躲着。” 元卿凌鼻子一酸忍不住落泪了,乡愁,亲恩,始终是她心头最大的痛。 元奶奶拿出手绢为她擦拭泪水,慈祥地看着她,“别哭,心在一起就好,他们知道你现在的情况,这个年想必也能过得好,来,不哭,不哭,许个新年愿望。” 元卿凌转啼为笑,年少时候过年,奶奶总是会在团年饭的时候叫她和哥哥许愿望,说等大年初一的时候,愿望就会实现。 小时候的愿望,不外乎是吃的玩的,奶奶都会提前准备好,大年初一就扮作圣诞老人给他们送礼。 多开心的童年岁月啊,可惜再回不去了。 “快,许愿!”奶奶催促道。 元卿凌便双手合掌,闭上眼睛,在心里头默念了数句,希望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爸爸妈妈和哥 哥。 她张开眼睛,便见奶奶用殷切的眼光看她,“许了什么愿望啊?” 元卿凌微笑道:“许了一个大愿望,希望明日一早起来,能吃上奶奶亲手做的汤圆。” 元奶奶笑了,“那是一定能实现的。” 祖孙二人开始吃饭,元卿凌在宫里头没吃饱,也是故意留着一半肚子回来跟奶奶一块吃的,加上和安丰亲王妃说了话之后,更加没心情吃,因此看到这些可口热乎的饭菜,顿时胃口大开。 吃了饭之后,祖孙二人便坐在灯下聊天,说的都是以前开心的事情,有些时候,在特定的节日和氛围之下,会更加的想家。 元卿凌晚上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回到小时候的过年,妈妈给她买了一件新的羽绒,鲜红色的,她把羽绒穿在身上,却发现羽绒一直在滴血,身上也针扎一般痛,她就使劲地哭,叫妈妈帮她把羽绒脱掉,妈妈跑过来帮她,但怎么也脱不了,那羽绒紧紧地包裹着她,里头长了好多好多尖细的针,扎入她的皮肉里,妈妈就抱着她一起哭。 “元,你醒醒!”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呼唤,语气焦灼,她感觉到一双手抱住了她,温润的唇覆盖下来,她渐渐地便觉得 那针扎的痛楚消失了。 是老五。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皮却像是千钧重一般,睁开只看到一个人影在眼帘外晃动了一下,又闭了起来。 她依旧入了梦,但是梦里已经没有了那鲜血的羽绒,她梦到站在大河的彼岸,老五在遥遥看着她,她想过去,但是河上没有桥,没有船,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老五一头扎进河里,要游过来。 她坐在岸边等,风很大,很冷,河岸上的花草都变了颜色,太阳躲进云层里,天一下子灰暗了起来。 她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老五从河上起来。 她的心竟然觉得很平静,仿佛知道老五在哪里,她便脱了鞋,走下河去,水慢慢地浸到她的腰间,胸口,脖子,直到冰冷的水灌入口鼻,她的心依旧是平静的。 呼吸从胸腔里被夺走,强大的压迫感逼得她无法透气。 然后,倏然间,有人抱着她的腰冲天而起,空气一下子回来,她深深地呼吸一口,胸腔的压迫感消失,有人抚摸着她的脸。 她睁开眼睛,光线暗淡,映入眼帘的是老五那张焦灼不已的脸,还有他熬得通红的眸子。 “你可算醒来了!”他声音竟是哽咽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抱着她不放。 第718章 万事如意 元卿凌却仿佛还在梦中,喃喃地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抱着她,把头压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微微发颤,“我从宫里回来,就见你一直在哭,说很痛,怎么叫你都不醒来,足足大半个时辰了,你梦见了什么?吓着我了。” “我梦见了什么?”元卿凌倏然打了个寒战,梦里的绝望在心头还是挥之不去,“我梦到一件带血的羽绒,那羽绒里藏了好多好多尖锐的针,还梦到你我都在河里……” “别说了,只是一场噩梦,不说,不说。”宇文皓伸手压住她的唇,心中一阵惊跳。 元卿凌觉得整个人困倦得不行,缓缓地闭上眼睛,她许久没有做过这样凶险的梦了。 “最近是不是特别累?等龄儿的婚事过后,我陪你出去走走。”宇文皓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 元卿凌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他,“出……出去走走?” “是的,带你散散心,这一年里确实发生太多的事情了,你一直困在这种环境里头,人会崩溃的,我们走开一下,散散心,等袁咏意成亲的时候再回来。” 元卿凌迟疑了一下,“你……你能走得开吗?” “没什么比你重要。” 他轻叹一口气,“你刚才吓坏我了,等过了龄儿的婚事,我们就出去,你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我不知道想去哪里,但是能出去走走也好。” 宇文皓亲了她一下,“好,我来计划。” 元卿凌看着帐边上垂下的流苏,流苏被微微地吹动,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外头有光芒照进来,天已经亮了。 “你再睡一下吧。”宇文皓心疼地看着她,“瞧你眼睛都肿了。” “不了,我得起来了,奶奶估计做了汤圆。”她的新年愿望,奶奶总会满一足她的,“对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在宫里头守岁吗?” “想陪在你的身边,所以借口喝多了就走了。”宇文皓放开她,伸手拉了她一把让她起来,“那好,我们一块吃汤圆,吃过汤圆,团团圆圆,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看着老五淤青的眼底,还有眼底那来不及藏起的仓皇之色,元卿凌知道自己做的噩梦确实是吓着了他,素日里很少说这些话,这人不解风情,今天他一反常态,便知道他心里是害怕着。 她最近很少与老五谈心事,他们之间交 流得也少了,但是她现在怕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头,会暗藏潮涌。 就仿佛宇文龄的婚事,看着很满意的搭配,但谁知道两人都是被利用的呢?那天她就奇怪了,龄儿仿佛一点都不意外,她说是渴望自由,但是她心里何尝不是知道公主的婚事,其实就是一场交易? 只不过是努力地把这桩交易做得公平。 再由近推远,如今安王纪王看似都平静了下来,也不大看着有眷恋权势的意思,可谁有知道底下都在做些什么? 元卿凌被宇文皓扶着起床,心里还是惶然得很。 撕开花团锦簇外表的一道口子,里头是满目疮痍,就好比那鲜红的羽绒服底下,竟是藏着万千锋利的针。 奶奶的汤圆做好了,五色汤圆,有红薯馅儿的,芝麻馅儿的,花生馅儿的,山药馅儿和绿豆馅儿的,做得十分精致,见她来便笑盈盈地道:“来吃汤圆。” 包子吃着了,一人拦下了三碗,奶娘喂着,殊不知入口滚烫,包子急得一直跺脚,又怕弟弟抢了他的,扬起手拦着不许弟弟们过来。还推了小糯米一下。 元卿凌不禁笑了,“这小子,一点都不知道疼惜弟弟。” 宇文 皓瞧着也是无奈,“长得了得揍。” “从小教起,要揍的话,现在就得揍。”元卿凌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小糯米,“哥哥不给吃是吗?咱揍哥哥好吗?” 小糯米瞧了包子一眼,包子就恶狠狠地瞪过来,举起了胖乎乎的小手威胁小糯米,小糯米顿时就忍气吞声了,“不打哥哥!” 宇文皓一巴掌落在包子的屁股上,“还以大欺小了?能耐啊你!” 包子怕爹爹,敢怒不敢言,只能撒开了手,没再拦住了。 元卿凌让他们先都放下,给奶奶磕头拜年。 奶奶早就准备好了红包,笑得十分开怀。 拜年之后,才开始吃汤圆,晾冷了一些也好入口了,包子一口气吃了五个,摇摆着身子说好吃好吃,祖奶奶做的好吃,活灵活现地好不滑稽。 元奶奶吃了两个就停下来了,含笑看着这一大家子,小糯米吃得最斯文,八颗牙齿咬了一小口,甜滋滋地搓着小胖手。 汤圆也还好,就是有些猴急,也怕哥哥又过来抢,所以总是拍着奶娘的手让她快一些。 吃过汤圆,便到院子外头去逛逛,沾点新年气息,奶奶不去,她怕冷。 多宝和雪狼们脖子上都系了一 个大红包,在雪地里奔跑,狼和狗竟然相处得如此融洽,也是迷了。 四爷今年留在这里过年,昨晚回了宅子那边吃团年饭,子时左右回来的,今日元奶奶有叫人给他送汤圆,他吃过之后,心里惦记雪狼,也出来了。 这亭子不大,三面封了墙壁,一面开门,虽然风大,但是里头烤着炭,倒也还好。 桌子上摆放了各色蜜饯瓜子等,四爷进来之后就开始嗑瓜子,元卿凌自然得带着孩子给他拜年,宇文皓没有拜,在他认为,四爷虽然是老元的师父,但是自己不愿意被四爷压一辈,所以不愿意拜年。 但是当看到四爷面无表情地甩出一张千两银票的时候,他瞪大了牛眼睛,忙就作揖施礼,“宇文皓给师父拜年,祝福师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四爷眸色淡淡地道:“嗯,太子爷恭喜发财,万事如意。” 没给! 宇文皓等了一下,还是没给,气呼呼地转身,看着雪狼们在奔跑,那脖子上的红包也随着飞动,他问道:“谁给狼儿们红包啊?” “我给的!”四爷慢悠悠地说。 狗和狼都有,就他没有,新年的第一天,就对他如此刻薄了。 第719章 四爷也会生气的 四爷把双手笼在袖中,懒洋洋地靠在椅子背上,唇上没有多少血色,眼底也有些淤青,仿佛也是彻夜不眠,以致鼻翼之上有一条青筋微微地浮现,他看着宇文皓说:“雪狼和多宝脖子上的那些,你回头抢了就是。” 宇文皓生气地道:“你把本太子当成什么了?本太子要跟狗抢红包吗?” 四爷眉目微抬,明眸里便是一抹诧异,“你堂堂太子,看不起一条狗?” 宇文皓哼了一声,“你是认真的,本王要和你好好摆一下,你若说笑,本王不认为好笑。” 四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绝美的容颜上浮现出一丝无奈来,“罢了,我与你计较什么?我心里有一口气,发不得,便冲了你来,也是我的不是了。” 宇文皓坐下来,蹙起眉头,“你若不愿意娶龄儿,我为你说项便是。” “怎么是我不愿意娶她?”四爷又诧异了起来。 “你不是因为婚事么?” 四爷轻轻地摇头,“那丫头合适的,只是不能这样在外头编派我,如今京中人人都道我是个登徒子,为了高攀皇家无所不用其极,丢尽了商人的脸。从今往后,我四爷做生意,怕也是要听人家笑话几句了。” 元卿凌眉心突突地跳了一下,忙道:“大 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不提不提。” 宇文皓却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谁编派你了?外头为何这样说你?” “从婚事定下来那天起,外头就传了这阵流言蜚语,你没听过么?” 宇文皓摇头,看向元卿凌,见她眼神躲闪,便道:“我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元卿凌也只能装无辜,“我也不知道。” 宇文皓起身,“你们先坐着,我去找汤阳。”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元卿凌看着四爷,“师父,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但是今天大过年的,就不能缓个两天再说吗?” 四爷哼了一声,“我不痛快,谁都别想痛快。” 他甩了一下衣袖,冷冷地道:“苏家人说的话太难听了,四爷我多年的名声就这么被他们毁于一旦,不找个人去压制一下他们,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么?再说,我被皇上利用就罢了,他们苏家什么东西?也想利用我?” 元卿凌想起安丰亲王妃说他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如今看果真如此,便道:“你别太放在心上,外人说什么,随便他们说,嘴巴长在他们身上,难道还能管得住……” 四爷打断她的话,“为什么不能管?他们说其他人我不管,说我就不行,说事实 可以,编派就不行,四爷我没做过的,谁都别想安在我的头上。” 这是元卿凌第一次看到四爷真正动怒。 也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正色严厉的表情。 往日只道四爷好糊弄,其实压根不是,他心里亮堂着,只不过他能装聋作哑的时候,就任由你们闹,但是触到底线,他还是会摆出态度来的。 “且我个人名声不打紧,但商号的名声,商人的名声就不可被他们这般侮辱,这是一个行业的事,我既然以商人的身份做了皇帝的女婿,我便代表了天下的商人,做人,有些时候可以难得糊涂,但有些时候,你必须得保持清醒和警惕,尤其,当许多人把利益系在你身上的时候。” 元卿凌怔怔地看着他,轻声道:“师父说得对。” 四爷收敛神色,又道:“再者,这事宫里头如何处理,我不知道,但是,太子应该要知道的,他必须要与苏家割席翻脸,半点脏水都不能沾,否则会害了他,人言为什么可畏?就是因为人言可以影响大局,影响人心。” 元卿凌默默地点头,她其实知道四爷的意思,他要老五和苏家割席,其最终目的是要与贤妃割席。 但是,外人道来容易,母子之间,如何割席? 四爷站起来 ,悻悻地道:“说得我心里火极了。” 他走出去,叫了一声,“点心们,走,爷爷带你们吃零嘴儿,带上雪狼。”何以解忧?唯有雪狼! 一呼百应! 半个时辰之后,宇文皓阴沉着脸回来,手里带了一件披风,给元卿凌披上,“这里冷,要不回去坐?一会儿该有人过来拜年了。” 今天,老六夫妇和老七应该是会过来的。 他避而不谈方才的事。 元卿凌也不问。 “好!”元卿凌握住他的手起身,夫妇二人回了啸月阁,没一会儿,果然听得外头报说怀王夫妇和齐王来了。 容月是肯定会来的,因为四爷在这里。 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太客套的招待,在暖阁里头说着话。 只不过,齐王就是那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说着说着竟然道:“五哥,这两天外头的人说话难听得很,你听到过吗?说四爷是……反正和你当时在公主府对五嫂做的事情一样吧。” 齐王口没遮拦惯了,但是那些话也说不出口。 容月眸光冰冷,“是苏家的人传出来的,我早就命人查了。” “哪个苏家?”齐王怔了一下。 “还有哪个?贤妃的娘家啊。”容月说着,瞧了宇文皓一眼,“有些话,我也不吐不快,这贤 妃不知道折腾个什么劲,婚事都定下来了,毁了四爷的名声不也毁了公主的名声吗?专门跟自己的儿女过不去,当初苏答和去找冷狼门的人刺杀太子妃,也是她授意的,如今江湖上还有她找的杀手呢,若不是被冷狼门的人拦着,太子妃命都没了,她到底求什么鬼?” “容月!”怀王轻责了一声。 宇文皓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可怖起来。 他双手握住了椅子的扶手,大拇指的位置,竟是陷入了半分,手背上青筋浮现。 如果说,一直都是猜测,一直推诿给苏答和,是顾念母子之情,甚至老元生产的时候她种种恶行,还能辩解为一时冲动,到了这一刻,外头种种加之容月所说,他实在没办法再自己骗自己。 容月自知失言,但既然说了,也不妨继续说:“太子不能一直靠着冷狼门来保护太子妃,万一出了差错呢?到底还是要杜绝这种情况才行,外人觊觎太子妃的脑袋就罢了,自己人一直这样算个什么事?如今贤妃指望着苏家的人为她办事,没了苏家帮她,她便只有恶念不能付诸行动。但是皇上念着太后也是苏家的人,为了孝顺计,不会下重手惩处,太子您自己斟酌,不孝的罪名,总得有一个人背负的。” 第720章 逼到什么份上了 宇文皓慢慢地松开手指,那扶手上,掌纹印入,中间裂开了一道缝,宇文皓脸上神色渐渐地平静下来,道:“嗯,我知道了。” 元卿凌担忧地看着他,心里扑通地乱跳,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 怀王忙转开话题,“咦?怎地不见我的侄子们呢?” 元卿凌收回眸光,哑声道:“陪四爷玩耍去了。” “噢,还想着跟他们玩一下呢。”怀王清朗温润地一笑。 容月看向元卿凌,看到她眼中的为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邀请她一同出去走走,留下三兄弟在屋中说话。 两人沿着回廊走向亭子里头,容月道:“这些话,你也别怪我,其实落蛮少帅前天就回京了,我们在宅子里头说了一晚上的话,落蛮少帅是心疼四爷的,她真真地把四爷当做自己的儿子,宝贝得很,有些事情,太子该处理还是得处理,哪怕是背负了不孝的罪名,皇上那边其实很多事情隐瞒着太子,他一则是想保护太子,二则,也实在是容不下贤妃了,落蛮少帅本是打算让你做这个丑人,带太子离京,但是我认为不妥,所以今日才会当着太子的面说这番话的。” 元卿凌知道这年马上是要出大事的,手足冰冷,“但是,苏家那边,皇上不处置,老五能做什么?” 容月 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应该大义灭亲。” 元卿凌看着满地的积雪,心头冷得很,“灭谁?灭自己的母亲吗?” “你不恨贤妃?”容月诧异地看着她。 “恨!”元卿凌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字,怎么不恨?她心里头也是盼着贤妃死的,“但我希望老五摘出去。” “他怎么可能摘出去?把他摘出去,他要么恨你,要么恨皇上。” “你们的意思,是要他自己请旨吗?”元卿凌顿时心头一阵狂跳,“天啊,那他以后怎么活啊?” 容月道:“不请旨,也得把意思给皇上讲明白吧?他如今知道了这些事情,他其实应该会有自己的态度的,不需要你我去说,他都会去找皇上。” 元卿凌摇头,骇然道:“你们是在逼他做一个选择,不,是做决定,事实上他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才叫大义灭亲啊!” 元卿凌急道:“不啊,容月,他不沾此事是最好的,如果皇上是一定会杀了贤妃,那他不必在这件事情里头扮演任何的角色,天啊,其实安丰亲王妃说的对,我带他走就是了,为何要他卷进来,你是怎么想的?便是四爷,也只是叫他与苏家割席而已,容月,他母亲千错万错,但害的人不是他,哪怕我来下这个手,我去请 旨,都比他去要好,要合适,现在把他逼到这份上,他为了我,不得不去办这事,其实是陷他于不忠不孝。” 容月一怔,“有这么复杂吗?但如果是我老子伤害了老六,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跟容月说,容月没有自小在父亲的身边长大,但是老五这些年一直都在贤妃的身边,母子的亲情是从小培养的,而且贤妃变得不可理喻,是从她嫁给老五开始,之前他们关系都是很融洽的。 而最重要的是,老五的态度只需要做到对这件事不偏帮,不过问,就已经很完满了,不需要他出这个手。 反正很多人的目的都是要贤妃死,何苦要害得老五难受? 而且,老五是因为她才去迁怒贤妃的,那以后…… 元卿凌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其实从生子那时候开始,老五和贤妃之间的关系就很恶劣了,老五虽然表面上大哈哈的样子,但是心里一直都憋着一股气,不过是为了这份血缘关系依旧在粉饰太平。 如今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在了桌面上,他还能怎么做?怎么做以他的身份都是错。 容月见她神色凝重,也有些无措了,“我说错了么?” 元卿凌见她一脸担忧愧疚的样子,摇摇头道:“算了,不说也都说了,看他会怎么做吧 。” 容月轻声道:“其实我只是替你抱打不平,而且太子应该护着你的,就算是母亲又如何呢?媳妇和公义是站在一起的,而母亲与罪恶站在一起,他心里肯定有数,你别担心他会帮着贤妃,肯定不会的。” “我不是担心他会帮着贤妃……”元卿凌想了想,觉得说来无益,容月于她是一番好意,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算了,容月,谢谢你。” 容月秀眉蹙起,她觉得,她又弄砸了事情。 宇文皓傍晚的时候一个人去了苏家那边,大年初一,他进门二话不说就砸,砸完之后还放了一把火。 苏家都吓呆了,忙叫人进宫去找太后。 太后闻言,气得发怔,但是,却没有懿旨传出去救苏家,大年初一,苏家被一场大火吞噬,虽无人命的伤亡,但是府邸是烧光了。 苏家那边,马上联同大家族里头的官员一同入宫去要见皇上和太后,明元帝以大年初一不办公为由,把他们拦在了宫外,苏家求救无门,竟然到刑部去状告太子。 刑部留了值班的人,却没有主事,只能先记录下来,可苏家哪里愿意?闹着要刑部马上禀报皇上,刑部敷衍了下来,通知了刑部尚书,刑部尚书与安王穿一条裤子,便赶忙去告知安王。 安王听了之后,摆手道 :“此事本王不管,不插手,你去纪王府一趟,让纪王立这个功劳。” 刑部尚书知道安王的意思,便马上去了纪王府。 纪王府在宫宴的时候就看宇文皓不顺眼了,今日听得说他砸了太后的娘家,便风风火火地带人到苏家那边去看情况,义愤填膺地对苏家人说要为他们出头。 不仅如此,纪王还出了宅子暂时安置苏家,然后带着苏家几位长辈到了楚王府找宇文皓讨个说法。 宇文皓正值盛怒之际,竟把纪王胖揍了一顿,还扬言警告苏家的人,如果再在外头编派四爷一句不好的话,他们住哪里,便放火烧哪里,在这新年里头给他们火烧旺地。 不止如此,宇文皓打完了人,便亲自往外撵人,指着苏家的大家长苏大人怒道:“父皇把公主许配给四爷,是看中了四爷的人品高洁,你们苏家企图把自己的子侄推出来娶皇家公主巩固地位,休想!公主和四爷的婚事已经定下,你们若再出于私心在外头散播谣言,本太子亲自登门把你们撵出京城。” 这正月新年之际,很多人都不开市工作,到处探亲,楚王府门口的人也络绎不绝,加上早之前汤阳就叫人在外头说楚王府有热闹看,所以,宇文皓叫骂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百姓。 第721章 您糊涂啊 宇文皓这么一骂,大家就都知道是苏家的人为了娶公主巩固地位而编派人家冷四爷,才会短短数日里头有这么多不利于四爷的流言蜚语传出去。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儿大,反正没人去管真假,且太子都不顾身份护着自己的妹婿了,哪里还有假?所以,一传十,十传百,苏家便成了众矢之的。 纪王哪里想到这里头会藏着这么多的弯弯道道,他本只是想讨好太后,如今苏家居心险恶,他后悔沾了一坨屎,还连累自己被打了一顿,看到宇文皓要吃人的脸,也不敢惹他,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苏家本以为太后会来主持公道,没想到太后那边也没派人来,纪王也走了,苏家吃不住宇文皓的怒气,也只能都走了。 蛮儿回去禀报元卿凌,兴奋得不行,说苏家的人就像落水狗一样被太子痛打。 元卿凌一点都笑不出来,问蛮儿,“殿下呢?” “苏家的人走了之后,殿下也出门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蛮儿道。 元卿凌轻轻叹气,“知道了。” 他应该是入宫去了,太后不可能会对苏家坐视不管的,且也防着苏家那边的人继续找人入宫与贤妃互通消息。 这大过年的,贤妃真闹 起来,且公主婚事又还没举办,皇上真是不好下手。 宇文皓确实是入宫去了,他去了太后宫中请罪。 太后不见他,让他在外头跪着。 寒风萧瑟,他跪在雪地里,岿然不动。 有宫人去禀报明元帝,明元帝也只是轻轻叹息一句,爱莫能助。 他心里很清楚,老五是为他背负了这个不孝的罪名,苏家就像是一根鱼刺,梗在他的喉咙里,上不是,下不得,动了苏家,让太后动怒伤身,是为不孝。不动苏家,他们不懂得收敛,得寸进尺,更与贤妃私下谋事,简直可恶。 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更是被掣肘,老五站出来,为他办了这个事,是代他受了过。 希望老太太心疼孙子,舍不得让老五太委屈了。 苏家那边,来了几位夫人求见太后,都被拦下。见不了太后,又见不了贤妃,苏家的人都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正是求救无门的时候,褚后吩咐内府的张公公出宫去办事,见到苏家大夫人的轿子在外头,便上前见了一下礼。 苏家大夫人认得张公公,知道他是内府的人,便如同见到了救星,忙就叫公公代为通报消息给贤妃,公公哪里敢?自然是百般拒绝,苏大夫人偷 偷地塞了银票,只没差点跪下来求了。 张公公只得拉了夫人往墙角去,压低声音道:“这些年咱家也得了贤妃娘娘不少关照,如今苏家有难,咱家也不好袖手旁观,但是咱家能力有限,只能替夫人传个话进去庆余宫,只是往后如何,咱家就实在是没办法了,大夫人也切莫要把咱家拖下水去,咱家实在担当不起的。” 苏大夫人听得他愿意传话,自然千万般地保证,说绝对不会供出公公来。 张公公这才允了此事,让苏大夫人回去等消息。 张公公送走了苏大夫人,也没出去办事,直接就回了中宫去见褚后。 今日文敬公主带着孩儿进宫,听得张公公来,褚后便叫文敬公主带着孩子先进了内殿。 张公公进殿之后就跪下禀报;““娘娘,如您所料,苏家那边确实求老奴给贤妃传话。” 褚后冷哼一声,“本宫早就怀疑了,贤妃若病重,怎么也不传召御医,那太子妃也不是时常入宫诊治,早知有猫腻,却没想到是皇上要处置她。” “那……”张公公迟疑了一下,“是否还要去告知贤妃?如果皇上早有心要处置贤妃,娘娘实在没必要赶这趟浑水。” 褚后面容冷凝,“不, 张公公,本宫已经做过太多心慈手软的事情了,才会落得今日这般尴尬的地位,本宫不能再冒险,太子的生母必须死才会无后顾之忧。你想个法子去给庆余宫的人传话,说太子烧了苏家宅子,死了几个人,还说太后也支持太子的行为,然后花点银子去打点庆余宫的守卫,若贤妃闹起来要出去,叫他们不必太着力阻拦。” 张公公领命,“是,奴才这就去办。”说完,便告退而出。 张公公走后,文敬公主带着孩子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她叫人把孩子带出去,坐在了褚后的身边,皱起眉头道:“母后,您何必要卷入这漩涡里头去呢?” 褚后叹气,“母后何尝愿意?但是眼下不能容许任何的差错了,贤妃必须要死的,她不死,我怎么能安心?” 文敬公主也叹气,“母后您糊涂啊,您今日掺和进去了,来日老五知道,您怎么面对他啊?他得背负杀母的骂名啊。” “怎么是他背负?皇上早就有心要杀贤妃了。”褚后眉心突突地跳着,努力为自己找借口。 “当然是他,贤妃这一次肯定得大闹一场,父皇决计容不下她,贤妃如今还有一线生机,但是闹了这一场,就真的死定了, 这事因太子闹苏家而起,您说是不是太子的罪名?贤妃虽然可恶,但是太子和您都不敢掺和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损,竟叫太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面,太子也是糊涂啊,苏家那边这些年的要死不死,他就不能交给父皇处理吗?” 文敬公主说着,连连顿足。 褚后压着脑仁儿,也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感觉,“不,皇上不会处置苏家的,皇上是孝子,怎么能处置苏家?这些年要处置早就处置了,苏家是不成气候,只攀着个贤妃搅和风雨,你父皇则一味地纵容,到如今才发配了一个苏答和,贤妃不往死里闹,皇上也惩治不了苏家,惩治不了贤妃,太子虽是背负了骂名,但是日后他行事就利索了,再也没有能左右他,严格算起来,这也是好事,本宫也帮了他不是?” 文敬公主听了这话,叹息一声,“母后,您这哪里是帮了太子啊?您这是要折了他,他若出了个差错,老七能当太子吗?老七若当不了太子,其余有希望的哪个是省油的灯?您日后应付得过来吗?” 褚后听了这话,心里头也慌了起来,“你也是危言耸听吧?这怎么就折了他呢?皇上心里还会觉得亏欠了他呢。” 第722章 太后震怒 文敬公主摇摇头,一脸无奈地道:“老五是个重感情的人,如果贤妃因这一次的事情被父皇赐死,老五因此背负上身,一蹶不振,还不容易被人钻了空子?而且,您让张公公去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荒诞了,苏家压根没死人,贤妃若听了,不得疯了吗?” 褚后不认同她的话,“你的意思,是贤妃不该死吗?” 文敬公主道:“她该死不该死,儿臣是断不敢妄议的,但是父皇会有分寸,太子本可以不沾半点,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父皇在处死贤妃的时候,与父皇生一些嫌隙,但是他心里头会明白父皇做这事是迫不得已,终究会冰释前嫌,但是现在父皇倒是摘出去了,老五弄倒了苏家,得罪了皇祖母,再背上一个害死母妃的罪名,您要他怎么面对?” “成大事者,若连这些都过不去,日后如何担得起这个家国天下?”褚后还是认为她没错,只是心头没来由地慌得很。 文敬公主连连叹息,知道说服不了母后,也就不再说了,且张公公已经去了庆余宫,这件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都不能预估。 但是,贤妃如今还不知道大难临头,肯定仗着是太子的生母,加上龄儿马上要出嫁,皇上定不会杀她,她认为自己还是有资本可以抗争一下的。 闹成什么样,真是鬼才知道了。 褚后想了想,叫人去太后那边打听,看太后愿意见太子了没有。 没一会儿,便有人回来禀报,说太子还跪在院子里头。 褚后脸色发白,“还跪着啊?这都晚上了,太后怎么舍得啊?” 文敬公主坐不住了,她心疼弟弟,便急忙披了斗篷拿了一个暖手小炉就过去。 这入黑之后,竟然飘起了雪,北风呼呼地刮着,刮在脸上仿佛刀子一般,文敬公主拢住衣裳,带着两名宫人急急地赶过去。 到了太后宫里头,便见风灯摇曳下跪着一人,仿佛石雕一般一动不动,雪落得他的头发和肩膀都染了白,她心中一痛,忙就过去脱下自己的斗篷为他系上,再把暖手小炉塞到他的怀中。 宇文皓冻得手脚都僵冷了,看到是文敬公主,他嘴唇也是哆嗦了几下才能说得出话来,“皇姐……” 文敬公主哪里见过他这般受罪?当下落了眼泪,哽声道:“披着,皇姐进去求皇祖母!” “不用……” “披着,不许倔强!”文敬公主说完,便马上进去,也不许宫人传了。 太后坐在罗汉床上,哭过一场了,眼睛肿得很,德妃在旁边陪着,见文敬公主来,德妃松了一口气,老太太素来疼爱这个孙女,希望能听得进去一两句。 文敬 公主跪下来,“皇祖母,您息怒,别与老五计较了。” 太后用手绢擦了一下鼻子,鼻子堵得厉害,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文敬公主,疲惫不已地道:“你别跪了,也叫他走吧,不必跪,这也不是多大的事,不就是娘家没了么?人都还活着,托他太子的福,人都还齐全,那老身就没什么所求的了。” 文敬公主鼻子一酸,跪上前来双手放在皇太后的膝盖上,恳求道:“皇祖母,这事老五是做得鲁莽了,但是他自小跟在您身边的日子长,您是知道他的性子,头脑一热,愤怒一上,就都不管不顾了,咱叫他出银子给苏家再建一所宅子就是,您别生他的气,他都知道错了,在外头跪着实在可怜,冻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再建一所府邸?”太后冷笑一声,眼底尽是怒气,“是这么回事吗?老身是当今的皇太后,娘家都叫他一把火烧了,苏家是犯了多大的罪啊?若人走不及时,是不是要连人都一起烧了?他头脑一热,怒火一上就得烧老身娘家的府邸?是不是老身也可以去烧他楚王府?” 德妃也劝道:“老太太您不能这样说,太子估计就是一时之气了,苏家这段日子做了许多过分的事,听说还找杀手去害太子妃,太子素来爱重媳妇,一时下手重了也 是有的,这事不发生也发生了,您跟他置气,您受罪,他也受罪,不是么?” 太后原先也知道苏家做的事情,本也没有太偏帮苏家,但是,苏家被一把火烧了之后,苏家的万般不是在她眼里都不存在了,如今她只觉得受了屈辱,天大的屈辱,连累娘家祖宗都不得安宁,所以德妃这样说,她一点是听不进去,反而愈发的愤怒,“苏家是做了一些过分的事,但皇上为何都不惩处啊?皇上难道就没分寸要他太子代劳?说他爱重媳妇,岂止是爱重?简直就是宠溺了,这事也亏得他母妃禁足不知道,若他母妃知道了,只怕要了命了,那他就是杀母,逆子!” 这番话,说得德妃和文敬公主心头都是惶然不已的,尤其文敬公主,因为她知道贤妃必定得闹这一场了,老五就在外头,他肯定也听到了这些话。 太后怒起来,也收不住了,鼻音虽重声音却严厉不已,“这些事情,莫不都是因太子妃而起吗?就是他一直偏帮太子妃,才会害得他母妃寒了心,知道他不能指望,只能指望娘家人,老身也有错,想着为皇帝分忧,禁了贤妃的足,不许她踏出庆余宫,让她没了指望才叫父兄为她出头,但归根结底,她错在哪里啊?本来公主就不该嫁给商人,这是辱了贤 妃的面子,一个商人便再能耐,他配得起公主吗?” 德妃越听越觉得老太太执拗了,她原先是不支持贤妃的,怎地如今反而为贤妃说起好话来了呢? 哎,看来真到了出事的时候,太后心里还是会偏帮苏家,偏帮贤妃的。 太后继续骂道:“不就是一些骂名吗?他白得了公主当媳妇,还不能骂几句了?他本就是德不配位,白捡的便宜,怎么就受不得委屈?被人说几句还伤了他们商人什么名誉了?太子要拉拢商人,抬高商人的地位,也不能这般折煞了皇家的人,折煞了老身的娘家人。” 太后骂着,更觉得悲从中来,痛哭了起来。 文敬公主与德妃无奈地对望了一眼,皆不敢再说,只能是一直劝着老太后,叫她别哭。 外头,宇文皓都把这些话听进去了。 他心里头也难受,去苏家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皇祖母这些年虽然没提拔苏家的人,但是苏家在她心里还是很重要的,真遇到事,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和苏家站在一起。 但是,苏家还能再纵容下去吗?他们为母妃的利剑,已经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而且外头四爷被说得声名狼藉,连龄儿都一并被诋毁,若不找苏家出来担了这罪名,还四爷一个清白,父皇做这一切的意义何在? 第723章 贤妃伤人 庆余宫里。 贤妃听了张公公命人传进来的消息,说太子一把火烧了苏家,烧死了几个人,死者有贤妃的母亲,还说太后支持这事,贤妃足足有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然后,怒火迅速燃烧起来,也不知道是怒还是冷,全身颤抖,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死死地捂住了胸口,面容狰狞了好一会儿,才嚎哭了一声出来。 但她仅仅是哭了一声,便狂怒地问道:“那逆子如今何在?” “回娘娘的话,听说太子如今在太后宫里,说是太后为了让他对外头有个交代,便着太子跪在外头假意请罪!”宫人回答,这自然也是张公公叫人说的话。 贤妃扑到妆台前就抓住了一把剪刀,整个人气得颤抖不已,连步伐都不利索了,冲了出去怒吼道:“本宫要出去,把殿门打开!” 她把剪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面容可怖狰狞。 守将们早得了令,没敢多拦着,只劝说了一会儿便马上放行,也等了好一会儿才去禀报明元帝。 贤妃疯了似地往太后殿中跑过去。 一路虽有心腹宫人追了过去,但是,怎么都追不上贤妃,便只得一路喊人,可谁敢拦阻她?只能也是追着过去。 宇文皓还跪在院子里头 ,有文敬公主的斗篷和暖手小炉,才感觉身子没有那么僵冷,忽地听到脚步声急促地响起,他下意识地往后看,见母妃面容狰狞地扑过来,手中寒光闪起,更听得她悲愤地吼声,“逆子,你做的好事!” 还不及反应,那剪刀便已经插入了左肩后背的位置,继而,贤妃左右开弓,对着他的脸便连续甩了几巴掌,贤妃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这一路奔跑过来没让她觉得力气消磨,反而怒火升到了最高点,她竟再拔下了头上的簪子,要再往宇文皓的胸口送去。 宇文皓也反应过来了,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推开,怒道:“你疯了吗?” 贤妃是用了蛮力,被宇文皓强行推开,跌在了地上,她簪子被自己拔下,头发散乱,竟是十分的可怖扭曲,她用簪子指着宇文皓,痛心疾首地怒道:“那是你的外祖家,你怎么就下得了这个手?” 宇文皓站起来,冷冷地道:“元卿凌也是你的儿媳妇,你怎么也下得了手?” 贤妃听了这话,一拳捶地,手指头都爆裂了,怒道:“宇文皓,那女人害死了我们母子,你可知道?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她站起来,看着这个叛逆的儿子,竟是说不出的绝望,“既然如此,你还活 着做什么?我杀了你,你自己去请罪!” 她牙一咬,眸子里光芒碎裂,持着簪子就朝宇文皓扑过去。 殿里头太后早知道贤妃来了,但是她心里恨着老五,想着叫她母妃骂几句也好,但是听得情况不对劲,猛地就要站起来。 德妃和文敬公主扶着她快步而出,见地上有血,贤妃又正拿着簪子朝宇文皓扑过去,吓得太后当下大怒,“住手!” 贤妃听得太后的声音,转脸过去,想起她这些年对苏家的冷漠,不管不顾,便是宇文皓被立为太子之后,皇上没有晋她位分,她也不曾为自己出头过,甚至还把她禁足了,一时悲愤起,更胜过对宇文皓的悲痛失望,伤痛与仇恨盖过了一切。 她生生地扭转了方向,指着太后,眼神充满了怨怼绝望,悲愤不已地道:“若不是你,苏家怎会有今日的下场?你得享尊贵荣华,可还记得入宫之初家人的叮咛?” 太后心中一震,怎会不记得?当初入宫的时候,父兄也是千叮万嘱,要以苏族的荣耀为念,要为苏家广大门楣,培植势力,独霸朝中。 想必当初贤妃入宫的时候,族中亲人也是说同样的一番话。 如今苏家被太子一把火烧了,虽没夺官削爵,但是在京中俨 然成了笑柄,日后还能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她顿时心中大痛,喃喃地道:“是啊,老身错了,老身错了,愧对苏族亲人啊!” 德妃见状,心中一急,跪下来澹然道:“太后,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天下至亲,莫过于自己的亲生骨肉啊,且太后母仪天下,所做种种,皆是天下母亲的表率,太后并没做错!” 太后陡然一震,对,若真有个立场分明,她为自己的儿子为江山社稷,何错之有? 她看着贤妃,严厉地道:“放下簪子,不得胡来!” 贤妃眸子狠狠地瞪着贤妃,充满了憎恨,“你闭嘴,一味是你与元卿凌胡搅蛮缠,企图倾覆我苏家,你们早暗藏毒计,唆使太子干下此等伤天害理的事。” 她骂着的时候,一味地晃动手中的簪子,那金色的簪子在发出烁然光芒。 德妃轻叹,“贤妃,本宫不曾有过这些念头,是你想多了。” 文敬公主见宇文皓后背出血,担心他伤势,便道:“贤母妃,您先别激动,太子受了伤,不如先让他止血。” 宇文皓扳了手回去拔下剪刀丢在地上,剪刀锋利的地方已经染了血,丢在地上血液也跟着被带了出来,洒在雪地上,仿佛落下了一朵朵的海棠。 太后 不看不看,却还是瞄了一眼宇文皓,见他身后都流了一滩的血,素来疼爱孙子的她,气早就消了大半,道:“还不下去治伤?” 宇文皓听得此言,知道太后已经原谅了他,遂单膝跪地,“谢皇祖母!” 他慢慢地站起来,看着贤妃,眸子里亦是沉痛不已,“母妃,儿臣虽有过错,但苏家为何会有今日的下场?难道不是您一直纵容的结果吗?功名利禄,都是可以用能力求取,你偏要带他们走旁门左道,害了这个,又害那个,你说元卿凌害惨了我们母子,那您和舅舅他们呢?害了多少人?买凶杀自己儿媳妇的事情您都做得理直气壮,儿子身为太子,如何面对天下臣民?又如何面对府中妻子?儿臣的错,自会忏悔,也希望苏家经此一事,也能明白他们既是皇祖母的娘家,品行端正是何等的重要。” 太后对这番话也是深思不已,但是眼下不愿意附和宇文皓的话,只用严厉的眸子看着贤妃,“苏家有今日,你居功至伟!” 宇文皓听得此言,方转身而去,宫中除父皇之外,唯有皇祖母能劝服母妃,想必他走了,母妃会安静下来。 殊不知,他才走到拱门外,就听得德妃与文敬宫中齐声惊呼,“不要……” 第724章 该如何处置她 宇文皓闻言,心中一惊,猛地转身跑回去,却看到皇祖母倒在了德妃的怀中,胸口插着一根簪子,鲜血浸透了胸口的衣裳。 弑杀太后? 他仿若被雷电劈中,有那么一刻,脑袋空白一片,怎么都没办法相信眼前这一幕,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耳边听得贤妃悲绝愤怒的吼声,“我不怨恨其他人,只怨恨你,你身为苏家的女儿,却背弃亲人背弃祖宗,你死不足惜!” 贤妃此举,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文敬公主与一众宫婢上前死死地把她压住,有人跑去请御医,宇文皓才反应过来,跑过来抱住皇太后便往殿里奔去。 整个容和殿都乱作了一团,任谁都不敢相信贤妃竟然会袭击太后。 明元帝在赶过来的路上便知道了此事,他震骇至极,进殿看到贤妃,一脚就踹往她的小腹,铁青着脸怒道:“如果太后有什么事,朕要了苏家上下百余口的人命。” 贤妃被踢跪在地上,她癫狂过后,脸上是苍白的虚脱,双眼发直地看着白玉石阶上的一滩殷红血迹,她并非理智全失,心底大痛过后,知自己犯下了大罪,再看到明元帝震怒的脸,她慢慢地弯下腰去,匍匐在地上,放声悲哭起来。 明元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叫人把 她押回庆余宫,等候发落,便马上进了内殿里头。 宇文皓已经帮太后止血,伤势并不严重,胸骨挡住,没能插到心脏里头,但是老太太也吓得够呛,一张脸全白了,嘴唇不住地颤抖,双手死死地攥住宇文皓的衣袖,看到明元帝来,才禁不住落了泪。 明元帝跪在床边,双手握住老太太的手,声音都哽咽了起来,“母后,没事了,没事了。” 老太太看着明元帝,枯槁的脸依旧苍白得厉害,嘴唇哆嗦了几下,还是没能成言。 御医也赶到了,料理了伤口,跪在地上禀报,“皇上,太后伤势没有大碍,只是流血有点多,得慢慢调补回来。” 对太后来说,最大的打击不是受了伤,而是贤妃动手杀她,所以,纵然听了御医说她无恙,她还是没能从震骇和心痛中回过神来。 宇文皓也跪在了地上,他没什么可以说,脸色也白了大半。 明元帝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他都是知道的,可以说他是默认的,怪不得太子。 他轻声道:“你回去吧。” 宇文皓摇头,“儿臣在这里陪着皇祖母!” 太后便对他伸出手,宇文皓跪前一步,握住太后的手,哽声道:“皇祖母,孙儿对不住您。” 太后长长地叹 气,她对宇文皓生气,是因为苏家是她的来处,她心疼娘家人,但是心里也很清楚,宇文皓这样做是迫不得已,苏家也是罪有应得的。 生气过后,她心里头还是念着孙子,她就是贤妃所认为的那一类人,娘家在她心里,是远远没有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要紧。 尤其当她出事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寻找最能依靠的人。 后宫嫔妃敢伤当朝太后,这是北唐自开朝以来,都不曾发生过的,莫说伤了,便是顶撞都不曾有,孝道和尊卑之分如同一座大山,伫立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就反叛如宇文皓,在面对贤妃的歹毒狠辣时依旧不敢对她太过分了。 又如明元帝这些年一直对苏家不满,但是因为孝道二字,依旧不敢动苏家一根毫毛,只能是暗地里压着不许苏家腾起。 连让太后难受生气都不敢,更不要说伤了太后的凤体。 这事仿佛是一道惊雷,炸在了宫中每一个人的心上,闹得这样大,压是压不住的,不过半个时辰,阖宫都知道了此事。 褚后几乎没昏过去,她便是再把所有的结果都算尽了,唯独没算到贤妃敢对太后出手。 她怕得不行,这件事如果追究起来,她是逃不过去的。 也顾不得梳妆打扮,她披了一件外裳 就急匆匆地到容和殿去了。 进了容和殿,知道太后并无大碍,她一颗心才落了一半,跪在地上哭着道:“臣妾管治后宫无力,请母后和皇上降罪!” 褚后实在是怕得很,手足冰冷发软,跪在地上也得用双手支撑地面,才可维持端正的跪姿,见褚后跪下,文敬公主和德妃也都跪了下来,陆续地,有嫔妃得知赶过来,一并都跪在了地上。 太后也慢慢地缓了过来,虚弱地道:“好了,都别跪着了,大过年的天气又冷,起来吧!” 褚后哭着跪过去,匍匐在床边,哭得泣不成声,“是儿媳的错,儿媳有罪。” 褚后便是胆子再大,野心再大,若料到贤妃会伤害太后,也是断断不敢招惹贤妃过来的。 她只是想让贤妃闹一场,说几句过分的话叫太后寒心,断绝了贤妃的后路,毕竟,在这宫里头会帮着贤妃的就只有太后了。 太上皇竟也亲自过来了,进殿看到这跪了一屋子的人,他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御医不是说只受了点儿的轻伤么?都下去吧!” 嫔妃们行了礼,就都退了下去。 明元帝亲自上前扶着太上皇过来,太上皇坐在了床边,看着受惊不轻的老妻,安抚了两句。 太上皇没有太多的形式主义, 安抚过后,便问明元帝,“此事满宫都知道了,打算如何处置?” 明元帝已经是铁了心要处死贤妃,但是公主婚事在即,这个时候处死贤妃也不合适,一时为难,“儿子以为,先等公主婚事之后再行处理如何?” 太上皇淡淡地道:“她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行,如何处置都不过分,但孤问你如今满宫都知道此事,太子生母刺杀太后,是什么罪名?你打算如何平息此事?” 明元帝脸色微变,他不曾想过这点。 贤妃是太子的生母,她犯下弑杀太后的罪行,论罪自然当诛,但是身为她儿子的太子呢?她的娘家苏家那边呢?而且这事对太子的名声影响极大,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是因为宇文皓立得并不算名正言顺,非长非嫡,如今她的生母犯下恶行,他太子之位必定就受到撼动。 历朝历代,但凡确立太子,都得保证其生母纯正清白,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选用有污点的后妃所生儿子作为太子,但也必须是在立太子之前就杀了其生母。 但眼下的情况是太子已经立下了,太子的生母却在这个时候犯下恶行。 “太子在朝中拥护者众,想必,无人质疑!”明元帝的声音极其苍白无力。 第725章 他们会生分吗 太上皇不做声,这话,连皇帝他自己都不信。 没错,如今朝中乃至天下臣民拥护宇文皓的人都很多,他们往后也会继续拥护他,爱戴他,甚至明贤们还会出书作诗歌颂宇文皓在当太子期间的杰出贡献。 但是他们不会愿意接受一个带着生母污点的太子,尤其在有皇长子和皇嫡子可供选择的情况之下。 贤妃弑杀太后,已经沾污了宇文皓被册封为太子的贤之一字。 宇文皓可为北唐臣子,亲王,却很难再被尊为储君。 这才是太上皇匆匆在乾坤殿过来的主要原因。 殿中只剩下宇文皓,太上皇夫妇和明元帝四人,其余的皆在外头,殿中一时沉寂得没有一点的声响,连呼吸声都似乎被隐匿了。 宇文皓跪在地上,道:“儿臣不贤,德不配位,请父皇废太子!” 明元帝的眉心突突地跳着,他此刻真是想把贤妃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后妃影响储君之位,这历来是有的,但是,从来只听说过后妃用尽各种办法把自己的儿子扶上储君之位,还没见过把自己的儿子拉下来的。 真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先遮瞒下去吧,你休得再提此事!”明元帝对儿子心里有愧,只能是千方百计先保 住他。 但是,母子一体,能护得多久?这事压根不可能瞒得住。 宫中多少皇公大臣的耳目? 先不说那些臣子,便说皇家里头,有多少人会揪住此事大做文章? 明元帝头痛得很。 太上皇显然也生气得很,他用了许多心血才把宇文皓培养到今天,终于当上太子,以为江山后继有人的时候,出了这事。 把宇文皓扶上太子之位,他想过朝中许多的阻力,但是,因由褚首辅和韦太傅逍遥公等一群老臣,他认为宇文皓的太子之位开始会有些飘摇,可终究能稳固下来。 谁想他有怎么一个坑儿子的娘啊? 谁又想到,贤妃狗胆包天,竟敢刺杀太后? 太上皇继续沉沉地道:“而且,此事起因是太子火烧苏家,皇帝,琢磨着办吧,这事追究起来,脱不了干系的人可多了。” 明元帝不语,他知道,但是这事怪不了太子,从与冷家结亲开始,苏家就一直搅和风雨,他几乎都忍不住要下旨处置几个。 太后寂然无声,之前被贤妃所伤,也顶多是痛心失望,但如今听了太上皇的话,她倏然而惊,浑身冰冷。 她心里头再没半点怜惜苏家的念头了,只想着如何保住太子为上,至于贤妃,百 死不足惜。 太后并非心慈手软的人,能在后宫独霸这么多年,她自然有她的坚冷心肠,不过是因为贤妃是苏家的人,这些年才一味地纵容。 太上皇让宇文皓先下去治伤,再回府。 宇文皓心头一片的惨然,他磕头后离去。 他知道母妃此番已经再无活命的可能了,他也不眷恋太子之位,只是觉得连番变故,生活已经颠倒了模样。 出宫之后,没有直接回府,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元卿凌。 他去了冷静言府中,冷静言摆下了酒,叫人做了几个小菜,宇文皓光喝酒,不吃菜,一连灌下了几杯,才对冷静言道:“我没带人来,麻烦你叫府中的人去告知老元一声,说我在这里,免得她担忧。” 冷静言点头,出去吩咐了随身的小厮,叫他去楚王府通报一声。 回来之后,看着一脸沉凝的宇文皓,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皓双手撑着桌面,抬起头冲他悲凉一笑,“我火烧苏家的事情,你知道吧?” 冷静言道:“怎么会不知道?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在说了,是太后怪罪了么?你别太担忧,太后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过一阵子就消气了,苏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太后是看在 眼里的,只是那到底是娘家,一时伤心气愤是有的,别太难受。” 宇文皓深呼吸一口,“皇祖母生气,我知道在所难免,在火烧苏家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怎么去获取她的原谅,但,我千算万算,算漏了母妃会知晓此事。” 他看着冷静言,眸子几近碎裂,“母妃刺伤了皇祖母!” “哐当”一声,冷静言手中的酒杯滑落,酒溅了一地,他震惊愕然地看着宇文皓,才扯了一块布擦拭身上沾的酒。 冷静言自己收拾着地上的杯子,把碎片放置在一旁,善言如他,一时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冷静言浮沉政界多年,知道这一次的局势并非容易拆解,也干脆不说,只陪着他喝酒便是。 冷府的人去报了信,蛮儿回禀给元卿凌知道,与此同时,鬼影卫也前来告知宫里头发生的事情。 元卿凌听罢,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进了屋中。 她坐在椅子上,满室空荡寂寥,刚刚打开过门,冷空气一时挥之不去,冻得叫她手足冰冷。 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当当当”,三更天了。 这一天,好漫长好漫长啊,仿佛是过了一年。 元卿凌觉得疲惫,又不愿意睡去,揉了揉眉心,烛光昏暗摇曳,墙 上投下她的影子。 她仿佛记得初初来的时候,凤仪阁里烧着大红烛,烛光摇曳,仿佛也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心中只害怕一件事情,那就是老五与她生了嫌隙。 以前的元卿凌,让他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让他声名狼藉。 而如今的她,其实也让他失去了很多,她如今也不知道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贤妃会对她恨之入骨。 分明她们心里爱着的是同一个人,同样希望他好的。 又或者,像安王妃那样的人才好?看破不说破,只能暗中忧虑? 听到隔壁小糯米的哭声,孩子们半夜里要起来喝奶,尿尿,但是很少哭。 奶娘在轻声哄他,一会儿又转为安静。 她上了床,拥被坐着,一直看着更漏,他还没回来。 今晚怕是不回来了吧?他们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彼此了。 贤妃刺杀太后,命途已定了,他的太子之位,也未必能保,起因是他烧了苏家而起的,他能责无旁贷吗?就算无人问罪,他的心能好过? 元卿凌熟读历史,知道皇权社会里,皇家的尊严是不容挑衅的,更不要受刺杀太后了。 她脑子胡乱地想了许多,想到如果老五和她生分了,他们过不下去了,她该何去何从? 第726章 人心各异 五更天的时候,冷府的人把宇文皓送了回来。 他喝得烂醉如泥,进门已经不省人事,元卿凌让人把他安置在床上,再叫蛮儿取来热水,为他擦拭脸和手。 他身上有很浓烈的酒味,听冷府的人说,他喝了五斤酒。 元卿凌觉得心头尖锐地痛着,却毫无办法。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前后算起来也差不多两年了,耳鬓厮磨,彼此熟悉,心连心,经历了许许多多,可算起来真正有危机,怕也只是如今这一次了。 坐在他的身边,指腹抚摸着他的脸,这些日子他也辛苦得很,脸上的皮肤都比往日粗粝了许多。 自打到了京兆府,他每天早出晚归忙里忙外,休息的日子几乎没有,便偶尔休沐得空,也得忙其他事情。 他很辛苦。 他心里头得多难受才喝得这么醉? 痴痴地凝望了一会儿,便见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眼底先是闪过一丝茫然,继而便浮起了一抹复杂之色,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哑声问道:“怎么还不睡?” 他伸手把元卿凌拉下来,抱在怀中,下巴抵住她的耳朵,“睡吧,瞧你眼睛都熬得通红了。” 元卿凌猫在他的怀中,手放在他的 肩膀上,身子软得没有半分的力气。 宇文皓仿佛又睡了过去,气息沉稳有序,但是元卿凌的额头抵住他的眼睛,能感觉到睫毛在颤抖。 他没睡。 她觉得,夫妻之间不该这么粉饰太平,所以她双手撑住他的胸口仰起头看他的脸,“宫里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宇文皓沉沉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又睁开,“不许胡思乱想,发生的事情,无法逆转。” 元卿凌眼底濡湿,“你怪我吗?” 宇文皓看着她,有些愕然,“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怎么会怪你?你做错了什么?” 元卿凌心头微揪,“时至今日,因我而起,我以为你会跟我生分。” 宇文皓揉着她的额发,声音嘶哑,嘴里还有浓郁酒气,“永远不会,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你是最无辜的,若说真有错,也是我鲁莽所至,不该火烧苏家……可苏家,能一味纵容吗?老元,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母妃的心在苏家,她不曾为家国天下念,她有今日,咎由自取,我做儿子的虽痛心疾首,但其实我没有办法,我若放任不管,与纵容有什么差别?在其位谋其政,我必须这样做才可平息外 头的谣言,那样龄儿嫁过去才没这么多的非议。” 这些话,是宇文皓用来说服自己的,如今也用来安慰元卿凌。 元卿凌知道,道理说得再好,不代表心里头不难受。 “至于其他的,父皇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我出宫之前,便已经请求父皇废太子了。”宇文皓疲惫地闭上眼睛,酒喝得有点多,脑袋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痛。 他忽地又睁开眼睛看着元卿凌,“我若不是太子了,你会失望吗?” 元卿凌看着他说:“不会失望,我也不盼着你当这个太子。” 他便笑了,“那就好,我能伤害任何人,叫任何人失望,却最怕伤害了你,叫你失望。” 他说完,抱紧了她入怀中。 元卿凌泪盈于睫,听了这话,她一晚上的担忧终于落地了,哽咽道:“我多怕你因此事和我生分了。”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喃喃地道:“不会,我宇文皓知道好歹,你元卿凌为我做的种种,我铭记心头,原就是我对不住你,当初你生孩子的时候,母妃那样对你,我没有站出来为你做什么,你毫无怨言,今时今日我又怎么能和你生分?你不许多想,无人能分开我 们,这辈子是死是活,是荣耀是落魄,你都得和我捆绑在一起,谁都不许先放开手。” 元卿凌伏在他的怀中,“是的,谁都不许先放开对方的手。” 在这一刻,她认为,为宇文皓受再多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宫里头悄无声息,几天了,毫无动静。 外头私下议论是闹哄哄的,都知道贤妃伤了太后,大家都在观望,也有人蠢蠢欲动,连同朝臣私下商议,只等年初八开朝的时候,便上奏本把太子打成连坐。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坊间,百姓都十分震惊,苏家自然知晓此事,纪王原先给了苏家一所宅子,也不敢再给,幸好苏家的人没有搬进去,他们原先就购置有宅子。 苏家那边也是一场地震。 消息传出来之后,谁都不敢再嚷嚷,怕连坐下来,苏家的脑袋都得掉。 也有乐观者认为太后肯定会念着苏家的,再怎么,苏家也是她的本家娘家,不能看着苏家人死啊。 只是,有多少乐观的,就有多少悲观的,弑杀太后,这是开朝不曾有过的事情,贤妃是侄女,也是后宫嫔妃,此举是大逆不道违背人伦,认真追究,太子与公主都得受到牵连,更不要说始作俑者 的苏家了。 这些悲观者便开始收拾东西离开京城,逃了出去,日后受什么连坐都和自己无关了。 苏老表在年初六的这天到了楚王府去,跟宇文皓说起了苏家如今的情况。 宇文皓沉默不做声,对苏家做的事情,他认为理直气壮,但是心里会没难过吗?那是不可能的。 苏老表见他这样,道:“其实是好事,苏家该整顿的,老树歪枝若不修剪,惹人讨厌还拦街挡路,经此一事,我觉得他们应该会收敛。” 宇文皓道:“苏家歪风由来已久,这一次走了多少人?” “和姑母走得比较近的,几乎都走了,剩下的,素日里也谋不到什么银钱,怕到别处无法重头再来,”苏老表看着他,迟疑了一下,“皇上会废太子吗?” 宇文皓道:“不知道,机会很大。” 苏老表叹气,拍着他的肩膀,“别想太多,当太子也不是快活事,你看你,还有往日的疏狂洒脱吗?” 宇文皓道:“我不眷恋太子之位,只是怕太子之位一废,争夺之风又起,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些啊。” 苏老表点点头,“是啊,纪王和安王如今还死心不息,出了这事,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们了。” 第727章 他抄佛经 纪王府。 纪王确实高兴坏了,连日里召见心腹大臣,与他们商议参奏之事。 他之前机关算尽都没能拉下宇文皓,没想到贤妃帮了他一大把。 他还让褚明阳回去褚家那边打听,看褚首辅有什么说的,他始终防着太上皇和褚首辅那边会极力为宇文皓说项。 他得尽早知道策略,然后好对症下药。 褚明阳这些日子对他十分冷淡了,但是听说了这事,觉得他当太子有希望,便活络地回娘家做起了密探的工作。 纪王不惜求助纪王妃,她的人脉始终掌握在她的手中,这些日子虽然偶尔也帮他一把,但是看得出并没有尽心尽力。 纪王妃听了他都斗志激昂地说了一大通,面无表情,“嗯?然后呢?参奏了之后呢?把宇文皓拉下来之后呢?” “那本王就有机会当太子了。”纪王看着她,真是看不惯她这副不咸不淡的嘴脸,活像他如今事事都要求她。 “你有机会还是老四有机会?又或者是老七有机会?”纪王妃毫不留情地反问他。 “老四狼子野心早被父皇看穿,他能有什么机会?杀了他府中的一个女幕僚,便是父皇杀鸡儆猴,至于老七……”纪王呸了一声,扬袍坐下恶狠狠地道:“也不过是投生好了,投在皇 后的肚子里头,若是本王能有这命,早就是太子了,他是个不中用的,父皇怎么可能让他当太子?他本也是有机会的,嫡子,背后有褚家,又娶了袁家那边的丫头做侧妃,可惜啊,他这个废物不懂得珍惜,如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流失。” 纪王妃慢条斯理地绣花,“是啊,安王没机会,齐王没机会,但是王爷就有机会了?” “本王怎么就没机会了?本王如今在父皇看来已经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本王好歹是皇长子,怎么就没机会?除了本王,父皇还有别的人选?老六?老八老九还是刚出生的小老十?”纪王哼道。 纪王妃心头直叹气,也不愿意点破,只道:“我劝王爷还是先看稳一点,如果父皇无心废太子,你这不止白忙活,还让父皇生气。” 纪王一拍桌子,怒道:“刺杀太后,怎么能不废太子?太子不可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母亲,说到底,你是不愿意相助本王,是吗?” 纪王妃放下手中的绣花,抬起头看他着急上火的脸,“我当然愿意帮助王爷,好歹夫妻一场,你若当了太子,我也能当个太子妃坐坐,不是挺好的吗?” “那你就走动啊,找你的人啊!”纪王生气地道。 纪王妃嗯了一声,传了侍女进来,“更衣,本妃要出去。” 纪王这才放心,喜滋滋地走了。 纪王妃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道:“说话跟放屁一样,毫无思考。” 更衣之后,叫人带了一些礼物,马车在外头走了一圈,便径直去了楚王府。 大年初四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这几天气温很低,雪没有消融,整个楚王府银装素裹,十分好看。 孩子们和雪狼在院子里遛遛四爷,四爷身上绑着几根绳子,坐在滑板上让雪狼拖着他走,笑声爽朗震天。 孩子们认得纪王妃,跑过来喊大伯娘,纪王妃长袍垂地,笑着过去,抓了一把蜜饯放到孩子们的手里,“玩儿去!” 孩子们一起鞠躬多谢,又蹦蹦跳跳地跑来,包子朝着四爷丢了一块蜜饯,四爷跳起来咬在嘴里,雪狼便过来抢,他一直跑,撞在树上落下了一场雪花雨。 纪王妃笑了,这楚王府就是有生活气息,她越发喜欢来这里了。 有人通报,带领了她往正厅而去。 过了一会儿,元卿凌抱着一个暖手小炉出来,穿着也十分严实厚重,包得像一只大笨熊。 纪王妃便笑道:“我新得了几件上好的皮子,给了你吧,堂堂太子妃,穿成这样你不嫌寒酸吗?” 元卿 凌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与她行了平礼,邀她一同进去,“得了,我无福消受你的皮子,这样穿有什么寒酸的?寻常百姓想做一件好点的袄子还做不起呢,我这面料不差的。” “再不差,也比不上皮毛的暖和。”纪王妃坐下来,觉得冷得很,“怎地正厅也不烧炭?这一整天的没人来吗?” “门庭冷落,也好,落得清静。”元卿凌笑笑,自打贤妃刺杀太后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谁会登门拜年?其中有跟红顶白的,但是也很多是不想沾了晦气的,毕竟大过年的,谁愿意惹这些事情? 纪王妃笑了笑,“对,乐得清静。” 元卿凌扬眸,“你怎么过来了?” 纪王妃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挑了眉看她,“我府中倒是热闹得很,却是无谓的热闹,寻思着不如过来跟你说说话。” 元卿凌知道她的来意,直言道:“不必安慰,我很好,老五也很好。” 纪王妃徐徐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很好,又不是来安慰你的,只是找你说话,说实话,我也没什么地方去,除了回娘家,其他的应酬得不想参与了,许是年纪大,人也不活乏了。” 元卿凌叫人张罗点瓜果蜜饯,纪王妃道:“不必了,我自己带了许多来,方才还给孩 儿们抓了一把呢,他们在雪地里看玩得高兴了,看着他们,才觉得活着是有盼头的。” “是啊,看着他们确实觉得人生才有盼头。”元卿凌深以为然,人生若不是到了此刻,许多感悟只当时纸上谈兵呢。 唯有一一经历了,才知道是金玉良言。 “纪王可好?”元卿凌问道,倒不是刻意刺探,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好,可高兴了。”纪王妃笑了笑,甚是讽刺,“觉得这是大好的机会了,所以又把以前的人给笼络了起来。” “确实。”元卿凌也猜到孜孜不倦为之奋斗的纪王是会牢牢地把握每一次有可能登顶的机遇。 纪王妃见她也活泛不起来,便道:“好了,你也别总是拉长个脸,宫里自然有办法应对,废太子是很严重的事情,非不到万一父皇不会这么做。” 元卿凌摇摇头,这几天她又瘦了一些,显得眼睛很大,“我一点都不担心这个,权势位分。都是身外之物,不值得惦念,我只是担心老五的情绪,他最近这几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书房里头看兵书书,偶尔和冷静言顾司他们一块喝茶聊天,连酒都不沾半滴了。” 她顿了顿,道:“昨天晚上,我看到他在书房里头抄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第728章 挟持宇文龄 纪王妃听了,慢慢地垂下眸子,“老五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也什么可能性都想到了,否则不会抄这本经书。” 元卿凌对佛经的禅意不太懂得,问道:“这本佛经,有什么意义吗?” 纪王妃解释道:“地藏菩萨在过去无量劫前,曾是一婆罗门女,她的母亲不信三宝而行邪道,死后堕入地狱,因此婆罗门女便在佛像前立下誓愿,要度脱罪苦的众生,同时也是超度亡母为亡母赎罪,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本是代表了大孝和大愿。” 纪王妃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元卿凌眸光暗淡,心情也一时堕入冰窖。 他心里该是多难受啊! 纪王妃道:“贤妃是没有转机了,但是,太子的事情还不定,废太子的后果太严重了,父皇不会愿意走这一步的。” “我心里大概知道父皇会怎么做。”元卿凌也认同纪王妃的话,这点大概老五心里也有数。 庆余宫。 自打刺伤太后,贤妃便被送回了庆余宫,原先伺候她的人都被调走了,内府调了几个新人过来伺候她。 贤妃刚被送回来的时候,吵闹了许久,在殿中打砸了一通,但是,这两天就静下来了,不吵不闹,终日坐在门前,披着一件狐裘披风,多大的风也不愿意 回去,直坐到身体僵硬。 宇文龄带着身边的宫人走了进来,她去求了父皇要恩典,才可以过来见上一面的。 宇文龄心里头也清楚,这一面,怕是最后一面了,因为,父皇说年初八那天,便有要事宣布。 她看到母妃痴痴呆呆地坐在廊前,眼底一热,泪水便掉了出来。 贤妃抬起头看她,神情古怪得很,“你哭什么?本宫还没死呢。” 宇文龄上前拉着她的手,哭着道:“母妃,进去吧,这里冷。” 贤妃却挣脱她的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仰起头看她,厉声道:“你给本宫记住,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落得今日这下场,是元卿凌造成的,你嫁到冷家之后,必须要让冷家的人帮你除掉元卿凌,你知道吗?只有这样,母妃才有盼头。”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手指骨头咯咯作响,捏得宇文龄的下巴生痛,宇文龄骇然地看着她,落泪不止。 “哭有什么用?”贤妃放开她,粗暴地道,“只知道哭,哭就能救得了本宫吗?本宫伤了太后,你父皇决计容不下本宫,他肯定会把本宫打入冷宫的,你知道吗?” 宇文龄泣不成声,“母妃……我只怕父皇会杀了你。” “他不会!”贤妃眯起眼睛,神情阴狠 ,“他杀了本宫,便是杀了太子的生母,除非是要废太子,可废掉太子便是动摇国本,伤筋动骨,你父皇事事以国家天下为重,不会行此险招,他宁可憋着一口气,也会把此事遮瞒下来。” 宇文龄没想到她还会这么认为,不禁悲声道:“如今人人都知晓此事,大皇姐说,估计等到初八早朝,便有人会上奏废了五哥。” “谁敢这么做?”贤妃扭头去看她,恶狠狠地道:“谁敢这么上奏,你父皇就砍谁的脑袋,夫妻多年,我怎不知道他的性子?他会允许有人动摇国本吗?再说,本宫伤了太后,太后又是苏家本家的人,太后只要不追究,谁能追究?” “对了,”她盯着宇文龄,“你皇祖母那边怎么说?她要追究么?你回头去一趟,代替本宫跟她赔罪道歉,也转告她一句话,本宫所做种种都是为了苏家,太后也是苏家女儿,她应该理解本宫做的一切。” 宇文龄摇头,擦了一把眼泪,“父皇不许女儿去探望皇祖母,但是我觉得皇祖母心里也生您的气了。” “本宫都没跟她生气,她生什么气?”贤妃抓住她的手腕,再厉声道:“还有,你命人传一句话给宇文皓,他杀了苏家这么多条人命,苏家迟早是要 找他报仇的,你叫他马上去跪在苏家大门口请罪,求他们的原谅。” 宇文龄张大嘴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母妃,莫说苏家没有死人,就算死了,也不能让五哥去跪拜请罪啊,五哥是太子,跪在苏家的大门口,他们受得起吗?” “怎么受不起……”贤妃怔了一下,猛地盯着她,“你说什么?苏家没死人?不是说有几人在大火中死了么?你外祖母呢?” 宇文龄摇头,“一个都没事,且连伤都没有,五哥放火的时候,是先闹了一通,人都没在里头了。” 贤妃侧头盯着宇文龄,眼神渐渐地冷厉起来,狠狠地道:“你竟然敢撒谎骗母妃?是不是你父皇和你五哥叫你来瞒骗本宫?苏家死了人,他们竟然想粉饰太平?” 她冲天怒吼,“好狠毒的心啊,苏家的人命,难道就比旁人的卑贱吗?她元卿凌这会儿怎么不出来叫屈了?为了麻风山的病人,她连本宫都能出卖,这会儿怎么不见她出来了?” 宇文龄被她的癫狂吓着了,踉跄退后一步,痛哭道:“母妃,您别这样,苏家真没有人死,现在很多人都离开京城了,怕受您刺杀太后的罪连坐,都走了大半了。” 贤妃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直打得宇 文龄跌倒在地上,她指着宇文龄一字一句地道:“不可能,叫元卿凌来!” 宫婢忙上前扶起宇文龄退出去,贤妃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宇文龄的衣衫,对着脸又是两巴掌,狂怒吼道:“叫她来,本宫要质问她。” 宇文龄大哭,哪里还敢留在这里,想与宫婢一同逃出去,但是贤妃拉住她的手,扯着她的头发直往里拽,宇文龄放声大哭,“母妃,放手,好痛啊,好痛啊!” 贤妃却不撒手,眼底已然一片执狂之色,干脆就拔下了宇文龄的簪子,刺她的脖子,宇文龄细嫩的脖子顿时溢出了一抹血珠子。 宇文龄素来胆大,但是因抓住她的是自己的母妃,此刻不敢反抗半点,只一味伤心大哭。 宫婢吓得跪在地上求她,贤妃一双眸子染了火焰,下巴抬起,盯着宫婢道:“出宫去找太子妃进来,本宫在这里等着她,最好快一点,否则,本宫就拉着公主一块死。” 宇文龄被拖行而上,贤妃坐在阶梯最高一层,手死死地抓住宇文龄的头发让她匍匐在整条石阶上头,簪子就抵在她脖子的位置,贤妃浑身都在颤抖,散乱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舞,宫婢瞧见,心底说不出的骇然震惊,在地上爬了几下,才猛地一个激灵起身跑了出去。 第729章 本宫替她 宫婢禀报到褚后的跟前,褚后听得说贤妃挟持了公主,且已经刺伤公主,吓得两眼直翻,恨不得就这么昏死了过去。 她知道贤妃是个狠人,从她刺伤太后这点就能看出来,在贤妃的心里,苏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 “娘娘,求您救救公主,公主都吓坏了,一直在哭,贤妃娘娘已经癫狂,她真的会伤害公主的,贤妃娘娘说请太子妃来就放了公主!”宫婢跪在地上磕头哭着道。 褚后艰难地呼吸一口,忙地就沉声吩咐下去请皇上。 要不要叫太子妃进宫,这点让皇上来决定。 却不料明元帝与诸位要臣在御书房议事,严旨不许任何人打扰,因是商议初八早朝太子的事情,十分紧要,因此穆如公公都给拦下来了。 褚后听得皇上那边没有见不上,只得命人备下就肩舆,她亲自过去一趟,心里只呕血,若早知道今日会闹成这样,当初怎么都不敢算计贤妃的,谁知道她为了苏家竟可作出这般狠毒薄情的事情来呢。 为了稳妥起见,在往庆余宫的路上,她叫人出宫一趟,请太子妃来。 庆余宫中,那些新调派过来的守卫谁都不敢动,就怕贤妃一时失手,伤了公主。 而贤妃的心中,此刻已经绝望了大半。 当听到宇文龄说苏家没有人死于这场大火,她就知道一定是个阴谋。 能一把火烧光整个苏家宅子,却无人伤亡,她怎么会相信?她的娘家,人命何等卑贱?皇上既然选择隐瞒苏家死亡的真相,就必定不会替苏家出头,她生的儿子,却害得苏家几乎灭门,她便死了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这股气,这股委屈,这股悲愤,让她全身忍不住地颤抖,她以为自己的儿子登上了太子之位,苏家总算有崛起的一天了,没想到却是苏家噩梦的开始。 她没有教好自己的儿子,她对不起父族亲人。 而她的女儿,皇上竟也狠心把她嫁给一个商人,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她的颜面,皇上对苏家的打压,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就连太后,都没有站在她这边,她心里怎能不绝望? 既然如此,那就一块去死吧,也胜过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 只是,她不甘心,为何要对她如此的不公? 宇文龄被摁在地上,全身冻得失去了知觉,唯一能感觉到痛楚的,就是那簪子抵住的地方,冰冷刺痛。 她觉得自己要死在母妃的手上了,满腹的害怕与悲痛,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贤妃松开她的头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语气幽幽 地道:“你别怕,母妃也是没办法了,你父皇不会放过我,我走到头了,但是,便是拼了母妃这条命,也得叫你父皇还苏家一个公道。” 宇文龄艰难地道:“要如何还苏家一个公道?您是要父皇处置五哥吗?苏家是您的亲人,我和五哥是您生的啊。” 贤妃摇摇头,口气充满了怨怼,“不,你父皇不会处置你五哥,他不会废太子,是啊,你们都是我的儿女,我生了你们,你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欠我的,可我也欠着爹娘,欠着苏家啊,苏家今日受此奇耻大辱,我就是死在九泉之下,也无颜见他们,唯有以我一条性命,换你父皇的一道旨意,苏家必须要晋封爵位,赐豪华宅子,恢复名誉,母妃所求,仅此而已。” 她低着头,对着宇文龄的耳朵轻声却执拗地道:“你知道吗?这世道真的不公平,母妃嫁给你父皇的时候,你皇祖母已经是太上皇的皇后,母妃生下你五哥先于褚家的那个女人,你皇祖母若念着骨血亲情,她是可以让母妃当太子妃的,到你父皇登基,那我们苏家一门就出了一位太后,一位皇后,何等的荣耀?可你皇祖母没有这么做,母妃忍了多年,始终盼她念着点儿情分,她没有啊, 叫人寒心,天下间,竟有这么不孝的人,可最终我伤了她,我却变成了不孝不忠不义的人,公道吗?” 她的口气就喷在宇文龄的耳朵上,口气带着血腥的味道,像是她咬破了嘴唇往里头淌血,还带着一些腐烂的臭味,让宇文龄下意识地把脸往石阶上转,转得她脸颊生痛。 那怨怼不甘的语气,更让她觉得心底发慌。 褚后来到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忙下了肩舆,疾步过来,口中道:“贤妃,不得糊涂,放开公主。” 贤妃看着褚后,脸上露出了比哭更难看的笑,“竟然是你来了,皇上不来吗?” 褚后伸出双手压了压,看着她手中的簪子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在御书房里和臣子商议事情,一会就来,你先放开公主,咱们有话好好说话,她是你的亲闺女,可不能伤她啊。” “和你无关,你走吧,叫人把元卿凌带进宫。”贤妃冷冷地道。 褚后心里头真觉得窝囊要紧,贤妃这样的人,早就该除掉的,如今竟还要忍受她阴阳怪气的不恭。 且她还必须哄着她,“你放心,本宫已经命人去请太子妃了,很快她就来,你先放开公主,这么冷的地面她就这样趴着,你不心疼吗?本宫瞧 见都心疼得不行。” 宇文龄见到皇后来,忍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母后,救我啊。” 她的头刚刚扬起来一些,却被贤妃一手压了下去,额头磕在石阶上,生生地磕出血来,痛得她双拳紧握,不敢再动弹。 褚后见状,吓得不行,这么磕下去,可真是要毁容了,这马上就要出嫁了。 庆余宫如今是宫中的焦点,这边出了事,宫里头很快就传遍了,德妃贵妃和鲁妃们都纷纷过来,见到这个情况,吓得不行。 贵妃怒道:“贤妃,你好大的胆子,先伤了太后,继而要伤公主,你是真不要命了吗?” 贤妃眸光阴鸷地看着贵妃,冷笑了两声,“我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今天还不知道呢,要这命有什么用?” 德妃出身武将世家,自小胆子大,便忙道:“贤妃,公主胆子小,你放开她,别吓着她啊,我来代替她,你用簪子指着我也是一样的。” 贤妃是打心底里憎恨德妃的,她和元卿凌熟稔,私下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撺掇的话,她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总是想干预别人的事,臭不要脸的贱人! 所以,听到德妃这样说,她抓住宇文龄的后领子提她的脑袋起来,阴恻恻地道:“好,你过来,过来跟她交换。” 第730章 我来了 德妃慢慢地上前,褚后担忧地道:“德妃,要小心。” 德妃不做声,只看着宇文龄脖子上的簪子,唯恐激怒了贤妃,她会不管不顾地刺下去。 她是有点儿花拳绣腿旁身的,想着一会儿换了公主出来,她能迅速反制贤妃,所以,她慢慢地挪过去,双手伸出压下,“我过来了,你放开公主。” “爬过来!”贤妃怎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德妃手脚利索,若不是跪在地上,岂不容易被她制住? 德妃气得眼睛通红,在屈辱人这方面,还没人胜得过贤妃的。 但是这会儿不能激怒她,只能是慢慢地曲腿趴下,挪着过去。 禁军守卫想靠近一步,却被贤妃怒斥了回去。 褚后和众妃提心吊胆地看着,德妃这人还是很得人心,加上无子,大家都不盼着她出事。 宫里几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想都不敢想啊,宫里头竟然会发生嫔妃挟持公主的事情,且挟持的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德妃爬了过去,轻声道:“好,你可以放开公主了。” 贤妃阴狠一笑,慢慢地抬起手拿开了刺在宇文龄脖子上的簪子,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褚后正想叫公主快点回来,却不妨贤妃倏然用簪子划在了德妃的额头上。 那是一道狠劲,手心握住簪子重重地在德妃的额 头上用力划过,血液飞溅间然再一脚踹在了德妃的头顶上,直把德妃踹下了石阶。 且她还能迅速地抓回宇文龄的头发,继续摁在地上。 众人惊呼,忙便有人过去扶起德妃,德妃血流披面,几乎昏过去。 褚后气得浑身颤抖,“贤妃,你是真疯了吗?” 贤妃没疯,叫德妃过去,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气。 她正因为没疯,才不会愿意让德妃与宇文龄交换,皇上未必会因为德妃而降旨恩泽苏家,德妃在后宫无子,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皇上怎么会为了她而受委屈呢? 但是龄儿不一样,他如今迫切地要推行经济,收买商人的心,且与冷家的婚事定了下来,他就不会因小失大。 但凡为了国事,为了这天下,他多大的委屈都能忍受。 宇文龄哭得歇斯底里,“母妃,你不要这样啊,你要杀死德母妃吗?” 她只看到德妃一脸的血,以为德妃要死了,哭得声都哑了。 “叫皇上和元卿凌来,否则,本宫今日就宁为玉碎,不做瓦全。”贤妃狠狠地道。 褚后和贵妃神色凝重得很,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她们二人,一位管理六宫,一位协理,都得问罪严办。 但是眼下皇上和太子妃若不来,怕是收不了场。 褚后只得再叫人去请明元帝。 穆如 公公听得了事情,也吓得不行,想着进去禀报,殊不知刚敲了一下门,明元帝就怒斥叫他滚蛋。 明元帝今日召见的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和皇家长辈,商议是否废太子的事情,大臣们还好,皇家这边,除睿亲王之外,几乎都清一色建议要废太子。 他正烦躁之际,穆如公公前来打扰,自然就得撒火。 穆如公公吓得忙退了出去,对皇上而言,如今天大的事情都不如太子的事情来得要紧,明日就是早朝日了,若今天没与皇公大臣达成共识,则明日朝堂就有大纷争。 楚王府那边,蛮儿来禀报元卿凌说贤妃在宫中闹乱,挟持了公主。 元卿凌马上出去接见了宫中来的人,问明白了情况,便吩咐蛮儿,“此事先别告知太子,我和阿四入宫一趟。” 阿四今日才刚从袁家过完年回来,便遇到这事,也是十分紧张。 不过阿四觉得兹事体大,应当告知太子,元卿凌摇头,“不必,他在书房里和四爷说话,就让他安静安静吧。” 这事如果老五知道,进得宫去只怕会更乱。 她知道贤妃想做什么。 她飞快更衣出门,交代蛮儿,若太子问起她去哪里,便说回了静候府看望祖母。 她在车上的时候打开药箱,准备好麻醉药。 这是短效的静脉 麻醉药,多半应用于人流,五秒钟可麻醉,五分钟到八分钟醒来,时间足够了。 把针套上胶套之后藏于袖袋中,贤妃要做什么,她大概清楚。 贤妃自知死到临头,以她护着苏家的性子,一定会拼死为苏家求恩典,同时贤妃对她十分憎恨,憎恨得不得了,死之前怎么能不对付她呢? 所以,才会挟持着宇文龄叫她进宫去。 一个不怕死的人,是很可怕的。 马车入宫之后直往庆余宫而去,到了二宫门,马车不许进去,她下了马车飞快地跑。 抵达庆余宫之前,她让阿四从后头围墙翻进去,伺机而动,必要的时候让她扑倒于贤妃的跟前。 她进殿之前,整了整衣衫,沉了一口气,耳边响起了宇文龄嘶哑的哭声,声音已经很微弱。 转入院子里头,褚后和贵妃见到她来,都松了一口气,齐声道:“太子妃来了!” 元卿凌也顾不得见礼,见德妃受伤在一旁,再往石阶上看过去,这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贤妃头发散乱地坐在石阶上层,宇文龄则趴在石阶上,头朝下,贤妃的一手抓住她的发髻,一手用簪子抵住她的脖子,这姿势看样子许是维持了许久,所以两人都仿佛石雕一般。 天气寒冷得很,那石阶上结着白霜,元卿凌瞧着 这阵势,两人起码这样耗了有一个时辰了。 贤妃看到她来,那僵冷的面容上总算是慢慢地活了起来,眼底也露出恨意来。 “母妃!”元卿凌看到她唯一的武器就是簪子,压了压袖袋,确定针的方向可以顺利取出,才上前一步,“你要见我,现在我来了,你可以放开龄儿了。” 贤妃看着她,那恨意席卷了她整张脸,显得扭曲而狰狞,咬牙切齿地道:“你来得好,你来得好!” 元卿凌道:“是的,我来了。” 德妃叫了一声,“太子妃小心一些。” “你滚过来!”贤妃怒吼一声,仿佛方才失去的力气,如今又回来了,整个人显得斗志昂然。 元卿凌道:“你恨的人是我,何必为难自己的亲生女儿?” “装什么好人?”贤妃冷笑,“你若真想救她,那就自尽于我面前,我带着你一块下地狱。” 元卿凌慢慢地踱步,没让自己静止下来,却一直盯着贤妃手中的簪子,那簪子因为自己的到来又没入了皮肉里头,这簪子尖锐得很那,一般的簪子没有这么尖,看来贤妃是早有准备要再大闹一场。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虽然心疼公主,却也不会拿自己的命来换公主的命,你这个当娘亲的都要伤她,我这个做嫂子的,还能怎么做?” 第731章 得救 贤妃怪笑起来,“是啊,你哪里是什么好人?沽名钓誉,为了麻风山上的人,你与本宫作对,与苏家作对,现在苏家出事,被活生生地烧死了这么多人,你为什么不站出来叫屈?” 元卿凌也笑了,“贤妃娘娘,天下事皆逃不开一个利字,麻风山的事情能为我成名,我自然尽心尽力,但苏家数次加害于我,我恨不得把他们杀尽除之,又怎么会为他们叫屈?我只恨死的人不够多。” 褚后和贵妃都吓住了,太子妃也疯了吗?贤妃现在最是受不得刺激的,她这么说岂不是要贤妃更加的癫狂? 贤妃闻言,果然大怒,使劲拽住宇文龄的头发怒吼,“你过来,滚过来!” 宇文龄痛得再度叫了出来,双手直抓贤妃,贤妃手中的簪子往她挥舞的手上划了几下,宇文龄吃痛,也不敢再动了。 元卿凌却站在原地,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过去?你杀自己的女儿,与我何干?正合吾意,我来不过也是演演戏,让父皇看到我爱惜年幼之心,你要杀尽管杀,公主死了,我做嫂子的自然会尽义务给她多烧点纸钱。” 褚后怒道:“够了,太子妃,看来本宫叫你进宫还是错了。” 贵妃却看出了元卿凌的门道,贤妃肯定不会愿意交换 人质的,因为她还要用公主威胁皇上,她叫太子妃过去,不过是要为难太子妃,像方才对待德妃那样。 而太子妃却是想要激怒她,让她忘记为苏家人谋求利益,只专注仇恨,从而促成交换人质。 贤妃却是有那么一刻丧失理智,但是,当她看到元卿凌的脚步已经挪到了宇文龄的脚边时,她忽然地打了一个激灵,怒喝一声,“你站住!” 元卿凌停止脚步,看着她的簪子再没入了一些,眸子渐渐地紧张起来,“您不是要我过来吗?我现在过来了。” “爬过来!”贤妃阴狠地道,她揪住宇文龄的头发,狠辣一笑,“你不在意她的性命吗?你和冷家那边勾结,公主嫁了过去,你得益无数,你会不在意?” 宇文龄痛得都叫不出声来了,眼底充满了绝望,也无力挣扎,垂下了双手只凭一口气忍着。 元卿凌举起双手,“好,我爬过来。” 她眸光瞧了一眼在墙上的阿四,阿四着急摇头,贤妃的位置不好打,她躲在檐下,而阿四则在她的左后方,有圆柱和屋檐阻挡。 元卿凌也发现了,她五指慢慢地收回四指,剩下食指举起,便听得一粒石子凌空飞来,击中她膝盖。 元卿凌整个往前扑倒,往下扑的时候她另一只 脚往后蹬了一下,让自己尽量地扑得够远。 因是忽然的变故,贤妃也始料未及,元卿凌扑至石阶上,贤妃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她的头发,再立刻把簪子对准了元卿凌的脸。 阿四从天而降,一把提起宇文龄便往后退倒落地,褚后忙抱住她,呼道:“来人,来人,快来人!” 宇文龄被飞快地抬了下去,在重获自由的那一刻,她昏了过去。 贤妃见宇文龄被救走,而皇上却还没来,一腔怒火全部迁怒于元卿凌,揪住她的头发便往上拖,扯得元卿凌痛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簪子从元卿凌的脸上滑落到颈部,她尽力缩着脖子让她的簪子避开自己的大动脉,双手尽量撑住石阶,免得自己因为被拖行而受伤。 阿四不敢上前,只在旁边转着,伺机救人。 “贤妃,你不要一错再错!”褚后生气地道。 贤妃悲愤欲绝,“若非你,苏家不至于有今日,既然我救不了苏家,那就带着你一同下地狱,也好给我族人请罪。” 她疯了似地拖着元卿凌至身前,手仿若铁钳一般从前面勒住元卿凌的脖子,举起簪子就插入元卿凌的后背,连续数下,每一次刺一入,都带出了鲜血。 众人看着,救不得,都吓得魂飞魄散,褚后扶着贵 妃的肩膀,两行泪水落下,喃喃地道:“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 元卿凌倒卧着,眼角往下充血,忍住背后的剧痛,从袖袋里头摸出了针,然后抓住贤妃的一条胳膊往后面掰,摸到静脉便马上推麻醉进去。 也亏得她熟练,也很幸运,在没看见的情况下能迅速分辨到静脉的位置,贤妃反应过来的时候,麻醉药已经推完进入血管了。 她在心底默数了五下,便觉得后背一重,贤妃倒在了她的身上。 元卿凌只感觉到一片混乱,自己被阿四拉起来,抱进了殿中,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阿四很着急,鼻孔很大,嘴里咒骂着,说御医滚哪里去了。 然后听得褚后吩咐人绑住贤妃,拖进殿中。 元卿凌意识是清醒的,就是脖子后面痛得厉害,她还能苦中作乐地对阿四说:“我后背被刺了七八个洞。” 阿四吼道:“十二个!” 她被抱进侧殿的厢房里头,又是趴着的姿势,她叹息,觉得痛楚没减轻,头晕倒是来了,“十二个,这手速真了不起,哎,又是趴着,我觉得像是老五又挨了板子。” 她说着说着,眼里就掉了下来,双手枕在额头上,痛哭失声。 阿四以为她害怕,轻声安慰道:“没事,贤妃被制住 了,没事了。” 元卿凌不为此事而哭,她只是觉得,老五每天抄写的那些佛经,有用途了,他可以超度贤妃了。 她心疼那个已经沉默了数天的人。 她哭了一会儿,开始教阿四为她伤口消毒,那簪子不知道什么构造,先伤了老五,又伤了公主与德妃,现在还伤了她。 过半响,褚后也来了,看见阿四在为她料理伤口,倒抽一口冷气,“天啊,刺了这么多,可痛死了。” 元卿凌抬起红肿的眼睛问道:“母后,公主怎么样了?” 褚后叹气,“吓坏了,人虽然醒来,一直发抖,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看着她就心酸。” “贤妃呢?”元卿凌黯然,问道。 褚后眸子森冷起来,“关起来了,人昏了一下就醒来,醒来之后一味叫嚣,本宫命人捆着她,再往她嘴里塞了块破布,只等皇上发落。” 贵妃,鲁妃,德妃,秦妃等人也陆续过来问候元卿凌,德妃自己受了伤,现在包扎着额头,看着狼狈得很。 经此一事,大家都茫然失措,神情怔忡,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莫说宫里不曾发生过,便是外头的人家,怕也没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做母亲的挟持自己的女儿,还伤了自己的儿媳妇。 第732章 都命令进宫 明元帝终于来了。 在御书房里头磨了三个时辰,最后是皇公大臣们达成共识,太子不可有弑杀太后的母亲,睿亲王最后献计,可使得不废太子,但是,也必须要在今晚完成此事,翌日早朝之上宣布便可堵住悠悠之口。 他出了御书房,穆如公公便忙禀报了,他一怒之下,带人前往庆余宫。 元卿凌的伤势已经处理好,严格说伤势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痛是在所难免的。 贤妃的簪子被捡了起来,放置在桌子上,明元帝眸子沉怒地看了一眼,那簪子很是熟悉,是他赐给贤妃的,但是簪子却被打磨得十分锋利,可有打磨簪子戴在发髻上,她是要伺机杀谁? 他命人翻了一下,却发现贤妃的首饰盒子里头的簪子,几乎都被打磨成这个锋利的样子。 明元帝杀心已起,且是不能再等待,公主的婚事就在八天之后,他也等不及了。 明元帝却没有立刻处置贤妃,而是安抚了太子妃之后,叫她前往乾坤殿里头等候。 明元帝责罚了褚后,贵妃,说二人管治后宫不力,协理六宫之权,暂时交给德妃,两人暂不得处置后宫任何的事情,二人知道这是小惩大诫, 皇上知道她们无辜,心里却不禁咒骂贤妃的连累。 明元帝回了御书房之后,请了宇文家的族长,礼部尚书,司礼总管一同到御书房觐见,再命人请太子,太子入宫之后,令在乾坤殿等待。 宇文皓压根不知道元卿凌进了宫,直到宫里头来了人,说请他马上入宫一趟,蛮儿才告知了原先宫里头来人禀报的事情。 宇文皓心中一紧,立刻策马入宫去。 穆如公公在宫门口等他,见他来了,马上请他去乾坤殿,说太子妃受伤了,宇文皓顾不得宫中不许打马的规矩,抓住缰绳就往里头奔去。 一路没打听,传话的太监也没说具体情况,来到乾坤殿。 安丰亲王和太上皇在殿中,太上皇像个市井之徒般蹲在太师椅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吐了一口烟圈才道:“放心,人没事。” 安丰亲王道:“在里头,进去看看。” 宇文皓眼底一热,快步过去,掀开帘子进内殿去,看到元卿凌趴在罗汉床上,身后的衣裳都浸透了血迹,吓得他心脏都要停顿了。 元卿凌慢慢地撑起来,被他一手扶住,他也不敢碰,不知道她除了后背还有没有其他的伤。 阿四在旁边已 经说了起来,“太子放心,元姐姐伤势不是很严重,就都在后背,被贤妃娘娘刺了十二下,出血有点多,但是没伤到肺腑肝脏,也都还好。” 宇文皓听了蛮儿说的话,已经猜到是贤妃做的,如今听阿四亲口说,他眸子慢慢地沉下来,抱着元卿凌,哑声道:“对不起!” 元卿凌轻声道:“和你没有关系,不要说对不起,我没事,别弄得我受了多大的伤似的。” 宇文皓慢慢放开她,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心底说不出的难受,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所有的声音,都哽在了喉咙里头。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道:“父皇召你来的?” “嗯!”他轻轻地点头,“说是先让我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有要紧事宣布。” “可能是废太子的事情,我听皇后说,今天父皇召集了一群皇公大臣商议。” 宇文皓又点头,眼底赤红一片,“好,咱不在乎那些。” 元卿凌轻轻叹气,“但……你母妃她,父皇怕是不会轻饶。” 宇文皓握住她的手,半响说不出话来,她伤了皇祖母,伤了妹妹,如今又伤了元卿凌,他心里很气,很生气,只恨不得永远和她不来往才好。 但,她面临生死了,他并不能做到恨绝。 他心里依旧是难受得很。 二人只握住坐着,谁都不说话,心里所想都是一样的,但是语言苍白啊。 阿四也出去了,光芒被昏暗夺去,外头慢慢地亮了了风灯,从窗户上透射进来。 过了一会儿,常公公亲自带着宫人送来饭菜,还有补血的汤,说是给太子妃喝的。 元卿凌不想喝,宇文皓也吃不下,但是,为了劝服元卿凌喝汤,他便把饭菜摆在了罗汉床的茶几上。 两人的手都是微颤的,仿佛是在倒数着一个人的生命终结,而那个人他们都恨着,却不得不在意。 殿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们一顿胆战心惊。 尤其听到脚步声,几乎是反射式地抬头看出去,唯恐来人宣旨说皇上已经赐死了贤妃。 他们都知道这是迟早的,可心也悬在那里。 “从小,”宇文皓放下了碗,慢慢地说了起来,“母妃便教我要兄友弟恭,孝敬长辈,尤其对苏家的长辈,要我以至亲待之,母妃更教我日后要为父皇分忧,父皇喜欢儿子们文武双全,她便督促我早起读书傍晚练功,朝中有战事,她马上便让我自荐请旨上战场, 她说我必须得立下战功,才可使得父皇对我刮目相看,我于家国的责任心,其实全部来源于母妃。” 他的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蜡烛的火焰,讽刺一笑,“但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为人父母者,并非期盼儿女来日成龙成凰,只盼着安稳平顺一生,一如我们对点心们的期盼一样。她让我立下战功,让我争夺太子之位,却并非为了我,不过是为了苏家,尤其今日她竟然挟持自己的亲生女儿为苏家求恩典,何等的丧心病狂?” 元卿凌轻声道:“她这一辈子都在为苏家而活,她其实也很可怜。” 元卿凌说这句话,言不由衷,贤妃可怜吗?或许吧,但是苏家人强迫了她吗?没有,她是自愿的。 现代她所见的很多被母家剥削,为弟弟买房子娶媳妇,都是被原生家庭用亲情要挟的,可贤妃真不是,她入宫为妃之后,苏家能命令她什么呢?反而要拜着她,求着她。 或许,贤妃打心底里喜欢当家族英雄吧,觉得凭一己之力,使得整个苏家腾飞起来,就是莫大的功劳,可让苏家永世膜拜。 宇文皓眸色沉凝,看着那跳跃的光芒,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叹一口气。 第733章 大局为重 一会儿,太上皇进来了,宇文皓忙扶着元卿凌起来拜见。 太上皇压压手,坐了下来,“两个都伤了,就都坐着吧。” 瞧着两人脸上的一片惨然,太上皇道:“孤也不多说,一会儿皇帝会召见你们,他若提出,你们心里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答应,大局为重。” 宇文皓轻声问道:“是废太子的事情吗?孙儿愿意,孙儿不在乎。” 太上皇气结,“你不在乎,有人在乎,但凡有其他人在乎的话,你不在乎也得在乎,你父皇今日召集了群臣商议,就为如何保住你太子之位,你身居重任,有些委屈,不得不受。” 宇文皓有些意外,“不废我吗?” 还有别的什么办法?这事瞒不过去了啊,北唐的太子生母是个弑杀太后的妃子,那太子本身也就和叛逆脱不了干系。 “按照你父皇的意思去办吧,孤还是那句话,大局为重!”太上皇说。 宇文皓点头,“知道了。” 太上皇看向元卿凌,眸子缓和了几分,“伤口还痛吗?” 元卿凌可怜得很,“痛!” 太上皇撇嘴,“痛就忍着,说给孤听,孤也帮不了你。” 元卿凌委屈兮兮的,那您还问? 太上 皇起身出去了,没一会儿,穆如公公就亲自过来请他们二人到御书房去。 元卿凌被搀扶着走,伤口虽然在背上,但是移动的时候拉扯了伤口还是很痛。 宇文皓也被簪子刺伤了后背肩胛骨的位置,但是几天下来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但是知道这个痛法,所以一路呵护着走。 到了御书房外,却见宇文龄也被人搀扶着过来。 她容色憔悴苍白,看到宇文皓和元卿凌,她嘴巴一扁,泪水盈出,挣扎开宫婢的搀扶朝宇文皓扑了过来,投入他的怀中哭道:“五哥,母妃疯了。” 宇文皓一手扶着元卿凌,一手抱着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五哥知道了,没事,都过去了。” 他扶着宇文龄站好,看着她那张伤情惨重的脸,脸颊和额头都有伤,额头的比较严重一些,没包扎,只是涂抹了药,红黑一片,她脖子是包扎着,但是白色的包扎带上染了血迹,他的心揪痛起来,这个妹妹自小天真烂漫,如今也不得不被逼着成长。 “五嫂,你伤势要紧吗?”宇文龄握住元卿凌的手,她被抬下去的时候,仅存的意识便是听得众人惊呼,她知道母妃伤了五嫂。 元卿凌 柔声道:“我不要紧,没事。” 她伸出手为宇文龄擦干眼泪,道:“好了,父皇召见我们,不知道有什么事,我们先进去吧。” “好!”宇文龄自己也胡乱擦了一下脸,擦到脸颊上的伤口,她丝丝地吸了一口气。 穆如公公领着三人进去,却见德妃和褚后也在里头。 除了她们之外,礼部尚书,执礼亲王也在,他是宇文家的大族长,皇家的玉牒都是他写的。 韦太傅,逍遥公,褚首辅三位都坐在了太师椅上,一同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明元帝居中坐着,神色肃穆。 三人上前跪拜之后,也被安排一一入座。 宇文皓看到这阵仗,心里明白了几分,脸色变了变,但是终究还是按捺下来沉默。 明元帝开口道:“这几天宫里头发生的事情,朕就不再赘述了,大家都很清楚,眼下对北唐而言,是比较严峻的时候,朕于今年会大力推行商业,促进与大周的商贸往来,重收商业赋税以充盈国库,我北唐未来三五年,经受不起折腾,因此,太子之位,不可动摇,国本必须稳固,才可使得前朝后宫没有纷争。”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透着许多无奈和疲惫,从大年初 一到现在不过是过去了短短的六七天,他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鬓边也染了白霜。 为这个国家,他真是劳碎了心。 “但是,”明元帝继续道:“太子生母贤妃失德,太子之位便有争议,北唐立储,需得皇子生母清白贤德,品行高洁,以保证日后后宫不影响前朝,外戚不乱政,而太子生母贤妃失德败行,所做之事,有违人伦,不能母仪天下为天下母亲的表率。,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决意追究贤妃所犯罪行,任何人不得求情,求情当同罪论之。” 明元帝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宇文皓和宇文龄一眼,见两人皆是低头不语,便继续道:“但,朕方才也说了,北唐不能废太子,朕与列为臣工商议过,德妃无子,着太子与公主过继德妃,德妃即日起,晋位分皇贵妃,行副后之权!” 此言一出,宇文皓三人猛地抬起头,便连德妃,都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纷纷一同看着明元帝,所谓君无戏言,这是说真的? 宇文皓心里很是复杂,他并非不爱戴德妃,只是他已成年,生母还在,便要过继给德妃,岂不是……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觉 得悲哀从心底里头漫出来。 明元帝见宇文皓和德妃都是沉默一片,不禁愠道:“朕主意已决,不容反对。” 德妃跪下,颤声道:“回皇上,臣妾何德何能当太子的母亲?” “你不愿意?”明元帝看着德妃问道。 德妃摇摇头,泪水湿透睫毛,轻声道:“臣妾做梦都不敢盼有这样的福气。” “太子不愿意?”明元帝眸光冷锐地看向宇文皓。 宇文皓觉得胸腔里头压不出一口气来,他艰难地看向德妃,德妃也看着他,眼底一样是说不出的复杂,但宇文皓看得出有期待,只是她不大敢把这份期待表现出来。 他看向元卿凌,元卿凌握住他的手,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得选择,必须是要答应的,所以她轻轻地说:“太上皇说,大局为重!” 宇文皓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儿臣,没有意见!” 德妃掩面而哭。 明元帝并没有松一口气,神色相反还更凝重了一些,对执礼亲王道:“劳烦皇叔修改玉牒。” 执礼亲王起身拱手,“皇上放心,仪式今晚执行,本王回去便马上修改。” 所谓仪式,就是下跪认母的仪式,若在往日可以隆重一些,如今便都一切简化了。 第734章 臣妾是冤枉的 御书房里头,只有一人脸上不高兴。 那就是褚后。 她真是没想到,步步惊心地除掉了贤妃,最后却便宜了德妃。 虽说德妃好相与一些,可她本是后宫里头最没有福分的人,现在却白白地捡了一个大便宜。 贤妃啊贤妃,你真是蠢钝如猪,你这折腾大半辈子合着都是便宜了德妃。 仪式在合德殿举行,下拜之后,德妃晋封为皇贵妃,授予皇贵妃的宝册,褚后“喜极而泣”地说往后有皇贵妃一同互相扶持,又以嫡母的身份训示下去,叫宇文皓和宇文龄兄妹要好好孝敬皇贵妃。 宇文皓整个人都是木然的,若不是元卿凌还拉了他一把,他几乎都没办法站起来。 德妃眼底含泪,看着他,轻轻地叹气,“太子保重身体才是啊。” 宇文皓哦了一声,声音仿佛不是他的,空洞得很。 礼仪完毕之后,明元帝就去了庆余宫,叫穆如公公吩咐二人还是回乾坤殿里头等着。 宇文皓心里就忽然慌得很,他知道也一定会是去庆余宫的,如今大事办下了,想必不会再对母妃留情。 他紧紧地抓住元卿凌的手,两人进殿之后,太上皇也还没睡,在抽着烟袋,安丰亲王倒是走了。 太上皇也没说什么,只叫人 上些醒神的汤给三人喝下。 多福从殿外溜进来,匍匐在太上皇的脚下,太上皇放下烟袋,一手抱起来放在怀中安抚着。 大家心神恍惚,狗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舒服得很,一会儿就睡了。 太上皇才慢慢地道:“这个年,好久才过去嘛?” 几天,却仿佛过了一年长了。 宇文龄抽泣了半响,头枕在宇文皓的肩膀上,终于是忍不住道:“父皇是要处死母妃了吗?” 宇文皓搂着她,眸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宇文龄哭了起来,“五哥,母妃虽做了那样的事,可我不希望她死。” 宇文皓声音冷寂地道:“那就哭一会吧,哭一会儿心里没那么难受。” 元卿凌听了这话,她心中一酸,也落了泪,老五说这话,也并非是对宇文龄说,是他自己想哭了。 太上皇抱着多福就走了,便是再钢铁心肠看到这一幕,也禁不住酸楚的。 明元帝去了庆余宫,叫穆如公公在外头候命,他自己进去了。 贤妃被捆在椅子上,双手反绑在后,她闹了许久,但是最终无力解开绳子,也累得浑身无力,她总算是安静下来。 看到明元帝进来,她抬起了头,披头散发之下,神情阴郁,嘴角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 皇上可算来了。” 明元帝就坐在她的对面,相隔一丈远,就那样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憎恨,厌恶。 贤妃看出来了,泪水落下,却笑着道:“皇上对臣妾失望了吗?可皇上也让臣妾失望啊,臣妾嫁给皇上二十余年,皇上心里就没有过臣妾吗?” 她的鼻音很重,眼睛已经发红发肿,笑起来的时候,便仿佛一只被掐到极致的烂桃儿。 明元帝才开口,道:“朕本不愿意再来见你一面,但是正如你说,二十余年的岁月,好歹一场情分,有些事情,朕还是要亲自告知你才行。” 贤妃看着他,幽幽地道:“皇上若要处死臣妾,一道旨意就好了,等公主大婚之后,臣妾可以死,臣妾如今连跟皇上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了,皇上又何必来呢?” “你有什么想跟朕谈判?”明元帝的眸子里是一派的冰冷。 贤妃眼底犹有不甘,“臣妾觉得皇上对苏家太不公平了,褚家日益壮大,但是苏家却日益下堕,朝中竟无苏家的势力了,皇上,所谓举贤不避亲,您为何要如此薄待苏家啊?” “苏家?你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苏家,你的一双儿女呢?怎不见你说一下?” “他们也是皇上的儿女,皇上自然 不会亏待他们,可臣妾也不甘心,臣妾生的儿子成为太子,为何皇上不晋臣妾的位分啊?啊?”贤妃哭着逼问。 明元帝伸手压了压,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听她说这些,道:“好了,这些不说也罢,朕始终念你为朕诞下太子,所以愿意给苏家恩典,苏家不会因你弑杀太后而获罪,但会褫夺你母亲的诰命封号,你父亲也不可于朝中供职……” 贤妃脸色陡然涨红,激动地打断他的话:“人都被烧死了,皇上连她死后哀荣都要夺走吗?为何如此狠心?” 明元帝略有些诧异,“烧死了?刑部上报,苏家这一次大火,并未有人员伤亡。” 明元帝早就怀疑了,贤妃禁足期间,能接近贤妃的人不多,她宫里头的人也不会胡乱堆砌,除非,有一个可信之人告诉她,苏家这一次大火死了人。 “皇上还要粉饰太平到什么时候?您都要赐死臣妾了,就不能给一句准话臣妾吗?”贤妃悲痛地问道。 明元帝眸光淡淡地道:“苏家确实没有人死于这一场大火,若出了人命案子,遮瞒不过去,太子不至于这么鲁莽,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确实是这样。” 贤妃眸光骇然,“不可能,皇上在骗臣妾。” “是何人 告知你苏家有人死于这场大火?”明元帝问道。 贤妃神情愤怒,激动地摇着身子想要挣脱束缚,扯着嗓子喊道:“是张公公,内府的张公公亲口说的。” 她眼底终于有了惊骇之色,痛哭失声,“皇上,臣妾被人陷害的,臣妾是冤枉的,是有人故意告知臣妾说苏家死了人,才会害得臣妾神智失控,伤了太后,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她激动顿足,哭得狂怒而凄惨,乱发飞舞,状若痴癫。 明元帝一言不发,只看着她这般疯癫直到她静下来,一味抽泣低声咒骂的时候,明元帝才发话,“你一点都不冤枉,在你心里,苏家的利益始终是最重要的,这就是为什么朕在册封了太子之后没有晋你的位分,朕眼见你对太子妃做的一切,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啊?你明知道老五对太子妃爱重有加甚至珍若生命,但你宁可让三子丧母,丧尽天良,是因为你知道太子妃能左右太子的决断,你怕太子最终不能惠泽苏家,所以如果朕晋了你的位分,苏家也跟着你水涨船高,届时,你与外戚联合起来干政,岂不是坏了朕对这天下的布局?” 贤妃使劲摇头,胡乱辩解,“不,不,臣妾不是这样想的,皇上相信臣妾。” 第735章 让元卿凌去见 明元帝继续道:“再者,以你之聪慧,岂会不知道朕为何要把公主许配给冷肆?但你横加阻拦,反对婚事,阻挡朕施行国策,最后甚至不惜挟持公主于庆余宫,伤了公主的容颜,更伤了太子妃,你说要与朕谈条件,这条件是否也和苏家有关?你筹谋的点点滴滴,不是为了你的一双儿女,你嘴里心里,念的始终都是苏家二字,贤妃,为人母亲,你该为之羞愧至死。” “臣妾怎么会害公主?”贤妃摇头痛哭,眼泪如雨般落下,一张脸上鼻涕眼泪纵横交错,说不出的狼狈可怜,“臣妾虽钳住了公主,却无心伤她啊,臣妾承认确实心里都念着苏家,可皇上您推行仁孝之道,不就是要以孝行先吗?臣妾孝顺,有什么错?” “贤妃,”明元帝看着她,脸色除了愠怒之外,还有一些复杂的情绪,少年夫妻,他们二十余载了,情分是有的,否则今日不会过来见她一面,见她哭成这样,他摇摇头,“你是孝顺,可你落得今日地步,苏家有谁为你难过?有谁为你心痛?从你弑杀太后的消息传出宫去之后,苏家人已经走了八九,他们为什么走你心里不清楚吗?怕清算你贤妃,会清算到他们的头上去 ,你们昔日联手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啊?怕是今日都要报应在你的头上了,但凡你的孝心是有用的,那么你的族人就会有为你求情的,不会一走了之,相反,你打算牺牲的一双儿女,如今正在乾坤殿里为你伤心,你听到龄儿的哭声了吗?她今日还差点死在你的手里,可你满眼都是苏家,瞧得见他们吗?” 贤妃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而落,她终于发出了痛彻心扉的一声喊,“是臣妾错了。” 明元帝痛心摇头,“可你恨错难返了!” “不!”贤妃激动地顿足,“皇上,臣妾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为了苏家而罔顾太子的利益,臣妾再不管苏家了,求皇上饶恕臣妾,太子生母不可获罪而死,皇上,您给臣妾一个机会。” 明元帝道:“朕给过你好几次的机会,把你禁足,对外宣称你病重,朕一直在等你改正,非不到万一,朕不愿意让太子伤心,可你并不珍惜,一错再错,甚至弑杀太后挟持公主,你已经罪无可赦,朕来之前,已经于合德殿晋封德妃为皇贵妃,太子与公主认皇贵妃为母,你这生母,宫闱史书都不会记载。” 明元帝说完,也不看她一眼,起身走了。 “不!”贤妃撕 心裂肺地吼了一声,暴怒如雷,“太子有生母,为何要认德妃为母?皇上,皇上您回来,您把话说清楚,臣妾并非罪无可赦,臣妾是被人陷害的,一定是德妃收买了张公公过来对臣妾胡言乱语,德妃,你不得好死!” “皇上,母子一场,你让臣妾见见太子,让臣妾见见太子啊,让臣妾与他道个别,道个歉啊……” 明元帝的脚步在外头止住,穆如公公轻声道:“皇上,若太子见了贤妃,怕会感情用事,可若不让见,到底母子一场,临终遗言,也该交代几句。” 明元帝沉默了一会儿,殿里头,贤妃撕心裂肺地喊着宇文皓的名字,闻之心酸。 明元帝抬起头,看着黑压压的天际,星子全然不见,他想起了迎贤妃入府的时候,那纯真无邪的脸便仿若龄儿一般,他静静地道:“请太子妃来一趟吧,想必,她若真悔过,对太子妃该也全无怨恨,你就在外头听着,听罢了,回禀朕。” 穆如公公应声,“是!” 明元帝大步走了。 穆如公公亲自去了一趟乾坤殿,宇文皓听得说皇上要让元卿凌过去,下意识地反对。 穆如公公轻声道:“太子,就让太子妃去吧,这是皇上给贤妃娘娘最后 的机会。” 宇文皓先是愕然,看着穆如公公那透彻的眸子,心里也顿时明白,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元卿凌道:“你小心点儿。” “太子放心,老奴会随伺在侧!”穆如公公说。 宇文皓眸色复杂地看了穆如公公一眼,穆如公公的意思他自然清楚,老元就算是想给母妃一点暗示,因着穆如公公在场,都是不可为的。 宇文龄哭着过来道:“能给母妃带口吃的吗?折腾了一整天,她连口吃的都没顾上。” 穆如公公轻声点头,“可以!” 宇文龄忙就叫人去准备,带着伤跑进跑出的,就为了盯着给贤妃弄口热饭。 食盒备下,穆如公公接过来对元卿凌道:“太子妃,请吧。”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心里难受得很,宇文皓明白的事情,她也明白,皇上方才去见了贤妃,如果贤妃的态度很差,那么皇上不会容许他们去见一面,定是贤妃的态度好了,或者生了悔意,所以皇上才会格外开恩。 她恨极了贤妃,但是,贤妃的死势必会让老五伤心,那她宁可贤妃活着,因为就算贤妃活着,皇上也不会让她留在宫中了,毕竟都认了皇贵妃为母。 她回头抱了宇文皓一下,道:“别想太 多,别担心。” 宇文皓也回抱了她一下,用近乎卑微哀求的语气道:“别刺激……她!” 元卿凌心头一酸,转身落泪。 贤妃,你把他逼成什么样子了? 宇文龄一直在哭,想要追出去,被宇文皓拉住,她转身投入了宇文皓的怀中,“五哥,怎么办?怎么办?” 宇文皓抚摸着她的头发,眸子灰暗,喃喃地道:“一切,就看她自己了。” 外头很冷,元卿凌出门就打了个哆嗦,穆如公公走在前头,脚步也有些踉跄了,这几日发生那么多事,他也忙坏了。 出了乾坤殿,就看见皇贵妃的肩舆在外头,皇贵妃也站在外头踱步,仿佛是在犹豫进来还是不进来。 穆如公公对元卿凌道:“方才老奴来的时候,皇贵妃已经在那边了。” 元卿凌想了想,“公公稍等我片刻。” 她朝皇贵妃走了过去,皇贵妃也看到了她,快步迎上,一把握住她的手。 “母妃怎么在此徘徊?”元卿凌这声母妃倒是叫得顺口,到底是与德妃熟稔。 德妃叹气,瞧了瞧乾坤殿,“本宫知道公主心里肯定难受,只是方才在合德殿,本宫也不能劝说太多,想过来陪伴,又怕不合时宜,所以才会踌躇在此不进去。” 第736章 拒绝认错 元卿凌知道皇贵妃是真把公主当做自己的女儿,其实若没这一出,或许感情还会更纯粹一些,但是现在,总觉得过于复杂了。 不过这一切,和皇贵妃无关,她也是赶鸭子上架。 元卿凌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太子在陪着她,您放心就好,回去休息吧,天寒地冻您也不怕冻着身子。” 皇贵妃泪盈于睫,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太子妃,你相信本宫,本宫事前是不知情的,也是皇上宣布的时候才知道,那会儿,这么多人在本宫也不好拒绝啊,并非本宫要贪这份荣耀。” 元卿凌怎会不知?所以,她宽慰道:“别想太多,许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们保存本心就好。” 皇贵妃轻叹,“我这大半辈子在宫里头,已经看淡了许多,我愿意以母亲的身份去疼爱他们,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是冠上这个名分,我反而是不知道怎么做了。” 元卿凌默然。 皇贵妃打起精神,问道:“你去哪里?” 元卿凌瞧了瞧穆如公公,道:“我去一趟庆余宫。” 皇贵妃神色微变,明白了过来,便道:“好,你去吧。” 元卿凌福身告退。 一路跟随穆如公公过去,只觉得夜风冰冻刺骨,吹在脸上 仿若被刀子刮过一般生痛,她禁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宫里头因着新年喜庆,到处依旧是张灯结彩,漆黑被灯光驱散出去,但是依旧在四周虎视眈眈,甚至是无孔不入,叫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到了庆余宫门口,门口的挂着的红色灯笼光芒黯淡,仿佛被漆黑吞噬着过来,慢慢地蚕食光线,显得摇曳而微弱。 宫门口站着铁甲禁军,手持长剑排成两行,仿佛雕像般一动不动,连眸子都不带一丝温暖的色彩,显得冰冷刚硬。 进得殿内,门口站着的宫人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大家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见到她来的时候,福身行礼。 元卿凌看到有一人站于廊前,在光线迷离之下,他面容不可辩认,身形有些熟悉,他手中捧着一个木托盘,上头依稀可辨放着匕首,白绫,毒酒。 元卿凌看了一眼,便飞快地转开视线。 穆如公公指着那扇赤色雕花木门对她说:“太子妃,请进!” 元卿凌深呼吸一口,慢慢地上了石阶,石阶被清洗过,血迹已经不见了。 穆如公公伸手推门,沉重的木门发出嘶哑的咿呀声,元卿凌似乎听得身后传来各种萧杀之声,猛地回头,背后却只有并冰冷的寒风。 进入 殿中,穆如公公与元卿凌往内殿而去,他掀开琉璃帘子,对元卿凌道:“太子妃请进去,老奴就在这里候着。” 他就站在帘子中间,面对着内殿。 贤妃的双手没有再反绑在后面,让她松开了可以自由地活动双手,但是双脚和身子依旧捆绑在椅子上。 她看到来人竟然是元卿凌,不禁大失所望,冷冷地道:“皇上竟狠心至此?母子想见最后一面的请求他也不准,真是太狠心了。” 元卿凌后背本来没这么痛了,如今见到贤妃,觉得伤口又出现了撕拉般的疼痛,她慢慢地走过去,坐在了贤妃的对面,这椅子方才明元帝也坐过。 “父皇说,”元卿凌开口,觉得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里头干得要命,“叫我过来听听你有什么话要说,你尽管说,一字一句,我都会转告老五,绝不隐瞒。” 贤妃一拳打在椅子的扶手上,怒道:“好,那你就转告老五,是你元卿凌害得我们母子分离,是你害死了本宫,让他杀了你。” 元卿凌看着她充满憎恨的脸,点点头,“你放心,这句话我会转告。” “你竟然还敢来?你心里很高兴是吧?看到苏家和本宫现在的下场,你很高兴是吗?”贤妃呸了一声, 口水却飞不过来,落在了元卿凌的脚边上,元卿凌的头低着,看到她吐出来的口水里染了血丝。 元卿凌伸手抚平膝盖上的衣裳,然后抬头看着她,“我有什么好高兴的?你有什么事,伤心的人是老五和公主,我在乎他们,不愿意见他们为你伤心。” 她没有回头,但是感觉到了穆如公公冷冽的眸光,心底悄然叹气,看来也没办法力挽狂澜的。 她还是愿意尝试一下,道:“我以前做错的,在这里我跟你道歉赔罪,请你原谅我。” 贤妃咬牙切齿地道:“你说的鬼话,本宫一个字都不会信,你不必在这里假惺惺,本宫要对老五说的话就这么一句,你去转告他,如果他还念着生养之情,便为母报仇,杀了你元卿凌也算是告慰我在天之灵了。” 贤妃怎能不失望?如果来的是宇文皓,她有把握说服她去求情,但来的是元卿凌,她的怀柔政策一点都不会管用,元卿凌本就盼着她死。 所以,当看到元卿凌的那一刻,她的心就绝望了,已然破罐破摔。 元卿凌眸子悲哀地看着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怎么憎恨我?我们之间是否可以冰释前嫌?” “永远不能!”贤妃口气冷冽,神情倨傲 ,口气里充满了怨毒,“你不配,你道歉本宫也不受,你就永远亏欠本宫吧,如果宇文皓不愿意杀了你,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穆如公公上前,轻声道:“太子妃,您回吧,不必多说,定了。” 元卿凌心底叹气,站起来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收回我的歉意,我并没有亏欠你,相反,是你一直与我作对,企图杀害我,该恨的人是我,你没资格!” 元卿凌说完,看了贤妃那嗜血猩红的眸子一眼,转身而去。 她听到贤妃在咒骂,也听到穆如公公说:“是皇上吩咐太子妃来的,娘娘若有悔意,向太子妃认错,道歉,皇上会饶恕您一命,但显然贤妃娘娘方才一直喊知道错了并非出自本心。” 贤妃歇斯底里地吼,激动捶着椅子扶手,“撒谎,他若真有心赦免本宫,就不该找本宫最憎恨的人来,他知道本宫不会对她假意软语,皇上,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你都忘记了吗?你都忘记了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元卿凌没走远,就站在廊前,看着那捧着木托盘的人慢慢地从黑暗里走出来,轮廓清晰,竟然是顾司! 顾司眸子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太子妃,您回吧,别留在这里。” 第737章 贤妃死了 元卿凌摇摇头,道:“我留在这里,代替老五送她一程吧。” 顾司点点头,“也好,不至于身边无人。” 殿外,有宫人拆下了红色的灯笼,黑暗一下子席卷过来,元卿凌伸手扶住圆柱,差点晕倒。 顾司从她身边走过,她仿佛听到了宇文龄的哭声,仿佛看到了老五沉痛的眸子,心底骤然一痛。 她全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若不是有宫婢过来扶着她,她差点就要跌坐在地上。 贤妃看到顾司进来,眼神惊恐碎裂,激动地大吼,“本宫要见太子,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太后……” 顾司道:“娘娘,请您选一样吧!” “不,还没到十五,还没到公主大婚……公主不能在母丧期间出嫁,这婚事是遭受诅咒的,不要过来!”贤妃的声音凄厉得仿佛夜空上飞过的夜枭,带着绝望的气息。 穆如公公道:“贤妃娘娘放心,公主已经认皇贵妃为母,她出嫁自然有母亲的祝福,这是一门大好姻缘,公主会幸福的,娘娘请安心上路。” 元卿凌慢慢地走了回殿中去,依偎在帘子旁边,看着贤妃激动地打翻了放在旁边的木托盘,毒酒撒了一地,匕首也哐当落地,唯独那条白绫,被风吹起,卷在了她的 膝盖上,她使劲伸手去拨开,面容恐惧,使劲地尖叫。 穆如公公便马上道:“既然娘娘选了白绫,老奴帮娘娘一把!” 他把白绫扬起,只见白绫仿若一条蛇般游上去,在房梁上穿过垂下,穆如公公套了一个结后,仿若贤妃的脖子里。 贤妃疯狂地扯着白绫,哭喊着,“宇文皓,你快来啊,母妃要被他们杀死了,你快来啊,救救母妃,母妃不想死啊……” 顾司用匕首割开她身上的束缚,穆如公公再用手一拉白绫,白绫便吊着贤妃升了上去。 她双脚是刚得自由,如今已经在半空乱蹬。 元卿凌慢慢地跪了下来,空洞地道:“元卿凌代宇文皓拜送母妃,请母妃安息!” 她脸上落下两行泪水,垂下眸子,不敢看那在空中乱蹬的双脚,绣花鞋被蹬飞,落在了她的面前,她看到绣花鞋上精致的刺绣,描的仿佛是一株会跳舞的兰花。 吼声哭声已经消失了,只听得喉头咯咯咯的声音,她不敢抬头看,只觉得全身冰冷发软,人也几乎要昏死过去。 仿佛想起了当初,她在宫中监刑,看到那年轻的宫嫔死在她的面前,生命的到来充满了奇迹,但人命的消失,却是这么的儿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贤妃被解了下来,放在罗汉床上,顾司和穆如公公到底念着宇文皓的份上,礼待贤妃的遗体。 元卿凌就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头,算是为宇文皓和三胞胎尽孝了。 宇文皓坐在乾坤殿里等着,他忽然似乎听到了母妃的求救声,他终于忍不住跑了出去。 他一路跑到了庆余宫,看到元卿凌被宫婢扶着出来,而顾司和穆如公公也在后头跟着,他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眼神仓皇地看向殿里头。 殿里如今只剩下一盏蜡烛照明,光线昏淡,什么都看不到。 他的呼吸声很急促,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呼吸,汗水从额头落下,从眼眶滑落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他慢慢地,跪了下来。 他的心空洞得很,仿佛人生一下子就没了来处,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他抬起头看到元卿凌踉跄而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扶着,但是他身子一软,就往后倒去。 后脑勺磕碰到一颗尖锐的石子,他觉得有些痛,就伸手摸了一下,满手的血。 元卿凌忙伸手去扶他,他伸出手抓住了元卿凌的手臂,眼神空洞地道:“老元,我母妃死了。” 元卿凌抱着他哭了起来。 他木然地看着穆如公公和顾司,然后抱着元卿凌一 块站了起来,他低声说:“我该去见她最后一面的。” 元卿凌扶着他,两人踉跄地进去。 长风从殿外席卷进来,吹得帐幔漫天飞舞,打在脸上身上,啪啪作响。 宇文皓慢慢地走过去,呼吸全然屏住,倏地,又深呼吸,仿佛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腹中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 贤妃的死状不算可怖,反而比她活着的时候要安详许多,遗容自然是穆如公公处理过,眼睛闭不上,但是头发和衣裳都是弄好了。 宇文皓眼底朦胧一片,慢慢地伸出手从贤妃的脸上移上去,双手覆盖住她的眸子,泪水终于从他的眼角滑落。 宇文龄哭着跑了进来,一头扎在了贤妃的身上,嚎啕大哭。 容和殿。 太后已经睡着了,倏然从梦中惊醒坐起,猛地掀开了帐幔,“是谁在哭?” 嬷嬷疾步走来,跪在地上道:“太后,没人在哭,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贤妃,是贤妃在哭。”太后急忙要下地。 嬷嬷扶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方才得了消息,说贤妃自缢了。” 太后的手僵在了半空,慢慢地收回,眸子沉痛落泪,“死了?” “已经去了。”嬷嬷说。 太后压了压胸口,觉得呼吸不过来,眼 泪却是止不住地落。 “死了……也好,她死了,活着的人就少遭罪了。”太后倒在床上,喃喃地道,散乱的花白头发覆盖着枕头,她忽地就掩面哭了起来。 御书房。 穆如公公回来复命。 明元帝坐在龙椅上,神情肃穆,面容疲倦。 他静静地听了穆如公公说,然后用纸镇压住奏章,看着那雕花镂空三脚金兽香炉嘴上喷出的薄薄烟雾,眼神也是略有些空洞,“一晃,二十五年过去了,朕还记得她入府时候的模样。” “皇上节哀!”穆如公公轻声道。 明元帝伸手压了压,“不妨,朕倒是没觉得有多大的哀伤,只是年纪大了,总爱想些年轻时候的事情,朕还记得,她特别喜欢穿藕色的衣裳,跳舞的舞姿难看,弹琴倒是弹得好……还有什么呢?哎,朕也记不起来了,也许,真是朕亏待了苏家亏待了她,才会逼得她这样。” “皇上,您对苏家已经十分纵容了,您万不能因为贤妃娘娘的事而怀疑自己。”穆如公公跪下来道。 明元帝的声音与长风夹在了一块,“可朕连自己都亏待啊,朕在她入府的那天便说过,皇家的人并非得意快活的,肩膀上背负太多,就注定了要身边的人受一些委屈。” 第738章 苏家真的分崩离析了 穆如公公眸色微疼,跟了皇上身边这么久,皇上所受的点点苦楚,他是最清楚不过。 正如皇上所言,他连自己都亏待刻薄,这些年,不管是吃喝用度,样样都比宫中任何一位主子差,这也是他为何总是独自一人用膳,因为膳食着实简单。 为了国中大事,他自己的喜怒哀乐很多时候都只能隐忍不发,皇上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 风吹落了御案上的一张宣纸,明元帝想写点什么的,但是,举笔许久,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庆余宫里头,明元帝早就换了人,所以即便贤妃获罪死了,并无多少人知晓,褚后和皇贵妃心里是有数的,但是谁都不敢言破。 明元帝秘不发丧,只对外宣称贤妃依旧病重,且病情没有好转。 初八开朝,早朝之上,还没等宣布,便果真有人领头上奏,指太子生母犯下大不敬大不孝之罪。 带头上奏的,正是那位安分守己了一阵子的纪王。 纪王振振有词,引经据典,甚至说到了后宫外戚之乱,极力主张太子生母必须要品行端正,免得血统里败坏的分子影响日后皇家的继承人。 最后,他更是澹然道:“儿臣为北唐千秋万代的江山计,还请父皇废黜太子宇文皓,另择贤能,以保住我北唐皇室的血统日后不受沾 污,且宇文皓任职京兆府期间,积累了许多冤案未破,可见能力并不足以胜重任,还请父皇三思。” 纪王的提议,是得了朝中很多大臣的和议,但是他的话,却没能让人苟同,首先血统论有些荒谬,因为贤妃是苏家的人,但是皇上的生母太后也是苏家的人,苏家并非只出大奸大恶之徒。 再者,太子的政绩是备受肯定的,京兆府累积的冤案,并非都是太子任期内发生,好多是之前累积下来的旧案悬而未破,时日久远,要查清楚,谈何容易? 不过,纪王也是有追随者的,他早就联合了几位大臣一同上奏,所以,他说完之后,便纷纷有人出列,奏请废黜太子。 明元帝也不着急说话,只看到底有多少人支持废太子。 稍稍地统计了一下,附议的有超过三成。 这些未必都是纪王一党,同意的也多半是老臣,虽然是站在朝廷的角度去附和,但是想法愚昧,食古不化。 这些人中的某部分,本来就不是很赞同册立宇文皓为太子,他们是固执的皇长子或者是皇嫡子一党。 除了这些人之外,其余的,都没有怎么表态。 可见太子是得人心的,否则今天朝堂之上,就会有一大片对他的反对声音。 这使得明元帝心里很是安慰,也确定自 己没有选错人。 当初选宇文皓,其实他心里并非全然确定,只是太上皇属意如此,他是习惯性地跟随太上皇的意思办的。 执礼亲王出列,手执玉牒宝册,眸光巡梭了一圈,道:“丁酉年正月初七,也就是昨天晚上,皇上在合德殿晋封德妃为皇贵妃,且太子宇文皓与公主宇文龄已经记在了德妃的名下,认德妃为母,因此,贤妃娘娘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和太子公主无关,要弹劾太子废黜太子,还请纪王殿下和诸位大人拿出太子大逆不道德不配位的证据来,否则,此议可废。” 朝堂一阵哗然。 就连德妃的父兄都震惊不已,德妃自打入宫,虽有圣宠,但没有生育,所以,能被封为德妃,已经是无上恩德,此生若这般,也算是了不得了。 但是谁想到德妃到了中年,竟还有此大运? 汝家的人忙下跪谢恩,也不管其他人怎么议论,这恩典得先谢过才行。 他们认定,只要谢恩够快,谁非议都不能改变皇上的决定。 汝家武将出身,一门武夫,前些年还好,因为边关总是有些小乱,但是这两年暗涌虽有却表面平静,因此武将一时出不了头,已经窝囊了两三年了,且在朝中地位尴尬,如今德妃被封为皇贵妃,且太子都是自己人了,怎 么不高兴得笑掉大牙? 纪王当场就傻缺了,他千算万算,也没能想到父皇竟然会让宇文皓认德妃为母。 这种做法,历来也是有的,但是,一般是皇子才这么做,例如得宠的嫔妃无子,便从嫔妾处要了皇子过来,记在的妃位之下,一则是抬高皇子的身份,二则也让妃位固宠。 但是宇文皓都是太子了,太子认作其他嫔妃为母亲,这是历来不曾有过的啊。 纪王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神情悠闲的安王,牙血都咬出来了,难怪安王府毫无动静,他定是早知道了此事。 面对父皇冷冽的眸子,他兀自垂死挣扎,“贤妃娘娘还在生,太子怎可认其他人为母?” 没人再接他的话,玉牒宝册都记下来了,那此事就已经是落实,而不是提出来商议,既然落实,就不容更改,再议下去,只会暴露更多其他心思。 纪王心凉如水,慌得不行,尤其在面对父皇那冰冷的眸子时,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前途一片黑暗。 最开心莫过于德妃的父兄,退朝之后,汝将军马上策马回府,把好消息在族中公开。 旨意很快也跟着下来了,汝家族长豪气干云,竟要下帖子宴请亲朋好友,庆祝此事。 如今汝家成了太子的外家,且德妃又被晋为皇 贵妃,日后太子登基,那汝家就出了一位太后,这才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而且,公主也即将嫁给冷家,冷家那可是富甲天下的豪商,天啊,汝家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就连汝家的男人都还觉得是一场梦的时候,汝家的女眷已经开始筹备为公主添妆了。 相比起汝家的一片喜庆,楚王府就显得十分孤寂冷清。 倒不是无人来访,事实上,不废太子之后,很多人都登门拜个晚年,但是,元卿凌命人关闭大门,拒绝任何来访。 宇文皓初八这天没有上朝,但是他回了京兆府。 他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子时才回来,元卿凌等着他,他便马上去洗漱然后睡觉。 他很快就入睡,睡下没一会儿呼吸就十分均匀,元卿凌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他都没有回答,仿佛是真睡着了。 元卿凌知道他没有这么快可以睡着,但是,既然他选择逃避,她不能逼他。 她睡去之后,宇文皓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眸光空洞地看着帐顶,脑子里思潮如海,一刻都没能安静下来。 今天苏老表去衙门里头找过他,说苏家如今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人留在京城,宅子也要卖掉分钱,至于原先有官职在身的,都已经到吏部那边递上了辞呈。 苏家真的是树倒猢狲散了。 第739章 来自四爷的安慰 曾经,两个苏家在京中分庭抗礼,各占半壁。 如今,另外一个苏家是渐渐地隐退,日子过得惬意悠闲。 而这个苏家,孜孜不倦地想要挽回当初的鼎盛,却没有几个可用之人,只懂得走旁门外道,确实是一时富贵,殊不知,福兮祸所依,没有根基的高楼,如何经得起飓风吹袭? 宇文皓心底的悲痛与无奈,悄无声息。 苏家到底是他的母族啊。 而更可悲的是,母妃为他们奔波了大半辈子,如今她方出事,便人人都只知道自保,谁都不曾为她进过一言。 母妃,你临死之前,都看清楚了吗? 宇文皓瞪大眼睛,一直到天亮都没能合眼。 一大早,在元卿凌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起身穿衣出门去了。 他一出去,元卿凌马上就睁开了眼睛。 论演技,她其实也不差,他没有合眼,她一整晚装得沉睡,也陪着他到天亮。 如此这般,闭门谢客了三天,楚王府终于是大开府门,因为公主的婚事在即,就算再不开心,也得要办正经事了。 宫里头也来了人,说是请太子妃入宫陪伴一下公主,自打初七那天晚上之后,公主就一直落泪伤心,至今已经形销骨立了。 贤妃获罪,对宇文龄的打击是很大 的。 她十六年的象牙塔忽然崩塌,就算她之前觉得皇宫是个樊笼,急于逃离,但那只是对自由的向往,并非是厌烦亲情。 贤妃在她人生的十六年里头,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她的打击不仅仅是丧母,还是因为贤妃获罪之前,曾伤害了她,大概,她做梦都不曾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见过了母妃最狠毒冷漠的一面。 甚至到最后,贤妃留给她的依旧是这一面的印象,而没有多一句的叮咛关爱。 元卿凌要入宫的时候,冷四爷给她拿了一个风铃,说是让她转送给公主的。 这风铃做得十分别致,薄铜制造,外头鎏金,每一个铜管底下都吊着一条红色流苏,元卿凌举在手中,风一吹,风铃便叮当作响,因是铜制的,因而声音并不算悦耳动人,但是却有沉沉的回响。 那底下的红色流苏,也随着风吹而摇曳,十分好看。 “您做的?”元卿凌问道,她觉得这个风铃,未必能安慰到公主,这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 “你告诉公主,是一位得道高僧做的,风铃的铜管里头,都刻着经文,只要把风铃挂在窗边,风一吹,风铃一响,就仿佛有人在为亡人念经,而逝去的魂魄,就会依附在风铃 里头聆听福音,魂魄得以安宁。” 元卿凌诧异,“那岂不是告诉公主,贤妃的魂魄会依附在风铃里头?” 冷四爷侧头,“是这么个意思嘛?” “就是这个意思,”元卿凌仔细看了看铜管里头,果然见里头刻着一些经文,字迹很小,但是笔画清晰,也不知道是怎么刻上去的,因为铜管只有尾指大,里头竟都刻满了,“是哪位得道高僧做的?竟如此细致,咦?刻的是心经吗?这里是刻错字了吗?观自在菩萨,不是观自在罗刹,我的天啊,这位得道高僧是谁啊?” “错了?”冷四爷讶异地凑过来看了看,果然是看到观自在罗刹,他有些尴尬,“这个,不拘泥于形式,意思到了就行。” “这位高僧不会是您吧?”元卿凌问道。 冷四爷寒着脸,“丢你人了吗?” 说完,背着手走了。 元卿凌哭笑不得,这件“赝品”送不送? 不过,四爷很少会花些心思讨好人,看得出他是疼惜宇文龄的,既然是一份心意,那就姑且带到。 她带着阿四和蛮儿去,还带上了点心们。 元卿凌入宫,自然得去拜见她和皇太后。 皇太后精神不好,病恹恹的干脆不起来,元卿凌带点心们进宫,就是为了安 慰她。 所以,这边拜见过,点心们就爬上了床去黏着皇太祖母。 太后见了这三颗眼珠子,脸上的愁容才算消除,应了嬷嬷的话起来陪孩子们说话玩耍。 皇贵妃如今住在凤起宫,宇文龄也跟着住在这里,出嫁也得从这里出嫁。 皇贵妃一跃从德妃晋升,后宫哗然不说,多是跟红顶白的人,因此这两天门庭热络,后妃们纷纷送礼过来祝贺。 贵妃很窝囊,分明是德妃之上,如今被德妃压了一头,只随便叫人送了一对手镯过来,她倒是不好过来拜见的,丢不下这面子。 但最憋屈的要数褚后了,她自己受惊一番,白担风险最后成全了皇贵妃,而且,听得说内府张公公被带去问话了,她估摸应该是贤妃死前招了张公公出来。 所以,这两天她的心情就仿佛是在走钢线,一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让她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元卿凌来求见,她也托病不出,元卿凌于是便去了凤起宫。 皇贵妃见她来,拉着她的手担忧地道:“你快去看看吧,都哭了几天了,再这么哭下去,眼睛还能要吗?” 元卿凌安抚道:“好,母妃别担心,我去看看就是。” “好,本宫叫人给你们送点吃的,你看着能哄的 话,就哄她吃点儿。”皇贵妃忙回头就吩咐人去张罗。 元卿凌带着阿四和蛮儿去了公主的寝殿。 大半天的,大门关闭,宫人都被打发到殿门外站着,见元卿凌来了,才忙打开门让她进去。 蛮儿留在外头,元卿凌和阿四两人进了殿中,便见宇文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张脸都哭肿了,头发凌乱,哪里有半点待嫁新娘的喜悦。 见到元卿凌来,她嘴巴一扁,又哭了起来,“五嫂!” 元卿凌快步过去,坐在床边抱着她,“好了,不哭了。” 宇文龄已经哭不出眼泪来,只是一味地放声哭着,极为撕心裂肺。 元卿凌禁不住也落泪,宇文龄虽然要出嫁了,可她才十六岁,不过是个高一女生啊。 而且,一边是母丧,大痛的事情,一边是结婚,人生大喜事,这两件事发生的日子如此相近,对她来说实在残酷。 安抚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安抚过来,元卿凌便拿出四爷的风铃,道:“这风铃是四爷请得道高僧做的,里头刻满了经文,高僧说,只要挂起风铃,风吹响了它,便仿佛由天地一起念经,那么逝去的魂魄就会闻声而来,依附在风铃里头,聆听佛音,母妃的魂魄也得以陪伴在你的身边。” 第740章 心灵的安慰 宇文龄看着那风铃,眼睛里透出一抹讶异和深信的光芒来,“真的?真的?真的?” 她连续问了三句,然后恭敬地伸出双手来让元卿凌把风铃放在她的手心上,态度虔诚不已。 元卿凌从她的这份恭敬看出,这风铃之于她,也算是漆黑茫茫大海里头的一盏灯。 她也忽然明白,其实人在绝望之中,是需要有信仰的,而四爷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给她送的风铃。 莫说是宇文龄,就是她当初发现自己置身于这个朝代的时候,她甚至都会有过片刻忘记自己是个搞科研的高知识分子,想着去求救于虚妄的漫天神佛。 她想起方丈晚辈,他主张科学的尽头,有可能就是神学,这或许是真理,谁知道呢?但是,更多的也许是他内心的期盼。 人需要信仰,尤其在绝望的时候。 攻心为上,四爷您在把妹这一点上,是做到了纯粹的极致。 宇文龄把风铃挂在窗户边上,把窗户推开,北风一吹,风铃发出了叮当叮当的声音,铜质发出的声音是隽永悠远的,加上心理作用,果真感觉是佛音般沁入心田。 她回过头来看元卿凌,眼底依旧红肿,也有泪水正在溢出,但是悲伤中却带了一丝激动。 元卿凌也笑了 ,眼圈却忍不住发涩起来。 宫中的人送饭菜过来,在元卿凌的劝说之下,宇文龄终于吃东西了。 她虽然还是很悲伤的样子,但好歹算是安慰住。 元卿凌看着她喝粥,心底却悄然叹气,宇文龄这边好安慰,老五却不轻易。 宇文龄吃完粥之后,元卿凌便让她去睡觉,许是太疲惫,加上有风铃声的安慰,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元卿凌在她床边守了一会儿才出去。 皇贵妃在帘子外头,看到宇文龄睡着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地,轻叹道:“这对孩子来说,太遭罪了。” 元卿凌看着她也瘦了一大圈,道:“母妃,您也要保重才是。” “本宫没事,就是辛苦你跑来跑去了,老五如今怎么样?心情怕是没能这么快恢复吧?”皇贵妃牵着她的手一同走出去,在殿内坐下。 元卿凌摇头,“他心情肯定很差的,昨天晚上几乎是一宿没睡,一大早就出去了,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老五是孝顺的孩子,他对贤妃的感情很深,这个打击一时是承受不住的,但是他内心坚强,想必很快就能走出来。”皇贵妃道。 “希望吧!”元卿凌轻声道。 只是,元卿凌心里知道,丧母之痛是一回事, 他内心的愧疚又是另外一回事。 悲伤是可以被慢慢冲淡的,可他认为如果没有火烧苏家的事情,贤妃未必就真的会获罪。 从皇上到最后一刻,依旧想给她机会,这点就能看出,若没弑伤太后挟持公主一事,贤妃真未必会死。 老五强调过他火烧苏家,是苏家咎由自取,因为他企图说服自己,让自己不要这么愧疚。 他想从这种负面的情绪里走出去。 但只怕没这么快。 元卿凌离开凤起宫,便到了太上皇的乾坤殿去。 太上皇这里,怕是整个宫殿里头,最不受贤妃的死影响的地方。 元卿凌见礼之后问道:“安丰亲王爷没在吗?” 常公公笑着道:“他们回了苏家去,只等公主大婚之后,就会离京。” 太上皇淡淡地道:“人家都超脱世俗了,怎能总是活在铜臭之地?” 元卿凌知道他们夫妇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很久,他们确实是快活胜神仙了。 真好啊,如果有一天,她和老五能像安丰亲王夫妇那样,每天所想的只是今天晚上吃什么菜,该是多幸福的啊! “话说,他们是专门为此事回来的?”元卿凌问道,想起当初和安丰亲王妃在上玄月亭里说话,如果一切能按照她说的那样发展, 多好啊。 可惜,偏偏地,却横生了这么多的枝节。 太上皇把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双脚搁在小矮几上,眯起眼睛看着殿外透射下来的一串暖阳,“也不尽然,安王妃之前出了事,他们也顺便回来看看。” 元卿凌一时听到苏家,还以为是贤妃的苏家,怔忡了一下,才记得是安丰亲王妃的娘家。 常公公道:“过两天就是苏老侯爷子的死忌,他们是顺带回来拜祭的。” “原来如此。”元卿凌有些感触,“我听说以前苏国侯也是权倾一时,苏家和如今的褚家是一样的,怎地现在都陆续退出了朝堂呢?” “这也是老侯爷当年在生的时候严令要求的,苏家子孙必须要慢慢地淡出朝堂,至少三代之内,若任职也不能是要职,三代之后,可以考取功名入朝,至于之后成就,则看个人。”常公公道。 元卿凌觉得这位老侯爷和褚首辅的想法是一样的,树大招风,权倾朝野看似威风八面,但是其实危机四伏。 皇权专政的时代,皇上掌握生杀大权,一朝天子一朝臣,苏家权倾朝野多时,自然会树敌无数,就连那坐在高位上的皇帝,都寝食难安,觉得那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识时务,在巅峰状态 之下慢慢地淡出,得了朝廷的分封,名成利就,且在朝野都是德高望重的,这有利于日后三代之后的子孙复出,他是真真的堪破了盛极必衰的道理。 反之再看贤妃的娘家苏家,却没出一位圣贤来,若苏家掌权者懂得这个道理,也不至于会落得今日这个地步。 元卿凌在宫中待到傍晚,便带点心们出宫去了。 点心们玩得疲倦了,在马车上呼呼入睡,元卿凌听着马蹄声,看着孩子们沉睡中稚嫩的脸,心中不无感慨。 且说,纪王自打在初八的早朝上吃瘪之后,回到府中便闭门不出,褚明阳那边刚生出希望来,忽地又落空,不禁把一腔怒火都发到了纪王的身上,急怒之下,竟对纪王吼出了一句废物。 纪王以为她别有所指,恼羞成怒,一巴掌打过去。 褚明阳自小娇生惯养,被骂都是少的,哪里吃过这种委屈?当下就撒泼大闹,在府中一顿乱砸,纪王气极之下,也拂袖而去。 褚明阳砸了一场,哭了一场,觉得生活一点盼头都没有,心灰意冷,恰巧看到纪王妃带着郡主在院子里头赏梅,她意态悠闲,甚是自得其乐,一点都没有被这些琐事缠身的模样,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竟跑到了纪王妃的面前就骂。 第741章 纪王妃的忧虑 她指着纪王妃的鼻子,失态得像个泼妇,“我知道你有能力帮王爷,你为什么可以置身事外?难道他得势了会亏待你吗?你这胳膊外拐的女人,出嫁从夫的道理你懂不懂?” 郡主孟悦今年十二岁,已经是个心智成熟的孩子,听得褚明阳这样痛斥自己的母妃,当下脸色一沉,道:“侧妃,请你自重!” 褚明阳正气极,没想被一个小孩子教训,当下甩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恶狠狠地道:“你给我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吗?” 那一巴掌,没打在孟悦的脸上,被纪王妃忽然握住了她挥过来的手腕,握住之后,纪王妃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褚明阳的脸上,眸色在那一刻间,变得冰冷阴沉,从牙缝里挤出冷冽的声音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要你碎尸万段!” 褚明阳的头偏出一边,她狂怒回头,就迎上了纪王妃那冷峻如冰的眸子,她甚至没做任何的动作,就那样看着她,却无端地叫人心底生出寒意来。 自打褚明阳嫁入王府,纪王妃就一直是那么温吞淡然的性子,对谁都能说几句违心的好话,营造出一种很容易被人欺负的样子。 但是, 褚明阳忽然发现,并非如此,此人文雅和善的皮相底下,是藏着一头凶悍的狮子。 褚明阳到底骄矜惯,纵然发现纪王妃是她惹不起的人,在怔愣片刻之后,还是反手一巴掌打在了纪王妃的脸上,冷冷地道:“我褚明阳不是你说欺负便欺负的,这一巴掌我还给你,但这只是个开始,你等着,我会连本带利……”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纪王妃阴沉地下令,“来人,把侧妃给我带到雅阁的侧屋去,先关着她两天,没有我的命令,一滴水都不准送进去。” 褚明阳哈哈大笑,“我看谁敢?” 她的笑声还没落下,便见有两名身材壮健的婆子从廊前走下来,扭着她的双手便拖走。 褚明阳气得发疯,一边挣扎一边怒吼,“你们好大的狗胆,敢对本妃无礼?放开我,你们不要命了吗?” 这两名婆子仿佛聋子一般,脸上不为所动,拖着她就拽进了雅阁的侧屋里头,把门哐当关上,在外头上了锁。 褚明阳扑在门上,疯狂地砸门叫嚣,纪王妃下令清场,除了守着的婆子之外,一律撤出去。 纪王听得喧闹,也过来了,听得褚明阳被关起来, 又知晓前情后果,他皱起眉头看了孟悦一眼,“你,真是半点用都没有,小小年纪,就知道找事,再放你两三年,便把你嫁出去,也好为本王助势。” 孟悦郡主吓得一下子躲在了纪王妃的身后,纪王妃厉声道:“你如果敢打她的主意,我要你的命!” 纪王哼了一声,“她的婚事,本王做主!”说完,也不管褚明阳在里头叫嚣,转身去了。 孟悦郡主伸手抚摸着纪王妃的脸,眼底涩红,“母妃,您的脸痛吗?都红了一大片了。” 纪王妃执着孟悦郡主的手,温柔地道:“有一点痛,但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方才你看到侧妃的举动,是否觉得很失礼?很丢人?” 孟悦郡主点头,“是的,很吓人,也很失礼。” 纪王妃道:“没错,所以你以后遇事,不要像她这样,但凡可以说理的地方,撒泼是没用的,若不能说理,撒泼更是无用,只有保持清醒的脑子和理智,就一定可以摆脱困局。” 孟悦郡主道:“母妃,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像她那样的。” 纪王妃这才笑着道:“孟悦真懂事。” 孟悦郡主轻声道:“我以后一定要保护母妃 ,谁都不能欺负您,便连父王都不行。” 孟悦郡主稚嫩的脸上,有着深深的坚毅。 纪王妃很是安慰,幸福一笑,“有你这么乖巧的孩子,母妃受多大的委屈都愿意,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母妃陪你出个门,去个地方。” “去哪里?”孟悦郡主问道。 “去楚王府,找你五婶,母妃要求她一件事情。”纪王妃仿佛一下子下定了决心。 “好,我想见见五婶。”孟悦郡主对元卿凌是充满了感激,因为母妃当时得病,都快死了,是五婶救了母妃的。 纪王妃道:“孟悦,母妃不是只带你去拜访你五婶,还要把你交托给她。” 孟悦眼底一慌,“什么?” 纪王妃笑着安抚,“别乱想,你五婶要开设医学院,母妃要她教你学医。” “学医?”孟悦微怔,“但是,父王说女孩子家,该是通晓女识,多学女红,或可以学琴棋书画,跟母妃学习管治府邸,来日嫁人了才好劳持家事。” 纪王妃认真地道:“不,孟悦,父王说的要学,但是,女孩子家的出路并非只有嫁人一条,你得学多一些本事,母妃没本事,这些年得娘家资助,才累积下一 定的人脉,母妃之前想着,如今多为你筹谋,把前路铺平坦,让你往后过得幸福一些,但经过这些日子,母妃慢慢地想通透了,人这一辈子会经历的事情,都是想不到的,今日的荣华有可能是明日的悬崖,母妃不能一辈子看顾你,总有一天要离你而去,唯有你自己强大,才可过恣意的日子。” “那学医术有什么用?莫非女儿以后要行医吗?”孟悦还是不懂得。 学本事是需要的,但是学医术也用不上啊,皇家的姑娘,总不能出去行医的。 “本事学了,不一定都得用上,可咱一定得有本事,你只管听母妃的。”纪王妃道。 “是!”孟悦乖巧孝顺,听纪王妃这样说,就没再追问。 纪王妃看着她的脸,心底悄然叹了一口气,学医虽然不是迫切的事情,也不一定是要做,但是,她希望孟悦和元卿凌定下这师徒的名分。 今日褚明阳这般肆意妄为,褚家始终势力惊天,她一人之力护着孟悦,未必能周全,孟悦出丁点的事都能要了她的老命,她是断不会容许这个事情发生的。 而最重要的是,那贱男人竟说了这样的话,她不得不先防着这一道。 第742章 公主出嫁 翌日一早,她便带着孟悦郡主去了楚王府。 元卿凌正与奶奶在熬药,麻风山的药方虽然给了下去,但是,病愈之后,还需要固本培元,所以,元奶奶想着多配几副合适的药给下去,对应各种体质的药。 听得说纪王妃带着孟悦郡主来,元奶娘就让元卿凌去招呼客人,她自己一个人配药。 元卿凌洗手后走出去,孟悦见到元卿凌,就忙地福身行礼,“孟悦见过五婶!” 元卿凌见过孟悦也不过两三次,孩子乖乖巧巧的,十分安静,元卿凌甚是喜欢,含笑道:“你母妃今日怎么舍得把你带过来?不怕我拐跑了你?” 纪王妃笑骂,“什么话?你若喜欢孟悦,那就是她的福气,只管给你留下就是,回头我就给她卷铺盖送过来。” 元卿凌笑道:“那你得要了我的命。” 她请二人入座,再叫人奉上些瓜子果仁点心让孟悦吃。 纪王妃问道:“老五现在怎么样?” 虽然贤妃的事情不公开,但是纪王妃触角多,她是知道的。 元卿凌垂下眸子,不想在孩子面前说太多,因而淡淡地道:“他能扛过去的。” “那就好!”纪王妃点头,也有些伤感。 她对孟悦道:“你去后院找弟弟玩儿去。” 孟悦喜欢点心们,高兴地道:“好!” 她站起来对着元卿凌福身,“五婶,孟悦先告退。” 元卿凌含笑看她,“去吧。” 孟悦开心地转身出去,出门就蹦蹦跳跳地往后院走了。 元卿凌收回眸光,看着纪王妃道:“郡主很乖巧懂事,你培养得很好。” 纪王妃收敛笑容,正色地看着元卿凌,“我方才不是和你说笑,我希望把孟悦托付给你,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得帮我这个忙。” 元卿凌微愣,“托付给我?什么意思?你不在京城了吗?要去哪里?” 纪王妃摇头,“不是,我希望她能给你学医,拜你为师。” 元卿凌哭笑不得,“我怎么有本事收徒弟?” “你都要开设医学院了,怎么就不能收她?”纪王妃问道。 元卿凌见她是认真的,便也认真起来,“不是我不收她,而是学医的都得进医学院,她是皇家的郡主,纪王会让她抛头露面?就算是纪王愿意,宫里头都不会同意的。” “而且,你怎么忽然生出要郡主学医的主意来?” 纪王妃道:“宫里我自然会说服,你只管说,你愿意不愿意收她为弟子?” “收弟子……这太江湖习气了,她要学医术,我可以叫人教她,但收为弟子我觉得可免了。”元卿凌道。 她知道,这北唐是讲究一日 为师,终身为父的,这个责任太重大了。 “不,我要她正正经经地跪在你的面前,给你磕头拜师。”纪王妃严肃地道。 元卿凌无奈地看着她,“你受了什么刺激?我知道你是要我护着郡主,但是,就算我不收她为弟子,我也会护着她,她怎么说也是老五的侄女,再说了,有你这个聪明的母亲在,定不会叫她受委屈。” 纪王妃竟是站起来,对着元卿凌施礼,“你必须要答应我,今日她父王说了一句话,说是以她的婚事来助长势力,他绝非口空白话,怕是早打这个主意,日后郡主的婚事我过问不得太多,但你若是她的师父,你还能为她抗争一二。” “婚事?郡主今年才几岁啊?怎么就说到婚事了?都还没及笄吧?”元卿凌诧异。 纪王妃激动地道:“今年十二了,还有三年就及笄,且如今也可先定下亲事来,我只怕他会走这一步,太子妃,你知道孟悦是我的命,我不能容许这个事情发生,哪怕一丝丝的可能。” 元卿凌想起纪王这个急功近利的人,尤其如今屡屡受挫,他银钱又短缺,若真为了拉拢势力,随意把郡主许给世家大族去,那可真是要命了。 元卿凌道:“好吧,既然你想这么做,那我依你就是了。” 纪王妃 眼底噙着泪花,“多谢!” 元卿凌看着她,没好气地道:“说什么多谢呢?这一两年,你也帮了我不少,真没想到,你我还真能成为好妯娌。” 纪王妃拭去眼泪,想起往事也不禁笑了起来,“是啊,人生真是处处都充满了意想不到。” 收下孟悦郡主为弟子的事情,纪王妃是大肆公开的,且她也很聪明,为了堵住纪王的嘴巴,还特意求了一道太后的旨意,太后本不是很同意,但是听说可以学得元卿凌那些起死回生的本领,太后便欣然答应。 毕竟,元卿凌是外姓的,若她的大本事叫皇家的人学了,那是最好不过。 因着太后都同意,纪王又一味地讨好太后,自然也不能反对,所以,纵然是对元卿凌怀着千万般的讨厌,却也只能看着孟悦郡主跪在她的面前叫老师。 老师这个称呼,是元卿凌坚持的,孟悦原先是叫师父。 转眼便到了冷四爷和公主大婚的日子。 明元帝命人建造公主府邸,但是因着银钱短缺,三两年内未必可成,冷四爷便把先把公主迎娶入冷家的宅子。 时值元宵,京中一片繁华热闹。 这门亲事本来就十分震撼,因而引得许多人围观。 而邀请的宾客也很多,从皇公贵族到朝中大臣,再到各界商贾名流, 贤士文人,婚事空前的隆重。 元卿凌从昨天晚上就入宫去了,看到公主把那风铃都收到了箱底,是要带出宫去的。 陪嫁的礼单很长,也很多,可见明元帝虽然贫困,但好在有钱的皇家亲戚多,人人添妆,竟给公主砸出了个十里红妆来。 明元帝也给了实质的陪嫁,赏田地50顷,别院两间,公主府邸已经在建造,店铺也有七八家,家臣和奴仆加起来也有三十余人。 日用品都是皇贵妃与内府一同打点的,种类繁多,各项一应俱全,元卿凌看过礼单,看到眼花缭乱,什么红棉胭脂四匣、罐粉二匣、红碗胭脂芙蓉粉二匣、干红胭脂二匣、红头绳四匣、桂花油二匣、鹅油胰二匣……看得她最后都放弃了,总而言之,什么都不缺就是了。 婚嫁当日,嫁妆备下之后数了一下,竟也有二十多辆马车,可谓风光无限。 吉时之前,宇文龄便到乾坤殿一同拜别,元卿凌和诸位王妃都陪同在侧,后拜别而出,路经过庆余宫的时候,宇文龄的脚步停驻了一瞬间,便跪下来磕头,元卿凌看到她的肩膀颤抖,知道她在哭泣。 容月是扶着她的,听得她轻轻地说了一句,“母妃,女儿出嫁了!” 声音哽咽。 容月回头看了元卿凌一眼,皆是轻声叹气。 第743章 她可曾说过什么 诸位亲王在宫门等着,要一起送妹妹出嫁。 宇文皓身穿红色太子朝服,头戴宝冠,容色有些憔悴疲惫,眼底的情绪也是各种复杂。 女眷就不送了,由亲王送花轿出宫去,几位亲王策着高头大马,仪仗队开路,浩浩荡荡地往冷宅而去。 她看到宇文皓在策马走出去十米左右,忽地回头,眸色凄怆地看了一眼层层叠叠的殿宇琉璃瓦顶,最后落在了元卿凌的脸上,他仿佛是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也什么都没说,转头策马而去。 天气很好,太阳明晃晃的,风吹过来也十分暖和,春意盎然的感觉,仿佛寒冷已经退出了天地之间。 日影从高大的槐树间隙中投下来,映照斑驳的朱红色宫墙上,这宫墙,见尽了人心离散,屹立不倒。 元卿凌独自一人行走回宫里头去,方才老五的临别一瞥,夫妻同心,她知道他的意思。 今日宇文龄出嫁,最高兴的人其实应该是庆余宫里头的贤妃。 可她死了,再看不见这一幕。 元卿凌回了庆余宫。 顾司命人在此守着,里头没有焚香,没有烧纸,也无人在里面守灵,贤妃的遗体就这么安静地放在床上。 天气寒冷,遗体虽然放置了七八天, 但也没有出现大面积腐烂的情况,有臭味,但她进来的时候,把四面窗户大开,气味散得快,倒也还好。 手背呈现出淡绿色的腐斑,看样子,再过几天,便要发胀腐烂了。 先前这里是放置了炭炉,后撤走了炭炉之后却也把门窗关闭,因而风进不来,若不是天气这般寒冷,怕是要出现巨人观了。 因遗容无人处理过,所以,她还是穿着死的时候的衣裳,没有盖着被子,胸腔和腹部看得出是微微隆起来了,手指头有被老鼠啃过的痕迹,有尸水渗出过。 她的头脸是被白色布帛覆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毫无动静。 因着她以往的闹腾,元卿凌站在床前,心里总有一种错觉,认为她会忽然跳起来,用冰冷憎恨的眸子看她,然后骂她祸水。 元卿凌到底还是上前取下她脸上的布帛,她的眼睛已经闭上,脸上和手背上一样有绿色的淡斑,脸型有些变了,眼窝下陷,但是脸颊却鼓胀了起来,撑得皮肤都似乎要爆破往外渗水的模样,像一条鼓气的河豚。 元卿凌脑子里尽量地搜刮她以前的影像,但是友好的真是不多啊,几乎都没拼凑出一张笑脸来。 “我虽不喜欢你,可我怜惜生 命,”元卿凌轻声道:“你临死前叫我转告老五的话,我会转告的,但是不是现在,等我也差不多要死的时候吧,我才会告诉他,你曾叮嘱他为你杀了我报仇。” 她觉得很是讽刺,又道:“其实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憎恨我,你真认为老五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吗?真不是,他是一个独立行走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有善恶之分,有黑白之辩,有这些底线准则在,他不会完全听取你或者我的话,而我认为,如果你我也是一样深爱着他,应该是要尊重他的想法,不是试图用自己的想法控制他的行为,相反,苏家才是真正的巨婴,你用一辈子的心血去扶持这批巨婴,可他们没有长大,甚至,连基本的善恶之念都没有,我不知道你到临死的一刻会否后悔,我真希望你能睁开眼睛看看,你心心念念的苏家人没有为你的死悲伤流泪,反而是老五和公主,因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的死伤透了心。” “公主今天出嫁了,这意味着北唐将会开辟一个新的局面,如果你真有所谓的在天之灵,希望你能保佑她幸福安康,平顺一生,为人母亲,其实这是最基本的,不是吗?” 元卿 凌说完,深深鞠躬,拜别而去。 宫中自然还有喜宴的,宴请皇室宗亲们,元卿凌也无心饮宴,随便吃了一些便回府了。 她回到府中,元奶奶正坐在廊前晒太阳,她坐在奶奶的脚边,匍匐在她的膝盖上,幽幽地道:“奶奶,你说亲情之间,为何总是要充满算计呢?” “那是个别的!”元奶奶心思通透,也见尽了世事,笑着抚摸她的秀发,“天下间的亲情,大多是美好的。” 元卿凌抬起头看她,望尽她温柔的眼底,想起她穿越时空来到自己的身边,这种亲情才是让人向往的。 她比老五幸运太多太多了。 “人生就是这样,见尽了各种残酷,却总有温情的一面,人人皆是如此的,便是街边的乞丐,受尽白眼,潦倒穷困,可他总有获得一记怜悯眸光的时候。” 元卿凌默默地点头,心里却因着这一股子低气压而没能释怀。 冷宅那边,肯定是很热闹的,但是元卿凌却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只派了人过去看着老五。 他或许会喝酒,麻醉一下他如今的悲痛,就让他恣意一晚上吧,他也该释一放一下的。 元卿凌带着孩子们玩耍了一会儿,便回了啸月阁去。 本以为宇文皓 会很晚才回来,殊不知刚过亥时,他就进门了。 他身上竟是浑没酒气。 元卿凌为他脱去披风,问道:“没喝酒?” 宇文皓伸手抱着她,用下巴抵住她的脸颊,他的下巴冰冷得很,“不喝,一喝酒,有些情绪就收不住。” 元卿凌心里刺痛,与他一同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凝望他深邃的眸子,“今天送嫁之后,我去看过母妃。” “谢谢!”他握住她的手,眸子垂下,声音寂冷无比,让元卿凌听着很是心痛。 “别这样!”元卿凌哽咽道。 宇文皓伸出手,指腹在她的脸颊上滑过,苦涩一笑,“我没事,丧母嘛,总不能一时半会就好,给我些时日。” “你若想哭,便哭出来。”元卿凌抓住他的手,放入自己的手掌上,再双手把他的手合拢起来搁在胸口。 宇文皓摇摇头,“倒是想哭的,哭不出来,或许我真是一个本性淡漠的人。” “不是,别这样说自己。”元卿凌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他和龄儿不一样,一个风铃的故事能让龄儿停止哭泣,但老五不行。 “慢慢地就好了,你别担心我,”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清凉,“她走之前,可曾说了什么?” 第744章 贤妃出殡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宇文皓一直没问这个问题。 他并非不想问,而是心里知道,大概不会留下什么好话,因为但凡有好的,她未必会获罪。 但是今日被龄儿婚事的喜悦冲淡了一些悲伤,让他的心里竟也生出了一丝盼望来,或许,真有片言只语是值得说的呢? 元卿凌看着他眼底闪烁了一下的期盼,心里越发地觉得难受,她若说没有,都是残毒的语言,怕是会让他更加的难过。 若说有,杜撰一言半语不难,但是他信吗? 元卿凌最后选择轻声道:“先前说的都不是太好的话,但是我转身走的时候,我听到她叫了你的名字,我回头看她,她哭了。” 宇文皓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那……你是否听出了她有悔意?” 元卿凌道:“我不知道算不算,我走的时候,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尖叫,而是整个安静了下来。” 宇文皓把茶杯端在手中,轻轻地道:“或许,她在最后一刻是明白了。” 元卿凌微微点头,不说话了,望着他兀自沉思的脸,她多希望贤妃到最后一刻是真的顿悟了。 公主三朝回门的时候,元卿凌和容月一块入宫去了。 公主看着比之前高兴了些,给各宫见礼之后,在合德殿里头 和皇贵妃元卿凌等人在说话。 皇贵妃遣走了所有的宫人,才拉着公主的手轻声问道:“他对你好么?” 公主道:“我就见过他两次,但是都挺好的。” 皇贵妃一怔,“才见过两次?” “对啊,一次是新婚那天,他进来掀盖头,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走了,还有一次就是今天回门,他陪我一同进宫来的。” 皇贵妃听得此言,震惊得无与伦比,与元卿凌容月交换了眼神,这算怎么回事?不是都成亲了吗?没睡在一起? 皇贵妃素来把公主当做小孩子,虽然如今成亲了,但因着还没与驸马睡在一起,所以倒是不好问。 元卿凌觉得这种隐私的事情,没有必要问,她觉得这种事情没有说一定要再成亲当晚就办的,且她反而觉得这样会更好。 倒是容月诧异地看着她,问了出口,“怎地?你们没睡在一起吗?” 宇文龄出嫁之前,教引姑姑是来科普过夫妻之事的,所以容月这么一问,她也知道问的是什么,脸上浮起了一丝羞赧,声若蚊蝇地道:“没睡在一起。” “为什么啊?”容月瞪着眼睛,“这是多快活的事情啊!” 元卿凌喝着一口茶,听得容月这话,噗地一声喷了茶水出来,一阵咳嗽, 呛得脸都红了。 容月奇怪地看着她,“你脸红什么啊?你这都生了三个了,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有多快活。” 元卿凌直摆手,然后擦拭着嘴角,直呼受不了她的直白,“行了,快打住吧,快活不快活,你自己感受就行,说出来干嘛啊?” 容月还来劲了,看着她奇道:“你这话说得,莫非太子不行么?按说也不会啊,孩子都生下来了,且一箭三靶,是个能耐人。” 她说完,看向皇贵妃,一脸询问的意思。 皇贵妃呸了一声,笑骂道:“你看本宫做什么?正经点儿,你这个破落户。” 容月觉得这些女人还真是忸怩,“这有什么的?大家都是妇人了,说说怎么了?分享分享经验嘛,我跟你们说,老六身子是弱了些,但是在这方面嘛,还是……” “闭嘴!”元卿凌瞪了她一眼,“怎好当着公主的面说这些?” 公主这还没跟四爷那啥呢。 她记得当时跟老五在一块之后,老五也是满世界里说他们的闺房之事,看样子,容月也是那一路人啊,若不刹住车,怕是要连跟老六的细节都描述出来的,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容月看向公主,公主却瞪大了一双好奇的眸子看着她,像是要探究六哥在这 个方面到底如何。 其实元卿凌大概也猜到他们没有圆房,以四爷那慢悠悠的为人,才见过这两三次就能熟稔到睡一张床,他大概是做不出来的。 他慢热。 所以,容月正欲细说,元卿凌就叫她打住,“好了,这事不说,说点正经事。” “说什么正经事啊?”容月看着她。 元卿凌特意岔开话题的,道:“你说帮我找大夫的,找到了吗?” “这还不容易?自打你治好了麻风山的病人,多少大夫慕名而至,都不需要号召了,只要你说一声,随时可以来。”容月道。 元卿凌笑笑,觉得此事拖得有些久了,还真盼着能快点落实。 冷四爷在御书房里头和岳父说话,说了大概有一两个时辰,过了饭点,明元帝还不放人。 御书房里头,诸位亲王也都在,明元帝从民生说到水利工程,从国库说到内库开销,总之一个字,朝廷如今十分艰难。 他越说越沉痛,大家越听越觉得肚子饿,纷纷看向四爷,恨不得亲自摁住四爷从他身上搜刮出所有的银票奉送给明元帝,好获得脱身的机会。 好在四爷也是个混迹商场多年的人,懂得从语言中窥探目的,所以,他露出了悲天悯人的表情,深深的叹息了一番 岳父的不容易,然后慷慨解囊,愿意捐助五十万两用以修建堤坝,再捐出二十万两给内府开销。 明元帝目的达到,对四爷自然是一番称赞,叫诸位亲王向四爷学习。 诸位亲王对老父亲的这种要钱方式早就习以为常,也都懂得使出一招拖油政策,应下来却不行动。 三朝回门的翌日,宫里头发丧,贤妃重病难愈,已经于昨晚薨了,内府与礼部一同治丧。 贤妃生前没有被晋封,死后也没有哀荣,虽是太子生母,但是太子已经认作皇贵妃为母亲,加上曾冒犯太后,因而,依旧是以妃礼下葬。 正月二十一,贤妃葬入妃陵。 明元帝准许宇文皓以儿子的身份送殡,那天,下了一场毛毛雨,早春的雨寒冷的很,因而出殡队伍急匆匆地走,路上也没几个人送。 很是凄淡。 宇文皓翌日才回来,进门冻得直打哆嗦,喜嬷嬷早就熬下了姜汤,让他连续喝了两碗驱寒气。 宇文皓眼底通红,是哭过一场的,在贤妃走后的十几天,他也才算哭得出来。 他还是显得很哀伤,没有回衙门,元卿凌陪着他一块去了麻风山,带上徐一和蛮儿阿四等人一块去,麻风山上的病人走了有半数,剩下的依旧在积极地治疗当中。 第745章 纪王果然打主意了 宇文皓在山上帮着元卿凌为病人们治疗,适当地转移了一下悲伤,他看到一张张渴望活下去的脸,觉得自己肩膀上背负的担子很重,他精神振作了起来。 下山的时候,风很凛冽,吹得一行几人直哆嗦,徐一在前头跑,回头冲大家伙动员,“跑起来暖和一些啊!”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用力过猛,鼻涕吹出两个泡来,他赶忙别过脸用袖子擦去,然后回过头来露出两颗虎牙笑着,像个傻逼。 阿四拿起一块雪球就砸他,“徐一,你脏不脏?” 徐一侧身避过,呲牙笑得鼻头和脸都通红,“脏啊,你别靠近我不就行了吗?” 阿四嫌弃地道:“我才不要靠近你呢。” “瞎说,你总是黏着我。”徐一哼道。 “你胡说!”阿四气得脸色涨红,“什么时候我黏着你了?” 徐一挤眉弄眼,一副浪荡子的模样,“你就承认你喜欢我了呗!” 阿四抡起剑就朝他砍过去,“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的头看下来让雪狼吃了。” 徐一猛地转身,嘴里道:“真凶,以后看谁敢娶……” 他不妨撞在了树上,树干摇动,积雪簌簌落下,他也弹倒在地上,鼻子里仿佛又留下了鼻涕,伸手一擦,竟是血,觉得嘴巴也痛,伸手一薅,手上就多了一块门牙。 阿四哈哈大 笑,“活该,叫你嘴贱!” 徐一吐了一口血,使劲地用手压着崩掉了一半的正门牙,狠狠地瞪了阿四一眼。 元卿凌和宇文皓指着徐一这个二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徐一觉得这个世间对他充满了恶意,哼了一声,转身就跑。 斜阳在山边徐徐地沉了下去,拉得所有人的身影修长美丽,宇文皓和元卿凌牵手而行,阿四和蛮儿在后面一直说着徐一的坏话,说得两人哈哈大笑,笑声响了一路。 元卿凌看了宇文皓一眼,他的心情显然是好一些了,眉目里哀伤消淡了许多,川字纹也展开了。 她心里才稍稍安乐了一些,这新年的阴霾,感觉也渐渐地从头顶消散。 宇文皓告假了三天,在府中陪着老婆孩子,偶尔与好友吃酒聚会,日子仿佛恢复了平静。 三天之后,他回了京兆府继续忙活。 元卿凌见天气好,便想着带奶奶上一趟麻风山,却听得说纪王妃来了,要见她,且是迫不及待地要见她。 元卿凌刚穿好披风的,听得她来,便又脱下出去见她。 纪王妃在正厅里头焦急不安地踱步,见她来到,马上迎上来攥住她的手,急道:“你一定要帮我。” 元卿凌很少见她这么失态,且她眼底都通红了,仿佛是哭过一般,便拉着她坐下问道:“什么事 啊?” 纪王妃恨声道:“我猜测得一点都没错,那贱胚子真的打孟悦的主意,在公主大婚的时候,他送嫁去了,他心思不纯,就是为了物色对象,这一次来冷宅喝喜酒的有一位江南富商,叫李超,是做绸缎庄起家的,家产丰厚,他竟打了人家的主意,说是要与他对亲家。” 元卿凌觉得荒谬,“他说要对亲家就对亲家了?郡主的婚事,怕还是得宫中做主吧?” “父皇如今笼络商人,怕不会太反对,他若下点功夫使点奸诈,父皇未必会不同意的。”纪王妃一拳打在了茶几上,眼底赤红,“孟悦才十二岁啊,他真是疯了。” “对啊,孟悦才十二岁,就算定下亲事,又能如何?”元卿凌实在是不明白纪王的脑回路。 纪王妃冷冷地道:“他以为我有今日的人脉,得是用银子砸出来的,如今支持他的人还是有的,这都是因为他是皇长子的身份,可……”她瞧了瞧外头,压低声音道:“可要招兵买马,要收门下谋士与贤能,还是得花大银子,他便是要借助人家的金钱,为他办大事。” 元卿凌摇摇头,“他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啊?有意义吗?没禁锢过还不懂得反省,一味地拿家人来折腾,这种人真是猪狗不如。” 元卿凌心里是生气得很,因为纪王 如今的做派,就跟她那个没出息的爹静候一样了,要么是哄女人,要么是卖女儿,总之不惜一切都要权势。 纪王妃咬得银牙尽碎,“他暗中密谋此事,本是要瞒着我去找母妃,叫母妃去求父皇的,但是他身边有我的人,把此事告知了我,估计明日他就得入宫去了。” “你别急,你想我怎么帮你?”元卿凌知道她聪慧,定能想出办法来的,便问道。 “我知道你跟穆如公公熟悉,能套出一两句话来,我在宫中虽有人,却探不到父皇那边去,所以,你帮我打听打听,若父皇真有这口风,你马上告诉我。” 元卿凌点点头,“可以,那如果父皇真的有这心思呢?你打算怎么做?” 纪王妃眸子慢慢地沉静下来,“如果真有这意思,那么请你和我一同入宫求父皇,让他千万打消念头。” “只怕父皇一旦决定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劝得了的。”元卿凌知道明元帝一旦答应此事,就是为了接下来的举政措施着想,为大局计,他不会轻易妥协。 纪王妃遽然道:“先走这一步,若父皇不听,再想其他办法,一步一步来。” 元卿凌看着她,真是觉得糟心极了,纪王妃也没过过几天的好日子,净折腾了。 她答应下来,不管纪王妃打算怎么做,她这边都会 尽力配合,为了孟悦的幸福。 送走纪王妃之后,元卿凌便去了冷家一趟找四爷。 四爷听得来意,嘲讽一笑,“我就知道纪王有些不寻常,那晚总是拉着李超兄说话,努力表现出平易近人的假象来。” “这位李超的公子今年多大了?品行如何?”元卿凌问道。 四爷道:“李超有三子,能与孟悦郡主定亲的怕是二公子,今年十三岁,品行具体不知道,但听说十一岁那边打死了一个家生奴才,花了银子掩盖下来,由此可见,好不到哪里去。” 元卿凌的心顿时冷了半截,“年纪轻轻,竟是这般凶狠?孟悦岂能嫁给这样的人?” “嗯,确实不合适,再说,孟悦才十二岁,不着急定亲。” “话说,这么早定亲的多见吗?以您的猜测,父皇会否同意?” 四爷懒洋洋地抱着一条橘色小猫,放在怀中梳理着毛发,“不少见啊,娃娃亲都有,莫说十二岁了,世家大族的女子定亲都比较早,为了稳固地位,多半是会提前定下亲事,往后能强强联手。” 他抬起头看着元卿凌,“至于你说皇上会否同意……以北唐如今的情况和他接下来要办的事情,他会求之不得,因为李超兄是江南一带的首富,要在江南大力发展,少不了这些当地名流巨贾的支持和配合。” 第746章 父子吃饭 元卿凌担心的就是这个,她泄气地问道:“为什么北唐会穷成这个样子?” 冷四爷道:“民间倒是还好,只是朝廷在水利和镇北剿匪及对北漠战事上花了太多银子,加上这几年西北干旱,江南水灾多,自打皇上登基,国中就没有消停过,不过,太上皇朝的时候,也已经渐渐地吃紧了,因为太上皇退位前几年就开始兴农抑商,却连年失手,朝廷不仅没能收到赋税,反而还要贴补民生,皇上还算是励精图治的,否则一路衰败下去,北唐也没今日的景象。” 元卿凌看着四爷,不由得敬佩万分,“您这实际上是从夹缝里头求存,竟也把产业做得这么大,了不起。” 四爷道:“北唐先前富庶多年,民间也积攥家底,加上富商侯爵们都存下殷实的身家,再者人口多,各项需求大,只不过是朝廷没有利好的措施,若有的话,商业大兴,北唐早就繁荣起来了,太子这一次提出要振兴商业,道路是走对了,但是必定是得牺牲一些人。” 元卿凌道:“谁愿意做被牺牲的那一个呢?” “看谁命不好吧?就像孟悦郡主那样,摊上个不好的老子,造孽!” 元卿凌听得心情更加不好了,孟悦这 丫头自打拜师之后,总是过来给她请安,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而纪王妃素来足智多谋,但是她这一次面对的,不是外头的尔虞我诈,不是阴谋算计,而是当今皇帝的施政举措。 那不是以她一人之力可抗争的。 “有什么法子吗?”元卿凌问道。 冷四爷看着放下猫,看着她道:“其实,皇家的公主郡主,看似风光无量,但是,自己的命运是最不能掌握的,尤其当如今国家处于要打破这种僵局的时候,她们随时都会成为牺牲品,宇文龄不也是这样吗?皇上对我的底细并未完全了解,就把公主许配给了我,孟悦是孙女,他怕是更不会在意,我只能跟你这么说,就算不是刘超,也会是其他人,你阻止得了第一次,阻止不了第二次。” 和其残酷?但是又何其真实啊! 从冷宅回去,元卿凌便在府中等到老五回来,跟老五说起了此事。 老五道:“四爷说得对,父皇是会同意的,江南那边天高皇帝远,算是我北唐第二繁荣之地,四爷应该也有许多产业在那边,他熟知李家的情况,李家二公子怕真是那样心术不正之人。” “那怎么办?可有办法?”元卿凌紧张地问道。 老五想 了想,“你先别太过担心,就算大哥明日入宫去说起此事,父皇也定会派人先了解一下,起码得拖一段日子才能落实,我们还有时间可想办法的。” 翌日,宇文皓便叫笑红尘派人到江南去,了解一下那个李超二公子,是否真的打死了人。 第三天,明元帝传召宇文皓入宫,跟他提起了这件事情之后,有些叹息,“没想到孟悦都十二岁了,朕总是觉得她是七八岁的小丫头,一晃,也快到待嫁的年龄了。” 宇文皓道:“父皇,孟悦年纪还小,不必着急着定亲吧?” 明元帝伸手压了压,“十二了,定下来之后,再留个四五年也行,这个李超朕往日听人提起过,说是在江南一带做了许多好事,修桥铺路,救济穷人,开设学院让穷苦的孩子去识字念书,倒是积善之家啊。” 宇文皓道:“父皇,李超是行善之人,不代表着他的儿子也有这么慈柔的心肠。” 明元帝却道:“家风好,则子孙贤。不过,到底是郡主的终身大事,还是得要了解清楚的,你且派几个人到江南去一趟,看李家是否真的有大行善举,若查得属实,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吧。” 宇文皓知道如今不能说太多,便应 了下来,“好,儿子明日就派徐一去一趟。” 明元帝微微点头之后看着他,眸光似有些复杂,道:“留下来陪朕用膳吧!” 此等殊荣,原先只有元卿凌有过,宇文皓有些意外。 晚膳还行,四菜一汤,白饭任装。 四道菜里头,两道荤菜两道素菜,熬的是鸡汤,分量都不多,但是摆盘很精美。 明元帝问他,“要喝酒吗?” 宇文皓摇头,“儿子最近少喝了,老元不喜欢。” “她为你身体着想。”明元帝道。 宇文皓默默点头。 气氛有些静默,父子二人很少说亲昵的话,往日在一块说的都是正事,真坐下来吃顿饭,想要唠嗑家常,却也无从说起。 因为,家事同时是两人心头的痛。 明元帝心里对这个儿子是愧疚的,除了处死他的母妃,还因为其实对老五的关爱是最少的。 他非长非嫡,且自小懂事,摆在那里就算不费心思,也不会长成歪脖子树,懂事的孩子,总是让父母少劳心,也少放在了心上。 到如今,宇文皓能独当一面了,而明元帝在面对逐日繁琐的政事觉得心神疲惫,心里竟开始对儿子有些依赖了。 吃好之后,他放下筷子,屏退身边伺候的人,问道:“ 你母妃的事情,你可曾怪过父皇?” 宇文皓擦了擦手,垂着眸子,“没有,母妃是咎由自取。” “朕给过她很多次机会。”明元帝声音似有唏嘘,“但是,她都没有握住,你说得对,她确实是咎由自取。” 宇文皓眸子沉沉,这件事情他一直压在心底,不想提起,总觉得掩埋的日子久了,就能慢慢地忘记。 如今父皇提起,他觉得心头那股难受劲又上来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老七。 老七对褚明翠是很失望的,正如他对说母妃咎由自取,觉得她的下场正确,但是心里太过失望还是会觉得痛,觉得难受。 褚明翠死了,且是罪有应得,但是不意味着在老七心里能不兴波澜,因为他在乎过褚明翠。 但好在,他和褚明翠之间只有曾经的夫妻之情,没有骨肉亲情的牵扯,想必,他很快就能忘记。 “想什么呢?”明元帝见他一时失神,问道。 宇文皓收敛心神,抬起头道:“想起老七和袁咏意,觉得他们其实应该在一块的。” “袁家那丫头,不是定亲了么?”明元帝想起那丫头来,还是挺喜欢的,不免也可惜了。 “是啊,快成亲了,未婚夫是武状元陆源。” 第747章 没希望了 宇文皓出宫之后,去了齐王别院中。 这里孤清得很,院子里连灯都没挂多几盏,到处暗淡一片。 问了下人,才知道齐王在练武房,下人领着他过去,看到齐王正手持长剑,耍了一套剑法,竟是十分流畅。 宇文皓暗暗惊奇,老七竟然练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一时兴起,进了里头取剑便和他比试起来,若是往日,老七也顶多是在他剑下走十招,但是,今晚竟然走了五十招,才被他的剑削了衣袖逼停下来。 齐王有些气喘,神色颇为得意,“五哥,是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宇文皓收剑一抛,剑落在了剑架上,稳稳放妥。 “是不错,进步了许多,不过,你为什么忽然醉心剑法?”宇文皓问道。 齐王擦了一把汗,眉目一展,道:“书念得有些乏了,便练几招,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为了圆脸丫头?”宇文皓一言就说中了他的心事。 齐王有些尴尬,躲闪了一下眼神,“瞎说!” “兄弟之间,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吗?”宇文皓没好气地看着他。 齐王坐下来,挥着袖子,神色淡淡,“实话假话都改变不了什么,她都要嫁人了,不是吗?” “是要嫁人了,”宇文皓叫人去沏茶,走过去踢了一下他的膝盖,“但你如果不争取一次,只怕会后悔一辈子。” “争取有用吗?她都定亲了。”齐王双手搓了一下脸,有些疲惫乏力。 “你确定自己是真喜欢她吗?那你是放下褚明翠了吗?” 齐王苦笑,“若不是你此刻提起这个名字,我都不记得她了,这一眨眼,一年过去,过得真快啊,其实从知道她和武状元的事情之后,我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她的身影,再没想起过褚明翠来了。” 他看着宇文皓,眼底充满了无措与无奈,“五哥,我后悔得很了,怎么办?我最近总是想着,如果当初我愿意撒谎,昧着良心告诉她我早就忘记褚明翠了,那兴许我就留得住她了。” 宇文皓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五哥理解你。” “真的?”齐王有些意外,“你不骂我?” 宇文皓摇摇头,“我以前骂你,是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去想,如今细细想来,其实外人能说什么呢?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自己的感受,外人其实没资格指指点点,但五哥想跟你说,幸福是要争取的,你尽最后一次的努力,去找她跟她说,如果她还愿意回头,那么我们再想办法 解决她和武状元的婚事。” 齐王眸子暗淡,“没用的,我去找过她,她压根不见我,是啊,她肯定生我的气,她婚事都没定下来,我就给她送礼祝贺她定亲大喜,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得很,都是我自己找的。” 他抬起头看着宇文皓,“五哥,你说能不能让五嫂帮忙约她出来见过面?” “我回去跟她说说。”宇文皓道。 齐王感激地道:“好,多谢五哥。” 宇文皓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便走了。 回府之后,跟元卿凌一说,元卿凌道:“约意丫头出来不难,但是我不知道她如今心意如何,如果她和武状元已经有感情了,我觉得不必要再让老七横插一竿子,我先试探她再说,好吗?” 宇文皓也同意,道:“是他的,跑不了,不是他的,求不得,你就先去问问吧,还有,孟悦的事情今天父皇传召我入宫了,看样子他是同意了的,叫我派人去江南打听一下,我已经让笑红尘派人去了,但是明日还得叫徐一走一趟,因为大哥肯定也知道消息,会先派人去安排,徐一看到的表面和笑红尘看到的暗地,最好是有反差的,那么父皇跟前就好说话了。” “没错,如果徐一看到的都是美好良 善,而笑红尘查出暗地里的肮脏,便可知道这名声是营造出来的。”元卿凌道。 这事便暂且先搁置下来,静待消息。 翌日元卿凌就叫阿四去请袁咏意过府说话。 袁咏意穿了崭新的杏子黄缎裙,脚蹬小皮靴,脸色通红地过来,进门就笑着道:“我刚到外头骑马回来,就听得元姐姐找我,是有什么便宜我的么?” 元卿凌看她兴致挺好,便笑着道:“你想在我这里讨什么便宜?你都是新嫁娘了,该是我问你们袁家讨杯喜酒才对。” 袁咏意笑得恣意,“您就别喝了,您喝酒可是会撒酒疯的。” 元卿凌请她坐下来,再叫人备下茶点,看着她透着胭脂红的脸问道:“跟谁骑马去了?” “陆兄!”袁咏意想也不想,冲口而出,说完之后觉得有些不妥当,便笑着摆摆手,“就是陆源。” “你称呼他为陆兄?”元卿凌很是诧异。 这是即将要成亲的称呼吗?给人的感觉就是蓝颜知己。 “习惯了,一时还没改口。”袁咏意大大咧咧地道。 “你们总是一块出游?”元卿凌问道。 袁咏意喝了一口茶,点头道:“对,我们前天还去斗鸡了,昨天去了打猎,可好玩了。” 元卿凌知道袁咏意 为人率性,不拘泥于世俗眼光,便笑笑,“高兴吧?” “高兴!”袁咏意呼了一口气,“我往日还以为他很古板,没想到他这么有趣。” 元卿凌看到她神采飞扬的面容,忽然有些犹豫了。 她现在都重新开始生活了,如果这个时候跟她说老七,会不会不是太好呢?前任其实是应该要尽早忘记的,在婚期之前提起前任,让她待嫁的喜悦大打折扣,感觉有些残忍。 而且,不利于她日后和武状元的婚姻生活啊,而且,原先齐王去找过她,她也不愿意见,可见她是有心抛却前尘往事。 元卿凌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不说了。 袁咏意还一直说她与武状元的趣事,“元姐姐,跟你说一件有趣得要紧的事情,前天我们不是去了打猎吗?这天气寒冷,本来飞禽走兽都不多,但是见着野兔,他说可怜不打,见着山鸡,他说长得好看,结果跑了一天,什么收获都没有,最后还是回集市里买一只鸡,就算是咱的成果了,关键还是一只快把毛都掉光了的老母鸡,他抓住在手里,愣是把他啄了好几下,啄德手背都出血了,哈哈哈,我都要笑死了。” 元卿凌也跟着笑起来,心里却道:看这阵势,老七,你没希望了。 第748章 查明白 齐王那边想着元卿凌能把袁咏意约出来,所以这两天一直在练习要对袁咏意说的话。 一句话,一个停顿,一个表情,他都反复练习,心情紧张得很。 但是,宇文皓命人告知他,说没能约到袁咏意跟他见面,她如今一心都扑在武状元的身上。 他听罢,坐在漆黑的房间里许久许久,然后微微苦笑,五嫂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也是他最后的机会,却没想到,希望和机会都同时折断了。 他深切体会到,有些人失去了才知道不重要,但有些人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在之前的那段日子里,他脑子里一直想的都是这两个女人的点点滴滴。 他其实已经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愣是没办法想到他和褚明翠开心的时刻。 而与袁咏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那么一走神,都能让他醉心半天,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 渐渐地,褚明翠就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他想得最多的,便是和袁咏意在一起的日子。 他曾握住过她的手,她的手指肌肤一点都不细腻,指骨生凉发硬,一拳打过来的时候,鼻梁会断掉。 他曾端倪她的脸,她脸容细致肤色健康,几乎毫无瑕疵,眉目清润,明眸善睐,对他嫣然一笑 的时候,让他半天回不来神。 他曾听她唱歌,声音动听嘹亮,咬字准确但是调完全变了,唱死了枝头的喜鹊,唱走了漆黑的夜枭,他捂住耳朵,在齐王府里头四处逃窜。 他曾在失落伤心的时候,有过她的陪伴,她一改之前的粗鲁霸道,对他嘘寒问暖,眸子里总能看见她心底的焦灼担忧。 他曾拥有过她,那时候只要他伸出手,她就愿意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与他共度这尘世雪雨风霜,共享繁华安宁。 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接下来几天,他就在袁家对面的茶楼上坐着,看着袁咏意与武状元共同出入,她笑得真开心。 “爷,您别看了,咱回吧。”连侍从石锁都看不下去了。 齐王看到二人策马远去,只留下一串笑语,才慢慢地收回眸光,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们真的很般配。 “爷,您明日还得入宫请安呢,咱回了吧。”石锁再次催促。 齐王显得意兴阑珊,每一次入宫请安,母后说的都是同样的话,为他筹备选妃宴会。 他不想娶其他人了,如果能和袁咏意在一起多好,就没了这烦心事。 可惜的是恨错难返。 翌日入宫去,褚后果然还是旧事重提。 褚后压着胸口 ,道:“母后最近总觉得不舒服,晚上睡不着,白天也无端地慌,想来想去,如今本宫心里头挂心的唯有你的婚事了,等天气暖和一些,御花园里的百花开放,就给你办个选妃会,早日落实你的婚事,也省得你再为翠儿伤神。” 听得母后说不舒服,齐王还是在意了,“请御医看过了吗?” “看了,开了宁神安眠的药,但就是睡不着。”褚后心里其实知道怎么回事,自打皇上传召过张公公之后,张公公就不知下落了,她觉得张公公是把她招了出去。 她每每想起此事,都总是一阵心惊胆战,晚上要么是梦到贤妃对她凄厉地喊,要么是梦到宇文皓用冰冷的眸子看她。 早上起来,后背都湿透了,头发一抓一大把地掉,对着镜子也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 “那要不要请父皇过来看看您?”齐王问道。 褚后猛地摆手,脸色也是陡然地煞白起来,“不,不要,万万不要的。” 齐王见她反应这么大,不禁狐疑,“您很怕父皇么?父皇责备过您?” 褚后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讪讪地道:“不是,你父皇忙得很,怎好叫他为了本宫的身体忧心?别惊动他,又不是多不得了的事情。” “那许是劳累过度了,宫里头的事情,您多些叫皇贵妃为您分担。” 褚后不说话,宫里头的事情,她现在哪里还有在管的?都是皇贵妃管。 贤妃挟持公主的事情一出,皇上就削了她和贵妃的权,加上晋升了皇贵妃,她又是太子的母妃,身份几乎都制压住她这个皇后了。 “嗯,那你选妃的事情……”褚后看着他。 齐王道:“先不提吧,过阵子再说了。” 褚后知道他执拗,如果真要容他的性子慢慢拖,怕是拖到十年后都没下文的,便干脆道:“不能再等,下个月中就给你准备。” 下个月中,是袁咏意与武状元成亲的前后。 齐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早日完成了你的婚事,母后心里就该踏实了。”褚后尤其迫切,她现在觉得但凡出点喜事来,就能冲淡皇上对她的怀疑。 夫妻还能像以往一样和睦,贤妃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她见齐王还是没反应,不禁气道:“你娶谁不是娶?你到底想的是褚明翠还是袁咏意?反正这两人你都是娶不上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听母后的话,娶一个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的名门秀女。” 齐王惆怅地看着外头,是啊,如果娶的人不是她,那娶 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正想答应母后的时候,他却忽然觉得这样不好,他心里既然不愿意成亲的,娶了人家过门,也是要放置冷落,岂不是又背负了一笔债?还是万万不可害了人家。 于是,齐王婉言拒绝,得罪了褚后便出宫去了。 御书房! 明元帝一般批阅奏章到晚上亥时,所以晚膳基本直接就在御书房里用,用完晚膳,会先在冬暖阁眯一盏茶的功夫。 穆如公公从外头蹑手蹑脚地进来,然后就站在明元帝的身边静待他醒来。 明元帝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听得穆如公公进来,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什么事?” “回皇上!”穆如公公轻声道,“张鸣在暴室那边招了。” “嗯!”明元帝坐起来,被褥从膝盖上滑下去,眸子里的锐光一闪,“招了什么?” 穆如公公道:“张鸣那歹人说是皇后授意的,之前贤妃娘娘也一直收买着他,把他当做心腹,殊不知他是为皇后办事的,贤妃娘娘刺伤太后之前,便是皇后叫他传递了话进去庆余宫,说苏家于大火之中死了几个人,更说贤妃的母亲也死于这场大火里,才会惹得贤妃悲伤大怒,不顾一切地跑出去刺伤了太子和太后。” 第749章 明元帝昏倒 明元帝冷笑一声,“庆余宫外头有禁军把守,贤妃就算发疯要跑出去,也得过禁军这一关,你叫顾司清查一下禁军,看那些是被后宫收买了的,都一一给朕查出来,严惩不贷。” 穆如公公迟疑了一下,“皇上,当时贤妃娘娘跑出去,是用簪子指着自己的脖子,禁军也不敢动啊。” 明元帝一拍桌子,厉声道:“借口,里外若无勾结,怎能轻易叫她跑了出去?还有,那庆余宫里头,多少利器?你们点算过她的首饰盒子吗?宫里头的工匠是不许做这些的,她宫里头的人,若得令出去,出去多久,去了哪里都得回禀。查,一并查,看还有哪些奴才帮她与苏家互通消息,谁帮她备下的这些利器。” 穆如公公听得他动了大怒,也不敢再帮着禁军。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庆余宫上下,怎么会没有猫腻?只是穆如公公觉得,牵一发动全身,若真要往深里查,怕是谁的身上都不干净。 这各宫里头的人事本就盘根错节,谁的宫里都有别宫的内应,自打太上皇朝的时候便是如此。 如果真查,后宫怕是得一番地震。 加上皇贵妃才开始管辖六宫之事,如果严查下来,她就会得罪一些人,开始树敌。 不过,穆如公公也知道皇上此番大怒的用 意,他是不打算处置皇后了,可这道火气总得找个地方给泄了才成,因而才会迁怒禁军和庆余宫原先的那些人。 明元帝慢慢地就冷静下来,站起身来背手走出去,御书房内,宫人已经根据他以往的习惯,把殿中的灯点都通亮。 殿中通了地龙,暖气熏脚而上,明元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章,再想起前朝后宫的糟心事,刚压下去的怒火又窜了上来,竟是一手就把那一块上好的砚台给砸了出去。 穆如公公吓得忙屏退左右,把砚台捡起来捧着送过去,轻声道:“皇上,您又何必拿这些死物发脾气呢?死物不痛不痒,反倒是伤了您自个的身子。” 明元帝脸色铁青,一双闪着电光的眸子盯着穆如公公,“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朕窝囊?分明知道是皇后在搅屎,却偏不敢动她。” 穆如公公听了这话,差点没忍住落下泪水,忙劝道:“皇上,老奴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旁人不了解,老奴是最清楚您的,您是为大局着想,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后宫大乱,也怕褚家那边压不住,再生出苏家的祸乱来,才会把此事遮瞒过去。” 明元帝横竖也说开了,干脆不吐不快,“朕不是不能动皇后,朕废了她也可以,褚家如今看着是如日中天, 褚首辅几乎也是只手遮天,但是都不打紧,首辅再怎么,也是效忠于朕的,动了后位,虽然会招致褚家的不快,却也没多大的后患。” 穆如公公听得此言,倒是有些疑惑了。 明元帝眉心紧蹙,声音里充满了悲凉,“朕已到了中年,这些年因着政事练得是铁石心肠,可归根结底,朕也是人心肉做,不管是皇后还是贤妃,她们都是从府潜的时候就跟着朕了,为朕生儿育女,二十余年的夫妻啊,朕杀了一个,难不成还要再废一个吗?朕知道她们求的是什么,贤妃是太子之母,朕不能容她这般放肆乱了国本。而皇后有嫡子,却没能被册立为太子,她心里头觉得委屈,她是朕的嫡妻,朕能体谅她的心情,可她是皇后,朕却不能原谅她掌六宫之权却肆意的挑拨祸乱宫廷,因而办她与不办她,朕都窝囊,这偌大的后宫,这整个宇文家族,可有一人与朕同心?” 明元帝最后一句话,穆如公公听得心里头难受极了,皇上从不会在他面前说这些的,不管天大的事情,皇上都会面不改容,能处理的处理,不能处理的也是淡然地搁在一旁,就好比之前苏家其实也查到了许多,但因不能一一查办,他便束之高阁,并不曾为此伤神。 如今想来,皇上并 非是能淡然处之,而是都积压在了心底,如今问题出在后宫之首的皇后身上,加上刚刚处死贤妃不久,他一时就压不住了。 穆如公公宽慰了几句,明元帝依旧铁青着脸,但是好歹脾气是不发了,继续批改奏章。 今晚没翻牌子,他就一直到子时才罢。 穆如公公在旁边说了几回,明元帝叫他闭嘴,他便站着打起盹儿了,后听得动静,忙地就过来道:“皇上,安歇了!” 明元帝伸手压了一下胸口,疲惫地问道:“怎地觉得胸口疼痛呢?什么时辰了?” “许是……刚过子时,爷,您没事吧?”穆如公公忙道。 明元帝胡乱地挥了一下手,脸色白得很,“没事,你也歇去吧。” “那……老奴先送皇上回去!”穆如公公转身去吹灯,一口气还没吹出,便听得身后传来“轰”地一声,他忙转过来,却见本站在御案旁边的明元帝此刻却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竟是昏了过去。 穆如公公吓得心肝都裂了,双腿哆嗦着就跪了下去,声音颤抖地喊道:“来人,来人,传御医啊!” 楚王府的大门深夜被捶开,宇文皓夫妇从温暖的被窝里被惊醒,听得说是宫里头来人,说是皇上出事,两人顿时醒得透透的,也顾不得梳妆打扮,头发一扎,衣 裳一套,一手拿着一只鞋子就跑了出去。 是顾司亲自来请的,说皇上忽然昏倒,御医都赶过去了,但是怕出什么意外,便马上请元卿凌入宫去。 元卿凌听得此言,便立刻问道:“有心跳吗?” 这话一问出来,宇文皓的心就颤抖了一下,正翻身上马,也差点滑落下来。 顾司说不知,只知道御医用了针,也从太上皇处拿了心疾的药过来压在了舌底下,因为穆如公公说皇上昏倒之前,说过心口痛。 元卿凌听顾司这么说,也不耽误了,马上进宫去。 明元帝还在御书房的暖阁里头,昏倒之后,不敢搬动太远,便就近抬进了暖阁里头躺着。 殿中有院判和御医三名,还有常公公穆如公公守在旁边,扈妃也来了,守在床边表现得很镇定。 但是看到元卿凌来,她马上就上前拉着元卿凌的手,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快,快看看皇上怎么了。” 元卿凌点头,“别担心,我看看。” 宇文皓帮她把药箱打开,有些无措地上去看了明元帝一眼,见他还闭着眼睛,呼吸不大畅顺的样子,也不知道醒来没醒来。 元卿凌先给明元帝用了氧气,再用听诊器听心脏,冰冷的听诊器摁上去之后,明元帝就睁开了眼睛,瞳孔有些散,好一会儿才聚焦回来。 第750章 兄弟和睦 元卿凌听了一下,发现心率不大正常,肺部也有杂音,再摸了一下额头,发现有低热,她便拿出探热针先给明元帝探热。 她回头问穆如公公,“皇上最近咳嗽吗?” 穆如公公脸上的肌肉绷紧,还没缓过来,听得太子妃问,忙地就过来回答:“有,有咳嗽,但是不多,倒是胸口疼,说了有两三次。” 元卿凌道:“那今晚昏倒之前也有心口痛的症状吗?” “有,他才说了胸口疼,一站起来就昏倒了,老奴都吓坏了,定是劳累过度,皇上从早到晚,歇息的时候不多,今晚也是熬到子时才停。”穆如公公哽咽地道。 宇文皓问元卿凌,“是什么问题?也是心疾吗?” 元卿凌摇摇头,“是不是心疾暂时还不确定,得排查一下,不过肺部有杂音,心口疼,低热咳嗽,看样子是有肺炎,而且心跳不太正常,穆如公公,皇上最近冻着过吗?” 穆如公公道:“有,有冻过,贤妃娘娘出殡那天……”他说着,瞧了宇文皓一眼,压低声音轻声道:“皇上站在通天阁上头一个时辰,下来的时候,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宇文皓有些愕然,看向明元帝,心里涌起了一阵内疚,他怎 么会认为父皇铁心石肠呢?到底是同床共枕二十余载的人,怎会丁点儿的感情都没有? 处死母妃,最难受的怕是他自己。 明元帝闭上眼睛,想伸手扒拉开那氧气喉,元卿凌压住他的手,“先不忙拿开,父皇,除了胸口疼,还有什么不舒服?您得告诉我。” 明元帝睁开眼睛,眸子没什么精神,“不知道有哪里不舒服,反正就没舒服的时候,每天都累得很,心力交瘁。” 扈妃听得此言,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眼底发红,心疼之情洋溢于表。 元卿凌道:“您是劳累过度,作息不正常,心脏负荷过重,且加上冻着之后可能患上肺炎,再者您当时批改奏章持续到子时,长时间地坐着忽然站起来改变了体位,脑部供血不及,才致忽然昏倒,父皇,从今往后,您不能再这么劳累了。” 明元帝疲惫地揉着眉心,“当皇帝,都是累死的。” 宇文皓听得心里越发的难受,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没能为您分担,是儿臣不孝。” 明元帝慢慢地转头看他,眼底饱含了复杂的情绪,道:“你已经做得很好,父皇因你而欣慰。” 他这么说着,又闭着唇下弯嘴角,显然, 不如意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元卿凌先帮他挂了消炎的水,再开了药,宇文皓想要喂他,扈妃轻声道:“让我来。” 她用手腕伸进去托着明元帝的脖子,使得他的头微微抬起,再把药放入他嘴巴里头,水杯凑近唇边小心翼翼地倒进去,明元帝吃了药之后,看着她道:“快回去睡,不必你在这里了。” 扈妃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头放下,淡淡地道:“你好起来之前,谁都撵不走我。” “胡闹,这都什么时辰……”明元帝眉目拧起,有些生气。 “闭嘴!”扈妃低低喝了一声,眸子坚定,“不许说话,闭上眼睛睡觉。” 多少年不曾有人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他说过话了,一时也怔住,看着扈妃,眼底渐渐地有一抹光芒。 他没再说了。 殿里头御医和两位公公都有些诧异,后妃见了皇上,谁不是诚惶诚恐的?扈妃真是异类,竟还敢凶皇上呢。 陆续地,睿亲王和几位亲王也入宫来了,方才皇上昏倒,穆如公公怕出什么事,便马上叫人到各府里头去通传,叫诸位亲王入宫来。 明元帝之前很少病,登基至今,第七年了,除了请平安脉, 真的鲜少吃药,长久以来,大家都认为皇上是铁打的。 大家都不曾看过这么虚弱,虚弱到要躺在床上等人伺候的明元帝,一时,兄弟之间的争斗都放下了,只一心想要孝顺父皇。 兄弟几人,也都商量着帮父皇分担政务,就连一贯无心政事的齐王孙王,都愿意说去供职为朝廷出力。 他们就坐在殿中说话,兄弟几人围成一团,空前的融洽,就连安王都有些惶然,说话的时候好几次回头看明元帝,眼底的担忧褪不去。 明元帝看着他们兄弟几人有商有量,神色无比的安慰。 纪王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提出了愿意牺牲孟悦的幸福,让孟悦与江南富商李超的公子定亲,这样朝廷便可加快江南的发展。 宇文皓是知道内情的,一时不说话。 其余几位亲王都赞同,包括睿亲王都叫好,甚至赞扬纪王懂事。 宇文皓和元卿凌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充满了担忧。 “五弟,你怎么看?”纪王见他不表态,干脆就问了他。 宇文皓收回眼神,道:“此事父皇跟我说过了,我也派了徐一到江南去打听一下李家的事情,如果李公子品行端正,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纪王点头,“对 ,要好好打听一下,孟悦是本王的女儿,本王舍不得委屈了她,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 元卿凌在扈妃的旁边,轻轻地碰了扈妃一下,扈妃会过意来,道:“孟悦还小,不着急定亲。” 纪王道:“扈娘娘此话差矣,孟悦今年十二,定亲之后再留个三四年,就合适了。” 他站起来,口气里充满了不舍,“孟悦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事本王跟她提过,她自己也愿意,说能为皇祖父分忧,叫她做什么都愿意,她……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明元帝甚是安慰,道:“那就等老五派去的人回来禀报再说,如果可行,便封为公主,不能委屈了她。” 纪王忙跪下,“儿臣替孟悦谢过父皇!” 方才融洽美好的气氛荡然无存。 天亮之后,各宫娘娘都过来了,太后也亲自来探望,担心得不得了。 太后坚持要明元帝挪回殿中养病,不可留在御书房,且严厉要求这几天不能碰政事,所有的一切,交给太子和首辅去处理。 明元帝听太后的话,休政三天。 元卿凌等给明元帝挂完针之后就和宇文皓一同出宫去了。 出了宫门口,安王便追了上来,对宇文皓道:“五弟,咱能聊聊吗?” 第751章 安王觉得丢人 元卿凌自己上了马车,对宇文皓道:“我先回去,你们兄弟说话去吧。” 宇文皓让她等一下,然后转头来问安王,“四哥,想聊什么?” 兄弟二人,许久没这么心平气和地在一起说话,至少,眼底没有敌对的神情。 安王说:“你很久没到我府中去了,不如,你们夫妇到我府中做客去?刚好,你四嫂也想见见弟妹。” 虽然元卿凌很困很累,但是既然安王都说到这份上了,且她认为,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妨把话说得通亮一些,免得总是防着这个防着那个。 所以,她对宇文皓道:“既然如此,咱就去吧,反正过年时候咱两家还没走动过呢。” 新年,兄弟之间虽各自成亲,但是按照风俗,还是互相登门拜年,兄弟聚一下的。 就这样,晨光熹微中,马车哒哒哒地往安王府而去。 安王妃也早就起来了,半夜里宫里头来了人,她就没再睡着,天一亮,就干脆起身等候宫里头的消息。 听得下人说王爷回来了,她便急忙迎出去,却见到宇文皓和元卿凌一块来了,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快步上前握住元卿凌的手,“太子妃,我一直都想着去探望你,没想你今日来了。” 元卿凌看着她的脸色,觉得红 润了许多,眉目里头都漾着丝丝甜蜜,看来和安王过得不错。 没了阿汝,他们恩爱许多了。 两名女眷进去说话,宇文皓和安王兄弟进了书房里头。 天色虽然亮了,但是安王还是在书房里头点了几根蜡烛,驱散了最后一点的暗淡。 见宇文皓看着他,他讪讪地道:“本王不喜欢暗沉,你知道的。” 宇文皓毫不留情地道:“四哥自小怕黑,我知道。” 说起自己比较可笑的弱点,安王也笑了起来,他这么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倒觉得连带眸子也清明许多了。 书房里有煮茶的炉子,安王就开始往里头塞炭,把炭点红再将茶壶放上去,道:“沏口茶喝吧,这一大早不喝点茶,一天仿佛差点什么似的。” 宇文皓便坐在椅子上看他,他动作熟稔,神情享受,仿佛平时总爱做这些活儿。 “这些上好的毛尖,茶汤清澈,喝进嘴里,齿颊留香,回头给你带一罐回去。”安王回头冲他笑。 宇文皓心不在焉地道:“好!” 此刻安静的模样,倒是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府中的情形,那时候,兄弟之间没有嫌隙,打打闹闹欢天喜地地过了一天又一天。 一杯茶递到了他的面前,热气萦绕上来,他透过水雾看过 去,安王脸上带着微笑,“喝!” 宇文皓接过来,“谢谢!” 安王自己喝了一口,然后自嘲地道:“我们兄弟之间,怎如此生分了?连给你倒杯茶都得说谢谢。” 宇文皓言不由衷地道:“是啊,兄弟之间,不该这么生分的。” 安王把椅子挪过来一些,看着他,诚恳地道:“老五,本王今天忽然意识到,父皇老了。” “不算,五十还不到,算不得老。”宇文皓道。 “你见过他躺在病床上吗?”安王反问。 “人都是会生病的。”宇文皓摸不准他的心思,只能这么应着。 安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茶汤出神,“本王的心思,你想必也知道了,没错,我往日确实志在太子之位,便是如今也不曾放弃,四哥伤害过你们夫妇,但是太子妃不计前嫌地治好了王妃,本王倒是一时迷茫过,是否还要和你争夺呢?” 宇文皓看着他,“所以?四哥今天是打算宣布放弃太子之位了吗?” 安王想了想,慢慢地摇头,“不,本王还是想要当太子,心思既然都暴露了,掩饰就虚伪了,且本王说放弃,你也未必会信。” 宇文皓道:“确实不信。” “本王还是会揪你的错,企图击沉你,”安王把茶杯放下 ,认真严肃地道:“但是,不是眼下,父皇病倒是劳累所致,可想而知,我们做儿子的有多不尽心,其实北唐最后不管是落在你的手中还是我的手中,都必须要强大,要繁荣,所以,我们何不先放弃争夺,踏踏实实地为北唐做点实事先呢?本王相信,我们两人谁做帝王,心中装的都是这片家国天下,五弟说呢?” 宇文皓澹然道:“如果四哥说的是真心话,我很高兴,北唐如今的局面,四哥比谁都清楚,我们不能让父皇一个人扛这片烂摊子,为子为臣,都该站出来我君父分忧。” 安王舒了一口气,眸色清明地看着他,“换言之,五弟是答应哥哥暂时休战了?” 宇文皓一片磊落坦然,“休战是战场的说法,如果真要用战场的话来说,我只能说我从来只防御,不曾主动进攻。” 安王道:“确实如此,不过,五弟的防御总是带着攻击性的,本王的好几次进攻,都被打得落荒而逃,损兵折将。” 宇文皓面不改色,“一动不如一静,如果四哥想要保住现在的,最好也别妄动。” “至少,北唐成为神州大国之前,本王不会再有别的心思,除非有别的情况出现。”安王的话,模棱两可,但是,看得出也 是有点儿诚意了。 宇文皓不无感叹地道:“眼下我们兄弟应该团结起来,为父皇分忧,也让父皇感觉欣慰才是。” 安王点点头,烛光照影着他俊美的脸庞,眼底的阴郁之色也荡然无存,“不过,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我们两人休战,不意味着大哥不会趁着这个时候作妖,父皇病了,他是最紧张的,不是紧张父皇的身体,而是紧张如果父皇此时大去了,你会马上登基,他就彻底没了机会,所以,按照他再宫里头说的那些话,他现在算是狗急跳墙了。” “撞不死他就算好的!”宇文皓冷冷地道。 安王摇摇头,有些凝重,“其实他的提议倒是不错的,前提他是真心为朝廷着想,不过,本王只怕他是想要借助李家的金钱为他囤积力量对付你谋夺太子之位,老五,如果促成了此事,最不利的就是你。” 宇文皓一甩衣袖,看着他道:“连四哥我都不曾怕过,还怕他?” 安王听了这话,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想分辨几句,想想确实如此,自己造了这么多次,哪一次损过人家一根毫毛?反观宇文皓,每一次遇险,过后都总能收获一批人心,如今朝中有实力的世家,他竟是臣服了过半。 安王顿时觉得丢人! 第752章 都有安排了 安王表了态,宇文皓也没有轻易相信。 回府的时候,他把安王的话都转告给元卿凌听,然后分析道:“老四看得还是比较长远,知道父皇虽病了却没有大碍,他估摸着这十年八年里头,我都没有登基的可能,与其在这个时候与我争夺,还不如极力发展北唐,让北唐成为盛世,再等父皇衰败一些,他出手不迟,而且,这些年头里,他也能发展自己的势力。” 元卿凌点头赞同,“如今父皇不甚待见他,他又被削了官职,死了一位汝侧妃,虽说底子还在,可和你争斗的筹码就少了,胜算不高,他不会行此险招,因此想着还不如大家都偃旗息鼓,他储蓄势力,等到时机成熟再举大事。” “没错,他现在示弱,便是要我别对他赶尽杀绝,所以,他今晚说为了父皇的龙体安康,我们兄弟二人同心协助父皇治理北唐,他知道若不犯我,我也不会动他,且在他看来,北唐强盛了,兴许得益的人是他,他可是没放弃当皇帝的念头。” 宇文皓顿了顿,又道:“老四是深谋远虑的人,但是大哥不是,看着吧,如果孟悦和李家的婚事定下来,他就得造了。” 元卿凌道:“这个危机先度过,我相信纪王妃不会坐以待毙,这一次让她缓过去,她可以想到办 法对付纪王的。” 宇文皓听了这话,不禁讽刺地道:“一家三口,还得互相算计,真是什么人家啊?” 元卿凌也觉得讽刺无比,但是,皇权的争斗,就是这么残酷的。 明元帝自己也没想到,病了一场,反而会让他们兄弟和睦起来,他自登基以来,最舒服就是现在了。 之前虽然到皇宫别院住过两天,但是心情是不放松的,如今不一样,躺在病床上,大臣们嘘寒问暖,儿子们床前伺候,还有扈妃贴心照顾,他仿佛肩膀上的重担一下子卸了下来,才觉得以前自己真的是在为北唐做牛做马。 现在终于做了一回人。 褚后也忐忐忑忑地来了,进殿之后,连眼光都没敢直视明元帝。 明元帝让扈妃出去,然后叫褚后坐下来跟她说话。 帝后两人在殿内说了有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话,走的时候,褚后是哭着走的,眼睛都肿了。 扈妃看到,怔了一下,福身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褚后飞快地看了扈妃一眼,便转过脸去,鼻音重重地道:“本宫没事,你好好照顾皇上!” 说完,便带着宫人走了。 扈妃狐疑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才进了殿中去。 坐在明元帝的身边,明元帝牵着她的手,皱起眉头,“这么冰冷?” 说着便把她的双手放 在胸口上,“一点也不懂得爱惜自己。” 扈妃吐吐舌头,狡猾地道:“臣妾年轻,抗冻,也抗揍。” “还抗揍?”明元帝没好气地笑了,看着她年轻的脸庞,眼底生出几分宠溺之情,“谁敢揍你?” “我家老头。”扈妃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手指与他紧扣,声音有些哽咽,“以后你要陪着我一块练武,不许偷懒,人如果不锻炼,身体就会差,我们练武之人,活个百来岁是等闲,我不活一百岁,我活八十,您得陪我到那天。” 明元帝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很怕死,但是如果我死的时候,有我深爱的人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叫我不要怕,那我就能无所畏惧。” “傻瓜!”明元帝笑着,眼底却不自觉地濡湿起来。 “答应我!”扈妃抬起头看他,眸中含泪,“不许先我而去。” “朕是一定会……” 扈妃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生气地道:“不许胡说,你必须得答应我,没有得商量,如果你先我而去,我必定随后就跟着去,我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明元帝听了这话,很是震撼。 后宫里的嫔妃,包括他的结发之妻,如今心里都在盘算他死了,她们的后半辈子怎么办,所以才有褚后算计贤妃一事。 无论是在府潜还是如今当了皇帝,他觉得男女之情距离他太遥远,尤其到了中年,更不曾做此念头,没想到,每个人该有的,他也或早或迟,都得到了。 儿子们和睦,又得知心人陪伴在侧,明元帝真觉得幸福。 他休养了三天,才正式上朝。 春耕在即,国中渐渐地事多了起来,各项的措施需要制定,明元帝依旧是起早贪黑地忙。 新年之后,有一批新的任命。 齐王入仕,在宇文皓手底下任主簿,官阶很低,但是齐王没有经验,宇文皓建议他从低开始做,多长点见识,多累积点经验,齐王欣然同意。 孙王进了户部,任职员外郎,官拜五品,倒也是不小的官儿了。 安王之前被削职,吏部那边曾调派他到工部去任员外郎,他原先推了,但是如今同意出任。 怀王身体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也谋了份差事,在国子监跟着冷静言混,分配到了太学任博士,五品。 纪王想去兵部,但是明元帝与吏部商议过之后,决定派他到礼部去当个侍郎。 礼部侍郎,职位不低了,但是纪王却不高兴,因为进入礼部对他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想接近兵权,最好是进兵部的。 倒是老九,竟然请旨到军营去历练。 很是有志气。 明元帝自然答应,自 从九皇子的母妃平反之后,九皇子在宫里头的日子是好过些了,但是,一直没人为他的前程策划,这一次,还是皇贵妃跟他说,他才敢去请旨的。 军营很苦,明元帝亲自命人给他缝制了靴子,要他走万里路,日后大器得成,守护着万里江山。 九皇子去了北营,宇文皓自然为他打点,叫昔日的旧部带他。 九皇子脸上稚气未脱,但是眼底眸光坚毅,将领纷纷夸赞,来日大有可成。 九皇子在送宇文皓出军营的路上,发誓道:“五哥,您只管放心,弟弟一定会用军功来为自己争取亲王的封号,以后弟弟也会像五哥这么威风的。” 宇文皓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道:“好,五哥等着!” “五哥,”九皇子忽然拉住他的袖子,有些担忧地道:“我出宫的时候,八哥不高兴了,您得空多些去探望他。” “好,你放心。”宇文皓想起也许久没跟老八玩耍了,“明天五哥就入宫去找他,陪他好好说话。” 九皇子憨厚一笑,“不必说话,您就坐在那陪着他,看着他作画就成。” “好,五哥知道。”宇文皓看着他,心里很是唏嘘,老八和老九,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几乎被遗忘的落魄皇子,云里泥里的区别,但是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才是最纯粹的。 第753章 血光之灾 北唐的皇室,因明元帝的一场大病而变得和睦融洽,皇家的气氛好,外头似乎也少了许多事。 随着春耕的开始,到处都给人一种国泰民安,生机勃勃的感觉。 大周的靖廷大将军派人送来了兵舆图,送抵到楚王府,宇文皓在宫里头,是元卿凌接的,汤阳说为免瓜田李下,先送去兵部密封起来,等兵部上呈给皇上。 兵部得了兵舆图,便先把兵舆图放在密库里头锁起来入宫禀报明元帝,明元帝便说择日请了兵库官员一同看,看看是否能做出来。 袁家与陆家的婚事,就在这个月了。 齐王仿佛已经放下了,宇文皓跟他谈过话,他说,只要袁咏意幸福就好,他亲眼见过她和武状元在一起很开心,那他就放心了。 他很乐观地跟宇文皓灌输,“其实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才觉得幸福,只要所爱之人能得到幸福,自己心里也会幸福。” 宇文皓听了这番话,深思了一下,一巴掌打过去,“如果老元跟其他男人在一起很幸福,我会把他们两个都杀掉。” 傻子才会祝福自己所爱的人和其他人在一起呢。 齐王很不忿地看着他,“你这是自私,狭隘,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应该祝福她获得更大的幸福。” “你这个憨货,那是失败者之言,你 如果真爱一个人,那就应该自己努力让她幸福,而不是指望别人,你就是追不回来人家,才会说这样的话,你但凡还有个机会,会这样说吗?”宇文皓道。 齐王生气地道:“五哥,你太过分了,骂人不揭短!” 霸道总裁宇文皓趾高气扬地走了,不与傻子论长短。 齐王进了档案室,整理着案件宗卷文书,心里是越想越难受,跟宇文皓说的那番话,本是他用来自我安慰自我催眠的,他也努力地让自己相信祝福袁咏意是正确的,因为她幸福了。 但是心底总是没来由地一阵揪痛,尤其脑海浮现出袁咏意依偎在陆源怀中的景象,他还是恨不得要杀人。 他自我催眠的功力还是很深厚的,转头又安慰自己,不会这样的,他们虽然总是一同出去,但是到底还没成亲,不会牵手不会拥抱,一定会以礼相待的。 他们都是正人君子啊! 不过,当他这样跟石锁说的时候,石锁道:“爷,现在他们牵手不牵手,拥抱不拥抱的,您都不用想的,因为他们以后会睡在同一张床上,做夫妻之间会做的事情。” 齐王听了石锁的话,用那三脚猫功夫揍了石锁一顿。 待嫁新娘袁咏意还是每天往外跑,祖母说她,都快成亲了,两人不能总是见面。 但是她说 坐不住,一颗心都野了,不往外跑不行。 这天,她和陆源来到了一座山神庙。 这座山神庙其实很小,香火不鼎盛,偏僻路远,除了附近村落的人,很少有善信过来这里拜拜。 两人本不是来山神庙的,只不过是在附近一带打猎,毫无收获,无端端地就走到了这里。 两人正好疲乏了,在这里歇脚。 山神庙里头只有一个老人在这里管理,靠收善信的供奉为生,微薄得很,袁咏意见老人家年纪大了,衣衫单薄,便捐了十两银子,老人家十分高兴,对着袁咏意就一顿夸赞,说她面相好,气色好,日后定能一生富贵。 不过,当他看到陆源的时候,却慢慢地皱起了眉头,“这位公子长得面如冠玉,相貌堂堂,却怎地眉心发黑啊?公子可曾招过什么人?” 陆源是个爽朗性子的人,听得此言,哈哈大笑,“老人家,我不曾做过亏心事,也不曾招惹过任何人,老人家不必为我担心。” 说着,又多给了老人家十两银子,以为老人家是为了讨捐香油才故意这么说的。 殊不知,那老人家也不收,把银子退还给了他,道:“老朽不能收您的银子,公子还是拿回去吧,公子,若您信得过老朽,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 袁咏意听得此言,忙问道: “老人家,您为何这样说?您看出什么来了?” 老人家看着陆源的脸,道:“公子印堂发黑,不日将招有大灾,且是血光之灾。” 陆源生气了,“老人家,山神跟前,怎可胡言乱语?” 老人家摆摆手,“不,不,老朽不是胡言乱语,公子一定要相信老朽,这几天就不要出门去了。” 陆源听他还在说,便拉着袁咏意就走。 袁咏意回头看了老人家一眼,只见老人家眼底有着浓浓的担忧,她心中也咯噔了一声。 两人下了山去,袁咏意还在纠结方才老人家的话,道:“他看着也不像是骗钱的,莫非真是山神仙么?” 陆源笑了起来,“山神仙怎会如此潦倒?不过是胡言乱语以显自己高深,好叫咱回头多捐点银子。” “但是方才你给的银子他也没要啊。” 陆源满不在乎地道:“袁弟,你怎么也信起这些术士之言来了?我看他也就是想着哄点银子,回头若咱信了,必定得去找他,到时候再敲诈我们一笔,这事也不罕见,神棍都是这么骗人的。” 袁咏意想想也是,便道:“那好吧,陆兄,不过这几天我们就不要见面了,你也别出来。” 陆源笑了起来,“怎么?嘴上说不信,心里还是信,是吗?” 袁咏意笑着道:“不是,是祖 母说我们马上要成亲了,这几天不能见面,说是劳什子的风俗,反正不能见就是了。” 陆源牵着马,道:“真不敢相信,咱都要成亲了。” 袁咏意唏嘘,“可不是?日子过得真是快啊。” 陆源眸光悠然,看着远处的山脉,觉得这青山绿水,充满了吸引力,然后回头看着袁咏意,“袁弟,你说咱俩合适成亲吗?” 袁咏意扑哧一声笑了,“你想悔婚吗?” 都到这份上了,真悔婚,会被两家家长砍死的。 “倒不是想要悔婚,只是我心里早把你当做兄弟,”他嘿嘿地笑了两声,“觉得咱这样相处很舒服,想到咱以后要睡在同一张床上,那别扭得我啊,鸡皮疙瘩半天都没下来。” 他说着,又傻笑起来,“而且,你以后叫我相公,我叫你娘子……哎呀,不行,受不了!” 说着,他给自己甩了一巴掌,哈哈大笑起来。 袁咏意也一脚踹过去,笑得打跌,“别喊,我也受不了。” 两人翻身上了马,策马而去,笑声响彻山间。 到了官道上,下面是一条河流,融冰解冻了,河水汩汩流动,有鱼儿跳跃起来,陆源便道:“横竖我们又是空手而归,不如抓条鱼回去,也省得在市集上买鸡了。” 袁咏意玩心大起,“好,我们下去抓鱼!” 第754章 兵舆图被盗 两人下了河,胡闹了半天,愣是一条小鱼都没抓到,气得要紧。 “主要是河水太冷了,咱反应迟钝!”袁咏意怄气地道。 陆源笑盈盈地看着她,说:“不打紧,咱还是回去买鸡吧。” 斜阳照在陆源俊美的脸上,他笑起来牙齿很白,眸色清明,脸上笼着柔柔的光芒,袁咏意忽然就说:“陆兄,咱悔婚吧!” 陆源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呲牙笑道:“好,袁弟做主!” “你会被你娘揍吗?”袁咏意仿佛如释重负,问道。 陆源耸耸肩,“从小到大,没少揍。” 他靠在石头上懒洋洋地坐下来,随手捡了一块石子扔出去,问道:“你是还放不下齐王,是吗?” 袁咏意在他身边坐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怎么说呢?最近和你在一块,我们总是出去打打闹闹,放没放下他,我不知道,但是心里至少不难受了,刚开始的那段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啊,陆兄,我还是要多谢你,陪伴我度过了这段艰难的日子,否则我只怕如今想起他来,心里还是会揪成一团棉絮。” 陆源望着她,眼底有些触动,也真心地道:“我说要退婚,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恰巧相反,我 是真心希望咱俩能当一辈子的兄弟,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他,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日子慢慢地过去,他在你心里会越来越美好,我会越来越可恶,这样的话,我们就失去了在一起的初衷了,还不如就此放手,我们的感情还能维系一辈子。” “陆兄,多谢!”袁咏意真诚地道。 两人相视一笑,都似乎各自如释重负了。 策马回去的时候,陆源对她说:“退婚的事情,就由袁家说吧,这样能保存你的名声。” “不,你来说吧,你主动退婚,起码还能保住你的名声,我不在乎,我都嫁过一次了。”袁咏意说。 陆源苦兮兮地道:“别,若是我主动说不娶你,我娘不得把我揍死啊?我若被悔婚,好歹我娘还会怜悯我一下。” 袁咏意笑了起来,心底充满了温暖。 嫁给陆源会很幸福的,她知道。 但是,正如陆源所言,他们在一块这些日子里头,真的是无比的默契,反而少了男女之情。 陆源送袁咏意回到府中,便独自策马回府。 时值戌时,天早就黑沉了,因天气依旧寒冷,官道上没什么人行走,倒是听得铁骑铮铮,急促而来。 他忙下来牵着马儿 走到旁边的巷子,便见一队铁骑急急而来,他认得带头的是兵部的员外郎杨大人,杨大人也看见了他,问道:“陆兄弟,这么晚在此做什么?” 陆源道:“我刚从城外回来,杨兄,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他见铁骑竟有十几人,人人脸色都匆匆,仿佛是办什么要紧事。 杨大人道:“你方才可曾看到一名黑衣人经过?大约五尺八高,蒙头蒙脸,一身黑衣,肩膀受伤的。” 陆源摇头,“我刚经过此地,不曾看见。” 杨大人拱手,“好,该天找你吃茶,快快回去吧!” 说完,策马就走。 陆源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道:兵部亲自带人出来追黑衣人?莫非有兵部的文件被窃? 他正想要牵马走,却听得巷子里头传来一些动静,他狐疑地扬起眸子,“谁?” 没人应答,连声音都沉寂了下来。 天色黑沉,月色也没能照亮到巷子里头,陆源警惕地把佩剑带在身上,握住剑柄便慢慢地进去了。 漆黑中,忽然有一人扑出,陆源侧身避过,一手拉住对方的手腕往后一拽,那人如游龙般挣脱,但是陆源抓得紧,却把对方手中的扳指给脱了下来。 他触摸到扳指上 的刻字,有些熟悉,忙地举起来借着月光看,果然是……他再看黑衣人的身影,惊呼道:“您……” 宇文皓半夜被叫起来,说是兵部那边出了案子。 有人趁夜潜入兵部的密库里头偷取了大周送过来的兵器图。 这份兵器图,是大周大将军陈靖廷命人送过来的,才刚抵达兵部不到一天,便被贼人惦记上了,暗夜潜入兵部偷取走了。 宇文皓大怒,这份兵器图是大周新研发的兵器,有战车的构造图,有把火药应用进去的炮,因而放在兵部的密库里头,他都没来得及瞧上一眼,便被偷走了。 最重要的是,若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上,则后果不一堪设想啊。 宇文皓马上封锁全城,带人去追。 兵部的员外郎杨大人说,与黑衣人打过一场,对方肩膀受伤,所以,宇文皓也派人到京中各大医馆里头打了招呼,若有人来买创伤药,马上报官。 搜到明日天亮,还没消息,宇文皓便着人继续搜查,他则与兵部上水一同入宫去禀报明元帝。 明元帝听得兵舆图被盗,也是发了雷霆震怒,严旨下去,务必要把兵舆图追回,再查出盗窃之人的身份。 大周送过来的兵舆 图,便连明元帝都不曾得过目过一眼,他本想等身体好些了,再请逍遥公和首辅连同造工署的官员一同看的,哪里想到会被偷盗了? 他好不容易调养好的情绪,如今又濒临崩溃的状态,知道事关重大,严旨要求京兆府必须在两天之内找回兵舆图。 宇文皓连续两天,马不停蹄地排查,各大客栈,民居,寺庙,但凡有可能窝藏的地方都一一查了。 连续两天,宇文皓疲于奔命,饭顾不得吃,水顾不得喝,家自然也顾不得回了。 但是两天下来,一点消息没有。 宇文皓也没放弃,一边追查,一边已经上奏明元帝,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便是让人亲自送信去给靖廷大将军,再要一份兵舆图。 之前北唐就跟大周谈好了,大周的武器研发出来,试验过确实可行,那就会送来兵舆图。 如今兵舆图送来,意味着大周的研发是成功的,那北唐也的抓紧地制造这种兵器战车才行。 明元帝今年的大计,有一半的重心是放在兵器制造上。 国防强劲了,才能谈国内的发展。 如今兵舆图被盗,他也知道追回来的可能性很低,因此,同意了宇文皓的奏请,派人前往大周去。 第755章 状元哥哥不见了 话分两头,且说那天陆源与袁咏意一块出去之后,就不曾回来过。 家人其实第二天晚上就已经去找了,奈何陆源出门的时候也没说去哪里,更不曾习惯带随从,所以都不知道他去哪里找他。 以往陆源也试过出门去两三天才回来,但是一般是有交代的,这一次说都不说一声便不见踪影,着实让人担心。 所以,陆家找不到,便派人去了一趟袁府,问他是否来过。 袁家请了袁咏意出来问,袁咏意说前两天确实是跟陆源一块出去了,但是昨天今天都不曾见过他。 陆家来报的人便道:“我们家公子就是前天晚上就不归宿了。” 袁咏意大吃一惊,“前天晚上就不见了?就是说前天我与他一块出去之后,他就没回去过?” “没有,公子是中午出去的,之后一直不曾见回来过。”陆家家奴说。 袁咏意想起山神庙的老人家说的话,心里忽然就狂跳了起来。 会不会真出事了? 陆家家奴回去禀报之后,陆夫人便亲自过来了,问他们那天去过哪里,做了什么,可曾得罪过人。 袁咏意都一一告知,甚至还把两人商定要退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夫人是个暴烈性子的,听得此言,当下就怀疑 起袁咏意来了,“他怎么会想要退婚?你们的婚期就剩这么几天了,定是你胡诌,我看是你想要悔婚吧?你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他才一走了之是不是?” 袁咏意辩解道:“夫人,我发誓,说我俩不合适的是陆兄……” “什么陆兄?”陆夫人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拉长了脸,“你一个闺阁女子,竟跟男子称兄道弟,那还是你的未婚夫婿呢,成何体统?” 袁家的老夫人听得这话,也不高兴了,拉的脸比她还长,“闺阁女子怎就不能跟男子称兄道弟啊?且那人是她的未婚夫,陆夫人昔日与陆大人未曾亲的时候,莫非就不曾叫过陆哥哥?陆哥哥可以叫,陆兄就不可以叫了?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袁老夫人听了说退亲的事情,心里也暗暗着急的,想着一会儿细问孙女,却不曾想陆夫人竟就说了这么难听的话,她极为护短,便也顾不得退婚一事,当场反驳起来了。 陆夫人听得袁老夫人这话,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可心里头为儿子的失踪着急,又听得退亲一事,实在是一时压不住脾气,但是她也是有修养的人,知道自己鲁莽之后便忙跟老夫人道歉。 袁老夫人也 不是得理不饶人的,陆夫人既道歉就没有不依不饶地纠缠不放,道:“如今还是先找着状元要紧,可曾都去他相熟的朋友家中找过?” 陆夫人惆怅地道:“都找过了,谁没见过他,自打那天出去之后,就不曾回来过,往日虽说也有出去小住几日,可身边要么是带着人,要么也会提前跟家里头交代的,没试过几天找不着人又不知道哪去。” 袁咏意脑子里又想起了山神庙老人家说的话,心里暗自惊慌,却也不敢说出来吓唬陆夫人,便提议道:“不如,先到京兆府那边报个案?” 陆夫人听得说要报案,心里头就更慌了起来,“该不会真是出事了吧?” 袁老夫人安慰道:“先别胡思乱想,报案不一定就是出事,官府的人面广,叫官府的到各大客栈或者是城门口查一下,至少可以知道他有无出城。” 陆夫人想想也是,便对老夫人道:“老夫人,退婚一事,等找到陆源了问清楚再算,如何?” “寻人要紧,夫人快去吧,我袁家也会派人到处找找。”老夫人道。 陆夫人感激地施礼,“多谢了!” 袁咏意亲自送她出去,安抚了几句,看着她上马车走了,才马上回来找祖母,把山神庙那 老人家说的话告知了老夫人。 老夫人听罢,皱起了眉头,“术士之言,信不过,怕是见你捐了香油钱想着哄骗你们几句,不可信的。” “但是,”袁咏意一张脸皱起来,眉目里写满了浓浓的担忧,“他会去哪里呢?根据陆家人所说,当天他送了我回来,就没有回家去了,也就是说,其实从我们府门口走了之后,他就失踪了。” 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来,安抚孙女,“许是到朋友家玩儿去了,年轻人嘛,哪里有沾家的?你别胡思乱想,祖母这就派人出去找。” 说完,袁老夫人便出去下令,派出府中的人出去寻找陆源。 袁咏意想想不对劲,跟他相处了些日子,知道他不是没有交代的人,怕是一定出事了。 想到这里,她自己也坐不住,便到了楚王府去叫上阿四和蛮儿,一同出去找找。 元卿凌听得陆源失踪了,也有些担心,跟汤阳说了一下,叫汤阳派出府兵去找找。 陆家那边到京兆府报案了,去报案的是陆家的长子陆虎,接待陆虎的就是京兆府的主簿齐王。 齐王问清楚了前因后果,陆虎说起了袁咏意说退亲的事,齐王心里头竟然有那么一丝的窃喜。 他觉得陆源或许是因为退 婚,一时想不开,到别处去走走,但是这话没跟陆虎说,只告诉陆虎京兆府会派人出去找的。 陆虎走后,他把此事上报给府丞知道,武状元失踪,府丞还是比较紧张的,便派人出去查问一下,看陆源是否出城而去了。 宇文皓傍晚的时候回来过一趟,齐王便跟他说陆源失踪了。 宇文皓喝了一大壶的冷水,听得他的话回头看着他,“派人找了吗?” “府丞派人出去了。”齐王小声地凑过去说,“陆家的人说,陆源失踪之前,大胖刚跟他说过退亲。” “你脸上那一抹,是高兴?”宇文皓累得瘫在椅子上,乜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 齐王一跃坐在桌子上,“是有些高兴。” “不是说要祝福人家吗?怎么还高兴了?你的清高呢?你的骄傲呢?你的大度呢?” “让他们见鬼去吧,都不及大胖重要。”齐王一扬手,笑得如沐春风,“如果真退了亲,我要重新求她回心转意,到时候,我亲自去给陆源道歉。” 他自顾自地说着,看见宇文皓已经累得像条老狗地趴在旁边的桌子上,便乖巧地走到他身边为他捏肩捶背,“哥哥,累了吧?兵舆图的下落有消息吗?” “毛!”宇文皓闷闷地道。 第756章 伤陆源的是黑衣人 齐王猜测,“你说,会不会是四哥或者大哥叫人做的?” “没抓到人之前,谁都有嫌疑,你也有。”宇文皓抬起头,抚着肚皮,方才回来的时候就叫人准备吃的了,这会儿还没端上来,不禁燥火地对外头吼道:“弄碗面片汤要不要两个时辰?” 面片汤送了上来,宇文皓一顿风卷残云,连滚烫的面汤也喝了下去,才觉饱了一半,一手抓起桌面上的剑又风风火火地往外跑去。 偷盗兵舆图的人没找到,宇文皓这一次带人搜查,却找到了武状元陆源。 是在一条隐秘的巷子尽头找到了他的,那地方堆满了杂物,很少有人进来这里,因为这里是倔头巷,没有去路的。 陆源躺在地上,腹部有伤,血液已经干了,但是伤口竟有包扎过,所以得以止血,不至于失血过多。 有微弱的呼吸,有微弱的心跳,但是人是昏迷的。 元卿凌和御医被急忙请了过去。 元卿凌先检查的,只有一道剑伤,从腹部穿过,胸口有掌印,后脑勺有肿块,应该是被刺伤之后再被人一掌击中,头撞在墙上。 这么重的伤,他竟然还能活命,也亏得是他的底子深厚了,若换做寻常人,早死了。 宇文皓在旁边道: “包扎的布条是他的衣物,应该是他自己醒来过,为自己包扎了伤口,还有,他随身是带着止血创伤药的,嘴角有药粉的痕迹,他自己服食过止血药粉,老元,他有机会吗?” 元卿凌神色凝重地道:“还不知道,他的生命体征很微弱,且出现了低温症,脑子里有血肿,能留着一口气,算他能耐了,他肠子有坏死,我得给他做一台手术,截取坏死的部分才行,否则一旦从肠子开始感染,基本没救。” 陆家的人也在场,陆夫人哭得不行,看着垂死的儿子,跪在地上求太子妃一定要尽力救他。 陆家的人齐齐都下跪,元卿凌轻叹,伸手扶起陆夫人,“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是眼下他的情况真的不太好,我也不敢保证什么,现在要为他做手术的,这里不具备手术的条件,回头送去楚王府,我那有一个手术室。” 陆家已经没了主意,只能是太子妃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陆源被送到楚王府,陆家的人自然也要跟随而去。 人送到了楚王府,阿四便马上去告诉袁咏意,袁咏意今天出城去找了,没找着,最后是策马孤独地回来。 听得阿四说陆源找到,却已经生命垂危的时候,袁咏意整个都 慌了,策马就往楚王府而去。 楚王府正在按照元卿凌的吩咐消毒手术室,这里曾经是她生孩子的地方,陆夫人听得之后,就跪在地上一直禀神,既然这里能让太子妃顺利产下三胞胎,也能让他的儿子好起来。 袁咏意赶至,一路哭得已经是收不住了,冲了进来之后看到陆源被停放在正屋里头,仿佛死了一般,毫无血色也仿佛没了呼吸,她脚下一软,几乎站不稳,是阿四扶着她,她才能慢慢地走过去。 待看到他鼻翼有轻微的翕动,她高悬的心才一下子落地,转而哭着求元卿凌,“元姐姐,您一定要救他,求您一定要救他。” 元卿凌也伸手扶着她,见她哭得一脸的惨痛,便道:“我会尽力的,希望他也不要放弃。” 袁咏意泪眼婆娑地走过去,伸手抚摸着陆源的脸,努力忍住眼泪道:“陆兄,你要撑住,千万不能放弃,我们都等着你。” 陆源毫无反应,眼窝深陷了下去,皮肤干得也没有一点的弹力,三天,他竟然在受这么重的伤势情况下,熬了三天,真是了不起。 宇文皓过来了,说手术室已经消毒完毕,可以送陆源进去。 元卿凌叫阿四来帮忙,袁咏意自告奋勇也要去, 元卿凌知她在外头等着也不放心,便叫了她一起来,自然,也叫了奶奶过来帮忙。 在这之前,元卿凌得先完成血液的配对,以防手术出现意外,要紧急输血。 曹御医有过经验,所以一同入内帮忙。 他们在手术室外室换了衣裳,消毒器械消毒双手,在内室门口换上无菌的鞋子才走了进去。 陆源刚进手术室,兵部的杨大人就过来找宇文皓了。 宇文皓与他进了书房说话,问道:“是否有消息了?” 杨大人摇头,道:“不,太子爷,下官是听得陆老弟出事了,所以才过来的,请问太子爷,推测陆老弟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是不是失窃当晚?” 宇文皓点头,“没错。” 杨大人神情一紧,道:“太子,当天晚上下官带人去追那小贼,在温向楼对面看到路老弟,他就站在他出事的巷子口,当时他是牵着马的。” 宇文皓眸色一冷,“你怀疑那偷走兵舆图的人就藏在巷子里头?” “没错,因为下官伤了他,他是施展轻功走的,没有骑马,下官一直追到大街上,转眼就没了他的踪迹,遇见陆老弟之后,他是从另一边过来的,他说没有看到黑衣人,换言之,黑衣人大有可能就藏身于 那条小巷里头,被陆老弟发现之后,他要杀陆老弟灭口,然后抢走了他的马。” 宇文皓问道:“你和黑衣人过招,他武功如何?” “当时下官与五六个人一起围攻他的,虽也伤了他,但是他也伤了我们两个兄弟,他武功很高,轻功也尤其厉害。” “那与陆源相比,如何?”宇文皓再问道。 杨大人怔了怔,“这……怕是不如陆老弟的。” 陆源是武魁,他的武功放眼整个京城,能胜他的没几个人。 这名黑衣人在有伤的情况下,还能重伤陆源,且现场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只有两个可能性。 第一个,此人武功远远高于陆源,所以在和陆源对峙的情况下,能逼得陆源毫无还手之力。 第二个,就是陆源认识此人,所以没有防备心,被对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重伤了他。 但是,杨大人说此人武功不及陆源,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了。 对方是穿着黑色衣裳,且也知道杨大人在追黑衣人,但是他依旧毫无防备,换言之此人是让他信服的。 会是何人? 他随即对杨大人道:“既然对方抢走了陆源的马儿,那就分一部分人出去找马,或许能有点蛛丝马迹。” “是!”杨大人领命而去。 第757章 陆源醒来 齐王得知陆源出事的消息,也赶忙过来楚王府里。 听得汤阳说陆源情况很差,随时有生命危险,他心头也很难受。 原本他对陆源是怀着敌对的心态,后来慢慢地去了解他,知道他是一个有志向有抱负的年轻人,武功高强,乐于助人,有阳光积极向上的性格,因而才放弃了袁咏意真心祝福他们,如今惊闻此噩耗,他只觉得惋惜与悲痛。 他去安慰了陆家的人,也代表京兆府承诺说一定会尽力缉拿凶手。 陆大人都心乱如麻了,听了齐王的安慰,不禁悲愤地道:“他从不曾得罪人,到底是谁对他下了狠手啊?” 齐王心底叹气,连他这个呆头鹅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事情上禀到明元帝那里,明元帝高度重视,也下了旨意到楚王府,要元卿凌尽力救治陆源,因为陆源有可能是见过黑衣人的真面目的。 如今兵舆图下落成迷,虽然派人去了大周,但是,一来一回,光在路上还得耽误一两个月,最重要的是,这份兵舆图一旦被有心人用作,对北唐来说就很危险了。 手术中途,出血严重,需要紧急输血,亏得元卿凌有所准备。 手术足足做了两个半时辰,元卿凌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累得不行。 陆家的人围过来问情况,元卿凌坐在廊前,揉着有轻微抽筋的腿肚子,道:“坏死的部分切除了,但是有感染,现在还要观察感染的情况是否严重,且他的头受过重击,初步判断有脑颅出血,希望情况不太严重。“ “所以,如今还是听天由命?”陆夫人绝望地跪在了地上。 元卿凌看着她,无奈地点了点头,“除了听天由命,还看他自己的意志力。” 陆大人扶起了夫人,含泪对元卿凌说了多谢。 元卿凌道:“袁咏意在里头照顾,暂时估计醒不了,且看情况吧,二位可以留些人在王府住下,有什么情况,可以马上知道。” 陆夫人哭着问道:“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的,换衣裳进去。”元卿凌叫蛮儿带她进入手术室的外室,让她换衣裳换鞋子。 齐王走过来,略蹙眉心,“五嫂,情况很差吗?” 元卿凌抬头看着齐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很差。” “有醒来的可能性吗?” “不知道!”元卿凌站起来,“袁咏意很伤心,你如果没事就留 在这里安慰安慰她吧。” 齐王点头,看着里头,“好,我今晚就守在这里陪他们。” 元奶奶也出来了,她虽然只是助手,但是比元卿凌这个主刀还累,元卿凌站起来扶着她回去,道:“您快吃点东西休息去,累坏了吧?” 元奶奶愁眉紧锁,“累倒是还好,就怕这年轻人撑不过去了。” “奶奶,您是中医圣手,您看,他的情况到哪一步?”中医断症,望闻问切,不若元卿凌很多时候判断症状需要靠仪器。 元奶奶沉沉地道:“不妙。” 元卿凌听得奶奶也这样说,心里头当下就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 陆源的马找到了,在西苏河边被发现,马儿缰绳没脱,困在树边,很多经过的人都发现了,但是没敢动,以为是那个贵客在船上过夜,把马儿留在此处的。 西苏河里头,有很多画舫,京中许多达官贵人公子哥儿喜欢到这里寻开心。 这里华灯初上之后就开始旺场,但是光线不会十分充足,谁都不想让认识的人看到自己上画舫。 因此,杨大人带着人来这里问那天晚上的情况,也没人看见这匹马是什么时候出现,且是什么人 把它捆绑在这里的。 杨大人回禀给宇文皓听,宇文皓叫他带人登上画舫,所有的画舫都要问,要搜查,现在什么线索都不能放过。 画舫本来做的不是正经营生,最怕官府调查,但是好在这次不是清查行动,所以,画舫的妈妈和姑娘都十分配合,说当天晚上不曾见过有黑衣人,至于接待的客人,也没有受伤的。 线索到这里就仿佛是断了。 宇文皓也扛不住了,回府休息一下,跟元卿凌说起了此事,元卿凌听得马儿完好,便道:“能否把马儿牵过来?我来问问它。” 宇文皓累得都笑不出来了,“你听得懂马儿的话吗?” 元卿凌苍白笑了笑,“物体转移,如果黑衣人骑过马,或许会留下点证据。” 宇文皓想起之前元卿凌协助查案的事情,便吩咐汤阳去把马牵过来王府。 元卿凌去了马厩,在马厩里头待了一会儿便出来了,她有些颓然,因为她虽然能和马儿沟通,但马儿却不认识此人,换言之,如果陆源不曾骑马与这人见过面。 马鞍上有血迹,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可有血迹也没用,这里不具备DNA检测技术。 不过, 元卿凌却把多宝拉了过去,让它嗅嗅气味,嗅完气味之后,让宇文皓出去追查的时候,带上多宝。 多宝因此荣升警犬。 连续追查数日无果,兵舆图没有下落,凶手的行踪也没有下落,甚至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宇文皓怀疑过老四和老大,但是老大身边可用的人没几个,此人要是陆源认识,且能让陆源放下防备的,老大那边是没有的。 老四这边……宇文皓还是得再查查。 不过,安王却亲自登门,跟宇文皓说这事不是他的人做的,他没有盗取兵舆图的念头,更不要说行动了。 宇文皓真是烦透了,此人他一定是认识的,或许就是经常出没在自己身边的人,但是,他却带上了神秘的面纱,怎么也窥探不到他的真面目。 手术后第四天,袁咏意激动地跑过来找元卿凌,说陆源醒来了。 元卿凌闻言,马上提着药箱过去,宇文皓刚回来,见元卿凌提着药箱跑,忙问道,“怎么了?” “人醒来了!”袁咏意气喘吁吁地道,脸上充满了激动。 宇文皓心头一松,跟着一块过去,陆源醒来就好了,定能知道黑衣人是谁。 第758章 有点线索 来到手术室,陆源果然已经睁大了眼睛。 陆大人夫妇在床边叫他,他却木然地躺着,也不看人,脸上甚至是没有神情的。 “源儿,你看看母亲,母亲叫你,你听到吗?”陆夫人叫了几声之后,见儿子没有应答,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开始着急了,伸手摇他的肩膀。 元卿凌忙道:“夫人,别摇他,他脑颅里的积血还没散尽。” 陆夫人吓得立刻撤手,抬头看着元卿凌,连续几天的守候照顾,她已经整个憔悴了,一双眼哭得红肿,“太子妃,他醒了也不认识人,您快看看。” 元卿凌走过去,把药箱放在床边,然后伸出手对陆源扬了一下,陆源的眼珠子并未因为她的动作而有所反应。 她心里头微沉,伸手去翻他的眼皮,眼球没有转动,仿佛毫无意识。 他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依旧仿佛昏迷状态,呼吸自主,心跳自主,是活人,却又不像是活人。 陆夫人颤声道:“是不是吓糊涂了?是不是魔怔了?要不要请法师来看看?” 宇文皓也上前叫了他两声,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也没有睁开眼睛了。 袁咏意本来高兴得很,但是看他这 样,又不禁悬起心来问元卿凌,“元姐姐,为什么会这样的?” 元卿凌摇摇头,从药箱里头取出听诊器听了一下心脏,有心跳,呼吸正常。 一连串可以做的检查做完之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大家都用焦灼的眼神看她,她慢慢地放下听诊器,看着陆大人夫妇,沉声道:“陆大人,陆夫人,我怀疑他变成了植物人。” “什么?植物人?”陆大人一听这话,懵了,“什么是植物人?” 陆夫人吓得脸色都大变了,“植物那不是死物吗?太子妃您的意思是说,陆源他……” 话没能说完,便已经放声痛哭起来。 元卿凌等陆大人安抚好她,才解释道:“植物人,顾名思义就是仿佛植物一样,不会说话,不会与人交流,不能自主进食……” 陆夫人不等她说完,就哭着摇头道:“怎么会?植物怎么会睁开眼睛?他不是植物,太子妃,您得救救他啊,他都醒过来了。” 说完,扑过去轻轻地打着陆源的脸,哭得是撕心裂肺,“儿啊,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母亲,你快动一下啊,别睡了,你这是要了母亲的命啊!” 袁咏意忍着眼泪问元 卿凌,“那他会好起来吗?” 宇文皓和悲伤至极的陆大人也都看着元卿凌,希望能从她的嘴里听到希望。 元卿凌沉默了片刻,科普了一下植物人的概念,然后道:“植物人也有好起来的先例,人生到处都充满奇迹。” 元卿凌这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了,虽有植物人苏醒的先例,但是,这里不具备太多的医疗条件,陆源能维持多久的生命,她自己都没办法知道。 他没办法自主进食,必须要用鼻饲的方式把流质食物灌入胃部,得插胃管,药箱里头…… 她翻找了一下,药箱里有胃管,但是拿着胃管,却不知道如何跟陆家的人说,以后陆源就是靠这根管子维持生命。 她帮陆源换了吊瓶,打了氨基酸,再继续挂消炎的药。 一通下来,确定没有反应,陆夫人哭得几乎气绝,被陆大人强行扶了回去,交代了长子陆虎在这里照看着。 袁咏意把元卿凌拖了出去,红着眼圈问道:“元姐姐,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以后都不会醒来了?” 她这么一问,眼泪就滑落下来。 元卿凌伸手为她擦拭眼泪,口气温柔而无奈,“你要对他有信心,我相 信他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力,这里有他牵挂的人,他一定会醒来的。” 袁咏意一张圆脸上挂满了泪水,哽咽地问道:“那我怎么能帮到他?” “多陪他说话,说他感兴趣的事情。”元卿凌知道她现在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心里很是疼惜她和陆源。 袁咏意哭着道:“其实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一直叫他出去陪我到处玩耍,那天他就不会出事,其实山神庙的老人家已经说过他有血光之灾了,我应该警惕,那天我应该送他回府的,我怎么那么大意啊?” “不要怪责自己,这是蓄意伤害,和你没有关系。”元卿凌安慰她。 “元姐姐,如果他以后不醒来,那可怎么办啊?”袁咏意捂住嘴,放声大哭起来。 元卿凌连忙抱着她安慰,“不要哭,你要相信他会醒来的,人间到处都有奇迹,我就亲眼见过植物人醒来。” 袁咏意这几天一直都憋着心里头的悲伤,如今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齐王在槐树底下看着她,心情特别的难过。 他曾说过许多违心的话,例如他说要祝福她和陆源,只要她开心就好,但是那些话都是自己安慰自己,给自 己带上高尚的帽子来委屈自己。 可如今他真心地希望陆源能醒来,他也会真心祝福他们幸福一辈子。 袁咏意抱着元卿凌哭了一阵子,抬起头便看见站在槐树底下的齐王。 他冲她微微点头,眉目里是鼓励的光芒。 袁咏意如今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仿佛过往都尘封了一般,她知道自己能熬过这段日子,是陆源的功劳。 想到这里,她心底又是一酸。 齐王转身而去,他执意要为陆源找出凶手,不惜一切代价。 他以齐王府的名头对外张贴悬赏启示,但凡当天晚上看到黑衣人经过或者发现巷子里头异常动静的,一律都有奖赏。 他最后悬赏二十万两银子,鼓励知道凶手的出来举报。 这招是最直接的办法,宇文皓也想过用这一招,但是京兆府经费有限,能给点奖赏,但是拿不出二十万两银子来。 每天京兆府有很多人过来报消息,当然其中很多都是假的,齐王不厌其烦,叫人一一都记录下来。 他认为,当天并不是很晚,街道上还有人的,一定有人见过。 悬赏张贴出去三天之后,齐王把所得的信息逐一筛查,发现了有一人说的话很可靠。 第759章 他亲自去看 这人是车夫,当天晚上送他们家公子到河边,公子上了画舫之后,他就在附近四处走走。 殊不知,看到一匹马迅速而至,那人是一身黑衣,下马之后在转角处脱了黑色衣裳捡起一块石头包住沉入河底,然后上了画舫。 因记录上有留了此人的姓名地址,齐王就叫人把此人带过来问话。 那人是商人王福家的车夫,他道:“小人一个月总会去河边几次,因为我家公子与一名姑娘相好,每一次都是小人送去的,公子上了画舫之后,因天气寒冷,小人不能干坐在一个地方等候,就会带上一壶酒,喝了之后四处走走驱寒,小人记得那天晚上冷得很,客人比较少,小人走了到门楼那边的时候,就看到有一名黑衣人策马跑了过来,一般小人是不会留意这些的,但因为他穿着黑衣,小人觉得有些奇怪,就多看了几眼,毕竟到这地方玩耍的人,都会极尽打扮一番的,当时他把黑衣沉入河底之后,就上了画舫。” “你可看清楚他的模样?”齐王急问。 车夫摇摇头,“看不大清楚,因为他站的位置比较黑,不过,能看到他的拇指上带着一只玉扳指。” “那 上了哪一艘画舫?” “应该是春娘的画舫。”车夫想了想,“也可能是眉娘,反正就是这两艘。” 府丞正欲派人去问,却有人前来报案,说西苏河的春娘被发现伏尸家中,是画舫的妈妈发现的,除了春娘,连春娘的伺候丫头都死了,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发臭了,看样子死了有三天以上。 齐王闻言,不禁泄气,好不容易查到点信息,却又在这里断掉了。 宇文皓前后了解了一下,道:“人死了大概三天,也就是说,我们发现陆源的马之后春娘才被杀的,凶手对我们的调查方向了如指掌。” “五哥,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凶手要上画舫?直接走掉不是更好吗?”齐王问道。 “当时兵部已经带人追他,他带着伤走出去,一旦遇上追捕的人是跑不掉的,还不如干脆在画舫里头躲上一阵子,等风声过去了再离开不迟。” 宇文皓叫人去春娘那边,再叫人把河里的黑衣裳打捞上来,看看是否有线索。 春娘和侍女一块住,住在西河边上的一所民居里头,民居是租的,往日春娘在画舫里头接客,白天才回到家里睡觉,和周边的百姓很少来往。 且大 家都知道她是做什么营生的,一般不爱与她往来。 画舫的妈妈说春娘有两天没来,当时还以为她来月信了,因为当天晚上接完客人之后,春娘就说肚子疼,许是要来月信了。 画舫的姑娘来月信是休息的,妈妈因此也没催,只叫了其他姑娘顶替春娘。 这种小画舫里头,一般只有一两个姑娘,最多也就三四个,但是因为春娘的相貌好,才情好,加上有固定的恩客,所以,这小画舫里基本就她一个姑娘,她没来上工,才会叫人顶替。 妈妈到了京兆府作供,她说那天她没有在画舫,所以没有看到那奇怪的客人。 妈妈对春娘也有些不满意,道:“自打傍了一位贵人之后,就总是隔三差五地要请假,这个月已经连续请了七八天,没想如今还出了这样的事,这可叫我怎么办啊?这画舫的银子还没还清啊,我当初就说,不能光用她一个人,如今好了,还欠着千多两的银子没还啊,怎办才好?” 妈妈说着,就顿足抹泪。 齐王听到这里,忽地心念一动,问道:“她这个月有七八天没去了?那这个月的初八,是否她在画舫上?” 妈妈摇头,“民妇不 记得了,要回去看看记录才知道,民妇有记下的。” “来人,带妈妈回去一同看,看看初八晚上,到底是不是春娘在画舫上。”齐王马上就下令。 宇文皓给了齐王一记赞赏的眼神,他的心思算是缜密的了。 宇文皓放心把这里的线索交给他与府丞,他则继续带人出去排查。 不过,齐王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点,但是捕头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失望了,因为,出事的那天晚上是春娘在画舫上,不是那顶替之人。 如今唯一的线索,在那沉在河底的黑衣裳了。 捕头把衣裳打捞上来,那衣裳裹着一块大石头,包裹好之后用袖子扎住,反正若不是有大的洪流,基本冲不散。 衣裳的布料很好,看得出并非是夜行衣,而是做的黑色锦袍,针脚细密,袖口甚至还有刺绣。 衣裳的左肩膀上有一道口子,在底下浸泡几日,血迹没有了,衣襟处被割走了一块,相信是黑衣人用来包扎肩膀上的伤口,他躲在巷子里,应该就是在包扎伤口免得血液流下来被人跟上。 料子好,有刺绣,既不是夜行衣,那可见他是随手取了衣橱的一件黑色衣裳穿上,再蒙上脸就 出来了。 换言之,整个盗窃计划,并非是蓄谋已久,而是临时起意的。 “料子能追查到吗?”齐王问道。 府丞瞧了瞧,“虽说是名贵的料子,但是这些料子很多绸缎庄都有卖的,很难追。” 齐王陷入了一片惆怅中,看着这仅有的证物,聊可当无的口供,身高五尺八,带着玉扳指,黑衣裳,武功不错,能力战兵部几个人,还重伤了二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被陆源认出来了,陆源对他没有防备,那必定是陆源认识且相信的。 到底会是谁呢? 齐王之前猜想过纪王,因为纪王的武功不错,身高也符合,但是以他的为人,要办这么危险的事情,绝对不可能亲自出手,他养着这么多人,随便派一两个去就行了。 老四……莫非是老四? 但是老四手底下也有很多人啊,为什么要自己犯险呢? 一时,陷入了困局,齐王绞尽脑汁都没想到把这个黑衣人揪出来的办法,所以,想了想,便回府换身衣裳,自己到画舫那边走动走动。 他太想要为陆源找出凶手了,或者说,他想帮袁咏意做点事,弥补心里的愧疚。 他没带石锁,自己一人就策马去了西苏河。 第760章 渐渐地浮出水面 西苏河的晚上很是热闹,河上的画舫约有五十多,一路延伸下去,渡头处停泊了扁舟,这是专门送客人上画舫的,去一趟十文钱。 十文钱,撑不过十米左右,所以,这绝对是销金窟。 这里大一点的画舫和梢头醉这样的秦楼楚馆是一样的,客人可以来这里买醉,有姑娘弹琴,诗画,暖眛一下,说点土味的情话,感叹人生,卖弄风情,美人脸,温柔乡。 而小小的那些画舫,例如什么春娘眉娘这些,说是画舫,其实就是装饰好点的小船,只有一两个姑娘在上头,她们一般招呼的不是有钱人家公子老爷,客人多半是文人墨客,酸腐秀才。 收费相对便宜,但是,可以有进一步的行动,当然了,进一步是要给银子的。 春娘死了,妈妈找了一位姑娘来代替春娘,叫柳儿。 齐王找到这个柳儿,妈妈也在画舫上,因着灯火昏暗,加上齐王没穿官府,回府之后换了一身锦衣过来,甚是富贵俊逸的模样,妈妈竟是没能认出来。 见齐王这般富贵模样,欣喜得不行,忙地招呼上来,呼唤柳儿出来招呼客人。 齐王看那柳儿也不过十六七的模样,倒是没什么风尘气息,穿着缎面的袄子,披着一件 杏子色披风,珠翠满头,可看着不是什么贵价的货色。 模样姣好,柳叶眉下的眸子微微扬起,风情万种上前捏指一笑,微露贝齿,“奴家柳儿见过公子。” 齐王看着她,道:“姑娘不必多礼,坐吧!” 他眼角余光看到妈妈对着柳儿挤眼睛,仿佛是要她紧紧都攥住这位公子。 画舫在河中,水流推动,会有微微的摇晃,那柳儿仿佛站立不稳,轻呼一声,往齐王身边倒去。 她娇羞地道:“哎,奴家一时站不稳,冒犯了公子,公子莫怪。” 她说公子莫怪的时候,唇就在齐王的耳边,吐气如兰,明眸慢慢地展开,眼角有几分慵懒,极尽妩媚之能事。 齐王扶着她,眸色清明地道:“姑娘坐下吧。” 嬷嬷在这个时候自然是退出去的,片刻之后,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进来奉茶。 她穿得比较朴素简单,稳稳进来把茶水瓜果点心放置在桌子上,轻声问齐王,“公子,您喝什么酒?” “来一壶桂花陈。”齐王不想喝太烈的酒,从袖袋里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侍女的茶盘上道。 这一锭银子,足足得有十两重,柳儿和侍女见了都同时怔了一下,那侍女飞快地藏于袖袋之中,笑意盈盈地 道:“好嘞,公子您等着。” 齐王不曾来过这些地方,不知道价格,只以为寻常来喝一次酒,大概就需要这么多。 他哪里知道,包下这画舫一晚上也才二两银子,而且还包括了有下文在里头了。 等那侍女走后,齐王站起来,看着这艘小小的画舫,问柳儿,“本……我能四处看看吗?我是头一遭来这里,好奇得很呢。” 柳儿估摸着他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来这里长见识的,便道:“公子随便看。” 这招待客人的地方不大,一眼就能看齐全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边上有一个老木雕花柜子,柜子是半开的,里头放置着些脂粉。 船板是原木色的,上过光油,很多地方磨蹭得白透了,齐王仔细看着地板,终于在正对着帘子方向的椅子下方,发现了一抹血迹。 他蹲下来伸手摸了一下,已经干透了,便取了桌子上的茶水泼过去,让血迹化开沾在手上闻了一下,残留有血腥的味道。 看来,那天的凶手就是坐在正对着帘子的方向,帘子不是全然遮蔽的,因此他坐着这个方向能时刻警惕地看到外头的情况。 柳儿见他带着狐疑之色到处找,觉得有些奇怪了,问道:“公子,您找 什么啊?” 齐王早就想好了借口,道:“是这样的,早几天我一位朋友来了这里,不小心遗留了一件物什,今晚他知道我要过来,便托我帮他找找。” 刚好那侍女端着酒进来,听得此言,忙道:“可算是找来了,您说的可是初八那位爷?” 齐王慢慢地直起腰看着侍女,“正是初八,当天晚上,你在这里?” 侍女把酒放下来,笑着道:“没错,那天春娘的侍女病了,是奴家在这里伺候的,那位爷来的时候还没到亥时,本以为是要喝许久的,殊不知奴家端酒出来的时候,他人就不见了,春娘姑娘说他忽然有要紧事,丢下一两银子就走了,殊不知,竟落了一块牌子。” “对,就是一块牌子!”齐王心里头大喜,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歹徒竟然落下了一块牌子,更没想到春娘的侍女在当天晚上病了,换了人伺候。 侍女从抽屉里取出了那一块牌子,齐王在看到这块牌子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呼吸顿时有些困难。 这块牌子,非金非玉,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块黑色牌子,寻常得入不了任何有贪念的人的眼。 所以,这位侍女和画舫的妈妈便是看到了这一块牌子,也没有据 为己有的心,实在是不值得几个钱。 可若她们知道这块牌子代表着什么,只怕不会这么认为的。 那柳儿姑娘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道:“这牌子很要紧吗?这上头,可是什么都没有。” 齐王手里捏着这一块冰冷的牌子,这上头是什么都没有,却是身份的象征,这质料其实并不普通,乃是玄铁铸造,开朝至今,这种玄铁牌子只赐下去五张,每一张都有一个编号,刻在了边缘上,他指腹抚摸,摸到了一个叁字。 “有笔墨吗?”齐王深呼吸一口,神色凝重地问柳儿姑娘。 柳儿姑娘忙叫侍女去准备笔墨,她虽年纪轻轻,却也见惯世面,像他这种公子爷一眼就看出尊贵来,方才她故意倾倒他又不为所动,可见并非为作乐来的。 不管,只要给足了银子,叫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文房四宝上来之后,齐王当下挥笔画下了一幅画像,然后问那侍女,“那天晚上你见的客人,是否这个?” 侍女仔细地看了看,“像是的,不过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他来的时候,身上穿得比较单薄,头发也被风吹得很乱,左边的头发是耷下来的,遮蔽了小半边的脸,奴家也没能看得十分清楚。” 第761章 就叫他吃点苦头 柳儿见齐王脸上有些异常,便对侍女道:“你再回想一下,那人有什么特征?” 侍女却笑了起来,“公子,您不是说是您的朋友么?怎地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齐王拿出京兆府的令牌,沉声道:“本官是京兆府的人,正追查一个江洋大盗,得知他曾上过画舫,所以本官前来查一下有无线索留在此地,你只管好好回忆一下,此人有什么特征。” 听得是官府里的人,柳儿和侍女都是一惊,态度当下就恭谨了起来。 “这江洋大盗莫非就是杀春娘的人?”柳儿脸色发白,对侍女道:“你得快想想,若查出凶手来,也好为春娘报仇啊。” 柳儿努力地回想,还是没想出什么特征来,颓然地道:“那人大概四五十岁左右,模样不大显老,鬓边有白发,手上戴着一只玉扳指,其余,真想不出来了。” 齐王从西苏河里回来之后,直接就回了京兆府。 他失魂落魄地在书房里头坐了许久,只交代了外头的人,若太子回来,叫太子去书房找他。 宇文皓差不多到子时才回到京兆府衙门,得知齐王在书房里头等他,便喝了一壶水后到书房里头去找他。 看 到齐王脸色苍白,他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齐王抬起头,连呼吸都有些艰难,“五哥,我今天去了画舫那边,从画舫里头捡了一块东西,您看。”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了那一块玄铁牌子,放在桌面上,然后手迅速地缩开,仿佛那铁牌烫人似的。 宇文皓一眼看过去,神色也是陡然大变,猛地伸手取了上来寻找刻字,看到这个叁字的时候,他震惊不已。 “这玄铁牌子,是皇太爷爷朝的时候赏赐下来的,通共就五块。”宇文皓看着齐王,“你是从画舫里找到的?” “没错,原来春娘的侍女在初八的晚上病了没有前去伺候,是叫了另外一个侍女去,那侍女说当天晚上捡到这块铁牌子。” 齐王看着宇文皓,怔忡茫然,“五哥,这玄铁牌子上刻着叁字,这是父皇的啊。” 宇文皓立刻问道:“这牌子你给谁见过?” “没有。”齐王马上摇头,“我哪里敢给人家看?拿了牌子我就马上回来了,我还把父皇的画像画了下来给那侍女看,侍女说很像,但是不确定是。” 宇文皓怒斥,“你疯了你?怎么能画了父皇的画像给她们看?那画像 你可有拿回来?” “拿了,撕毁了。”齐王脸色发白,“五哥,这块玄铁牌子父皇是随身携带的,但是父皇怎么会去偷兵舆图啊?他要兵舆图,只管下令叫人送抵入宫就可以了啊。” 宇文皓摇摇头,“不是父皇,但是此人随时可以接触父皇,甚至偷走父皇随身的玄铁牌子,他知道我们会到画舫里头调查,所以叫那侍女给我们送上牌子,他是要阻止我们调查下去,同时警告我们他可以接触父皇,甚至可以对父皇下手,这是恫吓威胁。” “但是,这牌子是那侍女……”齐王想了想,顿时明白了过来,“侍女是被收买了,不行,我要去找她。” “不必亲自去了,派人去吧,只怕这会儿,画舫上的人已经被灭口。”宇文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是一个局,老七,你有麻烦了。” 齐王跌坐在椅子上,“天啊!” 很快,便有人到刑部去报,说西苏河上有一艘画舫起火,画舫上的三人都未能逃脱,被大火地烧死在里头。 刑部的人马上到西苏河去调查,而在附近的画舫里有人认出了齐王,说齐王走后一会儿,画舫就起火了。 渡齐王从画舫里 离开的船夫也指证说他走的时候,画舫里头就开始冒烟。 这案子,刑部发回给京兆府去办。 因着是刑部先接触此案,所以,宇文皓没有任何可以徇私的余地,只能根据表面证供去办,他只要有所偏颇,麻烦就会从齐王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去。 在毫无预兆之下,对方似乎把他们一锅端了,他们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齐王乃当朝亲王,帝后嫡子,身份尊贵,在只有初步口供证据的时候,还不需要刑拘扣押,只是被暂时解除京兆府的职务,禁足于京兆府的后衙之内,以供随时传唤。 齐王深感颓败,他本想为陆源找出凶手,殊不知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宇文皓入宫禀报,呈上铁牌。 明元帝愣住了,这块铁牌,一直都在他的身上,何时丢失,他自己都不知道。 宇文皓无奈地道:“父皇,老七如今被押在京兆府里头,但是他没办法辩解,更不能供出这块铁牌,您说如何是好?” 明元帝面容铁青,“这块牌子,朕一直随身携带,能接近得了朕,细数也没几个人,你看谁最有可疑?” “这牌子何时不见,父皇也不知道,所以,要真推测出 一个人来,怕也不容易。”宇文皓道。 能近距离接近他,伺候他的,除了照顾起居的宫人,穆如公公,还有后妃娘娘们,甚至于有时候议政,也会有大臣能接触到,伸手扶那么一下或者是体贴递上披风外裳。 明元帝想了半天毫无头绪,只沉怒道:“此人潜伏在朕的身边,怕也不是一天两天,你必须把此人揪查出来,否则朕岂能安枕?” “老七那边……”宇文皓看着他。 宇文皓心里头是有点主意的,但是,还得听听父皇的意思。 明元帝皱着眉头,“还能怎么样?继续调查应付应付,最后寻个由头不了了之就是,刑部那边老四的人比较多,你跟老四合计合计,告诉他,朕要老七洗脱罪名走出来就行了,陷害他的人目的是转移视线,倒不是一定要难为老七,所以这事刑部和你京兆府也都好办。” 求助安王,这也是宇文皓的意思,所以听得明元帝的话,他心里头稍稍地松了松。 明元帝顿了顿,又道:“你叫老七忍耐一下,这事他既然牵扯在内,势必是要吃点苦头的,你这边有了苦肉计,刑部也好办事。” “是,儿子知道了!”宇文皓道。 第762章 多谢你为他做的 宇文皓出宫之后就去了安王府。 安王正担心此事会烧到自己,眼下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他了。 听得宇文皓说了明元帝的意思,他心头大松随即又讪讪地道:“其实本王与刑部也不熟,不过,父皇既然吩咐了,那做儿子的照办就是。” 宇文皓乜斜了他一眼,“我竟不知道四哥是这么虚伪的人。” 刑部不熟?那当初是如何让刑部给他施压的?刑部又是如何会联奏他? 虽说刑部那边有撤换过人,但是,他渗透已经是根深蒂固,算是他的主场了,要办点事还不容易吗? 安王哈哈一笑,“五弟,哥哥不得不小心谨慎啊,四哥现在是动一动都不敢,动辄得咎,谁都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 “狐狸!”宇文皓哼道。 安王慢慢地喝了一口茶,道:“真没想到,我们兄弟鹬蚌相争,背后却潜伏着一条毒蛇,五弟,你怀疑谁?” “我想听听四哥的分析。”宇文皓连日忙碌,脑子早纠结了一团乱麻,一时还真没有特别清晰的怀疑对象。 安王也摇头,“不好分析,能接近父皇的人也不少,如果是身边伺候的人,这眼线能接近得了他,怕不是这一年半载安插进去的,得是在他 身边伺候已久的人。” 宇文皓看着他,“你怀疑穆如公公?” “穆如公公基本不可能的,他跟着父皇日子太长了,主仆之情深厚且他没有家人,没有软肋可以被人威胁,父皇能给他的,旁人谁都给不了,所以,穆如公公不可能是。” “有道理,那么还有谁呢?近身伺候的人不多。” 安王想了想,“倒不一定是伺候的人,说真的,如今不好推测啊,因为如果不是伺候的人,能接近他的要么是皇叔冷静言这些常常陪伴在侧的,要么是朝中一品大员,要么是后宫娘娘们,咱嘴里说出任何一个都不合适,对方许久都按兵不动,看样子还会继续潜伏下去,且看着吧,留点心叫顾司和穆如公公盯紧一点就是。” “只是兵舆图在他的手中,还是让人担忧。”宇文皓皱着眉头道,“此人窃取兵舆图,要么是自用,要么是敌国细作,自用的话,必定是存了谋反的心思,若是敌国细作,这细作能安排到父皇的身边去,那形势真的很不妙。” 安王道:“如果是谋反,他现在是一定不会伤害父皇的,因为父皇出事,你就登基了,新帝登基对宫中的人一定会撤换一批,朝廷用人也会大 肆变动,军权更是一定有所调整安排,对他的布局不利。如果是细作的话,那更不会伤害父皇了,因为伤害了父皇,只会让新帝加强对外的防御,目前暂时来说,父皇是安全的,以后就不知道了。” 宇文皓也赞同他的话,道:“我先走了,刑部那边你安排一下,还有西苏河上的那些证人,你处理处理,我明日便提审老七,估计会上几板子,惩罚他以亲王之尊流连烟花之地,败坏皇家名声是得要吃点苦头的。” “嗯,放心吧!”安王道。 安王是个办事效率很高的人,一天之内,便把宇文皓吩咐的全部办妥。 西苏河那些出来作证的人,是被收买了,但是抓回来问过,谁都不知道收买者是谁,统一口径说对方只是丢下银子,然后叫他们对衙门如是说,若不遵从,便有杀身之祸。 安王没动这些人,也不能推翻他们的口供,毕竟这么多人看见齐王出现在那里,他若说没去过,是不可能的。 他只是另外收买了一些当天晚上在西苏河的其他客人,说在画舫外看到齐王是离开了画舫大约半个时辰,画舫才起火的。 至于那船夫,安王请他去王府里头喝了一晚上的茶,翌日上 堂,这位船夫颤巍巍地说看到的烟只是河上的雾气,并非是起火的烟雾,他当时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宇文皓于是打了齐王二十大板,算是对他去烟花之地的惩戒,打完板子之后,便命人送了回了楚王府。 送回楚王府,是因为楚王府里头有曹御医,而齐王的别院没几个人能伺候的,加上没个当家做主的,什么事还得请示他自己,光棍一条比较凄凉。 当然也怕他牵涉进了此事里头,不知道那人还会不会对他下什么手脚,便干脆接到楚王府里头一同照顾。 宇文皓安排了送他回来之后,便先去看了一下陆源再过来,且顺便有意无意地把齐王的事告知了袁咏意。 石锁在为趴在床上的齐王上药,宇文皓在旁边看着,听得他咿咿呀呀地叫着,便道:“你叫什么鬼?才二十大板,过两天就好了。” 齐王双手交叉,垫在下巴底下,疼得有气无力,“你是久经板子的人,皮肉都起茧子了,我怎么能跟你一样?你全家都是挨过板子的。” “得了,娇气得你啊,我已经叫人留了力,打得你没那么伤!”宇文皓往他腰上一拍,笑着道。 齐王顿时疼得眼泪水都差点冒出来了,咬着牙 关半天才迸出一句话来,“你走!” 有脚步声悄然进来,齐王眼角余光瞥见那一双绣花鞋,怔了怔,忙就叫石锁,“盖上盖上,先不忙上药。” 石锁一手就拉上被子盖住他,回头便见袁咏意进来了。 宇文皓识趣,大手一伸拉着石锁就出去了。 齐王很努力地撑起头,才能看见她的脸,如今这模样狼狈得很,苍白的脸色禁不住地浮起了羞赧的红晕,“来了?” 袁咏意声音有些沙哑,“要紧吗?” 齐王满不在乎地笑道:“不要紧,五哥还叫人留了力,只是丁点的皮外伤。” 袁咏意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伸手要掀开他的被子,齐王忙喝住,“不,别动,别掀开,男女授受不亲。” 袁咏意看着旁边的药,“你这药还没上完,我帮你上药。” 齐王态度很强硬,“不,不,真不用。” “真不用?” “不用,认真的,不用。”齐王身子往里头挪了挪,仿佛是怕她忽然伸手,很严肃地说。 袁咏意看着他,眼底有些复杂,“多谢你为陆源做的一切,我真的有些意料不到。” “应该的,应该的!”齐王竟不知道说什么,和她从没试过这么陌生过的,因而也显得十分局促。 第763章 都累坏了 他脑子里有些紧绷,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便问道:“陆兄弟好些了吗?” 袁咏意看着他,轻轻地摇头,“不好,今天都没睁开过眼睛。” 齐王见她难过得很,便安慰道:“你别太过担心,他会好起来的,他人好心善,上天不会这样薄待他。” “是的,大家都这样说,他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袁咏意轻轻地叹气,脑子里都是和陆源在一块时候的开心时光,他们一块打猎玩耍,也仿佛是昨天的事情,如今却就差点天人相隔了。 “是的!”他喃喃地道。 袁咏意没有帮他上药,而是倒了热水过来帮他洗脸擦手。 她静静地做着这一切,娴熟得很,之前受伤的时候,都是她在旁边照顾的,那时候,他的心依旧为褚明翠悲痛难受。 不过那时候,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大胖会属于别人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那么坚持,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原来对褚明翠的感觉是可以慢慢地变淡,到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他更不知道,在那些同甘共苦的日子里头,眼前这个女子会以这么强势的方式进驻他的内心,从此便再赶不走了。 他就这样趴在床上,看着她袖口上的小朵小朵刺绣,她手背上的皮肤白而细腻 ,皮肤下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她的手会碰到他的脸,碰到他的下巴,动作那么自然,只是他的心却不能再那么自然了。 那一刻他心里还是自私了一把,希望她能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伺弄好了他,袁咏意轻声道:“你好好养伤,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好!”他鼻音有些重,许是一直趴着的缘故,飞快地抬起头瞧了她一眼,她刚好转身,他便这么痴痴地看着她离开。 到了门口,她忽然回头,他猝不及防,马上把脸埋在枕头上,心里一片离落悲伤。 袁咏意神情有些怔惘,顿了片刻,走了。 在这一片乱局之中,宇文皓派去江南的徐一回来了。 纪王也派人去查了一下,消息都是前后抵达京城。 纪王翌日一早就入宫去了,说派去的人问过了,江南一带的百姓对李超家是赞不绝口,李家的二公子也是个知书达理,文才兼备的后生。 明元帝听了,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这算得是一窝乱糟糟的事情里头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过,宇文皓响午入宫,却传递了不一样的信息,说李家确实有富庶慈善的名头在外,可那位二公子却不是善茬,他骄矜跋扈,狠辣残暴,不止打死过府中的家生奴才,还叫人打死过外头与 他作对的百姓。 明元帝狐疑,“但是今日你大哥入宫禀报,却说派人调查得知那李家确实是积善之家,且那位李二公子也是有德之人,怎地你调查回来的完全不一样?” 宇文皓道:“父皇,大哥派人去江南所调查所得怕都是粉饰过的,并不曾细查,父皇若不信,可再派人去查查。” “你这里说他打死过人,既是出了人命案子,岂能压得住?”明元帝下意识地倾向于纪王所说的,并非是他不信任宇文皓,而是他也渴望能与李家联姻。 “有钱使得鬼推磨,那李超早就收买官府的人,指死者家属诬告,那死者家属如今还在牢里头呢。” 明元帝闻言,拉下了脸,“你的意思是说,那李超也是不老实的?” “父亲爱子之心,难免会做些糊涂事,李超的为人,徐一并未仔细调查过,但那李二公子实打实地是个混蛋。” 其实李超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是宇文皓得一步步来。 明元帝不免失望,虽然宇文皓的话不能尽信,但是事关郡主一辈子的幸福,明元帝还是不能冒险,道:“那此事就先搁置下来吧,朕再派人去查一下。” “父皇,大哥想为朝廷分忧,儿臣理解,但是郡主下降民间,自当万般谨慎,万不能出丁点的差错 ,否则这一辈子就毁了,按说大哥以父亲的身份去想,也该想得通透这道理,怎地就极力促成呢?” 宇文皓也不怕得罪纪王,直接留了个悬念给明元帝。 明元帝打发了宇文皓之后,想起他说的话来,又把纪王传召进宫里头痛斥了一顿,说他不配为人父亲,竟没细查就说要把女儿许配出去,大意妄为。 纪王知道是宇文皓从中使坏,气得够呛,但是也不敢到楚王府大吵大闹,只回去找纪王妃出气。 纪王妃要护着孟悦,眼下自然不敢得罪他,承受了他的一顿怒气,还被掌掴了几巴掌。 纪王妃坐在妆台前,慢慢地用脂粉扑脸,遮蔽住那一道道的手指印痕。 一个没本事,只懂得回家撒气卖女求荣的男人,不死也没用了。 兵舆图失窃案与陆源被伤一案,头绪全无,调查了那么久,莫说抓捕,甚至连敌人的身份都没能调查清楚。 宇文皓这个京兆府尹,自然在早朝上承受诘问。 兵舆图是尤其重要的,此人若有谋反或者通敌之心,对北唐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危机。 宇文皓被炮轰一顿,耷拉着脑袋离开了朝堂。 整个北唐里最繁忙的官员,就是他了,这边被炮轰完毕,那边就得继续回衙门忙碌。 眼下倒不是线索全无的 ,起码,那人与画舫的人接触过,也找人出面收买过西苏河上的船夫,眼下没办法,也只能是顺着这条线继续追查了。 晚上亥时左右,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从衙门里头回府。 如今的楚王府人满为患,便是这么深夜了,屋子里头依旧灯火通旺。 元卿凌还在陆源那边,如今伤势有所好转,已经开始鼻饲了。 进门看到宇文皓瘫在贵妃椅上,疲惫得毫无血色,便吩咐人给他准备热水和吃的。 宇文皓睁开眼睛,看到元卿凌缓缓走过来,他伸出手,“来!” 元卿凌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上,他便用力一拉,她整个跌在了他的身上,额头抵住他的下巴,被那那冒出来的胡茬刮得生疼。 “吃了吗?”他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沙哑得很。 “没吃,叫人给你准备的时候,也备下了我的那份。”元卿凌撑起头看他,心疼地道:“累坏了吧?” “铁打的都熬不住!”宇文皓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老元,咱许久没说过话了。” 元卿凌点点头,慢慢地坐起来,“是啊,兵荒马乱的,都顾不得说话。” 自打贤妃死后,他们之间虽然讨论过,但是大家都没掏心窝子。 到后来,她甚至觉得老五有时候在刻意地避开她。 第764章 纪王府失窃 两人相坐对视,本想说说话,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外头风很大,灯火飘摇,吹得殿中也是晴灭未定,帐幔卷起,猎猎作响。 便如这般,身边仿佛总有冰霜雪雨,两人心头有千言万语但是这么默默地一注视,仿佛什么都透彻,语言倒是多余的了。 他执着她的手,轻声道:“幸亏是有你在,便多累也不觉得苦了。” 他们是彼此世界里的一盏烛光,一丝温暖。 元卿凌轻轻地伏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头也是平静得很,他在,世界就在,便发生什么事都不叫她害怕了。 宇文皓低头吻她,略有些干燥的唇带着炙热的温度,她抱着他的颈项,才惊觉他们似乎许久都没这么亲密过。 端着饭菜过来的蛮儿刚到门口瞧见这一幕,便马上退了出去。 徐一的声音总是很煞风景地出现,他是狂奔而至的,嘴里急道:“爷,纪王府出事了……哟,二位忙着呢?……属下回头再来。” 宇文皓放开元卿凌,俊颜微沉,不悦地道:“进来,纪王府出什么事了?” 徐一便大大方方地进来,禀报道:“纪王府的人到京兆府报案,说纪王府进了贼,失窃了,府丞说怕是与之前兵舆图失窃一案有关, 所以请太子您亲自去一趟。” 宇文皓忙披上外裳,对元卿凌道:“我去一趟。” “你先吃点?”元卿凌见蛮儿手里都捧着饭菜了,忙喊了一声。 宇文皓一手抓了两个馒头往嘴里塞去,含糊不清地道:“我回来再吃。” 声音说完,人也不见了,徐一也连忙跟着跑去。 蛮儿端着饭菜进来,叹息道:“太子爷这么辛苦,连顿好饭都没吃上。” 元卿凌也是心疼他的,对蛮儿道:“锅里头炖下点汤,等他回来喝吧。” “好的,您先吃,回头奴婢便去熬汤,今日厨房里头还有许多肉,陆家那边也送了许多过来,都吃不完,喜嬷嬷已经拿些出去熏了。” 陆家客气的很,陆源在这里,陆家也派人过来伺候,怕叫楚王府吃亏,所以每天都会买了肉拿过来。 兵荒马乱的,元卿凌也吃不下,随便拿了个馒头蘸着菜汁吃便罢了。 蛮儿见状,皱起了眉头,“您得多吃点啊。” 元卿凌摇头,“不吃了,蛮儿,你吃了吧。” “奴婢吃过了。”蛮儿说。 元卿凌拉着她坐下来,“这会儿都能吃夜宵了,吃吧,别浪费了,好些肉呢。” 蛮儿对吃是不浪费的,往日里就算吃饱,看到吃剩的也不能倒掉, 她脸上露出憨厚的笑,“那奴婢就吃了。” 宇文皓带着徐一便直奔纪王府去,京兆府已经派人过去了,在府门口等着宇文皓来一同进去。 纪王今日喝了酒,正在书房里头指着纪王妃骂骂咧咧,“你报什么官?不就是进了小贼么?抓着便抓,抓不着,横竖也没损失什么,你招那些黑心肝的来做什么?是不是嫌本王还不够倒霉的?巴不得看着我丢人是不是?本王知道你如今得意得很,但是你且等本王缓过这口气,我弄不死你这个贱人!” 他对宇文皓是恨之入骨了,府中失窃,也没损失太大,只是偷了书房,这里没值钱的东西,压根都不需要在乎的,那贱人倒是好,还直接去了京兆府报案。 纪王妃站在一旁不做声,任由他痛斥。 脸上那巴掌印痕,虽然被脂粉掩盖,却还是能清晰地看出来,她眼底没有光芒,像是两口幽深的古井,便是再这么恶毒的诅咒斥骂之下,也不兴半点波澜。 却在纪王陡然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眼底发出了一丝冰冷的芒萤。 宇文皓带着京兆府的人进来,纪王立刻就上前拦住,对宇文皓道:“没什么需要查的,走!” 宇文皓瞧了书房一眼,这里是一片的狼藉,书架 上的东西被翻落在地上,桌子上的物什也散落一地。 “看什么看?叫你滚,听到没有?只是府中失窃,家贼所为,不需要劳动你们京兆府的大驾,滚滚滚!”纪王喝了点酒,见到宇文皓就想起他阻止孟悦与李家的婚事,不由得怒火中烧,也顾不得有京兆府其他人在场,直接就对宇文皓发了火。 宇文皓收回眸子看着纪王,淡淡地道:“来都来了,不妨看看。” 纪王气结,一手就推向宇文皓的胸口,“滚!” 纪王本是练武之人,脑子不大行,武功倒是不错的,这一推,把宇文皓推得踉跄一步,差点儿就跌到在地上。 徐一猛地上前,“纪王殿下,您说归说,怎可对太子无礼?” 宇文皓是太子,纪王纵然是大哥,也是君臣有别了,纪王一听火气更大,一拳就朝徐一打了过去,咬牙道:“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本王是他的兄长,打他是教育他,怎叫无礼?” 徐一被他一拳打飞出去,扑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来,知道纪王的暴躁性子,只能是白白吃了这一拳,不敢说话。 宇文皓沉了脸,眸子冷锐如电,厉声道:“你疯够了吗?” “你他妈才是疯狗!”纪王盛怒之际,以为宇文皓骂他 是疯狗,当下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头顶,竟挥拳就朝宇文皓打去。 宇文皓见他的态度恶劣,也气得要紧,且他上来就打,也不留情了,一手拽住他挥过来的拳头使劲一拉,把他拽了出去。 京兆府和纪王府的人都傻眼了,怎地兄弟二人还打起来了呢? 纪王武功是好,但是和宇文皓比起来还是差那么一大截,加上纪王喝醉了酒,全无套路章法,没一会儿就被宇文皓制住,叫人递上绳索,把他捆在了圆柱上。 纪王何时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动弹不得,嘴里却没闲下来,冲宇文皓咒骂:“你这个庶出的表子养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一家子的男盗女娼,不要脸的东西,你无端带人来我纪王府,还叫本王受辱,明日看本王不参死你这个贱胚?放开我,你这个贱胚,狗娘养的!” 他被圈禁期间,对宇文皓本来就十分憎恨了,被放出来也是因为要重新树立改过自新的形象,才会压着仇恨,之前参奏宇文皓不成,害得自己失去了民心,与李家的事情又被他破坏害得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今晚他堂堂皇长子之尊,在自己的府邸里被宇文皓像畜生一样捆于圆柱上,他如今纵把宇文皓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之恨。 第765章 要保住我的女儿 此等羞辱的话,宇文皓全然只当听不到,带了人进去。 纪王妃一直静静地看着,听着,见宇文皓进来,她才跟宇文皓说:“今晚府卫巡视的时候,发现书房里有一名黑衣人从窗户跳出去,便带人追赶,却没能追上,我因想起之前兵部失窃的案子,我没敢私下处理,便叫了人去报府衙。” “可曾查过丢失了什么?”宇文皓问道。 纪王妃摇头,“没查过,怕动了什么你们不好调查,只是这里……原先没有这么乱,是王爷回来了发了一通脾气,把这里头打砸成这样的。” 宇文皓看了外头一眼,纪王还在骂,还越骂越起劲,便沉着脸吩咐徐一,“把他的嘴巴给我堵上。” 纪王骂声难听恶毒又刺耳,徐一早受不住了,碍于他亲王的身份不敢轻易上拳头,这会儿听得宇文皓的吩咐,便扯了一块破布就出去往纪王骂骂咧咧的嘴巴里头一塞,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下来。 宇文皓带人看了一下,书房里头基本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都是些兵书和寻常的文书,便问纪王妃,“你带人看看,可有丢失什么贵重的东西?” 纪王妃犹豫了一下,“这里倒是没什 么要紧的东西,怕只怕……” “怕什么?”宇文皓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扬起了狐疑的眸子。 纪王妃瞧了外头的纪王一眼,纪王嘴巴被堵住,双眼圆瞪,喷出火焰来,那眼光仿佛是毒箭一般射向纪王妃。 纪王妃慢慢地收回眸光,对宇文皓道:“怕的是暗室里头有丢失的东西。” “这里头有暗室?”宇文皓诧异。 外头纪王的脸,青白一片,额头青筋都现了出来,但是叫不得,动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王妃打开了暗室的门。 书房的东侧墙壁,竟然是连同暗室的,里头漆黑一片。 当宇文皓命人拿来灯一照,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这里头大概三丈宽三丈长,布置成佛堂的模样,但是,全部的物件,都是用黑色,黑色的桌子,黑色的佛像,黑色的帐幔,没有窗户,墙壁也挂着黑色的帘子,中间房梁上有一道红色的绸缎吊下来,系着两个小人样的东西。 宇文皓慢慢地走过去,顿时狂怒。 那吊着的两个小人样,是父皇与他,胸口前贴着名字与生辰八字,那两个小人儿都被勒住脖子,用稻草做成,却通体染了血,血液应该是一 层一层刷上去的,发出一阵腥臭的味道。 宇文皓一手抢过府卫的剑,把红绸子给砍下来。 “把这里给我砸了!”宇文皓怒道。 徐一第一个上前,一脚就踢翻了拜桌,京兆府的府兵也上来砸东西。 纪王妃退到一旁,脸上没什么神情,但是嘴角微微地勾起,眼底也有酣畅之色。 宇文皓正欲转身出去揍纪王的时候,徐一却喊住了他,“殿下,您看!” 宇文皓回头去看,见徐一捧着一只打开的盒子,里头放着一叠东西,徐一只看到面上的几个字,是兵舆图! 宇文皓一手拿起来,兵舆图在他的手中展开,一直垂落到地上,那上头画着兵器的制造方式,还有好些构造图。 宇文皓慢慢地卷起兵舆图,回头看到纪王妃愕然的神情,他心里有数,也不在这里问,只冰冷地下令道:“来人,把宇文君带到京兆府,先关押进大牢里。” 纪王被解下来的时候,身子已经软了,但是看到兵舆图,他整个又跳起来,指着宇文皓大骂,“你栽赃陷害本王,这不是本王的,宇文皓,你无法无天……” 宇文皓一拳打过去,直接就把他打昏了,“拖走!” 他 回头看着纪王妃,纪王妃伸手扶着门边,脸上是复杂而疑惑之色,宇文皓走上前去,道:“大嫂,太子妃今晚身子有些不舒服,不知道你能否过去陪伴她一下?” 纪王妃声音有些空洞,“好!” “那我先回京兆府!”宇文皓遂鸣金收兵离开了纪王府。 纪王被关押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头,这份兵舆图宇文皓没留在京兆府,而是随身携带了回去。 其实从推开那暗室的门,他就猜到这或许就是纪王妃的手笔,她要借失窃的由头把京兆府的人引过去,让大家看到宇文君在里头摆下邪阵,这些厌胜之术,人人都憎恨,更不要说父皇了。 这一条罪名,就算能保住他的项上人头,下半辈子怕也是不见天日了。 纪王妃这么做,是因为他动了孟悦郡主的主意。 元卿凌还没睡下,听得纪王妃深夜过来,她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披衣而出,见她纪王妃整个人仿佛是瘫软了在椅子上,脸缩在立领;披风里头,一双大眼睛露出来,却是充满了惊慌茫然之色。 元卿凌见状,大惊,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认识纪王妃许久了,何曾见过她这般? 纪王妃慢 慢地抬起头,仿佛才勉强地拉回了三魂七魄,眼底一阵黯然,“先等老五回来再说。” 元卿凌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便也没追问她,叫人上一杯热茶给她。 纪王妃端着茶水,手都微微颤抖,忽地抬起头看着元卿凌,眼底便泛了泪意,哽咽道:“太子妃,答应我一件事情,不管发生什么事,请务必要保住我的女儿。” “你放心……” 元卿凌没说完,纪王妃又自顾自地垂泪说:“孟悦还好一些,这孩子有主见,我往日教导是有功的,但是孟星身子弱,性子又懦弱怕事,如果我没在她们的身边……不,不,你先要千方百计保住她们的性命,若保住了,再想想方设法安置妥当,我来生给你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的。” 元卿凌听她说得这么严重,也吓坏了,“天啊,你怎么说这些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上套了,我纪王府有内鬼。”纪王妃喃喃地道。 元卿凌见她这般模样,想起她往日何等的倔强,今日说这番话,怕一定是出了大事的。 纪王妃没再说了,嘴唇却一直颤抖着,握住杯子的手也在发抖,整个人陷入了莫大的恐惧里头。 第766章 慢慢地撕开一个口子 坐了好一会儿,外头敲起了更鼓之声,三更天了。 今晚好漫长啊! 宇文皓回来了,和汤阳一同进来,汤阳把闲杂人等清除出去,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宇文皓就着元卿凌的杯子喝了一整杯的热茶,脱下披风坐了下来,看着纪王妃,“大嫂,这里无其他人,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纪王妃看着宇文皓,哑声问道:“你先告诉我,那兵舆图从他的密室里头搜出来,会被定性为篡逆谋反吗?” 宇文皓轻叹一口气,道:“和那些厌胜之术在一起,两样递呈给父皇,你觉得呢?” 纪王妃脸色煞白,“我……我不知道那兵舆图为什么会在里头。” 她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宇文皓道:“你大概也猜到了,今晚纪王府没有失窃,是我叫人做的,目的就是引你们来看那密室里头的东西,这些也不是我栽赃陷害,是他自己做的,我知晓里头的东西有些日子了,但是这样的手段我压根不屑,便置之不顾。后来他要打孟悦的主意,我才不得已要揭穿他,我的目的只是要他被废。” 她转动着手中的水杯,继续道:“当时我带孟悦来找太子妃,要她拜太 子妃为师,防的就是有一天我迫不得已要这样做,我与他夫妻一体,他被废,我也会被贬为庶民,所以才琢磨着先安置好孟悦,至于孟星,我也提前交托了娘家哥哥,不能把她们二人都托付给你们……安排这次的失窃事故,我也是反复思量过,父皇会严惩他,哪怕处置了他,也不会太过连累我与郡主,殊不知,那密室里头,竟然会有兵部失窃了的兵舆图,我真是始料未及,若真以谋反之罪论之,只怕满门……” 纪王妃的声音慢慢地沉了下去,那后果她能猜到。 元卿凌听她这样说,震惊万分,“兵舆图是纪王偷的?他……不是我小看他,只是觉得他不可能布下这么大的局,先是偷走兵舆图,再拿走父皇的铁牌,继而再布局让老七差点深陷其中,他不可能做得到。” 宇文皓道:“他看着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栽赃陷害了他。” 纪王妃双手攥紧了椅子的扶手,指腹压住,指甲都白了一大片,“那背后之人,如此神秘又如此强大,我身边怕是有人被他买通了,那人是要彻底除去宇文君。” “除掉皇长子,对这个人有什么好处呢?”元卿凌看向宇 文皓。 宇文皓眉头紧蹙,“你想想,谁会看他不顺眼要除掉呢?谁是最大得益者?最值得怀疑的人怕就是我或者老四老七了。” “所以,此人的目的是要逐个击破吗?”元卿凌震惊。 宇文皓细细沉思了一下,“不一定是这样,他是要使得我们内部斗争加剧,之前父皇病倒,我们兄弟才和好团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又会互相猜忌的,至少,从现在表面上去看,如果背后策划的人不是老四,那么老四一定会认为是我对老大出手了,我既然能铲除老大,就一定会铲除他,他至少会这么怀疑。” 汤阳接话,“反之,也是一样,太子只怕也会怀疑安王殿下。” “纪王府的守卫是十分缜密的,此人能无声无息地把兵舆图放到密室里头,也不是等闲之人。”纪王妃道。 “你可有怀疑的人?”宇文皓问道。 纪王妃缓缓地摇头,“没有,实在一时也想不出来到底会是谁,知道密室的人本来就不多,且他身边的人我素来都是防备的,今晚的局我布下是肯定会瞒着他们。” 汤阳整理了一下,道:“此人要知道您今晚的举动,又要能出入密室不为人 注意,可想在纪王府里头有一定的权力,至少出入书房乃至在您的身边走动都不会引人怀疑。” 纪王妃想了想,“实在没有这样的人。” 她顿了顿,“但是之前褚明阳有安排人到我身边来,被我识破之后,我也没有赶走,只是将计就计地留在了屋中,我近身事宜,一概不是她负责的,只是有时候传些假消息给她,她便会去禀报褚明阳,会不会是她?” 汤阳不大了解褚明阳,只是想起她的所作所为,道:“她只怕勾结不了什么人,而且,此人鲁莽得很,未必是她。” 元卿凌摇头,“不,你说她鲁莽,那是看错了她,褚明阳其实很歹毒有心计的,所谓的鲁莽跋扈只是表面,若论起心计来,她是一点都不输给褚明翠,你们可以问问蛮儿。” 想当初褚明阳干下的桩桩件件,就不是省油的灯。而且褚明阳是打心底里看不起褚明翠这个姐姐的,认为她的手段太低。 纪王妃点点头,“没错,她平日里头在纪王府胡搅蛮缠,与我作对,是因为她知道玩心计玩不过我,就干脆撒泼打滚与我为难,这样与我撕破了脸,我倒是不好明着收拾她,说她有心计,也 是事实。” “还有……”宇文皓眸子眯起,“她虽然是纪王府侧妃,但是她是褚家的人,真出了事,褚家能保得住她。” 纪王妃白着一张脸,“她日前为难孟悦,曾被我关在暗室里头,出来之后便回了娘家,所以如果纪王府要被问罪,褚家还是很有把握可以保住她的。” 大家心头都有些振奋,因为此人潜伏得实在是太深了,如果褚明阳与他勾结,能确定到这一点,那就等同撕开了一丝丝的裂缝。 宇文皓道:“大嫂,此事我先压着,明日响午才入宫禀报父皇,你回去调查一下,看褚明阳安插在你身边的人是否有出去过,如果有,那估计就是得了消息去通知褚明阳,基本可以断定褚明阳与那人勾结了。” 纪王妃嗯了一声,看着宇文皓,艰涩地问道:“可有办法为他洗清偷盗兵舆图的罪名?” 纪王妃也是无奈得很,谋害夫婿,是为世不容的,她引来京兆府的人,把他的魑魅魍魉公布天下,按照皇上对他的宠爱,命是可以保住的。 但是,兵舆图在里头,那可就不是他脑袋这么简单。 想到自己的一时大意,有可能让纪王府满府倾覆,她就怄得不行。 第767章 一箭三雕 就在大家都要散去的时候,汤阳忽然道:“如果说这件事情真的是和褚侧妃有关,那么,与她勾结的人,最后查出一定是褚家的人。” 宇文皓还没想到这点去,听得汤阳这么说,顿时也变了脸色。 倒是纪王妃的脑子被塞了一堆的乱麻,有些糊涂,问道:“这怎么会和褚家有关?你的意思是说是褚首辅指使她这么做的?这一切都是褚首辅设下的陷阱?那背后之人,也是他么?” 元卿凌乍听到的时候,也以为汤阳是这个意思,但是一深思,也就明白过来了,道:“不,汤阳不是说褚首辅设计了这一切,而是若从褚明阳身上去追查,一定还有后招等着,怕是会把褚首辅牵连进来,此人不仅要除掉纪王,还要除掉褚首辅,好缜密的心思啊,竟是每一环都想到了。” 宇文皓咬牙切齿地道:“好歹毒的一箭三雕之计啊,先除掉大哥,再让我们兄弟之间猜忌,最后再把大家的视线引到褚家去,就算首辅可以自证清白,那也在父皇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以后父皇一定会慢慢削弱褚家的势力。” 汤阳点头,“没错,他是叫我们预测到了这一步,所以,我们如今面临的选择是要么调查 ,调查的尽头就是褚首辅,要么不调查,给他铸造兵器和储蓄势力的时间,这份兵舆图他既然还了回来,想必已经临摹了一份自己用作。” 宇文皓慢慢地转身,看着外头漆黑的天际,冷冷地道:“不妨,他不能永远躲在黑暗里头,他若觊觎帝位,总是要慢慢地浮出水面来,兵舆图还了回来,我明日会奏请父皇马上进行炼制,他与宵小之力与我北唐国力相抗衡,那是找死。” 宇文皓结果是差不多天亮了才能吃上一顿饭,饿得他是狼吞虎咽,把喜嬷嬷准备的几道饭菜都扫了个清光。 吃饱之后,元卿凌叫他抓紧睡一会儿。 宇文皓躺在床上,看着同样顶着一个黑眼圈的元卿凌,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我还好,就是累着你了。” 元卿凌疲倦一笑,在他的身侧躺了下来,“说什么累呢?闲着累着日子不还是这样过么?” “但是若嫁给寻常人,你就能享点清福了,倒是一味跟着我奔波劳碌!”宇文皓抱紧她,若说昨晚还想着和她亲热一下,如今是倦得什么心思都没了。 “你说,有我在,便累也不觉得苦,我也是这样说,快睡吧,抓紧时间,能睡一会是一会,白天里又不知道 是什么样的兵荒马乱了。”元卿凌轻声道。 宇文皓闭上眼睛,但是脑子里满满的乱麻纠缠,绞得胃部也一阵阵的揪痛。 他努力排空思绪,胃部的疼痛也没减轻,只得又睁开眼睛问道:“我胃疼,你有药么?” 元卿凌坐起来,瀑布般的黑发在肩膀上滑落胸口,伸手轻轻地摁压他的胃部,“疼还是胀气?你昨天没吃饭,方才一口气吃了那么多,胃受不了啊。” “是疼……也胀,哎,难受死了!”宇文皓双手平摊,疲惫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无奈。 元卿凌打开药箱给他弄了几片胃药吃下去,再给他轻轻梳着腹部和胃部。 “好点儿吗?”过了一会儿,问他。 “不行,像是抽筋似的,想吐了。”宇文皓撑起起来,一脸的难受。 “胃痉一挛了!”元卿凌叹气,心疼得要紧,起床给他再拿了解痉的颠茄片,桌子上还放着暖手小炉,她顺手摸了一下还暖着,便取过来给宇文皓暖着胃部。 “你忙起来的时候总是吃喝不定时,把胃都给熬坏了,以后一天三顿必须要定时定量地吃。”元卿凌坐在他的身边为他扫着胸口排气,看到他痛得脸色都青了,她有想哭的冲动。 “好,等忙好 了,要好好养身子,别伺弄我了,你快睡。”宇文皓虽然痛着,还是舍不得媳妇心疼,忙又翻过来安慰她。 “我不困了。”元卿凌把头发往头顶上一挽,再绕了个圈塞在松散的髻上,头发长就是有这个好处,能不借助外力稳住,“你不要说话,闭上眼睛,一会就好了。” 宇文皓闭上眼睛,手放在她的腿上,仿佛是要触着她才心安。 这痛来得凶,虽吃了药,却还是没能马上止住,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吐了,把刚吃下去的药给吐了出来,今晚吃下去的饭也都清光了。 外头有伺候的人,元卿凌拉门叫人去熬粥,然后自己清理着地面。 宇文皓痛得脸色发白,见元卿凌清洁地板,道:“你不要弄,叫他们弄就是,多脏啊。” 元卿凌柔声道:“不许说话,闭着眼睛忍着一会儿。” 她打扫完毕,打开窗户通气,给他挂上点滴止痛解痉。 静脉给药是快速一些,过了一会儿,宇文皓的脸色看着好些了,蛮儿煮了粥上来,元卿凌让他喝几口米汤,然后睡去。 折腾了这么一大通,天是彻底亮透了。 本来今日一大早他是要出去的,但是见他刚能入睡,不忍心叫他起来,便由着 他睡,一直睡到辰时中,他才自己醒来了。 前后,也不到一个时辰。 他醒来便看到元卿凌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心疼地拽她入怀,“辛苦你了,今天哪里都别忙,只管睡觉。” “好,我今天能睡一整天!”元卿凌俯下亲了他一下,“还痛吗?” 宇文皓伸手压了压胃部,“没事了,就还有点儿抽抽的感觉。” “今天别吃硬的,喝点粥,蛮儿已经煮下了,你出去之前先喝半碗,回头到衙门里叫人熬下,隔一个时辰再喝半碗,如果衙门里头不方便……” 宇文皓吻住她的唇,把她的唠叨封堵住,好一会儿才放开,眸光深邃地看着她,哑声道:“我会照顾自己,你今天什么事都不必劳心,只管睡,衙门里头会有专人照顾我。” 说完,逼着元卿凌躺下来,命令她闭上眼睛,元卿凌还想再叮嘱几句,他便作势要亲下来,她只得笑着作罢,闭上了眼睛。 这眼皮一沾,她才觉得自己困得要命,宇文皓还没洗漱好,她就已经睡着了。 宇文皓穿戴整齐,站在床前凝望了她好一会儿,才为她压好被角,蹑手蹑脚地出去。 他吩咐下去,申时之前,天塌下来都不得打扰太子妃睡觉。 第768章 龙颜大怒 纪王妃回到王府就拿下了褚明阳安插在她屋中的内应问话。 这侍女叫彩蝶,看着是家臣从人伢子手中买回来的,因为纪王妃身边不够人用,所以家臣分派过来伺候她。 当初人送过来的时候,纪王妃就调查过了,她用人十分谨慎,所以不会贸贸然用于贴身伺候。 她调查得知,彩蝶是褚明阳从褚家的庄子里头找来的丫头,她知道家臣要向人伢子买丫头,便先把彩蝶送到人伢子那边去,之后辗转进了王府。 纪王妃当时是想着横竖打发了一个彩蝶,褚明阳还会继续安插人进来,还不如留下她,好迷惑褚明阳。 纪王妃当初也是大意,因为她压根没把褚明阳放在眼里。 彩蝶不禁打,不过几板子下去,就什么都招认了。 她承认是褚明阳的人,前天晚上偷听到纪王妃布置了书房失窃的布局,便去了褚家那边告知褚明阳。 纪王妃没处置彩蝶,而是先把她关起来,再命人去京兆府告知宇文皓。 宇文皓听罢,初步的判断是没错了。 只是,褚明阳也不过是一个棋子,真正在背后策划一切的人还不知道是谁。 所以,纪王妃布局一事,也得在父皇的面前瞒下来才行。 只是,瞒下了此事 ,就意味着昨天晚上确实是因为书房失窃,京兆府来到无意中发现密室,再发现兵舆图,换言之,纪王还是脱不了干系。 宇文皓咬得牙血都出来了,此人的布局着实厉害,层层环扣,让人不得不按照他设计好的一步步入局。 最让人生气的是,此人布置的这一切不怕他看穿,明明都知道怎么回事却让他只能哑巴吃黄连,半句说不得。 这般嚣张,怎不让人生气? 宇文皓忍下一口气,带着府丞入宫去禀报。 京兆府从纪王的书房里头收集的东西,必须得告知明元帝,是没办法遮瞒丁点的。 京兆府这么大,若瞒下一丁点,日后都会成为火种,成为此人对付他的火种。 明元帝听了禀报,再看着宇文皓呈上来的兵舆图与那两个小人儿,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额头的青筋几乎能看到在跳动。 他慢慢地伸出手拿开兵舆图,再一手把那两个小人儿扫落在地上,穆如公公忙收拾了开去,跺脚,“怎能把这些送入宫中脏了皇上的眼?” 明元帝有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铁青着脸,眼神骇然狂怒,宇文皓和府丞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发。 明元帝静默了一会儿,才有了急促的粗息,“那逆子 呢?” 他是从嗓子眼里头把这几个字挤出来的,气随着喘起,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又陡然松开。 宇文皓道:“回父皇的话,人已经扣押在京兆府,等候您的发落,您……息怒啊!” 宇文皓心里绷着一根弦,父皇的每一个呼吸,都能让他的心噗通噗通地乱跳。 明元帝目眦尽裂,脸色也从原先的铁青转为激红,红到脖子根去,他的双手就放在御案上握成了拳头,怒道:“审了吗?” 宇文皓听得他的声音里头除了狂怒还有无可言述的沉痛,他心里也是赤赤地一痛,沉声道:“回父皇的话,不曾审过,倒是他自己嚷嚷说过那小人儿是他做的,但是,兵舆图不曾偷盗。” “叫他去死!”明元帝听得此言,倏然一拳打在砚台上,砚台的墨汁翻倒,溅了他一身,他的手指骨头也爆裂出血,却浑是不顾,冲冠眦裂地继续捶着那桌面,“朕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他仰天,悲痛不已地垂下了双手,血滴在云石地板上,慢慢地靠在了龙椅背上,怎会有这般丧心病狂狼心狗肺的东西?竟以厌胜之术来诅咒自己的父亲与兄弟。 宇文皓见他如同穷途末路的狮子般,心里越发的难受,竟不自觉就 哽咽了,“父皇您息怒,龙体为重啊,他……不值得您生气。” 明元帝许久都没再说话,眸子里的怒火一寸寸地淡去,再无半点光芒。 慢慢地,他站起来,竟是踉跄了两下才能站稳,伸手用力地扶着桌子,他看着宇文皓,慢慢地宣布,“先废黜他亲王封号,贬为庶民,押入大牢,收回一切食邑封地,府邸,满府查抄,再查兵舆图的事,若证实是他所为……” 明元帝的声音停顿了许久,灰暗的眸子看着御书房内赤红色圆柱上盘缠着的鎏金飞天五爪真龙,声音干巴巴地毫无情绪,“若查实……纪王府上下除两位郡主之外,全部抄斩,郡主褫夺封号,贬为庶民,逐出京城,但凡与他往来的大臣,全部降三级,若有情节严重且查实教唆的,斩!” 宇文皓领旨,上前搀扶着身子摇摇欲坠的明元帝,悲声道:“父皇,您不可太生气。” 明元帝看着他,手沉沉地搭在他的手腕上借着力踏出了一步,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似地看着他,“生气?你只消细想,若日后你的儿子恨不得挖你的心,抽你的筋,盼着你早日归西,你就会明白,这于朕是何等的痛心!” 宇文皓鼻子一酸,死死忍住却 终究还是落了泪。 明元帝再下旨,让刑部和大理寺协同京兆府会审。 做儿子的竟然诅咒自己的父亲,有诅咒在前,偷盗兵舆图在后,怎么说都是谋反了。 谋反论罪当满门抄斩,明元帝伤心愤怒至极,却依旧愿意给他一个公平审理的机会。 北唐开朝以来,曾有一位亲王被满门抄斩,一府上下一百七十多口人命,只留下一名襁褓婴儿,后来虽然也平反了,却成了皇家谁都不会去谈的禁一忌。 宇文皓离开皇宫,策马走在青石板大街上,今日稍冷了一些,是二月的倒春寒,这种寒冷不是大风刮脸暴雪狂肆的冷,而是沁入骨髓的春冷。 叫人竟有些无法忍受。 父皇的旨意和他最后对他说的话,都让宇文皓心里难受极了,这案子可以走盏的余地几乎是没有的,但如果定了老大谋逆之罪,那这纪王府满门……那可是上百条人命啊。 宇文皓是要回京兆府的,但是,回去一头乱麻不知道从何处理。 回府……他不想把如今糟糕的心情带回去,且府中有陆源和老七在,也是不能安生。 徐一在后头跟着他,知晓他心情难受,也没上前打扰,两人一前一后地策马走着,竟在京城里头绕了一个圈。 第769章 还是去见见他 逛了这么一大圈,便到了傍晚,宇文皓便带着徐一进了一家酒楼。 他知道自己如今若不舒服,难为劳累的就是老元,所以,这顿晚饭纵然没胃口还是得吃。 刚坐下来一会儿,点了两个小菜,徐一便道:“哟,是宝亲王呢。” 宇文皓抬头看,果然见宝亲王手里顶着一只鸟笼带着一名随从走进来。 宝亲王是宇文家族的族长,不干政事,只管着皇家族中里头的事,也被称为执礼亲王,辈分长,甚受尊重。 宇文皓忙起身,“叔祖父,您吃饭呢?” 宝亲王也看到了他,脸上顿时漫出了和蔼的笑容,“老五,你怎么在这里?” 宇文皓请他入座,徐一便忙站了起来,与宝亲王的随从站在一旁伺候。 “刚办完差事,饿了,便进来吃顿饭。”宇文皓看着他的鸟笼,里头养着一只通体黑色头脸白色的鸟,羽毛是刚长齐,黑油油的十分好看,“您这是什么宝贝?” 宝亲王看着爱宠,显摆道:“看不出来吧?是雏鹰,刚从逍遥公那边抢回来的,那老小子心疼得要命。” 宇文皓知道宝亲王素来喜欢伺弄这些鸟儿花草的,便笑着道:“逍遥公竟然有鹰?他府中都藏着什么宝贝啊?改天我也去瞧瞧,顺手 也带一个走。” “得要了他的命!”宝亲王哈哈笑着。 宝亲王见多识广,又和蔼可亲,和宇文皓说了些趣事,让宇文皓心里感觉舒适了许多,饭菜上来,两人都吃了一些。 宝亲王见他眉头绽开,这才拍着他的手背道:“老五,本王倚老卖老说几句话,你姑且听着就是,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你素来是个重情义的,但你身居太子之位,是北唐未来的储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该牺牲什么成全什么,你心里头得有个度,只要是为国为民,便是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也不可退让半步。” 宇文皓默默半响,轻声道:“谨记皇叔祖父的教诲。” “本王走了,晚些还约了首辅吃酒。”宝亲王也不多说了,举着鸟笼便走。 宝亲王一走,徐一就坐下来吃饭了,一顿风卷残云,把剩余的饭菜吃了个清光。 宇文皓回了一趟衙门,问了纪王的情况。 捕头无奈地道:“自打拘捕回来,就没停止过叫嚣,如今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停下来,给他送了饭进去也被打翻,通共就喝过几口水。” 宇文皓烦躁地道:“都什么时候了,就懂得叫嚣,不中用的废物。” “大人,您看要不要 过去劝劝?”捕头念着他始终是亲王,若真在京兆府里头坏了身子,怕京兆府也会受责难。 毕竟,他还是皇长子呢。 “劝什么?要不要去喂他吃饭?”宇文皓想起在那密室里头看到的小人儿就生气,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在自己府中弄这些,诅咒有用的话,要衙门来做什么? 捕头见他发火,嗫嚅地道:“倒不是劝他吃饭,就是……他一直说是大人您陷害他的,还说是您伤了偷走了兵舆图伤了陆源然后嫁祸给他,他说要这样禀报皇上。” 宇文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坐下来生了一阵子闷气,站起来道:“罢了,本王去看看。” 有些话,还是得问问的。 没到大牢门外,就听得里头沙哑的吼声,虽然哑了声音听着还是很有中气的,“本王要见皇上,你们这群狗奴才,给本王打开牢门,本王要伸冤,要到御前伸冤……叫宇文皓那贱胚滚过来,本王要质问他,问他诬陷当朝亲王是什么罪名……” 宇文皓一脚就踢开了大牢的门,旋风般地进了去,纪王的话没说完,就仿佛看到面前倏然多了一堵墙,吓得他忙往后躲了躲,待看清是宇文皓,他立马又叫嚣了起来,“好啊,你还真敢来,我问你,那 兵舆图是不是你放在密室里头诬陷我的?” 宇文皓看着他那副撒泼打滚恼羞成怒的脸,真是恨不得一拳就打过去。 他让狱卒把门打开,挺身进去,纪王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衫厉声质问,“你说,是不是你陷害本王?” 宇文皓就这样盯着他,面容阴郁,眼神锐利,也不说话,盯视得纪王心头发毛。 纪王眼底的愤怒开始漫上了一丝恐惧的颜色,却仍色厉内荏地问道:“你……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本王?本王告诉你,父皇明察秋毫,绝对不会信你的,你等着吧!” 宇文皓打掉他的手,冷冷地道:“诬陷你?那密室里头的诅咒,是你做的吗?” “那个我承认,没有恶意,只是发泄发泄……”纪王吞了吞唾沫,脸色不甘,“但是兵舆图我没有偷,是你放进去诬陷我的,偷走兵舆图的人是你,杀陆源的人也是你,到了父皇的跟前本王必须得辩解,看父皇信本王还是信你这个蝇营狗苟的钻营小人。” 宇文皓手握拳头,退开一步来看着他的脸,他脸上狂怒与惊慌交杂,青白一片又混夹一抹猪肝色,他皱着眉头显得有些狰狞,但是身处牢狱之中叫嚣了一天添了几分狼狈之色。 这位,就 是北唐皇帝的皇长子。 宇文皓记得,十三年前,他初初成亲,又刚打了胜仗凯旋归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他是第一位被封为亲王的皇子,穿着红色的吉服站在光明殿外的回廊里头跟他们一众弟弟说话,要他们勤练武功,来日像他一样,保家卫国,为君父分忧。 宇文皓清晰记得,那也是同样的春日,明媚的阳光从他头顶上流泻下来,他整个人被光芒笼罩,宇文皓仰望着他,暗暗发誓,来日一定要像大哥一样,为国征战,守卫疆土,守护北唐的百姓。 短短十三年,时光飞逝如同白狗过隙,再看不到他脸上的昂然正义,听不到他谈论忠孝,只有那吊在密室里头的诅咒人儿。 那一刻,宇文皓理解到了父皇心里的沉痛。 父皇对他是寄予厚望的,所以从小栽培,要把他培养成为北唐未来的君主,但是他一步一步地走偏了。 那十三年前春日明媚的阳光,宇文皓再看不见,只有那日呼呼的风声,在心头里呼啸着。 他握住的拳头,终究也是慢慢地松开,没有往纪王的脸上揍过去。 他淡淡地道:“父皇已经下旨让刑部大理寺协同京兆府一同审理此案,若查实你有谋反篡逆之心,则纪王府满门抄斩!” 第770章 真不敢想象 纪王哈哈大笑,笑得是前俯后仰,那嗓子十分的沙哑,笑声像极了一群鹅公在嘎嘎地叫。 笑罢,他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看着宇文皓讽刺地道:“怎么?你们京兆府是没了手段是吗?连恫吓都用上了,要不要再来对本王上个大刑?满门抄斩,也亏你说得出来,那兵舆图就算是本王偷的,就算本王有谋逆之心,父皇也不会杀我,知道为什么吗?” 他像一株摆动的柳树往宇文皓身前凑过来,脸上是狰狞的笑。 宇文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为什么?” 纪王身子一正,倨傲冰冷地道:“因为本王除了是皇长子之外,还是北唐的功臣,在本王迎战突厥凯旋的那天册封亲王之位,在光明殿里父皇亲口说,他对本王寄予厚望,要本王大刀阔斧地为他整顿军务,便是因此犯下大错,也会宽恕本王,父皇早有立本王为储的心,可哪知道你这个谄媚的却懂得去讨好皇祖父,元卿凌又为你生下三个儿子,才让父皇改变主意,到底是狗娘养的,就是会生,你若不是仗着你的儿子,能坐上太子之位吗?” 他说完,又上下地看了宇文皓一眼,嗤道:“不过,哥哥我还是劝你一句,你儿子是否你亲生的,调 查调查吧,你那方面不济事,大家心里都知道,你哪里有这么好的福气能一口气生下三个儿子?怕不是元卿凌偷人给你生的,瞧她那狐媚的样子,这事就八九不离十。” 说完,又哈哈地大笑起来。 宇文皓默默了一会看着他笑,然后慢慢地伸出双手摁住他的脑袋往下压,同时膝盖一提往上顶,那笑声戛然而止,宇文皓松开他的时候,他站立不稳跌在了地上,满嘴的鲜血。 宇文皓转身出了牢,冷冷地道:“皇上有旨,褫夺宇文君亲王封号,贬为庶人,收回府邸和分封食邑,等候三司会审,一旦定下谋逆之罪,则杀无赦!” 说完,大步而去,连话都不问了,只等着审理就是。 “贱胚!”身后传来震天狂吼,声音含糊不清地喷着血沫子,“贱胚,你假传圣旨,本王要见父皇,本王要参你,参死你……” 宇文皓拖着沉重的身躯回了楚王府,到门口的时候,他站在红灯笼底下好一会儿,才转身看着徐一道:“你去一趟纪王府,把父皇的旨意告知王妃,让她收拾收拾,明日响午,本王再带人去吧。” 抄家,对任何一个府邸来说都几乎是灭顶之灾。 但是,如果仅仅是抄家,想必纪王妃是 不担心的,她安排的退路就是这一条。 可谁知道,抄家之后,还会有什么恶途等着? 徐一策马带着坏消息而去。 孩子们今晚还没睡,见宇文皓回来,一个个都都摇摇晃晃上来抱腿,包子素来霸道,见小糯米抱住了宇文皓垂下来的手腕,便一把推了他,跺脚叫着,“我的!” 小糯米被他推倒在地上,哇哇地就放声大哭起来。 汤圆见状,咯咯地笑着看热闹,也不去帮小糯米。 宇文皓看到这一幕,积压了一天的怒气,瞬间爆发,一手提起大包子抡起巴掌就往他的屁股上揍去,噼噼啪啪连续三四下,包子是先怔了一下然后才放声大哭。 喜嬷嬷吓坏了,但是太子教训孩子,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心疼地看着。 “闭嘴!”宇文皓怒火正盛,冲包子怒吼一声,包子哪里见过爹爹这么凶?吓得忙收了哭声,一个劲地往后躲,满眼惊恐眼泪却是止不住,小脸蛋都憋红了挂着两行泪水,说不出的可怜委屈。 元卿凌过来抱着大包子,轻声道:“你欺负弟弟了爹爹才揍你,往后不可这样,知道吗?” 大包子挨了揍,又见爹爹虎着脸,脑袋瓜子一味地点,带着哭腔道:“知道了!” 小糯米和汤 圆见大哥挨揍,也摇摇晃晃地过去护着大哥,两颗圆脑袋挤在一块,不许宇文皓接近,眼神也充满了敌意。 宇文皓心里一痛,眼圈红了起来,他看着儿子,胸腔和喉咙里头酸楚一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元卿凌叫喜嬷嬷和奶娘过来一同把孩子抱出去。 包子吓得有些魔怔,元卿凌亲了几下他的苹果圆脸,才叫他止住了眼泪只抽泣说:“爹爹坏人!” 元卿凌抱着他讲了一通道理,不管孩子懂不懂,动了手就得解释清楚,“爹爹不是坏人,包子做错了,爹爹教训包子是应该的,知道吗?你方才推了弟弟,弟弟比你小,身子又弱,欺负了他你当大哥的是英雄吗?你得护着弟弟,方才爹爹揍你的时候,弟弟不是过来护着你了吗?兄弟之间,就得这么相亲友爱。” 这些话,孩子未必会懂,但是这道理得在这个时候就得一直告诉他。 喜嬷嬷抓了一把糖过来,孩子记吃不记打,有吃的就忘记了方才的委屈,高高兴兴地吃起来了。 喜嬷嬷看着元卿凌,担心地道:“快去看看太子吧。” 元卿凌点点头,看了孩子们一眼,道:“那就劳烦嬷嬷带他们了。” “我回头就送他们去老夫人屋中听故 事,如今他们都得听故事才愿意睡觉。”喜嬷嬷叹气,望着元卿凌,“最近事太多了,大家心里头都暴躁,太子尤甚,还要太子妃宽慰宽慰才是。” “我知道。”元卿凌感激地看了喜嬷嬷一眼,转身出去了。 她回了屋中,宇文皓解下了外裳,坐在罗汉床上,眉目紧蹙。 见元卿凌回来,他轻声问道:“哄好了?” “嗯,他们都懂事,跟他们说说就都明白了。”元卿凌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慢慢地握住他的手凝望着他,“吃过了吗?” “吃了点,不饿!”宇文皓抽回手,在脸上胡乱地擦了一把,有些丧气,“我不该冲他发火的,他那么小,懂得什么呢?我还揍了他。” “以后不揍就好,孩子是可以慢慢教的。”元卿凌也是心疼得很,尤其包子是不常哭的,学步的时候摔得膝盖都破了愣是没掉下一滴眼泪,方才那无措又惊慌的样子,谁看了都心疼。 “今天父皇跟我说了一句话,”宇文皓想起来心有余悸,下意识地抓住了元卿凌的手,“他说,若有一天我的儿子恨不得抽我的筋喝我的血,诅咒叫我去死,我便会理解他的心情,若真有这一天,我想……我接受不了,我想都不敢想。” 第771章 去纪王府陪着 元卿凌听了这话,心里头也难受得要紧,想着父皇不该跟老五说这样的话,但是,她也不忍轻责,因为父皇心里头定是难受得要紧才会这样说的。 居高位之上,他的苦又有谁能明白?他又能向谁说? 元卿凌什么都没说,就只抱着他。 过了一会儿,宇文皓轻轻地推开她,道:“不知道他们睡了没有?我想去看看,方才下手太重了,如今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混蛋。” 就像每一个揍完孩子的父亲,当冷静下来的时候,想起孩子哭得凄惨的脸,总会觉得后悔心疼。 元卿凌看着他忐忑不安又心心念念的脸,笑着道:“放心,喜嬷嬷给了糖糖哄他,孩子忘性大,回头就不记得挨揍了。” “还是看看去吧,不看一眼这心里头不踏实。”宇文皓说着便拉着她往外去,“你得跟着来,不然见了我得哭。” 孩子们都到凤仪阁去了,听祖奶奶说故事。 元奶奶是个睿智的老人,知道怎么培养小孩子,看元卿凌兄妹被她培养得多好便知道。 元奶奶不知道他们刚被揍过,喜嬷嬷不说,知道老夫人是疼爱孩子的,所以,只说刚才抢东西哭闹过。 夫妇二人去到的时候,奶奶正讲小红帽的故事,三小 只都很紧张地听着奶奶讲。 “……那大灰狼吃了小红帽的外婆,便来到小红帽的屋外,装作外婆的声音叫小红帽开门,这时候……” 包子忽然叫了起来,“不开,是爹爹,爹爹要吃人。” 说完,就哭了起来。 方才是吃了糖忘记了被揍的事情,结果奶奶讲这故事营造了紧张的气氛,他又记起来了。 奶奶一怔,忙安抚着,“傻孩子,爹爹怎么会吃人呢?爹爹是疼爱孩子的。” “爹爹打包子!”包子哭得可伤心了,小糯米是爱哭包,见大哥哭,他就跟着哭起来。 宇文皓和元卿凌就在外头听着,他握住元卿凌的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元卿凌拍拍他的手,转身进了去帮着安抚,又说了另外的故事才把他们哄睡觉。 奶奶和元卿凌出来,见宇文皓一脸不安地在外头,便知道方才包子说的都是真的,遂温和地看着宇文皓道:“孩儿还小,可以慢慢教,亲子关系是不能在恶劣紧张的气氛里形成的,尤其你有三个特别聪明的孩子,他们聪明自然就会敏感,记性也好,打一次虽然是撒火出气了,可后患无穷啊。” 宇文皓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们很懂事,很聪 明,别的孩子像他们这样大的时候,爹爹都未必会叫一句,你看他们,走路,说话,思考,仿佛三五岁的孩子一般,只是聪明是好,在教育上就得比寻常孩子多给点耐心,多引导,现在他们睡下了,你进去看一眼吧,估计打了孩子,你这心里头也不好受。” 宇文皓感谢奶奶的体贴,确实他这会儿是难受得很。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三小只并排睡在床上,睡颜纯净,仿若珍宝一般。 白天里哪怕闹腾得像恶魔,只要睡着了,就仿佛精灵一般。 包子的脸颊上还红红的,长睫毛残留濡湿,在他小小的世界里头,今晚经历了一场风暴,或许他在梦里也会梦见被爹爹揍。 宇文皓注视着他们,他不知道在他们年幼的时候,父皇是否也有这样趁着他们睡着了偷偷地来看一眼。 他心里头有些酸涩,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和元卿凌在屋中说了好久的话,两人其实身体都困倦得不行,但是脑细胞异常活跃。 “父皇其实最偏爱的就是老大,长子嘛,自然寄予厚望,今天在牢里,他说父皇本就有意培养他成为储君的,我如今细细回想,父皇确实有这个想法的,或者说不止想法,也有这个行动,所以 打小培养,但是储君之位迟迟没落实,老大就心急了,连番做了许多错事让父皇失望,若他还像早年那样,只专心国事军务,为父皇分忧,未必就不是他当这个太子的。”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何尝不是呢?纵观纪王这三十年的皇长子生涯,只要他不是作死,基本是一路扶摇直上的。 有时候灭掉自己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坏和蠢。 “明日你过去一趟纪王府吧。”宇文皓这么跟元卿凌说。 元卿凌轻声道:“好!” 便是不叫,她也会过去,纪王妃是很硬朗的一个女人,她独力支撑了许久,但是,她再怎么,也是一个女人,也有累的时候。 元卿凌明日一早就带着蛮儿阿四去了纪王府。 昨天晚上的时候徐一就过来提前通知了,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因为抄家的话,意味着财物都得充公。 因明元帝还有旨意,若查实了谋逆之罪,则满门抄斩,所以,纵然是抄家,人还是不能走的,只能是收拾一些自己的私人物品,继续在府中住着,等待调查的结果,等待最后的旨意。 元卿凌来到的时候,纪王妃正带着两个女儿坐在饭厅里头用早点。 三人穿着依旧是往日的衣裳,只是不再满 头珠翠,简单地挽了发髻,女孩子们这样打扮,自然是天然去雕饰,显得纯净可爱。 但是纪王妃,不免多了几分落魄。 “婶婶好!”孟悦和孟星起来给元卿凌行礼,纪王妃教得好,两个女儿都很懂规矩。 元卿凌看着她们脸上的惶然,孩子的心都是敏感的,府中变故,她们未必尽然知道,却能从氛围里头感知危险。 元卿凌心头怜惜她们,便柔声问道:“孟悦,孟星,你们两人可愿意到婶婶家里住几天?” 女孩们都回头看着母妃。 纪王妃微笑道:“去吧,到你婶婶家帮忙带弟弟,母妃过几天也一同去。” 女孩们便应下来,露出了羞涩的微笑。 纪王妃叫人带她们下去收拾几身衣裳,先送了她们过去,免得一会儿抄家的时候让她们亲眼看到。 元卿凌坐下来,担忧地看着纪王妃,“你还好吗?” 纪王妃强打精神,“如今还不到最坏的时候,现在就不好了,到时候怎扛得住?” 她说完,冲元卿凌笑了笑,“不过,好在父皇有了旨意,真被判定谋逆,两个女儿也不被牵连,只是脱了这富贵日子罢了。” “她们两人你可以放心,有我一口饭吃,就少不了她们的。”元卿凌说。 第772章 妯娌之间 纪王妃吃着点心,也有点食不知味了,但是她还是很努力地把一块点心吃完,眼底微红,“我知道她们若跟了你,肯定委屈不了,只是辛苦你啊。” “事到如今,就不要说这些话了,你要乐观一些。”元卿凌看着她这样,心里很是难受。 “乐观!”纪王妃擦了擦手,看着元卿凌,“我很乐观,至少到这一刻,我还是希望可以看着两个女儿出嫁,把她们托付给能照顾她们的人,你说,为人父母,活着最大的支撑就是孩子,没到最后关头,这希望之火就不能熄灭。” 她的眸子沉沉,如同覆盖了一层雾霭,又笑了笑,讽刺地道:“其实这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任由他折腾下去,他依旧会选择卖女求荣,这纪王府满门迟早也是保不住的,所以,你不用安慰我,眼下发生的这一切我还能接受。” 元卿凌真心佩服她,道:“你很坚强,相信孟悦和孟星都会以你为榜样。” 纪王妃笑了笑,看着她,“不,还是以你为榜样吧,说真的,以前我是特别看不起你这种人,心里存什么大仁大义,傻得很,我只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我看着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 ,竟仿佛事事都是一个因果循环,你每一次的逢凶化吉,都是你种下的恩和因,所以我想了想,觉得做人还是得存一份热心,存一份大义才是最好的,其实从我身上也能看出来的,若我一直跟你作对,到今天,我的一双女儿便无处托付了。” 元卿凌苦笑,“别说这些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吗?有纪念价值的,你可以拿走,现在就叫人送走,老五响午才会带人来。” 纪王妃想了想,“有什么纪念价值的东西?没有了,前几年为了他,陪嫁过来值钱的都卖了,后来就一直靠着娘家接济,不得已和表兄弟他们做点旁门左道的营生,攥了点银子,那些银子还在钱庄里头,届时也得抄走,倒是孟悦和孟星的物什,若可以的话我想收拾几件。” “好,我陪你一块去收拾。”元卿凌道。 两人遂起身到了郡主们住的院落里头,打开首饰匣子,找了几件东西放在手绢上,元卿凌见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孩儿带的银质手环脚环,上头刻着长命百岁字样。 纪王妃红了眼圈,道:“其实我前几天才叫人给她们各自打造了一副头面,让她们行及笄礼的时候佩戴的,如今还没打 造完成,如果我到时候没办法去取,麻烦你叫人去取一下,票据都在我那,回头交给你。” 元卿凌听得心里头难受,想宽慰几句,但是觉得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纪王妃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情最坏的地步是什么,又何必安慰,只一味地应下来就是。 过了一会儿,容月,孙王妃,安王妃也来了。 纪王获罪下狱的事情不是秘密,但是皇上下旨要抄家还没宣布出去,诸位王妃却能闻讯赶来,可想而知,私下已经有不少皇公大臣都知道了。 纪王妃看着几位紧张担忧的妯娌,竟然笑了起来,“我何德何能啊?我今日落难,你们竟然没有一个是落井下石的,若我还是往日的我,今日我纪王妃遭逢大难,你们是要掩住嘴巴偷笑的。” 皇家的兄弟们明争暗斗,但是皇家的妯娌却是和睦可亲。 孙王妃眼浅,泪水装不住,偷偷地擦拭,“怎么会这样的?怎么就落得这般田地?” 安王妃拉住她的袖子,冲她摇摇头。 孙王妃自知失态,便勉强堆成一个笑容冲纪王妃道:“也没什么打紧,不做这皇室里头的人,损了点金银财宝,也是等闲得很,离了这里,莫非就没了富贵日 子么?不打紧,不打紧的。” 纪王妃看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和孙王妃年岁相当,也是前后相差没多久嫁入皇家,她和孙王妃的关系开始是好的,但是随着纪王野心渐露,她也跟着面目狰狞起来,与孙王妃也渐渐的交恶,可以说,到了近这三四年里头,她们若是私下见了,连招呼都不会打的。 孙王妃对她的厌恶,她很清楚。 所以如今能听到她说这番话,看着她为自己掉下的眼泪,纪王妃觉得嫁入皇家这一趟,也没有白白嫁了。 容月道:“我们站在这里做什么?有酒吗?这么冷的天不喝点酒怎么成?再说,抄家能得几回有?此时不合更待何时?” “有,有!”纪王妃笑着道。 元卿凌也笑着道:“对,喝一杯去。” 四位妯娌齐齐看着她,“没你份!” 宇文皓带人来的时候,却见几个女人竟然在里头喝了起来。 他来的时候便预备着看到这里有沉重的气氛,甚至会看到侄女们的惊慌哭泣,殊不知,她们竟然围着桌子就喝了起来,且甚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最让他震惊的是,元卿凌她竟然在旁边充作酒保,为几个女人倒酒伺候。 纪王妃喝了有五六分醉 意了,看到宇文皓来,唇边竟也笑意不减,“老五,你忙你的差事,不妨碍我们喝酒。” 宇文皓瞧了元卿凌一眼,元卿凌拉着他出去,轻声道:“你叫人动静小一点,尽量就不要惊扰到她了,就让她视而不见地把一切都抄走吧。” “你喝了吗?”宇文皓嗅着她身上,似乎是有酒味的。 “我没喝,她们不许!”元卿凌无奈地道。 孙王妃扯着嗓子喊,“太子妃,哪去了?快倒酒,你看安王妃又输了,猜个字谜一个没猜出来,喝死她。” 元卿凌回头应了一声,“来了!” 然后推着宇文皓,“去吧,别担心,我们都陪着她,尽量让她不那么的难受。” 宇文皓道:“那行,我去了,你不许喝。” “知道,知道!”元卿凌撵着他去,便回了屋中继续做酒保。 纪王妃手里端着酒,唇边绽开着醉人的笑意,眼底笼着不知道是光芒还是泪水,“敬一杯,从此天高海阔,人间自由!” 容月一拍桌子,高声道:“去他娘的皇家富贵,喝!” 她重重地仰头喝了起来,杯子搁在桌子上对元卿凌道:“倒酒,以后大嫂我来罩着,我旁的没有,就是银子多,尊荣不能说给,但银钱管够。” 第773章 纪王府被查抄 里头的气氛悲壮而热烈,外头宇文皓抄家也在低调地进行当中。 宇文皓下令,绝不可过于声张,只管把值钱的家当搬出来,在院子里统一清点,记录在册。 宇文皓自从执掌京兆府以来,第一次干抄家这种活儿,没想到第一次就是抄自己大哥的家里。 正厅里头有笑声飘出,都是极尽喧哗,用心肺嗓子在吼着,意图盖过外头任何的声音。 本应是最凄惨的场面,被她们几个弄得竟有点愉快,宇文皓心里的阴霾也被驱赶不少。 愉快是表象,沉重还是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只是,正厅里头摆放古董和字画,甚至是值钱的家具,都是要一并搬走的。 正厅是最后一处了,其余地方早就搬空,都放在前院里头堆着,只等着清完之后点算。 府丞和捕头不敢贸贸然进去,便去请示宇文皓。 宇文皓淡淡地道:“先点算了院子里头的吧,剩下的等她们喝完了再说。” “是!”府丞道。 纪王府的下人,都被禁止在后院里头,在这会儿是不能出来的,清点完毕之后还得去搜身,看看有没有人私下藏起东西来。 因此,清点很快速也很平静。 元卿凌瞧见外头在清点了,知道这正厅也得 拾掇出去,便对容月打了个眼色,道:“对了,容月,我听说四爷在京城里头开了几家首饰店,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巴适!”容月是个聪明的,一口就应下,“那你出去跟五哥说一声,我们带大嫂出去,傍晚的时候准时交人。” “妥!”元卿凌马上就起身出去找宇文皓说,宇文皓正愁不知道怎么往正厅里头下手,立马同意。 马车在外头备好,元卿凌等人拥簇着纪王妃往外走,尽量地阻挡视线,不让她看到院子里头的动静。 纪王妃看着她们这般模样,想笑又想哭,心里头是又难过又感动,一路跟着她们出去上了马车,声势浩大地往东大街去。 就在马车远去的那一瞬间,纪王府的门牌被摘下来,一并收了回去。 门前的两尊石狮子,用黑布蒙住,遮挡住皇家亲王的威武与气派。 王府里头,但凡值钱的都被搬走,马车运走了一车又一车,暂不变卖而是充入国库里头。 本来纪王妃娘家的陪嫁是不用充公的,但是这些年,她为纪王已经花尽了陪嫁的每一文钱,所以,抄家之后,竟没有可以留下来的。 清点好之后,便要对府中奴仆进行搜身,务必确保不能带走王府里头 的一文钱。 当傍晚时候大家送纪王妃回来的时候,整个纪王府已经空荡荡了,除了厨房里头的锅碗瓢盆,还有一些寻常穿着的衣裳之外,都搬走了。 纪王妃的心,在那一瞬间,也都空落落的。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府邸变成如今这模样,她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大家都没劝,只是陪着她走进去。 正厅里头,名贵的桌椅搬走了,只有几张板凳,这几张板凳是从下人的屋中搬来的,原先没有,宇文皓体贴给她先搬出来。 纪王妃擦了一下眼角,笑着道:“好在郡主没在,否则叫她们看见,怕是要吓坏了的。” 元卿凌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要不,你也到我那边住一阵子?” “不,戴罪之身,怎可进楚王府?免得在这个时候给老五添麻烦,我就在这里等待最后的旨意吧。”纪王妃摇摇头说。 容月道:“如今都清点了,那我们就往府里添些日常所用,这按说是不违规的。” “不必,不必麻烦了。”纪王妃坐在长长的板凳上,板凳有些摇晃,她差点没坐稳,幸亏容月眼明手快,伸手扶了一把。 大家心里头黯然,看着依旧挺直腰骨的纪王妃,她努力维持着最后的 一丝尊严。 “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纪王妃说。 大家都知道,这会儿她们在反而不好,她还得努力装着高兴的样子哄大家,多难受? 于是,大家便都走了。 纪王府被抄家,成了京中的大事,虽然京兆府行事低调,但是门外有府兵守着,还一车一车地往外拉东西,连纪王府的门牌都被摘下,百姓都知道怎么回事了,纷纷过来看。 素来如此,人家的大难在围观吃瓜的群众看来就是盛事。 抄家翌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当天纪王府失窃,京兆府进入密室里头看到的诅咒人儿,在场还有许多纪王府的下人奴才,这消息就流了出去。 诅咒当今皇上和太子,那就是大不孝兼谋逆啊。 抄家也不冤枉了。 元卿凌叫人给纪王府里头送菜肉和米粮,让他们先支撑这段日子。 纪王府往日训得下人有素,纵然是大难当头,府中乱的人不是很多,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楚王府里头是禁止谈论这件事情的,怕被孟悦和孟星听到。 不过却防不住纪王妃的娘家人过来问情况,也顺带与孟悦孟星说了,姐妹二人在舅舅走了之后,在屋中抱着哭。 孟悦还好些,孟星年少她两岁,一直 被保护着,不知世情,忽地听得府邸被抄,慌得不行,哭着便说要回去找母妃。 元卿凌过来劝下来,握住二人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也是大姑娘了,往日什么事都有你们母妃撑着,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帮衬着母妃,免她忧虑,明日我想个办法带你们出去跟她见一面,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在母妃面前,不能落泪,不能哭喊,要表现出懂事的一面让她放心,知道吗?眼下的情况,你们母女三人必须要同心同德,才可度过这个大难!” 孟悦是拜了元卿凌为师的,所以元卿凌说的话她都信服顺从,但是孟星和元卿凌接触得少,加上不谙世事,还是哭闹了好一阵子,说要去找父王和母妃,元卿凌怎么都没能劝得住她。 孟悦忽然就伸手打了她一巴掌,厉声道:“不许哭,把眼泪逼回去,哭有用吗?母妃还在王府里头没出来呢,我们哭哭啼啼的是要母妃继续为我们担忧吗?你若不闭上嘴巴擦干眼泪,明日便不能跟我去见母妃。” 孟悦一下子表现出长姐的气势与担当,这让元卿凌很是意外。 同时,她也敬佩纪王妃对孩子的教育,她是真有远见的,所以把孩子培养得能独当一面。 第774章 夫妻再见一面 第二天,元卿凌命人去把纪王妃接到冷宅去,她则带着孟悦孟星姐妹两人过去。 出发之前,元卿凌也是对姐妹二人千叮万嘱,不可惹母妃伤心落泪。 孟悦昨天晚上与妹妹同睡一床,跟她说了道理,孟星今天就表现得很坚强。 见了纪王妃,虽然眼圈红了,但是极力忍住没有掉眼泪。 孟星是不知道纪王犯下的事,还念着父女情分,和母妃叙话之后,便担忧地叫母妃去打听父王的下落和处境。 纪王妃告知她们,说纪王被安置在别院里头,没有吃苦,也答应孟星她会去看看他的。 在冷宅那边待了一个时辰,母女三人还一起吃了顿饭,临别的时候,纪王妃郑重地对两个女儿说:“你们暂时住在楚王府,记得事事要听五叔和婶娘的话,不可任性,不可妄为,更不能哭闹撒泼,比不得在府中的时候……” 元卿凌在旁边听着她这话,插话道:“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在楚王府里头就好比是在自己家里,往日在府中是怎么过的,如今在楚王府便怎么来,你只管放心就是。” 纪王妃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我如今也不跟你说谢谢,这份恩情无以为报,来生若……若还有来生的话,我再报答你就是。” “不爱听这些废话!”元卿凌白了她一眼 ,“好了,我先带她们回去,明日再去看你。” 纪王妃想着叫她别总是出入纪王府,但是女儿在,也省得多说叫她们担心。 大理寺,刑部开始汇同京兆府一同审理宇文君偷盗兵舆图一案。 这案子的审理,其实也很为难三司,因为没有旁证,只有从密室里头搜出来的兵舆图,且纪王是死口不承认,一直喊着冤枉。 所以,第一次审理,只是走了一个过堂便草草了结。 宇文君被送回大牢的时候,宇文皓交代下去,叫人告知他,他如今已经不是亲王,且纪王府也被查抄了。 宇文君软着身子被人拖回牢中去。 他在牢里面色青白,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约有半个多时辰,才慢慢地扶着栅栏起身,对着外头绝望地喊了一声,“本王要见宇文皓,要见宇文皓。”宇文皓没来见他,倒是翌日纪王妃来了。 纪王妃一身素白的衣裳,出现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头,她手里头挽着一个食盒,里头做了几个菜,都是她亲手做的。 夫妻一场,她代替女儿来看他一面,她不希望与他的最后一面是在刑场上,如果真定了谋逆的罪名,那她宁可自挂东南枝,也不愿与他一同在刑场上被斩首。 纪王见到她,眼底顿时燃起了熊熊怒火,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毒 妇还敢来?还嫌害本王不够吗?” 出事之后,他有过冷静地思考,王府失窃,怎么只在书房里头?一定是她用失窃的由头,故意引来京兆府的人。 纪王妃叫狱卒打开门,轻声道:“一会不管什么动静,切莫出声就是。” “是!”狱卒应声,打开门让她进去。 她方踏脚进去,脖子便被他掐住,一张狰狞凶狠的脸在她的头顶上方,口气冰冷,“你找死!” 纪王妃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手中的食盒啪地一声落地,她艰难地把头仰起来,脖子发出咯咯的声响。 宇文君恨极了她,把她推到铁栏边上掐着举起来,把她的头压向铁栏,双脚离地。 纪王妃丝毫没有挣扎,任由他掐着脖子,直到她双眼翻,宇文君才放开她。 纪王妃身子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头晕得有瞬间想吐的冲动。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宇文君劈头就给了她一巴掌,她被打翻在地上,脑袋刚好就磕在食盒上。 “说,你为什么要陷害本王?”宇文君一手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看他,他的眼底充满了愤怒与憎恶的火焰,娶妻不贤,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栽在结发王妃的手中。 这让他太不甘心了,也太愤怒了。 纪王妃嘴角渗出鲜血来,她呲着牙忍着 那被撕拔头皮的痛楚,看着他,眼底同样充满了憎恨,“放开……我,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宇文君松开她的同时,又一巴掌劈下来,直打得她晕头转向,眼底直冒金星。 狱卒在外头站着,虽然纪王妃吩咐过不许干预,但是狱卒还是忍不住喝了一声,“你不许动手!” 宇文君陡然大怒,一脚踹向了纪王妃的小腹,怒容满脸地冲那狱卒喝,“你什么东西?也敢喝令本王?” 纪王妃捂住小腹在地上打了个滚,冲狱卒艰难摆手。 夫妻十余年,怎不知道他的为人?若不做声叫他发泄一通倒也就罢了,有旁人出头,那她就得多受罪。 狱卒只得闭上嘴巴,退到一边去站着。 纪王妃忍住疼痛,打开食盒,里头的点心饭菜已经打翻,她慢慢地拾掇好端出来,放在地上。 宇文君见状,又是一脚踢过来,把饭菜踢了个稀巴烂,“怎么?没害死本王,想着要毒死本王吗?你这个毒妇,不得好死!” 他像一头愤怒的野兽,一顿狂踢,纪王妃躲在角落里头,静静地看着他发疯。 直到他发泄完了,纪王妃才淡淡地道:“没错,是我引京兆府的人去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宇文君口气冰冷地道:“你说,横竖你今日难逃一死。” 纪王妃伸手擦 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讽刺悲凉地笑了起来,“从你弃用我的那一天,我就难逃一死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要杀我了。” 她抬起头,眼底是倏然地涌入了狂怒,“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拿孟悦的终身大事来做你所谓大事的垫脚石,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知道只要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你就会不惜牺牲一切去达成你的野心,孟悦,孟星,最终都会成为你的工具,你不会在乎她们的死活,我怎还能让你心里存着丁点的希望?只有你的不孝与残冷暴露在父皇的面前,让父皇严惩于你,防备于你,我才能保住两个女儿。” 宇文君口气森冷,“所以,兵舆图真是你偷的?是你栽赃陷害我的?” 他眼底露出狂喜之色,一个箭步上前,提起纪王妃的领子冲那名狱卒喊,“听到没有?马上去找宇文皓,告诉他,本王是冤枉的!” 狱卒没说话,神色木然。 宇文君大怒,“你聋了吗?叫你马上去传话,叫宇文皓来见本王。” 纪王妃冷笑一声,“他不会来,你别痴心妄一想了,要害死你的人不是我,那兵舆图不是我放的,我原本只是想让你继续回去圈禁而已,从纪王府里头搜查兵舆图,证实你有谋反的意图,我和郡主也脱不了干系,我在愚蠢也不可能这样做。” 第775章 秦妃找来 宇文君暴怒一声,“到底是谁要害本王?是谁?” 他推开纪王妃,像疯子一样朝着墙壁踢了几脚,墙壁上的灰壁本就斑驳离落,被他踢了几脚,簌簌落了灰,牢室里头,也扬起了一片尘埃。 纪王妃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转头深呼吸几口,才转过来看着他,来的时候,其实准备了许多话要骂他,想出一口气,但是如今见他这样,觉得说了也白说,如果骂一个人,对方压根是听不进去的,便留一口气暖肚子吧,没必要费唇舌。 倒是宇文君发泄了一通,反而是冷静了下来,跌坐在地上,抓起稻草扬了一把,然后重重地捶在地上,眼底充满了红血丝,咬牙切齿地喃喃道:“到底是谁要害本王?是他宇文皓?” 他抬起头看着纪王妃,眼底充满了不解与悲愤,“本王实在不明白,夫妻一场,为何你胳膊外拐?只要你还像以前那样帮本王,本王也不用打孟悦的主意,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冷漠寡情在先,你宁可帮着外人也不帮你的夫君,难道本王日后得登大宝,还会亏待你不成?” 纪王妃听了他这话,怔了半响才笑了出来,“日后你若得登大宝,不会 亏待我?我只怕你大事一成,我便性命不保了,当初你以为我没了利用价值,为了给侧妃挪位,不是对我下了药么?看来王爷贵人事忘,连自己下过的狠手都不记得了。” 宇文君冷冷地道:“你不没死吗?到底是妇人,成不了大事,小肚鸡肠,只记住这些小事。” 纪王妃慢慢地站起来,看着眼前这张对了十四年的脸,还是那样的陌生啊,自私到了极点,又狂傲到了极点,是啊,也没死,就该继续为他所用,这就是他的想法。 她心里反而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所有的意难平都没了,轻声道:“我这一次来,是孟星让我来的,她心里惦记着你这个父亲,怕你受苦受委屈,叫我一定来看看你,我原本也有些话想要对你说,夫妻十几年,我希望你留给我的不是那样狰狞的面目,但是我想还是错了,我走了,来日罪定,你我共赴黄泉,只盼着不要相遇吧。” 她说完,转身便出了牢门。 狱卒见状,马上就上前锁上铁链,免得宇文君跑出来。 纪王妃顿了顿,回头看着他,“如今纪王府已经不复存在,门牌摘下,府邸也查抄了,你不要存着侥幸的心态, 也不要摆出你皇长子的高姿态,好好地依仗一下太子吧,能救你性命的如今唯有他了。” 纪王妃踏出大牢,冷冽的空气袭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头反而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沉重。 宇文君就坐在一堆饭菜旁边,头发散乱,眼袋浮肿,脸色苍白,从纪王妃踏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就这样坐着,浑没了方才的嚣张恶毒气焰。 到了这个时候,他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虚张声势,只是掩饰心头的慌乱与恐惧。 他最后的指望其实就是纪王妃,可他有什么可能会向她低头呢?更不要说宇文皓了。 他宁可死了,也不会求宇文皓的。 地上散乱了一地的饭菜,还散发着香气。 他记得她嫁过来的时候,给他做了一碗甜汤,他说特别好吃,自打那之后,她就洗手做汤羹,只要是他在府中用膳,都能吃到她做的美味饭菜。 原来,他们曾也有过美好的时候。 宇文君用手抓了一块肉,在袖子上磨了一下擦去尘埃,放入口中,不知道什么味道,只感觉满嘴满腔的都是苦涩酸楚。 秦妃宫中几次来了人,请元卿凌入宫去见一面。 开始两次,只是派人来传个话 ,但是随着案子开审之后,秦妃竟叫人送了银票和首饰,让元卿凌务必要入宫见一面。 她告知宇文皓,宇文皓知道秦妃是要为宇文君求情,所以,让元卿凌不要去,免得左右为难。 元卿凌也是这么认为的,推搪了几次,都不愿意去。 倒是到了初一那天,按照规矩她是要入宫去请安的,她本来想着也干脆不去,顶多改天偷偷入宫,不惊动秦妃那边。 殊不知到了响午,太后宫中就派人来催了,请太子妃快些带孩子进宫去。 元卿凌知道左右是避不开了,便带着三小只入宫去。 果不其然,人才刚到容和殿里,便听得秦妃也来了。 太后是不知道宇文君的事情,自打贤妃的事情之后,明元帝便下了严旨,前朝的事情,不得容和殿里头传。 结果秦妃一来,竟就直接跪在了元卿凌的面前。 这一举动,可把元卿凌都吓坏了,忙伸手去扶她,“秦母妃,万不能这样,我受不起啊,您快起来。” 太后叫人把孩子带出去,生气地看着秦妃,“你还有没有分寸了?你怎么能跪她啊?马上起来!” 秦妃哭得凄绝,“太子妃,本宫请了你几次你都不来,本 宫唯有这样了,你莫怪!” 元卿凌用力拉她,她愣是跪着不动,不由得蹙眉叹气道:“秦母妃,您这样,叫我如何自处?” “到底怎么回事?”太后知道秦妃有些傲气的,如今不顾身份地跪在元卿凌的面前,便知道是老大又出什么事了,她嘴唇哆嗦了一下看着元卿凌,“你说,什么事?” “太后!”秦妃跪着面向太后,绝望地哭道:“老大要被问斩了,老大要被太子问斩了。” 太后顿觉眼前一黑,人差点就往前栽倒,“什……什么?” 换做往日,太后就直接昏过去了。 但是正正是经历了贤妃的事情,她如今的抗压能力也被提升起来了,双手攥住椅子的扶手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上来,看着元卿凌气喘如风箱,“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元卿凌无奈地道:“皇祖母,这是前朝的事情,我怎么会清楚?只知道纪王府被查抄了,其余的,太子也没告诉我啊,我问了他,他说妇人不得干政,不许我问。” 秦妃一听得妇人不得干政,怕太后真不敢干预,便呼天抢地地哭道:“这哪里是政事?这是家事,做弟弟的要斩杀哥哥,这是大逆不道啊。” 第776章 多年前的惨案 太后眉心里有东西突突地跳着,跳得她眼前是一阵阵地发黑,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元卿凌厉声道:“你……你说,老大所犯何事要被抄家还要被问斩?你别用什么干政不干政来搪塞过去,老五宠你的程度,你若问他,他定必都告诉你,你休要遮瞒,如实道来!” 元卿凌不是不想说,而是这件事就不能从她嘴里说出去,说出去意味着她什么都知道,她可不想给老五惹麻烦。 再说了,这件事情在太后这里,哪里说得清楚的? 太后见她不说,又转头去怒斥秦妃,“你哭什么?说,到底怎么回事?” 秦妃跪着爬到太后的跟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臣妾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纪王府被查抄了,人也下了大牢,说是等太子定了他谋逆之罪就得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太后听得这四个字,一阵哆嗦,“天啊,天啊,这事可一不可再啊,一定是冤案,当年晖宗爷就犯下了大错,误杀了裕亲王满门,若不是老十二被人抱了出去,裕亲王一脉可就绝后了,不能犯此大错啊,来人,来人,备下肩舆,老身要见皇帝。” 明元帝就怕老太后知道会干预此事,如今 看到太后急匆匆而来,满脸怒容,他也知道瞒不住了。 秦妃和元卿凌陪同而来,看到这两人,明元帝脸色就沉了沉,狠狠地瞪了元卿凌一眼。 元卿凌很无辜很无奈,但是,也知道父皇肯定只能冲她撒气了。 “你先出去!”明元帝淡淡地对元卿凌道。 元卿凌也怕留在此处沾惹是非,听得明元帝的话,忙就躬身告退出去,也没敢在御书房外逗留,更不敢马上出宫去,想着这个节骨眼上唯有太上皇那边是最安全的,便麻溜地往乾坤殿去了。 太上皇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外头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想知道,就不可能瞒得住。 太上皇显然也是难过的,元卿凌到殿中去坐了一会儿,他就抽了一袋烟了,吧嗒吧嗒地,整个正殿烟雾萦绕,他一边抽还一边咳嗽,咳得脸色都涨红了,就连福宝都待不住,往后殿溜去。 元卿凌实在也是忍不住才劝了一句,“老爷子,您少抽点儿。” 太上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待不住就往外滚去。” “怕您伤身子。”元卿凌无奈地道。 太上皇抖了抖烟灰,淡淡地道:“死了一辈子,不死也大半辈子了,伤不伤的,谁还在乎?” 元 卿凌看着他花白头发下那张倔强的脸,这老头要强了一辈子,但是其实不管是在位还是退位之后,他可以掌握的事情也不多,尤其是皇室里头的明争暗斗,更是无能为力。 就如现在的父皇一样。 “谁不在乎呢?您高寿,则是北唐的福气,是皇家子孙的福气。”元卿凌说。 “旁人的福气与孤何干?孤的福气问谁要?”太上皇今日有些暴躁了,说了几句话,就喘着气瞪元卿凌。 元卿凌见他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不敢再说了,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去捏肩捶腿。 捏了一会儿,见他似乎受用了,才慢慢地打开话匣子,问道:“老爷子,我方才听皇祖母说起裕亲王,这位裕亲王是怎么回事?” “他们家?除了老十二,阖家富贵了!”太上皇闭上眼睛道。 虽然是皇室惨事,但是那时候的他也是年少,对裕亲王这位皇叔没什么感情,加上时隔多年,一切都尘埃落定,自然没有什么伤感。 “那这位老十二呢?是否还安在?”元卿凌问道。 太上皇睁开眼睛白了她一眼,“安啊!” “噢,那幸亏了。”元卿凌道。 常公公在旁边笑着道:“太子妃,这位老十二王 爷啊,您还见过他几回呢。” 元卿凌震惊,“我见过他几回?他……他被封了亲王么?” 这满门抄斩的遗孤,最后还被封为亲王,那太后说的果真是冤案了。 “可不是?就是宝亲王!”常公公笑着道。 元卿凌有些意外,“竟然是他啊?” 宝亲王,便是如今宇文家族的大族长,上一次修改玉牒,也是他办的,是皇族的执礼亲王。 元卿凌有些深思。 “想什么呢?”太上皇见她停下了动作,不悦地问道。 元卿凌忙收回心神,“没,只是有些意外,见他老人家……”称呼老人家其实也不大妥当,因为这位宝亲王其实年岁不大,比太上皇还要年轻十岁八岁的,且保养得甚好,和父皇看着倒像是兄弟。 “他如今豁达明智,没想他曾经历大难。”元卿凌笑着说。 “这事发生的时候,他不过是襁褓婴孩,纵然后来知道,也为他一门平反了,他能怨恨谁?” “也是!”元卿凌言不由衷地应着。 御书房那边,也不知道明元帝如何说服了太后,反正元卿凌回去容和殿接孩子的时候,太后虽然在垂泪,却也没说什么。 不过,元卿凌接孩子离开容和殿的时候,却 被秦妃拦住了。 秦妃原先就一直想和元卿凌私下说,但是元卿凌不愿意见她,她只好在太后面前发了一通,想着太后能给元卿凌施加压力,殊不知皇上只对太后说了一句,要杀亲子,谁能比朕更悲痛之后,便再没有说过任何话,只一味地垂泪。 她没办法,只能是继续求元卿凌。 元卿凌拖着三个孩子,实在禁不住她这样哭着软磨硬泡,只得吩咐奶娘先带孩子出去等。 秦妃哭得眼睛都肿了,拉着元卿凌的手哀求道:“本宫自知往日对你是不太友善,但是也不曾得罪过你,前朝的事情,后宫妇人过问不得,本宫也没办法见到太子,请太子妃代为转告几句话,便说太子自小仰慕大哥,大哥也没少带他骑射练功,骨肉亲情,手足情深,打断骨头连着筋呢,素日里头兄弟有什么纷争,也都是无伤大雅的,真到了大难临头,伸手帮忙的都是自己的兄弟,还请太子一定要念在这份手足之情上,对他大哥网开一面,别的不求,只求能保住他的性命,太子妃,你也是为人母亲的,应该理解本宫,求你千万要转告,老五是个重情义的,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他大哥的。” 第777章 假的 元卿凌看着悲痛欲绝的秦妃,听着她泣血声声,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 可这事有什么法子?除非凶手自己跳出来说兵舆图是他栽赃陷害宇文君的,否则,只怕真难洗清罪名了。 她慢慢地推开秦妃的手,躲避秦妃哀求的眼神,“秦母妃,这事老五只怕也是爱莫能助的。” 秦妃急了,又使劲攥住她的袖子,哭着道:“不啊,太子只要愿意,就一定可以的,那兵舆图是有人陷害他的,你让太子对皇上说兵舆图是有人偷偷放进去的,又或者……或者说那兵舆图是假的,兵舆图是假的,那就不存在这事了,只要太子这样跟皇上说,皇上就一定会网开一面,求求你,本宫日后一定报答你。” “兵舆图的真假,哪里容得老五自己乱说?”元卿凌无奈地道。 秦妃哭着道:“可以,可以的,兵舆图也没有人见过,送来之后兵部都不敢看的,是得先递呈皇上,可在兵部就没了,那就是说没人见过。” 元卿凌暗暗诧异,兵舆图不能看的吗?可她当时看过啊,当时兵舆图送到楚王府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过了。 她想起汤阳那时候着急地把兵舆图送到兵部去,显然是十分郑重的,看来,是得 递呈给父皇才能看。 那如果说兵舆图没人看过,谁知道从纪王密室里头搜出来的是真的兵舆图呢? 若说救宇文君,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漏洞,而且,也有机会引出幕后之人。 元卿凌想到这里,也顾不得秦妃还在纠缠着她哭哭啼啼,拔腿就往外跑去。 她让奶娘带孩子回楚王府,自己则去了京兆府找宇文皓。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宇文皓说了,宇文皓听罢,却摇摇头,“此计不成,实话告诉你,我也不希望纪王府被满门抄斩,更不想牵连到大嫂,所以,想过好几种为他脱罪的可能性,你这个法子我也想过,但不行,因为兵舆图送来的时候,没人看过,我如何能断定是假的?而且,父皇也派人到大周去了,到时候还会再拿回来一份兵舆图,两者对比,若没有差别,我也会被牵连进去的。” 元卿凌听得他的分析,不免泄气,想了想,又偷偷地问道:“那兵舆图送到兵部去,兵部不敢看么?当时汤阳也是很着急地送到兵部去的,我以为兵部可以打开看看呢。” 宇文皓道:“这份兵舆图按说是要递呈朝廷,不该私下送给我的,但是因为我与靖廷的关系,加上我是北唐的太子,靖 廷不放心其他衙门接收,就送抵给楚王府让我接收,兵部有没有偷看过,我不知道,但是按照规矩说不能看的,除非是父皇准许,而且,如果兵部看过,那就更不能说是假的,兵部首先便会否定我的说法。” 元卿凌道:“兵部就算看过也记不住,战车和武器的构造复杂,若不是仔细研究,或者临摹一份,怕是很难辨真伪的。” “你怎么知道构造复杂?”宇文皓诧异地看着她,确实很是复杂,从纪王府取得之后,他看过,里头好多标识至今没有弄懂。 元卿凌心虚地道:“没有上封漆,我不知道不能看,所以送抵府邸的时候,我就打开看了。” 宇文皓道:“没事,你看了也看不懂,就当没看过吧。” 元卿凌是看得懂的,这对她来说也不算十分复杂,这图应该是按照莫易做的原图临摹的,莫易这厮,欺负古代人,用了一些英文和简体字,还有一些现代常用的符号,相信大周那边除了莫易之外,还没几个人真正能懂原图,除非莫易教下来, 不过,靖廷大将军既然能给这幅按照原图临摹过来的兵舆图,应该是为老五留了一手,真正铸造的时候,应该会有专人来告知老五这些 文字图案是什么意思。 兵器的铸造,在北唐来说是首要的大事,接触兵舆图的人可以很多,但是掌握核心的唯有老五,老五的这位蓝朋友真是为他筹谋到了极致,同时,也做了极致的防盗,看不懂就是最强大的防盗。 元卿凌忽然想到一点,道:“你说,那偷盗兵舆图的人,是否也看不懂呢?” 宇文皓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兵舆图明日我便要送入宫中给父皇,我自己琢磨了好久,有些地方懂得,有些地方不懂的。” “你不懂的,我跟你说。”元卿凌道。 “你懂?”宇文皓诧异地看着她。 元卿凌笑笑,“那图应该是莫易做的,我能懂。” 宇文皓大喜,忙拉着她进了书房里头打开暗锁取出兵舆图在地上展开,两人蹲在地上看着,宇文皓正打算指出不懂的地方,却见元卿凌皱起了眉头。 “看不懂?”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摇摇头,“不是,不是不懂……这图有些问题啊。” 宇文皓一怔,“有什么问题?” 元卿凌分析道:“两个问题,一个,是纸质的问题,原先送过来的兵舆图右上角有些水迹,而且纸张略陈旧,这一张是全新的,没有水迹,且比原先的白一些 ,和原图不是同一种纸质。第二个,这炮图上标的英文字母串错了,M字母变成了N,还有这些符号,更重要的是炮的制造方法,顺序是错乱的,但是我原先看顺序是对的,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宇文皓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说,这兵舆图真是假的?” “确定是假的无疑!”元卿凌很坚定地道。 宇文皓没见过原图,他指着底下的一行英文,“这是什么字?是什么意思?” 元卿凌看了一眼,笑着道:“这是温馨提示,告诉我们,这火药制造的兵器一旦完成,杀伤力很大,如非必要请勿使用,但是这里头串错了几个单词,哈哈,可见对方真的只是一字一笔临摹,只是莫易写得潦草,对方没看得清楚,所以写错了。” 宇文皓道:“那就管不得了,在战场上,自己的武器越厉害我军伤亡就能越少,都打仗了,谁还管敌军死人不死人的?元帅能顾着的就是自己的军士。” 他看着这一幅兵舆图,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竟然是假的?” “这兵舆图是假的,那宇文君偷盗兵舆图的罪名就不成立了,没有偷盗兵舆图,只凭那些诅咒人儿,应该判定不了谋逆之罪吧?”元卿凌道。 第778章 老父亲 宇文皓道:“当初判定他谋逆,主要就是偷走兵舆图,兵舆图是大周给予制造强劲的杀伤力大的武器和战车,应用于战事,他若没有谋反之心,自然没必要偷走兵舆图,如果说不存在这个事实,谋逆罪名自然也不成立的。” 元卿凌神色一松,催促道:“那你要不要快点入宫跟父皇说?虽然宇文君不值得同情,可看在纪王妃和两位郡主的份上,我们还是不能不管的。” 宇文皓却苦笑一声看着她,“但是,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么?得拿出证据来啊,总不能我去告诉父皇,太子妃说是假的,然后父皇就会相信了,你在父皇心里头虽然有些位置,可事关国家大事,他是很谨慎的,不能用人品和人格作证。” “那倒也是!”元卿凌一时没想到这份上去,且不说那兵舆图没有人见过,就算见过,这二图对比并非十分明显的错漏,也不一定能发现。 总不能说她认为是假的,父皇就会相信。 宇文皓兀自沉思了一下,道:“这事我回头去找首辅商议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首辅会相信吗?”元卿凌问道,褚首辅为人也很多疑的,未必会相信兵舆图是假的。 “他 就算不相信,也会暂且假定你的说法是对的然后给出一些办法来,他熟知父皇的性子,知道怎么与父皇沟通最理想。” 元卿凌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对了,听说晖宗爷的时候曾下旨赐了裕亲王一家满门抄斩,这事你知道吗?” “这事听说过,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宫里头不说过,外头的人也没有议论,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事来?” “今天在宫里头听太后说起,便问了一下太上皇,才知道那从满门抄斩里逃过一劫的,竟然是宝亲王,这位宝亲王,素日里为人如何?可有对朝廷或者皇室有过什么不满?” 宇文皓笑笑,“怎么?你以为他会是偷盗兵舆图的人?我告诉你,皇室里头许多人都有可能,唯独他不可能,他就是一位富贵王爷,政事从不曾参与过半点,当年,还是安丰亲王妃带大他的,帮他认祖归宗,与皇祖父的兄弟情也很深,再说了,他都不懂得武功,也不与群臣来往,怎么有可能夺取兵舆图去行谋反之事?绝对不会是他。” “这样啊……”元卿凌其实就是那么一闪而过的想法,没一定说是宝亲王,只是老五说的这些,并不能说 明他不会这样做。 案子在侦办的时候,是可以大胆假设的,人人都有可疑嘛。 元卿凌没再说了,毕竟她的怀疑是建立在猜测中,没有证据作为基石的。 她回了府邸,宇文皓则拿着兵舆图去了找褚首辅。 褚首辅听了他的话,沉思了一会儿,道:“先不管这兵舆图是真是假,你都得把它递呈给皇上,太子妃的话也可以跟皇上那么一提,不管皇上心里怎么想,他也一定会传召太子妃进宫去问,太子妃的话他未必会相信,可他如果有放过宇文君的心思,表面上会信任,宣布兵舆图是假的,那样,谋逆罪名就不成立了。” “所以,是真是假都不打紧,看的是父皇是否有心饶过宇文君?” 褚首辅点点头,分析道:“没错,皇上最生气的不一定是他有谋逆之心,而是他竟然以臣和子的身份诅咒君父,这点伤透了皇上的心,因此皇上在没定下他的谋逆罪之前就先废黜了他查抄纪王府,事情过了这么多天,皇上的气怕也消了一些,如果这个时候给他一个下台阶,他很有可能会以此饶过宇文君的性命。” 宇文皓振奋起来,道:“那明天本王便立刻入宫禀报父皇,等禀报过 父皇之后,本王再来找首辅商议。” 褚首辅道:“明日初二休沐,老夫去楚王府等着吧,免得太子来回奔波一趟。” 宇文皓道:“那不打紧,横竖打马来的,不费劲,您难得休息一日,便在府中先休闲半日。” 褚首辅嗯了一声,淡淡地道:“那就这么决定,明日老夫打马去楚王府等着你。” 宇文皓都往外走了,才回过味来,怎地还他来楚王府啊? 但,随便吧,谁来谁去的,路途也不遥远。 翌日宇文皓和元卿凌就带着兵舆图入宫去了,兵舆图本该早就送进去的,但是因成了案子的证据,便留在京兆府多几日。 加上明元帝心里头不痛快,也不催着他了。 明元帝看了兵舆图,听得宇文皓说兵舆图是假的,他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抬起头看着宇文皓,“太子妃说是假的你便信了?” 宇文皓只能是点头,“她是这么说的。” 明元帝静默了许久,并未多问,按照褚首辅的猜测,没多久下旨传元卿凌觐见。 元卿凌是陪同宇文皓一同进宫的,她先去了乾坤殿,然后等着那边传话。 来到御书房,宇文皓被打发出去外头候着,只叫元卿凌一人在里头回话。 元卿凌看到明元帝容色憔悴,心底一阵酸楚。 她下跪见礼之后,明元帝便招呼她上前多余的话没说,直接问,“你见过这兵舆图?” 元卿凌垂着头,如实相告,“是的,当时大周的使臣把兵舆图送抵之后,儿媳不知道是机密,以为需要验收,便打开看了,儿媳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那这一幅和你之前所见的,不是同一幅?” “儿媳敢以人头担保,这是假的,其中有几处细小的改动,和儿媳看过的不一样。”元卿凌坚定地道。 明元帝看着兵舆图,这里头标述繁复不已,莫说看一下,就是仔细盯着看一天,未必能记得住,而且她说改动是细小的,那就更不可信了。 再说了,她说看过兵舆图也不足信,大周使臣送来兵舆图,就算没说明白是机密,她不是那种没规矩不知道避嫌的人,怎会偷看呢? 他想了想,认为老五是有心为老大脱罪,才和元卿凌编造这一番说辞的,经过这些天的沉淀,他愤怒消除一些,反而是沉重悲伤居多,老五这份顾念手足之情的这份心,他是感动的。 所以,他并未细问兵舆图哪里改动,只是问道:“除了你,还有谁说这图是假的?” 第779章 休妻 元卿凌微怔,一时不知道明元帝什么意思,迟疑了半响,“这个……只有儿媳看过这图,旁人不曾看过。” “住在你府中的那位大周来的老夫人,可曾看过?”明元帝眸子里闪着异光,问道。 元卿凌摸不准他的心思,轻轻地摇摇头,没有回答。 “看过?她也说是假的?”明元帝再试探地问。 这话一出,元卿凌也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未必信她的话,但是愿意顺坡下驴。 明元帝眸色沉沉,继续道:“这位老夫人,是大周龙太后身边的人,这些兵器她也参与了研究,是吗?” 元卿凌听了这话没做声,心头却是悲哀泛滥,做儿子的恨不得老子去死,当老子的却不得不忍住悲痛与愤怒为他筹谋生路,如果说宇文君这一次还不懂得重新做人,那真是死不足惜了。 “是与不是?”明元帝声音略高。 元卿凌泪水忍不住就落了下来,点头哽咽道:“是!” 明元帝看着她,“你哭什么?” 元卿凌擦了一下眼泪,“进宫的时候沙子迷了眼睛。” 明元帝半响没做声,扬扬手,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去吧,朕……很好。” 元卿凌眼泪又冒上来,忙地福身告退出去。 外头候着的宇文皓看元卿 凌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以为被父皇责骂,问道:“父皇不信你,是吗?”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他是不信的,他连问都没怎么问过,但是却叫我与奶奶都说兵舆图是假的。” 宇文皓听了这话怔了一下,没做声,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案子再审的时候,元卿凌和元奶奶都到堂上作证,说从纪王府里头搜出来的兵舆图是假的。 上堂之前,元卿凌早就和元奶奶说过错漏之处,所以,在堂上当着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的面,元奶奶都指了出来,说若按照图纸去铸造,压根不可能铸造成功,战车方面元奶奶说得比较少,因为那都是元卿凌叮嘱说的,她自己并不算十分了解,可炮的制造,奶奶就给出了意见,硝石硫磺的搭配都不对,用炮仗的原理一估算就知道这图纸是假的,更不要说炮身的建造,简直不可能做出来大杀伤力的武器,甚至,连炮仗都不如。 在场参与审理的官员不少,好几位都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也有皇家的亲贵,这自然都是明元帝指定让他们来的。 他们原先都不知道这位大周来的老夫人曾参与了兵器的制造,如今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不虚。 既然兵舆图是假的, 加上宇文皓传召了纪王府的人来作证,说当天晚上确实有人潜入纪王府,前后一对,就有可能是栽赃陷害了。 整件事情,没有把褚明阳牵连进来,这条线是隐线,宇文皓暂时不动,只是告知了褚首辅,让褚首辅盯着她,看她与谁接触。 案情真相如何,谁都不知道,但是证据倾向于宇文君是被陷害的,加上宇文君到底是皇长子,若真的因谋逆之罪而被满门抄斩,是北唐的一大悲哀。 三位主审官员与诸位陪审的商议了之后,决定接纳元奶奶和元卿凌的证供,还宇文君一个清白。 只是,他虽没偷到兵舆图,密室里的那些诅咒人儿却是洗不掉,抄家也抄了,府邸也收了,他也贬为庶民了,忙活了这么久,他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就剩下脖子上的这颗脑袋了。 宇文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殊不知却还能活着走出京兆府的大牢,只是,大牢外竟无一人来迎接他,就连昔日的死忠门人臣子,都没有来看一眼。 阳光照射在他的头顶上,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宇文皓还是派人送了他先回纪王府里头,他可以带走一些自己的衣物,但不能是名贵绸缎,只能是寻常的一些便服 。 纪王府里也得到了通知罪名不成,可以各自散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再不用提心吊胆地等到死神的降临了。 所以,宇文君回到去的时候,便看到下人正跟纪王妃道别。 众人跪别,口中依旧称呼王妃,只是,她却惨然一笑,道:“没有什么王妃了,大家就叫我一声瑶娘子吧。” 瑶字,是她闺中小名,似乎遗忘已久了,罪臣家属,她连娘家姓氏都不想用,这些年,连累了娘家不少,她不孝。 容月那边送过来一些银子,如今正好给他们做遣散用,各人领了银子,哭了一场,便都纷纷走了。 几乎无人看到宇文君,他披头散发,躲在门角处,耷拉着脑袋谁都不看。 拜别而去的人,自然也没留意到这位浑身发臭的人,只以为是流浪汉要上门讨饭。 谁又能想到这落魄之人,竟会是昔日威风凛凛的纪王? 等下人都走光了,他才慢慢地踱步进去。 府邸,几乎被彻底清空,连那院子里刚抽芽的树枝都仿佛无精打采,到处呈现败破的迹象。 纪王妃……瑶娘子就坐在廊前的板凳上,看着宇文君慢慢地走进来,她眸色有些复杂,脸上被掌掴的痕迹都没完全消除,半边脸还能看出微肿来,不施 脂粉,整张脸呈现出疲惫之色。 此时元卿凌和容月也刚赶到,进门看到这一幕,两人都往后退了退,先不进去了。 “本王没死,你失望了吧?”宇文君抬头看着瑶娘子,眼底依旧愤怒,他不能忘记她的背叛,若不是她,他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场。 瑶娘子却平静得很,望着他一会儿,却觉得没什么话要说,连这一句都不愿意回应了。 她脚下放着收拾好的包袱,下人散了之后,她也是要走的。 当她伸手去拿包袱的时候,宇文君却怒道:“你且等着,你既害本王在先,本王不能再与你做夫妻,本王要休了你。” 说完,他就跑了进去,没一会儿,取了一封休书出来掷于瑶娘子的面前,铁青着脸道:“本王与你,从此陌路,再无相干,你去死吧!” 那封休书落在瑶娘子的脚下,笔墨未干,字迹潦草,恩断义绝四个字力透纸背,被阳光一照,无比的清晰显眼。 她弯腰捡起来,眸子里仿佛拨开了沉沉的雾霾,透出一抹光芒来,“这封休书……” 她没说完,宇文君便冷冷地打断她,“你不必求,谋害夫婿的恶妇,本王怎还能与你维系夫妻名分?本王便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也不愿再留你在身边。” 第780章 开始布局 瑶娘子微微点头,把休书慢慢地折叠,仿佛珍宝一般藏于袖袋之中,对着他福身,“这些年,承蒙照顾,今日一别怕是不会再见,珍重!” 她提着包袱,昂首挺胸走了出来。 元卿凌和容月就在门口处看着,见她出来,两人马上上前去一人挽住一边胳膊往外走去。 马车就在外头,容月扶着她上去,帘子落下之前,元卿凌本以为她会再看一眼,殊不知,她只是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便垂下了眸子。 元卿凌对车把式道:“走吧!” 帘子落下,马蹄声哒哒往巷口而去,身后,是她十余年的青春,无需回首。 “休了好!”容月怕她难受,笨拙地安慰,“回头给你介绍几个好男儿,不愁没夫婿。” 瑶娘子抬起眸子,唇间竟是含了一丝浅笑,“不需要,我从未有过这般轻松。” 容月噢了一声,“能再寻一人也好,嫁不出去的滋味可孤独,我深有体会。” 元卿凌和瑶娘子都笑了起来,是的,都差点忘记当初容月是何等的恨嫁。 瑶娘子握住元卿凌的手,轻声道:“莫担心,我很好的,最好的结局,便是如今。” 元卿凌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那就好。” 容 月有些不解,“如今他都一无所有了,为何还要休你?蹭着你,好歹还能沾点你娘家的好处。” 瑶娘子了解他,“他为人狂傲刚愎,我背叛了他,他怎容得下我?这辈子怕都会恨我入骨,毕竟,若不是出了这事,他认为还有竞逐太子的可能,那是他此生最大的事业。” 容月呸了一声,“都要卖女儿了,还有什么希望?皇家子弟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嫌羞辱了祖宗。” 元卿凌道:“好了,不说过往了,马车离开王府门口的那一瞬间,意味着彻底和往日告别,以后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容月为你买了一所院子,比不得纪王府豪华,但是你们娘仨住合适了。” 瑶娘子忙推却,“不必了,我自己还有些银子,租个小小房子是足够的。” “又不是给你住的,是给郡主们住的,委屈你可以,不能委屈孩子啊,你只管住下,日后找到去处了再搬出来不迟。”容月道。 元卿凌也道:“你知道容月财大气粗,买一个小院子不就等同是拔了一根头发丝吗?你跟她客气什么?她的银子不花在咱身上,都没地花了,留着发霉么?” 容月咧嘴笑了,“对,银子留着难道等 发霉么?住下就是。” 瑶娘子无奈地笑了,“好,横竖我也落魄至此,不必推诿好意,报答二字就不说了,都在心里头呢。” 她把头枕在元卿凌的肩膀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如今最想的便是好好睡一觉,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元卿凌笑着道:“你别着急睡,你几天没洗澡了?头发都酸了知道吗?可不爱和你黏着,走开。” 说完就伸手去推她。 瑶娘子却死缠着她,“就得黏着,不黏着二位,日后我连吃的都没了,头发酸了又什么打紧?脑袋稳稳的就成。” 说着便用脑袋去拱元卿凌的头,直把元卿凌逗得哈哈大笑,把她的头推向容月,容月嫌弃地往边上躲,嚷嚷道:“我这新衣裳,我这新头饰,我这新的脂粉啊……” 马车飘出了一路的笑声! 二月里发生的变故,到这三月初落下了帷幕。 陆源回了陆家去住,他偶尔会睁开眼睛,但是和这个世界隔绝了。 陆家那边说和袁咏意的婚事要取消,袁咏意不依,说要等陆源醒来,但是陆家坚持如此,他们将心比心,不能耽误人家闺女,但是陆家那边对袁咏意这段日子为陆源做的一切十分感动,便提 出要把袁咏意收为义女。 袁家同意,还特意办了一个盛大的宴会,昭告天下。 黑衣人的关键,就在陆源的身上,大家都盼着他能醒来。 褚首辅命人严密监控褚明阳,黑衣人布局如此精妙,问她只会打草惊蛇,且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来,何必在这里掐断了线呢?褚明阳不会白白为对方所用,必定有所图,等此事平息下来一段日子,褚明阳定会与那人联系,讨要好处。 而且,宇文皓也有了一个布局。 偷盗兵舆图的人,要么是自己想要制造兵器,要么是通敌。 制造兵器得要有兵力,但是眼下兵权集中,地方兵力不可能被挟持,受所以最大的可能这份兵舆图是要用来通敌的。 他掌管京中治安,加强了城门搜查,京中的外来人口也一律要登记备案,下令各大民宿客栈,但凡投宿的必须要有过所,没有过所的可以先行入住,但是务必报官。 这份兵舆图他相信是没有送出去,因为上头标识是没人看得懂,通敌也得要对方能看明白,所以,他相信此人会留在京中等待大周来的使者。 同时,他也入宫去告知明元帝,那兵舆图确实是假的,明元帝本是不信的,但是 他叫人按照构图去造战车,造出来的战车简直不一堪一击,他才相信元卿凌说的话,这份兵舆图竟果然是假的。 事情沉淀下来,便开始抽丝剥茧,到底谁能接触明元帝,取得他身上的铁牌。 宇文皓列出了一份名单,派出了鬼影卫去跟踪,这看着就是一场持久战,短日子内未必能把此人揪出,但是,这天罗地网得布下来,至少对方想要动一动,就得露出狐狸尾巴。 这份名单,宇文皓是保密的,除了府中亲信和褚首辅那边,就只让鬼影卫和笑红尘知道,连顾司和冷静言都没说。 宇文皓也一反常态,没有专注于京兆府的案子,反而是着眼于京中治安的各项事务,南营那边也安插了人进去。 他十分谨慎地布局,笑红尘的线眼几乎都被他派了出去,除了监察之外,还进行防御,因为老元和奶奶在堂上作证,指出了兵舆图是假的,对方肯定认为老元和奶奶都懂得兵器的制造,会向她们下手。 且说宇文君回了纪王府之后,在里头待了几天,后户部那边带人去封府邸,他不愿意走,和户部抗争了一下,户部公事公办,他抗争无用,最终只能收拾东西离开了纪王府。 第781章 一周岁了 宇文君离开了纪王府,秦妃叫了娘家人安置他,为他购置了一所小院,找了两个奴仆伺候。 宇文君去过褚家找褚明阳,但是褚明阳却避而不见,只叫婶娘出面为她讨一封休书,宇文君没给,也没敢在褚府中大闹,只是冷冷地看着红色的大门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话,“休书不会给,就这么耗着一辈子吧,看谁耗得过谁。” 说完他就走了。 宇文君落得如斯田地,自然是受尽了白眼的,往日与他交好的门人朋友,都对他避之则吉,来褚府受到冷落,他也有了心理准备,却总觉得对褚明阳不薄,她不会置之不顾。 偏生,她就是这么凉薄。 他想进宫去一趟,但是,没人帮忙,他一个庶人是进不去的,最后他去了怀王府。 纵观诸位亲王,宇文皓他不会去求,安王只怕躲在家里笑得合不拢嘴,至于老二那边,更不必想,他昔日对老二没少打压欺负,也拉不下这个脸去求他,老七如今在京兆府当差,与宇文皓是沆瀣一气,肯定不会帮他。 想来想去,也唯有老六可以做做功夫了。 怀王为人宽厚,也是很念手足之情,对宇文君如今的处境十分痛心。 所以,宇文君找到来,他也以礼相待。 可当宇文君说要让他带着进宫的时候,怀王就摆手了,“不行,父皇下过旨意,大哥不能入宫,我办不到。” 宇文君哀求道:“我不是去求父皇宽恕,我只想见母妃一面,她为了我的事,怕是碎了心了,我做儿子的失败,连累了她,心中实在是愧疚不已,你帮帮大哥,让我能当面给她磕个头,大哥这辈子就求你这件事情,你不能袖手旁观啊。” 怀王看他着实可怜,可他虽然心软,却知道有些底线不可触,尤其这个节骨眼上,若让他进了宫出了什么事,那他担待不起。 所以,他硬起心肠,愣是不帮。 宇文君见他态度坚决,很生气,但是碍于容月在外头像豹子一样盯着,盯得他心里发毛,也是没敢发火,灰溜溜地走了。 怀王看着他落魄的背影,很心酸,对容月道:“他昔日是何等的威风,今日却要沦落到处求人的地步。” “自找的!”容月淡淡地道,“任何人都该为他做过的事情承担后果,没有人可以例外,按说他是大哥,应该是最懂事的一个,也该是他护着你们几个弟弟,但是如今却恰巧相反 ,他就像一个总是犯错的混孩,你们一味为他心痛,念着这份兄弟情,他念过几分?他是个什么东西啊?得所有人都宠着他?若说知错了,帮帮也不妨的,你是没见他怎么对待大嫂,休书给了也就罢,还说那般恶毒的话,若不是因为我如今身份不同了,像这种贱胚子我上去就给他几大耳刮子。” 成亲的日子久了,容月也就渐渐露出了本性,在老六面前说话也是肆无忌惮,恶毒尖酸,横竖老六也不能休了她,冷狼门的规矩就是货物出门拒不退货。 好在怀王也听习惯了,不以为忤,甚至还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宇文君折腾了些日子,知道实在是求救无门了,倒也消停下来了。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 到了四月份,京兆府的府丞调任外放,吏部便把老七晋升为京兆府府丞。 过几天便是四月十八,是三小只的对岁生辰。 从大年初一开始,宫中就没安生过,可以说,这年都没过好,虽然如今事情都平息下来了,但是这年过成这样子,整个皇宫里头都仿佛压着一层沉沉的阴霾,驱散不去。 因此,明元帝决定三小只的对岁宴要大办。 因包子 如今已经是被封为皇太孙,因此这不仅仅是楚王府的盛事,还是宫里头的大事。 因太子没住在东宫里头,所以,生辰宴会就在皇家的别院里头举行。 喜嬷嬷早早便去了,连同内府的人一同办这大事,到时候不止各路宾客会去,宫中主子娘娘们也会去,所以,半点疏忽不得。 皇贵妃也亲自过去打点,自打老五和宇文龄记在了她的膝下,点心们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孙子,她这个祖母是得要好好表现一下。 喜事办起来,总能冲淡岁月的凄怆。 楚王府里头也热闹了起来,兄弟之间,妯娌之间的走动也多了,这大半个月,安王妃和孙王妃得空就来楚王府,且坚持把瑶娘子也带过来,相处得十分融洽。 四月十六这天,收到了从远方送来的礼物。 是三个小金锁,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是点心们的三伯魏王命人送来的,没有只言片语,只有无声的祝福。 宇文皓收到之后,交代给喜嬷嬷,等到日子那天给点心们带上金锁。 妯娌们自然少不了要说起静和郡主的。 她离京已经好几个月了,不知道去向何处,也不知道如今是否安好。 孙王妃和静和郡 主是最交好的,说起她都得抹眼泪,大家宽慰下来,但是喜庆的日子里头,还是因为他们夫妇而增添了些许的忧伤。 元卿凌最后说:“不必伤怀,若有缘分,始终会再见的。” 大家都点头,期待着那一天。 袁咏意最近也多了过来楚王府,但是,多半是在陆府那边陪着陆源。 陆源依旧是没有起色,但是,陆家的人重建了希望,总觉得他会好起来的。 寿宴那天,十分的隆重热闹,还放了烟花。 点心们穿着新衣裳,精神抖擞,脖子上挂着金锁,带着描画金色抹额,骑着雪狼带着多宝威风凛凛地出现。 雪狼如今都是成年狼了,长得高大,前些日子称过,足足有上百斤重,和多宝站在一块,那么大的多宝愣是被比下去一大截。元卿凌说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可能媲美北美狼,北美的狼能重大一百五十斤左右。 这三只雪狼比逍遥公府中的公母狼都要大,大得不止一点点,逍遥公见了,都禁不住惊叹,这楚王府里头的伙食也太好了,竟喂得如此壮健。 不过,雪狼虽然好大一份,却十分灵活矫健,起跑跳跃都是一气呵成,步履稳健,气质也渐趋稳重。 第782章 多宝咬人 而且,仔细瞧雪狼的眼睛,竟然仿佛染了火焰,时而会变成红色,这让人生怖,因为狼红了眼睛意味着要攻击人。 在场的人看着,是提心吊胆的,尤其点心们如此萌萌哒地站在它们的身边,凶恶与纯真形成强大的反差,总让人有一种错觉,雪狼会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把他们吞噬。 于是,以韦太傅为首的一群老臣,则苦口婆心地劝着宇文皓,孩子们爱养宠物可以,养只猫就好,不要养这些攻击性很强的兽类。 宇文皓把责任都推给逍遥公,说三头雪狼都是逍遥公送的。 韦太傅便去纠缠逍遥公,说他不该送孩子野兽作为礼物,若伤了太孙,问他是否负担得起。 逍遥公被他缠得没办法,就把一切都推到了太上皇的头上,说这个是太上皇的意思,叫他去烦太上皇。 韦太傅闷闷地闭上了嘴巴,仍有些不甘心,悻悻地道:“别什么都拿太上皇出来做挡箭牌,太上皇难不成见过这么大的雪狼吗?见过会这么危险吗?” 逍遥公瞪着他,“你怎么这么烦人啊?像苍蝇一样,就不能让人好好地吃顿酒了?” “老夫怎么就烦人了?老夫是为了太孙的安全着想,他们身 边的是狼不是狗啊,还有那条狗也很吓人,凶得不行,今日怎么也带过来了?这么多皇亲国戚在,若发疯咬了人,这如何是好啊?”韦太傅说着,又马上去找宇文皓,好歹把多宝给撵走啊。 殊不知,还不曾找到宇文皓,就听得院子里头传来惊呼声,“咬人了,狗咬人了,快来人啊,王爷被狗咬了。” 太傅伸手压住心脏,天啊,天啊,哪位王爷被狗咬了?就说要出事的,就说要出事的啊! 宇文皓和顾司是最先赶过去的,看见多宝追着宝亲王,宝亲王的左脚被咬伤,血淋淋的,一瘸一拐地躲着,吓得是脸色发白。 但是多宝仍然没放过他,绕圈追着他去,十分凶恶,一点都没了往日温顺的模样。 院子里头还有其他的宾客,都被这一幕吓坏了,眼睁睁地侍卫与下人护着宝亲王,都忘记了要跑。 “多宝,停下!”宇文皓怒喝一声,飞身上前拦住了多宝。 多宝眼睛发红,耳朵竖起,呈现出十分凶悍的状态,冲宇文皓狂吠,更作势要朝宝亲王扑过去,异常的躁动不安。 宇文皓怒极,只以为它发了疯,举起手要打它,殊不知,在旁边围观的三头雪狼却倏然 窜了出来,拦在了宇文皓面前,不许宇文皓打多宝。 宇文皓都怔住了,雪狼一贯懂事,往日里头也没见多护着多宝,也总是欺负多宝,今日是怎么回事了?狼和狗一起造反了吗? 元卿凌也急急赶来了,见宝亲王流了一地的血,忙指挥让人扶宝亲王回去里头,她给宝亲王疗伤。 她冷冷地瞪了多宝和雪狼一眼,“回头再收拾你们!” 三狼一狗呜咽一声,都趴下来了。 众人见状,都怔住了,太子没能吓住雪狼和狗,怎地太子妃一来,这四头东西就焉了? 宇文皓亲自去扶宝亲王,一个劲地赔罪道歉,宝亲王白着脸摆摆手,“不打紧,畜生没性,怪不得你们。” 多宝却忽然窜起来,冲宝亲王就是一通吠叫。 宇文皓怒吼一声,“再叫?把你狗头砍下来!” 元卿凌却回头看着多宝怔了一下,再狐疑地看着宝亲王,但见明元帝也带着人过来了,她收回心神,与宇文皓一同送宝亲王进去疗伤。 明元帝得知多宝咬了宝亲王,气得不行,下旨要把多宝杖杀了。 雪狼却护着多宝,嘴里发出了呼呼呼的声音,对着要上前的侍卫虎视眈眈。 此时点心们竟然也从 屋子里头跑了出来,摇摇晃晃的,下石阶的时候汤圆是直接滚下来的,一滚就滚到了雪狼的面前,忙站起来叉腰鼓起腮帮子对明元帝说:“祖父坏坏!” 明元帝哭笑不得,这楚王府里头的畜生,也真是太金贵了,连他这个皇帝都动不得。 今日小寿星最大,加上明元帝见宝亲王伤势不太严重,且是这么喜庆的日子犯不着下杀戒,但是回头也得叮嘱一下老五,不许孩子与这些畜生野兽玩在一块。 韦太傅就一直说,“看吧,看吧,就是要出事的,我说得没错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用眼神艾特了逍遥公。 逍遥公瓮声瓮气地道:“瞧你这张乌鸦嘴!” 明元帝叫人盯好雪狼和多宝,他则带人进了殿内去。 御医在为宝亲王疗伤,元卿凌没上前帮忙,这里人多,她是太子妃,总不好亲自下手为亲王疗伤的,但是她拿了消毒水出来给御医,叫御医先用清水冲洗伤口再倒消毒液。 多宝咬得不算狠,若真狠起来,只怕得咬下一块肉来,但是如今只是牙齿印入,留下几道牙印,有两道特别厉害,牙齿倒钩拉扯出了一小块的皮肉,那两道小口流血比较多。 明元帝慰问了宝亲王,宝亲王忍住痛楚还不忘为雪狼和多宝说情,“好了,没伤着什么,流点血而已,别杖责它们。” 宇文皓闻言,心里更是不忍,这么多人不咬,偏生咬了最温慈的宝亲王,且他不精轻功,跑都跑不掉。 心里顿时又来了气,回府之后,定得把多宝拾掇一顿。 元卿凌却只是一直看着宝亲王不说话,神色深思。 处理好伤势之后,明元帝便下令叫人把宝亲王先送回府中,宝亲王反而给宇文皓赔不是,说搅了这场生辰宴。 宇文皓心里头都愧疚得不行,亲自扶着宝亲王出门口,搀扶上马车,又连番赔不是,宝亲王笑了,“好了,不要再道歉了,多大点事啊?回去吧,别因本王扫兴了。” “改天我再登门致歉,皇叔公慢走!”宇文皓拱手施礼,送别宝亲王。 宝亲王的帘子落下,还伸出手来摆摆。 好在宝亲王的伤势不严重,因而也只当时出了一个小插曲,没损了大家的兴致。 只是,明元帝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悦,觉得这大好的日子里头,还见了血光,真是晦气得很。 他不知不觉地,开始迷一信了,真是年纪大就有信命运之说,谁都逃不了。 第783章 太后病了 生辰宴结束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了。 点心们今日风光得很,收了许多周岁礼物,一车一车地往王府里头拉回去。 回到府中,他们都睡着了,奶娘抱着他们回去睡觉,雪狼和多宝也跟着去,宇文皓却怒喝一声,“多宝站住!” 多宝一溜烟地跑了。 宇文皓气得发怔,回头对元卿凌道:“得收拾它才行,否则再发疯咬人,不得了。” 元卿凌却轻轻地拉着他的袖子,“回屋,我有话跟你说。” 宇文皓见她神色凝重,又想起她一路回来都没说话,便知定是看出什么事来了。 两人进了啸月阁,等蛮儿过来沏茶之后,便打发出去关上了门。 “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宇文皓伸手抚着她的脸,“累着了吗?” 元卿凌执住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摇摇头,“不累,老五,我怀疑袭击陆源的黑衣人是宝亲王。” “怎么可能?”宇文皓讶异地摇头,“这不大可能吧?你怎么会这样说?有什么根据吗?” 元卿凌道:“你还记得当初我叫多宝闻过马鞍上的东西吗?多宝闻出来了,是宝亲王,你想啊,多宝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人,它通晓人性,尤其在今天的场合既然能 带它出来,它是知道分寸的,怎么会无端咬人?且谁都不咬,只盯着宝亲王来咬。” 宇文皓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可信,“多宝闻马鞍已经是很多天之前的事情了,它能把这味道记得那么清楚吗?再说,它咬皇叔公也不一定是因为嗅到什么异常的味道,也许只是皇叔公骂了它或者驱赶了它。” 元卿凌言之凿凿地道:“多宝确实说了是马鞍上的味道,我相信多宝。” “多宝说了?”宇文皓看着她,有些无奈,“但是老元,你听得懂兽语,我却不能对外说因为多宝咬了皇叔公,所以他就是黑衣人,而且,多宝始终是一条狗,它表述的意思未必是你领会的意思。” 他没办法和狗交流,所以,从办案的角度去看不能完全相信元卿凌的话。 “再说,你真肯定吗?”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犹豫了一下,“这个……你说万分肯定,我也不敢说。”多宝朝她吠叫那一通,意思是很明确的,但是正如老五所言,总不能依靠一条狗来作证的。 但是,宝亲王确实有可疑啊。 “老五,”元卿凌想了想,道:“其实宝亲王还是要调查一下的,他可以接触到父皇,而且,他父亲裕亲王是被冤枉而 死的,满府抄斩,这是何等惊天冤屈?虽然说平反了,可他心里就一点都不记恨么?这不符合人性,但凡违背人性的都有些可疑,横竖你也要调查,不妨再调查他一下。” 宇文皓道:“其实我已经派人去跟了,倒不是我对皇叔公有什么怀疑,正如你所言,能时常入宫去近距离接触父皇的,我都调查,就连冷静言我都派人跟着了,这是防着有什么疏漏。” 元卿凌道:“那好,既然你都有了布局,我就不多说了,免得因为我的话影响你的判断。” 宇文皓点点头,亲了她一下,执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这一眨眼,点心们都满岁了,这一年的光景过得可真快啊。” “是啊。”元卿凌不免感慨,“不过,这一两年里发生的事情可不少,桩桩件件,折磨人得很。” 她伸手为他抚平鬓边的头发,指腹抚摸过他脸上的疤痕,这道疤痕已经淡了许多,不觉得难看,倒是平添了几分狂绢。 夫妻二人坐在罗汉床上互相依偎着,说起一年前的事情,都觉得惊心动魄,但是好在,也都一一过来了。 风暴过后的日子,总有那么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接下里整整一个月,都十分风平浪静, 但是,也没什么好事发生。 一部分的校舍建造快竣工了,且大夫也都找好,有四爷和容月帮忙,这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个月里,招生也在进行中,第一批招收的学员里头,都是识文断字的,这样就免去了识字教学。 元奶奶担任院长,曹御医为副院长,六月初正式开班了。 这个学院的开班,是京中一件盛事,吸引了很多百姓争相奔走。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京中的暑热是很难受的,才刚踏入六月,明晃晃的太阳就在头顶上晃着,把人晃得脑袋发晕。 太后日前在御花园里头赏新荷,中了暑热,回殿之后就头晕呕吐,御医开了驱暑的汤茶,喝了两天也没见好,人反而越发的昏昏沉沉。 明元帝便传了元卿凌进宫给太后治病,诊断也是中暑的,开了药,要她多休息两天,殿中要通风透气。 太后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看着元卿凌叹叹气,“老身不中用了,病能治愈,可这心病治不好啊。” 元卿凌知道自打贤妃的事情之后,太后的身子就是一天不如一天,后来又出了纪王的事,虽说保住了一条性命,可在太后这里是实实在在地伤透了心。 元卿凌宽慰了几句,叫她别 多想。 太后却泪涟涟地看着她,“老身从女儿的时候一路走来,虽有磕磕碰碰,但是好在日子一直安顺,却到了晚年连番打击,你婆母犯下那些忤逆的事,是老身心头一大伤痛,也罢,到底是她自己造孽的,死了也就死了,活人不该为死人担忧,就唯独老大,他一个人在外头,你说他过的什么日子啊?日前秦妃过来请安,说他如今终日醉酒,不务正业,身边除了两个小厮也没人了,休了妻子,妾侍又离了他,你说怎么办才好啊?” 元卿凌就知道她肯定会为宇文君担忧,但是这事能怎么办呢? 她轻声道:“皇祖母,您只管养病,他无碍的,如今这样反而好,只要他愿意,日子还是好过的。” “可他愿意吗?他是皇帝的长子啊。”太后叹气,眉头愈发地蹙起,“老身日子不多了,就想着能再见他一面,说上两句话,也不枉这辈子的祖孙情分了,还有老三,你说都去了那么久了,怎么也没个信回来啊?造孽啊,皇家的子孙,怎么净是这般凄惨的?” 元卿凌道:“魏王来过信,孩子们周岁的时候,还叫人送来金锁呢。” “怕是这辈子见不着了。”太后心烦气闷,越发的郁结。 第784章 一个人的夕阳 在旁边侍疾的皇贵妃道:“太后,您若实在想念魏王,不如便叫人送个信去,叫他回来看看您。” 太后摇摇头,“罢了,他在外头为朝廷办差,何苦叫他跑这一趟?且送信去,等他回,起码也得一个月,老身怕是等不了一个月了,还有两位郡主,本是金枝玉叶,如今何等的委屈啊?连个寻常千金小姐都不如,落了个庶人的身份,日后怎么说亲啊?” “您不许胡说,您这是暑热,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养养就好了,至于旁的事,皇上肯定不会委屈自己的孙女。”皇贵妃忙说道。 太后闭嘴不语,眸色灰暗无神地看着帐顶,也不知道寻思什么。 片刻了才叫二人出去,深深宫苑里头,传来她沉沉的叹息声。 皇贵妃和元卿凌出到外殿,二人坐下之后皇贵妃问道:“太后病情要紧么?” 元卿凌道:“说要紧也不大要紧,可若说不要紧吧,其实也是要紧的。” 皇贵妃一惊,“怎地?不是暑热吗?” 元卿凌点点头,看着皇贵妃道:“中暑之前,她身子就不好了,如今热病一起百病生,不过这身体上的病好说,毕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大病,她老人家严重的是心病,这一年多来,她受的打击不少啊,若不能宽慰释怀,怕 病情会越发严重。” 皇贵妃想想也是,不禁愁了,“老三那边倒是好些,派人去送个信,快马加鞭半个月多就能回来了,可老大要怎么弄?皇上说过了不许他入宫的,谁敢去求皇上呢?太后也是怕皇上难做,所以在他面前总是没露出心思来。” 元卿凌是没法子帮忙的,如今的宇文君就是皇上心里头的一片逆鳞,谁碰谁死。 只要提起他的名字一次,就能让人想起那些诅咒人儿来。 元卿凌想了想,道:“如果说安排不了宇文君入宫,能否偷偷地带孟悦孟星入宫呢?叫太后瞧一眼重孙女也是好的。” 皇贵妃压低声音,“若能带进来就最好,可就怕惊动了皇上,回头连累你被责骂就不好了。” 元卿凌道:“不怕,又不是带宇文君进来,父皇对孙女还是很爱惜的,过一两年会想着法子要怎么还她们两人一点尊荣富贵,好让她们说亲。” 皇贵妃想想也是,便道:“那你看着办,本宫这边可以打一下掩护。” “好!”元卿凌应声,告别出宫去。 翌日,元卿凌又入宫去,这一次带着孟悦孟星两人,守卫那边顾司已经摆平了,所以马车可以一路进去。 进了容和殿,姐妹二人就忙去拜见皇太祖母了。 太后见到两人 穿着寻常人家的衣裳,头上没有值钱的首饰,哪里还有昔日尊贵郡主的模样?真真是连个寻常大家小姐都不如了,当下悲从中来,抱着两人哭了一场。 孟星一直哭,孟悦倒是懂事的,反而安慰起太后来,说如今跟母亲在一起,有安乐日子过,吃穿都不愁。 太后本想在两人面前痛斥宇文君一顿的,但是看到孩子都懂事了,说父亲的坏话也不好,才忍下心中的怒火和悲痛,赐了一堆的东西。 末了,留元卿凌在殿中说话。 她让元卿凌坐在床边,执着元卿凌的手郑重地道:“孟悦大了,过两年就要说亲,可如今身世这般,世家公子肯定是看不上的,皇帝那边你是能说得上话的,等过些日子你想个法子求求恩典,好歹给她们一个县主的封号,赐食邑分封,好叫她们往后衣食无忧。” 元卿凌道:“皇祖母您放心,便是您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的,您今日见她们衣着寒酸,定以为她们日子苦寒,其实不然,容月一直有照料她们母女三人,吃穿用度都够,至于为何不给好的,就是怕让人知道了会非议,说她们是罪王之女还这般奢华,您知道口水也能淹死人,更不要说郡主渐渐长大,是不能沾丁点儿唇舌污垢,这也是大嫂的 意思。” 太后听了,眉头才稍稍地舒展了些,“有你和容月帮衬着,她们母女三人想来也委屈不了,也可见帝王家并非都是薄情的人,你们这般待她们……很好的。” “您就放心吧,等这件事情丢淡了些,我再寻个由头为她们姐妹二人求个恩典。”元卿凌保证道。 太后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信赖,“你张嘴是好一些的,老身不能说了,老身若说,便是强求皇帝,皇帝也苦啊。” 元卿凌深以为然,其实最苦的,莫过于父皇了。 太后见过孟悦孟星姐妹,心情舒畅了许多,渐渐地暑症就好了起来。 可她年岁长了,又伤了心,精神气怎么都不如从前。 到了六月中,反反复复地又犯病,御医一直伺候着汤药,病情不是大病,就是缠缠一绵绵,没完没了。 元卿凌也没检查出什么大的毛病来,倒是见她日渐憔悴,茶饭不思,想来到底似乎损了底子了。 元卿凌忙着医学院的事,也比较少入宫去了,加上太后身子没有其他恶疾大病,一味吃西药也不好,倒不如让御医好生调理,或能恢复元气。 齐王升职之后,比往日忙了许多,府中办案的事宜,几乎暂时由他主导。 但是,每每得空,都常会去陪伴陆源,元卿凌让 工匠给陆源做了一辆轮椅,可以推动出去,他多半会在傍晚的时候推陆源出去院子里头晒斜阳。 他选择傍晚去,一则是因为傍晚才得空;二则,是因为袁咏意白天多半在,他不想打搅她陪伴陆源的时间。 他喜欢和陆源说话,花若解语还多事,是不能言最可人,他需要一个聆听者。 但是,他也会陆源读书,还有他写的诗,偶尔弹首曲子,黄昏的这段日子是很悠闲的。 陆家对于他这尊大佛登门是很荣幸的,尤其见他日复一日地来,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这般风雨不改,其心坚定,也是叫人感动的。 陆源偶尔会睁开眼睛,但是都是毫无意识的,齐王不管是读书还是弹琴,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近日京兆府忙碌,鲜少有练武的时候,有些退步了,昨天夜里我试着翻墙进府,奈何只差一步,没落在墙头上,强行再起,虽是脚尖抵达了,却是栽着筋斗进去,真是丢人,若状元能醒来,本王必定拜状元为师,好好习武。” 他坐在廊前,斜阳余晖披下,四周环境优美,静谧而美好,陆源坐在轮椅上,得以皮带系住才可保住不往下滑去。 “你一定很奇怪本王为何每日都来和你说话,分明咱们往日也没有什么交情。” 第785章 太后病情严重了 齐王身子往后倾,那夕阳已经沉下去了,只余下天边的一抹橘红。 “因为本王觉得很孤独!”他幽幽地说着,轻轻叹气,“越是繁华,越是孤独,所有的事情仿佛都与本王无关,与世隔绝一般,这种滋味,与你如今大概是相似的,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人进得去,也出不来。” 黑暗渐渐地笼罩过来,天地也仿佛置于一个漆黑的地牢暗室里头,没有亮光。 到了六月下旬,褚后到底是耐不住,求见了明元帝,她要为齐王的婚事筹谋了。 明元帝传召齐王入宫,告知了此事,齐王反对,第一次说了些过激的话,父子二人闹了个不痛快。 明元帝虽然生气,但是经历了宇文君一事,对儿子也格外关注了些,叫宇文皓与他谈谈,一直这么孤身一人也不成。 宇文皓便在府中设下宴席,请他过来吃酒。 有了三四分醉意,宇文皓才问他,“你不愿意选妃,是否因为袁咏意?” 齐王斟酒,垂着眸子,“我若跟哥哥说完全不是,哥哥怕也不信,可若说都因为她,也不然。” “那还有什么原因么?”宇文皓问道。 齐王抬起头,眼底透彻明亮,“娶亲为何 ?” 宇文皓端酒饮了一口,道:“要谈深刻的?” “至少别告诉我,只为了繁衍子孙。” 宇文皓笑了笑,“这倒是世人成亲的原因,当然了,亲王选妃,也可以有其他许多理由的。” “那人若非自己所喜,娶了又如何?不过是府中多了一人罢了。”齐王寂寥地道。 “可见还是因为那人不是袁咏意,若还是想娶她,父皇可以下旨。” “我说过,这是原因之一,”齐王靠在椅子背上,眼底充满了孤独,“如果那人是她,我也未必会娶。” “哦?”宇文皓倒是意外这个回答。 齐王看着他,道:“她和陆源有婚约在先,虽然如今婚约解除了,可她心里是否还有我?不知,其实说不娶也只是给我自己留了几分面子,我是不愿意委屈了她,若迫于父皇的旨意,她不得不嫁,岂不是让我与她最后一丝情分都没了?” “看似很有道理的样子。”宇文皓含笑,亲自为他斟酒,“老七,你长大了……不过,袁咏意那边,你不去争取一下吗?” 齐王苦笑,“我能争取么?我如今争取便是不仁义,起码要等陆兄醒来才公平。” “陆家已经收了袁咏意为义 女,就算陆源醒来,他们之间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宇文皓道。 “那是陆家和袁家的一厢情愿,何曾问过陆兄?”齐王摇摇头,“这不公平啊,起码得陆兄说一句才可以。” 宇文皓拍着他的肩膀,“你这样做,很仁义,但是,陆源未必能醒来,若不醒来,这辈子也不成亲么?” “宁缺毋滥!”齐王郑重地道。 宇文皓点头,“那好,既然你决定如此,做哥哥的肯定支持你,父皇那边,就由我来说,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 齐王望着他,眼底充满了感激,“谢谢!” 明元帝如今倚重宇文皓,或许真是疲惫或者觉得体力不济,开始懂得学会尊重儿子的意见,也会听儿子的话,所以,宇文皓与他谈了一番,他倒是没坚持要齐王选妃了。 因着太后身体每况愈下,所以,明元帝决定派人告知魏王一声,准许他抽空回京见见。 至于宇文君那边,他始终是不松口。 过了七月,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太后已经卧床不起了。 八月初三,京城外的官道有一匹轻骑快速奔跑,坐骑上的人风尘仆仆,衣衫污脏,满面尘埃。 他抵达城门的时候,若不是出示了 腰牌,竟无人知道眼前这黑脸汉子就是昔日俊逸不凡的魏王殿下。 魏王回京之后,不曾稍作休息,便马上入宫去见驾。 明元帝没见他,只让穆如公公转告,叫他去容和殿见太后。 祖孙相见,魏王跪在床前,太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撑起身子盯他好一会儿,之后便是泪水涌出,激动地道:“你怎么就音讯全无啊?可曾念着我这把老骨头?” 魏王匍匐于床前,痛哭失声。 太后旁的话没多说,只拉着他的手,千叮万嘱要把静和郡主带回来,好好对待,莫再辜负人家。 魏王应下,却是心痛难忍,他已经没有资格去接近她了。 见过了魏王,太后心里念着要见的人只有宇文君了。 但是,她实在也是张不开嘴下旨叫他入宫,一个诅咒君父的不孝之子,有什么资格再入这皇宫家门? 因此,心结反而不断地加重,迫切地想见他,却又恨极了他。 明元帝着急太后病情,传元卿凌和元奶奶入宫去给太后治病,元奶娘诊断之后,说太后病气入侵肺腑,非药石可治。 明元帝传召元卿凌去问,元卿凌也是束手无策。 明元帝大怒,“你连麻风症,肺痨恶疾都能 治愈,你又太后并无大病,为何却不能治愈啊?” 元卿凌无奈地道:“父皇,若知病根,还好下药,太后是心结难舒,伤心损肝而导致身心衰竭,儿媳没有办法啊。” 明元帝着急上火,吃责了一顿,把她撵出宫去。 魏王还没旨意离京,因为明元帝心里也有数了,太后怕就是这么段日子了,所以叫他先在京中等候。 后怀王入宫请安的时候,到了御书房求见明元帝,说是太后心里念着宇文君,是否可以准许宇文君入宫一趟,与太后祖孙话别。 明元帝微愠,抿唇不语,只盯着怀王。 怀王见此情况,不敢再求。 后明元帝传了宝亲王入宫去,他是执礼族长,若宝亲王同意此事,则未尝不可,只当尽了孝道。 宝亲王也觉得前朝后宫该是分开的,宇文君有罪被贬为庶民,但是与太后到底是有骨血亲情在,太后如今身子不好,临了要见大孙子一面,是人之常情。 明元帝斟酌许久之后,同意了,只是他没有亲自下旨,让首辅府邸派人去传个话,准许他入宫一趟,但是不得在宫中逗留太久,更不可说过激的话,若出言无状,叫太后再伤了心动了怒,则杀无赦。 第786章 宇文君再入宫 宇文君接到首辅府的话,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确实总是做梦回到宫里头,他还是昔日尊贵的纪王,可梦醒之后,一次一次地失望,他已经怕极了心头窜起来的希望火苗,因为那意味着等待他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失望。 因此,首辅府来传话,他不相信,他不相信父皇还准许他回去。 不过,当看到马车就停在屋子外头,他才有了真实感。 他匆匆忙忙地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衣裳,昨晚宿醉,还残留几分头痛,他浑然不顾,只想着努力把握好这一次的机会。 马车往皇城方向而去,他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攥紧了拳头,心里不断地说着,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一定要见到父皇,一定要求父皇原谅他。 他知道过了这么些日子,父皇的气也消了,他是皇长子,父皇一向宠爱他,绝对不会让他一辈子流落在外。 所以,在看到皇宫金色的琉璃瓦顶的时候,他心底也越发激动。 宫中有人接应,引着他往容和殿去。 接应之人,是禁军而并非宫中奴仆,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惶恐,父皇还防备着他呢。 进了太后宫中,才被宫中里头的嬷嬷引路进去。 他心并不在见太后一 面之上,只想着尽快去求见父皇。 到了床前他就跪了下来,“不孝孙儿拜见皇祖母,愿皇祖母凤体安康。” 太后日思夜想,想要见他一面,但是看到他眼神闪烁,心不在焉,仿佛是别有所图的模样,心里便是尖锐地一痛,面上没露出来,只是侧头过去轻声道:“你过来一些,让老身仔细看看你。” 宇文君跪了上去,衣衫虽然已经是换过,但是长久喝酒,肌肤毛孔里头都渗出了浓烈的酒味,往太后跟前一凑,那酒气的味道便兜头兜脑地袭过去。 太后倏然呲牙裂目,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那一巴掌清脆得很,在这寂静的殿中响起,仿佛是碎裂了什么东西。 “你可知罪?”太后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脸色也因此涨红,脖子都粗了起来,没见到之前,她总觉得这个惩罚过于严重了,他该知道错的。 皇家子孙,生来高贵,应该可以多给一次机会,不必如此绝情。 但是,从他进殿至今,面容凉薄,眼光闪烁,半分泪痕不见,只有那蝇营狗苟布满整张脸,他不是为了看她一眼来的。 太后在后宫几十年,因不曾经历太多波折,其实并未能辩清人心,却 偏是在这临了的日子里头,心水清明得很,一眼就看穿了宇文君心里藏的什么祸水。 “皇祖母,孙儿不孝啊!”宇文君被打了一巴掌之后,才开始惶恐起来,伏地嚎着,“孙儿不孝,没能在您身边侍疾,孙儿这就去求父皇,准许儿臣陪伴您身侧。” 太后的身子抽搐了几下,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几乎要就此绝气,好艰难地才回过气来,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外头的殿门,“你……滚!” 这一面,还不如不见了! 宇文君抬起头,怔了一下,“皇祖母您……” “滚!”太后拳头握紧,捶在了床板上,两行泪水滑落,闭上了眼睛,“你来日若有悔意,便到老身坟前去哭吧。” “皇祖母,孙儿知道错了,您相信孙儿,孙儿日夜在家中反省,自知往日行事过于乖张,以后再不敢这样了,您给孙儿一次机会!”宇文君这一下才真的慌了,他本以为太后这边还能给他说情的,毕竟太后病重,父皇又是孝子,只要皇祖母开口,父皇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没想到话没说上两句就要赶他走了,他怎能不慌? 殿中的人已经出去请禁军,强行把宇文君拖走了。 宇文君一路叫嚣,狂怒不 已。 待出了容和殿,便见秦妃在外头等着。 宇文君如见救星,张开手猛喊道:“母妃,快带儿子去见父皇,儿子有话要对父皇说。” 秦妃泪水噙在眼眶里头,她是请了旨意过来,只可远远地见他一面,不可靠近。 她本也是心生希望,或许能趁着这一次太后病重的机会,让皇上平息心中怒火的。 殊不知,却是这般。 秦妃伤心之下,也不免愤怒,指着他哭问道:“你何时才能长进?” 宇文君一边挣扎一边喊,“儿子真知道错了,您快去求父皇来啊,儿子要见父皇一面,儿子要亲自给父皇认错。” 顾司在外头看着,打了手势,让禁军拖着宇文君走,不许他在这宫中叫嚣。 结果是,宇文君的叫嚣之声,响彻了一路,自然也有人去禀报了明元帝。 明元帝正在御书房里头看折子,听了禀报,淡淡地道:“传旨下去,往后谁也不得为他求情,谁若求情,同罪论之!” 太后自打见了宇文君一面之后,病情的发展就越发凶险,六七月暴雨多,十天里有三四天是电闪雷鸣的,太后一直困于殿中不能外出,到了八月初十,就几乎无法进食了。 还差五天,就是月明中秋,明 元帝让元卿凌无论如何帮太后度过这个中秋团圆日。 元卿凌除了用药之外,还带着点心们入宫去,太后见了点心们,心情会好很多,自然也能熬些日子。 孩儿稚气,不知道人间的生离死别,还总嚷着叫太祖母起来陪他们玩耍。 包子学了认字,拿着字帖给太后念了自己的小名,“这个是包字,这个是子字,包子就是我,我就是包子,太祖母可以吃包子,包子也可以吃包子,您现在要不要吃啊?” 声音清脆,动听,仿若春风一般吹进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饱满的小脸蛋,真真可爱得不行。 太后笑着伸出手,却也没碰包子,她嫌弃自己病气重,不得污了孩子。 “好,等太祖母好起来就吃包子。” 包子挽起衣袖,露出胖嘟嘟的手腕,仿佛一截肥壮的白莲藕,塞到了太后的嘴边,咯咯咯地笑着,“吃,现在吃,我就是包子,包子就是我,给太祖母咬一口。” 太后也笑了起来,“真想咬一口呢。” “咬,我请客!”包子很是大方地又把小脸蛋凑过去,两颗眼珠子像黑曜石般耀眼。 太后眼底湿润,喃喃地道:“有你们仨,太祖母这辈子无怨无憾了!” 第787章 皇太后薨 太后病重,后宫嫔妃也都过来侍疾陪伴了。 太后谁也不大想见,就想着见着点心们。 本来病气重,孩子不该待在身边,但是元卿凌没这个忌讳,又不是会传染的疾病,孩子待在身边陪着才是福气。 所以,元卿凌也就干脆在宫里头住下,能随时带孩子来见,加上她懂得医术,陪伴在太后身边,若有个什么紧急的情况也能及时救治。 因此,在这几天里头,太后几乎是整日里与她在殿中。 到了中秋节的前一天,太后看着精神了许多,还能坐起来吃了一碗粥,吃了之后,觉得嘴巴淡淡的,还想吃些糕点,元卿凌便叫人去做了。 宫中早些时候便开始准备太后的后事,各项安排事宜都由内府和礼部去办,大家心里头都仿佛有了准备,后宫也是在等着太后咽气的那一刻。 但是今日见太后胃口很好,还能坐起来,这是自打病情恶化之后就不曾试过的,大家心里头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中秋团圆,后宫设下宴席。 太后这天越发好了些,说想要出去后宫看看。 天气已经又渐渐转凉了,明元帝本来不准许,但是她坚持要去,只得准备了 肩舆,叫人抬着出去亭子里坐坐。 宫中今日热闹得很,到处张灯挂彩,御花园里头为了庆祝中秋节,特意挂满了一串一串的红色灯笼,每一个灯笼外都张贴了猜字谜,太后就坐在里头,看着皇室年轻的子弟姑娘们在使劲猜。 这热闹的气氛,一直都很高涨,因为今天宫中安排的节目很多,还特意搭了戏班子,只等一会儿用过午膳就可以开锣。 新鲜莲子被送上来,元卿凌为太后剥了两颗。 太后吃不多,但是喜欢这味,“这莲子啊,就像是人生,先苦后香,回味甘长啊。” “那您多吃两颗!”皇贵妃在旁边抱着十皇子,笑着道。 “不了,吃这个东西也如人生,浅尝辄止,不可贪吃。”太后压压手,扭头去看着十皇子,笑得眉角发皱,“这孩子,怎地越吃越胖啊?回头是得赶上他二哥了。” 孙王妃瞧着小叔子,也笑了,“您还真被说,仔细瞧瞧,就是一个缩小的老二啊。” 元卿凌也瞧了一眼,忍俊不禁,确实孙王就是十皇子的plus版,都是肥头大耳,面目圆润的长相。 她笑着道:“这是富贵的长相,好啊。” 安王 妃问道:“早前不是听二哥说要减肥么?怎地不见成效啊?” 孙王妃没好气地道:“你听他的?一年嚎几回说是要减肥,没见成功过,他是管不了嘴巴,一顿不吃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去年看着清减些了。” “那是因为遇袭受伤,要忌口,他就干脆说减肥,等身子好起来,不还是照样吃?又不爱动弹,真是猪一样的人。” 孙王妃虽然埋汰着夫婿,可眉目里笑意满满,可见是喜欢得很的。 容月剥着帘子,问太后,‘老太太,您是喜欢十皇子多一些,还是喜欢点心们多一些啊?” 这问题可尖锐了,大家都看着太后,连扈妃都转过头来看着。 元卿凌推了容月一下,“什么喜欢哪个多一些?都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一样喜欢的。” 容月这张嘴啊,有时候真是很讨打。 太后看着十皇子,慈爱地道:“太子妃说得没错,都是一样喜欢的。” 她说着,眸光飘忽出去外头,看到点心们和雪狼玩在一起,三张小苹果脸蛋通红,都是皇室的孩子,她自然是一样疼爱的,只是,这仨娃贴心又聪慧,多疼爱几分也是人之常情嘛。 太后心满意足地看着满园的皇家子孙,秋日的太阳让整座宫殿都洒满了金光,她觉得有些饿了,叫人进了一碗汤圆。 一碗汤圆有十颗,她吃了五颗就吃不下去了,但是想着汤圆是要吃出个团圆来,因此便是饱了也勉强把剩下的都吃下去。 吃完之后,她叫点心们过来,伸手抚摸着他们的脸蛋,眸光眷恋慈爱,“若说还有什么不舍的,也就是这些孩儿了,真希望能看着他们长大,成亲生子啊。” 大家听了这些话,不免有些心酸。 皇贵妃笑着道:“太后,您肯定能看到的,您啊,还得亲自为他们选妃呢。” 太后凝望许久,才轻轻叹息,“天下女子,怕鲜少有能与他们匹配的,娶谁都委屈了他们。” 元卿凌笑了,“皇祖母,他们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啊,您这话也不怕人家笑话。” 太后自豪地道:“宝中之宝,娶了谁,谁家的姑娘有福。” 包子手里捧着藤球,瓮声瓮气地道:“太祖母,我长大了要娶您,您屋中可多好吃的了。” 太后一听,怔了怔便哈哈地笑了起来,众人听得童言无忌,也都笑得不可自拟。 太后眼 底濡湿,看着包子,“记住太祖母的话,往后娶亲,心思纯正是最要紧的,要像你母妃,切莫像你……” 她的话止住了,眸色有些灰暗,虽不说,但是大家也知道她说的是贤妃。 是啊,娶妻是绝对不能娶贤妃这样的。 吃过午膳之后,戏班子开锣了,太上皇也亲自来看,与太后坐在了一块,太上皇也十分罕见地,一路执着太后的手。 诸位亲王郡王也都带着家眷前来,一同入座看戏。 采乐殿里,阳光披满,金色的黄叶飞舞,洁白的云朵在湛蓝的天空下飘着,这样的时日,仿佛是透明静谧的,连戏花的蝴蝶都停驻了,仔细听着那花好月圆的唱曲。 太后的头慢慢地枕在了太上皇的肩膀上。 嘴角噙了一丝幸福的笑意。 她的夫婿,她的儿女,她的孙子,她的重孙子都在身边围绕,在这歌舞升平的日子里,她的眼睛也缓缓地闭上了。 戏曲终,太上皇伸出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整个宫殿里头的红色灯笼悉数摘下,换上了白色的灯笼,这些,内府早就已经备好了。 苏太后薨逝,明元帝下旨,举国哀悼。 第788章 皇陵被毁 礼部那边拟定皇太后的谥号为圣安皇太后,出殡定于九月初三。 因太上皇还在,所以圣安皇太后的棺椁要暂时停放在皇陵东帝陵外的神道里,只等着日后太上皇驾崩一同下葬。 出殡那天,明元帝本是要亲自送葬,殊不知太上皇却在殿中摔了一跤,摔得十分严重,他怕出什么变故,没有亲自送葬。 京中一片哀哭之声,送葬的皇室子孙和官员多达千余人,披麻戴孝,一路出城而去。 引幡人共有六十四人,抬棺的也是六十四人,棺椁被一众孝子贤孙围着抬出去,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头,除了送殡的人,还有一条车龙,都是运送陪葬品的。 宇文皓和一众亲王负责送灵,前头的马车里是三十二位高僧,一路念经而出。 抵达皇陵之后,送葬的人便要回程,留下诸位亲王与执葬的人员等到吉时便送入帝陵地宫的神道里头。 陪葬的东西得先放下去,所以,宇文皓与安王等人在外头守灵。 这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人飞快从墓道里头跑出来,跑得飞快,即将抵达的时候,几乎是连爬带滚地跌在了宇文皓的面前,压低嗓子颤声道:“卑职有急事禀报。” “说!”宇文皓见他神色慌张,心中兀自一沉。 “请容卑职上前 禀报!”那人显然吓得够呛。 宇文皓准许,那人哆嗦着上前在宇文皓耳边颤声道:“西帝陵的墓门被人刻意破坏过,不知道里头可有损毁。” 宇文皓一把揪起那人的领子,怒不可遏,“什么?” “还请殿下亲看!”那人都吓得不行,双腿一直颤抖。 宇文皓回望了一眼,送葬的队伍都在十步之遥,他压下心头的狂怒,对禀报之人道:“没本王的命令,不可泄露半句。” “是!”那人已然瘫软在地上。 他马上与几位兄弟说了此事,诸位亲王听了也是脸色大变,忙就策马往西陵过去,抵达西陵之后,几人翻下马背,便疾步往里走。 西陵是晖宗帝的陵寝,墓门是关闭密封的,本来安葬太后不需要经过西陵,只是因下葬太后的时候需要前来祭拜上香,禀告晖宗帝,才看到墓门被损毁。 宇文皓风风火火地进去,只见大理石墓门有被刀斧劈打过的痕迹,且两门对开的地方还裂开了一道缝,虽然距离地宫还很遥远,未必会损毁到里头,可不排除有人进去过。 “是盗墓贼吗?”齐王胆战心惊地问道。 “不像!”宇文皓仔细看着那些刀斧的痕迹,沉声道:“盗墓贼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皇陵四周都有专人把守,盗 墓贼自寻死路才敢来。” “那为何要破坏墓门?还有,此人是怎么进来的?”安王问道。 宇文皓都觉得奇怪,破坏帝陵,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敢这么干?又为何要这么干? 孙王也狐疑地道:“此人既然来到此处,要进去也容易,这墓门是可以打开的,又不是地宫里头被密封的大门,为什么要破坏呢?直接开门进去不成吗?” 宇文皓脸色变了变,“此人或许进去过。” 齐王大吃一惊,“天啊,该不会把地宫都给破坏了吧?” 众人都看着宇文皓,神色皆是十分凝重。 宇文皓想了想,传了皇陵守卫进来,让他们打开墓门沿着神道进去看看,如果地宫的大门没有被破坏,那此人应该就不曾进去过,地宫的门是打不开的,除非破坏进入。 打开墓门,里头是一片漆黑,等空气散了一会儿,皇陵守卫持着火把进去。 过了没多久,守卫气喘吁吁地跑出来跪在地上禀报道:“回太子殿下,地宫的三重门已被破坏,小人不敢往里探,还请殿下定夺。” 宇文皓怒火中烧,身为皇家子孙,皇陵被破坏,那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众人退出墓室,宇文皓大怒之下传来了守皇陵的统领问责。 面前黑压压地跪了一片,都是一 片惶恐茫然。 皇陵守卫统领叫章天,是被贬谪的将军,在军中与人生私怨斗殴,才来贬来这里守皇陵的,至今第二年。 章天都吓傻了,被宇文皓怒斥了几句才回过神来,跪在地上身子颤抖,痛哭流涕地道禀报:“回太子殿下,臣驻守此处三年,不敢有丝毫懈怠,白天夜里都有人巡视,除了每年祭拜,不曾放过外人进来,也不曾发生过有人偷入皇陵的事情。” 宇文皓怒道:“不曾有人进来过那为何墓室和地宫的门会被破坏?如果有人进入地宫里头,搅了晖宗帝的安宁,你们有几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章天瘫软在地上,脸上一片的绝望惨然,地宫的三重门都被破坏了,地宫能不被毁吗? 众人先退了出去,派了魏王回京去禀报此事,是否要进入地宫里头探究,还得父皇下旨。 皇太后的棺椁进了东陵,安置在神道里的一个密室,仪式完成之后,负责执葬的官员都退了,只留下几位亲王在这里。 西陵被破坏的事情,还不能声张,免得引起轩然大波。 兄弟几人,也没敢走开,就在西陵外头的享恩殿等着,暮色已经降临,章天叫人送来饭菜,兄弟几人也没胃口吃。 大家心里头都怒不可遏,可也没敢在这里头大发脾气 。 安王干脆坐在地上,看着外头渐渐升起的月亮,道:“老五,有多大的可能是盗墓贼?” 宇文皓紧绷着一张脸,眸子冷锐异常,“可能性很低,正如我方才所说,如果是盗墓贼,不可能会用刀斧劈墓门,这不是故意引人注意吗?” “若说那些盗墓贼不知道墓门可以打开呢?他们或许以为下了死门,想着朝中间劈开,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孙王道。 宇文皓摇头,“这更不可能,斗胆来偷皇陵,怎会是无知之辈?必定是有高深的盗墓手段的才敢来。” 怀王白净的脸上激出一抹火红来,咬牙切齿地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连皇陵地宫的门都敢捣毁。” 宇文皓眸子沉沉,“我怕不是只破坏地宫的门,有可能已经进入了墓葬里头,方才守卫进去探查,还没到殉葬道,所以,里面到底被损坏成什么样,谁都不能预估。” 有一个最坏的可能,谁都没敢说出口,大家脸色都十分凝重,最担心那个可能发生。 “能不能先进去看看殉葬道?如果殉葬道的物品不在了,起码能证实是偷盗而来的。”安王建议道。 听了安王这个提议,孙王和怀王都看着宇文皓。 宇文皓一时没下决定,进入殉葬道,意味着接近晖宗帝的棺椁。 第789章 明元帝亲临 宇文皓到底还是摇摇头,“等旨意吧,我们不能私自进入墓寝里头。” 众人也沉默,确实没有明旨,也不好私自进去探查,按照地宫图,要进入殉葬道,还得再进一重门,过了殉葬道往里走,就是寝陵放置棺椁的地宫中心了。 兄弟几人,心情沉重地等待京中的旨意,宇文皓在享恩殿里头烦闷得很,便走了出去。 看着这夜幕黑沉沉地压下来,秋风肆意,四周似有夜枭鸣叫,一种萧瑟凄凉之感顿生。 宇文皓渐渐地往前去,从西陵到东陵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到,他忽然站定脚步,回头望西陵看去,心里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今日抵达东陵,便有人先去各个帝陵上香禀告,但是,上香应该是在帝陵的上头殿宇里上香,为何要到墓里头去呢? 还有从东陵到西陵,即便飞奔,也起码需要两炷香多的时候,这还没算上到了西陵之后在享恩殿里头拜祭呢。 但是,他记得禀报之人,是在一炷香左右就已经跑回来禀报了。 当时他们过去的时候,是策马去的,并未在意路程,换言之,上香的这人,压根还没抵达西陵就已经赶回来禀报了。 他早便知道西陵被破坏了? 也就是说,破坏西陵的这人,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的? 不过,细想也不通,如果这个人是故意告知,可以先去到西陵再回来,为何要半道折返?不差这点时候啊。 想到这里,宇文皓顿时觉得这事不简单,晖宗陵里头,莫非是有什么埋伏或者阴谋不成? 他想了想,快步回了享恩殿,把自己心里头的疑虑跟兄弟几个说了。 安王脑子比较清晰,一听他这么说,也顿时警觉起来,“今日前来给晖宗帝上香的那人,是礼部的吗?” “不是礼部也可能是族中的人,内府的都是太监,不可能会安排太监过来上香。”孙王道。 宇文皓却摇摇头,“不是皇族中人,若是皇族的,我们怎会不认识?” 孙王看着宇文皓问道:“丧葬事宜,是宝亲王主持的,此事要不要差人去问问他呢?不过说来也怪,怎地今日他没有跟着来?” 宇文皓慢慢地皱起眉头,宝亲王,又是宝亲王。 笑红尘的人这段日子一直跟着他,没发现什么异常,更没见他与什么人有来往,平日里的消遣要么是到茶楼里听故事,要么到鸟雀街里玩雀儿,要么到古董街去掏玩古董,初一十五则入宫去,期间也 很少与人交谈。 笑红尘也派人渗入了宝亲王府里头,打听出来的消息都没有可疑,和他来往的多半是皇室中的人,在府中的时候几乎也不谈论国事。 这样的人,他可疑吗? 但若说事事都不沾边,可偏生又仿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西陵里头,到底有什么问题? 宇文皓走出去招来章天,“送殡的队伍里头,如今还有哪位王爷和大人在?” 章天一直在外头候着,也不知道是心里害怕还是入夜秋寒,他直哆嗦,“回……回殿下的话,能主事的如今还有睿亲王,礼部尚书和内府的吴公公在。” “西陵的事情,他们知道了吗?”宇文皓问道。 章天摇摇头,白着脸道:“卑职不敢说。” 宇文皓本想问问今日送殡流程,但是旨意未到,他也不敢让这么多人知道,至于睿亲王,他如今也在调查睿亲王,暂时不能叫他知道。 所以对章天摆手,“你先下去,继续保密,没有旨意之前,对谁都不可泄露半句,否则,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章天自知犯下了大罪,脸色早惨白透了,垂着头带着哭腔应道:“是,卑职不敢说。” 子时左右,几匹快马从京中赶来,魏王 不是带着旨意来,而是直接把明元帝都惊动了过来。 明元帝自从登基,不曾试过这般微服出城,如今只带着顾司穆如公公与几名禁军,策马前来,可见事态紧急。 他们抵达之后,直奔西陵,因为并未惊动那边守灵一晚的官员。 那章天见明元帝亲自来了,吓得当场跪倒,连话都说不出来。 明元帝一身素白孝服,手臂上还缠着麻条,进入享恩殿的时候,脸色沉黑,眸子里烈焰如焚。 宇文皓等人忙跪下接驾,明元帝盯着宇文皓,“可曾进去看过?” 宇文皓道:“回父皇,只派了人进到地宫外,地宫的三重门也被破坏了,不敢再往里探。” “顾司!”明元帝回头下旨,面沉如铁,“你马上带几个人进去,看看晖宗帝的棺椁可有被人动过。” “是!”顾司马上领旨。 宇文皓道:“父皇,顾司非皇族中人,贸贸然闯入不好,儿臣与他一同前往吧。” 安王忙道:“儿臣也一块去!” 明元帝准许,“你们小心一些,慎防有人在里头设下机关,进入地宫之后,不许带火,地宫上头,有夜明珠可照明,火星都不能有,知道吗?” 宇文皓知道地宫上层浇满了火 油,是万不能见火星的,道:“儿臣知道。” 因是要进入地宫里头,所以宇文皓没让其余禁军跟随,而是由他与顾司安王三人一同进去则可。 整个皇陵占地约二十万亩,西陵则有一万五千多亩,西陵的广场和享恩殿也就占了十余亩地,其余全部用来建造寝陵。 享恩殿里头有寝陵的舆图,三人都看一遍才开始出发,进入墓门之后,便是一条长长的墓道,墓道皆铺满了青石板,经过墓道之后进入一道宫门,是稍宽敞的神道。 神道是连接地宫的,因此地板换做了大理石,打磨得平整而光滑,举着火把入内,地板光可鉴人。 再往前,则是地宫的三重门。 三重门是用三块大理石铸造,顾名思义是三重门,如今三重门已经破坏,仿佛是被人用掌力摧毁的。 要摧毁这千斤大理石,非内功上乘高手不可为。 三人举着火把照了一下,三重门破损的程度十分严重,中间部分是碎裂下来,可见此人掌力有多厉害。 “太子,只怕你也未必能摧开。”顾司道。 宇文皓自己也摇头,“你说得没错,若只以掌力,我不能摧开这三重门。” “进去吧。”安王不研究了,站起来说。 第790章 一步步地 三人举着火把进去,神道九曲十三弯,像个迷宫一般,亏得三人提前看了舆图,否则真会迷路。 殉葬道是在地宫中心的四周,往下深挖的一道道大坑,摆放着各种殉葬的物品,牛羊马的骸骨,金银珠宝,陶瓷器皿,兵器,泥人儿做的侍女太监,摆放有序,三人看了一下,殉葬的物品似乎不曾动过。 换言之,此人真不是为了盗墓来的。 再往里进,则是摆放棺椁的地宫中心了。 石门也已然损毁,损毁的程度和三重门一样,碎石乱了一地,里头有光芒传出来,三人把火把熄灭,丢在外头,便进去了。 这里空气并不算十分憋闷,可见这里损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里仿若一个宫殿,四根圆柱雕刻飞龙,很高很长,似乎直通云霄,顶上雕刻了云纹和龙纹,各种壁画,四颗夜明珠照亮着整个地宫。 晖宗帝的棺椁就摆放在地宫的高台之上,高台的规格是按照大殿设计的,白玉栏杆,白玉阶梯,彰显九五之尊的尊贵。 棺椁通体漆了金色,是金丝楠木做成,三人还没走近,心已经凉了半截,因为棺椁并不是密封的,十步之遥就能看到棺椁的缝隙,棺材钉已经被悉数翘出。 “天啊!”顾司脸色发白,心 头震惊不已,“竟真是冲着晖宗帝爷来的。” 三人脸色凝重,此人不为殉葬品,只为破坏晖宗帝的遗体?那这意味着此人十分憎恨晖宗帝。 宇文皓心里再想起了宝亲王,看来,老元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想上前看看,顾司拦住了他,“小心一点,棺椁既然被人动过,就有可能会有危险。” “那就用掌力推开吧。”宇文皓道。 三人先跪在一起朝棺椁磕头禀告,再站起来一起催动掌力,便见金丝楠木棺椁的盖顿时被掀起,落在了地上。 看着毫无动静的棺椁,宇文皓心里并不觉得轻松,相反,愈发的沉重。 他竟不敢过去看,怕看到晖宗爷的遗体被人…… 顾司沉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向前去,口中道:“微臣顾司,拜见晖宗爷,晖宗爷莫……”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满目惊骇。 宇文皓和安王见状,猛地上前去看,皆是神色骇然,目赤欲裂。 棺椁里头,除了陪葬的金银物品和丝绸锦缎,什么都没了。 晖宗爷的遗体丢失了! “天啊!”顾司吓得心脏都快停顿了,喃喃地道:“到底是何人做的?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晖宗帝的遗体,此人真是胆大包天啊。” 宇文皓震骇过后,眸子锐 利地四扫,眸子定在了被掀翻的棺材盖上,他快步过去,“你们看,这上头刻字了。” 安王和顾司马上走过去,棺材的内盖里头,刻着十二个小字,若不是仔细看,还看不到呢。 “晖宗残暴不仁,不配葬入帝陵!” 宇文皓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道:“不管此人是谁,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三人退出地宫,到享恩殿禀报明元帝。 明元帝听罢,眼底烈焰滔天,一拳击在享恩殿的拜桌上,对宇文皓三人下旨,“查,挖地三尺也要查,务必要找回晖宗帝的遗体。” “是!”三人领命。 “穆如!”明元帝再传穆如公公进来,眼底闪过狂戾之色,“皇陵这里,你来善后,不许任何消息走漏出去,朕今日也不曾来过皇陵!” “奴才知道!”穆如公公轻声说。 明元帝回头便跪下在享恩殿的拜桌前,拜桌上摆放着晖宗帝的灵位,他在灵位前许下诺言,定会寻回皇祖父的遗体金身。 宇文皓护送明元帝回京,几位亲王则回了东陵去守,穆如公公和顾司在这里问话,和处置守灵护卫。 元卿凌在宫里头照料太上皇,太后出殡的时候,太上皇就站在通天阁上看出殡队伍,下楼的时候,竟不小心踏 空,滚下了楼梯,伤势颇为严重。 明元帝本来在此陪着,但是半夜里忽然被人请了出去,看样子是有要紧事,之后就不曾见他来过。 元卿凌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是要出什么事的,可守着太上皇要紧。 到了辰时末,便见明元帝来了,明元帝一脸冷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元卿凌便更确定是出了大事。 明元帝叫她出去,她没敢问福身退了出去。 只是纵然是退了出去站在外殿,她耳朵灵敏,还是听到了明元帝跟太上皇说的话。 她心底震骇不已,晖宗帝的遗体被偷了。 她竖起耳朵继续听着,听得明元帝道:“此事太大,儿子不敢瞒着父皇,不知道父皇心里可有怀疑的人?当年是谁曾如此痛恨皇祖父?” 晖宗帝是太上皇的父亲,听得自己父亲的遗体被挖走,太上皇狂怒至极,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好不容易压下来,他缓缓下令,“命人把此事告知安丰亲王。” “您……”明元帝一惊,“您怀疑是伯父做的?” 太上皇艰难地摆摆手,“不,不是他做的,他绝不会如此,你只管命人告诉他,他会把晖宗帝在位期间的大事都告知太子,叫太子去查这事,便是倾全国之力,也务必要把晖宗帝的 遗体找回。” “是,请父皇放心,儿子便是不惜一切,都要把晖宗爷找回来。”明元帝保证道。 太上皇嗯了一声,让他回去办要紧事,不必于床前伺候。 元卿凌再回到殿中的时候,太上皇眼底烟云尽敛,只是不说话怔怔地看着帐顶出神。 元卿凌知道此事她不该问,不该知道,所以,没提半句,只是在殿中陪着太上皇。 等到太上皇的情况稍稍稳定,她出宫去见到宇文皓竟然也回来了,按照规矩,他应该是要在皇陵那边守三天的。 宇文皓也才回了府中换身衣裳,见元卿凌也从宫里头回来了,问道:“皇祖父情况如何?” “稳定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元卿凌见他翻找衣裳穿,便为他找了一身素白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宇文皓在她面前换衣裳,道:“晖宗爷的遗体被盗。” 元卿凌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不知道,”宇文皓系好腰带,看着她,“但是,你当初怀疑宝亲王,如今我也怀疑了。” “你不是一直命人盯着他吗?有异常么?” “没有,无从入手,回头皇伯父回京,我得问他一些事情。”宇文皓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眸色冷凝,“不管是谁,我定要把此人揪出来。” 第791章 奶奶不见了 “安丰亲王?他还在梅庄吗?” 宇文皓道:“应该是在的,已经派人去请了,伯父肯定要回来。” 元卿凌点点头,是的,晖宗帝是安丰亲王的父亲,父亲的遗体被盗,他做儿子的肯定得回来。 宇文皓本想马上要出去,但是脑子里纷乱杂陈,干脆坐下来和元卿凌说说,把思路给弄清晰。 “今日禀报之人,似乎是故意要告知我们的,所以,此人偷走太祖父的遗体,是挑衅。” 元卿凌想了想,“也可能是一场清算!” “清算?”宇文皓眸子眯起来,锐光倏闪,“所以,宝亲王的嫌疑是最大的,只是,我本以为他会潜伏许久,没想他自己浮出来了,他到底意欲何为啊?只为报满门之仇?” “现在什么可能都有,”元卿凌把关系捋了一下,“裕亲王是晖宗帝的弟弟,那宝亲王和太上皇是堂兄弟而非亲兄弟,他活下来之后,放置满门的仇恨不顾,只一心效忠自己的堂哥,这实在也说不大过去。” “对了,”元卿凌想起他方才的话,“你说对方是故意要告知你,晖宗帝的遗体被偷走?” “没错,因为皇祖母是葬入东陵的神道,只需要执礼之人去给晖宗帝那边上香禀告,在享恩殿便可以了, 享恩殿是设置有灵牌的,但是此人却告知我,墓门被损毁,他压根不需要去到墓门底下去。” “这么大的破绽,对方没理由不知道啊,他布局如此精妙,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吗?”元卿凌很是疑惑。 宇文皓面沉如铁,“所以我才说这是挑衅,这是宣战,他是故意为之,怕是早就准备好阴谋等着我们了。” “但是,还是解释不通啊,你既然说对方是提前布局的,那他是提前知道皇祖母要薨逝么?若不是出了丧事,皇家也不会轻易去皇陵。” 她怔了怔,“莫非,太后的病也是他做的?” 她本就觉得奇怪了,太后的身体虽说年初开始就一直很差,但是不至于这么严重的,偏生又查不出什么大病恶疾来。 如今想想,若此人早就开始布局,怕太后病逝也是此人的手笔了。 宇文皓愁眉深锁,“只是我有一事还是不明白,要打开墓道和三重门,且是掌力摧毁,必定造出很大的声响,为何皇陵守卫竟一无所知?而且,要偷运太祖父的遗体出去,也很难掩人耳目,因为防着盗墓贼,皇陵日夜都有人巡逻的。” 元卿凌看着他,“除非当时外头有更大的声响和守卫无法巡逻的时候。” 宇文皓定定地 看着他,想起这六七月里头,连番暴雨,雷声轰动,更有飓风吹袭,莫非是趁着那会儿来的? 如果是这样,倒是解释得通为何没有惊动皇陵的守卫。 宇文皓站起来,“我先去找一趟笑红尘,这些天我会很忙。” “好,我知道!”元卿凌站起来,抱了他一下,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你放心办差事去吧。” 宇文皓额头相抵,轻叹一口气,“你得空多些陪伴皇祖父,皇祖母去了,他心里其实也难受的。” “我知道,到底是相伴了大半辈子的人。”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元卿凌问道。 蛮儿在外头说:“太子妃,老夫人可在里头?” “没啊!”元卿凌去拉开门,见蛮儿手里捧着一筐晒干的甘草,便问道:“怎么了?” 蛮儿道:“早上的时候,老夫人叫奴婢把甘草再翻晒一下,她要做炙甘草,且是着急要拿回学堂的,奴婢晒好了,却没找到她呢。” “这会儿该是在学堂吧?”元卿凌道。 “今日不用回学堂啊,今日初四,您不是说缝四便是休日么?” 元卿凌都有些糊涂了,“对,今日休息,你都找了吗?会不会是出去了?” “奴婢问了门房,门房说今日不曾 见过老夫人出去,至于府中都找过了,没见她人呢。”蛮儿道。 元卿凌回头看了宇文皓一眼,眼底有些慌,宇文皓沉声道:“先找找,或许是躲在那里炼药了。” “好,蛮儿,你叫汤大人发散府中的人找一下。”元卿凌道。 她昨晚在宫里头,没回来,所以昨晚到今天都没见过奶奶。 元卿凌和宇文皓也去找,问了喜嬷嬷和其嬷嬷,两人都说今日就不曾见过老夫人。 喜嬷嬷道:“说来也怪,以往每天早上她都会过来看看皇孙的,但是今日竟没来。” “她屋中伺候的人呢?问过了吗?”宇文皓问道。 喜嬷嬷道:“老夫人身边没人伺候,她说不用,贴身事宜一概是她自己做的,而且晚上也不需要有人在旁边陪夜。” 元卿凌知道奶奶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不习惯被人伺候,因此虽然在凤仪阁住下,除了吃喝有人端过来之外,自己生活上一应事情都是自己做,扫地洗衣等等,都是她亲力亲为的,之前汤阳安排过两个丫头过来伺候她,都被她打发出去,说她又不是老得动弹不得了,不需要伺候。 元卿凌这会儿真慌了,“找,快找!” 宇文皓也先不出去了,带着人满府里找,确定没找到, 才带着人出去外头,虽没从正门出去,但是有可能从侧门出去了无人看见。 元卿凌也回了学院去,曹御医在学院里头晒药,元卿凌便问他可曾见过。 曹御医说:“许是去了周宿儒家吧?那周宿儒家里出了点事,微臣昨天听得教授说要去做什么家访的。” “周宿儒?他家在哪里?有地址么?”元卿凌松了一口气,但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妥。 “入学的时候都登记了地址的,微臣去找找。”曹御医转身往文书房里走去,元卿凌也跟着进去。 因学生不多,且才入学没多久,登记的册子好找,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周宿儒的地址。 曹御医见她马上就着急要过去,便宽慰道:“太子妃放心,老夫人是大兴来的客人,如今人人都知道她也参与了大周的兵器铸造,是位能人,大家只会尊重她,不会有人伤害她的,伤害了她,岂不是跟大兴和大周都过不去么?” 元卿凌本来想着奶奶可能真是去了家访,心头松了一下,听到这句话,她的心顿时直接沉到了谷底。 她竟然忘记了这事,当初为了让人信服那兵舆图是假的,对外宣称奶奶也曾参与了大周的兵器铸造,奶奶还亲自上过公堂作证。 第792章 往西浙去 作证之后,老五是派人保护着奶奶的,出入也叫人跟着,但是自开了医学院之后,觉得日子也恢复了平静,奶奶也不让人跟着了,觉得很大阵仗。 她带着阿四往那周宿儒家里去,心里还是存着一线希望,不过,到了周宿儒家中一问,奶奶却没来过。 她真的慌了,马上回了府中,命人通知宇文皓。 宇文皓是和笑红尘一块回来的,进门就见她慌得脸色都白了,忙安慰道:“别担心,若真是为了兵舆图,他暂时不会伤害奶奶。” “会不会是宝亲王?确定是他吗?”元卿凌攥住他的手问道,此人计谋人如此之深,又背负血海深仇,若真是他,奶奶在他手上,那真是不一堪设想,想到这里,元卿凌只觉得五内焚烧,焦灼万分。 宇文皓道:“听笑红尘说说,我回来的时候,她刚好也找来,自从多宝咬了宝亲王之后,我便叫笑红尘严密监控着宝亲王府里头的所有人,他是很有可疑的。” 元卿凌忙看向笑红尘,笑红尘上前拱手,道:“没错,宝亲王府昨天晚上就有了异常的举动,宝亲王府的家臣子时的时候从后门出去了,与一人约在花明楼里,在里头商谈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各自散去,我们的人两边跟踪,那人离开之后,便潜伏在刘家大院的屋顶,等到五更天的时候,倒夜香的进了巷子,那人撂倒倒夜香的粗汉,推着车从后门进来了,那时候,老夫人刚起来,他掳走了老夫人捆于车底,推着一路出城去,我的人一路尾随而去,出城之后,走到十里亭有马车接走,往小坪村的方向去了。” 竟是伪装成倒夜香的,难怪不会引人注意,府中守卫每天定时会放倒夜香的人进来,不会盯着他去干这些事,所以才叫他有了可乘之机。 看来,此人真是盯着楚王府好些日子了。 元卿凌急道:“那……那快些派人去啊。” “我已经增设了人手过去找,小坪村的西南两边都是连绵深山,不好找,不过……”笑红尘看着元卿凌,竟是露出了一丝微笑,“你说奇怪不奇怪,有一条狗和一头雪狼跟着去了,且它们的行踪极为隐秘,对方都没有发现。” 元卿凌忙叫阿四去找找,是不是多宝和雪狼没在。 阿四找了一圈回来道:“没错,多宝不见了,还有包子狼也不见了。” 元卿凌听得此言,略放了点心,三头雪狼,都是类似 主人,包子凶悍,包子狼也十分凶悍,多宝也不是省油的狗,它们虽是兽类,可教养得当,脑子是相当的聪明,如果跟着去了,危机关头能帮上一把。 宇文皓觉得奇怪,“多宝既然有怀疑,为何不当场扑上去撕咬啊?” 阿四轻声道:“爷,您不记得了?之前它咬宝亲王差点被您揍了,所以这会聪明了,带着雪狼跟上去。” 宇文皓哭笑不得,转身对元卿凌道:“你别担心,在府中等着,我和笑红尘带人去找,一定会把奶奶平安带回来的。” “可你不是要办……”元卿凌差点儿说漏嘴,忙改口道:“不是安丰亲王要回来见你吗?” “没事,我先探探,如果那边有老窝,估计……也是藏在那边。”宇文皓说完,又叮嘱阿四,盯好楚王府的大门,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 吩咐完毕,他带着笑红尘出去了。 小坪村是京郊靠山的一个村庄,不大,人口也不过三四百人,这里基本都是年迈和老人居多,年轻的都入城讨活去了,因官道没有直通进去村里头,因此虽然是天子脚下的地方,却仍然贫穷得很。 留在村子里的村民靠种田和进山采山货为生,对山 里的地形很是熟悉,所以宇文皓派人到村子里头问,了解山势再叫徐一带着两头雪狼进去找。 大山茫茫,要寻找敌人的落脚点,不容易,尤其笑红尘的人还跟丢了,幸好雪狼和多宝跟着去,它们会给汤圆狼和糯米狼留下线索,沿途撒尿。 到了晚上亥时左右,终于与多宝汇合,它匍匐在一处山坳上,见宇文皓等人来到,多宝跳起来吠叫,但并未看到包子狼。 多宝一边吠,一边对着山坳壁上挠,宇文皓手持火把上前,拨开蔓藤,竟看到是一个洞口。 他让徐一带着雪狼进去探查,另外再吩咐人在附近搜查,看看有没有线索。 徐一进去大约有半个时辰才出来,禀报道:“殿下,这里尽头就是悬崖峭壁,有绳索下吊的痕迹,人应该是被转移到底下山谷去了。” 宇文皓眸子冷锐,“底下是通往哪里的?” “是凌云山壁,能从山的腰线上绕出这几座大山,等同是横穿出去,可抵达苹县。” 宇文皓冷冷地道:“苹县有江,沿江下去不到百里,就是西浙地区,是宝亲王的封地,所以,他的人带我们游了一圈,目的却是他的封地西浙。” 徐一凛声道:“那 我们是否马上赶往西浙去?” 宇文皓道:“顾司没在京中你去找褚首辅,让他入宫找父皇调动三千禁军和你一同前往西浙,速度要快,分派一部分人沿水路追赶,其余则走陆路,我去一趟宝亲王府后便赶去西浙和你汇合。” “是!”徐一领命。 “雪狼呢?为何只有多宝不见雪狼?”笑红尘巡视了一遍附近之后,回来问道。 宇文皓道:“雪狼应该跟着去了,它可以攀爬悬崖峭壁,但是,若敌人沿江下去,雪狼跟不上,他怕水,除非能趁人不知,偷偷跟着上船。” “如果雪狼能跟上船,就一定能跟着抵达他们藏身之地,到时候带着雪狼和多宝就好找了。”徐一说。 宇文皓点点头,“先下山,本王是该会一下皇叔公了。” 他顿了顿,对笑红尘道:“你去查一下,看看最近可有出殡队伍从京中出发?” “好,明天午时,楚王府汇合,我们一同下西浙!”笑红尘说完,带队走人。 宇文皓下山回京,打发了徐一去调派人手,他则一人策马前往宝亲王府。 宝亲王府在笑红尘的监控之下,四爷也派了冷狼门的人在附近盯着,所以,便纵独自一人进去也不妨。 第793章 要见安丰亲王 宝亲王府距离楚王府其实并不太远,就相隔三条街。 约莫是丑时,大街上寂静空旷,两边卧着静谧的房屋和商铺,商铺门口的幡旗随风飘动,深秋之寒,沁入皮肉。 到处一片漆黑,初四的上弦月跌沉了下去,星子满空,妆点得整个夜晚宝光四闪。 宇文皓手持火把,策马往宝亲王府而去。 抵达府门前,府门口无人把守,檐下挂着两个灯笼,发出幽幽淡淡的光芒,除了这光,其余皆是一片漆黑,叫人看过去竟有一种通往地狱的恐怖。 门房就设在大门口的旁边,守夜之人听得马蹄声,便掀开了竹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睡眼惺忪地问道:“谁啊?” 宇文皓停住马,眸子光芒敛住,沉声道:“禀报你家王爷,便说本太子有事求见。” 守夜之人听得是太子殿下,马上落了帘子走出来,仔细看了一下,也不知道真假,但不敢怠慢,打开了门躬身请宇文皓进去后便通报。 宇文皓在正厅里头坐了好一会儿,才听得脚步声响起。 宝亲王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外头搭了一件披风,不曾束冠,一脸惺忪地就进来了。 他看到宇文皓,仿佛有些诧异,“太子夤夜过来,是有什 么事吗?” 宇文皓看着他,“王爷不如先把下人遣出去。” 宝亲王扬扬手,让下人退出,还顺带地把厅门关了起来。 他扬袍入座,眉目似有些淡笑,“一声王爷,倒是真叫本王觉得生分啊。” 宇文皓扬眸看着他,也不说多余的废话,问道:“晖宗爷的遗体,是你偷走的吗?” 宝亲王面露诧异之色,“晖宗帝的遗体丢失了?这怎么可能?” “王爷不知道此事?”宇文皓露出失望的神情,“我以为深夜前来,能从王爷嘴里听到一句真话。” 宝亲王翘起了脚,身子稍稍地往后靠着,方才还微笑的脸慢慢地收敛起来,淡淡地道:“真真假假,不过是世人肤浅的认知罢了,真相从无人在乎的,太子觉得是本王做的,那就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不要胡言乱语啊,仔细祸从口出反倒是害了无辜的人。” 宇文皓嘴角一勾,“王爷费这么多功夫,办下的这些事,到了如今不惜暴露自己,定是与本王有交易要谈的,何不说出来?” “交易?”宝亲王诧异地看他,意味深长地道:“本王倒是有做买卖的,可本王的买卖只与有本事的人做,和太子交易?你还不配啊! ” 宇文皓压住心底狂怒,盯着他缓缓地笑了起来,“是么?那不知道谁有本事与王爷做买卖呢?” 宝亲王笑笑,“至少,你父皇和你都没有资格。” 宇文皓额头青筋跳动,“王爷就不怕承受后果吗?” 宝亲王看着他,“后果?可有证据?” 他一改以往温和慈爱的面容,懒洋洋地道:“再说,有什么后果是本王承受不起的?满门抄斩吗?” 最后一句话,他眸子倏然就幽冷了下来,那幽冷里头,又仿佛有一簇火焰窜起,脸上的肌肉也在刹那之间绷紧,眼角也吊了起来,显得有几分狰狞。 他心底的恨,也随着这四个字爆发了出来。 宇文皓道:“看来,你承认了。” 宝亲王盯着他好一会儿,才收回眸光道:“本来,这戏还能多玩上一年半载的,可自打你们楚王府的狗咬了本王,本王府邸便有人盯着,知道你们怀疑上了,本王只好改变计划。” “哦?不知道王爷原先的计划是什么?如今的计划又是什么呢?”宇文皓问道。 宝亲王哈哈笑了起来,“你猜!” 宇文皓冷冷地道:“西浙地区,山势多,贫穷,这封地确实是鸡肋得很,皇叔公不愿意里在封地 ,回京经商,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你没在西浙,便谁也不会关注西浙,可谁又能回过头去想在西浙您到底是土皇帝,要在西浙里招兵买马容易得很,且便于掩人耳目,加上你在京中作风温和,皇室中的事情亲力亲为,加上几位皇子明争暗斗,谁会注意到你呢?若不是与大周军事结盟,大周送来兵舆图,你绝对不会这么快暴露,兵舆图你已经到手,所以我猜测你原先的计划,是自己制造兵器,图谋造反,自己当皇帝。” 宝亲王微微笑了起来,眼底竟有几分欣赏之色,“都说太子聪明,果然如此,不过短短时间便清晰条理了,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是吗?不知道我哪里说错了呢?”宇文皓面容绷紧,看着他问道。 宝亲王道:“我确是要推翻政权,可我志不在帝位。” “只为复仇?” “为父报仇,乃为人子的本分,本王没有野心。”他微叹,似有些恍惚,“做皇帝有什么好?不如做个逍遥王爷来得自在。” “你刚刚一直问本王要证据,你说的话就是证据。”宇文皓话锋一转。 宝亲王讶异地看着他,“本王都承认了,还要什么证据?来,抓本王回去 京兆府吧。” “你以为本王不敢?”宇文皓咬牙切齿地道。 宝亲王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又是昔日那个温和慈爱的执礼大族长了,“你敢,我永远不会小看宇文家的人,他们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啊,抓我之前,有句话你送进宫里头去,若本王有什么事,晖宗帝的骸骨会被鞭尸三千下,身为皇室子孙,祖宗被鞭打,你们啊,都大不孝。” 他说完,笑了起来,他的笑是突兀地在脸上咧开,透着几分阴森气。 “你到底想要什么?”宇文皓到底是沉不住气了,一拍桌子,怒道。 宝亲王满意地看着他,“对了,你应该要生气的,年纪轻轻,不必如此隐忍,隐忍的滋味难受啊,本王深受其害,怎忍心要太子也受这种苦呢?” 宇文皓狂戾地扬手,“不必说这些没用的,说目的,你抓走老夫人和带走晖宗帝遗体的目的!” 宝亲王脸上和眼底的笑意陡然僵硬,冷冷地道:“要一个公道,叫安丰亲王来见我,他若不来,本王也不妨与皇室来个玉石俱焚!” “你……”宇文皓站起来,看他神色冷傲,“好,你且等着!” 宝亲王也缓缓地站起来,淡淡地道:“还有一事!” 第794章 他到底想干什么 宇文皓本已经拂袖而出,听得此言,回头看他,“说!” 宝亲王慢慢地从袖袋里头取出玉扳指带在手指上,缓缓转动着,口气淡漠地道:“你不奇怪吗?大周为何这么久都没把兵舆图再送过来?” 宇文皓确实觉得很奇怪,人都派出去好几个月了,人没回来,也没任何消息回来,他曾派出去第二拨人,也没有消息回来。 “你截杀了使臣?”宇文皓眸子一眯。 宝亲王摇摇头,神色漠然,“人是死了,但是本王也多此一举,大周出了变故,兵舆图只有陈靖廷手中有,可陈靖廷夫妇出了事,至今未醒,所以,便是你派多少人去,也再拿不回兵舆图,兵舆图仅此本王手上一份,你们与大周军事结盟,已然得罪了鲜卑和北漠,若你们制造不出强兵器来,便是北漠和鲜卑的案上肉,任由宰割,你说,本王是不是捏住了北唐的命脉呢?你啊,还是好好想想这第二种可能吧,不必派这么多人去西浙了,无用,本王既没打算起兵,西浙便是要放弃了。” “所以,你还是没说你的目的是什么!”宇文皓道。 “去吧,”宝亲王打了一个哈欠,“本王还困得很,明日叫安丰亲 王来,本王会问他要一个公道的,这个公道若给了本王,本王便不与你们为难。” 说完,还亲自上前为宇文皓打开门,叫了下人过来,“送太子殿下!” 黑暗之中,便见一人从漆黑里头走出来,低着头,对宇文皓拱手,“太子殿下请!” 宇文皓看着他,认识,此人是宝亲王府的家臣陆集,和宝亲王往日是同一派的作风,温和慈祥,但是如今见他黑袍加身,脸色笼寒,走出来的时候脚跟不沾地,竟也是个高手。 他心底叹息,当初为何会忽略宝亲王府呢?这里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 他回头看着宝亲王,“王爷手底下这么多能人,当初偷盗兵舆图,为何要亲自出手?兵部乃是重地,难道就不怕失手被擒么?” 宝亲王微微笑,“这天下间,谁又是真正可信的呢?这兵舆图多少人盯着,若本王身边有背叛之人,或者有重利之人,把兵舆图专卖他国,本王岂不是功亏一篑?太子,有些事情,还是要亲力亲为啊。” 宇文皓眸子幽寒,“受教了,告辞!” 说完,拂袖而去! 宇文皓没马上入宫,此时宫门还没开,他去也是等着,便干脆先回府去告知老元。 元 卿凌在府中也是睡不着,见他回来,忙便问情况。 宇文皓瞧着她焦灼的面容,伸手牵她坐下,“确定是他做的,他要求见安丰亲王,大概是为了当年满门抄斩一事,你放心,奶奶暂时不会有危险,应该是被他转移到西浙去,我已经派徐一点兵沿路拦截。” “他找安丰亲王干什么呢?当年裕亲王被冤枉,和安丰亲王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听说宝亲王是安丰亲王妃养大的。” 宇文皓摇摇头,“还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西浙是一定要去的,他在西浙有一定的兵力,必须要瓦解。” “这多年,就没人发现他有为父复仇的心思吗?”元卿凌实在诧异,“他今年也四五十了吧?他潜伏了这些年,竟谁都没发现,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戏好还是其他人没危机意识。” “无人提防过他,因为他虽有封地,但一直住在京城,很少回去西浙,加上他压根没干涉过朝政,也没有入仕的打算,谁会去提防一个富贵闲人?” 元卿凌想想确实也是,皇室一脉到现在,人还真不少,很难说监控得过来。 尤其是一个从未曾露出过丁点儿破绽的人,更是难以引人注目。 “他偷走兵 舆图是要制造兵器谋反吗?” 宇文皓道:“问过他,他说原先确实是有这个打算,但是后来被多宝咬了,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他来不及筹谋,所以改变了主意。” “改变了主意?他想怎么做?”元卿凌慢慢地想了一下,“他掳走了奶奶,不会是为了威胁你我,定是以为奶奶懂得兵舆图和兵器的制造,但是他又没了谋反起兵的打算……会否是要与人交易?把兵舆图和奶奶卖给什么人?” “他说过,靖廷夫妇出了意外,兵舆图只此一份了,但是只看兵舆图很难制造得出武器来,所以奶奶和兵舆图加在一起,才是一份真正的兵舆图,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猜测,要么是你说的那样,要么是跟安丰亲王做交易,如果是后者,这个交易真的会很大。” “靖廷夫妇出了什么意外?”元卿凌猛地问道。 宇文皓摇摇头,“还不知道,说来我也许久都没收到靖廷的来信了,我派去大周的两拨人都没回来,估计已经遭遇不测,这些也都是宝亲王说的,相信不假,翌日禀报父皇之后,我会再派人去一趟大周。” 宇文皓显得忧心忡忡,靖廷夫妇会出什么事? 他站 起来打开门,叫值夜的绮罗准备文房四宝,他要修书一封,明日送去大周。 元卿凌亲自为他磨墨,看他写下的担忧之言,想起瑾宁的孩儿这会儿也应该好几个月了,他们夫妇会出什么事呢?真让人担忧。 天色刚透,宇文皓就出门入宫去了。 今日不早朝,明元帝却也起了个大早,或者正确说,他是一宿没睡。 到御书房接见宇文皓的时候,他也是脸色沉沉,“可有进展?” 宇文皓把与宝亲王的对话悉数禀报,明元帝听罢,雷霆大怒,一拍桌子怒道:“他若敢对晖宗帝的金身有任何不敬,朕再让他满门灭绝一次,此等大恶不孝之人,罪该万死!” “父皇息怒!”宇文皓跪下,“儿臣已经修书一封,今日命人送去大周,若他所言是真的,兵舆图就只他手头一份了,加上他如今挟持了晖宗爷的金身和老夫人,我们半点鲁莽不得,还得从长计议。” 明元帝怒道:“不必与他妥协,只管派兵围了他的王府,他若不在乎亲人的性命,尽管与朕对抗就是!” 宇文皓知道父皇已是狂怒至极,他何尝不生气?但是,眼下还不能真动手,他既然暴露了自己,怎会不安排好后路? 第795章 追踪的雪狼 明元帝并未下旨让禁军包围安亲王府,晖宗帝遗体被盗走,此事不可声张,若叫北唐臣民或者别国知道,会成为宇文家王朝最不可磨灭的污点。 他虽狂怒,虽恨不得把宝亲王千刀万剐,却还是忍下了这道怒火,只等安丰亲王抵达,让他去谈。 他下旨京中宵禁,城门出入必须严查,但凡有可疑之人,一律先行扣下严查。 一艘商船沿江而下,往西浙的方向去。 商船很大,但是吃水不深,可见船上并未装载货物,加上顺水而下,商船行驶得飞快。 桅杆上的帆迎风展翅,甲板上有人守着,岿然不动地盯着四周水面,仿佛是防着有追赶的船只来,和寻常的商船相比,实在显得怪异。 更让人觉得怪异的是,那桅杆底下,竟然卧着一头纯白色的狼,那狼耳朵竖起,眸子通红,静卧不动,与那两名船员仿佛形成对峙的阵势。 一名黑衣壮汉走出了甲板,警备地瞪了雪狼一眼,吩咐那两名船员,“盯着点儿,别被人追上来也不知道。” “知道了,吴爷!”其中一名船员道。 另外一人则看着雪狼,问道:“吴爷,如何处置它?” 吴爷显然也没了法子,在这船上,高手 不下十人,与狼斗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沾不着它的一根毛发,能怎么办? “到底只是野兽,难不成还会救人?”吴爷哼了一声,“不管它,到了西浙渡头,便想个法子把它赶到江里,淹死它。” “这会儿也赶不到它下江,到了渡头,怕也动不了它。” 吴爷看样子烦躁得很,“现在防着追兵要紧,若坏了王爷的大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两人一听这话,脸上顿露恐惧之色,忙应声。 吴爷转身往里头走,雪狼这时候也站起来跟着他进去,吴爷气极,仗剑回头便往雪狼的头上劈过去。 雪狼矫健地一跃,竟直接从他的头上越过,继而大摇大摆地往里头进。 吴爷诅咒一声,“莫不是成精了?几时见过狼这么能耐的?老子当年在秦山,杀了何止百头狼?” 雪狼进了船舱里头,元奶奶睡在船舱里,一路被人挟持,她已经累得不行,上了船之后,便一直头晕,吐了两回,最后没办法,只能睡下来。 她被带上船的时候,就知道包子狼跟来了,当时还怕包子狼出事,殊不知那些人奈何不了它,这才放了心。 如今,包子狼趴在床边,爪子拱着元奶奶的衣袖, 发出呜呜的声音。 元奶奶伸出手抚摸着它的头,有气无力地道:“孩子,我没事,别担心。” 雪狼竖起的耳朵慢慢地耷拉下来,趴在床边守着。 有人进来了,是一名穿着石榴红衣裳的女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粥和肉。 雪狼身子往后一蹬,竟是一个凌空翻落在了女子的面前,那女子叫冯若,原先是宝亲王府里的一名寻常侍女,但是她真正的身份,却是一名杀手,被重金收归在宝亲王府。 她方才也有与包子狼纠缠过,知道它的能耐,如今见它矫健的一个凌空翻,心底还是禁不住诧然,不过,吴爷吩咐过,不可惹恼了它,免得耽误大事,所以,她慢慢地蹲下,举上托盘,“我来送吃的,要吃肉吗?” 说完,她便把肉丢在了地上。 那是一块生肉,血淋淋的,约莫有三四斤重,生肉的表面上有一层白色的粉末,包子狼仿佛是饿极了,一口咬住便吃了起来。 “不要……”元奶奶刚撑起身子,看到那肉上的粉末,便连忙喝住,可包子狼已经吃了起来,听得元奶奶的声音,也没有回头,三两口就把肉咽下。 冯若阴森地笑了起来,把粥放在地上,“到 底是野兽,如何斗得过人?” “你……你给它下毒了?下什么毒?解药呢?”元奶奶急了,也顾不得头晕,挣扎起来踉跄过去,拽住,那冯若的衣袖,“你给我解药,解药!” 冯若伸手扶着她,淡淡地道:“老夫人,人尚且帮不了你,不要说一头狼了,还想活命的话,喝粥吧。” “你给我解药……”元奶奶急怒攻心,加上船身摇晃,一时血气和胃部都同时翻滚,差点没吐出来。 “砒霜,没有解药,这分量,神仙也救不了它。”冯若一手托住她的手臂,冷冷地道:“您管好自己就成,我们不会为难您,只要您乖乖地听话,我们都是收钱办事的,莫要叫我们难做。” 元奶奶听得下了砒霜,眼前顿时一黑,又怒又悲,“它没咬过你们,你们为何要害它啊?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啊?还讲不讲法律了?” “这就残忍了?”冯若仿佛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冷笑慢慢地收敛起来看着元奶奶,“还律法呢?您这年岁也不轻了,怎地如此天真?我等本就不是良善之人,若不是看你年事已高,怎会如此厚待于你?吃吧,照顾好自己,这一路还有好几天才抵达目的地,别死在这 船上,连累我们交不了差。” 说完,回头盯了包子狼一眼,过一会,该毒发了。 元奶奶听得愤怒不已,却无能为力,只得抱住了包子狼,忍不住老泪纵横,“是我害了你。” 包子狼用脑袋拱着奶奶的下巴,活灵活现地挠着船板,浑然没有毒发的样子。 冯若想着这狼本就与别不同,兴许过一阵子才毒发,因而也不管,转身出去了。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包子狼忽然从奶奶怀中窜出,朝冯若扑了过去。 冯若反应甚为敏捷,听得动静马上侧身一避,便见那狼从自己的身边扑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狼回头又是一扑,这一次,扑势迅猛,她要避开只能轻身而起,奈何这船里狭小,她施展不开,只能是疾步后退,一脚踩中她方才摆放在地上的粥,踉跄跌倒,便见眼前白光一闪,雪狼扑了上来,朝着她的耳朵便一口咬下去。 冯若也是成名的高手,吃痛之际,一掌托出,看着是要击中雪狼的,却不料扑了个空,雪狼咬了耳朵后便窜起又是凌空一翻,稳稳落地,嘴角上,还残留她的血迹。 冯若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她怕雪狼会再扑上来,竟把元奶奶拖至身前抵挡。 第796章 是您奉旨抄的 雪狼缓缓地趴下了,眼底的火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温顺乖巧的神情。 元奶奶闻到冯若身上的血腥味道,艰难地说:“你放开我,快些去止血吧,若失血过多,是会死的。” 被一头狼所伤,简直就是冯若此生最大的耻辱,虽然雪狼如今趴下,她却不敢掉以轻心,拽住元奶奶起身,掩护到她出去,才把元奶奶推了回来。 她在帘子外头盯了雪狼一会,眼底杀意腾腾面上却也充满疑惑,怎还没毒发? 好,就让你多活一会儿,若毒不死你,也定要杀了你,遂忿忿出去止血。 元奶奶撑起身子抱住雪狼,又心疼又紧张,“中毒了,这可怎么办才好?那砒霜看着这么多,可真是要命啊。” 雪狼却竖着耳朵,坐在地上把双手搭在在奶奶的肩膀上,十分得意,浑然没有中毒的模样。 奶奶十分惊奇,抱着脑袋看它的眼睛,听它的心跳,竟仿佛真没有中毒。 “你可能耐了!”奶奶高兴坏了。 雪狼把头颅昂起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可不许再咬人了,若再咬人,他们倾全力对付我们,那我们的处境就惨了。”奶奶说。 雪狼趴在地上 ,呜呜了两声,它当然知道,否则刚才早咬死那女人了,它是一头很睿智的狼,把人都咬死了,在这江中心怎么办啊。 冯若出去告知了吴爷,说给雪狼下的毒毫无作用,雪狼没有毒发,反而咬了她。 吴爷皱起眉头,“毒不死?看样子不是寻常的狼,你暂且也别招惹它,免得横生枝节,好在是养在府中的狼,没了野性,只咬伤了你便罢休,若是换做山中的野狼,你这条命未必保得住,既然威胁性不大,先别管,不许坏了大事,人必须要快些送抵西浙。” “知道了,等上了岸,”冯若刚包扎好伤口,眼底有怨毒的光芒,“我一定要宰了它。” “上了岸,你是吃了它炖了它都随你,只凭你的本事就是,眼下不能耽误事。”吴爷说完,转身而去。 安丰亲王夫妇回到了京中后便直奔楚王府。 宇文皓告知了全部之后,问起了当年的事情,“当年到底是何人冤枉了裕亲王?为何竟至满门抄斩的地步?” 安丰亲王坐在正座之上,金虎就匍匐在他的脚下,温顺得像一只巨型的猫。 他面容有几分沉郁,父亲的坟墓被人挖了,是个人都得震 怒。 但是他不着急说,只是叫人给金虎准备了肉,温柔地看着金虎吃完,才慢慢地道:“当年压根就和晖宗爷无关,是献帝重病时下旨赐死他的,当时晖宗爷已经被册封为太子,在宫中侍疾,是他宣的旨意,便以为是他主使的,当年本王也在宫中,见证了此事的经过。” 宇文皓一怔,“献帝爷那会儿还在?不是说着是晖宗爷朝的事情么?” 安丰亲王淡淡地道:“此事发生之后,前朝后宫一律禁止提起,史书也不许记载,靠人口述相传,自然有误,当年献帝爷还没驾崩,神智还十分清晰,下旨之时,内阁有两三位老臣在场,皇室中也有人在。” 宇文皓听得这话,倒是奇怪了,“那按照您这样说,晖宗爷反而是为裕亲王平反的,宝亲王为何却要挖他老人家的坟?” 就算是要复仇,也该是找献帝爷啊,不过,这话宇文皓可没敢说出口。 “正如本王方才说的那样,很多人都误以为是晖宗爷的意思,晖宗爷登基没多久,便为裕亲王平反了,大家便以为他是粉饰太平,掩饰自己犯下弑杀叔父的罪名,晖宗爷确实是粉饰太平,但不是为 自己,而是为皇家,当年的裕亲王,着实是有心谋反。” 宇文皓大吃一惊,“真是谋反?” “没错,满门抄斩确实是严重,但是,对裕亲王来说,一点都不冤枉,冤枉的是陪他一块死的家人府臣门人等,这件事情在当时牵连很大,除了他之外,还有十几位朝廷命官被杀头,他们都参与了谋朝篡位。” “竟然这么严重?”宇文皓震惊不已,若说牵连了十几个官员一同被杀头,算是北唐开朝以来最严重的案子了,但是,此事竟然被遮掩了过去,史书记载,只是略略带过,最后甚至还平反了,说此案乃是冤案。 “如此严重的罪行,最后怎么可能平反?那不是等同说献帝爷错了吗?”元卿凌在旁边听着,觉得很不可思议,晖宗爷为何要这样做呢? 献帝当年下旨赐死裕亲王,做儿子的却去帮他平反,真是打自己老爹的脸啊。 安丰亲王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晖宗爷当时对外也说是他的意思,他登基之后,为裕亲王一家平反,还顺带下了罪己诏,至于为何他要这样做,是有内情的,但这些内情和如今无关,和当时的案子也没有关系, 如今不提也罢。” “换言之,宝亲王其实也不知道内情,否则他不会盗了晖宗爷的遗体。”宇文皓道。 “不知道全部。”安丰亲王点头。 宇文皓问道:“那这些年,就无人看出他的不对劲来么?” “他原先并不是这样的。”一直没说过话的安丰亲王妃,忽然出声。 众人看着她,见她神情伤心多于愤怒,想起宝亲王是她养大的,想来,如今最失望最难过的人应该也是她了。 “您的意思是说宝亲王往日并没有仇视晖宗爷?”元卿凌问道。 安丰亲王妃缓缓地道:“当年献帝下旨把他们满门抄斩,旨意下达的那一天,裕王府一个姬妾刚好临盆,是我接生的,也把他们母子带走,因姬是没有名分没有封号,加上当时主办此事的是炜哥,因此我带走他们母子的事情便可瞒天过海,便是晖宗爷,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炜哥是谁?”宇文皓一时想不起来哪位老臣叫炜哥。 安丰亲王神色淡漠地道:“本王!” 宇文皓呃了一声,才想起安丰亲王名宇文啸,字有炜。 “难怪他要见您,原来当年奉旨抄斩裕亲王府的是您。”宇文皓明白了。 第797章 是否勾结 宇文皓羡慕他们夫妻到晚年还这么恩爱,不过元卿凌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安丰亲王一眼。 安丰亲王妃的眸光在她脸上飞过,淡淡地道:“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伟。” 元卿凌从善如流,“明白!” “什么伟?”宇文皓不解地看着她问。 元卿凌清了一下嗓子,“先听王妃说。” 宇文皓便又看着安丰亲王妃,等待她说下去。 “我救了他们母子之后便先行安置,本想等事情平息之后就送出京城的,不过,他母亲却怕朝廷的人找到她,竟趁着天黑的时候偷偷地混在商队里出城跑了,把他丢在了别庄里头,没办法之下,我只能对外宣称说捡了一个孩儿,自己带回府中亲自抚养,他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因当时这件案子是被禁止提起的,谁都不曾在他面前吐露过半句,直到后来晖宗帝平反此案,我才把大概过程告知了他,细节不曾说,毕竟里头有太多肮脏与残毒,他那时候还小,听了之后曾伤心过,但是很快也就平复下来了,他知道谋反是大罪,虽为被连累的家人难过,但是见晖宗帝愿意为他父王抹去生前谋反的污点,且让他认祖归宗,他对朝廷已经没有怨恨了,所以,说他蓄谋已久,我是 不信的,否则,北唐这些年经历数次危机,他早有良机,为何却迟迟没有行动,要等到如今?” “那您认为,他何时才开始生怨?”宇文皓问道。 王妃道:“应该是这两年开始,实不相瞒,早几年我们夫妇一直都在西浙,是近两年才回京住在梅花山庄的,我们在西浙的时候,他压根没有积粮屯兵,如今西浙的所有行动,都是近这一年多才开始的。” “那就奇怪了,这么多年都不曾憎恨过朝廷,如今忽然就憎恨了?”宇文皓觉得十分奇怪,他看着元卿凌,“你原先说他遭遇灭门之灾,不可能不怨恨朝廷,那如果一开始他就认为裕亲王是有罪的,从你……那个什么心理的角度看,他会否会心存怨恨呢?” 元卿凌想了想,道:“那就难说了,因为他自小在王妃身边长大的,对生身父母没有什么感情,且加上他相信了王妃的话,知道他父皇曾谋逆还获得了晖宗爷的宽恕,甚至为他父亲正名,这于臣子而言,那是皇恩浩荡,他若是有是非观念,按说不会再憎恨朝廷,但是,这一切得建立在他真的相信了王妃的话,如果他不信,认为他父王是无罪的,是被冤枉的,他不为父报仇,就不是 正常人的思维了。” 宇文皓道:“所以,他信与不信,旁人是不知道的,唯有他自己才最清楚,如果他有心为父报仇,蓄谋多年,如今着实是可怕的劲敌,想想他设计的那些计谋,一环扣一环,滴水不漏,可见是有大才大智的。” 安丰亲王淡淡地道:“他自然不是愚蠢的,跟在落蛮身边长大的孩子,能蠢钝到哪里去?他打小聪慧,年少的时候也想入仕,是落蛮不许,问他要过富贵闲人的日子还是要过提心吊胆的当权者日子,他自己选择了前者。” 元卿凌看了王妃一眼,她真是个能耐人,瞧她教出的徒弟,一个逍遥公,一个四爷,都不是等闲之辈,宝亲王更是自小跟在她身边长大,论手段论智慧,怕是丝毫不逊色四爷和逍遥公。 “对了,如果说他原先没有蓄谋的心机,为何要隐瞒动武的事实?”宇文皓问道。 “谁告诉你他不会武功?”王妃问道。 宇文皓一怔,“这……倒是没人说过,只是不曾见他动过手,加上往日见他总是儒雅温和的模样,便道他不懂得武功。” “他自小学武,因为早产身子不好,是我要求他学武的,学武不为斗殴打架,只为强身健体,他本是有报国 心的,但我认为有些事情能避免则避免,他听了我的,心里是有委屈,但不至于这般,这次的事情,定是有人使诡计挑唆,才使得他这般不顾一切地想为父复仇。”王妃道。 宇文皓与元卿凌对望了一眼,挑唆?或许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历日旷久堆积在心头的委屈和怀疑,毕竟父仇深似海,若原先不曾留了一手,怎可能在一年半载之间部署周密? 他想起与元卿凌谈过太后的事情,道:“有件事情,我觉得很是费解,他在皇陵动了手脚,故意让人告知我们晖宗帝的遗体被盗走,他怎可预知皇祖母会薨逝?他是否……” 王妃马上就否定了他这个说法,“不,只是巧合,就算不是太后病逝,他也会用其他方法告知你们,他并非要谋反,并非要毁掉宇文家的江山,他只是心有不甘,想为父寻个公道,所以才会盗走了晖宗帝的遗体,再偷走兵舆图……” 王妃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止住了话,眉头慢慢地皱起来。 宇文皓一直看着她,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您是不是想到什么?” 王妃摇摇头,“没有,我相信我不会看错,毕竟是我养大的孩子,我知道他秉性不坏。” 宇文皓素闻 这位安丰亲王妃是个果断英明铁面无私的人,但是如今却见她似为这份叔嫂情耽搁,不够客观。 他看向安丰亲王,见安丰亲王神色一贯的威仪沉冷,但是,眼底似乎也有一丝不甚苟同王妃说法的意思。 所以,他问道:“您老人家怎么看?” 安丰亲王道:“先不必下什么定论,且等本王去见过他再说。” 宇文皓马上道:“我叫人备下马车。” 安丰亲王却缓缓地道:“不着急,先等两天再去不迟。” 宇文皓一听,急了,“还等两天?可等不得了,他抓走了老夫人,老夫人年事已高,可经不起折腾。” 元卿凌也是忧心如焚,恳求道:“王爷,迟早是要面对他,何不早一些?” 安丰亲王伸手抚摸着金虎的头,那虎头便慢慢地抬起,双爪前趴,有威武之姿。 “有一件事情,本王需要核实,你们放心,他不会对老夫人不利,他处心积虑布下此局,抓走老夫人,不达目的,怎会罢休?” “核实什么事?”宇文皓问道。 安丰亲王执起安丰亲王妃的手,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的脸,似有些怜悯,“看他是否与鲜卑的红叶勾结,其实你也怀疑了,是吗?” 王妃脸色微微苍白,却不言语。 第798章 你往日很嚣张 宇文皓和元卿凌闻言都震惊了,与红叶公子勾结?那岂不是勾结外敌? 宇文皓想起他问宝亲王的时候,他说过的迫不得已选择的第二个计划,或许真有这个可能。 他羽翼未丰,且过早暴露了无法私铸兵器,没能发展规模的战斗力,以他之力谋反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要他放弃报仇,只怕也不能够,能给北唐沉重打击的,便是通敌,把兵舆图给鲜卑或者北漠,如此一来,北唐就会得罪了大周,再面临北漠与鲜卑两国劲敌,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如果他要与鲜卑勾结,那么他应该早就留了这一手,与红叶保持着联系,去年红叶来的时候,曾和老四接触,当时他只防备着老四,没想到与红叶接触的有可能不是老四,而是他。 王妃看到元卿凌的担忧,便道:“你祖母的安危大可以放心,雪狼跟着去了,危机的时候,雪狼能救她,且她踏入西浙地界,就会有人盯着,无人能伤害她的。” “但我听闻下西浙是走水路,雪狼未必能跟上。”元卿凌担忧地道。 “跟去了,如今就在船上。”王妃说。 元卿凌一怔,“您怎么知道?船上有您的人?” 王妃微微一笑,“每一头雪狼,都自带GPS。” “这怎么可能?”元卿凌愕然,再能耐,这里也不可能有定位系统,就算她能从什么地方掏到芯片植入,可这里全无现代文明,怎么可能定位? 王妃微笑,“打个比喻罢了,我是它们的母亲,自然有法子与它们保持联系。” 宇文皓正兀自想着红叶与宝亲王的联系,脑子还没回魂,乍听得此言,一时有些怔然,“雪狼……是您生的?” 同时接收到三人的诧异眸光,他才回过神来,讪讪地笑了,“气氛太紧张,活络活络。” 虽然有了王妃的保证,但是元卿凌心里还是很担心,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走水路去西浙,船上都能颠她半条命。 还有,雪狼纵然跟着去又能如何?能对付这么多高手吗?能确保奶奶在危险的时候全身而退吗? 宇文皓知道他担心,所以在安丰齐王夫妇走后,再叫徐一去找笑红尘,让她多派人手到西浙去。 宇文皓听了安丰亲王的话之后,也十分的忧虑,因为兵舆图一旦落在了红叶的手中,北唐与大周就必定反目成仇,人家好不容易研发出来的新武器,转了个手就 到了鲜卑人的手中,大周如今又面临着北漠鲜卑结盟的危机,真不敢想象后果会有多严重。 还有,靖廷到底出什么事了? 种种事情,困扰着宇文皓,翌日一早得知老四回来了,就直奔安王府去。 当初派人盯着老四,他曾与红叶接触过的,但是两人私下有否达成什么协议,也并不知道。 安王刚从皇陵回来,还不曾梳洗,孝服脏得不成样子,刚擦了把脸,宇文皓就到了。 “查得如何了?”安王还没得到什么信息,见宇文皓来到,便忙问。 宇文皓道:“偷走兵舆图,偷走晖宗帝的遗体,还有带走大兴来的老夫人,都是他做的,他已经承认。” “抓了吗?”安王问道。 “不曾,他以兵舆图和晖宗帝的遗体作为威胁,要见安丰亲王,”宇文皓扬袍坐下,看着他,“你给我一句实话,当初我被册封为太子的时候,鲜卑的红叶和北漠的秦将军曾在京中逗留一段日子,私下与你接触过,你们之间可曾达成什么协议?或者说你可知道他们有什么图谋?” 安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派人盯着我?” “你不也派人盯着我么?你防着我,我自然 也防着你,正当防卫嘛,此事休提,你只管告诉我,红叶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安王用热毛巾擦着手,垂下了眸子,“当时红叶确实是接触过我,但是并未细谈过什么,我便是冲着太子之位去,也不会私通外敌,你不必借此疑心于我。” 宇文皓看着他,正色道:“我不是疑心你,只是安丰亲王说宝亲王有可能私通鲜卑,我想知道那红叶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你仔细回想一下,那红叶可曾跟你透露过什么?” 安王讥讽一笑,“他会跟我透露什么?老五,你到底是问话还是试探?如果我说出他透露过什么,大概你要向父皇参我一本了吧?想借乱除掉我吗?” 宇文皓道:“你防备心不要这么重,我如果怀疑你,只会暗中调查你,怎么还特意过来问你呢?” 安王耸肩,“谁知道?如今局面乱糟糟的,父皇对我又不信任,怎知道你会不会趁着这乱局对我下手?如今不比往日,我身边可用之人去掉五六了,你要是真与我为难,我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你,自然要防备一些的。” 为了换取父皇的信任,自打阿汝的事情之后,他就遣走了许多人,真 心实意地做一段日子的忠臣孝子。 宇文皓见他这么小心翼翼,便知道红叶必定是透露过什么信息的,红叶在老四这里下不了手,最后转为去动员宝亲王,这样的猜测,很合理。 “这样吧,你提供的信息如果能帮得上忙,在父皇面前,你记头功,如何?”宇文皓道。 安王把毛巾丢在桌子上,坐下来看着他,看神色是有些心动的,他如今迫切地需要立功来洗掉原先的污点,“老五,我能信得过你吗?” “你和我一起调查此事,就算不是头功,父皇也定记你的功劳。”宇文皓道。 安王眉目稍霁,“当真?” 宇文皓道:“我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若这事办不好,父皇定算在我的头上,所以,此番算我跟四哥做个交易。” 安王看着他,眉目里透着几分得意,“你说这话受用得很,老五,其实你平时如果没这么嚣张,我还未必会一直跟你作对。” 宇文皓一怔,“我什么时候嚣张过?” “一直嚣张,自打你立下军功回来,态度就倨傲得不得了,我最是看不惯你那副样子。” 宇文皓无语,“行,我以后低调一些,那就烦请四哥这一次帮帮忙。” 第799章 未必就不是事实 安王这才道:“当初红叶确实是私下找过我,但其实他没说过什么要紧的事,只仿佛是为了和我结交。当时大周与北唐开始联盟,他却仿佛丝毫不担心结盟之事,甚至还给我一种乐观其成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宇文皓愕然。 安王侧头想了一下,“其实我也摸不准我的感觉会否出错,我与他的对话还记得很清楚,我原话说给你听吧,当时提起两国结盟,是我先提起的,我对他颇有敌意,所以先用此话来堵住他的后路,殊不知,他却笑着说,两国结盟是好事,至少,可使得北唐与大周暂时可立于不败之地。我便回了他,说立于不败之地是肯定,有了大周的武器,北唐甚至还能把鲜卑给蚕食了,你洪烈家族,也会因此瓦解。当时我这样说,是因为当时他给我一种很轻蔑的感觉,我便说了重话来威胁他的,可你知道他后来怎么回我吗?” “怎么回你?”宇文皓问道。 安王哼了一声,“那厮竟然笑着说迫不及待地等这一天的到来,他要不是说反话那就是疯了。” 宇文皓诧异地道:“他迫不及待地要等这一天到来?说的是反话吧?” “问题就在于这里,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 是真的充满期待的,所以此人我也摸不透,但凡看不透的,我不能与之结交,免得回头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安王为人是十分聪明谨慎的。 “他找你的意图,可说明白了吗?”宇文皓问道。 安王摇头,“不曾说,不过关于大周研发的兵器,倒是问过两句的,他对这个很有兴趣。” 宇文皓眸子一闪,“所以,他绝对有可能找上了宝亲王,这与老王妃说的就对得上了,他们是在这一年多里头才筹谋的。” 安王问道:“你怀疑是红叶在背后策划?” “我怀疑红叶已经渗透进北唐了。”宇文皓浓眉深锁,红叶在大周放了很多细作,这把戏是他专长,且要从宝亲王处入手,绝不是他说三言两语就行,必定布局完整。 “不会吧?”安王笑笑,“你疑心太重,此事就是宝亲王所为,安丰亲王肯定是为他找借口的,到底是自己身边养大的人,怎么也得护着他,才会推了红叶公子出来做挡箭牌,依我看,此事跟红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算再能耐,也不可能在北唐京中渗入细作。” 安王如此淡定,但是宇文皓却不乐观,也不多说了,转身告辞而去。 安王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他的 背影,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内室有一人出来,是他府中的谋士,一直在里头听着两人说话,“王爷,您为何不告诉太子红叶公子已经渗透南疆了?” 安王慢慢地摇头,“不能说,南疆和红叶,或许是本王以后的退路。” 谋士一怔,“爷,为何这样说?” 安王脸色微微苍白,“因为红叶布置在京中的第一名细作,是本王命人安排的,此人如今去了何处,渗透到哪里,连本王都不知道了。” “这事,卑职并不知道啊。”谋士大吃一惊。 “你自然不知,是阿汝安排的。”安王恨恨地咒骂了一声,当初他在军营,府中内外事宜都是阿汝安排,阿汝死后,虽然他极力扫清阿汝的布置,但唯独这一件,他扫不了,因为连他都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他皱起眉头,宇文皓方才是猜对了,红叶的人是渗透进来了,宝亲王此举也大有可能是红叶的手笔,但是这件事情他万万不能说,一旦说了,则让父皇知道他曾与红叶交易,那就是通敌的死罪。 而且,这一次的事情,未必就不能牵连到他,他隐隐猜测,以宝亲王这般执狂的模样,与南疆脱不了干系,如果查到南疆,当初他与故知勾结陷害老 三的事情…… 想到这里,安王顿时后怕起来。 安丰亲王在两天之后,到了宝亲王府。 这两天,宝亲王府安静得很,朝中乃至京兆府都无人前来打扰。 他就在府中等了两天,才等到安丰亲王的到来。 安丰齐王是只身前来,甚至买没他的标配金虎,一身青衣,面容冷漠。 宝亲王站直了身子看着他,眼底充满了仇恨。 安丰亲王扬袍坐下,看着他,“要见本王?” 宝亲王暂不说话,只是依旧用那充满仇恨的眸子盯着他,然后拍了手掌三下,听得脚步声整齐划一地响起,不过片刻,整个院子外边站满了府兵,个个手执长剑,威武凛然,只等宝亲王一声令下。 安丰亲王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眸子问道:“对付本王的?” 宝亲王面容肌肉绷紧,他是紧张的,毕竟眼前此人虽是兄长,却长兄当父,不过复仇的火焰盖过了一切,他从牙缝里头迸出一句话,“你还真敢来?今日,要你还我全家的性命!” 安丰亲王看着外头的府兵,指了一下,神色间有些轻蔑,“你打算用他们来讨回你所谓的公道?” 宝亲王冷冷一笑,“收起你的狂傲,我自然知道你的能耐,这些人未必 能对付你,但是,你既进得来,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整个宝亲王府都淋满了火油,你进得来,就出不去了。” “那你也走不了。”安丰亲王说。 宝亲王冷冽道:“我和你同归于尽,算是还你这么多年的抚养之情。” 安丰亲王淡淡地道:“你没欠本王的,对你耗费心血拉扯你长大的人不是本王,本王不贪这份功劳。” 宝亲王脸上有狰狞之色,“你休要提她,她欺瞒了我几十年,心肠何其歹毒?可我始终念在当初的养育之情上,没要求她来,放过她一马也算是还了欠她的情分。” 安丰亲王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她本是要来的,是本王阻止了她,若她来了听到你这番话,怕是要伤心了。” 宝亲王断然怒喝,“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看到你们伪善的嘴脸就想吐,说什么为了我的身家性命着想,不许我入朝为官,我空有一身的抱负,却落得个庸才的名声,当初我还真以为你们为我着想,可谁想到你们是千方百计打压我,隐瞒当年的真相,让我心甘情愿被你们利用了这么多年,看到我为宇文家做牛做马,你们是不是背地里都笑我傻?” 安丰齐王看着他,深邃的眸子里有了一丝疑惑。 第800章 对话 他很快就恢复正常的神情,“换言之,本王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 “你想说我是被蒙蔽的?”宝亲王冷笑。 “红叶骗了你,我知道红叶公子找过你,他是鲜卑洪烈的小儿子,他的话,不可信。” “他的话不可信,难道你们的话就可信了?你敢对天起誓,当初对我说的全部是真话?” 安丰亲王沉默了一下,道:“跟你说的确实有所隐瞒,并非欺骗。” 宝亲王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是啊,只是隐瞒,你隐瞒的是当初你曾和晖宗帝一起陷害我父王,你们父子倒是同心,同心协力谋害我们父子,最后还要施恩给我,为我父王平反,封我亲王之位,让我感激你们一辈子。” 安丰亲王看他神色癫狂,眉头再皱起来,“看来,对于红叶的话你真是深信不疑,本王实在不明白,你自小聪慧,明辨是非,为何红叶和你说几句你就信了个十足?本王说的,你都当是砌词狡辩之言?本王以为今日你要见我,是为了求证。” “我只为杀你,这也是我父王的心愿!”宝亲王生出冷狠之色,甚至没有去反驳安丰亲王提到的红叶公子。 安丰亲王淡淡 一笑,仿佛胸有成竹,“你真想陪本王死在这里?抑或,你还有其他要求?你偷走晖宗帝的遗体和拿走兵舆图,不会只为了要本王的命吧?” 宝亲王脸有不甘之色,却也慢慢地坐下来了,他整理着自己的领子,调整着脸上的表情,想努力地甩掉方才的癫狂,做出极致的体面来。 他看着安丰亲王,眸光坚定,“没错,你猜对了,两个要求,只要做到这两个要求,我会把兵舆图和晖宗帝的遗体还回来。” “说!”安丰亲王看着他道。 宝亲王眸光里透出一股执狂的光芒,缓缓地道:“第一,把我父王追封为天启孝武皇帝,把他的灵柩移入西陵主殿,把晖宗帝移入侧殿。第二,我要你亲自送我父王入西陵,再从皇陵三跪九拜到享恩殿,在享恩殿里为他守七七四十九天,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若是做不到,那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安丰亲王冷冷地笑了起来,“武皇帝?开朝太一祖是文皇帝,你父王要追为武皇帝,岂不是要凌驾于圣帝和献帝之上?” 宝亲王狂道:“我父王文治武功盖世,若他不被诬陷,得取帝位,未必就比不得圣帝和献帝。” “你这话何其的矛盾?你说你父王是被构陷的,他没有谋夺帝位的野心,你现在又说他若能取得帝位,本王问你,他无端怎地怎么会取得帝位?献帝压根没想过要把帝位传给他,不是谋反是什么?” 面对安丰亲王的质问,宝亲王也不过是冷冷一笑,“你当我真不知道么?当年献帝朝时,太子薨,你父皇与我父皇都是亲王,献帝属意我父王,是晖宗帝使了诈,以我父王结党营私为由参奏了他,献帝晚年糊涂,竟信以为真,献帝仁慈,并未取我父王的性命,可我父王因此也不能竞逐太子之位,才叫晖宗帝得意了,殊不知他登基之后,怕我父王声威过盛,竟诬陷我父王兴兵造反,将裕王府满门抄斩,” 宝亲王眸子森冷,语气也渐趋疯狂,“奉旨抄斩裕亲王府的就是你,将近两百条人命啊,你午夜梦回,莫非就没有冤魂前来找你索命吗?你睡得心安理得吗?你还有人性吗?” 连番诘问,声声悲痛沉怒,眸子仿佛也染了血般的通红,似乎眼前就是当年灭门惨剧。 安丰亲王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当年确实是我奉旨去办这案子,但是,旨意并非晖 宗帝下的,而是献帝下的,换言之,裕亲王府一门是献帝在位的时候,就被满门抄斩了。” “你尽管编!”宝亲王双手握住椅子的扶手,仿佛看透了安丰亲王那些骗人的诡计胡话,有着深深的讽刺与不屑,“我知道你定要把一切都推给献帝,可惜啊,这些话编造得太没水平,三岁孩儿都哄不过,我父王乃是献帝的亲生儿子,做儿子的便是犯下了天大的错,也绝不会把他满门抄斩,那满府里头,除了他亲儿,还有孙子孙女,虎毒不食子,天下间任何一个父亲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眼泪从他的眼眶里跌出,他扬起头,仇恨在燃烧,烧得他面容扭曲狰狞。 安丰亲王看着他这般,想起了当年的事,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之中,最后,他道:“你这第一个条件,本王不可做主,必须要与太上皇和皇帝商议,过两天本王会再来。” 宝亲王抬起了头,冷冷地道:“不着急,你们便慢慢商议,本王可以等。” 安丰亲王看了他一眼,背着手往外走,方要跨出门槛,身后忽然传来他声嘶力竭的质问,“你难道就没半点愧疚吗?” 安丰亲王脚步没有停滞,仿佛不 曾听到这句话,一直往外走,府兵拦住,他眸子一沉,强势凌人,“退下!” 这一声退下,仿佛是千军万马狂涌而上的气势,竟逼得守在前头的府兵脚下一软,有要马上跪下的冲动。 府兵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道路,安丰亲王扬袍大步而去。 宇文皓就在府邸门口外头候着,也叫楚王府的府兵在巷口埋伏,怕里头一旦出事,可以马上攻进去。 见安丰亲王出来,他有些意外,这么顺当就让他出来了? 他也不及细想,迎了上去,“伯祖父,如何?” “回府再说。”安丰亲王道。 “好!”两人遂打马回了楚王府,路程不远,没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两人下马之后,安丰亲王便让宇文皓把元卿凌也请出来。 宇文皓也不问为何,叫人去请元卿凌,安丰亲王妃也在里头,一同出来了。 四人关上了门,一并入座,安丰亲王先不说其他,只问元卿凌,“你精通医术,可曾听说过有什么药可使得人入魔痴狂?” 元卿凌道:“我对中医实在不是太懂得,但是入魔痴狂的药,也知道一些,控制人心智的迷一幻一类的草药,那曼陀罗花便可办到,您为何这样问?” 第801章 请魏王 安丰亲王道:“他的情绪不受控制,从未曾见过他这样,本王去的时候,认为再怎么念在昔日的情分上,他能听得进去一两句,但是完全不行,他现在认定我们是欺骗了他,是完全相信了另外一套说辞,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所以,本王怀疑有人在背后控制着他,又或者……什么邪术妖法吧,总之说不出的邪乎。” “怎么会有邪术妖法?”宇文皓一怔。 元卿凌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看着宇文皓,“还记得魏王吗?他原先不就是被故知迷惑了心智吗?” “南疆的幻术?”宇文皓微惊。 “故知?就是老三那个妾侍吗?”安丰亲王竟也知道此事,“那故知是南疆人?” “没错,她是南疆的什么黑巫女的传人,这事得问问蛮儿,蛮儿应该能识别是否被下咒术。” 宇文皓皱起眉头,“南疆人和此事有关的话,只怕真没这么容易收场。” 自打故知死后,宇文皓认为,南疆人不会这么容易罢休,毕竟故知是巫女的传人,他们对于传承是很看重的,也护短。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用这种方式卷土重来。 一个故知,就几乎让魏王府整个倾覆,害得魏王夫妻离散,如果这是南疆人的报复,只怕远远不 止这样。 而当初元卿凌参与了故知和老三的事情里,所以,南疆人只怕另外一个目标,很大机会是元卿凌。 想到这里,他忧心忡忡地看了元卿凌一眼。 元卿凌倒是坦然得很,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过去。 因着魏王曾中过故知的幻术,所以,翌日便请了魏王过府。 魏王听得南疆两个字,眼底就有了深深的仇恨,他怨毒了故知,连带怨毒了南疆人。 所以,听到此事有可能南疆人也参与了策划筹谋,他说了一番对南疆所知的事情之后,狠狠地道:“终有一天,本王的铁骑要扫平南疆的山头。” 元卿凌看着魏王,心里头总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他去北郡军营之前找来,那时候的他整个瘦得厉害,眼底布满红血丝,脸色青白一片,活像是那见不得日头的僵尸,手指关节上的皮肉都是绽开的,她至今也还记得他问静和郡主的时候,就坐在前屋廊下,双手笼袖,卑微得很。 如今再看他,那颓废之气已经没有了,显得沉稳,坚毅,冰冷。 她收回心神,问起故知和幻术的事情。 旧事重提,魏王显得冷静了许多,他沉声道:“这事找我无用,找老四啊,当日故知 是他找来的,和南疆有勾结的是他,这事八九不离十和他脱不了干系的,而且,我听说故知从魏王府走了之后,是他通知了南疆的人过来接故知,南疆人来了必定找他,你问他,大概就知道来了多少南疆人,这些人可曾与宝亲王府接触过。” 宇文皓道:“找他无用,这个节骨眼上,他一个字都不会吐,便是知道一些内情,为了自保,定也撇得一干二净。” 宇文皓觉得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怀疑牵扯进来的人除了红叶还有南疆,南疆虽然是北唐的国土,可地方人情都十分复杂,他们中很多人都不服从北唐的统治,要从北唐脱离出来自成一国的。 南疆的问题由来已久,朝廷不是不管,只是并非迫在眉睫又暂时起不得什么风浪,所以先放任着。 眼下,只怕要一起逼过来了。 所以,偷盗兵舆图,偷走晖宗帝的遗体,只是整个大阴谋里头的一个小口子,撕开这道小口子,里头怕是在翻血海巨浪。 偏生,大周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了事,七国大局,怕是要乱了。 魏王说起安王,依旧觉得意难平,“在皇陵里,我已经忍不住想要揍他一顿,奈何是在皇陵,列祖列宗都看着呢,他作恶多端,如今未 必就真的愿意消停下来,你们还是得防着他点。” 宇文皓闷闷地道:“防着这个,防着那个,我现在满大街都是敌人。” 这话诚不假,如今的太子,支持的人多,但是背地里使绊子的人也多。 魏王道:“我是没办法帮得上你,等皇祖母过了三七,我就得回去北郡了,父皇不会容许我留在京城太久。” “你……”宇文皓看着他粗犷黝黑的脸,“这一年多来,还好吗?”他回京是为了皇祖母的事,一回来皇祖母就不大行了,之后便是皇陵被盗的事情,兄弟二人都不曾好好说过话。 如今也不是合适的时候,因而只能是仓促问两句。 魏王望着门外投进来铺在地上的阳光,深秋的太阳很是灼眼,他觉得眼底生涩,尘世间的阳光,早和他没有关系了,他只能躲在阴暗处,“没说好不好,还活着就是。”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元卿凌,眼底深沉无波,“有她的消息吗?” 元卿凌摇头,“没有。” 他默默地点头,“如果有她的消息,告知我一声,多谢你。” “这个……我不好答应你,除非她同意。” 虽然现在的魏王看起来很无害,但是,元卿凌没有忘记他的残忍,回想起城墙上的那一幕,她的心 还是在颤抖,她一个局外人尚且如此,静和郡主更无法释怀。 “我只想知道,不会去打扰。”魏王轻声道。 宇文皓终止了这个伤感的话题,“如果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多谢了!”魏王默默起身,“那我回了,若得空我们兄弟再聊。” “好,慢走!”宇文皓亲自送他出去,兄弟之间无嫌隙,尤其过了这么久。 送完魏王回来之后,看到元卿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以为她还在怨恨魏王,便道:“其实三哥现在也很可怜,咱就不与他计较了。” 元卿凌看着他,“我们能与他计较什么?他伤害的又不是我们。” 宇文皓松了一口气,上前抱着她,“我以为他过府,你还得骂他一顿。” 元卿凌把头伏在他的怀中,幽幽地道:“我们有什么权力干涉人家的生活?他做的事情,他自己承受后果,我们旁观者顶多是难受一下,因此实在无权指手画脚。” “他和三嫂,这辈子怕是好不了了吧?”宇文皓回想前尘往事,觉得很是唏嘘。 “不知道,但是如果我是静和郡主,你那样对待过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愿意见到你。” 宇文皓吓得忙抱紧一些,“可不许说这样的话,我永远不会这样对你。” 第802章 南疆黑巫 安丰亲王今日入宫去了,在乾坤殿里头。 太上皇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结发之妻走了,对他也是有一定的打击,加上摔伤失血,显得十分的憔悴疲惫。 安丰亲王把明元帝也请了过来,三人在殿中说了宝亲王的要求。 明元帝还没发话,太上皇便已经冷冷地道:“乱臣贼子,怎可追封为皇?当初父皇为他正名,已经是忤逆了献帝爷的旨意,如今断不可受他威胁。” 明元帝虽然同意太上皇的话,却不免犯愁,“但是如今兵舆图和晖宗帝的遗体都在他的手中,伯父,父皇,您们二位认为,该如何?” 太上皇激动地道:“宇文家的子孙,绝不可受胁迫,莫说遗体,便是他把刀架在孤的脖子上,要取孤的这条命,也绝对不能同意,此举是不孝,可仔细想想,横竖也是不孝,怎可叫他如愿?” “那……第一个条件不答应,第二个自然也不成立了,”明元帝偷偷地看了安丰亲王一眼,“伯父,你是否有办法让他平息怨怒?” “怎地?你要本王去给他赔罪道歉吗?”安丰亲王看了他一眼,面容沉肃。 “朕没有这样的意思。”明元帝说。 太上皇问道:“太子那边,查得如何了?” 明元帝道:“太子已经派人去了西浙,但是到了西浙顶多是救回老夫人,兵舆图和晖宗爷的遗体肯定不在西浙。” 太上皇严厉地道:“老夫人必须要营救回来,一旦老夫人出事,则会得罪大兴,为了给宇文君洗脱偷盗兵舆图的罪名,你利用了人家,对外宣称她参与大周兵器铸造,才会害她被贼人惦记,落入贼寇之手,不惜一切的代价,必须救回老夫人。” 明元帝道:“是!” 安丰亲王道:“你且放心,老夫人那边有雪狼跟着,不会有事,眼下得让一人主办此事,是否把重任交托给太子?” 明元帝迟疑了一下,“只让太子去办,怕他经验不足,此事牵扯太大了。” “本王对他很有信心。”安丰亲王遽然道。 明元帝看着太上皇,太上皇闷闷地道:“看孤作甚?他是老大,听他的。” 明元帝不大情愿,因为兵舆图的事情和晖宗帝被盗的事情,现在是暂时瞒着,可大张旗鼓之后,也不可能遮瞒得来。 大周会追究兵舆图的事情,大兴会追究老夫人的事情,皇室亲族乃至文武大臣会追究晖宗爷遗 体被盗的事情,换言之,全权交给老五去办的话,他若办好那自然是最好,立下了大功。 可若办不好,他便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太上皇和安丰亲王的意思都是交给老五,他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信赖,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旨意下达到楚王府,圣旨中说宇文皓可调动一切甚至兵力去处理这件事情,务必要三方归位。 这是明元帝第一次放了大权给宇文皓,甚至兵权都可以交到他的手中,这让宇文皓倍感压力。 他连夜召集顾司冷静言和汤阳一同商议,京中宵禁,城门限制出入,各大客栈酒馆茶肆都要严查,京中所有寺庙,废墟,偏僻村落,乃至小坪村周边的山脉,都调派了兵力调查。 此举自然造成人心惶惶,但是,衙门和宫中三缄其口,很多官员都不知道此番为何,开始频繁走动打听。 至于安王那边,宇文皓知道他有所隐瞒,因此,“不择手段”地让元卿凌去找安王妃,叫安王妃从枕边打听。 在宇文皓有了所有的部署之后,由安丰亲王妃带着蛮儿去了宝亲王府。 宝亲王府也有人暗中守着,但是没派多少人,其目的也只是盯着 而已。 安丰王妃来到宝亲王府,前脚踏入,便已经有人迅速去告知宝亲王了。 安亲王妃进到前院的时候,便见宝亲王的身影飞快地跑向后院去,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模样。 他不见安丰王妃。 府中老管家上前,躬身对王妃道:“老主子回来了?您请里头坐。” “他跑去哪里?”安丰王妃看着回廊的方向,问道。 老管家笑笑,“您看错了,王爷不在府中。” “躲吧!”安丰王妃带着蛮儿进去,冷冷地道:“告诉他,尽管躲,看他能躲几天,你给我收拾好房间,我回来住几天。” 老管家愁了脸,“您……您怎地忽然回来住呢?” “怎么?这宝亲王府,我是住不得吗?”安丰王妃冷下脸来。 “那自然是可以的。”老管家原先是王妃身边的人,宝亲王封王赐府之后,安丰王妃便派他来伺候宝亲王,为他打点家里府外的事情。 “那就行,奉茶!”安丰王妃进了正厅坐下,打发了老管家出去。 “是!”老管家犹豫了一下,只得转身出去。 安丰王妃看着蛮儿,问道:“你闻一下,可有下幻术的药?” 蛮儿其实进门的时候就嗅到了,福 身道:“回王妃的话,是回魂香的味道,这回魂香是黑巫用的秘门香,可使人产生幻觉,对幻觉仿佛亲身经历亲眼目睹一般,从而使人深信不疑,这香和昔日故知用在魏王身上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有解药?” 蛮儿摇摇头,“奴婢不会制解药,只有黑巫才有解药,这香不寻常见,且也不寻常用,因为这香十分昂贵,小小的一盒子便值得千金,且用了此香,对方的身份就暴露了,这香只有黑巫有。” “只有解药方可解得此幻术?” 蛮儿道:“此香渗入皮肉气血里头,若不用解药,是不可能解的,所以,这比当初故知用的要高深许多,不过……奴婢之前听婆婆说,曾有一人不服用解药也能解开,只是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 “你婆婆在哪里?”安丰王妃忙问道。 蛮儿轻声回答:“奴婢的婆婆已经死了。” “在京中有多少南疆人你知道吗?” 蛮儿说:“那不少的,估计没一千也几百人,或许王妃可以找其他的南疆人问问,有些年纪大的,对黑巫比较了解。” 蛮儿说着,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安丰王妃看着她,道:“有什么不妨说。” 第803章 他呢?还躲着不肯见我么 蛮儿上前压低声音道:“王妃,奴婢虽不知道这种回魂香的解法,但是,听说黑巫许多幻术巫术都可以用黑巫女的血来解。” “黑巫女的血?”安丰王妃皱起眉头,“黑巫女不是在南疆么?要找她来,怕得一月半月的。” 蛮儿声音再低一些,“故知就是黑巫女的传人,她受礼的时候服下过圣药,她虽已经死了,可她有一个孩儿,孩儿与她血脉相连,想来也可以一试。” 安丰王妃对这事也略知,“你确定可以吗?” 蛮儿不敢保证,“这事也是听奴婢的婆婆说的,至于回魂香是否可以,又或者用那孩儿的血是否真的凑效,奴婢都不知道,只能是试试的。” 安丰王妃道:“事到如今,什么办法都要试一下,你回去吧,把这是告知太子妃,她会安排的。” “是!”蛮儿福身,又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站立成行的府兵,略有些担心地问道:“您一个人在这要紧吗?” 安丰王妃冷冷一笑,“他最好敢动手杀我。” 蛮儿道:“王妃,这中了黑巫术的人,心性不比以往,会陷入自己的执念之中,若不解开是走不出来的,他未必会念你们的情分。 ” “你去吧,我有分寸了。”安丰王妃多看了她两眼,这丫头倒是牢靠,外头这么多府兵守着,也敢说这么多。 蛮儿福身告退。 老管家前来奉茶,还送上了点心,宝亲王府里的厨子都是从各地请来的,擅长做各种的美事,宝亲王素日里爱遛鸟,古玩,还爱美食,尤其最爱点心,他一直过着天家富贵的日子,不遗余力地享受。 若不出这事,他这种生活会一直延续到死去。 “宝王妃和世子呢?”安丰王妃喝着茶,问老管家。 老管家不敢怠慢她,恭谨地道:“王妃早些日子便带着家眷回了西浙,至今未归。” “倒是安排得很妥当,他呢?还躲着不肯见我么?” 老管家讪讪地道:“您误会了,王爷今日一早便出去至今未归。” “那方才我进门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跑向后院,是何人啊?” 老管家嗫嚅了半响,“是府中一名……府中的家臣。” 安丰王妃吃着糕点,食不知味,“你告诉那位家臣,不必躲,明天晚上之前若不愿意自己出来,我总有法子叫他出来见我的。”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老主子,老奴实在不知道王爷为何变成这 样,老奴劝说过,但是他不听老奴的。” “你只管去传话。”安丰王妃把糕点放下,擦拭了一下手,“收拾好房间了么?我进去睡一会儿,为了他的事,我已经两天晚上没有合眼了,如今来了这里,心便定了许多,睡一会儿才有精力跟他耗。” 老管家躬身,“已经叫人收拾好了,还住东雅苑如何?” 安丰王妃往日离京之前,在宝王府里住过,一直都是住在东雅苑的。 蛮儿离开宝亲王府之后,便马上跑了回去,把王妃的话转告给元卿凌听。 故知的孩子,也是静候的孩子,想来如今都一岁左右了,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元卿凌偶尔也派人去问问的。 虽然蛮儿不确定,但是元卿凌也赞成可以尝试一下。 所以,她派蛮儿和徐一去一趟,取孩子的一滴血在酒里,回来之后再给安丰王妃送过去,安丰王妃肯定有办法让他服下的。 安丰王妃还真踏踏实实地在府中等了宝亲王一天,等到翌日,他还是不愿意出来,安丰王妃亲自去院子里头找他,却被府兵团团堵住,不许她踏入院子里一步。 这些府卫,一年前全部撤换过,其中不乏狠人,受了宝 亲王的高薪,对宝亲王死忠,谁都不认。 如今几十人堵在门口,莫说王妃要进去,就是一只苍蝇要飞进去都难。 王妃对着里头喊了一声,“要躲到什么时候?” 里头无人应答,倒是老管家一味地打圆场,说王爷果真不在,让老王妃回去。 王妃听得里头没动静,自己又被拦住不许进去,倒也不着急的,从袖袋里取出了一只哨子吹起来。 哨子的声音很是尖锐刺耳,叫人耳膜生痛,但是这等雕虫小技,如何能吓退府卫?他们像石雕一般守在门口,愣是半步都不退。 府卫的首领更是用轻蔑的眼神看着王妃。 王妃吹了哨子之后,没有离开,叫老管家命人去张罗茶桌椅子,说要在这里守着。 老管家劝说:“这院子里头风大,您仔细身子啊,要等便回东雅苑等吧,等到王爷回来了,老奴会告知您的。” 安丰王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越发啰嗦,叫你去便去。” 老管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以为她要在这里守着,只得依言摆下茶桌,奉上点心,然后忐忑不安地在一旁候着。 安丰王妃慢慢地喝着茶,看着院子里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如 今深秋,叶子许多飘黄,翩翩飘落,美不胜收。 “我记得这院子里有一株枣树的,怎么如今却瞧不见了?”安王王妃转着茶杯问老管家。 老管家上前回答说:“王爷说枣树遮蔽了窗户,便叫人移到了后院去,这会儿刚好结了枣子,您想吃么?老奴叫人给您摘过来可好?” “也好,如今的枣子正是甜的时候,今日厨房里头买了多少肉啊?” “肉?您想吃什么肉?” “不打紧,是肉就成了。” 老管家道:“好嘞,老奴便命人给您做,今日这肉可新鲜呢。” “多吗?”安丰王妃问道。 老管家笑了,“旁的不说,肉是管够,府中一天两顿正餐,府兵连同奴才们在内,上两百口人,这肉岂能不备多一些?二三百斤是肯定有的。” 安丰王妃道:“都搬来吧,把地面清扫干净,肉丢在地上。” 老管家一怔,“这……是为何啊?这肉丢在地上,谁……谁吃?” “办去!”安丰王妃把手中转动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重重一敲,把老管家都吓了一跳,不敢再问,忙按照她说的去办。 肉搬来了,按照安丰王妃的吩咐,二百多斤的肉全部丢在地上。 第804章 他的满肚子委屈 不止府中下人,便连那些府卫都觉得诧异,这二百多斤的肉那是他们今日的伙食,都丢在地上算什么意思? 这安丰王妃行事可真是有些古怪和愚蠢。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便见门房连爬带滚地跑进来,吓得是脸色苍白,冒汗如豆,嘴里惊呼道:“外面……来了好多狼啊!”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响声震天,仿佛马蹄声,又仿佛不是,茶几上水杯里头的茶水被震得圈圈晃动,竟有种大敌来临的感觉。 紧接着,一头雪狼迈着稳重的步伐进来,这头雪狼很是高大,通体雪白,耳朵竖起,尾巴垂下,行动矫健,颇有王者的姿态。 太进来之后,便见身后紧跟着一群雪狼,粗略估计,约莫有三十头左右,它们的步伐竟然是整齐划一,如雄师降临,气势如虹,红色的眼睛里统一都是锐利阴沉的光芒。 进入之后,全部都站在了安丰王妃的面前,没做出任何攻击的行动来,全体也没发出一点的声音,连呼吸声都仿佛训练过,十分统一,地上的肉摆在面前,也没狼上前去吃,视若无睹。 府兵们看在眼里,都暗暗吃惊,这哪里是狼群?这简直就是狼军啊。 他们都有些不安了,狼的本性穷凶极恶,与狼厮杀,未必能占太多便宜,就算能悉数歼灭,也会耗费功力。 安丰王妃捏着茶杯,看着领头狼,下令道:“击散。” 此令一下,领头狼顿时发出一声低吼,狼军随之跟着低吼,那吼声震天动地,蓄势待发,叫人震骇。 府兵纷纷按剑相待,在场众多都是高手,且有上百人,自然没太把雪狼放在眼里。 所以,当看到第一头狼窜起扑来的时候,府兵脸上还淡定自若,挥剑出鞘,剑还没曾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度,三十头狼已经凌空飞来,且没一头狼十分精准地扑住一人,压在了地上,统一朝着拿剑的手臂撕咬一口。 它们的动作迅速得叫人震骇,咬了一口之后迅速扑向第二人,府兵都惊呆了,几乎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狼可以扑,但是,竟然可以窜飞得这么高,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百余人,不过片刻,都被雪狼咬了手臂,一口到肉,撕咬出来之后肉就吐在地上,雪狼没吃,完成这一系列,全部俯蹲,呈观察状,谁若有攻击的意图,马上扑上去就撕咬第二口。 而狼撕咬的第二口,是朝着胸口去的,生生地拖出一块 肉来,顿时惨叫震天。 方才还淡定自若的一群人,如今全部倒在地上,因为肉是被生生咬着撕下来的,痛楚厉害,竟一时之间,无还手之力。 而雪狼把这些人悉数放倒,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若说来的是高手,还能周旋几百个回合。 府中奴才都不敢动,有些都吓得尿了裤子,老管家直接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双眼珠子死死地看着与他相隔不过一步之遥的领头狼,就怕自己动弹了一下,那狼会扑过来咬他。 全场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惊恐的呼吸声此起彼落,痛楚也得死死地忍着,不敢呼半声。 便见安丰王妃手里拿着一条手绢,招呼了领头狼过来,领头狼蹲在她的面前,露出了讨赏的神情。 安丰王妃温柔地擦拭着雪狼嘴边的鲜血,微微笑,然后指着地上的肉,道:“乖,吃去!” 领头狼发出一声吼叫,便见所有的狼都齐刷刷走在一起排队,一头狼叼了一块肉之后,便迅速退开,让第二头狼上前叼,动作一模一样,训练有素。 安丰王妃站起来,走到管家的面前,俯身弯腰看着他,把老管家吓得一个哆嗦,惊恐地看着她。 “去,”安丰王妃温 柔地说,“给我准备一壶酒,我和王爷喝一杯。” 老管家这一次可不敢说王爷不在里头了,捣蒜般点头,“是,是,老奴这就去。” 安丰王妃慢慢地走上石阶,站在两扇雕花木门前,伸手一推,里头是上了栓,没能推开。 “阿大,把门撞开!”安丰王妃回头,冲领头狼道。 一道雪白的影子倏然闪过,仿佛一道闪电般,在场的人几乎都看不清楚,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门栓断裂落地。 领头狼摇着尾巴,慢条斯理地走下石阶,继续去吃肉。 安丰王妃走了进去,屋中本有些漆黑,窗关闭着,厚厚的青色绣花帘子遮蔽,门撞开之后,才有光线照入,却依旧觉得有些沉暗。 宝亲王就坐在里头,安丰王妃进来的时候,他站起来,木木地站在一旁,不说话,不行礼,甚至也没看着安丰王妃,站得仿若一座石雕。 他有一种气势的,头微微地抬着,孤傲得很。 安丰王妃见他这样就来气,一步上前便揪住他的耳朵,逼着他把脑袋转过来对着她。 宝亲王的脸是转过来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眼睛却没转过来,倔强地,死死地把眼珠子定在眼角,斗 气一般别扭着。 安丰王妃的手一转,扭着他的耳朵旋转了差不多三百六十度,宝亲王终于是端不住了,呀呀地叫了两声,“掉了,耳朵掉了!” “跪下!”安丰王妃厉喝一声,一脚踹向他的小腿逼得他噗通一声下跪。 宝亲王浑身的骄矜孤傲都被这一声下跪击溃得分崩离析,他跪着,悲愤地看着安丰王妃,“嫂嫂,你们何必欺人太甚?” 安丰王妃坐下来,看着他委屈万分的脸,“怎么?还要哭鼻子了?” 宝亲王听这话气得发怔,却也不敢发火,只是那么倔强地跪着,脸转了出去,很不忿。 因为他真有想哭的冲动了,见了安丰亲王,他心里只有愤怒,整件事情策划的时候,他心里也只有愤怒和仇恨,唯独是见了她,这满心的委屈才一下子爆发出来。 从小到大,但凡遇到什么事,为他出头的一定是她,她护着他几十年了,哪怕夫妻二人闹得不痛快,给她去信,她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偏帮他。 但是现在,他发现所有的保护都是虚伪的,所有的温柔柔慈的背后,都是包藏祸心,满嘴谎言。 他满腔的委屈,如今没人在乎了,他的委屈更多了一份悲伤。 第805章 你和你的父亲有什么分别 下人颤巍巍地端着酒进来,摆放在桌子上之后便马上退了出去。 安丰王妃亲自倒酒,倒了两杯,然后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掐腰瓶子,从里头倒出一些微红的水,就倒在酒杯里头,再端起酒杯晃了几下才放下来。 “喝了!”她淡淡地对宝亲王说。 宝亲王眼底终于生出恨意来了,“你要杀了我?” “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我收回来不妥吗?”安丰王妃问道。 宝亲王目赤欲裂,“既然如此,何必当初救我?” “当初救你是一时兴起,如今杀你是为势所迫,这都是你自找的,喝下去!” 宝亲王握拳,眸色悲愤地看着神色自若的安丰王妃,“所以,一切果真都是阴谋?” 安丰王妃脸上并没什么表情,“你既然认定,何必还问?这酒,你喝不喝?你如果喝下,晖宗帝和兵舆图便再寻不着,也算是报了仇了,那这条命就还给我,如何?” 宝亲王看着那杯酒,眸光几转,各种复杂的情绪闪过,“不,还不算报仇,我未曾手刃仇人。” “我会帮你杀了他,你尽管放心去死。” 宝亲王冷笑,“你会杀他?你觉得我会信吗?” “信 不信都好,这杯酒你必须喝下去,你不喝,我也有办法让你喝,你知道的。” 宝亲王眸子沉暗,心尖一阵地刺痛,这话,何其熟悉? 小时候他生病,不愿意喝药,她也总是这样说的,但那时候她的威胁和强硬背后,是满满地宠溺,如今……却是要夺他性命的残酷。 “你还不如当初不曾救我。”他生气地道。 “是啊,我也后悔,做错了,”安丰王妃叹气,凝望着他,“好在,现在也不晚,可以拨乱反正,你死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可以当不曾救过你,不曾养育过你,咱们的情分到这就断了。” 宝亲王脸色惨白,这话如同毒箭一般刺在他的心脏里,这四十几年的叔嫂情分,早就胜过母子,她竟然说后悔了?那这四十多年岂不是果真虚伪一场了? 心头悲痛难当,他倏然站起来一脚踹向旁边的椅子,怒道:“你闭嘴!” 那椅子飞起来就往安丰王妃砸过去。 他本只是为了泄愤,没想过伤害王妃,椅子砸在了安丰王妃的手上,手背看着就红了一块,手指关节损了皮,渗出点血液来。 宝亲王怔住了,整个人一下子显得很无措, 盯着那细小的伤口,神情怔惘,喃喃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安丰王妃取出手绢,擦拭了手背上的血液,看着他,眸子沉痛,“不碍事,你犯下的那些事情伤我岂止这一点?便是拿着刀子往我心上刺,也不曾有这么痛,你我叔嫂情分,可自打我救你回来,抚养在膝下,早把你当做儿子看待,可你宁可听旁人的话,也不信我对你说的,可见在你心里,我这个嫂嫂分量着实不值一提。” “不是这样的……”他艰涩地说着,“我不是故意伤您。” 安丰王妃看着他说:“喝下这杯酒吧,我们之间有一个了断,便是一切如你所愿,你这条命也保不住了,与其送你上断头台,不如我亲手了结了你。” “我大仇未必……”宝亲王面容痛苦凄怆,“嫂嫂,等我报了仇,我会亲手送上我这条命,算是还您当初的救命之恩。” 安丰王妃态度强硬,“偷了兵舆图,挖掘了晖宗帝的坟,带走了他的骸骨,你的仇已经报了,你杀不得你大哥,你杀了他,是弑父弑兄,所以,到此为止吧,你死了,兵舆图再寻不回来,算是大仇得报。” 她端起那 杯酒,看着他,眸子难掩沉痛,“你是我养大的,是我教育的,你今日犯下这样的错,我责无旁贷,这杯酒你若不喝,那就是我喝,你自己选吧,是你死,还是我死。” 她把酒送到了唇边,泪水悄然滑落,定定地看着他。 “不,不……”宝亲王惊慌起来,眸子灼痛,“您何必这样逼我?” 安丰王妃叹气,“好,你不喝,那就我喝吧!” 她抬起头便把酒往嘴里送。 宝亲王猛地一个激灵,把酒夺了去,终于忍不住滚滚落泪,悲愤地道:“好,好,我喝,我这条命是您救的,您要我死,我不能不死,我喝!” 他一口把酒饮尽,杯子砸在地上,碎裂成片,飞溅在安丰王妃的裙摆上。 他踉跄两步,最终跪在了安丰王妃的面前,满眼的绝望,“您可满意?” 安丰王妃伸手为他拭去眼泪,凝望着他,“可记得小时候,嫂嫂总是跟你讲的一个故事?” 他面如死灰,“记得。” 胡乱擦了一下脸,等待毒发,脑子里却陷入了回忆之中,“有一个怪兽,他专门吃做错事的小孩,这个怪兽夤夜前来在外头蹲着,等着父母把这个做错事的小孩 扔出去,蹲守在外头的怪兽就会把小孩咬死吃掉,每一次我做错事,您都说不会把我扔出去给怪兽吃,您说有母亲护着的孩子,都可以躲过怪兽的血盆大嘴,可每一位母亲,只能护着孩子三次,所以,孩子做错事,可以有第一次,第二次,却不能有第三次。” “这个故事,你信吗?”她问道。 宝亲王嘴唇颤抖了一下,仿佛还是当年做错事跪在她面前的孩子,“我原不信,如今信了,那怪兽就是您,您原谅了我好多次做错事的时候,如今却不能原谅了,可如今,我真的做错了吗?我只想复仇。” 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他的脸上,安丰王妃怒极而痛,厉声道:“复仇,你卖了家国,复仇,你与鲜卑的红叶公子勾结,你可有想过,鲜卑取得了兵舆图,用那些兵器来对付我北唐,你将要害死多少臣民?你这样做和你父亲有什么分别?他当年就是勾结外敌,害死了我大周数千百姓的生命,也因为如此献帝爷才会下旨把他满门抄斩的,我当年确实有所隐瞒,只告知你他有夺嫡的野心,却不曾告诉过你他通敌卖国,害死边城数千条百姓的人命。” 第806章 王妃服毒 宝亲王嘴唇哆嗦了一下,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你……你胡说。” “我若有半句谎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安丰王妃回想往事,依旧怒气冲冲,“当年我救你之时,多少人劝我,说斩草不除根,只怕日后会酿成大祸,我不听,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念你稚嫩生命之无辜,不该受你父王连累,因此我得罪了不少人,得罪了那些曾被你父王害过的人,我叫你不入朝,你以为真是打压你吗?是因为当时朝中憎恨你父亲的人很多,你入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做个闲散王爷,为皇室尽一份力,做母亲的,哪个是真盼着儿子成龙成凤?不都是盼着他们能平顺一生吗?” 最后一句话,安丰王妃实在是忍不住再度落泪。 宝亲王听得此言,顿觉心如刀割,嫂嫂这辈子雷厉风行,顽强坚韧,鲜少会落泪的。 “此番,若因你导致生灵涂炭,便是我的责任,你万死难辞其咎,我也一样,我得对天下臣民交代,所以,这杯酒,我陪你喝下。” 她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放到了唇边。 “不!”宝亲王肝胆俱裂,上前抢却已经太迟了,安丰王妃已经把毒药吃了下去。 他扑过去,双眼通红地吼,“解药,解药 啊,拿解药出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毒,也知道这毒无药可解。”安丰王妃看着他,眸子灼痛难安,“方才你喝下去的那杯酒,不是毒酒,我只是试探你是否还愿意听我的话,也好,至少不曾忤逆我,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会有人接你离京,往后不要再回来,死也死在外头,你所犯下的罪孽,我来为你赎罪。” 她嘴角有一抹黑血溢出,脸色已然苍白一片,慢慢地站起来深深地看了他那悲痛欲绝的脸一眼,慢慢走了出去。 “不……”宝亲王凄厉一叫,追着出去,被领头狼拦住,只能在门口透过泪眼看着她被几头雪狼拥着渐行渐远。 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吐出,便觉得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前栽倒下去。 “王爷吐血了……” 安丰王妃带着雪狼离开了宝亲王府,上了马车,由十余头头雪狼带着离开,阵仗吓人,街上人人躲避。 回到楚王府,元卿凌早就在府中等候,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雪狼,也震骇得要紧。 安丰王妃下了马车,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她忙上前扶着,“您还好吗?” “不碍事,服过解药了,一会就能缓过来。”安丰王妃的嘴唇已呈紫黑色,由着元卿凌搀扶进去。 进了正厅里头, 元卿凌扶着她坐下再给她倒水,紧张地问道:“如何?” “好多了!”安丰王妃放下杯子,眸色里透着几分锐光,“他服下了血酒,我再以服毒相逼,希望能冲开咒术。那血始终是隔代了,不知道效果如何,若冲不破只怕会更加执迷癫狂,唯有行此险招,我服下的毒他知道厉害,往日不曾研究出解药,是近两年才有解药的,应该能瞒得过他,我离去之时,听到下人惊呼他吐血了。” 元卿凌舒了一口气,“问过蛮儿了,吐血就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我留了一部分雪狼在王府里拦住他不许离开的,你小心一点,不知道是否解开,若没解开的话,你接近他会有危险,得小心行事。”安丰王妃叮嘱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元卿凌回头吩咐蛮儿准备马车,她得带上她和阿四一块去才行。 元卿凌刚出门口,就见宇文皓策马奔来,见到她便急匆匆下马,道:“我马上去一趟西浙,那边有消息来了,你放心,我会把奶奶安全带地回来。” 看着他行色匆匆的模样,元卿凌是真心疼,“好,你路上小心点。” “嗯,没事,千里马备下了,这会儿出发翌日响午便可抵达西浙。”他匆匆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 下,“我进去收拾些东西,马上就去了,你在京中行事也小心一些。” “知道……”元卿凌还没把话说完,他便已经旋风一般跑了进去。 元卿凌轻叹,他啊真是劳碌命,自打当了这太子就没安生歇过一天,她心疼不已却也只能摇摇头,与蛮儿和阿四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抵达宝亲王府门口,阿四下马车去对门房道:“去禀报你们王爷,就说太子妃求见,安丰王妃的情况不好,太子妃是来配制解药的。” 门房听得太子妃驾临,便忙去禀报了。 宝亲王早便想出去,奈何府兵都伤了,无法与雪狼奋战,他被迫被困在王府里头,心急难耐。 听门房禀报说安丰王妃不好,他的心顿时堕入冰窖,“让她进来。” 元卿凌一进来,他便扬起阴鸷通红的眸子看着她,虽然是坐在椅子上,但是双手握住扶手,手指关节发白,可见是强行忍耐,“她如何?情况如何?” “不好!”元卿凌盯着他,慢慢地走过去,领头狼亦步亦趋地跟着,防着有什么不测,“此毒厉害得很,并无解药,但我有办法可延缓发作,就是制作解药需费时,也需要取王爷身上几滴血,请王爷配合一下。” 宝亲王猛地站起来,动作迅猛,差点 把茶几撞倒,他浑然不顾,眸子锁紧元卿凌,“你说真的?” “我把握不大,但是可以一试。”元卿凌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憷,实在是见过他和善的样子,再看他这般的偏执狰狞,反差太大。 宝亲王盯着他,眸子竟似染血般,比原先更通红了些,“如果你救不了她,本王要你陪葬。” 一听这话,已经知道此刻他的思想无法用常理来理解,她心中微沉,看来蛮儿说的这个办法,不大凑效啊。 “总要一试的,王爷以为呢?”元卿凌说。 宝亲王看着她从阿四手中接过药箱,开始慢慢冷静下来,问道:“为何要拿本王的血?本王的血有什么作用?” 元卿凌早就编造了说辞,道:“这毒十分霸道,王妃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连吐了三次血,要压制此毒不大可能,但是可以催发此毒强行逼出一部分,如此残留在体内的毒就不足以伤害肺腑心脏,为何要取王爷的血,是因为王爷如今心怀仇恨,气血便是人的精魂,以仇恨的血作为药引,可以催发毒素的排出,再采其他人的血输入,这般她体内的毒便会被稀释,剩下的毒就不足以致命,到时候,再用灵药压制她体内的毒,不许毒液运行,可达到抑制和暂缓发作的效果。” 第807章 黑巫的看家本领 宝亲王似乎是相信了,不过,就算他不相信,也必定会按照元卿凌的说法去尝试一下。 他自小跟在王妃身边长大,知道那是什么毒,也知道这毒有多霸道,并无解药,一旦服下,七天之内,便会七孔流血而死,死前,更会经历各种痛楚,到最后死状可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所以,他看到嫂嫂服毒的那一瞬间,肝胆俱裂。 她不念情分,他总归是记得她的养育之情。 他取出匕首,“要多少血,本王亲自来。” 元卿凌忙喝住,“不,王爷别乱来,既然是要仇恨的血,自然采的是王爷心头血,不需要多,只要几滴就够,我有专门采血的工具,王爷只需要平躺好便可以了。” 宝亲王眸色阴郁地盯着她,“一派胡言!”以血入药他听过,却没听过还分哪里的血。 元卿凌镇定地道:“王爷若不信,我走就是。” 宝亲王阴冷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放下防备让她接近。 麻醉药,得以顺利注入,阿四眼明手快,马上把门关上,回头就见蛮儿一手扯开宝亲王的衣裳,她诧异,“蛮儿你对剥男人衣裳这事倒是纯熟得很那。” 蛮儿如今混得越发胆大 了,道:“别说那些,过来帮太子妃。” 阿四知道要迅速,便也不说废话了,马上过来帮着把宝亲王抬到地上,让他平躺。 上衣扯开,靠近心脏的位置果然有一块指甲大模样的鼓包,蛮儿舒了一口气,“没错,是回魂咒没错了。” 昨天取得故知孩儿的血,蛮儿便推测可能未必能把这咒解除,所以昨晚商议便是先让他服下,再叫王妃言语相激甚至采取一些会让他激怒悲痛的方法,让血液翻涌,当血液迅速运行的时候,会遇上解咒的血,慢慢积聚,在心脏上方的位置形成鼓包,只要割开鼓包把血引流出来,便可解咒。 外头见忽然关了门,叫了几声王爷,声声着急,便听得一声狼吼,一切安静。 元卿凌动作娴熟地割开皮肉,阿四按照蛮儿所说的那样,两指压住上方与下方,使劲往鼓包的方向推,便见一道鲜血飞溅而出。 血液飞溅的同时,一粒朱红色的东西从皮肉里头被挤了出来,那东西仿若米粒,甚至还小一些。 蛮儿轻声道:“太子妃,就是这个,快毁掉。” 元卿凌手起刀落,竟能把那东西切了个粉碎。 那米粒碎掉之后,竟还流出血来 ,蛮儿舒了一口气,“血不多,看样子养了一年左右。” “这是什么东西啊?”阿四觉得瘆人,那小小的米粒,怎地会流出这么多血来。 “回魂咒的虫子!” “虫子?天啊?这回魂咒是蛊毒吗?”阿四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蛮儿道:“南疆大部分的咒术幻术,都是用蛊子做引啊。”阿四没想到她不知道,这事在南疆人人都知道的。 元卿凌飞快地为宝亲王缝伤口,也有些诧异,“蛮儿,方才那个是蛊虫吗?你不是说回魂咒只需要引流出血来么?” “是的,一般是这样,但是如果虫子长大了,就得把虫子挖出来。”蛮儿用手绢擦拭掉地上的血,再拿出火折子烧掉,“虫子很顽强,若不烧了会再生的。” 关于这些什么蛊毒之类的,元卿凌在现代所了解到的就是细菌,但是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弄,为何人为可以控制细菌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活动。 缝好伤口之后,元卿凌问蛮儿,“这样他就会清醒么?” “会慢慢地清醒,不过他到底是被回魂术控制过,身体里会残留这种东西,再等过几天,会彻底清醒过来。” “只要还有分辨是非的能 力,那就行。”元卿凌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大凉天的又刚动了手术,一直躺在地上也不好,便道:“我们走吧,让人进来扶起他,等晚些再叫安丰王爷过来。” 阿四擦了擦手,看着蛮儿道:“蛮儿,你仿佛懂得很多,之前你不是都不大清楚吗?” 蛮儿自己怔了一下,“奴婢原先确实不大清楚,只是听婆婆说过,不过方才见了,心里忽然就知道要怎么做。” 阿四道:“那可真奇怪。” 三人打开门出去,老管家和府兵在外头,因有雪狼守着,不敢靠近。 元卿凌对老管家道:“王爷身上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注意一些。” 老管家惊问:“伤口?王爷受伤了?” “不碍事的,过两天就恢复了。”元卿凌说完,带着人和雪狼迅速撤出。 这件事情,牵连颇大,实在让人忧心忡忡。 宝亲王如果是被红叶控制的,那么鲜卑人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以弹丸之地,妄图侵蚀大周与北唐两个大国,给他一双翅膀,怕是要上天了。 马车回去的时候,蛮儿也坐在马车里头,她趴在窗口往外看,神情有些怔惘。 “蛮儿,你怎么了?自打出了宝亲王府,你一副 神不守舍的样子。”阿四问道。 蛮儿回过头来,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阿四问道。 “家里的事情。”蛮儿用两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过,就像是做梦一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阿四笑了,“是真是假你都不知道,你脑子是被撞过吗?” 元卿凌把手术刀搽干净之后也转过头去看蛮儿,“你想起什么事来?” 蛮儿听得元卿凌正儿八经地问,便道:“奴婢想起回魂术除了黑巫便无人懂得了。” 元卿凌一笑,“这事你早说过,你说这回魂术就是黑巫女的看家本事。” 蛮儿有些不安,“是的,但不知道为何,奴婢却忽然懂得如何用回魂术。” 阿四吃惊,“你怎么会懂得?你是黑巫女吗?” “不是啊。”蛮儿自己都挠头了,“可奴婢方才看到那虫儿,就想起怎么下这蛊,是不是鬼上身了?” 元卿凌见她纠结,安慰了她,“可能是你年幼的时候见过,后来慢慢地忘记,到如今见到又想起来了,这不奇怪,不必纠结,你或许只懂得一些,并不真正了解各种精髓。” “会这样吗?”蛮儿问道。 第808章 我们又见面了 阿四说:“有这个可能的,有时候我们看到一些场景很熟悉,总觉得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这或许就是元姐姐说的,小时候见过,但是不记得了,等看到的时候触动了记忆深处,又想起来了,你现在大概就是这个情况。” “哦,原来是这样。”蛮儿恍然大悟。 元卿凌虽然这么安慰,却也留了心眼,想着等事情平息之后,叫汤阳查一下蛮儿的过去。 安丰亲王夫妇在翌日一早便再去了一趟宝亲王府。 这一次,三人总算可以心平气和地对话了。 当年的事,安丰亲王一字不漏地告知了他,那是另外一场惊心动魄的夺嫡之战,因裕亲王的野心残毒,差点导致生灵涂炭,最后虽力挽狂澜,却也导致了许多人因此丧命,妻离子散。 宝亲王听完之后,浑身颤抖,嘴里说着不相信,但是,双腿却跪了下来,脸色惨白。 他交代了晖宗爷遗体的下落,遗体没有带出皇陵,而是丢在了殉葬沟的角落里,上头再覆盖已经破烂的绸缎,因此并未引人注意。 “兵舆图呢?”安丰亲王问道,“是否已经交给红叶公子?” 宝亲王摇摇头,白着一 张脸道:“和红叶公子无关,他不曾参与此事,是北漠的秦家,他们派人拿走了兵舆图。” 安丰亲王一怔,“怎么会是北漠秦家?不可能。” 与南疆有勾结的人是红叶,而他所中的也是南疆的回魂术,且红叶分布了一些人在北唐内,秦家反而是没有的。 “是北漠秦家没错,我亲眼看过秦家的令牌,与我接头的,是秦家的亲信。”宝亲王笃定地道。 安丰亲王夫妇对望了一眼,都很是诧异,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可调查所知,秦家几乎不曾参与此事,北漠和秦家都没有人在京中活动,怎么可能是背后控制者? “兵舆图呢?”安丰亲王连忙问道。 宝亲王苦笑,“我本打算铸造兵器,但自打别院被狗咬了之后,我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与秦家做了一个交易,兵舆图送给他,他为我复仇,可惜的是,不曾交易兵舆图已经丢失了。” “丢失了?”安丰亲王皱起眉头,“这是你用以威胁朝廷的重要机密,怎会轻易丢失?在哪里丢失?何时丢失?” “何时丢失,我不知道,兵舆图偷回来之后便叫人临摹一份,正本藏于 密室之中上了锁,只等风声过了再送回西浙,后来得知太子那边怀疑我,便想着马上转移与秦家交易,打开密室却发现藏着兵舆图的盒子不翼而飞,可我已经跟秦家谈妥,没了兵舆图如何交易?没办法之下,只得叫人掳走老夫人,她参与了兵器的铸造,她便是一幅活着的兵舆图。” 安丰亲王看着他,有些不相信,“丢失了兵舆图,你不曾调查过是何人取走的吗?你王府守卫森严,能轻易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走,你竟然毫无察觉?不大可能。” 安丰亲王抽抽嘴角,眸光甚是无奈,“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曾培育自己的亲信,府兵是自打与秦家接触之后才开始培养的,所谓的培养,也不过是用银子收买为我所用,未必都全部信得过,甚至,有可能一个都信不过,否则何须我自己亲自动手去兵部偷兵舆图?再说了,若我能周全所有的计划,必定会尽力做到滴水不漏,以我的能力,太子怎会发现?” 这倒不是他自傲,事实上,他确有这智慧,只不过,像他所说的那样,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培植势力。 而这点恰好也说明, 他并非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 但是,他的话却让安丰亲王很是困惑,甚至觉得这事还没摸到底。 从表面上看,红叶是已经渗入北唐了,与他接触最大的可能是红叶,可偏生他说是北漠秦家的人。 他这一辈子的前三十年,都一直在和北漠秦家打交道。 秦家不擅长阴谋诡计,只信服武力和战斗力,像这样玩渗透不是秦家的手笔,秦家也干不来这事,因为需要很长日子的铺垫与潜伏,还要摸透几十年前的事情,拿这事来做文章,实在不可能是秦家。 但是,看着宝亲王那张颓然惨败的脸,又感觉不像是说假话。 这其中必有阴谋! “你所犯乃是滔天大罪,如何处置你,皇帝自会决断,你自己犯下的事必须承担后果。”安丰亲王看着他道。 宝亲王看向安丰王妃,跪地磕头,声音充满了悲凉与悔恨,“我认罪,伏罪。” 安丰王妃闭上眼睛,忍不住泪水滑落。 片刻,她睁开眼睛对安丰亲王道:“你先回吧,我在府中住两天,院子里的枣子熟了,我惦记着这个味。” 安丰亲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默默点头,起身走了。 宝亲王依旧跪在地上,安丰王妃还坐在椅子上,她没看他,只看着门外透进来的阳光,一寸寸地漫进正厅里。 “起来吧!”她最终转头看着他,“南疆的巫蛊幻术,以心底执念作驱,其实这么多年,你一直未曾完全相信我说的话,才会叫人有机可乘。” 宝亲王身子颤抖了一下,面如死灰。 安王与魏王去了一趟皇陵,果然从殉葬沟里找回了晖宗帝的骸骨,骸骨被摔得七零八碎,头骨更被捏碎。 因此事还要保密,所以并未大张旗鼓地请高僧法师过来诵经超度,只寻常安葬回去,只等来日寻个由头做一场大的法事。 宇文皓去了西浙接老夫人,殊不知,刚抵达西浙便遇到了一辆马车,一袭红衣就坐在车头,马儿飞奔而过的时候,惊鸿一瞥,看到了那一抹殷红。 他立刻策马回头,拦下了马车。 他眸色冷凝地一扫,便见红衣男子已经跳下了马车。 他袍子宽松,御风落地之时仿佛谪仙,眉目温润,眼底是浅浅的笑意,唇角微勾,竟叫人感觉明月清风一般的悦目。 微风拂面,墨发轻扬,他说:“太子,我们又见面了!” 第809章 你真幽默 有一些人,纵然嚣张跋扈,做出凶恶狰狞的面容,也会让人觉得无害。 可有一些人,纵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眉目慈善,也会让人觉得危机四伏。 红叶便是这样的人。 宇文皓还没应答他,便见马车帘子忽然被掀开,露出包子狼的头脸,窜地下来,在宇文皓的面前打转,一副高兴的模样。 帘子再度便掀开,元奶奶探头出来,惊喜地看着他,“太子!” 宇文皓长剑出鞘,指向红叶,眸色冷锐,“是你劫持了她?” 剑刃发出寒芒,架在了红叶的脖子上,白皙皮肉之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只需要稍稍地一拉,便可割破皮肉,叫他命丧当场。 红叶眼底波澜不兴,仿佛看准了他不会动手,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浅笑,“太子误会了,恰恰相反,是我救了老夫人。” 徐一已经上前搀扶元奶奶下来,怒道:“你会这么好心?一定是你掳走老夫人的。” 元奶奶忙解释,“不,不,是这位后生救了我,莫要冤枉好人。” 宇文皓盯着他,只见他眸光流转,光泽莹莹,恰到好处的微笑还在唇角上挂着。 宇文皓收剑,眼底锐光不退,“是么?那真是巧合得很,本王刚打算来救老夫人,公子却先捷足先登了。” “路见不平而已,太子不必言谢。”红叶神定气闲地道。 宇文皓把剑回鞘,淡淡地道:“好,那便不谢,告辞!” 说吧,吩咐徐一带老夫人上马。 “太子!”红叶叫了一声。 宇文皓刚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 他微笑,“老夫人年事已高,骑马颠簸实在不宜,我刚好有马车,不如让我……” “公子大方割让马车,本王就不客气了,徐一,还把老夫人扶上马车,把你的马让给公子算是答谢。”宇文皓俯身,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红叶公子,“马儿相赠,公子不必言谢。” 红叶公子笑着,轻轻摇头,看着甚是无奈的样子,“太子喜欢就好。” “不喜欢,客套一下公子别当真,”宇文皓手执马鞭,眼底有光芒闪过,“公子一人来北唐,身边也没带个侍从,很是危险,公子还是尽快回鲜卑吧。” “孑然一身,无欲无求,有何危险?北唐竟是这般不太平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公子有这惊世容貌,自然有贪图色貌之人惦记,越是太平盛世,便越多心思不正之人,公子认为本王说得对吗?” 红叶公子笑逐颜开,“承蒙殿下赞赏容貌,在下不胜欢喜。” “所以,”宇文皓收敛锋芒, 淡淡地道:“公子是一定要进京?” “若得太子殿下陪同,那是最好不过了。”红叶公子唇色泛着浅浅的红,如同那盛放在和煦暖阳之下的跳舞兰。 宇文皓眸色微扬,“远道是客,本王该好生陪着以尽地主之谊。” 红叶笑容明朗,“那太好了,一路上有太子相伴,那就不寂寞了。” “是啊,可以好好聊聊,公子是如何恰巧地救了老夫人的。”宇文皓道。 这番话,听得徐一摸不着头脑,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啊?一会儿说叫红叶滚蛋,一会儿又要陪着他进京,而且两人说话态度暖眛,太费劲了。 徐一把自己的马儿给了红叶公子,马车则由他来驾,起行之前,宇文皓上了马车,向元奶奶问安以及问一下事情的经过。 元奶奶执着他的手,轻声道:“这个后生看着文质彬彬,但是功夫很厉害,我们走陆路抵达西浙之后,上岸就有马车驮着我们去一所院子里头关着,头一天晚上无事的,第二天那个叫冯若的姑娘,想要杀死阿狼,在院子外头丢了几块肉引它出去,找了好多人来伏击它,我被关在屋子里头什么都瞧不见,只听得动静很大,过了一会儿阿狼就撞开门引我出去,就看到这个后生和那些人打在一起,他还 杀了几个人,最后脱困带着我们上了马车逃去,我们出去之后,还在客栈里头住了一晚上,今日才启程回京。” 宇文皓听了,道:“您受惊了。” 元奶奶笑着道:“开始是吓着了一下,不过后来阿狼追过来,我就不怕了,在船上它不许任何人为难我,所以未曾受苦受惊。” 说着,她伸手抚摸着雪狼的脑袋,温柔地赞赏,“实在没想到,狼会这么有灵性。” 雪狼听得赞赏,使劲地摇着尾巴。 宇文皓呵斥了一声,“矜持点,你是狼,摇什么尾巴?” 雪狼呜呜了两声,趴在元奶奶的脚下,不做动静了。 “这个红叶公子是鲜卑人,与我北唐虽无交恶,却有野心潜伏,您可曾听他说过什么?能不能分辨得出他与抓走您的那些人有否勾结的嫌疑?” 元奶奶摇头,“分辨不出,他下手太狠,谈笑间就杀了几个人,看得出那些人也是要杀他的,不过功夫没他厉害,最后被他收拾了,现场惨得很,都是人命啊。” 元奶奶没为自己的境遇忧心受惊,倒是怜惜起人命来了。 宇文皓安抚,“那些都是穷凶极恶的人,死了不冤枉,如今您安全了,我们马上回京,老元可着急坏了。” “我就想着她着急了,我们快走吧 。”元奶奶忙道。 宇文皓点头,“好,我们这就出发。” 他下了马车,回头瞧了瞧,看到有笑红尘的人在后面跟着,看来,奶奶说的是真的,笑红尘的人是先发现了他们才会飞鸽传书回京城给他,如果红叶有动手的念头,红梅门不会袖手旁观,应该是看他救出了奶奶,所以才沿路跟着的。 不过,红叶未必就不知道有人一路跟随。 宇文皓这么想着,一路策马而去,红叶公子也策马跟从,一袭红衣飘飞,说不出的潇洒恣意。 “殿下只带了一名随从来西浙,莫非不怕遇到歹人?”红叶忽然出声问道。 宇文皓心里头正想着事情,听得此言,淡淡地道:“红叶公子单人匹马来到北唐,也莫非不怕客死异乡?” 红叶公子笑容甜醉,“不怕,北唐与鲜卑素来交好,如果我真的出事,殿下一定会出手帮忙。” 鲜卑与北唐如今关系紧张,如果红叶公子死在了北唐,那两国就得起争端,自然,宇文皓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宇文皓毫不留情地道:“是啊,本王一定会亲自护送公子的尸首回鲜卑,断不会袖手旁观。” 红叶公子哈哈大笑起来,“殿下真幽默!” 宇文皓侧头看他笑得眉目开扬的脸,半响,“你笑得真鸡婆!” 第810章 和你接头的人是谁 一路回京,深秋的景致十分美好,官道两旁多半是半黄的树,微黄的叶子在秋风掠夺下,掉下一层又一层的金灿。 马儿是可以跑得很快,但是,元奶奶身子受不住颠簸,因此,宇文皓叫徐一放慢,徐徐而行。 红叶公子仿佛特别喜欢北唐的景色,沿途贪看,有时候竟耽误了马儿行路。 尤其到了回关,他看着漫山遍野的微黄半绿,赞不绝口,“殿下之前说我若客死异乡,听着好生悲凉,可看着这美妙景致,死在此地,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宇文皓看着他痴迷山水的模样,一点都没有掉以轻心,反而愈发觉得此人居心叵测。 “公子如果觉得死在此地很幸福,本王不拦着。”宇文皓收回眸光,徐徐策马。 红叶公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明元帝对宝亲王的第一个惩处下来了,褫夺亲王封号。 宝亲王是当初晖宗帝封的,在他年少的时候便许了亲王之位,按照规矩,皇帝的儿子方能被封为亲王,当年裕亲王就算不曾谋反,宝亲王也顶多只能封个郡王。 晖宗帝对这个侄子的皇恩浩荡,并未换回他的忠心虔诚,反而被破坏皇陵挖坟 掘尸,怎不叫明元帝震怒? 杀了他也不为过。 但是兵舆图还没找回,且此事调查还没有一个完整的结果,所以明元帝暂时留他一条性命。 宇文皓一行人到了梧州,顾司带人接信报来到,交换了一些信息之后,宇文皓把元奶奶和红叶公子交给顾司,他则与徐一先策马回京。 回到京中直奔宝亲王府去,虽然安丰亲王问了一些事情,但还有很多疑点,他需要解惑。 宝亲王听得说老夫人已经安全,松了一口气,“本王对她很抱歉。” 宇文皓淡淡地道:“这话留着对陆源说吧,他被你所伤,至今还没醒来。” 宝亲王面容沉寂,“陆源虽是我所伤,但是我并无意杀他,导致这个结果我也比较意外,他武功那么高,按说不会伤得这么厉害。” “你无意杀他?”宇文皓丝毫不相信,“他见到了你,你如果不杀他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宝亲王淡淡地道:“真看见了吗?当时漆黑一片,他或许有敏锐的观察力,但是只要我否认,谁会相信他的话?我当时倏然出手击他,只是为了抢夺他的马儿逃出去,不至于要杀人,在这整个布局里, 能不杀人,我绝不杀人。” “说得倒是悲天悯人,花艇上的姑娘呢?你不是狠下杀手了吗?你设下这一系列的圈套,差点让老七都栽进去,用心何其险恶?” 宝亲王面容沉寂,幽幽地道:“没错,那主仆二人是我杀的,至于陷害老七,倒不是有什么险恶用心,我知道他会没事,只不过那会儿局势能乱就再乱一些,能牵扯的人越多,我就越安全。” “那铁牌呢?你故意留下铁牌,让父皇缚手缚脚,难道也是为了让局势更乱麻?” 宝亲王叹气,“那铁牌我早就拿到了手中,当时想着万一有个败露,这铁牌能救我家人,所以轻易我不会拿出来用,不过,我知道你们追查到我当晚逃跑的路线,知道我上过花艇,虽然我已经杀了那见过我面容的主仆,我却不得不妨。” 宇文皓冷冷地道:“可惜你并不知道,当天接待你的是春娘没错,可她的侍女因病没来,是柳儿的侍女代替了她,所以,你纵然杀了春娘主仆,可柳儿的侍女才是真正见过你的人,她还捡起了你留下的铁牌。” 宝亲王看着他,淡淡地笑了,“你真以为是这样吗?” 宇文皓也看着他,忽地脑子里灵光一闪,“不,春娘主仆确实是亲眼见过你的,至于柳儿的侍女是被你收买的。” 宝亲王露出了一丝赞赏之色,“太子果然聪慧,没错,当天晚上在花艇上招待我的确实是春娘主仆,只有这么两个人我若也认错,着实不配办什么大事,我带着兵舆图不便潜水逃走,所以,我给了她们银子,让她们帮我把兵舆图带上岸,带回她们的家中,承诺给她们重金,秦楼女子重利,自然答应,我逃出去之后翌日便去取回兵舆图,且把她们二人灭口,后来知道老七查到花艇去,便收买了柳儿的侍女,且留下一块铁牌,说到时候会有人来找东西,只管给他就是。” “所以,你是事后才留下铁牌的?为什么?警告?还是挑衅?抑或是威胁?又或者是像你说的那样,把水搅得更浑一些?” “都有,”宝亲王毫不否认,“当时你们怀疑的人越多,就越要分散人手去追查,便能为我腾出时间来转移兵舆图和在西浙秘密铸造,因为,在这么多接近皇上的人当中,我是最不值得怀疑的,你们未必会派人监视我,可我还是错估 了太子的谨慎,便是闲散如我,你们还是盯上了。” 宇文皓不得不佩服他的深思熟虑,“所以,你把假的兵舆图放在宇文君的书房里,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两个原因,第一个,你们从纪王府搜出兵舆图,他就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自然能为我分去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第二个,兵舆图到手之后,我并没有看懂,当时我没有太担心,因为大周肯定会派人来注说,因此我一直在等这个人的出现且掳走了他们,我从他们的身上得知了大周出了事,换言之,我手上的兵舆图,便是独这天下一份,讽刺的是,此人并不懂得注解兵舆图,换言之,掳走了他我也是白费心思并未换来实质的帮助,兵舆图我还是看不懂。” “所以,你也是要透过纪王府这件事情观察到底谁能注解兵舆图。” 宝亲王轻叹,“这也是无奈之举了,许多事情筹谋得比较仓促,不能尽如人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宇文皓点点头,盯着他,“最后一个问题,当初是何人告知你纪王府的书房要失窃?你又是如何混进去把兵舆图放置在密室之中?和你接头的这个人是谁?” 第811章 锅从天上来 宝亲王道:“北漠秦家的密探,纪王妃自诩聪明,殊不知府邸早被人渗透,宇文君因为要与江南富商结盟,以自己女儿婚事作为交易的条件激怒了纪王妃,他们内讧是迟早的事,我恰好是赶上了这个时机,牺牲一个宇文君,一点都不可惜,他又蠢又坏,不栽在我手里,迟早也得栽在其他人的手里,我何不利用了他呢?” “宇文君的侧妃褚明阳和你可有来往?”宇文皓再问。 宝亲王摇头,不屑地道:“和她来往作甚?她能帮得了什么?” 宇文皓道:“纪王妃要设计书房失窃一事,是她命人送消息出去的,你们如果没有接头,那么她对接的就是和你勾结之人。” 宝亲王一怔,“是她?那这便不知道了,北漠人总有他们的办法,即便是找上褚首辅的孙女……” 宝亲王眸色沉了沉,“所以和与我接头的,真不是北漠人?” “如此弯弯道道,铺陈大局,又渗透各层各处,你觉得会是北漠人吗?” 北漠人并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是他们崇尚武力,战斗,他们认为没什么不能用打一仗来解决,耍心机,他们自己首先就耐不住,更不要说向大周首辅的孙女褚明阳下手,招笼她为内应。 “是谁?”宝亲王下意识地问道。 “你再想想,会不会有可能 和你接头的人是鲜卑的?” 宝亲王摇头,“那人与我接头,拿的是秦家的令牌,还有秦大将军的亲笔书,绝对不会有错的,秦家令牌我是亲眼见过的,你被册封为太子的时候,北漠和鲜卑都来了人,皆由我带领鸿胪寺的人接待,金石玉器这些东西,我把玩了大半生,那令牌是否造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还能和这个接头人联系吗?”宇文皓问道。 宝亲王讽刺一笑,“怎么可能?这些人比鬼还精,我出事了,他们怎么还会与我联系?平日我们见面,也都是他安排的,甚至到现在,我对他的长相都记得不十分清楚。” “蒙面?” “倒不是,只是他的长相……”宝亲王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怎么说呢?他的五官眉目都很淡很木,瞧不出年岁,也瞧不出悲喜。” “那兴许是带着面具,”宇文皓顿了顿,抬头看着他,眼底有精光倏闪,“我怀疑和你接头的人是鲜卑红叶公子的人,他如今已经来到北唐,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能和他联系得上的证据,证明是他在背后控制这一切的?只要你能说出来,我便可以马上拿下他再与鲜卑交涉。” “没有,鲜卑从头到尾都没露脸,我与那接头人谈论也不曾提起过鲜卑,实在是沾不上半点干系,我北唐 与鲜卑如今还有外交往来,只要他拿着通关文进来,又不曾在北唐境内干下犯法之事,你抓不了他。” 宇文皓想起红叶公子那张眉目淡淡的脸就生气,“所以,我这不是叫你好好想想,只要有丁点的证据,就是合理的怀疑,我便有办法把扣查。” 宝亲王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下,最终无奈地摇头,“实在是没有,事实上,这一年多里来,我都没跟鲜卑人接触过,就算我强行要诬陷他,也经不起调查。” 宇文皓摆摆手,“罢了,罢了,如果真的是他,在京中布下这么大的一盘棋,怎么会给我们露出破绽?他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京城,证明他有把握全身而退,对了,平日你和接头人联系都是他找你的,你如果有要紧事找他呢?” “在门口挂红灯笼,他便会来。” 宇文皓沉吟,如今事情基本败落,便是挂红灯笼也不会来了,不过,倒是可以看看挂上红灯笼之后会不会有可疑的人在附近转悠。 所以,宇文皓走的时候,叫宝亲王府的老管家在门口挂上红灯笼,叫红梅门的人盯着。 但是盯了两天无果,反而顾司带着红叶送元奶奶回了京中,马车送抵门口,宇文皓亲自出去迎接,红叶笑盈盈地看着他,“冒昧来到,也没准备什么好礼,今日就先不进去打 扰了,且等过两天把大礼备下,再拜访太子殿下。” 宇文皓看着他那张俊美无害的脸,心里知道他是这一切的幕后指使,偏生没有任何证据,“大礼就免了,倒是公子一场来到,本王要略尽地主之谊,便派两个人去伺候公子吧。” 红叶施礼,眉目灼灼,“再好不过,在下就住在海福客栈,多谢殿下了,对了,大礼还是要送的,殿下等着收便是。” 说完,施施然而去。 宇文皓回头吩咐汤阳,安排两个探子去红叶身边盯着。 本来褚明阳这条线是要留着的,但是如今对方毫无破绽,没办法之下,褚首辅亲审褚明阳,但是她死活不招,十分嘴硬。 褚首辅铁了心要从她嘴里挖出点什么来,便动用了家法,褚明阳这才怕了,杖责下去,她尖声大喊着“太子,太子救我……” 首辅府邸的人急匆匆地去请太子,宇文皓来到的时候,正院里所有的下人都撤出,首辅坐在廊前的太师椅上,神色冰冷。 褚明阳则跪在院子里,全身伤痕累累,跪得摇摇欲坠,见到宇文皓来,她擦去满脸的泪水挣扎站起来,踉跄着往宇文皓扑过去,口中哭着道:“你可来了,不是我故意要供出你来,是我实在受刑不过……” 她是径直往宇文皓怀中扑过去的,但受了伤,踉跄扑 了几步之后就跪倒一把抱住了宇文皓的双腿,放声大哭起来。 她身上的血液染在了宇文皓的撒曳上,血混着地上的泥土尘埃,脏了那白色的衣摆。 宇文皓下意识地踢开她,厌恶地道:“你说什么?供出本王什么来?你” 褚明阳被他踢倒出一边去,慢慢地直起腰,瞪大眼睛骇然地看着他,惊慌地道:“你……你说过,一旦事发,你会力保我的,你不能不承认啊,我是为你办事的啊,你说你最大的威胁是纪王,只要除掉纪王你就再无后顾之忧,只要事情办妥,你就会娶我,你不能食言,不能弃我不顾啊,我腹中已有你的孩子了……” “你……”宇文皓听得这番话,惊得无以复加,真是人在路上跑,锅从天上来,这锅还很大,“你胡说八道什么?本王什么时候和你有孩子了?本王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他见褚首辅眸子阴沉地看着他,疾步进去,“首辅该不是相信她的话吧?” 褚首辅看着他,道:“已经找人看过,确实已经怀了身孕。” “怀孕又怎么样?又不是我的,我没碰过她。”宇文皓见首辅仿佛信了一般,顿时火冒三丈,回头狠狠地瞪着褚明阳,“你诬陷别的可以,别诬陷这个,本王惧内,这是拆天的大事,不可胡言乱语半句。” 第812章 你就是孩子的爹 褚明阳听得此言,满眼的心碎,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浑身颤抖悲愤地道:“你好无情啊,你怎可不承认?得知我怀孕的时候,你还说等时机成熟之后为我办妥婚事,让我风风光光地入门,你竟都是骗人的?” 宇文皓真是恨不得掐死了她,怒道:“你瞎说什么?你现在还是老大的妾,休书没下,你们名分就没解除。” “要休书可不简单吗?”褚明阳哭着道,“我去找他,这封休书到手你是否马上娶我?” “不是这个问题,是我绝对不可能和你有什么瓜葛,你闭嘴!”宇文皓爆吼一声,褚家命人去请他的时候只告知首辅严审了褚明阳,还以为问出什么,所以他急匆匆地赶过来,没想到半点信息没有,反而被泼了一身的脏水。 褚明阳又悲又怒,伸手指着他,“你以为撇清就无人知道吗?我们在明月楼相会,明月楼里的人都知道,你如果不承认,找他们过来问问就一清二楚了。” “找,马上找!“宇文皓真是一刻都不想看见她,但是这误会若没能洗清,首辅那边过不去。 因为首辅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首辅请宇文皓进入正 厅,把门关上,连褚明阳都被隔绝在外头。 宇文皓气呼呼地坐下,“首辅,本王再三说,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首辅坐在案几旁边,往煮茶的炉子里头添了一块银炭,然后双手笼在袖袋中,眸子眯起露出一道缝,淡淡地道:“用刑之前,老夫给她下了鬼影卫用的逼供药,这种药对付内力深厚的人无用,但是对于她这样的柔弱女子,甚是凑效,太子应该知道这种逼供药的功效。” 宇文皓倒吸一口凉气,“所以,首辅相信她?” 首辅眸子锁紧他,“殿下去过明月楼吗?” “自打成亲就没去过,贵!”宇文皓寒着一张脸道。 明月楼是京中很昂贵的雅苑,等同休闲中心,集吃喝玩乐赏于一身,在里头玩一天,连同吃住在内需要十五两银子。 “那殿下认为,需要去一趟把人请过来问话吗?”褚首辅盯着他问。 “问,为何不问?不问怎么还本王的清白?”宇文皓怒道。 首辅站起来,亲自走出去吩咐人,要低调地把人带过来问话。 明月楼里来了两个人,明月楼里头若招呼贵宾,都是三对一的服务,有两个人专门伺候打点,还有一个 侍女在里头伺候。 按照褚明阳说的,每一次去什么雅间,什么人伺候,都是一清二楚,宇文皓也给过银子收买,不会轻易对外透露。 那两人是被蒙着眼睛带进来的,进入正厅之后,褚明阳也被带了进来。 首辅指着褚明阳问那两人,“认得她吗?” 那两人都点头,“回老爷的话,认识。” “那这位呢?”首辅再指了一下宇文皓。 宇文皓坐在椅子上,眸光如电扫过来,气势凌人,那两人顿时一滞,“这……” “如实说,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首辅厉声道。 褚明阳也哭着道:“你们说啊,认识不认识?我与他去过几回,你们不都知道吗?都看见的,说啊。” 那两人见褚明阳也这么说了,便点头道:“回老爷的话,这位是五爷,见过的,每次来都是和这位小姐一起来,在雅间里头待大半天才走。” 宇文皓一掌击在案几上,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我?” 明月楼的两人吓得一个哆嗦,“五爷莫怪,小人也只是如实直说。” 他们因是被蒙眼睛带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褚首辅是谁,更不知道眼前这 位五爷的身份。 “你们所说都是真的?”褚首辅看着两人,轻描淡写地道:“若发现你们有半句谎言,叫你们人头落地。” 那两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应该是官家人了,马上就跪下惶恐地道:“小人不敢说谎,明月楼是有记录的,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走,都记录下来,老爷若不信可以叫人到明月楼里头查,还有,在房间里头伺候的侍女红梅也可以作证啊,她如今回了乡下,过两天就回来了,老爷可以再问问。” 宇文皓听这话甚是狂怒,“你看清楚一点,她带去的男人,是不是本……人!” 那两人抬起头看着他,虽不敢与他眼神相接,却也瞧了个真真切切,“是……是您啊,五爷,您还给小人打赏过的。” 褚明阳嚎啕大哭起来,“祖父,您听,您听听,我没有诬陷他,我腹中孩儿是他的,宇文皓,你好狠的心啊,你身为太子为何敢做不敢当吗?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吗?” 那两人听得褚明阳这话,吓得瘫软在地,天啊,五爷是太子殿下?那……那他与这位女子的事情,天啊,他们要被杀人灭口了。 “闭嘴!”褚首辅眸色一冷 ,“你神智昏聩,已然疯癫,来人,拖下去。” 褚明阳被拖了出去,一路尖叫着宇文皓的名字,大骂他狠心负心。 宇文皓气得发昏,“这真是无稽之谈,我从未去过明月楼。” 那两人见他面容几乎狰狞,再想起他的身份来,吓得差点都要尿裤子了,一个劲地磕头,“是,是,小人看错了,小人没看仔细,不是您,是另有其人。” 宇文皓激怒不已,他们这样说,岂不是等同被吓噤声了? 首辅亲自上前扶起两人,亲切地在他们的手背上拍了一下,笑容可掬地道:“好了,老夫只是想了解一下,既然二位看错了,那以后眼珠子就放亮一些,莫要胡乱错认别人,今日这事胡闹一场,好在知道的人也不多,按说是不会传出去的,是吗?” 那两人见他亲切温和的面容下暗藏杀机,虽是安抚却是威胁,忙点头如捣蒜,“是,是,小人今日没去过任何地方,小人也没见到任何人。” “很好!”首辅微微笑着,“下去领赏吧,回去好好吃一顿定惊,不过酒便少喝了,免得酒后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连累这颗脑袋。” 那两人一听这话,吓得差点昏过去。 第813章 苦命太子 所有人退出去之后,正厅里一片的沉寂,褚首辅眸光幽暗盯着宇文皓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殿下,还需要找那个红梅问问吗?” 宇文皓已经呆若木鸡,对褚明阳这条线他一直都保持着期待,总认为多少能撬出点有用的来,没想到,却是一把利刃,直接指向了他幸福的婚姻。 “你信么?”宇文皓问首辅。 首辅略有些艰难地道:“如果殿下坚决说不是你,那么老夫只能信。” “问你心里信不信,不是问你嘴里信不信。”宇文皓心烦意乱,好在这件事情没什么人知道,且方才那两人是不敢泄露半句的,老元那边应该是可以遮瞒过去的。 “旁人信不信不打紧,殿下是清白的就好。”褚首辅摇摇头,用温和的语气说:“殿下犯的错误也没有多大,就和你的老岳父静候一样而已。” “老头,这话过分了。”宇文皓生气地道,拿他跟谁比不好,非得跟他老丈人比,静候可以说不是人。 褚首辅一拍桌子,吹须瞪眼,“不然还要怎么说?冲你发难吗?人证物证都有,你要老夫捂住双眼盲目地相信你是清白的吗?” 宇文皓气得发怔,“本王是清白的,本王连她一根头发都没碰 过。” 首辅冷冷地道:“是啊,不碰头发却碰了其他,否则她腹中的孩子从哪里来?那宇文君……又是个不中用的。” “天下又不止他宇文君一个男人。” “天下男人这么多,怎么不诬陷其他人?就光诬陷你了?” “本王怎么知道!”宇文皓跳脚,简直不能相信首辅的反应,“你怎么能相信呢?你对本王的人品没有基本的了解吗?本王要女人何其多?何必要一个……” “一个什么?”褚首辅冷冷打断他的话,“她很寒酸你吗?都成夫妻了,还嫌弃什么?罢了,如今木已成舟,你回去准备准备,把她娶过门去吧,孩子总不能一出生就没爹。” 宇文皓跳起来一把掀了桌子,“娶她?休想,让她做梦去吧,那孩子不是本王的,打死本王也不承认,她没寒酸本王,倒是寒酸了你们褚家的门楣,什么人证物证?逼供散信不过,证人的嘴巴更是信不过,本王信得过自己,告辞!” 宇文皓转身就走。 “慢着!”首辅叫住了他。 宇文皓回头,眼底燃烧着怒火,“怎么?还想强行把孙女塞给本王?” 褚首辅眼底睿智的光芒再度闪现,“看样子真不是你的,消消火,好好想想 ,想想这其中酝酿的阴谋。” 宇文皓瞪着他,“你试探本王?” “否则能怎么样?便是不下逼供的药,她是否撒谎老夫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有方才那两人,言之凿凿地指证你,即便知晓了你的身份改了口,可那都是惊吓出来的结果,他们也没有撒谎。” 宇文皓虽然还生气,但是听首辅这话是信了他的,怒火才稍稍歇住,复又坐下,“那你是相信本王了?” 首辅伸手压住心脏,“只能信,老夫也惧内。” 宇文皓伸长脖子吞了吞唾沫,“这事要保密,我们私下调查,万万不能让人知道,否则没完没了。” “必须保密!”褚首辅严正道。 阿喜如果知道褚家的女儿和太子纠缠不清,他也没好脸色看。 宇文皓眯起眼睛,想起红叶公子那张笑容暖眛的脸,又是一拍桌子,“一定是红叶设局陷害我的,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一个与本王模样身高相仿的人,难怪他说要给本王送一份大礼了,这个卑鄙小人。” “红叶嫌疑很大,整个设局里头,红叶应该是幕后指使。”首辅淡淡地道,“可惜,他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便是知道,也没有证据拿他。” 宇文皓心头发冷,“红叶要在 北唐布局,如果没人帮他,很难成事,帮他的这个人必须要是上位者,本王终日劳碌奔波,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怀疑谁?”褚首辅问道。 宇文皓道:“红叶在京中的时候,本王一直命人盯着他,他与老四接触过,本王问过老四,虽然他指天发誓般说不曾与红叶有利益输送,但红叶这个人不落无宝之地,既然看准了老四,没从老四身上得到什么,打死本王也不信。” “合理怀疑。” 宇文皓慢慢地冷静下来,“本王甚至还怀疑鲜卑人要对付大周只是一个幌子,其最终目的是要对付北唐,大周人才济济,朝中上下和睦,没有皇位之争,朝野上下凝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鲜卑要蚕食谈何容易?反观我北唐,真心为朝的人有几个?在太子名分定下之前,朝中分党分派,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人心一旦分散了,要凝聚起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红叶怕是早已经在我北唐国土内行动,到时机成熟才打入京城,老四如果真和他勾结,他的人在京中站稳阵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还有……”宇文皓眸子里迸出火光来,“本王记得问老四的时候,他说红叶曾透露过不在 乎鲜卑是否败于大周,如今想想,这可能性很大啊,如果从头到尾都没打算与大周开战,又怎么会败给大周?所以红叶才会那么轻描淡写地说不在乎。” 褚首辅一怔,“红叶真这样说过?” “老四转述的,真假不知。” 褚首辅玩味地道:“那可就耐人寻味了。” 宇文皓压着拳头,“红叶是鲜卑洪烈大将军的私生子,洪烈把持鲜卑朝政多年,皇帝也不过是他的傀儡,而洪烈这些年致力培养自己的儿子上位,倒是红叶一直外放,不甚受重用的样子,所以,本王怀疑还有一个可能,红叶父子不同心,洪烈或许志在大周,但是红叶预见大周必破鲜卑,所以他开始了在北唐的活动,若说得再大胆一些,红叶在大周的所有活动,最终的目的是要大周对付了洪烈,重击鲜卑。” 褚首辅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宇文皓抬头问道:“怎么了?本王说得不对?” 褚首辅摇摇头,轻声道:“殿下猜测的很有道理也很有根据,殿下果然长大了。” 可惜,正如他方才所言,北唐的人心散了许久,要凝聚起来,不是靠殿下一天两天可成,以他一人之力,便是累死了,也防不住那泄洪般的野心啊。 第814章 先卸锅 临走之时,他对首辅千叮万嘱,此事不可对外泄露半句,尤其不能让楚王府里头的任何人知道,免得遭灭顶之灾。 因着这个事情,宇文皓回到府中都小心翼翼,心中虽然烦躁,但是对谁都温柔亲切,唯恐一时激怒露了把柄。 元卿凌今日已经为奶奶检查过,身体一切健康,倒是松了一口气,对包子狼也是大加赞赏,给它额外多吃了两斤肉。 她留意到宇文皓的不正常,道貌岸然的笑容之下蕴藏的心虚是瞒骗不过她的,但是并未点破,只等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才拉着他坐下来问。 宇文皓已经忐忑了许久,不敢直视元卿凌的眼睛,“哪里有什么事?就是累了。” “夫妻之间贵在坦诚。”元卿凌说。 宇文皓看着她,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多少夫妻就死在坦诚上? “真没事,”他顿了顿,保险地添加了一句,“便是有事,也是假的。” “那就一定有事,说不说?如果你有把握瞒骗我一辈子,那就不要说,如果不行,最好还是早说为妙。”元卿凌笃定得很,夫妻两年多,她最是清楚他小动作匹配的心理活动。 他还是沉默不语。 “又是桃花?”元 卿凌试探地看着他。 宇文皓伪装冷静的脸顿时崩溃,陡然抬头,指天誓日地道:“这一次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连碰都没碰过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元卿凌慢条斯理地倒茶,“嗯,这个她,是谁呢?” “褚明阳那疯婆子。”宇文皓咬牙切齿地道:“她竟然说我与她私会,把她肚子给弄大了,我何时碰过她?见了她都得倒胃口。” 元卿凌给他倒了一杯茶,“换言之,她诬陷你?” 宇文皓端着茶喝了一小口,神色怔忡,“这……看着也不像撒谎,言之凿凿的,还十分悲愤地说我负心。” “那真是奇怪了。”元卿凌也有些出神。 “你信我吧?”宇文皓拉回思绪,有些微慌,“你千万不要误会啊,我没有做过。” 元卿凌笑着道:“别傻,我怎么会信那些无稽之谈?我最厌恶你的那些烂桃花,你砍断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招惹?一定别有内情,好好调查。” 宇文皓大松了一口气,一手抱着她,感动地道:“老元,你真是太能理解我了。” 元卿凌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着,幽幽地,“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他猛地推开她,瞪 大眼睛。 元卿凌眉目弯弯,“开个玩笑嘛,别当真。” 遂主动伸手抱着他,“知道你委屈了,我信你,信你的,便真与她有什么,也是她勾的对不对?” 宇文皓几乎吐血。 这般解释,那边解释,好不容易元卿凌才没有阴阳怪气地说话,与他正儿八经地分析起这件事情来了。 “会是红叶吗?” “肯定是他,你今日是没听到,他说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宇文皓说起此人就咬牙切齿。 “好,知道了他的行动我们就找他的动机。” 宇文皓啐了一口,“还有什么动机?不就是为了扮作我的模样哄骗那疯女人为他办事吗?学你父……我老丈人那一招,要女人对他死心塌地为他办事就得那啥人家呗。” “是这么理解的,但是,避孕应该不是难事吧?为何要留下个孩子呢?你好好想想!”元卿凌意味深长地道。 “要我俩闹矛盾?”宇文皓还真没好好想过其中动机,只是分析了大局。 “要我们闹矛盾的话很容易,只要让我知道你跟褚明阳有过一腿,我们之间就过不下去了,不必弄这孩子出来,因为孩子会出生,到时候按照这里的习惯滴血认亲或 者看模样不像你,基本就能撇清嫌疑。” “破坏我的名声么?”宇文皓实在是被最近的事情纠缠得脑子发僵。 元卿凌点点头,“这大概也是其中一个目的吧?北唐的太子竟然勾嫂子,这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宇文皓眸锋冷冽,“只怕这也不是最终的目的,最终的目的是要我与褚家翻脸。” 元卿凌赞叹,“这红叶做事,除了滴水不漏之外,还十分环保,一箭能射好几雕呢。” 宇文皓瞧着她,“你是赞誉他吗?” “我只是提醒你要冷静,对付这样的人,急躁不得,一旦你心急了,就会自乱阵脚,”元卿凌轻轻叹气,瞧着他的纠结的川字眉头,“这局看着做得那大,其实只不过是他为自己到来北唐的欢迎礼,且等着看吧,只怕日后没个太平的日子了。” 宇文皓虽然不愿意同意这话,却不得不同意,一个搅和得京中几乎翻天覆地的阴谋,把一位老亲王搭进去,都只为他的到来而做铺垫。 红叶,你的阵仗真够大啊。 “他这番来,怕是为了兵舆图,看来宝亲王说得没错,兵舆图真的丢失了。”宇文皓说。 兵舆图丢失,那会是谁的手 笔呢? 卷进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孩子的事情,你得解决啊,肯定会公开的,不是首辅和褚明阳守住秘密就可以,对方既然是冲着我们来,这事就必定要掀开。”元卿凌说。 宇文皓晦气得很,“这些女人啊,孩子啊,都是内院的事,怎能让我处理呢?叫喜嬷嬷给首辅施压,让首辅处理就是了。” 他这些日子奔波得都没剩几口气了,父皇把此事全权交给他调查,就算没有一个完美的结果,也必须要给一份答卷的。 “我倒是有一个计策!”元卿凌微笑。 “说!” “不过,这事啊要瑶娘子出一下面。” “愿闻其详!” 元卿凌问道:“你说,褚明阳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有人认了头,自然和你就没关系了,但是,孩子的父亲不能乱认,除了一人,其他任何男人出面认都会损了褚首辅的面子和皇家的面子。” “你说让老大出面认了?”宇文皓摆摆手,“不可能,老大绝对不会认的,他恨褚明阳都来不及,怎么还愿意背这黑锅呢?” 元卿凌很淡定,“此事对他有利有弊,看他怎么理解了,而我相信瑶娘子能说服他,毕竟,知夫莫若前妻嘛。” 第815章 你别哭啊 宇文皓相信女人的直觉,顿了顿,道:“先不着急找瑶娘子,等消息披露出来再办这事不迟。” 元卿凌有些诧异,“为什么?如果此事闹开了,辟谣效果也不如现在让宇文君承认了好。” 宇文皓哼道:“不,不,名声不打紧,我倒是想看看,消息是从哪里开始披露,吃了这么大的一个哑巴亏,也得叫他们暴露一点啊。” 元卿凌点头,“那好,我卸妆沐浴。” 她起身坐在妆台前,拆下满头的珠翠,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说,褚明阳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呸,别说她,小爷这暴脾气压不住!”宇文皓一下子又火大起来了。 “我明天去找她问问,那人既然与她都有了肌肤之亲,想必能从她嘴里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最重要的当然要她知道,和她一起的那个男人不是你。”这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别去,听了脏耳朵。” “不妨,我挺得住,严格地说,在这件事情上她算是受害者的,她再可恨,也是被利用的,最恨那些贱男,利用女人的感情和身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卑鄙贱格。” 声讨贱男,宇文皓不得不附和,“对,对,贱男!” 褚明阳被首辅关押在府中夏至院里头, 由婆子看管,不许她踏出夏至院门口一步。 府中女眷也不得接近她,免得有什么风声传出去。 褚明阳哭了很久,她没想到宇文皓会这么负心,种种甜言蜜语言犹在耳,他却翻脸不认人了。 从昨天被关回来夏至院,她就没停过眼泪,她很愤怒,但是比愤怒更让她崩溃的是伤心。 她以前曾嘲讽过褚明翠,为情所困,才会导致连番算计落空,没想到褚明翠尸骨未寒,她却又步了褚明翠的后尘。 宇文皓啊宇文皓,你装得何其无辜啊! 元卿凌一早就带着喜嬷嬷和蛮儿来到了褚府,褚首辅昨晚本千叮万嘱要保密,但是后来想想也觉得不简单,保密是不可能了,因此也有此意让她见见褚明阳,因为那些过程他作为祖父的不好过问。 求生欲很强的他,在喜嬷嬷面前极力撇清,尽力维护宇文皓的清白。 元卿凌带着蛮儿去了夏至院,两人进去之后,褚首辅就遣走了看守的人,蛮儿一人可以保证元卿凌的安全。 褚明阳悲愤绝望之际看到元卿凌的到来,恨得满脸扭曲,几乎要冲上去和元卿凌撕扭在一起。 “你赢了,来看我的笑话是吗?”她力竭声嘶地朝元卿凌吼叫。 蛮儿拦在了她的面前, 警备地看着她。 褚明阳指着蛮儿,状若疯癫,“你……你是我的奴才,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蛮儿对着她还是有些心怯的,长久的心理压迫让她面对褚明阳震怒的时候依旧腿软,不过,她还是稳住心态拦住了她,免得太子妃被她所伤。 元卿凌看着狼狈不一堪的褚明阳,想起她往日那精致嚣张的模样,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看来最伤女人的还是感情啊。 褚明阳见蛮儿不动,一巴掌就朝她的脸上甩过去,“你这个贱婢!” 蛮儿不敢躲也不敢反抗,眼看着这一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脸上了,元卿凌倏然从蛮儿身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住手!” 褚明阳懂得点花拳绣腿,如今盛怒之际,这一巴掌自然是下了大的力度,但是好在元卿凌练了些日子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的,略有所成。 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推,“净会迁怒那些无辜的人!” 褚明阳瞪着她,美丽的眼睛喷着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道:“元卿凌,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他不过是迫于局势才不得不和我撇清的。” 她那狰狞的脸上露出了森冷得意的笑,“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多眷恋我的身体,你怕是不会知道 ,他亲口跟我说,他不休你是因为太上皇喜欢你,你这贱人,你什么手段都没有,不过是懂得几分医术哄好了太上皇,否则你早就被他休弃下堂了。” 元卿凌眼底波澜不兴,“这样的话你也信,真可怜,我很肯定说一句,和你在一起的绝对不会是他。” 褚明阳哈哈哈地仰头大笑,“好,好,你自欺欺人不要紧,但是自个把自个当傻子,别以为天下人和你都是一样,我腹中孩儿,千真万确是他的骨肉,等孩儿生下,过了这一劫,他自然会迎娶我入门,到时候太上皇驾崩,你便等着休弃出门去吧,到时候看谁可怜谁。”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我认识的褚明阳,聪慧果断,比你姐姐褚明翠出色多了,怎么连这些蹩脚的谎话也拿来跟我显摆示威?好,你说那人是太子,你倒是跟我说说他的身体特征,你既与他有肌肤之亲,总不会连他的身体特征都不知道吧?” 这个人的面相是不必问了,能让褚明阳认为是老五的,必定和老五长得十分相像,唯有在身体特征下手。 褚明阳抬起下巴,冷傲地道:“我们在一起,彼此沉醉,心中欢喜,怎会留意这些?再说你又何必问这些?不是自己给自己 添堵吗?我虽想看你伤心欲绝的模样,却不愿意把我们一起的点滴告知你,你不配知道。” 元卿凌坐下来,蛮儿便马上走到她的身侧站着,唯恐褚明阳再扑上来。 “是不愿意告知还是一切都是你杜撰的?昨天老五回去我便问过他了,他矢口否认和你在一起过,还说这一切都是你凭空捏造出来的。” “你休要用激将法,如果一切都是我凭空捏造,我肚子里的孩子从何而来?他这样哄着你,还是看在太上皇的份上,暂时不愿意和你交恶,可悲至极的女人。”褚明阳听了她转述太子的话,心里很痛,可骄傲如她,在元卿凌面前怎么也不愿意露出半分悲痛的神色来。 元卿凌耸耸肩,“谁知道呢?你以纪王侧妃的身份长期住在娘家,虽然后来回了王府,可也不甚得宠,你要出去找个男人玩玩,幻想着那人是老五来填补心灵创伤,想来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你之前可是喜欢过老五的,要用这种手段来慰藉自己的心灵,真可怜啊!” 褚明阳眉目森寒,冷冷地道:“虽然你还用激将法,可既然你不怕难受,我也就不妨告诉你,他是如何对我穷追不舍,乃至死缠烂打的,只不过,听完之后你可不要哭啊。” 第816章 差点吓死蛮儿 元卿凌一扬袖子,淡淡地道:“哭?我不会哭,凭空捏造的谎话,我为什么要哭?” 褚明阳冷笑着,也慢慢地坐下来,两人相对而坐,相隔不足一丈,气氛充满了敌意。 “你说得没错,我昔日确实是喜欢过他,那样英武的男子,哪个女子不爱?”褚明阳眼底蕴含着几分嘲弄,“你不一样也深爱着他吗?只不过你用了肮脏的手段得到了,便以为是最后赢家?我原本也以为他那样护着你,心里定是有你的,可他与我接触之后,听他说心里的委屈,才知道他所承受的压力和苦难,元卿凌,你知道自己面目可憎吗?” “愿闻其详。”元卿凌说,压下了即将冒起的鸡皮疙瘩,“不过,说真的,就算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也定是你先勾了他,他不过是玩玩罢了。” 褚明阳嘴角噙了一抹冷笑,“你真这么认为吗?你这么想可就错了,当初我回了娘家,是他先千方百计叫人送信给我,邀约我出外见面,我原先对他憎恨至极,以为他别有用心,因此他所给我的信笺,全部烧毁了,唯独那最后一封,还留在身上,他的字迹你是认识的。”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笺来,那封信被折叠仔细,打开之后可 见纸张折痕严重,应该是被无数次翻读无数次折叠过的。 蛮儿上前想取,褚明阳却是一扬手,冷冷地道:“想毁灭证据吗?你能看到,就这么看吧,短短几句话而已。” 她绷直信笺,在下巴附近的位置展开给元卿凌看。 “阳妹妹,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想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若你肯原谅我,请于明日午时到明月楼一聚。” 落款是一个皓字。 没有日期,没有他的印章,属于私信。 字迹确实和他的十分相似,因不能接过来好生研究,因此不知道和他的字迹有多大的分别。 “你认识他的笔迹吧?”褚明阳见她神色怔忡,以为她伤心了,得意一笑慢慢地把信笺藏好,冷冷地道:“他给我写了不下五封信,我都不屑一顾看完就烧掉,我身边侍女皆可作证。我居于娘家实在也苦闷,最后一次便想着听听他有什么好说,才会到明月楼里赴会。到明月楼之后,我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慢,真可惜你没看到他的殷勤,你没看到他坐在我的对面一直与我解释,他说当初来褚府也不是为了褚明翠,是为了我,不过被人误会了,他一直想找机会说清楚的,可惜那时候被你设计了他,害得他名声尽丧,他 也心灰意冷觉得配不起我,才会消停作罢。” 元卿凌看着她说起这件事情时候的沉醉痴迷,甜蜜中却带着一丝苦涩,得意的笑容里也有无奈凄怆,怕是想到当时的甜蜜如今已成伤心。 “所以,你们误会消失之后,便持续相会?”元卿凌问道。 “没错,”褚明阳显然还没从那段甜蜜的回忆里走出来,喃喃地道:“那时候他跟我承诺了许多,让我继续回纪王府里监视纪王府中上下一举一动,他说我做此事最合适妥当,因为谁都不会怀疑我,我想想也是,谁会注意我呢?于是,我一直为他监视着纪王府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告知他。” 她抬起头,眼圈发红,面容执恨,“我怀了他的孩子,他说无论如何都会给我名分的,让我安心等待,他就会休了你,把我迎娶过门,你为什么不死啊?元卿凌,你去死吧,你死了,他就再不会有什么顾忌,他就可以把我娶进门了。” 她恶毒地诅咒着元卿凌,仿佛是因为元卿凌才会导致他现在前后态度大变,可她理解啊,帝位肯定是最重要的,元卿凌深得皇上和太上皇的看重,又得了民心,在这个时候休了她会对他影响很大。 元卿凌对这些信 息显然是不满意的,道:“可除了这一封信之外,实在无法让我信服一直和你相会的人就是太子。” 褚明阳伸手压了一下已经松散的发髻,娇容桀骜,“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你认出笔迹了,你就是不承认又能改变事实吗?你便是否认所有,也没办法否认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血脉,如果太子得登大宝,他就是天潢贵胄,未来的帝王,这是太子一口允诺的。” 元卿凌听到这些话,不免有些意外,褚明阳不是那种理想化的女人,她对很看重现实,怎么竟然会信了那些话? 退一万步讲,就算和她在一起的是老五,可有嫡长子在前,什么时候轮到他的孩子当什么未来的帝王?就算有竞争的可能,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承诺,她竟然深信不疑? “便你说出花儿来,可我也不信。”元卿凌摇摇头道。 褚明阳冷笑,“好,便让你死心,他与我欢好之时,背上有一道伤疤从左肩胛骨到右下腰部,这一道伤疤,是他在大捷的印记,我若不曾与他好过,怎会知道?你可死心了吧!” 元卿凌听到这里,心下大宽,与她周旋了这么久,总算知道那人的一个特质了,她看着褚明阳,道:“老五背上确实 有伤疤,大大小小不下六七道,但是,没有一道有你说的那么长,最长也不过半截手指左右,不过呢,他倒是有一个伤疤,很多人都知道的,你既与他好过,应该也知道,这道伤疤在腿间,是在京中遇刺那一次所留下的疤痕,那伤曾发炎起脓,又处理不大好,所以伤疤十分明显,只要他曾于你坦荡相见,你就一定会看到。” 褚明阳气息急促,面容愠怒,“你以为这般胡诌我会信吗?” 元卿凌淡淡地道:“是真是假,你要打探不难,当初他伤势除我处理之外,曹御医也处理过,你祖父也知道,这伤差点让他不能人道,宫中肯定着紧的,若还不信,去问问宇文君,当初这场刺杀是他策划的,伤了哪里自有杀手回去禀报,他最为清楚的。” 褚明阳的面容顿时变得十分狰狞,眼底掀起了惊天巨浪,她霍然站起来,拿起案几上的杯子就朝元卿凌砸过去,怒吼一声,“你胡说,你胡说!” 杯子被蛮儿打飞,元卿凌也不与她纠缠,站起来看了她惨然失色到近乎骇然的脸一眼,与蛮儿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她野兽一般的吼声,充满了绝望与狂怒,蛮儿对这种怒吼有心理阴影,听得差点没软下腿来。 第817章 本是沙场战将 元卿凌出了夏至院,便去了正厅见首辅和喜嬷嬷。 她对首辅说:“那渣男背上有一道疤痕,写的字迹与老五的相似度有七八成,除此之外,没探出别的什么来。” 首辅看着她,忽然便有些好奇,“太子妃就那么确定此人不是太子吗?” 一般来说,在没有求证之前,女人多半是不相信男人的。 “确定。”元卿凌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何啊?”首辅问道。 元卿凌笑了,“先是直觉,但是我素来不凭直觉,所以其实也试探过他,不过仔细想想,他没这个时间去跟褚明阳相会,自打当了这个太子,他每天起早摸黑,休沐的时候多半在府中陪着我,而最重要的是我不相信他对褚明阳会有什么感情,更不相信他叫褚明阳为他打听纪王府的一举一动,因为纪王每天吃几顿猪肉上几次茅房,只要我想知道,我都可以一清二楚。” 有当时的纪王妃在,纪王府要什么内应?便是没有纪王妃,叫笑红尘的人盯着又有何难?至于要赔上自己的身体吗? 褚首辅不无赞赏地点头,然后看着喜嬷嬷,傲娇地道:“信任是不是很重要?” 喜嬷嬷眉目含威,“没有不信你说的,只不过问清楚一些罢了,毕竟她原 先每日都在府中,出入也有人跟着,怎么你这当祖父的一点都没察觉呢?” 首辅背着手,嘀咕道:“合着老夫除了打理朝中之事还得分心管内院的事情?” 离开首辅府邸之后,元卿凌便让喜嬷嬷先回去,她带着蛮儿去找瑶娘子。 瑶娘子不当王妃之后,修心养性,终日做刺绣,倒是比原先慈眉善目了许多,穿着朴素,袖子上刺着白花,还为太后守孝呢。 听得说褚明阳怀孕,她竟然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元卿凌听得莫名其妙,“什么阿弥陀佛?你这是幸灾乐祸吗?” 瑶娘子把针往头发上擦了两下,面无表情地道:“这难道不是奇迹么?宇文君都不能生育了,褚明阳竟还能怀上,该念一句神佛有灵啊。” “你这个人嘴巴毒得很。”元卿凌说。 “我以往嘴巴很甜,可心毒啊,是不是那样才好呢?”瑶娘子嗔了她一眼。 想起以往,元卿凌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心里都要怀疑她里面是不是换了一个灵魂。 “孟星呢?”元卿凌这才想起进门就没见到她,孟悦如今是在医学院里上课,孟星还小,就不去了。 “兄长接了她去小住几天。”她轻轻叹气,“你改天来的时候,给我带条小狗或者小猫 吧,我这里每顿剩下的都浪费了,还不如养条生命,也算是功德一件。” 元卿凌望着她,笑道:“孤独了?” “这样安静的日子,挺好的,有什么孤独?”瑶娘子眼底里浮着幽光,手中的针线却停了下来,元卿凌看到她绣的是大幅牡丹图案,富贵雍容中,见大气磅礴。 她本来就是一个大气磅礴的人,如今屈居此地,倒是屈才了。 “可能是不习惯吧,”她想了想,又说:“其实在府中的时候,也过过那样安静的日子,少了争斗,少了权谋,可那时候的安静是在等待更凶猛的暴风雨,现如今,暴风雨不止,我却被扔了出来,少不了是有些失落的吧?感觉自己无用了。” “你真是劳碌命,我恨不得安静地过活,陪伴夫婿,教育孩子,得空遛狗种花,看书,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若太平盛世,这样的日子自然是好的,可如今外头不太平啊!”瑶娘子把绣架推开,看着她,“你难得来一趟,说吧,要我办什么事,定和褚明阳肚子里的孩子有关吧?” “料事如神,”元卿凌笑了起来,拉着她起身一同走出去,秋风凉爽,日头正好,“有人扮作老五与她私会,她腹中孩儿也是那男人的,你 别问乔之事,反正褚明阳看不出来,证明此人是乔装易容的高手,如今褚明阳指控说腹中孩儿是老五的。” 瑶娘子一听,便淡淡地道:“毁太子名声离间你们夫妻感情呗,这计策便不得逞我们内部也会乱成一锅粥,可对方毫无损失,是一等一无本生利的好计策。” “你虽然闲下来了,可这心思还很活泛啊,一听就知道了。”元卿凌道。 “这些年,干的就是这营生,能不知道吗?”纪王妃白了她一眼,“你也不必再说来意,这事解决很容易,找个人出来把褚明阳肚子里的孩子认了,事就解决了,而这个人吧,还不能是个荒谬的,得是名正言顺的,天下间谁最合适?自然是宇文君了。” 元卿凌大写的佩服,“瑶娘子,你啊,真真是生错了时代,若是生在一个男女相对公平的年代里,你是要成大事的人。” “真有本事,在什么时代也能成大事,至于男女公平,算了,自打盘古开天辟地,就不曾有过公平的时候,明知道低人一筹,自己努力争取就是了。”她伸手压了压发髻,眸色清凉如水,“自打拿了休书,便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他了,我与他果然是有缘分。” 元卿凌道:“会说笑,证明日 子过得好,你且去办这事,下次我来,给你带条老狗,让它陪着你。” “老狗不要,要小狗,免得与它生了感情,它又离我而去,孤寡老人忍受不了这个。”她抬起头冲元卿凌笑了笑,笑容有些悲凉,“这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去办吧,别人治不了他,我能治得了。” 元卿凌实在是看不惯她这样死气沉沉的模样,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希望,“你以后得空,便多些来王府帮我带孩子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闷死的。” “算了,我还是不去给你添麻烦了,虽不是戴罪之身,到底德行有亏,且这会儿还在风口浪尖上,我去了帮不了你还会为你招惹闲话。” 元卿凌冷笑,“谁在乎那些闲话?人生几十年,但求心安理得。” 瑶娘子眸色幽幽地看着她,“不值得,为我不值得。” 元卿凌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离开院子的时候,蛮儿若有所思地问道:“太子妃,您说瑶娘子如今怎地那么消沉啊?跟平日的她不大一样了,往日眼睛里看着有一团火,如今是死气沉沉的。” 元卿凌上了马车,叹气道:“她本是沙场战将,忽然叫她解甲归田,她怎能适应?” 蛮儿一怔,怎么瑶娘子还上过沙场杀敌啊? 第818章 说服 瑶娘子翌日就去了找宇文君,她离开王府的时候,身边没带任何人,原先伺候的都遣走了。 如今这侍女还是容月为她找的,乡下丫头一个,叫乌乌,不懂得察言观色,但是懂得劈柴烧火做菜,知冷知热。 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如今对乌乌十分满意。 宇文君在这段日子里,就没有瑶娘子这么安定自在,他开始的时候,终日花天酒地,麻痹自己,但是偶尔又做出洗心革面的样子,联络昔日旧臣,被拒绝之后,悲愤不已,回屋又骂又哭,状若疯癫。 本来对太后那边还保存希望,可自打太后走了,他算是彻底知道自己不可能有逆天的命运了,越发的消沉,没日没夜地喝酒,以至于如今京中出了什么事,他都不大知道了。 看到瑶娘子找上门来,他还烂醉如泥地躺在小小杂乱的院子里头,仆从在一旁打盹,仿佛对此事已经习以为常。 仆从看到瑶娘子,并不认识,问道:“你是何人?” 瑶娘子眸色淡淡地瞧了地上打着呼的宇文君,问那仆从,“天气冷了,你就任由你家主子这样躺在地上?不怕冻着么?” 仆从道:“动不得他,动了会 揍人。” 瑶娘子道:“是的,他喝了酒,就是会胡乱打人,这些年,都习惯了。” 仆从诧异地看着她,“这位娘子,您认识我们家爷吗?” “认识,我们曾是亲人。”瑶娘子从宇文君那张邋遢浮肿的脸上转移开视线,“去吧,熬一碗醒酒汤给他灌下去,一会儿就好了。” 仆从见她颇有威势,不敢违抗,便马上去煎熬汤药了。 瑶娘子再让乌乌去烧水,烧来了热水之后,她亲自为宇文君洗脸擦手,清洗干净。 一碗醒酒汤强行灌下去,宇文君一顿狂吐,终于是醒了七八分了。 他一擦嘴,回头看到瑶娘子坐在廊前的小板凳上,顿时大怒,“毒妇,你还敢来?” 瑶娘子把毛巾递上去,“擦一下!” 宇文君一手拂开她,“不要你假惺惺的,滚。” 发黄的毛巾掉在了地上,沾染了尘埃,她看着神色暴戾的他,淡淡地道:“我来祝贺你啊。” 宇文君一脚踢翻地上的水盆,“祝贺?是来看我怎么落魄倒霉吧?” 瑶娘子扬手叫乌乌和奴仆退下去,然后双手交叉支在下巴,凝眸看他,“你又当爹了,不值得祝贺吗?” 宇文君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盯着她的肚子,“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妇!” 如今,他已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因此一听这话,便以为瑶娘子偷人了。 瑶娘子却是笑了起来,“不要脸的不是我,是褚明阳,她怀上了。” 宇文君片刻怔愣之后,眸色陡然阴鸷下来,“绝不可能。” “你方才以为我怀孕,还骂我一声贱妇,怎地对她就无话可说了?” 宇文君不至于理智全无,“褚家家教甚严,她回了娘家,怎会做出此等不要脸的事来?” “是啊,可惜她真的怀上了,如今褚家上下都以为是你的孩子,所以我来祝贺你啊。” 宇文君那涨紫的脸迸出一丝阴狠与羞辱,拳头握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想争取褚家的支持吗?褚明阳偷人怀孕,断不敢跟褚家说明白真相,所以说了这孩子是你的。” 宇文君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怖,“我绝不会承认她肚子里的贱种是我的,不止如此,我还要公告天下,指她褚明阳红杏外延,不守妇道,不知廉耻,我要褚家颜面扫尽。” 瑶娘子冷笑一声,“大好机会,你就要这么放过吗?” 宇文君只以为是讽刺之言,盯着她的脖子,恨 不得上前扭断了它。 瑶娘子笑笑,“这难道不是你的一个好机会,你承认了这孩子是你的,那褚明阳便不能与你脱了关系,褚首辅再不喜你,也会看在这孩子的份上,对你施以援手,毕竟,孩子的父亲不能这么不体面地活着,他会想方设法为你恢复皇家的身份,只不过,到时候,能走多远,还得看你自己了。” 宇文君听了这话,有片刻的怔愣,方才愤怒过头,竟不曾深思。 瑶娘子道:“再者,你若不承认是这孩子的父亲,褚家丢了脸面,总是要把这个男人揪出来的,能让褚明阳这种势利女子倾心,必定身份不凡,褚家总不能杀了褚明阳与他,只怕最后还会遮遮掩掩地成就褚明阳与这个贼人,到时候啊,您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亲恩爱生子,您这什么都没捞着,还背着妻子偷人的笑柄,成为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何必呢?” 宇文君看着她,“你这毒妇对我不会这么好心,你来提醒,是何用意?” 瑶娘子慢慢地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 “我这一生到如今别无所求,只为女儿活着,孟星还小,但孟悦过两年就要说亲,她若有一个被天下人耻 笑的父亲,对她婚事有碍,来日说了婆家,也会被婆家小瞧轻视,所以,为了她们姐妹两人,我也必须要把你扶起来。” 她比宇文君矮一大截,脸上露出凄惶之色,让宇文君顿生居高临下之威,对她的话也竟深信不疑。 毕竟,大家都沦为庶民,没了依靠,她又能如何? “你自己想吧,我走了,如果要承认是孩子的父亲,便早些去褚府吧,免得孩子真正的父亲出现,您这名声,可就真的败破如泥了。” 瑶娘子说完,便带着乌乌走了。 元卿凌的马车,就在巷口外头等她,瑶娘子上了马车,元卿凌便问道:“如何?他同意吗?” “他不能不同意,承认了这孩子,他心里憋屈但又好处。可若不承认,所有人的白眼和耻笑都会加诸在他身上,比谩骂更让人难受的是耻笑又同情的眼光,他堂堂皇子之尊,受不了这些,所以,他必定同意。” “你很了解他。” “夫妻十余年,自然是了解的,他那边我打了包票是会同意的,接下来,你便命人去街头巷尾散播吧。” 元卿凌道:“已经交代下去了,趁着如今敌人的谣言不曾散播出来,我们先下手为强。” 第819章 让太子处置宝亲王 瑶娘子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排灰色的阴影,声音寂寂,“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若是往日,他杀人的心都会有,当年柳侧妃的事情,他后来知道了,把她的尸体挖出来鞭尸,分尸肢解以泄心头之恨。” 元卿凌看着她,“你还为他惋惜吗?我以为你对他早没了感情。” 瑶娘子唇边泛起一朵苍白的幽笑,“是没了感情,对他也毫无怜惜,只是觉得世事何等讽刺?” 元卿凌拍拍她的手背,“不必感慨,人各有造化,他现在站出来承认了这孩子是他的,褚首辅也会相对地给他一些补偿,算是各取所需吧。” “是的,只是褚明阳又不得不与他捆绑在一块了。”她这会儿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可怜了这一对人儿啊,兜兜转转,最终还是离不开,可能他们才是真有缘分的。” 宇文君傍晚的时候就出现在首辅府邸,说得知褚明阳怀孕,要来接褚明阳回去安胎。 褚首辅这个时候肯定不会让褚明阳跟着他离开,但也不能让俩人住在府中,所以,另外安排了一处院子让他们两人暂住,且安排了府中亲信盯着,院子附近也不许任何外人接近。 在他 们两人搬过去之前,他把宇文君叫进了书房。 褚首辅是男人,背叛之恨他是理解的,宇文君只怕这时候杀了褚明阳的心都有。 首辅别的没说,只给他看了一份奏折。 宇文君看完之后,震惊万分,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首辅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眼底波澜不兴,“起来吧,老夫就一个条件,不可伤她半分,这孩子不管是顺利生下来,还是胎死腹中,老夫都不能让她太委屈,自己衡量着吧。” 宇文君磕了一个头,哽咽道:“祖父恩德,宇文君没齿难忘,以后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辜负您的期望。” 褚首辅面容沉肃,并未多言一句,便打发了他去。 翌日,他上了奏章,历数了宇文君为朝廷家国立下的汗马功劳,他虽不孝,但功不可没,加上之前的罪过连累了妻女,实在无辜,遂为他请一道旨意,降恩典。 太傅这份奏章,得了不少大臣的附议,首辅的影响力是惊人的,虽然大家对宇文君所做之事失望透顶,可首辅要扶他,众人自然响应。 明元帝没说什么,斟酌之后下了一份旨意,宇文君恢复皇家身份,为大皇子,没封号,没食邑,没官 爵,甚至每年的例银都不会有。 孟星孟悦姐妹二人封了县主,瑶娘子则封为淑人,以她的瑶字为敕封,为瑶夫人,她与两位县主有食邑,赐宅子。 大家都知道,明元帝没有原谅宇文君,只不过是看在两位孙女的份上,到底是皇家的血脉,不忍皇室血脉旁落。 旨意下达的时候,宇文君跪下接旨,痛哭流涕,宣旨大人回禀明元帝的时候,明元帝只冷冷地说了一句,“那眼泪怕也没几分真的。” 明元帝当晚去了扈妃宫中,扈妃看着他鬓边染了白发,顿时觉得他沧桑了许多。 “孩儿睡了,皇上要见见么?”扈妃知道他喜欢看十皇子胖嘟嘟的笑脸,想抱孩子过来逗他欢喜。 明元帝靠在罗汉床的垫子上,招手让扈妃过来身边坐着,“今日,朕下了一道旨意,恢复了宇文君皇室的身份。” 扈妃静静地伏在他的怀中,“做儿子的做错了什么事,当爹的总会原谅,这是人伦天性。” “朕一点都不想下这道旨意。”明元帝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他是皇长子啊,朕的第一个儿子,爱之深,责之切,痛之狠,废黜了他,看他落魄潦倒,朕也并不开心,罢了,这父子 血脉始终是断不了,若生了个废物就扔出去断绝关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是的,莫非下了旨意断了关系,就真不是父子了么?这种关系是不可逆的。”扈妃道。 “经此一事,朕是下定决心了,老五如今也能独当一面,可放权给他了,如今北唐虽算不得是内忧外患,却也危机四伏,朕老了,精力一日不如一日,该让太子为朕分担一些。” 扈妃抬起头看他,伸手抚摸着他的抬头纹,眸色痴恋,“那是最好不过,这段日子,您也没消停过,太子若能为你分担,也可以让您好好休息一下。” “也该让他协理一下朝政了。”明元帝下定决心来。 过了两日,明元帝传宇文皓入宫,让他处置宝亲王。 明元帝的话说得很清楚,是杀,是留,他自己做主。 宇文皓焦头烂额,虽然褚明阳肚子里孩子的事情解决了,但兵舆图下落至今还没查探出来,真正伤陆源的凶手也没找到。 这个时候还让他做主去处置宝亲王,他实在不知道怎么下这道令。 他邀请了首辅与顾司来府中商议。 安丰王妃为北唐做过很多贡献,可以说当初晖宗帝能登基为帝,安丰王妃 有不可抹杀的功劳。 这点太上皇和明元帝都知道,首辅认为,便是因为这样,所以明元帝没有下这道旨意。 首辅分析道:“皇上的意思应该是不留宝亲王的,挖祖宗的坟,这是何等滔天大罪?但是他不能下这道旨意,他不愿意与安丰王妃交恶。” 顾司看着宇文皓,“换言之,皇上是希望你出这个面,至于会不会得罪安丰王妃……这很难说,如今王妃都直接搬过去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护着他。” 宇文皓看着首辅,“您对王妃了解颇多,您觉得她会不会护着宝亲王?” 首辅道:“她素来恩怨分明,刚直不阿,若是年轻时候,一定不会护着宝亲王,但是如今年纪大了,心大概也柔软了许多,不好说啊。” 他看着宇文皓,“你怎么想?” 宇文皓道:“若不论其他,只以国法论之,宝亲王必定得判斩首之刑。”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这件事情,也不必论其他,只论国法便是,挖掘先祖坟墓,偷到兵舆图,已经是死罪,若安丰王妃硬是要护着他,我唯有得罪她就是。” 褚首辅微微点头,“太子这样想就很好,有法可依,安丰王妃想必明着不会阻拦。” 第820章 助王妃一臂之力 翌日,京兆府派人到宝亲王府拿人。 宇文皓是亲自带人去的,但是怕遇到安丰王妃的阻拦,当场斯破脸不好看,遂叫元卿凌先私下邀约了王妃出去,再带人到府中去。 宝亲王对外的罪名自然是偷到兵舆图,晖宗帝遗体被盗一事是没有对外公开的,因此,缉拿文书里写的便是他偷到朝廷机密,有谋逆或通敌的嫌疑。 宝亲王没有反抗,京兆府的人一到,他就自己走出来受绑。 他对宇文皓道:“多谢你叫太子妃带走嫂嫂,我不愿让她看着我被缉拿。” 宇文皓眸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颌首,便叫人把他带上马车,给他一份体面。 元卿凌带着安丰王妃去了冷四爷家做客,还叫了容月过来作陪。 安丰王妃心不在焉,便是容月一直插科打诨,她也没见欢颜,等到日头差不多落山了,她才对元卿凌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元卿凌见这个时候,人应该都带走了,她回去也无碍,遂道:“我送您回去。” “不必了,我一个人走走。”安丰王妃说完,便走了。 容月是很怕她的,虽然今日一直嘻哈笑闹,但是对着安丰王妃那张冷肃的脸还是心里发毛,如今见她走了,便问元卿凌 ,“你说她回去见到宝亲王被抓走了会不会很生气?她那么聪明,肯定想到我们串谋调虎离山的。” 元卿凌轻叹,“你也说她聪明了,她怎么会不知道?” 容月一怔,“你说她知道太子要抓宝亲王?那她还跟你出来?” “只怕我不去找她,她自己也会找个借口避开。”元卿凌真心敬佩安丰王妃的深明大义。 日头倾斜,金色的光芒还染着天边的云彩,晚霞绚丽,这等美丽景致,在这深秋清寒里,却显得十分悲凉。 安丰王妃一人独行,迟迟没有回去宝亲王府,转了数次,被一袭红衣拦下。 “久闻王妃盛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安丰王妃看着眼前这张年轻俊美的玉面公子,皱起了眉头,“你就是鲜卑的红叶公子?” “王妃慧眼!”他施礼,文质彬彬,“在下正是红叶。” “有事?”安丰王妃问道。 “确实有一事想与王妃谈一谈。”红叶公子笑意盈盈,“还恳请王妃移驾。” “好,听听你有什么说的。”安丰王妃眉目冷淡,与他一同进了附近的一家茶馆里头。 方一坐下,安丰王妃便道:“我这人做事不喜拖泥带水,有事说事就行,场面话一句不必。” 红叶公子 略怔后微笑,“素闻王妃是个果敢爽直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这句已经是废话!”安丰王妃看着他脸上挂着的浅淡笑意,伸手拿了茶壶过来,满下了自己的一碗,便把茶壶推过去,“说事!” 红叶公子有些讪讪的,方才的自若也减了几分,“好,既然王妃爽快,在下也不拐弯抹角了,今日王妃去了冷宅之后,太子便带人抓走了宝亲王,此事想必王妃心里有数,不必在下赘言,宝亲王自小是王妃抚养长大的,叔嫂情分,却情同母子,想必王妃不愿意看到宝亲王被判死罪,在下有一法子,可助王妃一臂之力。” “助什么?”安丰王妃眸子里冷光一闪。 “这……自然是助王妃救出宝亲王。”红叶道。 “为何要救他?”安丰王妃喝了一口茶,冷冷地问道。 红叶笑笑,狭长的凤眸里有锐光闪烁,“王妃让在下有话直说,怎么到您这了,您就拐弯抹角起来了呢?您是明白在下的意思,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也省去了一些虚伪客套的话。” 安丰王妃眸色微愠,“我的话很明白,为何要救他啊?你是要我徇私枉法吗?” 红叶脸上的笑容收敛,认真地看着安丰王妃,“所 以,王妃是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他上刑场了?您可知道,他犯下的是死罪?” 安丰王妃冷道:“你也说他犯下的是死罪,既然是死罪,就得按照国法处置,太子抓走了他,判刑也好,斩首也好,那也是他罪有应得,谁救他,便是无视国法。” 红叶公子许是没想到王妃会有这样的回答,一时怔然,“王妃这话,实在是叫在下意外。” “有什么意外?”安丰王妃眸色微愠,“律法是一个国家最后的底线,在北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救犯法之人,便是徇私枉法按同罪论之,我不知道你们鲜卑是不是也这样,但如果不是,我可以把话说在前头,鲜卑必亡!” 她把碗扣反在桌子上,从袖袋里丢出几枚铜板,“我与你没有交情,不必你请我喝茶,失陪!” 说完便起身走了。 红叶公子提着茶壶,慢慢地给自己斟茶,端起来凑到唇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安丰王妃的背影。 一名青衣人进来坐下,看着红叶公子道:“公子,您觉得她是口是心非吗?要不要再试探一下?” 红叶公子摇摇头,“不必了,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能看出来。” “您是说,她真的不救宝亲王?”青衣人怔了一下。 “只怕不会救。”红叶公子淡淡地道。 “这女人太铁石心肠了吧?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能不救?如果她不出面,宝亲王岂不是必死无疑了?可兵舆图我们还没拿到手啊。” “另想法子吧。”红叶公子白净俊美的面容上,略略地透了一丝焦虑,青衣人是从未见过公子会有为难的时候。 青衣人不死心,继续说:“属下觉得,安丰王妃未必真是见死不救,兴许是不愿意露了心思叫人防备,如果她愿意出面去救,想必明元帝也得卖她这个面子,公子,那兵舆图只有宝亲王知道下落,如果不把他救出来,只怕我们便与兵舆图无缘了。” “兵舆图未必在他的手中。”红叶公子盯着茶碗上的图案,“或许兵舆图真的丢失了。” “怎么会?”青衣人摇摇头,“他冒着生命危险投来的,怎么会轻易丢失?属下怀疑他留着兵舆图自保。” 红叶轻轻地敲着桌面,沉声道:“先别猜度太多,继续打探一下,京兆府虽然抓了人,但是这些天并未从他的手中拿到兵舆图,可见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人抓走了,审问,判决,到处斩,起码折腾个月余,你们抓紧些去查,别被宇文皓抢占了先机。” 第821章 陆源醒了 宇文君和褚明阳搬到了褚家的别院里,褚明阳搬过去之前,歇斯底里地闹过一通,被强行捆上马车送过去从后门拖进去。 送进屋中之后,刚松绑,宇文君就端着药过来了。 他是先进来的,叫人抓了一副药,加重了分量,务必要把她腹中的孩儿打掉。 褚明阳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脸色大变,往后躲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人都被宇文君打发到门外去了,他把药放在桌子上,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把药喝下去。” 褚明阳看着那一碗浓黑中透着发红的药汁,热气腾腾中,见到他那张开始变得狰狞的脸,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摇头,“不!” “喝下去吧,”宇文君的口气森冷,“你喝下去,对谁都有好处,何必背着这骂名呢?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把这孩子打掉。” 褚明阳仓皇摇头,“不,这孩子是太子的,他是真命天子,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你不能这样做。” 宇文君眼底闪过一抹冷酷,“你知道吗?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父皇的,我都会相信,可你说是宇文皓的,我绝不相信。” “就是他的,是他的。”褚明阳扶住椅子靠背,企图躲起来,眼底有些狂 乱,“我知道我们这样做对不起你,但是,我是真心喜欢他,求你让我留下这孩子,只要留下他,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慢慢地坐下来,屋中阴暗,只有窗棂投入几缕斑驳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阴郁而冷狠,“这事不能商量,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答应首辅不杀你,但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你给我滚!”褚明阳惊慌起来,指着门口,“你走,你走,我不会容许你伤我的孩儿,你如果敢用强的,我和你同归于尽,我说到做到,你信不信?” 宇文君眸光忽倏地闪了一下,冷冷地道:“好,这碗药你可以不喝,但是,你总得给我补偿,否则,平白无故我为何要当你腹中孩儿的爹?对一个男人来说,这羞辱比死更难受。” 褚明阳脸上紧绷的肌肉慢慢地放松,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一百万两。”宇文君伸手抚平衣裳上的皱褶,“一百万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可以拿得出来。” “你疯了?”褚明阳震惊得无以复加,“我怎么会有一百万两?我拿不出来。” 宇文君阴郁的脸上慢慢地绽出一抹狡猾的笑容,“想办法啊,总有办法的,我给 你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若筹不到一百万两给我,那是你腹中孽种无缘来到这个世上,与我无关。” 褚明阳怒极,“我要告诉祖父。” “尽管去,你羞辱了褚家的门楣,看他还愿意不愿意帮你。”宇文君冰冷地道。 “宇文君,你欺人太甚!”褚明阳捂住肚子,“我不会给你银子,我也不会允许你伤了我的孩子。” “那就等着。”宇文君慢慢地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一碗药砸在门上,伴随力竭声嘶的怒吼,瓷碗碎了一地。 陆家这天傍晚来了人,请元卿凌马上过去一趟,说是陆源醒来了。 而且,传信之人一直强调,和原先的醒来不一样,他眼珠子会转动,还发出声音了。 元卿凌马上带着阿四和蛮儿上马车去陆家,到了陆家之后,齐王竟然也在,他比陆家人都要紧张,竟不顾身份一手就拉着了元卿凌的手臂,“五嫂,快,快看看,我方才跟他说话,他应了我一声,但是现在又没反应了,你快看看。” 陆家的人是对齐王的话将信将疑的,尤其是陆母,她失望过太多次了,每一次睁开眼都以为他要醒来,到了后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且加上齐王说的 他们都没有亲眼看到,齐王过来陪伴的时候,没人在旁边伺候,除齐王之外无人看见。 元卿凌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臂,“好,别紧张,我进去看看。” “好,好!”齐王亦步亦趋地跟着,神情还是十分紧张。 元卿凌推门进去,有丫鬟在里头守着,见元卿凌进来便马上退开。 陆源躺在床上,这时候眼睛是闭上的,元卿凌打开药箱取出听诊器,先听了心跳,之后翻开眼脸看。 身边挤满了人,屏息看着,陆夫人靠在陆大人的身边,紧张得脸色发青。 元卿凌检查着的时候,陆源忽然自己睁开了眼睛。 只看这么一个眼神,元卿凌就笑了起来,松了一口气,因为那一记眼神,是有焦点的,定在了她的脸上。 神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似乎茫然,她伸手在他眼前移动,看到他的眼珠子也在缓慢地移动。 “怎么样?是不是醒来了?”齐王紧张地问道。 元卿凌回头看着众人,笑容从眼底里绽放出来,“没错,有苏醒的迹象了。” “真的?”陆夫人捂住嘴巴,呜咽从手指缝里流出,眼泪也顿时止不住了。 “你们都先出去,别这么多人围着,我再给他做一些检查,不管是不是彻底 苏醒,这都是一个大进步。”元卿凌说。 “好,好!”陆大人忙往外撵人,“都先出去,出去,被杵在这里。” 齐王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该是最紧张的人,他跟随大家伙一块出去了。 出到院子里,便看到袁咏意飞快地跑进来,她跑得很急,圆脸绯红,额头都冒出了细碎的汗珠,眼睛紧张地往里看,急问道:“是不是醒来了?” 她停在了齐王的面前,黑眸里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齐王下意识地想伸手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手伸出去之后,才记起如今他们的关系,尴尬地收回,轻声道:“还不知道,五嫂如今检查着。” 袁咏意轻轻地呼气,伸手抚住心脏位置,眼睛看向那一扇关上的大门。 陆夫人伸手把她拉了过去,四手交握,眼底濡湿。 一炷香左右之后,门打开了,元卿凌提着药箱从里面走出来,大家迅速地围了上去,“如何?” 元卿凌看着大家,微笑道:“是苏醒来了,但是他的身子还很虚弱,还不能说话,大家尽可能地被一窝蜂地进去,两个两个地进去,让他慢慢地认识一下大家。” “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们了吗?”陆夫人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 第822章 红叶求见 元卿凌道:“不是不认识,只是他经过长时间的昏迷,或许会出现短暂的记忆空白,慢慢来,急不得。” “只要活过来就行。”陆夫人两行泪水滑落,“不管记得不记得我们,只要活过来就好。” 人分批地进去了,先是陆大人夫妇,进去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陆源垂泪。 他们出来之后,陆家其他人也进去,到最后就剩下袁咏意和齐王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齐王轻声道:“本王就不进去了,你去吧。” 袁咏意轻轻点头,“好!” 她进去之后,坐在床边看着陆源,流着泪笑了起来,“还认得我吗?我是袁咏意,我们曾一块打猎,钓鱼,打架,还记得吗?” 陆源看着她,眨了一下眼睛,眼底有光芒。 袁咏意一下子就捂住嘴巴哭了起来。 齐王在门外看着,然后默默转身走了。 陆家的人都没挽留,大家都沉浸在狂喜里,甚至都没发现他走。 晚上宇文皓回来得知陆源苏醒,大喜,马上便说要去看看他,顺便问几句话。 元卿凌道:“你先不要去,现在问他什么都不会回答你,他就算能说话也未必记得,因为他脑部曾缺氧,脑部神经细胞也都受损过,等 过一些日子吧,或许能记起来也不定。” 宇文皓听不大懂,“你的意思是他失忆了吗?那以后能不能记起来?” 元卿凌道:“不能预估,看情况吧,他能醒来已经是万幸,老五,这其实真是一个奇迹了,武状元到底是武状元,他的坚毅让人佩服。” 宇文皓叹气,“虽然是高兴,但是如果能记起来我更高兴,宝亲王说不是他重伤陆源的,换言之,只有陆源才知道重伤他的人是谁,此人或许就是与宝亲王联系的人,所谓的那个北漠秦家密探。” “那没办法的,只能是等他记起来。”元卿凌知道他最近为这事着急上火,安抚道:“给他点时间,他能醒来证明上天是要把作恶的人绳之以法,一定会记起来的。” 宇文皓在贵妃椅上躺着,伸手揉着太阳穴,俊美的脸庞大写的焦躁,“希望如此吧。” 元卿凌绕到他的身后,“头痛吗?” “痛几天了,从后脖子一直痛到脑仁儿,脑袋都痛得缩成一块了。” 元卿凌伸手给他揉压,指腹在发间摩挲,“好些了吗?” 宇文皓抓住她的手,“你的手带了针吗?一揉下来很痛,像针扎一样。” 元卿凌叹气,“你就是 绷得太紧了,放松一下神经,要不明天别上班了,我们带孩子出去走走吧。” “不行啊,这千头万绪的,总要早日理出个头来,且宝亲王那边得再审,就这么判了,兵舆图又没找到,肯定会再起风波。” “安丰王妃可有去探望过宝亲王?”元卿凌继续揉着他的太阳穴,问道。 “没去过,倒是叫人给他送了两顿饭,好酒好菜地伺候着,没让他受委屈,我本以为她会出面阻拦,没想到竟这么顺当。” “她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你依法办事,她不会阻拦你。”元卿凌说。 “笑红尘的人说,看到红叶与她碰过面,不知道谈什么,她走了之后,有一个青衣人坐下来和红叶说话,这青衣人我派人调查过,在京中就是一个商人,没什么其他背景,且那一次之后,也不曾和红叶碰过面。” “这人怕是查不出什么来,红叶肯定知道你派人盯着他的,那人敢出来见面,想必不沾什么事。”元卿凌道。 宇文皓若有所思,“他这一次亲自来,怕也是为了兵舆图,兵舆图的关键是宝亲王,所以他找上安丰王妃,安丰王妃拒绝了他的话,下一步不知道他会找上谁呢?” “总之 ,不会是我们楚王府的人。”元卿凌转过来,“好些了吗?” “好点儿了!”他一手抱着她,压入怀中,眸色肆意,“我确实该好好地放松一下了。” 元卿凌翌日继续去了陆家,陆源进展不大,但是从眼神和表情可以看出他和这个世界并非隔绝了。 元卿凌建议陆家找个中医大夫,为陆源做针灸,从中医的角度,针灸刺穴有一定的作用。 又过了两天,陆源有了吞咽的动作,这实在是一大进步,这意味着继续发展良好下去,陆源可以脱离鼻饲的日子。 这天从陆府离开,马车即将回到王府前的巷子便被拦下。 赶车的是蛮儿,她掀开帘子对元卿凌道:“是那个叫红叶公子的人。” 元卿凌微怔,顺着蛮儿掀起的空隙看出去,果然看到一抹红衣在风中飘然。 红叶在车前施礼,俊美如玉的面容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自上次一别,太子妃可好?” “很好!”元卿凌应道,“我有些忙,便不下车与公子打招呼了。” 话里意思很清楚,叫他走开别挡道。 红叶公子却仿佛不领会,继续微笑着道:“之前送贵府老夫人回府,她请在下得空到楚王府里坐坐,今日正 好得空,便买了些礼物前来拜访老夫人,太子妃不会介意吧?” 说着,他把手中的锦盒提了一下。 元卿凌淡淡地道:“既然是老夫人邀请的客人,自然轮不到我说欢迎不欢迎,公子只管去便是,没必要拦下我的马车。” “到底太子妃才是楚王府的主人,太子妃若说不想见到在下,在下把礼物奉上之后就走。”红叶公子谦谦有礼地道。 元卿凌看着他,“来都来了,进去就是。” 说完,放下帘子叫蛮儿赶车走。 红叶公子侧身避过,含笑目送马车往府门口驶去,然后轻轻地拂了一下衣袖,也跟着前往。 元卿凌下了马车,他便刚好来到,站在元卿凌的面前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太子妃请!” 元卿凌气结,这是她家,弄得她像是客人似的。 偏生他脸上堆着微微的笑意与和善,叫人挑不出错来,“公子请!” 她上台阶,红叶就跟着上,与她并排走着,看着十分熟稔的模样。 进了府中,元卿凌便吩咐蛮儿,“去告诉老夫人一声,说红叶公子来拜访她,如果她身体情况许可的话,便到偏厅去见一见。” 元卿凌其实不大想奶奶见他,所以,给蛮儿下了个暗示。 第823章 你不记得我了 元奶奶听得出元卿凌的暗示,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了红叶公子的求见,还让蛮儿转告红叶公子,说等改天病情好转了,亲自去拜访红叶公子,答谢他相救之恩。 蛮儿出来回禀,元卿凌便十分遗憾地道:“实在对不住了,老夫人身子抱恙,不好出来相见,请公子莫怪。” 红叶公子眸色关切地问,“老夫人无碍吧?在下略懂岐黄之术,不如在下亲自去给老夫人把个脉?” 元卿凌微笑道:“公子好意,不过老夫人自己是大夫,不必麻烦公子,改天等老夫人痊愈了,再拜访不迟。” 红叶公子道:“只能这样了。” 红叶公子站了起来,施礼问元卿凌,“在下第一次到楚王府来,听闻楚王府景致优美,不知道可让在下四处走走?” 元卿凌本以为他站起来是要离开的,殊不知竟提出要在府中行走,微怔之后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到底是带着礼物登门的客人,且两国至今没有交恶,往外撵人恐怕落人口实,她略一斟酌后便道:“那好,我叫人带着公子四处走走。” 殊不知他却看着元卿凌,“太子妃能否作陪?便不为尽地主之谊,也当是 为老夫人还了在下的这份人情。” 他的声音很轻柔,本来让人听着这样的嗓音是很舒服的,但是元卿凌却觉得十分不适,因为他的话有不容反对的强求,是绑架式的强求。 什么地主之谊,人情,这些都是不能拒绝的。 元卿凌本不大想陪着,但是既然他强求到这份上了,躲起来还更不合适,不如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招。 “好,公子请!”元卿凌站起来道。 两人前后脚踏出了正厅,蛮儿步步紧跟,警备地盯着红叶公子的背影,手摁在了腰间,腰间缠了一根软鞭,她想着如果看到红叶公子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就必须马上动手。 楚王府的景致其实算不得极美,但是如今深秋季节,秋风染黄了整个院子,扫地的下人便是一人挥着扫帚,却总有黄叶铺在小石子路和亭台楼阁上,大自然赋予的景色有着独特的魅力,一路走去,红叶公子竟是赞不绝口,甚至还回头冲元卿凌笑着说:“我鲜卑大片荒芜,种不了这样的好树,真是可惜啊。” 元卿凌淡淡地道:“再贫瘠的土地,也能开出花来,只看栽种的人是否有心,若一味惦记旁人的,嫌弃自己的,自然是一 片荒芜,人心也是如此,公子说是不是?” 红叶公子轻轻地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在下不过随口感叹几句,太子妃又何必这样指桑骂槐?在下没有恶意的。” “我也没有恶意,不过是劝世语。” 红叶公子笑笑,不置可否。 两人继续前行,经过回廊下了院子,上了拱桥他便站定脚步,双手撑住大理石栏杆往下看,底下是人工湖,荷花凋谢了,满池清水能看到里头养着的鱼儿游来游去。 远处靠岸边有一座假山,假山引水从上而下流下,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这种景致其实就是人工的刻意,算不得精美,花点银子就能办到,但是红叶公子却十分喜欢,一直看着那假山上流下来的水。 他神情是肃穆的,俊美的脸庞上仿佛笼了几分轻愁,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并未束冠,黑发垂下后背,以绢系住,更添了几分潇洒。 他看着假山,忽然就冲元卿凌幽幽一笑,“我小时候总是从假山上跳下来,潜入湖中,和鱼儿嬉笑玩耍,乐此不彼。” 元卿凌慢慢地走过去,看着他说的那个假山,水流进入湖中,溅起了白花花的水沫子,因极远,看不 到鱼儿是否在那地方嬉戏,她淡淡地道:“是吗?鲜卑也喜欢在院子里建造假山流水么?” “我在北唐长大。”红叶公子转过来,背对着假山,面对着元卿凌,眸子里似乎凝了一块琥珀,褐红色中透着一丝幽蓝,“在下第一次见太子妃的时候,是在宫宴里。” 元卿凌看着他,“是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宫宴里。”他说这些话可真奇怪,似乎没有任何的目的,但是,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自打那一次之后,我总想和太子妃再见一面,所以,我在北唐留了一段日子,与太子妃偶遇过,太子妃怕也不记得了吧?” 元卿凌蹙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红叶公子凝望着她,神色不明,“太子妃不要见怪,在下对太子妃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是太子妃长相酷似在下的一位故人,所以想多看几眼。” “想见的话,你何不直接去找她?”元卿凌道。 红叶公子垂下眸子,轻声道:“在下的这位故人,已经不在这人世了,我此生再见不着她了。” 元卿凌一怔,看着他。 他眼底流泻出来的悲伤与哀愁都是如此的真实,一点都不像是演戏的,尤其那一抹眼 底的濡湿,仿佛真有眼泪要即将涌出,看着他秀美的眉毛也染了红,竟真似要哭的样子。 元卿凌不知道他对她说这些话的意图,这个人看似淡泊文雅,但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叫人觉得充满心机,这是一个特别矛盾的人,元卿凌认定他不会做无用功的事情,更不会有空在这里与她闲聊,定是有什么居心的。 所以,元卿凌道:“我不喜欢说话猜来猜去,有什么还是直接说为好。” “真没有,只是特别想见到你。”他依旧凝视着元卿凌,充满了眷恋之情。 “够了!”元卿凌微愠,“公子请注意分寸,如果再说这样的话,楚王府不会再欢迎你。” “你别生气,你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他有些怔然,慢慢地转过身去,留下颀长的背影,“可你不知道啊,我在北唐的时候,偷偷地来看过你好几次,知道他对你好,我才放心回去的,我那时候想,如果他对你不好,不管你还记得不记得我,我都要带你走的,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你受丁点儿的委屈。” 这话让元卿凌毛骨悚然。 记得不记得他?他们之前从不认识,这话从何说起啊? 他是疯子吗? 第824章 去问祖母 红叶公子撑着扶手,轻声道:“你听那些流水淙淙,看着它,你会记得一些?” 元卿凌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那假山群里两道小瀑布滚滚落下,流入湖中,冲碎了湖面的日光碎金,一片片的碎金似乎承载着一些片段,以飞旋的姿态涌入她的眼底,再到脑海里搅拌起漩涡。 元卿凌闭上眼睛,努力去搜寻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是否残留一丝丝他的痕迹。 她不可能和红叶有过什么旧日情谊,就算有,也是原主元卿凌。 但是,原主残留在脑子里的久远记忆,很多都模糊不清了,莫说是她,只怕原主还活着,都未必完全记得自己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或者遇到过的每一个人。 “端州的日子,你不记得了。”他的声音冰凉,带着穿透力,一下子把她凝神的片段打了个灰飞烟灭。 她睁开眼睛,望尽他眼底的碎裂,“你……我认识你吗?” 他眼底便再没什么了,恢复了如烟平静,淡淡地道:“不认识,一切只当时我胡说罢了,我先走,不打扰太子妃了。” 说完,他退后一步,面容寂寂,施礼下去,再抬头的时候不曾看元卿凌一眼,便转身去了。 红色衣袂扬起,在元卿凌的脸庞上扫过,那是染了深 秋寒风的冰冷,打得元卿凌心头莫名地酸楚。 红叶公子的身影淹没在一片苍黄里,那一抹映在眼底的红也慢慢地褪尽,她回头,却只见蛮儿坐在地上打盹。 “蛮儿!”她叫了一声。 蛮儿忽然惊醒,抬起头来,眼底一片的茫然,“奴婢……奴婢怎么睡着了?” “你很累吗?”元卿凌看着她,从正厅出来的时候,蛮儿是与她走在一块的,她十分警惕,怎么跟着跟着她却忽然睡着了呢? “不是啊,奴婢不累啊!”蛮儿揉了一下眼睛,却不自禁打了一个哈欠,“奇怪了,怎地那么困啊?” “昨晚没睡好?”元卿凌看着她的眼睛并没布满红血丝,眼底也没有淤青,但是却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昨晚是绮罗姐姐值夜,奴婢很早就睡了。”蛮儿有些惶恐,“奴婢不是故意偷懒的,太子妃恕罪。” “没有要怪罪你,只是你……很少这样,回去休息一下吧,今晚不用伺候了。”元卿凌说。 蛮儿摇摇头,“不了,奴婢如今精神了许多,奴婢送太子妃回啸月阁吧。” 元卿凌转头去看着那假山流水,想了想,“不,你随我回一趟静候府吧。” 原主的事情,老夫人是最清楚的。 “现在回去?” 蛮儿诧异。 “没错,现在马上回去。”元卿凌说完,转身大步上拱桥往院子那边走去。 回到静候府,已经黄昏时分了,老夫人看到她回来很高兴,留她在府中用饭。 元卿凌见老夫人脸上的高兴,心里有些内疚,这些日子忙乱,竟也没有得空回来看她老人家,便应下来说要留府中吃饭。 元家哥哥如今在朝中当差,早出晚归,所以,晚膳就祖孙二人用。 老夫人身子不大好,吃得十分清淡,但是元卿凌回来,老夫人便叫人多准备两道荤菜和一个汤。 她看着元卿凌的脸,不无心疼地道:“瞧你这又瘦一大圈了,得好生养起来才是啊。” 元卿凌笑道:“好,我知道了,今晚吃三碗饭。” “吃多了也不好,得三顿均衡,养着,好好样子,再给太子生个闺女。”老太太殷殷期盼。 元卿凌一听,顿时摆手,“不,祖母,我和太子都决定不生了,三小子就够难带的,再生一个吃不消。” “又不要你带,生下来自然有人为你带,这生不生也不由你们决定,是老天爷决定的,你一个太子正妃,莫非总用去子汤不成?”老太太这般说着,又看着她,“你这生了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肚皮也再没消息了 ?你该不会真喝去子汤了吧?” 元卿凌咳嗽了一声,“这个……没有,像您说的那样,老天爷还不愿意给。” “是不是太子身子不大好啊?他终日忙碌,可不能耽误了房中之事啊,得叫人给他提个醒,有了儿子,就得再生闺女,儿女双全才是福气嘛。” “行行行,”元卿凌忙给她打住,“我回头跟他好好商量商量。”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你跟他商量什么啊?得跟御医商量,让御医开个方子,你们俩体质都不大好,得先调养起来,最好是能在今年怀上,如今深秋,过了寒冬再过春日,到了盛夏就生了,那会儿坐月子不吃风,多好啊。” 元卿凌在旁边殷勤伺候汤水,“祖母,您就喝汤,别说话,喝了汤我有事问您的。” 老夫人见孙女脸色正经,便认真喝汤,喝好之后叫人撤走,问道:“有什么事要问?” 元卿凌坐在她的身边,认真地问道:“我小时候可曾离京住过?” 老夫人笑了起来,“你有没有离京住过,你自己不知道啊?还得来问我这个老糊涂。” 元卿凌敲了一下脑壳,懊恼地道:“自打生了孩子,这记性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似乎记得是离京住过一阵子,是不是?” “ 是啊,你八岁那年,你随老身到端州住过几个月。” 老夫人是县主出身,她的父亲是被封为端州郡王的,老郡王于元卿凌八岁的时候过世,老夫人便带着她回了端州。 元卿凌心中一沉,竟然真的在端州住过,“那我在端州可有玩得比较好的小伙伴?” 老夫人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在端州那会儿,孩子比较多,你跟大家玩得都比较好的。” “有没有一个比我年纪大七八年的孩子……也不算孩子了,反正就是大小孩吧,长得很漂亮的,他跟我玩得比较好的,有吗?” 老夫人看着她,“问这些做什么?你是想念端州的表兄表妹了吗?” “不是,”元卿凌端着一杯茶,指尖微微发白,“我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一个比我大七八岁的哥哥和我一块玩耍,我还叫他红叶哥哥……” “红叶哥哥?”老夫人想了一下,眼底有些狐疑,“你在端州多半是与同龄的表亲玩耍,便是有年纪略长一些的,也没哪个叫红叶的啊。” “也或许那时候不叫红叶,可叫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元卿凌有些泄气,其实这样问实在是问不出来的,毕竟奶奶那时候经历着丧父之痛,自然没功夫留意小孩子跟谁玩得比较好。 第825章 北唐和鲜卑的关系 元家老夫人后来仔细想了想,道:“你若硬要说有一个少年特别喜欢你,老身实在想不出来,不过,你那时候偷跑出去掉河里了,倒是有一个少年把你救了起来,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后来你舅老爷还把那少年接到府中住了几天,走的时候给了一些银子和衣裳,算是答谢他救你的恩情。” “那少年有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元卿凌忙问道。 “叫什么名字就不记得了,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是个可怜的孩子,父亲早死,母亲寡居带着他,日子过得很苦的。”老夫人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多一些信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问这些做什么?要紧的吗?” 元卿凌认真地道:“比较要紧,祖母,您给端州去一封信,问问舅老爷家,打听这个少年的名字,来历,反正,和这个少年相关的,我都要知道。” 老夫人见她这么着紧,便道:“好,明日便叫人送信去,端州不远,叫人快马加鞭去,几日可来回,你且等着就是。” 元卿凌道:“好,多谢祖母。” 回到王府,她把这事告知了宇文皓。 宇文皓听完,道:“你这么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根据我们对红叶的调查,发现他少年 曾在北唐生活过,她的母亲有可能是北唐人,也有可能是鲜卑过来北唐定居的人,当年红叶被接回去的时候,她的母亲就被杀死了。” “被谁杀死?”元卿凌问道。 “笑红尘调查说有可能被红叶公子的父亲也就是洪烈大将军派人杀的。” 元卿凌吃惊地看着他,“你是说,红叶公子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 “不确定,但是这可能性很大。” “那他是多大的时候被接走的?” “也没能查实,红梅门的人调查时,发现当初和他们相邻住的人都死了,也有可能是被洪烈灭口。” 元卿凌闻之骇然,“天啊,如果是真的,这个洪烈大将军是何等残暴之人啊?” 宇文皓冷笑一声,“残暴二字形容他,着实是轻了太多太多,他在鲜卑一人独大,党同伐异,把持朝纲,连鲜卑皇帝都只是他的傀儡,这些年鲜卑出过好几位忠良,但是最终都被他残忍杀害,还诛了九族,他今日在鲜卑超然的地位,是用鲜血和头颅铺垫上去的。” “这么可怕啊!”元卿凌喃喃地道,实在没办法想象一个人如此的残暴凶狠,此人还是当权者,鲜卑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可怕之处不在于他一个人,而 是整个家族,洪烈家族都是这种野心家,手段残毒不已,这些年洪烈对大周步步紧逼,看样子是要先打下大周,但是我怀疑他第一个目的是北唐。” “但是这些年鲜卑与北唐也没有交恶,便是细作渗透,也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反而是靖廷大将军来的时候,曾说过洪烈布置在大周的细作,已经有多年了,后更是交给了红叶公子去管,为何你会觉得他们首要的目的是北唐呢?” 宇文皓眸子沉沉,“有些事情,你怕是不知道的。” “什么事?”元卿凌听得手心出汗,这其中波云诡谲,实在是超乎她的想象。 宇文皓道:“我北唐开朝皇帝文帝爷身上有一半鲜卑人的血统,他是鲜卑前朝圣帝的孙子与当时的鹿国女子所生,后鲜卑内斗,杀了文帝爷的父亲,文帝爷便跟随母亲回到鹿国,殊不知鹿国皇帝昏庸无道,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揭竿起义,我文帝爷也加入了起义大军中,最后奠定了这北唐天下。而当年杀死文帝爷父亲的人,便是洪烈家族。洪烈家族的人一直都认为,我们北唐会为文帝爷的父亲报仇,灭了鲜卑,把鲜卑纳入北唐版图之中去。” 元卿凌啼笑皆非,这闹了半天 ,鲜卑和北唐竟然是同宗同源的? 虽然从文帝爷到现在,血统已经所剩无几。 “所以,如今鲜卑的皇帝也是姓宇文的?” 宇文皓摇头,“不,宇文家早就被灭了,鲜卑本是一个族氏,曾叱咤一时,傲视中原,所以一直以鲜卑为国号,段氏灭了宇文氏之后,依旧以鲜卑立国,坐江山至今,不过段家的江山怕迟早都要改姓洪烈了。” 元卿凌恍然大悟,“所以,段皇帝和洪烈家族的人都认为宇文家会回去复仇,夺回鲜卑?按照你这样说,他们首要对付的或许真是北唐。” “那红叶……”宇文皓皱起眉头,“他的态度倒是十分暖眛,看似是绝对忠诚于洪烈大将军的,但是,他至今没有改姓,而且私下很多小动作,又似乎与洪烈家不和。” “这个红叶在鲜卑的地位如何?”元卿凌问道。 “没职位,也没地位,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洪烈的私生子,但是他却只以洪烈谋士的身份留在鲜卑,且时常到各国活动,洪烈家族其实争权夺利十分残酷,红叶连争夺的资格都没有,经常被兄长弟弟们欺辱,鲜卑国内之人对他的评价一般般,但是,除鲜卑之外,在其他六国颇负盛名。” “ 他武功如何?” “不知道,有人说他不会武功,但是也有人说他武功很高深,总之,六国之中关于他的传言很多,可谁都没办法核实。” 元卿凌看着他,有些无奈,“如果洪烈家执意与北唐为敌,只怕北唐如今还很难抵挡吧?” 宇文皓道:“若只有鲜卑还好,就怕他们和北漠结盟,不过,幸好我们与大周也结盟了,加上大周研发的新武器,无论从进攻还是防御上,都比比鲜卑北漠要好许多。” 他说完,又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是实打实地打起仗来,我们不一定会输,就怕使什么阴招,红叶此人擅长用计,他这一次来北唐,我总觉得不单单因为兵舆图这么简单,还肯定有其他的谋划。” “你已经派人盯着他了吗?” “盯着了,他现在除了见过安丰王妃之外,暂时没什么动作,仿佛就真是来北唐游玩一般。” “也不算是毫无动作的,至少今天就来了我们府中,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元卿凌说。 宇文皓看着她,“尽可能地以后别见他,就算昔日他和那个元卿凌曾认识,但是这和你是没有关系的,你不是那个人。” “知道!”元卿凌点头,只是心里却总觉得别扭。 第826章 送狼的红叶 过了几天,到端州送信的人回来了,元家老夫人请元卿凌过去一趟,说明白这个情况。 老夫人道:“你舅老爷去打听过,那少年早就搬走了,至于叫什么名字,大家也没记住,到他曾经住的地方打听过,可原先和他住在附近的人也都搬走了,毕竟都过去了十一年人事几番啊,几乎没能打听到,不过,那少年的母亲倒是有人知道,因为少年的娘亲是帮人缝补衣裳帮衬生活的,花了点银子还是打听得到。” “那少年母亲叫什么名字?”元卿凌忙问道。 老夫人道:“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但是因为她衣裳总是绣着一块红叶,因此大家都叫她红叶娘子,他们是从外地搬来的,至于祖籍哪里,也没人知道,你就舅老爷说当年咱们祖孙回京之后没多久,那红叶娘子就得病死了,那少年也到外地讨生活去了。” 元卿凌白着脸,竟然真是红叶公子? 她脑子里浑没半点记忆,大概连原主都不记得了他,他却记住了这么久么? 他眼底表现出来的情感,很让人震惊,但是其实也不合逻辑,因为作为原主的救命恩人,他本不该有什么感情,要有也是原主元卿凌有。 但是原主元卿凌那会儿才七八岁 吧,也不懂什么儿女私情,且原主元卿凌之前一直喜欢的人就是老五,说是从十三岁开始就喜欢老五了,在她的心里,大概是从没有过这个所谓救命恩人的位置。 但凡有丁点的位置,也不至于记忆全无。 元卿凌觉得脑袋乱糟糟的,闭上眼睛,便仿佛看到淙淙流水,祖母说他救的就是落水的元卿凌,莫非,这流水就是记忆的一部分? “当年幸亏得是他救了你啊,否则,你就要葬身在河里了,老身也十分感激他,若能再见,定要当面致谢的。”老夫人不知道情由,只眼底濡湿道。 元卿凌心底悄然叹气,这红叶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她与奶奶的救命恩人了,真是滑稽得很。 而且,听红叶那天说的话,早在第一次来北唐的时候就认出她来了,可那时候他没有过来以救命恩人自居,现在却巴巴地登门来告知,若说毫无目的,谁信呢? 她离开静候府,刚好冷家那边来了人,说四爷请她去一趟。 “什么事啊?”元卿凌问道。 来报信的是四爷身边的近身忽忽,忽忽道:“那红叶公子到府中去找四爷,四爷不想敷衍,又不想得罪他,所以请您过去解决。” 元卿凌诧异,“他去找四爷做 什么?” “喝茶聊天。”忽忽道。 “四爷既然不愿意招待他,为何不往外撵人?” “他给四爷送了一头黑白相间的狼。” “……”元卿凌无语,四爷这是要狼不要人呗。 自己拿了人家的好处,自然不好撕破脸。 元卿凌知道师父的脾气,只得去一趟。 四爷在院子里摆下了茶桌,与红叶公子坐在一起,但是四爷却不看他,只看着满院子里跑着的那一头欢快的黑白相间的狼发出大姨夫般的笑。 元卿凌定睛一瞧,不禁怔愣,这哪里是狼啊?这分明是一条……傻到极致的哈士奇啊。 那哈士奇一直在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转得飞快,倒是发出几声类似狼叫的声音,可谁都知道,哈士奇就是这样叫的啊。 哈士奇,西伯利亚雪橇犬,在她元卿凌所认知的历史,古代并没有,他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四爷这辈子都痴迷狼,得不到雪狼,有这么一条看着外表出众眼珠发蓝的“狼”也真是高兴坏了,红叶真懂得投其所好。 四爷眼角余光一扫,看到元卿凌便马上站起来,“你来得正好,为师有事,你替为师招待客人。” 说罢,一手拿起桌面上的肉就往拱门走去,二哈贪吃,立刻一 溜烟追着去,四爷高兴坏了,一路蹦跶,说果然与这狼有缘分。 元卿凌无奈地收回视线,看向坐在茶桌旁边的红叶公子。 他依旧是一身红色的锦缎衣裳,只不过之前都是素净的,今日穿的却绣了云纹图案,对襟滚了银边,潇洒俊逸之中,又添了几分轻快。 他今日也束冠,簪了一根如意头碧玉簪子,琥珀色的眸子盈着温柔的笑意,便是和四爷相比,也逊色不了多少。 尤其那眸光痴痴,活像一个妖孽。 “你来了!”他说,轻轻地收回了袖子,做出了邀请的手势,“坐,陪我喝喝茶。” 元卿凌想着与他说清楚也好,遂深呼吸一口气,便走过去坐在了方才四爷的位置上。 殊不知她刚坐下,还没开口呢,红叶公子便已经说了,“那日在府中和太子妃说的事,只是在下的荒唐语,回去之后想了想,觉得太过失态,一直想找机会跟太子妃道歉,请太子妃别放在心上,就当我不曾说过,前尘往事,既已经过去,不必铭记。” 元卿凌特别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本想着重拳出击,结果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不,她甚至都没能出拳成功,就被人取消了资格。 她只能这么懵懵地看着他, 看着他眼底逐渐升起的幽蓝色的光芒和唇角边上微微勾起的略带清凉的浅笑。 如此丰神俊逸的一个美男子,眉宇间结着哀愁,是最容易让人心软的,元卿凌甚至没能说一句稍稍重些的话,只能讪讪地回了一句,“呃……好,那就都忘了吧。” 他的眼睛一直都在元卿凌的脸上,元卿凌今日穿了一件月色挑丝窄腰长裙,挽着凌云髻,插着一支比较俏皮的响铃簪,她皮肤很白皙通透,细润得似乎能掐出水儿来,眸子低垂,眼睛里写满了无奈,黑长微翘的睫毛在眼底下投出一排疏淡阴影,也仿佛是凝了一抹轻愁。 “你……”元卿凌感受到他视线的灼热,这种毫无理由的灼热痴迷,总让人心里不舒服,“你来找四爷有事吗?” “没事,”他收回视线,看着远处的假山,“只是在京中没有朋友,有些孤独,想找个人说说话,知道四爷喜欢狼,刚好寻得一头,便做个顺水人情,结交个朋友。” “那不是狼,那是雪橇犬!”元卿凌淡淡地道。 “是么?”红叶公子十分讶异,“我说那尾巴怎么是翘起来的呢,原来竟是犬啊!” “公子不知?”元卿凌抬眸看他,他脸上一片怔然,仿佛是真不知。 第827章 处置不处置 他摇头,充满了歉意,“实在没有研究,羞愧得很!” “不知道四爷从哪里寻得此犬?据我所知,中原没有这种雪橇犬。”至少,在这个时代,雪橇犬应该还没被引进。 “朋友送的。”红叶公子说。 “公子京中不是没有朋友么?” 红叶公子轻笑,唇齿微启,玉面生辉,“泛泛之交总是有的。” 元卿凌道:“能送这么罕见的犬种,怕不是泛泛之交,公子来京的时候,身边并未带任何人,也没带此犬,可见是京中友人相送,羡慕公子啊,才刚来北唐没多久,就有人赶着送礼来了。” 红叶公子看着她,笑了起来,“不过是一条犬,要什么至交好友方能送?那我转手送给了四爷,岂不是说我与四爷也不是泛泛之交?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说话夹抢带棒的。” 元卿凌气势顿时弱了下来,真是狡猾,说到关键,就会转移话题,转的还是她没办法接的话题。 他站起来,拱手道:“在下还有事,失陪!” “慢走!”元卿凌心底轻呼一口气,道。 他深深地看了元卿凌一眼,眸子有熠熠光芒,转身而去。 “他看着是要纠缠的人,却偏也不纠缠,真是不好对付,还有,他看您的眼 光,怪异得很,就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却没办法说出口,好无奈的感觉。”慢一拍的蛮儿都能看出来了,皱着眉头道。 元卿凌心烦意燥,“他是有目的的,我们小心一些就是。” 偏生也不是真刀实棒地来,叫人都没办法去应对。 红叶走后,四爷才牵着二哈出来,他玩得有些热了,脱了外裳,衣摆塞在腰带里,依旧的俊美如玉。 “走了?”他淡淡地问了一句,坐下来一口喝了一杯凉透了的茶。 “走了。”元卿凌看着趴在地上的二哈,道:“四爷,这不是狼。” “知道!”四爷用手扇着风,凉凉地道。 “知道?知道您还这么稀罕啊?”元卿凌愕然。 四爷说:“众生平等,不能因为它不是狼就差别对待。” 元卿凌看着他,“……您真是佛系得很啊。” 四爷不语,饱含宠溺的眼光看着二哈在吃自己的爪子,“犬也好,狼也好,喜欢就行。” 佛系的四爷,实在有些寡淡,不过,婚后的男人一般都会变成这样。 “你媳妇呢?” “谁?”四爷看着二哈,下意识地回了一声。 “您媳妇,公主宇文龄!”元卿凌无奈地问道。 四爷仿佛这才想起府中有这么一个人在,“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盯着她。” 元卿凌道:“你们之间,就生疏成这个样子吗?怎么过一辈子啊?” “年纪轻轻的,想这么长远做什么?一辈子……”四爷眼底竟然也有些茫然,“一辈子太长了,不想,不想!” 说完,他起身带着他的狗走了,把元卿凌丢在秋风之中。 元卿凌半响之后,站起来去找宇文龄说说话。 宇文龄在书房里头抄佛经,这年纪轻轻的人抄佛经,实在让元卿凌感到很意外,又想起刚才四爷说的那些玄妙的佛偈,看来,一定有一个人跟着另外一个人的步伐。 情况倒不算很糟糕。 “小日子过得还滋润吗?”元卿凌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写下娟秀的字体。 宇文龄脸色红润,脸上并未忧愁之色,反而比之前添了几分平和淡定,倒是真像四爷了。 “过得好啊,很自在。”宇文龄放下笔,拉着元卿凌的手高兴地道:“您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给您备下点好吃的,我们府中有十几个厨子,都是从各地找来的,会做各种地方的地道小菜糕点,比你们楚王府的好多了。” 看着这张无忧无虑的年轻脸蛋,元卿凌心里真的特别欣慰,总有人是过着安稳日子的,不是吗 ?那么,劳碌辛苦的那些人就值得了。 陪宇文龄说了一会儿话,得知她如今和四爷其实相处得还算融洽,虽然成亲至今还没圆房,可她掰着手指红着脸蛋告知元卿凌,她牵过他三次手,而且最后一次没有被甩开,成功地从正厅牵到了后院。 元卿凌问她对四爷感觉如何,她便托着腮想了一下,脸蛋越发的红润,“他其实是个好人,很大方,给了我好多银子让我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说等他空闲下来,带我到京城各处走走,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大街。” 宇文龄之前是皇家公主,但是一点都不自由,要逛街是不大可能,去各处兄长府邸也得一大堆人跟着,所以寻常人做到的事情,对她来说不容易。 元卿凌看着她这般,有些不忍心告诉她,四爷这种人是能用银子解决就绝对不会花这心思,他对谁都能用银子解决。 不过,感情的事,不需要旁人多言,而且个性决定不了什么,感情是化学物,在某个甚至不特定的因素下,会产生化学反应,就让他们自己去发酵吧。 元卿凌离开冷宅的时候,看到四爷抱着二哈也出门,元卿凌问他去哪里,他说带二哈去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大街。 元卿凌顿时无语,宇文龄可还等着他闲下来带她出去逛呢。 宇文龄也真是够悲催的,情敌是一条狗。 元卿凌其实好奇过四爷他们为何整一个总部都搬来了京城,仿佛在谋划什么大事,可他终日无所事事,也没见有什么大事要办的样子,倒是冷宅门口出入的人多,行色匆匆,都是办事的。 元卿凌问过容月,容月便告诉她四个字,未雨绸缪。 再问,容月就不愿意说了,更叫她不要多问,说四爷的部署是很有必要的。 元卿凌见她神神秘秘的,也就不问了。 陆源的进展比较快,虽还不能下地行走,可感知力慢慢地恢复,不能说话也能发出一两个简单的音节,宇文皓曾想过让他握笔写字,把伤他的人写下来,可他没力气握住,写不出来。 宇文皓十分挫败,千盼万盼,盼着他醒来,结果醒来了还是没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这个案子,让他真的有些崩溃了。 宝亲王一案,不能拖得太久,因为京中开始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不排除是有人恶意散播,但也不排除真有人这样想,所以,早日处置,便可早日尘埃落定。 但是,僵局偏偏就在这里,处置了他,就等同断了所有的线索,无从寻起。 第828章 名单上的人 这天,安丰亲王夫妇入宫去探望太上皇,同时告知太上皇,他们要离京了。 换言之,他们不管这事。 从宫里出来之后,也去了一趟楚王府告知。 “这么快就要走了?”元卿凌很是不舍,安丰王妃人很好,盼着她在京中多留些日子。 安丰王妃说:“过些日子再回来吧,如今这节骨眼上,实在不适宜留在京中,我也省得看一些跳梁小丑的路数。” 元卿凌不解,“跳梁小丑?” 安丰王妃只是淡冷地笑,不说话,而安丰王爷一脸的阴郁不快,元卿凌不敢问他。 安丰王妃后来对宇文皓说:“你如何处置他都不过分,但是,不要追究家人,他们已经全部回了西浙,对此事也不知情。” “您放心,这事够不上连坐。”宇文皓道。 安丰王妃微微点头,面容虽看不出表情,眼底还是有一丝悲痛浮现了出来。 他们夫妇走了之后,元卿凌问宇文皓,“怎么回事?” 宇文皓皱着眉头道:“朝中有一些人,拿着宝亲王的事来做文章,说宝亲王是有幕后之人指使的,夺走兵舆图的目的是要篡位谋逆,宝亲王只是马前卒,兵舆图没有丢失,而是被幕后之人拿走了。” 元卿凌震惊,“谁敢这么说?这不是怀疑安丰亲王吗?” “ 是的,按照安丰亲王的脾气,听到这些话是该要炸了的,是老王妃劝着,才没发怒,最后决定离开。” 元卿凌了然,“难怪方才看他老人家一脸的不高兴!” “所以,这件事情引起的是非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如果不早日定下,还不知道要生什么风波,要牵扯多少人进来。” “大周那边送来兵舆图了吗?”元卿凌问道。 他轻叹,“没有,那兵舆图总共就两份,其中一份送了过来,另外一份则在大周摄政王的手中,而摄政王并不在京城,这是派遣到大周使者送来的最新消息。” 难怪他这么矛盾纠结! 翌日宫里商议,明元帝与内阁商议之后,听了一些不舒心的话,后便传召宇文皓入宫,发了一通脾气,让他抓紧找到兵舆图的下落。 宇文皓回京兆府之后,又带着齐王再去私审了宝亲王。 “我翻看了你所给出的全部口供,发现有些是对不上的,你说兵舆图本是要与北漠秦家交易的,但是,没有交易的时候兵舆图就丢失了,可你原先曾也说过,是北漠秦家的人偷走了兵舆图,既然还不曾交易,为何你却断定是秦家?” 关了数日,宝亲王早没了昔日的儒雅,整个人显得苍老了许多,手脚虽没上铁链,但是一直关在一 个光线不足的地方,他又不起来活动,因而便是坐在那里也觉得整个人伛偻许多。 昏暗的光芒照在他的青白的脸上,眼皮无神地往上抬了一下,苦笑道:“当时,我并未想到有内鬼,我的身份又不曾暴露,除北漠秦家还有谁?” “你实在不像这么不谨慎的人。”宇文皓盯着他说,这计划一环扣一环,周密得滴水不漏,那么高明却阴沟里翻船?这个可能性太低太低了。 他继续苦笑,“没做惯坏事,因此,只懂得部署出招,也知道要防着你们,可不知道防着身边的人,说到底是没有经验。” “你可有怀疑谁?毕竟能接近你密室的人应该不多。”宇文皓问道。 “能接近我密室的人不多,但是我身边的人很复杂,许多人来路不正,这一两年里,我急需人手,所以并未一一细查,这也是为何偷盗兵舆图我要自己出手的原因,关键时候,我是信不过他们的,所以,你这忽然问我有没有怀疑的人,有,全部都有可疑,因为很多人虽然明着不能接近我的密室,私下却能够。” 齐王在一旁听了这话,顿时生气,“所有人都有可疑,你这不是废话吗?糊弄我们呢?” 宝亲王淡淡地扫了齐王一眼,冷慢了下来,“如果你觉得我说 的是废话,就不要问,抓紧判了就是,如今对我来说,活着还不如死去,我既了无牵挂,又何必隐瞒?” 宇文皓难掩眼底的疲惫与愠怒,“你也是姓宇文的,犯下此等忤逆之事,不觉得羞愧吗?冠冕堂皇的话不说了,希望你能配合一下,好好想想,给我几个可疑的名单,如果能找回兵舆图,也算是你戴罪立功,便是获罪死了,也不至于无颜见列祖列宗。” 宝亲王听了这话,冷傲的姿态慢慢地放软下来,耷拉着脑袋,“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我好好理一下。” “好!”宇文皓站起来,对齐王道:“我们出去吧。” 齐王气愤得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跟着宇文皓出去。 到了外头,齐王余怒未消,“他还摆出一副长辈的高姿态来,活像咱是去求他似的,可恨的是不能上刑,否则先给他一顿打,看他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不是嘴硬,他大概也是没有头绪的。” “五哥,你信他?”齐王嗤了一声,“我才不信他,他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们,我看他的眼神就有躲闪的,不知道在护着谁。” 宇文皓不这么认为,到了这节骨眼上,他隐瞒没有任何的好处,相反如果有共犯,供了出来,起码对他家人是好的。 一天之后,宝亲王果然给出了一份名单,告知宇文皓,“这些都是我近身的人,我比较倚重的就是这几个,其中有两人不会背叛我,他们跟了我多年,剩下的那五人,因为武功高强,计谋高明,所以我相对地倚重一些。” 宇文皓把名单交给了笑红尘,除了原先府中的那两人之外,其余的都叫她去查,毕竟大部分都是武林中人,笑红尘调查起来比较上道。 笑红尘接过名单看了一眼,顿时愕然,“天啊,这宝亲王府底下可真是人才济济啊。” “怎么?都是高手?”宇文皓问道。 笑红尘不无震惊,“岂止是高手,更有武林名门之后,你看这个陈大童,陈大童你可能不认识,但是他老子你肯定认识,就是武林中有名的铁拳门的掌门人陈树,他当年可是武林中排名第十的高手,又是一门之主,实家财丰厚,实在没必要让儿子出来卖命吧?” “如果不是为了银子呢?”宇文皓问道。 “那如果要投明主,也不该是投他啊。”笑红尘摇摇头,“不合理,还有这几个人,都是武林之秀,我原本宝亲王府里都是黑道或者是卖命的人,没想到竟这么多名门正派的人,太子,这事绝对不简单啊,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是效忠宝亲王的。” 第829章 两股势力 宇文皓并不大清楚这些武林人士江湖人士有什么特殊,毕竟许多练武之人都是显贵家族的看家护院,其中也不乏正派子弟。 他看着笑红尘道:“贪财是人的本性,加上宝亲王府门楣不低,投靠在他门下,也不见得怎么委屈。” 笑红尘见他一脸茫然,便耐心解释道:“没错,贪财是人的本性,但是正如我方才说的这位陈大童,他家底丰厚,他投靠在宝亲王门下,那可想而知求的不是钱财,既然不是钱财,那多半求的是势力,但是,宝亲王如今没有入朝为官,眼下的势力是求不得的,所以,求的是将来。” “宝亲王确实开始时有谋反之心,岂不是对得上了吗?”宇文皓越听越糊涂了。 笑红尘摇摇头,“这些大派别,眼光是十分独到的,尤其陈树让自己的儿子来宝亲王府,而不是随便派一个门下高手,可见其慎重,既然如此,为何不选一个靠得住的人来投靠?一年多两年前投靠的,哪怕那时候投靠纪王,都要比宝亲王稳妥啊,就更不要说太子你或者是安王了,毕竟,宝亲王连简单的兵力都没有,更无实权,就算一年多前开始谋 划,也不过是空谈一句,为何却让陈树不惜派出自己的儿子来呢?” 她把名单一展,指着上面的名字,“还有这三位,都是武林中大派大弟子,武功高不在话下,其谋略聪明都是一等的,如果说陈树冒险,不至于这么多门派都跟着冒险。” 宇文皓听她这么一解释,才明白过来了,“所以,这些人不是宝亲王招揽的,也不是主动前来投靠,而是有人安排前来潜伏在宝亲王的身边,成为宝亲王的亲信。” “没错,很有可能就是红叶的人。”笑红尘道。 宇文皓想了想,慢慢地摇头,“不,不是红叶的人,如果他们是红叶的人,又假设他们偷走了兵舆图,肯定会马上转交红叶,那红叶就没必要来着一趟,目前据我们对他的观察,兵舆图他没有得手,他还在想办法营救宝亲王。” “会不会是障眼法?其实他已经取到了兵舆图,只不过故意过来扰乱大家的视线。” 宇文皓摆摆手,俊美的脸上凝着一股沉重,“我更倾向于宝亲王府中有两股势力,一股是红叶公子,另外一股,则是伤了陆源的那人,这些武林高手很有可能就是这两股 势力布下去的。” 笑红尘哭笑不得,“我之前还觉得宝亲王很聪明,没想到他也不过是人家的棋子。” 宇文皓又摇头,“你这么说就错了,他很聪明,但是他筹谋得太迟了,所以,他心里其实知道那些人信不过,背后有主子,可没办法,他没有人可以用,你看,不管是偷盗兵舆图,还是带走老夫人到西浙,他都不会用这些人,而是用回自己的心腹,偏生那些心腹不算个心狠手辣的,最后更是被红叶杀死,他不是没有谋虑,他只是准备不足,也没有时间让他多加准备。” 笑红尘点点头,认同了他的意见,问道:“那你认为这另外一股势力是谁?” 宇文皓心中早有了人选,“老四。” 笑红尘有些意外,“他?他最近不是很安分了吗?” “现在是看似安分,但是你也不要忘记,潜伏这件事情起码早在一年前,那时候汝侧妃还没死,这个女人的计策你还是不能忽视,我怀疑整件事情是这样的,潜伏在宝亲王府的两股势力都知道宝亲王去偷盗了兵舆图,而老四也知道宝亲王府中潜伏着另外的人,所以,他在接获信报之后,就尾 随着宝亲王,想在宝亲王回府之前夺走兵舆图,殊不知宝亲王遇到陆源,陆源和宝亲王打了一场,被宝亲王所伤,他……” 宇文皓这么说着,忽然又有些困惑。 “你这样分析挺好啊,怎么了?”笑红尘见他停下来,便问道。 宇文皓狐疑地抬起眸子,“也不对啊,如果宝亲王已经伤了陆源,就算老四要出来抢兵舆图,也不必再伤陆源,他直接对付宝亲王就行了。” “可能是他出手的时候,陆源并未昏倒,期间醒来看到他了呢?” “但是,宝亲王并未说过与其他人交手。”宇文皓定定地沉思了一会儿,一拍脑袋,“不,他有交手,他知道和他交手的人是谁,老七说他有所隐瞒,隐瞒的就是这个人。” “为安王隐瞒?何至于?”笑红尘不理解。 “这就要问他了。”宇文皓眸子一闪,交代笑红尘,“你帮我调查这几个门派,能抓的先抓了,不能抓的交给鬼影卫。” “好!”笑红尘领命。 宇文皓随即策马回了京兆府,这一次他叫人把宝亲王带到后衙,叫人备下了一桌酒菜。 齐王不明白他这般是为何,“五哥又何必念什 么亲情?他犯下了忤逆大不孝之罪,对他好只会辱没晖宗帝。” 宇文皓拍着他的肩膀,“今晚你早些走,去陪陪陆源也好,陪陪圆脸丫头也好,别留在府衙。” 齐王神色涩然,“陆源醒来了,身边围着一群人,我就不去找他了,至于大胖……就让她陪着陆源吧。” 宇文皓睨了他一眼,“像个怨妇似的,喜欢就去争取,不然你要后悔一辈子。” “和你说话真没趣,动不动就说教。”齐王转身就走。 宇文皓摇摇头,看着是个优柔寡断的,偏生在不该倔强的时候倔强。 如果是老元不搭理他了,他就是磨地也要把老元给求回来的,面子算个蛋! 想起老元,他又想起那红叶公子来,这厮对老元的态度暖眛得很,亏得老元对他死心塌地,拐不走。 不过,还是得小心此人,最好能有证据证明他搅和进这件事情里头,一举把他撵出北唐去,省得提心吊胆。 调整心态,坐在后衙里静静地等候宝亲王。 后衙的厨子做了几道菜,荤腥搭配,还暖了一壶酒,深秋初冬的天气入夜之后就很冷了,宇文皓特意叫人搬来一个炭炉,在屋中暖了起来。 第830章 一山不容二虎 官差押着宝亲王上来,进了屋中之后,宇文皓就打发他们出去,远远地守着,不必在门口。 宝亲王对他这番举动有些意外,扬起无神的眼睛看他,“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名单也都给了你,实在没什么可供述的,你不必浪费心思,还是抓紧去追查吧,找回兵舆图要紧。” 宇文皓做了邀请的手势,温言道:“已经有人调查了,不必我出马,今晚起风了,冷了许多,自打安丰老王妃离京之后,你就不曾吃过一顿好的,今晚我们爷俩好好喝一杯,撇开什么事都不管不理。” 宝亲王瞧着他,将信将疑,“不是为了问话?” “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便只管吃喝,我不勉强你。”宇文皓道。 见他还在犹豫,宇文皓先自己坐下来了,抬起头看他,露出了微笑,“以前我是特别羡慕叔祖父的,集人间富贵,清闲于一身,对你来说,天底下最烦恼的事情,莫过于养的鸟儿病了,喜欢的古董买不到,是吗?” 宝亲王默默地坐下来,眼底隐隐流露出悲凉之情。 宇文皓为他斟酒,“这酒未必有你府中的好,将就一下吧。” “我府中?”宝 亲王冷笑一声,“我如今焉有府邸?已经沦为阶下囚,太子就不要说这些讽刺的话了。” “口误!”宇文皓笑着举杯,“我自罚一杯。” 他仰起头,一口喝尽杯中酒,像个粗鲁的莽夫一般咂了一下舌头,感慨地道:“想起安丰老王妃走的时候,一个劲抹眼泪,让人心里难受啊,她舍不得走,却也不能不走,无奈得很。” 宝亲王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胡言乱语几句,别放在心上,”宇文皓看着他的酒杯,“叔祖父请酒啊。” 宝亲王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别在这里故弄玄虚的,我不吃这一套,这酒席我也不愿意吃。” 宇文皓不着急,只是一味给自己倒酒,一连喝了五杯,脸上染了几分醉意,才慢慢地放下酒杯,一抬头,眼底倏闪了锐光,“你其实一直隐瞒着一个人。” 宝亲王微愠,“我已经没有隐瞒,你信就信,不信我也没办法。” 宇文皓盯着他脸上的怒气,却又慢慢地笑了起来,“叔祖父别着急啊,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朝中老臣说的。” “他们一派胡言,莫非也有人信?”宝亲王别过脸,冷冷地道。 宇文皓耸耸肩,“朝中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毕竟,安丰老皇叔祖父已经离开京城这么多年,谁会信他们夫妇有造反的念头?” 宝亲王倏然站起来,怒容满面,“你胡说什么?此事与他们何干?他们事前压根不知情,是谁?是谁说的?看本王不撕烂他的嘴!” 宇文皓眸子沉沉地扫过去,“朝中有这个揣测的人很多,甚至已经有人上奏,要彻查他们夫妇。” “一拍胡言,一派胡言!”宝亲王一脚踢翻了桌子,气得浑身颤抖,“这是构陷,是攀咬,是诬陷!” 桌子倒塌,饭菜散落一地,宝亲王双眼通红,怒极地瞪着宇文皓。 宇文皓站起来把自己做的椅子挪后,又再坐下来看着他,“是构陷也好,是攀咬也好,总之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代表他们,他们离开京城,就是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尘嚣日上,唯恐酿成轩然大波,所以才在这个时候离开,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这瓜田李下的嫌疑,他们永远洗不清,大概也永远不可能回京。” 宝亲王厉色道:“你去调查啊,你难道也不信他们吗?” 宇文皓淡淡地道:“我 信有什么用?父皇信也无用啊,哪怕是降下旨意,不许任何人议论,可旨意能禁得住人心吗?禁得住京中百姓的嘴巴?” 宝亲王喘着气,像一头负伤的野兽,自从下狱至今,就没见他这么激动过。 宇文皓看着他,“所以,伤陆源的人是老四,是吗?” 宝亲王眉心跳了一下,眸子有片刻躲闪,“胡说!” 宇文皓问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包庇老四,他和你有什么协定?你既然都认罪伏法了,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宝亲王孑然站着,瘦长的影子被拉扯在墙上,他沉着脸,一言不发。 宇文皓知道这等同是默认了,老四确实卷进了此事。 但是,得不到他一句准话,便是知道也无用,没有证据拿不住他。 “其实你知道兵舆图落在了老四的手中,是不是?”宇文皓有些耐不住脾性了,“兵舆图事关重大,与我北唐命运息息相关,到了如今,你还要为他隐瞒吗?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为了他,你要陷安丰王妃于不忠不义吗?你要她临老还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她有谋反篡逆之心?” 宝亲王脸色几度变幻,眸子也是明灭不 定,怔忡了良久,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那晚在巷子里他确实与我交手了,但是他轻功不如我,我先逃出去抢了马就走,之后他有没有伤过陆源我不知道,他没有追上来。” “那你为什么隐瞒此事?”宇文皓问道。 宝亲王冷冷一笑,“不是我有心隐瞒,而是此事说出来你们也无法查实,只凭我一人口供难道能证实兵舆图在他手中吗?我府中必定是有他的人,可那些人是不会出卖他,只会反咬我一口,所以我供了他出来,讨不到半点好处,到时候反而会再多判我一个攀咬亲王的罪名,还会连累我的家人。” “他威胁过你的家人?”宇文皓面容陡寒。 宝亲王道:“我被软禁于王府期间,确实有一人传来书信,如果希望我家人平安长命百岁的话,最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除他,还有谁会威胁我?” 他说完,看着宇文皓讽刺一笑,“便是告诉你了,你又能如何?有什么证据拿他吗?还不是束手无策?皇帝太仁慈了,太念骨肉亲情,其实立你为太子之后,就该夺了其他亲王的权,这才是稳固江山的最好办法,一山不容二虎啊。” 第831章 被药了 安王府! 安王自打吃了晚饭之后就感觉整个人很不自在,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一会儿脸色赤红,一直红到耳朵根后面去。 安王妃瞧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不舒服……是觉得要出点事。”安王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看到安王妃受惊的眼神,忙道:“不是我,是公事,可能出了点纰漏。”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去跟跟?”安王妃体贴地问道。 安王想了想,“明天再说吧。” 只是,坐下来也是不安,便又复站起来,“我还是出去一趟。” “好,快去快回!”安王妃起身为他取披风,亲手给他系上,“外头天冷了,多穿别冷着。” 看着安王妃柔和的眉目,他心中一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可能没那么早回来,你早些休息,不要等我。” “好,知道了。”安王妃脸色绯红,目送他转身出门而去。 刚出去,院子里便有人急匆匆地赶来,压低声音道:“殿下,太子正往安王府这边过来了。” 安王眸色一沉,“带人了吗?” “只带了徐一。” 安王回头瞧了一眼院子大门,疾步往外 ,“不许声张,把太子请到偏厅去,就说我在沐浴,叫他先等上一会儿。” 他压低声音,“再给本王备下一匹快马,本王要连夜离京。” “王爷,此时离京不妥。” “必须走,先躲过这风头,宇文皓没有证据,只不过是怀疑而已,宝亲王不能留太久,等处斩了他我便回来,等我走后,你叫人告知王妃,便说本王出一趟公差。” “是!”侍卫领命,“属下安排几个人跟着您去。” “马上!”安王把披风的立领竖好,快步从后门出去。 宇文皓与宝亲王说完话之后,就带着徐一直奔安王府。 他可以慢慢调查,但是正如宝亲王所言,暂时调查不出什么来,除非陆源醒来,与他的口供一对,那就容不得他不承认了。 但是,陆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笑红尘那边要盯人抓人也不是一时半会,他不能再等,必须要从老四这里找到突破口,找回兵舆图。 哪怕把老四的老脸给撕下来,也绝不容他糊弄过去,不过,暂时也没必要撕破脸,毕竟证据不充分,如果撕破脸在这个节骨眼上反而不好弄,能诱出来是最好的。 进了安王府,管家因着他进去,陪着 笑脸道:“殿下怎地这么晚来?王爷用过晚膳之后,已经去沐浴了,您在偏厅稍等片刻,王爷一会儿就到。” 宇文皓摸着肚子,“有吃的吗?本王饿了。”方才准备了好饭菜,没吃上一口,喝了几杯酒便被宝亲王掀翻了桌子,想起那些肉就心疼。 徐一把脸往前一凑,露出两排洁白但少了一颗的牙齿,“属下也饿了。” 管家唷了一声,“殿下还没用膳呢?这可怎么成?得饿坏了,快进去坐着,奴才马上吩咐人去给您做。” “不必太麻烦,随便弄点就成,垫吧垫吧,府中留了夜宵的。”宇文皓吩咐管家说。 “好嘞,殿下您二位等着,很快就来。”管家领着二人进去之后,叫人伺候茶水,便到厨房招呼去了。 大概一炷香功夫,安王没到,倒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上来了,配了两份咸菜熏肉。 宇文皓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风度了,和徐一两人一顿风卷残云,片刻,那两碗面片汤就见了底,连那两份咸菜都吃了个清光。 吃了咸菜,管家又上了茶水,宇文皓喝了半杯,才觉得整个人舒服了许多,扭头看了门口,“你们王爷怎么这么久……” “啪”地一声,站在宇文皓身边的徐一轰然倒地,发出好大一声巨响,黑漆漆的一大块摔下来,把宇文皓吓了一跳。 “徐一!”宇文皓站起来,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头昏目眩,他一惊,一手抓住了管家的脖子,怒得呲牙咧齿,“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王下药……” 威风不过三秒,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管家退后,叫人拿酒进来给二人灌下去,也洒了一些在衣衫上,沉静地吩咐,“把殿下送回去,便说他们在安王府喝醉了。” 守卫道:“明日醒来,太子定要发难。” “不妨,有王妃在府中镇守,太子闹不起来,顶多是发一通脾气,横竖找不到王爷,他就是发难也无用,如今也没有证据跟皇上告状,他奈何不了。”管家道。 “也是!”侍卫叫人拾掇完了,马上把二人抬出去,上了马车便亲自驾车往楚王府而去。 人送回到楚王府,与门房交接了一下,侍卫便走了。 门房见自家爷喝醉了,马上就叫人出来扶,殊不知连站起来都不会了,只得抬进去。 汤阳见状,皱起眉头,“这节骨眼上怎地喝那么醉?是谁家马车送回来的?” “回汤大人 的话,是安王府的马车。”门房道。 汤阳很奇怪,“殿下什么时候和安王好到可以一起喝酒,还喝得那么醉?” “不知道,那人把殿下送回来,报了家门之后就走了,对了,他还说安王殿下更醉。”门房说。 汤阳更奇怪了,“就算安王与殿下喝酒,和徐一他凑什么热闹?” 他凑到徐一的身上嗅了一下,一阵酒味钻入,他伸手捂住鼻子,“酒味好浓啊,这喝了多少啊?徐一酒量一般,但是殿下酒量不错啊,哎,先送回去吧,叫人备醒酒汤。” “是!” 一行人抬着二人进了去,徐一被送回自己的房间,宇文皓被送回了啸月阁。 今晚是绮罗值夜,看到宇文皓被抬着进来的,吓得惊叫起来,“天啊,殿下遇刺了?受伤了?” 元卿凌在里头看书,听得绮罗这话,把书往罗汉床上一扔,赤脚就跑了出来,看到宇文皓被两名侍卫抬着进来,吓得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好在汤阳跟着来的,不等元卿凌问便迅速道:“喝醉,太子妃别担心,殿下是喝醉了。” “喝醉了?”元卿凌也闻到了一股子的酒味,皱起眉头,“不是说办要紧事么?怎么喝这么醉?” 第832章 多谢你 他最近忙得七窍生烟,被这案子纠缠得五内俱焚,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去喝酒?还和徐一一块喝,这就十分诡异了。 把宇文皓送进去之后,元卿凌轻轻地拍着他的脸颊,“老五,醒醒。” 宇文皓睡得老沉老沉,仿佛昏死过去一般,怎么叫都没反应。 “坏了,不是喝醉,是被药了。”汤阳在边上急道。 “被药了?”元卿凌诧异,“迷药吗?” “一定是,绮罗,快,到我屋子里找一瓶碧绿色的药过来。”汤阳忙回头吩咐。 绮罗哦了一声,马上就跑了出去,没一会儿,手里拿着一瓶碧绿色窄颈瓷瓶过来,递给汤阳。 汤阳马上打开木塞,一股子难闻的味道顿时在屋中散开,这味道不能单说臭,还夹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好似腐烂的臭鸡蛋的味道,层次感一浪接一浪地涌出,还不曾凑到鼻子边,便已经难以忍受了,绮罗直接跑出去呕吐起来,就连元卿凌都忍不住一阵干呕。 汤阳已经早有准备,转过头深呼吸一口之后捏住鼻子,另外一只手把瓷瓶凑到宇文皓的鼻子边上,宇文皓虽然迷过去,但是呼吸一切畅顺,尤其熟睡之中,这 一呼一吸,十分酣畅淋漓。 只听得“偶哇”一声,宇文皓整个弹跳起来,捂住鼻子就往外跑去,和蹲在廊前呕吐的绮罗一起对着那株老槐树的跟就狂吐起来。 “快堵起来!”元卿凌用袖子捂住口鼻,闷闷地对汤阳道。 汤阳把瓶子堵上,但是那股气味还久久没能散去,元卿凌实在也是忍不住走了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宇文皓吐完之后,咒骂了几句那臭味,仍旧觉得昏昏沉沉,但是意识回来了,瞪地睁大眼睛,“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安王府吗?” “你是在安王府喝醉了,被人送回来的。”元卿凌上前扶着他,“你是喝醉了还是被人下药了?” 宇文皓脸色煞白,一跺脚,“老四!” “徐一,徐一!”他猛地扯着嗓子回头喊。 “徐一和你一样,被药了送回来。”汤阳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解释了一下之后马上就出去找人。 宇文皓叫住了他,“那厮一定是跑了,不必找其他人,要追老四必须要找老三,你马上派人去一趟,叫老三出城拦截。” 汤阳一怔,“但是,魏王与安王有私怨,若魏王去追,只怕……” 宇文 皓恨得目赤欲裂,“告诉老三,不惜一切制造机会也要他丢了半条命才逮回来,出什么事我负责。” “好嘞!”汤阳精神一振,立马就转身而去,顿了顿回头把药递给绮罗,“给徐一闻一下,让他醒过来。” 元卿凌扶着宇文皓进去,轻轻地扫着他的后背,忧心忡忡地道:“这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见好了些了吗?” 宇文皓只觉得胃部还是一阵翻滚,眉头皱成了咸菜干,“倒是没事了,不过你给我用了什么药?怎地那么臭啊?” “汤大人的。”元卿凌觉得那味道果真是辣眼睛,便是出去散了好一会儿气,这屋中还是难闻得很。 宇文皓顿时脸色发白,“是千尸水,我……” 他再跑了出去,一声声偶哇传来。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元卿凌又是熏香又是扇风,才把屋中的味道给驱散了,喜嬷嬷得知情况过来给宇文皓烧了一壶大叶茶,再烧一粒苏合香,才让他好受一些。 喜嬷嬷今晚带三娃,就在隔壁的厢房里头,动静大,连点心们都惊醒了,一个个摇着脑袋过来,一模一样的小小寝衣,一模一样的小小脸蛋,六只眼睛, 也是一模一样,看得宇文皓一阵阵发晕,眼前净荡着六只黑眼珠子了。 “都回去睡!”他一扬手,闭上了眼睛。 点心们却没走,而是爬上了床,一个捏手,一个捶肩,一个揉太阳穴,小小的手指,软一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但是触感舒服柔软。 宇文皓没想他们会这么体贴,一时怔住了,睁着眼睛看元卿凌,很是受宠若惊的模样。 实在是忙得太久,最近连跟孩子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便是晚上回来也是累得够呛,倒头就睡,问都没问过他们的情况。 “爹爹病了,”包子帮他揉着太阳穴,老气横秋地道,“病了要好好休息,要睡觉觉,喝汤汤。” “病了不能喝汤!”汤圆纠正,“祖奶奶说了,汤汤油腻,要喝奶奶。” “你知道什么?要喝汤,曹御医说的,病了喝汤滋补。”包子瞪了汤圆一眼,不许他反驳自己作为大哥的权威。 汤圆自小被欺负,自然不敢再说,就一味地粘着宇文皓揉着他的手指。 糯米捶着肩膀的,许是累了,直接就趴在宇文皓的背上睡觉。 宇文皓回身捞了他过来抱在怀中,糯米睁开眼睛,迷 糊地说了一句累累,就又闭上眼睛了。 包子和汤圆猛也过来争宠,一个个缠着要爹爹抱。 宇文皓看着三颗小脑袋在面前晃悠晃悠的,抬起头看元卿凌低垂温柔的眉目,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喜嬷嬷和蛮儿把点心们都带了下去,宇文皓擦了一下眼角,倒头一睡,拉被子蒙头,闷闷地道:“吵闹得很。” 元卿凌知他口是心非,心里其实十分触动,掀开被子躺上来,从后背伸手抱着他,“孩子慢慢地长大了,懂得体贴人了。” “仨小屁孩,懂什么?”他压住元卿凌的手,就压在他胸口的位置,心跳擂鼓般跳动着,“只是,你说得也对,他们渐渐长大了,等我忙过这阵子,我得好好教教他们。” 元卿凌听他把陪伴说成教育,知道他拉不下面子去和孩子亲昵,这里的父亲都是一样,仿佛不板着脸严肃一点就不叫父亲,他们不流行和孩子做朋友的。 也罢,总要让三小只有一个畏惧的人,否则,不好教育。 “老元,”他转过身来,俊美的眉目里充满了幸福,漆黑如墨的眸子有一抹深邃的光芒,“多谢你为我生了三个可爱懂事的娃娃。” 第833章 有仇报仇 元卿凌在他怀中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脸上泛着柔和的微笑,世事真是奇妙,刚怀上他们三个的时候,还百般不情愿,她那时候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以前她认为生孩子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需要百般思量筹谋,出生,奶粉,穿衣,教育,种种都是极要紧的。 但是,当一切仓促来到,原来也是可以应变自如的,不得不说,有时候充分准备未必就妥当,没有准备,反而能激发人最大的潜能。 这一大家子,其实她才是最幸福的一个。 两人拉着家常,忽然又转到了安王那边去,“他为什么要跑啊?这不是更显得有事吗?” “他不跑也有事,我能去找他,证明我是有一定的把握,他避不开我的质问,只能落荒而逃。” “那这么跑了,父皇那边他怎么交代啊?”元卿凌觉得安王不像是干这种鲁莽的事的人。 宇文皓冷笑一声,“横竖都交代不过去,他为什么不跑?最近他极力博取父皇的好感,可之前办下了太多的坏事,一旦证实他卷入这事里,必定要掀翻他的老底,桩桩件件都得给他揪出来,如今借了个由头跑出去, 回来虽然难以交代,但是不必承受我和父皇的怒气,时过境迁之后,再找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了,至少不必被挖查,这看着是下下策,可眼下他只能这么办,这是他唯一自保的办法。” 元卿凌叹息,“所以说,出来混是要还的。” “他原先许多事情都是交给阿汝去办的,阿汝死之前,虽然他收回了大部分的权,可并非所有人都忠心于他,我怀疑潜伏在宝亲王府里的人也是阿汝安排的,虽然依旧给他消息,但是未必就真那么死忠。” “你怀疑兵舆图他也没到手?” “估计没有,如果到手了了,他不会跑,私下与我商量把兵舆图交回来,起码是可以自保的,而他现在顶着危机跑了,证明他没有和我交易的本钱了,所以,眼下他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唯有跑路。” 元卿凌哭笑不得,“看来,老四这下是成也阿汝,败也阿汝啊,不过,他既然知道阿汝掌握了他大部分的资源,又极富谋略,是他成大事的至关人物,他还是舍得为了安王妃而废掉阿汝,可见对安王妃是真的好。” “不论野心的话,他还是不错的。”宇文皓搂着她 若有所思地道。 元卿凌喃喃地道:“到底,兵舆图在哪里呢?” 宇文皓也是惆怅得很,“是啊,到底在谁的手里?莫非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成?” 魏王连夜带人出城去追安王。 他不日就要离京,临了接到宇文皓的这个请求,他简直痛快得要耍一套拳,对老四,他是恨得牙痒痒了,那小子不死揍一顿,他没办法出得了这口气。 妻离子散,都是拜他所赐,所以,一上骏马,手执令牌,就直奔城门而去。 他只带了两个副将,武功都不在他之下,三人去追老四足够了。 一路狂奔,除了停下来喂马,连吃都是在马背上颠簸着吃,务必要追上那孙子。 终于,翌日傍晚,在泗水附近终于追上了安王。 安王知道肯定有人追赶来的,所以这一路也是马不停蹄地往前走,累垮了马儿,累垮了自个,实在是跑不动了,只能选择在泗水投栈。 殊不知,还没进泗水镇,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宇文安,你给我站住!” 安王心头顿时咯噔一声,不敢回头看,猛地翻身上马,打算来一场夺命狂奔。 可马儿着实累得很,他上马之后, 马儿愣是不跑,只在原地转圈,一味喷着粗气,实在是跑不动了。 “真是废物!”安王怒骂一声。 “王爷快走,属下挡着!”侍卫见状,策马拦在了安王的身前,仗剑出鞘。 魏王马不停蹄地追了那么久,终于看到了他,怎会叫他轻易再逃去?当下从马背上一跃,凌空两蹬就朝安王飞了过去,直接勒住他的脖子就往地上拽。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一把,安王还没回过神来,拳头便迎面而至,“等……” 魏王没等,对准了鼻子就是一拳,这一拳直接把鼻子都给打歪了。 两人的武功本来相去不远,但是魏王在北营的这段日子,每日除了练兵就是练武,大有精进,加上如今对着的是安王,自然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开始的时候安王基本没有还手之力,只一味地挨揍。 好在他也并非省油的灯,挨揍了好几下之后,还是抓到了机会反击,两人打得十分凶残,两边的侍卫副将都没办法帮得上,只能是着急地在一旁围观,或者看对方的人不顺眼就来一拳,最终,两边的人又扭在一起打了起来。 魏王到底还是占了上风,他的打法就是不 要命,这口气窝在心中已经许久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揍他,怎会留情呢?这一拳拳到肉,几拳窝在了安王的心脏上,疼得安王满地打滚,最后只能勉强抵挡,无法还手了。 “够了,你这个疯子!”安王吐着牙血,涨得脸色紫绀,鼻梁肿了,眼睛肿了,牙齿掉了一颗,呼呼地喷着血沫子。 再反观魏王,脸上虽然也肿了几下,但是眼底喷着烈焰,越战越勇,大有要在明年今日为他做祭的冲动。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安王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他铁钳一般的手臂,只能躺在地上,垂死蹬了几下腿,无力地垂下双手。 “可以说!”魏王呲牙,一拳又下去,直冲太阳穴而去,安王觉得脑袋一阵铛铛地响,人就差点闷了过去。 接下来的安王,基本就处于挨揍的局面,毫无还手之力。 魏王也拿捏着分寸,按照宇文皓说的,给他留半条人命,知道他用真气内力抵挡,伤不了性命,便一味给他皮肉之苦。 这一顿打,是安王自生以来,最凄惨的一顿了,侍卫也被魏王的人困住,救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被揍得七孔流血。 第834章 生儿子也是本事 宇文安迎来了他生涯里最屈辱的一天,被自己的兄弟揍了个半死,还捆在马背上颠簸回京。 入城的时候,守城将士都看不清楚他到底是谁,只以为魏王缉拿了一名汪洋大盗回来,还一味的献媚恭贺。 魏王带着他直接就去了京兆府,把他从马背上掀翻下来,丢入内堂里头,朗声道:“告诉太子,他要的人带到了。” 齐王率先出来,好一会儿才辨认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是安王,大吃一惊,“天啊,这还有个人样吗?” “是人,眼耳口鼻都在,就是大了一些。”魏王出了一口气,心情舒畅得很,说话也没先前那么阴郁了。 齐王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想起老四对老三做的那些事,这顿揍是一点都不冤枉。 他吩咐人把安王抬进了后衙,宇文皓随即就到了。 他看了安王一眼,叫人下去打热水,拿药,然后遣走所有人,他单独留在里头为安王疗伤。 安王疼得呲牙咧齿,眼睛几乎都睁不开,知道是宇文皓,他咬牙切齿地道:“老五,你这是要了哥哥的命啊。” 宇文皓手里拿着热毛巾,替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淡淡地道:“这顿揍是迟早的事,早挨早了事,否则这辈子你都欠着他。” 安王眼睛勉强睁开一道缝 ,吃痛地道:“如今揍了就两清了吗?不见得,往后……你轻点啊,弄疼我了……” 宇文皓看着他这副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之前被他下药,想着等揪他回来得好好收拾一顿,见他这个样子,也就懒得再收拾,毕竟回头还得要他合作,不合作的话,再捶打不迟。 “老三对你也算不错了,虽然揍了你一顿,但是没弄死你,也没给你揍太大的内伤,以他对你的憎恨,弄死你不为过。”宇文皓淡淡地道。 “得了,别再说风凉话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安王吃吃吃地吸气,没内伤?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若不是还要提自己回来,只怕那恶棍早就弄死他了。 宇文皓丢了毛巾,给他灌下了一杯药酒,“这是祛瘀止血的,喝下去就会好很多。” 安王毫无反抗之力,生生地被灌下这杯药酒,呛得他咳得震天,差点没咳出血来。 被折腾完毕,宇文皓才坐在他的床边问话,“兵舆图呢?” 安王瞪着血红的眼睛,“我若是有兵舆图,我至于跑吗?” “你没有兵舆图,你跑什么啊?”宇文皓哼道。 安王做出伤重的模样,虚弱地道:“反正兵舆图确实不在我的手中,你也别想着从我这里撬出什么来,很多事情 我现在也摸不着头脑。” “是吗?例如什么事情你摸不着头脑?说出来我们分析分析。” 安王眼神有些躲闪,“总之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确实没有那野心了,这件事情就算我曾掺和过,也早已经过去,我如今只想好好地办差,为父皇分忧,我们兄弟之前曾说过,先放下嫌隙,一致对外,我们不能窝里反啊,父皇身子不好啊。” 宇文皓道:“四哥,你既然还说我们是兄弟,那我们就按照兄弟的情分说话,我愿意在父皇面前保下你,但是,你所知道的必须要告诉我,现在要以追回兵舆图为最重要的任务,其余一切都好谈。” 安王看着他,沉默不语。 宇文皓继续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你以为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你曾经干过的那些事吗?如果真要调查你,不出三天能把你安王府上下刮个遍,所有阴沟角落都给你搜出来,你那些事有几件是见不得人的你心里没数吗?我是实实在在地念兄弟情分,才会叫老三把你逮回来私下问你,真要大张旗鼓,这会儿你就应该是在京兆府大堂了。” 安王看着他,直叹气,“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好些事真不是我办的,是阿汝办的,宝亲王府里头的内应,也都是阿 汝安插进去的,你被册封为太子之后的一个月里,宝亲王府忽然暗中笼络人手,阿汝觉得事情不简单,暗中打探了一番之后安排了几个人进王府里头去,这些人是谁,我是后来阿汝死了我拿到名单才知道,他们是忠心阿汝,而不是忠心于我,后来阿汝死了,他们虽然归回来我管,可阿汝的死寒了他们的心,因此他们对我是阳奉阴违,说真的,我实在没想到阿汝的布局这么深,更没想到她安插进去的人会这么死忠,你以为我为何会轻易放弃争夺太子之位?真以为我良心发现忽然念及兄弟之情吗?” 他再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宇文皓,“是因为阿汝的死,导致了我筹谋力量的崩塌,不止是她的人,甚至是我原先的人也好多被她收买了,除了死忠的几个心腹之外,所有人都不在我绝对的掌握之中,这样的现状,我能不跟你投降吗?” “但是,潜伏在宝亲王府里的人,依旧愿意跟你互通消息,怎么说就不是忠心于你呢?” 安王听了这话,咧嘴一笑,扯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差点没哭出来。 宇文皓见他嘴角流血,给他丢了一块毛巾,“擦一下。” 安王提起毛巾擦了一下嘴角,“你这话说得,不过是互通个消息,就 算是绝对的死忠吗?这弄不好是掉脑袋的事情,能不谨慎一些吗?再说,如果真有人可以用,我也不至于在这风口浪尖上自己行动。” “所以,陆源果真是你伤的?”宇文皓冷冷地道。 安王眼睛发直,“我也没办法啊,他认出了我,不杀他,我岂不是再置身漩涡里头?父皇本来就已经生我的气,这个节骨眼上我若再出点什么事,父皇不得把我废了?你看他怎么对老大的?我能不怕吗?” “下手真狠,你差点是要了他的命,不过你也没想到他竟然能活下来吧?这事我不会帮你兜着,你自己去跟陆家交代。”宇文皓冷道。 安王双眼一瞪,“你说过,你帮我兜着的。” “差点出了人命,我怎么帮你兜?这对陆家也不公平。” “你还有脸说公平?”安王气得要紧,“你是最没资格说公平的,你这太子之位怎么来的?就是太上皇偏心,还有托你儿子的福,要脸不要?还跟我说公平。” 宇文皓看着他,神情很是平静,“为什么不能说公平?能生儿子也是本事,你我都是男人,你我都娶了王妃,为什么我能生出儿子你生不出来?我托儿子的福怎么了?我以后还要享儿子的福呢,你就继续眼馋。” 安王气得嘴巴都歪了。 第835章 废物 宇文皓继续问道:“这事暂时不提,陆家那边你自己交代就是,我不过问但是我会盯着你,你如果不去陆家那边说清楚,我就把你供出来。还有,宝亲王府里头有两股势力,另外一股势力是不是红叶公子?” 安王正气着,听了他这话,干脆别过脸去不回答。 宇文皓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道:“我劝你啊,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你也知道你身边并非都是死忠的人,从你这里我若得不到想要的,我就会去找你身边的人,或者问问四嫂也可以啊,四嫂应该知道一些吧?” “宇文皓,”安王陡然转过头,也不管扯着撕着嘴角,怒道:“你四嫂什么都不知道,你去找她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我可以不去问啊,你合作就行。”宇文皓自己给自己沏了杯茶水,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安王冷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只要我说出知道红叶在北唐的一些活动,你就会把我搅进去,我不会上你的当,红叶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你去问谁我是这个答案,老五,别把你哥哥我当傻子,你要办差立功是你的事,能说的我也都配合,但是红叶的事情,我不知道就是不 知道,如果你决意去打扰你嫂嫂,事后我再和你计较。” 宇文皓哼了一声,“四哥,天下间便宜的事都叫你占了,我叫三哥去把你逮回来,你只是跟我交代了陆源的事就算完了?若不能从你嘴里撬出红叶的事情,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就跟我耗着吧,我先叫人把你府中的人一个个地带回来问话,你最好保证他们全部都是忠心于你的,否则,从他们嘴里说出来跟从你嘴里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父皇那边,我也不会再保着你。” 安王气得面容扭曲,“你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了吗?” “我说过,只要你把所知的告诉我,父皇那边我会力保你。”宇文皓放下茶杯,淡淡地道。 安王咬牙切齿,“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回头我交代了,你在父皇面前还会参我一本,那我找谁报仇去?” “我的话放在这里,你信就信,不信就算了。”宇文皓这会儿不心急了,都到这份上了,急不来。 所以,他神定气闲地坐下来,慢慢地煮茶,喝茶,就跟他耗着。 安王闭上眼睛,脑子里飞速转动,各方衡量。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幽幽地道:“罢了,我告诉你吧,宝亲王府中的人 是不是红叶安插进去的,我不知道,但是,红叶在北唐确实铺下了细作探子,也渗透在京中各处,这些都不是我安排的,是阿汝安排的,她死后,我从她的书房里找到这些备忘,不完整,可我叫人追查过,大概定下最初的就是几个人,名单都放在我书房的东南角的小铁盒里头,你去找吧,但是我必须得告诉你,红叶私下接触我的时候,我是拒绝了他的,是阿汝瞒着我去安排,至于她收了红叶多少好处,我不知道,她死后并未留下什么金银财宝。” 宇文皓嗯了一声,眸子闪出寒芒,“还有吗?” “没了!”安王听他这话,气得捶床,“你说话要算话啊,在父皇面前不可把我供出来,就说是你自己查到的,这也算是为你立了一份功劳,至于你有没有本事把红叶的探子一网打尽,就看你的本事了。” 宇文皓放下杯子,起身旋风一般走人,安王在身后直喊,“你说话要算话啊!” 名单拿回来了,交给了鬼影卫去调查。 还有笑红尘那边,一口气拿七八个人回来,连同鬼影卫那边,总共加起来超过二十人。 人抓到之后,就直接开始审理问话,这一晚上,宇文皓带着京兆府的人和 这些人斗智斗勇,一点一点地挖,挖到的记录下来,然后再与其他口供核对。 足足用了三天三夜,才把这些人审问完毕,所有的信息拿出来对碰,用了两天的时间再整理出一个个完整的信息和证据链。 宇文皓是足足五天没有回去过王府,这天凌晨,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去,浑身都发臭发酸,胡子都长出来了,落魄得想像一个流浪汉。 徐一已经先回来告知过,所以府中备下了夜宵,元卿凌也在等着他。 他进门风卷残云地吃了一顿,然后再去沐浴更衣,元卿凌为他把胡茬刮了一下,才算恢复了原先的俊颜。 “眯一下下,五更天得上朝,上了早朝之后得到御书房里禀报。”宇文皓在罗汉床上瘫躺下来,一副被生活掏空的样子,疲惫得眼圈都深陷进去了。 “查清楚了吗?”元卿凌心疼地问道。 “兵舆图还没找回来,但是,有眉目了。”宇文皓闭上眼睛,喃喃地说,“先不告诉你,累得很,明日再跟你说。” 元卿凌为他盖好被子,“好,你先睡吧,五更天我叫你。” 宇文皓没应,已经睡过去了,他实在是累垮了,审问这些天,连嗓子都吼得发哑。 宇文皓一直睡到五 更天才起,胡乱漱了把口把朝服一穿就顶着寒风出门去了。 早朝上他没说,等到御书房议事的时候,他才单独进去见驾。 明元帝听完了他的禀报,皱起眉头,“如此说来,兵舆图还真落在了鲜卑人的手里了?” 宇文皓道:“没错,宝亲王府里的人都调查过了,一个个地审问,信息先综合再拆分分析,那阿汝来到老四的身边,其实就是鲜卑洪烈大将军的长子洪烈兴授意的,她是洪烈兴的人,她扶植了一批人进去宝亲王府,而宝亲王府里头还有一批人是红叶公子的人,看似是我们北唐的内斗,但其实是鲜卑洪烈家兄弟的内斗,洪烈兴和红叶公子都想要入手北唐,布下谍网,所以兵舆图一到,他们兄弟二人都志在必得,只是纵观全局,洪烈兴的筹谋更久一些,早就派了阿汝潜伏在老四的身边,借着老四是亲王的便利,办了许多事,也奠定了一些基础,而阿汝之前说帮红叶公子安排内应进入北唐,可那些人其实全部都掌握在她的手里,换言之,都掌握在了洪烈兴的手里,老四此番算是为洪烈兴和阿汝做了嫁衣裳。” 明元帝大怒,“堂堂亲王,竟被一个女子瞒骗于掌心之上,废物!” 第836章 真没动心 明元帝心头是既愤怒且悲痛,虽知天家子弟,争夺帝位是历朝历代都不可避免的事,但正如每一个人心里总是存着侥幸一般,明元帝也曾有过这么天真的想法,他生的儿子是例外的。 但是,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已经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认清楚现实,废掉老大,是愤怒之际下的决定但是其实深思熟虑也必须得这样做。 可没想到老大的事情没消停几天,这老四又被再掀一波。 老四的野心,他不是不知道,当初夺他的权把他赶去军营,就是要给他一个警告。 可他现在明白了,所谓的警告其实就是纵容。 “父皇息怒,现如今最要紧的是拿回兵舆图。”宇文皓道。 明元帝冷冷地道:“鲜卑人在我北唐布下两拨探子,如入无人之境,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 宇文皓请罪,“是儿子监察不力,才让鲜卑人有机可乘。” “你说,要如何拿回兵舆图?”明元帝看着他,本是盛怒之中的,可见到他脸上的疲惫,想起这些日子他的劳顿,心里也是疼惜的,遂压住了怒气问道。 宇文皓道:“儿子已经有了计划。” “说!” 听完宇文皓的计划,明元帝看了他半响也没说话。 宇文皓以为他不同意,便道:“父皇,我们现在派人潜入鲜卑,没有提前布局,很难拿到兵舆图,只能是告知红叶,让红叶去争夺,但是,要从红叶手中抢回也难,所以,只能伺机毁掉,毁掉是十分可惜,但儿子会一直与大周那边保持联络,争取再从大周摄政王手中取得兵舆图的。” 要毁掉兵舆图,对明元帝来说那就是剜心之痛啊。 那兵舆图千里迢迢地送到北唐,他连看都没能看一眼就被人偷走了,真是又气又窝囊。 “父皇,鲜卑那边如今政局不稳,内乱已生,这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个好机会,请父皇不要再犹豫了,兵舆图必须要毁掉,否则,一旦鲜卑人破解成功,制造出精锐的兵器,便是我北唐之大祸。” 明元帝斟酌再三,道:“你挑一些可靠的人,争取能夺回来,若确实夺不回来,便毁掉吧!”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宇文皓,这么多个儿子,最终还是他比较中用啊,先前还道他只是一个鲁莽的,疏于培养,若打小就好好督促,今日怕是不止这般成就的。 一道旨意下去,安王被圈禁在王府里,没有旨意,不得外出,没有旨意,也不得入宫请安,除皇室亲眷 之外,所有大臣不得去安王府探望,便连贵妃娘家的人都不可以。 这旨意等同再度夺了安王的官职,他雄心壮志地想重新干一番事业,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这打算是落空了。 安王被送回了王府,安王妃见他伤势严重,又有旨意降临下来要禁足,她知道发生了大事,问了安王,他不说,只是发狠地说被野猪踩了一顿才会受伤。 宇文皓原先抓捕的人,全部都放了,且隐约透露出去,说兵舆图已经落在了洪烈兴的手中。 正如他所料,不日,消息就传到了红叶公子的耳中。 红叶公子要离开京师,临走之前,叫人送了一封信给元卿凌。 那封信被宇文皓收缴了,看完之后,他气得要命,一抓卷成一团扔在角落里,再叫人给元卿凌送过去。 信送到元卿凌的手中,她十分艰难地才能把信展开烫平读取里面的文字。 这封信,写了有几百个字,简直就是一篇抒情文,诉说着分别后的种种牵肠挂肚,元卿凌读完之后,一个痴情少年的模样跃然跳出,但是这个人,元卿凌怎么都没办法与红叶公子对上号来。 他临了说一句,我们的缘分早在十年前便已经注定,此生有你在的地方, 便是我的归宿。 这话元卿凌看完,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红叶谋略这么深,却写了这么一篇白痴的文,真让人费解。 “太子妃,殿下就在外头看着您。”蛮儿轻声提醒。 元卿凌转眸扫了一眼窗口,果然看到一道身影飞快地闪了去。 元卿凌失笑,这还不放心了?要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把门打开,请太子进来吧。”元卿凌笑着道。 蛮儿哦了一声,走过去把门打开,宇文皓眼底怒气未褪,俊颜笼着一层阴寒,背着双手踱步进来,在元卿凌身边转了一个圈,像极了那防御敌人入侵的大狼狗。 “看完有什么感想?”他坐下来问道。 元卿凌把信撕碎,堆在桌面上,“嗯,字写得不错,文笔也好。” “字一般,文笔狗屁不通!”宇文皓哼了一声,气得要紧,“除此之外呢?对信中所言,有没有什么感触啊?说得那就叫一个痴情。” “除此之外……”元卿凌蹙起眉头,忧心忡忡,“看得出,这红叶公子人品不好啊。” “看得出人品不好?哪一句?”宇文皓一怔,忙翻了一下那堆碎片,方才只顾着生气,没留意信中哪一句表现出人品不好来了,可惜! “通篇啊, ”元卿凌含笑看他,“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当年他曾救过我,可那时候的我不过才七八岁,还是一个小孩,他作为一个即将成年的男子,十年里头一直惦记着一个小女孩,还说什么朝朝暮暮,这人品真不咋地啊。” “对,渣男!”宇文皓点头,红叶就是一个渣男。 话是这样说,但是始终不大放心,他看着元卿凌问道:“你对那红叶那张俊脸,果真是没半点动心。” 毕竟人长得还可以,尤其一袭红衣临风时,就跟个仙人一般,聪明富有谋略,又表现出情深款款的模样来,若他愿意这样对其他的一个女子,只怕都得心动吧? “四爷长得也不错啊。”元卿凌笑着,“莫非我对四爷也要动心么?” 宇文皓摇头,“那不一样,四爷是你师父,就算原先不是你师父的时候,他也没看上你,只是看上你这条命,不过,说起来那红叶跟四爷是没法比的,四爷那是清风般的人儿,活在阳光下,红叶就阴翳得很,便是笑着也让人感觉憋着一肚子的坏水。” “在我心里,最好看的是我家夫婿。”元卿凌笑逐颜开地说。 宇文皓眉毛一展,唇角勾出一抹大大的弧度,“倒也是事实啊。” 第837章 绝对不舍弃她 过了两天,京兆府有了判决,宝亲王被毒酒赐死,留了全尸。 随着红叶的离京,宝亲王的获罪,安王的圈禁,这件事情看似是平息下来了。 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一场两国交锋的酝酿,也是北唐败破撕开的一角。 这平静的下面,是一锅已经在煮的开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沸一腾便会把这平静的锅盖掀翻。 宇文皓虽然还是京兆府尹,但是已经进入内阁行走,府衙里很多事情交给了齐王去管理,他终日与褚首辅冷静言等人议事,有时候便是出宫了,也到褚家那边去,三更半夜才回来。 元卿凌也忙于医学院的事情,夫妇二人的时间完全错开了,宇文皓回到家的时候,元卿凌早睡着了,等元卿凌出门,宇文皓才刚睡下不久,他们唯一的交流,则是宇文皓回来的时候亲她一下,她出门的时候亲他一下。 元卿凌知道他在布局,往鲜卑那边反渗透,选人乃至整个布局都是十分周密,稍稍有行差踏错,则无功而回不说,还会连累人命。 而北唐与大周的商贸,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四爷承接了许多大周来的订单,侵蚀了半个市场,他的总部也从直隶搬来了京都,算是在这边站稳了阵脚。 作为天子的女婿,他有足够的影响力,能迅速得到京中 商贾的信任,且他为人慷慨,大家都喜欢和他做生意。 只不过,也有人暗暗思揣了,他和公主成婚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也没见公主肚子涨起来啊。 这流言蜚语弄得宇文龄很是困扰,元卿凌去安慰过她,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成亲超过三个月,若还没怀上就得被人非议。 陆源的情况好转很多了,能说简单的话,也能站起来行走,这多亏了袁咏意陪伴,自从元卿凌说陆源要做物理治疗之后,她就每天陪着陆源行走练功,陆源有内功底子,因而进步得很快。 安王到底还是没来请罪,这自然他是有理由的,因为他被禁足了,不过,他命人送来一封书信给陆源,是道歉的信,陆源看完之后就烧毁,没有给父母看,也不曾告知其他人。 陆源心里是很明白的,皇上知道这事,但是皇上没处置,他一味追究则是得罪了皇家,他不能让整个家族陷入风波之中。 好在,皇上也知道他的委屈,封了他为平安侯。 是啊,平安就好。 他很高兴袁咏意成为了他的干妹妹,说起婚事,他坦言其实不大想成亲,每一个练武之人心中都有一个侠客的梦,他希望能仗剑走天涯。 这理想和袁咏意原先是一样的,但是一个要出门的人,如果心头有了牵挂,那这一段路走得 不会恣意。 陆源情况稳定之后,就开始习武。 他的意志力惊人,元卿凌本说他康复需要比较长的日子,可他用了两个月,就让自己恢复了行走。 陆源痊愈之后便说要离开京城,沉睡的日子让他觉得光阴可贵,必须要坐言起行。 陆家父母拿他没办法,只得答应了。 临走之前,他约见了齐王。 齐王在他昏迷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来陪伴,但是醒来之后却不曾来过。 齐王以为他不会知道那段陪伴的日子,所以接到陆源的信,很是意外。 斟酌再三,他还是去了。 陆源是提前支走了袁咏意,所以,这一场谈话,只是两个男人,没有其他人在场。 天气已经很寒冷,历劫之后的陆源看着比原先羸弱了许多,脸色还没能恢复到以前的红润,眉宇之间,藏不住的苍白。 他亲自煮酒,邀请齐王入座。 他的落落大方,反衬着齐王的小心翼翼,他的话也是谨慎有度的,“还没恭喜获封平安侯的爵位。” “多谢!”陆源露齿一笑,才见那往日的阳光气息,“这平安二字,尤为重要。” “是啊。”齐王坐下来之后,也没什么话要说,就一味干坐喝酒。 陆源看他这般,笑了起来,“还是喜欢王爷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样子。” 齐王的脸刷地红了起 来,瞪大眼睛看他,“你……你都听到了?” “真是神奇,我竟然都听到了。”陆源笑着,越发的明亮,“而且,王爷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在了心头,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跟妹妹说过。” 齐王顿时羞得无地自容,这些话,他谁都没敢说啊,就是知道陆源听不到,也不会有反应,他才对陆源说的,没想到他竟然全部听去还都记住了。 “王爷对我袁妹妹的情深,让在下敬佩,但是,王爷的行动之懦弱,又让在下瞧不起啊。”陆源说。 齐王一口饮尽杯中酒,喝酒会脸红,以此掩盖内心的震撼,“你……你对她果真没有儿女私情么?” 陆源侧头想了一下,“开始的时候,确实有心动的感觉,我曾想过,若我这辈子要娶亲,就是要娶她这样的女子,之后我们两家定亲,我们的关系确定下来了,我却有些犹豫了。” “为何啊?”齐王不明白,既然是理想的人,为何又犹豫了呢? “因为啊,”陆源一副通达的表情看他,“两人若知心相交,兴致相投,互相欣赏,那最好是做朋友,做兄弟,而不要当夫妻。” 齐王茫然看他,“那本王就更不明白了,这都知心相交兴趣相投了,为何不能做夫妻呢?” “因为一旦成为夫妻,那么就会要求严格起来 ,我会希望她能与我相伴,又希望她能劳持家事,生儿育女,如此这般的日子,会消磨我们的感情,最终会忘记我们为何走在一起。” “你这话说得……那莫非不相知的人才能成亲吗?”齐王虽然很高兴他这样想,但是,也不赞同他的话。 “不一样,我们之间并非从动感情开始,我们没有厚实的感情基础,只是互相欣赏相知,我欣赏她的优点,但是她这个优点不是作为妻子的优点,我总有一天会以一个合格妻子来要求她的。” “本王还是不明白。”他摇摇头,觉得陆源和他的思想不在一个维度上。 陆源看着他,有些无奈,干脆直白一些,“我欣赏她性格爽直,黑白分明,爱打抱不平,这样的她,浑身上下都是发光的,吸引人的。” “嗯,是啊,深以为然!”齐王终于认同他这点了。 “但是当有一天,她成为我的妻子,身份转换了,我曾欣赏她的优点,都会变成我的困扰,因为很有可能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开始的时候或许会很乐意和她共同面对,但日子长久了之后呢?我会不会有怨言?换做是王爷,你会有怨言吗?” “不会,”齐王挺直了腰,眸子坚毅澹然道:“若她闯下弥天大祸,本王便和她共同进退,绝不舍弃也绝没怨言。” 第838章 谁要保安王 陆源满意地看着他,笑了起来,“王爷,既然如此,为何如今却守株待兔?好女孩儿总有很多人惦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别等到再次失去才后悔。” 他忽然凑近齐王,神秘地笑了起来,“王爷,有时候对付姑娘,不能一味地讲究温文儒雅端着身份,或许,您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齐王再度瞪大眼睛,脸色涨红,微愠道:“你……你这想法太过分了,怎可对女子用强的手段?” 陆源坐直,笑眯眯地道:“王爷想到哪里去了?在下是建议王爷来一招死缠烂打,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只要王爷舍得下去身段,就没有抱不到的美人。” “是……是吗?”齐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方才说了一大堆很有道理的话,看样子对男女之事是有几分通晓的,信他一把? 陆源离京之前,去了一趟寺庙拜佛。 佛门之地临近岁末信众特别多,陆源求了一支签文,便拿到了解签处求解签。 解签的拿了签文之后看了一下,道:“走失家人在北方,细心察访不须忙,秋冬占此难寻觅,春夏交临定返乡,公子求什么啊?” 陆源坐下来,轻声道:“求出 行。” 解签的微微点头,“这就是上上签,此签稳中求胜,公子出行必定大利,提醒公子一句,人在外,事事小心。” 陆源微笑,“那不知道若有变故,先生可有法宝解救啊?” 那先生意味深长地道:“诸神齐发,公子定有鼎力相助之人,且公子得了一场大病,还能痊愈康复,可见福德深厚,公子尽管放心出行,此行大吉。” 陆源从袖袋里取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案几上,意味深长地道:“那就承先生贵言,等来日在下返乡,再请先生吃酒道谢。” “随时恭候!”解签先生把签文放在了一个小瓷罐里头,再往里头放入一枚朱砂石,垂着头几不可闻地道:“尽可能不要显露武功,如今人人知你武功尽失,不具威胁,对你没有防备。” 陆源站起来施礼,“谨记先生叮咛,告辞!” 解签先生取出一道符,递给陆源,“这道平安符送与公子,祝福公子路途平安。” 陆源再道谢,接了之后平安符挂在脖子上,转身而去。 陆源走后没多久,解签先生也收摊进了庙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手执香火的信众。 他于佛 庙外上了香,便大步下山而去。 回到楚王府,便径直进了书房,宇文皓刚回来,拿了一大叠的资料回来,一口馒头一口茶,用熬红的眼睛看着资料,一抬头,便见有人进来,随口问道:“安排好了吗?” “妥了,联络名单已经给他了,他背熟之后会烧掉的。”汤阳坐下来,拿了一个馒头放进嘴里咬了起来,“饿了,今日到那边蹲大半天他才来,一口水没喝。” “嗯,没办法,小心谨慎一点为好,名单给过去就行,明天按照计划,你就往外散播消息,说他是被老四打伤,但是皇上息事宁人没有追究。” 汤阳咽下一口馒头,“您不是说要保下安王殿下吗?” “保个鬼,”宇文皓淡淡地抬起头,眼底有一抹疏狂,“他若真心实意地给陆家那边赔罪道歉,本王还愿意保他,可他办的什么事?就一封信送过去,说几句抱歉就了事了,糊弄谁?” 汤阳点点头,“那倒是,不过,若真这么散播出去,皇上那边也会得罪了,毕竟这么大的事情,皇上没处理只是随便禁足,确实有些护短,闹出去之后,皇上得拾掇您。” 宇文皓慢吞吞地抬起头 ,眉目里凝着一股忧愁,“汤啊,本王得罪的人还少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这么着吧。” 汤阳扑哧一声笑了,“殿下最近都学会开玩笑了。” “苦中作乐!”宇文皓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喝了口茶水,“这没法子啊,得罪谁都好,便是损了父皇的声威,也要为陆源铺好这条路,他去了鲜卑,命就在别人的手中了,不得谨慎一些吗?那红叶和洪烈兴都不是等闲之辈,好在现在没人知道他恢复了武功。” “也是,不过武状元这条线是否应该告知皇上呢?” “不要!”宇文皓一口拒绝,“父皇身边有几个人是鬼,本王都没摸透,谨慎一点为好,这一次铺出去的人,本王一个都没告知父皇。” “希望能顺利完成任务。”汤阳也是很担忧的,毕竟现在才开始铺排,任务又是如此的艰巨,但这事不能不办,若不毁掉兵舆图,遭殃的就是北唐百姓了。 “现在慢慢地让这件事情在北唐平息下来,不要让人知道我们还盯着兵舆图,大周那边需要再度派出使者去,随时保持消息的往来流通。” “放心,那边都安排好了,孙王殿下派了鸿 胪寺的人继续往大周,消息是保持畅通的。”汤阳道。 宇文皓嗯了一声,忽然才想起来,“对了,老三什么时候离京?” “应该是这两天了,皇上恩准他留京的期限到了。” “你提醒我一下,我送送他。”宇文皓说。 汤阳吃了馒头,拍了拍手,“魏王招人恨,但是如今看着也着实可怜,且朝中也有声音为他说情了,不知道皇上会否调他回来呢?” “不会,暂时不会,”宇文皓摇摇头。 “皇上还生气么?”汤阳是府中家臣,并不能入宫面圣,因此不知道皇上对魏王的态度。 宇文皓说:“这个和生气不生气无关,失望是肯定有的,但是当爹的怎么会不给自己儿子改过的机会呢?老三到了北郡,整个人都有脱胎换骨的感觉,父皇必定是要再历练他一下,而且,父皇如今也是怕了,有能力的儿子放远一些,一则可以守护一方疆土,二则,少一些野心,少一些争斗。” “魏王……”汤阳想了想,“或许在那边也好,他如今和殿下的关系慢慢地缓和了,若他日后忠心于殿下,未必就不能成为肱骨之臣。” 宇文皓翻翻眼皮子,“想太远了!” 第839章 沉重的话题 魏王再度离开京城,天气已经转冷,初雪下过,不大,洋洋洒洒地下了一会儿,枝头压了一层梨花白。 魏王牵着骏马站在城门口,侍卫远远地走到了前面,他看到宇文皓策马奔来,把帽子压低一些,哈了一口气,嘴里喷着白烟。 宇文皓来到城门,翻身落马,从马背上拿下一坛子酒递给他,“北郡苦寒,或许京城的美酒能驱散一些寒气。” 魏王笑了笑,嘴唇有些干裂出血,显得这笑容有些许的狰狞,他伸手接了过来捆在马背上,“这么点儿酒,留不到大北方,路上就得喝完。” 宇文皓看着他,“什么时候再回来?” “不生我的气了?”魏王反问。 “过去了。”宇文皓云淡风轻地说,“兄弟之间,不该记住不愉快的,再说这一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应该答谢。” “是你让我出了一口气,这事找谁去办都妥,不一定要找我,老五,等过两年吧,再回来和你喝酒,再续兄弟情。”魏王说。 “一个人未免孤零零,可有想过再找一个人?”宇文皓见他这般,实在也于心不忍,这事本不该提,但是,作为兄弟总还是希望他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不配!”干裂的口唇中吐出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也重千钧。 宇文 皓看着他,莫名心酸,“真无法挽回了?” 魏王笑出了一抹血丝,眼底沉沉如那压低的天空,“更不配!” 他转身上马,背对着宇文皓,摆摆手,袖子里便觉得风霜灌满,“我这种人,应该死无全尸,魂魄永远回不了故里,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对她好一些,用尽全力,否则追悔莫及。” 马蹄扬尘而去,一抹黑影渐渐地消失在官道上,再瞧不见。 宇文皓牵着马慢慢地回走,老三这句话,让他觉得胸腔里头涨着一股酸楚,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没有回衙门,而是回了府中,想和元卿凌说说话,但是元卿凌去了学院,要晚上才回来。 他一人在书房里头坐了一会儿,觉得这么枯坐着也是无趣,便去找点心们玩耍。 点心们在南房,汤阳教他们认字,他们危坐正襟,做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来,汤阳指着字,一个个地问:“怎么读?” 点心们对答如流,汤阳很是满意,摸着他们的脑袋,赞赏地道:“哥儿们实在是太聪明了。” 包子咯咯地笑着,“汤大人,我们还会背诗,娘教我们背诗了。” “哦?会背什么诗啊?快背来听听。”汤阳来了兴趣。 包子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前头的磨磨唧唧不记得了,就记得后面几句 。” “还能记住几句这么多?快背一下!”汤阳笑着道。 包子便挺起胸膛,意气风发地念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手提雌雄兔,磨刀霍霍向猪羊。” 汤阳听了前面几句,顿生敬仰之心,又听得后面两句,这不对味啊,“天子还怎么手提雌雄兔再磨刀向猪羊?是这样背的吗?” “就是这样的。”包子说。 汤阳看向汤圆和糯米,“是吗?阿娘是这么教的吗?” 汤圆想不起来了,至于糯米素来是应声虫,大哥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所以老实地点头,“是这样的。” “前面倒是大气磅礴,后面怎么就小家子气地回去杀猪羊了呢?就算要杀,犯不着天子坐在明堂杀啊。”汤阳嘀咕。 宇文皓在外头听着,听到将军百战死,将士十年归这句话的时候,想起了魏王,心里头颇为难受。 只是听了最后两句,他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倒是冲散了几分伤感。 他推门进去,笑着问道:“怎么?还惦记着要你皇祖父杀猪羊啊?” “爹爹!”三小只看到宇文皓来,齐刷刷地高兴喊着。 “殿下,这不通啊。”汤阳还在较真,“今晚得问问太子妃。” “你好好问,”宇文皓看着他们仨,问道:“带 你们找皇祖父去,好不好?” “好!”三小只欢快地叫着。 今天老三走了,父皇心里应该是伤感的,或许应该带孩子们进宫去探望他一下。 一路马车进宫,吵闹得很,宇文皓又后悔了。 天伦之乐不是那么好享受的,尤其是一敌三的时候。 “太祖母宫里头的绿豆饼子可好吃了,太祖母可喜欢给我吃了。”汤圆惦记吃的,就一味想起太祖母的好来。 包子老气横秋地道:“太祖母都死了,怎么给你吃饼子?” “叫她回来不就行了吗?”汤圆说。 “死了怎么还能回来?死了就是死了,埋在地下了。”包子没好气地道。 小糯米把脑袋凑过来,“埋在地下?那多难受啊,能呼气吗?那憋着气可难受了。” “又不是直接埋在地下,”包子懂得可多了,“是得首先把她酿在一个木盒子里头的,木盒里可以呼气。” “原来如此,那一个人住在木盒里,多无聊啊,都没人说话。”小糯米顿时很心疼太祖母,太祖母对他好,他都记得。 “那我们改天去陪她说话啊。”汤阳摇着宇文皓的手臂,“爹爹,你改天带我去找太祖母,我想吃绿豆饼子。” 宇文皓看着他乌黑无邪的眸子,压下心酸点了点头,“好,改天去。” “ 徐一叔叔说祖母也死了,不过我不喜欢祖母。”汤圆说。 “我也不喜欢!”包子和小糯米也表示附和,三小只从没这么齐心地认同过一件事情。 “人都是要死的。”包子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每个人都要酿在盒子里埋在地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宇文皓听到这话,十分震惊地看着他。 死亡,是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他是从战场里回来的人,对死亡一点都不陌生,尤其是两军对垒的时候,他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和老元在一起之后,他忽然很怕面对死亡。 不止是他的死亡,身边任何一个人在乎的人他都怕。 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死亡要把他和老元分开,他会是什么心情。 这大概是尘世间最残酷的事情,因为再会无期了,曾是那样亲密的人,朝夕相依,最后会各走各的路。 想到这里,他倏然地就打了一个寒颤。 “谁跟你说这些?”宇文皓问他。 包子道:“没人啊,我自己想的。” “以后不要胡思乱想这些。”宇文皓沉下脸道,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总是想这些生啊死啊的事情,实在惊悚。 三小只见爹爹脸色不好,便不敢再说了。 倒是汤圆一脸深思地看着包子,竟有些崇拜的模样。 第840章 探病 宇文皓带着孩子进了宫,才先去陪伴了一下明元帝,明元帝见到孙子,很是开心,竟破天荒地放下了政事,教点心们下棋。 他对孩子的培养很看重,听得孩子开始识字,便叫穆如公公拿来一本书,叫他们认字,一通指下来,竟然认识了八九成,这让明元帝十分震惊,张大嘴巴看着他们久久都合不拢嘴。 然后,看着旁边神情自若的宇文皓,“你小时候也没这么聪慧啊。” “随老元吧,老元聪慧。”宇文皓笑着说。 明元帝摇摇头,“她聪慧不聪慧另说,就是死性子不会变通,固执都很,尤其在你侧妃的问题上,寸步不让,不过,这固执劲倒是和你皇祖父相似,他病了那么些天,愣是没让告知你们,说来也怪,往日便是咳嗽一声都得叫太子妃入宫来,这一次病得那么凶,却不愿意告知了。” 宇文皓眉目一紧,“皇祖父病了?要紧吗?为何不说?” “要紧,”明元帝放下孩子,与他走了出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自打你皇祖母走后,他摔了一跤,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夜里咳嗽得凶,躺不下来,躺下来就呼吸不来。” “呼吸不过来?怎么会这样的? 御医怎么说?”宇文皓忙问道。 “御医说是哮喘,一直给药也没见好,缓解都没缓解过来。”明元帝眸子浓云密布,“你皇祖父年纪上去了,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否则也不需要退位,两年前心疾发作,差点大去,老五,朕知道你也忙于政务,不过,若得空的话,就尽量多抽些时候去陪伴他一下,御医说,若吃了这几服药没有效果的话,那估计大去的日子也不远了,未必能熬得过明年开春。” 宇文皓入宫的时候,才思考过死亡的问题,刚压下去这份情绪没一会儿,却又听得这个噩耗,他顿觉满心悲痛,眼底一阵涩然。 “为何不叫老元看看呢?”他喃喃地道,“这以往丁点儿不适都叫老元去的,怎么这一次却没叫呢?” 明元帝道:“往日状况轻,他叫太子妃进宫来主要是陪伴,他心里头是孤独的,人年纪越大,越容易觉得孤独,至于这一次为什么没叫她来,朕估计是他大概心里有数,这一次过不去,如果请了太子妃治疗,最终大去的那天太子妃是要被非议诟病的,他是用他的方式保护太子妃,到底也处出感情来了。” 宇文皓听了这话,再看着明元帝 眼底的悲伤,顿时方寸大乱,“不,未必这么差的,叫老元入宫看看啊,诊断一下也好,不至于这么严重。” “不请太子妃,是你皇祖父的意思。”明元帝看着他,也有些焦躁,“这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去告知太子妃,免得她知道了非得入宫来添乱。” “她怎么是来添乱的?当初皇祖父病情这么严重,老元不是治好了吗?父皇,皇祖父是口硬心软,儿子去跟他说,让他传老元入宫来。” 宇文皓说完便要往外走。 明元帝低喝一声,“站住!” 宇文皓回头,眼底充满了悲伤,“父皇,试一试也好啊,我相信老元不在乎背什么骂名的,总要试一试啊。” “朕说不必就不必了。”明元帝冷下脸,“好了,不要再说,带孩子出宫去吧。” “父皇!” 穆如公公忙上前劝道:“殿下别再说了,太上皇不好,皇上是最伤心的,可也得尊重太上皇的意思啊,否则回头惹他生气了岂不是加重了病情?” 宇文皓见父皇脸上确有悲痛之色,穆如公公说得对,如果太上皇有什么事,谁能比父皇更伤心? 只是……他沉沉地看向门外,斜阳已经照进来了,淡淡的光芒, 失去了灼眼之色,他轻声道:“那儿子带点心们过去给皇祖父请个安。” “请安也好陪伴也好,不许忤逆了他的意思。”明元帝警告了一声。 宇文皓默默点头,带着点心们出去了。 离了殿门,包子吐吐舌头,“皇祖父好凶啊,都没见过他这么凶的。” “皇祖父是皇帝,肯定凶。”汤圆满不在乎地道。 “吓死我了。”小糯米把小脑袋一缩,露出惊恐的眼神。 宇文皓冷了眸子,“不许妄议长辈。” 仨娃噤声。 父子四人还没踏进乾坤殿的门口,就听到太上皇咳嗽的声音,那咳嗽声伴随着哮鸣,像煮着一锅开水,呼啦呼啦的。 有宫人进去禀报了,没一会儿常公公走了出来,看到宇文皓和点心们,遂眉开眼笑,“哟,今日殿下怎有空带着世子入宫来?” “公公,”宇文皓眼睛往里头瞟了一下,里头的咳嗽声还响着,但是低了很多,有一种故意压着的感觉,“皇祖父怎么样了?” “太上皇身子还好,就是日前感染了风寒,有几声咳嗽,叫御医看过了,没大碍。”常公公镇定回答,一张老脸笑容可掬,仿佛并未撒谎掩饰。 宇文皓说:“那我们进去 给他请安。” 常公公笑着拦下,“殿下进去就好了,世子们就在这外头玩耍吧,太上皇说他病气重,孩子不好接近。” “不碍事,他们身体强壮得很。”宇文皓说完,拉着他们便往里走。 常公公拦不住,只得追着进去,“哎,殿下稍等啊,别这么横冲直撞。” 宇文皓已经带着仨娃闯了进去,内殿一片暗沉,窗户关闭,厚重的帐幔垂下,遮蔽得是密不透风,殿中的气味很重,有烟味,有药味,有熏香的味,结合在一起,这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一块了。 太上皇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褥,殿中已经烧了地龙十分暖和了,他看着还是很冷的样子,勉强地撑起头,翻翻眼皮子瞧了一眼,看到点心们撒网般跑过去,他便笑得眯起了眼睛,努力憋着喉咙的痕痒,哑声道:“好宝贝!” 点心们跑上去,噗通跪下,规规矩矩地磕头问安。 妈妈说过,见着老祖宗,不管多高兴也得先磕头,他们是不敢忘记规矩的。 太上皇高兴坏了,这数日里躺在床上,一天到晚看着常公公那张老脸,实在是有些腻了,乍看到这仨宝贝,便也顾不得说自己病气重,也得好生看一番。 第841章 不许太子妃知道 “好,都起来吧,过来给太祖父瞧瞧。” 点心们穿得很厚,笨重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像企鹅一样走过去,黏在了太上皇的身边。 小糯米贴心得很,胖乎乎的小手攀上了太上皇清癯苍白的脸,“手手暖暖。” 太上皇欣慰至极,忍住咳嗽,一张脸憋得通红,胸腔发出了哮鸣声,看着十分难受,然后扬手过来叫常公公把孩子带出去。 孩子们知道太祖父不舒服,便乖巧得很,一个个跟着常公公给出去讨糖果儿吃了。 太上皇一直咳嗽着看他们消失在帘子外,眸光还痴痴没说回来,头慢慢地枕下来,眼神有些怔忡,“这日子仿佛没过,他们就已经能说会走了。” 宇文皓在床边坐下来,伸手为太上皇轻轻地拍着胸口,真气灌入,促使太上皇的咳嗽加剧,不过,这一次咳嗽倒是能把痰咳出来,让他好受多了,听着胸腔也没有太大的哮鸣声。 太上皇看着他,“怎么不说话?你可很少这么安静。” 宇文皓忧心得很,“为什么会咳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叫老元进来看看?” “不必了。”太上皇压压手,“小小毛病,不要紧的,吃了御 医的药已经见效了。” “可咳嗽还是那样厉害。”宇文皓看着太上皇的脸,本来就偏瘦,如今更是瘦得厉害,脸上都挂不住肉了。 “咳嗽又要不了命,”太上皇感觉好些,慢慢地撑起身子,“扶孤到那边坐一下吧,躺太久了,腰都要断了。” 他掀开被子双脚挪到床边,手搭在宇文皓的肩膀上,正欲借力站起来,宇文皓却一手横抱了他起来。 这倏然的凌空让太上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紧宇文皓的手臂,不过,那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楚却欣慰的情绪。 他老了,而他的孙们都长大,可以独当一面甚至是保护他这个老头子了。 这些年,虽然退居二线,但是他用自己所有的能力去保护着这群人,安排着他身后的北唐江山,他殚精竭虑,片刻不得安心,总觉得他们都还需要他的保护。 就那么看着这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看着他眼底里的担当,老爷子缓缓地笑了起来。 这份心理的转变,宇文皓并不知道,他只是心酸太上皇太轻,太轻了,他见过皇祖父威武不凡的样子,见过他君临天下的威 仪果断,那时候少年的他,皇祖父就是他心里的神。 可这个神,如今却衰弱成这个样子,连走路都走不动,一抱起也仿佛没了重量,而他分明还记得小时候,皇祖父抱他时候的情形。 他跪下,抬起濡湿的眼睛,哽咽道:“皇祖父,求您请老元进宫侍疾。” 太上皇看着他,道:“起来吧,太子妃如今办的学院很好,将会为我北唐源源不竭输送医才,就让她好好地办,孤这里有御医看着就行,你不必再提。” “学院如何有皇祖父重要?相信老元知道了,也一定会要求进宫的。” 太上皇说:“那就别让她知道。” “孙儿实在不解,”宇文皓看着太上皇,道:“父皇说是您担心老元治不好您,会备受非议,但是我们都不在乎啊,这两年我们遭受的非议还少吗?有什么比您的健康更要紧?” 太上皇沉下脸,“连皇祖父的话都不听了吗?孤说不用就不用。” 他这一激动,咳嗽又开始加剧,这一咳起来就停下来,直咳得脸上涨红发紫,坐都坐不住,吓得宇文皓不敢再提半句,忙给他拍着后背。 后御医也来了,给施针用药, 宇文皓被常公公拖了出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上皇被抬回了床上,帘子落下,遮挡了视线,里头什么境况他也看不到了,只依旧听得那震天的咳嗽。 宇文皓的心都揪起来了,这些日子送走了母妃,送走了太后,死亡的阴影还在心头驱散不去,皇祖父却又这样。 “殿下,回了吧,带孩子们回去。”常公公见他面容难过,便劝说他离开。 “常公公,为何皇祖父坚持不叫太子妃来?莫非还信不过她的医术吗?”宇文皓实在是不懂,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常公公拽住他的手臂往廊前拖去,“太子就不要问了,太上皇这么做定有他的用意,您只管听他的就是。” 宇文皓抓住常公公的手,急道:“常公公,您跟在皇祖父身边几十年了,您忍心看他这么难受吗?” 常公公叹了口气,浑浊的眼底笼上一层悲伤,“殿下,都不要问了,太上皇退位的时候,身子已经很不好,熬了这么些年也算是上天的恩赐了,如今看着朝中臣子渐渐归心,皇上也大权在握,册立了太子更册立了太孙,太上皇没有太多遗憾了,就让他安安静静地走这一 段日子,别纠太多事了,就这么着,好吗?” 宇文皓听了这番话,越发绝对不对劲,指尖发白地攥紧了常公公的手臂,“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太上皇的病就算再严重,也比不得之前心疾发作吧?那时候老元尚且能救,如今也可以,就算无法治愈,起码能控制住。” 常公公只一味地推着他,眼神躲闪,“走吧,走吧。” “不是因为怕太子妃遭受非议是吗?是别的原因,什么原因?您说啊,您是要急死我吗?”宇文皓死活不愿意走,焦灼地喊着。 “常公公……”内侍跑了出来,“太上皇叫您呢。” 常公公推了宇文皓一把,沉声道:“殿下听太上皇的便是,许多事,不必自作聪明。” 说完,转身便跑了进去。 宇文皓下意识地想跟着跑进去,常公公已经把门关上,在里头喝了一声,“鬼影卫,看守殿门,没有太上皇的命令,谁都不能进。” 三名黑影卫从天而降,拦在了宇文皓的面前。 宇文皓心头一阵冰冷,听着里头咳嗽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促,连福宝都忍不住跑了过来,在门口挠着大门。 第842章 是何人从中作梗 宇文皓带着点心们回府,元卿凌还没回来,他丢下孩子就直奔逍遥公府邸。 到了逍遥公府中,却见褚首辅也在,两人是在书房里头说话,而不是吃酒喝茶,看到宇文皓的时候,他们脸上也有了然之色,只是一应沉默。 “二位知道皇祖父病情严重了吗?”宇文皓见两人沉默的神色,心里有数,遂沉声问了。 逍遥公轻声道:“殿下先坐吧。” “为什么皇祖父不愿意叫太子妃入宫去侍疾?你们知道原因,是不是?”宇文皓没坐下,只是盯着逍遥公和褚首辅质问道。 “殿下不必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逍遥公收敛神色,淡淡地道:“先坐下来好好说,太太上皇身体不好又不是这一天半天的事,急也急不来啊。” 宇文皓眸子泛红,“怎么能不急啊?父皇说了,御医开了好些药,吃了毫无进展,却偏生又不愿意传召老元进宫去看,说是怕老元日后遭人非议,这简直胡扯,原先他的身体一直都是老元伺候的,也是老元最清楚他的病情,原先不怕人非议怎地现在就怕人非议了?” “太子稍安勿躁啊,”褚首辅看着他,慢慢地道:“这一次病情比原先凶险很多,太上皇 考虑周全,不让太子妃去治疗也是为你们夫妇着想,说句不好听的,若太子妃接手治疗之后,太上皇还是没治好,那罪过都落在了太子妃的身上,说句更不好听的,太子不要忘记,这历朝历代皇帝殡天,免不了问御医一个救治不力的罪名,轻则丢官下狱,重则获罪殉葬,到时候太上皇在太子妃手里去的,后果是什么样,知道不知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改吗?再说,这连规矩都不算,是前朝传下来的陋俗,该破了,若御医尽力救治,抵不过天命,那就不该获罪。”宇文皓生气地道。 “太子既然知道天命,那就不必再折腾太上皇了,他自己心里有数。”褚首辅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道。 宇文皓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再看两人的脸,都是同样的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这两人都是老狐狸,要隐藏心思他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他们两人早年陪同太上皇出生入死,又是几十年的君臣关系,到了晚年依旧相依作伴,他们会不在乎太上皇? 打死他也不信。 “什么心里有数?心里有数等死吗?”他气得破口大骂,“你们算什么忠臣?算什么朋友?他都病 成这样了,还在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就算他自己心里是这么打算的,你们也必须要拦着啊。” “太子,你激动也无用,有些事情,你我都是无能为力的。”褚首辅幽幽地道。 宇文皓失望透顶,“这句话从首辅的嘴里说出来,实在让本王震惊,没错,有些事情我们是无能为力,可这件事情你们尽力了吗?我楚王府里除了太子妃,还有老夫人,她也是精通医术的,就为了所谓的以后会不会被骂或者获罪,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太上皇病情加重?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事是本王不能知道的?” 逍遥公性情是隐忍不得的,听了这话,他也有些激动,“太子以为我们就愿意袖手旁观吗?可不让太子妃获罪这句话分量太重了。” “老元和本王都不会在意,重什么?”宇文皓火大地道。 逍遥公站起来,正欲说,首辅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首辅张大的嘴巴慢慢地合拢,气呼呼地坐下,“总之,这是太上皇的意思,我们做臣子只能听他的命令行事,太子若要继续胡搅蛮缠,只怕进宫也见不到太上皇。” 宇文皓看着首辅,眸光沉凝,“你为何不让他说?为什么?是谁在阻止救治太 上皇?父皇不敢传,你们不敢说,这人到底是谁?别跟本王说是太上皇,昔日太上皇身子不好,你们比谁都着急,莫说请老元了,就是天脚底下有良医你们也会去捆回来给太上皇看病,他说的话,阻止不了你们二位,至于说不连累老元这理由,更是说服不了本王。” 首辅眼底一派的无奈,“随便太子怎么说吧,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看太子这么激动的模样,在宫里头怕也是发过一通了吧?那么,往后别说太子妃了,就连太子怕也近不了乾坤殿。” “本王若要进去,鬼影卫也拦不住!”宇文皓冷冷地道。 “何必呢?”褚首辅摆摆手,眸色开始慢慢地悲凉起来,“有些人,到了一定的时候,该退就得退,这是宿命。” “安丰亲王?是他吗?是他阻止你们?”宇文皓思量再三,也只有想到安丰亲王了,他是晖宗帝朝的太子,也是他让位于太上皇的,太上皇对他十分敬重,至于父皇,素来以太上皇马首是瞻。 褚首辅一怔,“怎么会是他?那绝对不可能的。” “不是他,到底还能是谁?安丰王妃?”宇文皓思绪一片混乱,“太上皇把安丰王妃的话奉若旨意,她说 的话,太上皇定是会听的,是因为宝亲王?本王杀了宝亲王,所以安丰亲王要为宝亲王报仇?但是这说不通,若真要报仇,也该是找本王啊,且之前安丰王妃若要阻止本王杀宝亲王,多的是办法,不至于事后报复……” “胡说,师父断不会干这样的事!”逍遥公生气地道。 褚首辅见宇文皓越说越远了,“绝对没有这样的事,安丰亲王夫妇不会干预朝政,而且,他们若知道,也绝对不会赞成太上皇这样做,殿下不要乱猜,时候不早了,老夫也得走了。” 褚首辅转身走了两步,回头瞪着逍遥公,给了一记狠狠的暗示,逍遥公吃瘪地闭上嘴巴,对宇文皓耸耸肩,“太子也回去吧,老夫喂狼去。” 逍遥公丢下宇文皓,也大步地走了。 宇文皓气得发怔,这两老不是等闲之辈,若不愿意说,怎么都是撬不开他们的嘴巴。 褚首辅基本不会说,只能是缠着逍遥公,所以,略一思索之后,他就追上逍遥公去了。 不过,逍遥公进了狼屋之后,就一直没出来,宇文皓也进不去,耗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宇文皓知道那老小子能在里头躲几天,这样耗着没意思,只得无奈地走了。 第843章 那就拦着 回到府中,元卿凌已经回来,宇文皓把太上皇病情严重的事情告知了她,还把太上皇和各人的态度都说了,元卿凌焦灼万分,提着药箱便说要进宫去。 “现在太晚了,宫门已经关闭,明日一早我陪你再去一趟。”宇文皓皱着眉头,“但是,我怕的是你便是进去了,也见不着皇祖父,今日我出来的时候,常公公已经叫鬼影卫守着不许我进去了。” 元卿凌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能让我去医治?我压根就不怕承担什么罪责。” “不知道,大家都讳莫如深,不知道这背后阻止之人是谁。”宇文皓想了大半天没想出一个可疑的人来,主要是,谁有这个能耐喝止了父皇。 “这真是让人百思不得解。”元卿凌着急得不行,“父皇说是哮喘吗?哮喘不至于咳得那么厉害,连血都咳出来了。” “会不会是老六的那个病?” “肺痨?”元卿凌一怔,随即否定,“这个……不大可能,这种病我已经治愈了两例,如果是肺痨的话,父皇肯定会第一时间传我进宫去的。” “也是。”宇文皓始终觉得很不对劲,虽然太上皇的态度很强硬,但是,他认为太上皇的这种 强硬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不过,就算病情真的十分严重了,也没有必要阻止老元进宫去侍疾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你今天见到太上皇,除了咳嗽,还有什么症状?” “喘得厉害,仿佛呼吸不上来的样子,而且一咳嗽就停不下来,我听着就像是……这咳嗽缓不过来就得绝气一般。” “脸色呢?” “瘦得厉害,脸色时而苍白,时而透红,只是这种红极不寻常,你说会不会中毒了?”宇文皓忽然想到,毕竟以前也不是没试过有人对太上皇下毒。 元卿凌摇摇头,“应该不会中毒,自从上一次之后,常公公已经盯得很紧,吃喝用度一应都得查验过才送到乾坤殿里去,而殿中伙食也是另外开了小灶,用的都是心腹,中毒的可能性不大。” 宇文皓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只是这件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他脑子乱套了,才会不断胡思乱想,“早些休息,明日我们一早就入宫去,不管怎么样,也得闯进乾坤殿让你看看。” “好!”元卿凌把药箱取出,想看看里面的药有没有什么变化,或许能从药箱里头看到蛛丝马迹。 但是药箱里的药没有变,还是原先的 那些,不增不减。 她忧心忡忡地合上药箱,看着宇文皓同样忧心的脸,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在她来到这个朝代,楚王府里所有人都敌视厌恶她的时候,是太上皇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这两年多的日子里,她心里早把老爷子当做自己的亲祖父,亲情刻在了心底。 如果老爷子有什么事,她接受不了。 夫妇二人躺下,都瞪大眼睛,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半夜里,宇文皓起来喝水,元卿凌也跟着起来,屋中烧了地龙,暖和得很,但是茶水早就凉透,喝下去便觉得全身冰冷。 元卿凌捧杯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颤抖,“老五,太上皇不能出事。” 宇文皓眸色沉重地看着她,她长发垂下,尖尖的下巴抬起,眸色楚楚可怜,自从和她在一起,见过她生气,见过她愤怒,见过她伤心,却没见过她这副无助凄惶的样子。 他拿了杯子把她拥抱入怀,声音灼痛,“不会的,不会的,之前心疾这么严重你都给治好了,这一次算什么?一定能治好。” 元卿凌脑子里不断地想起刚刚来到这里时候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从没有过这么清晰。 那时候的她,拖着 一身的伤进了宫里,她已经不记得当时是出于医者的责任心还是求一条活路,就那样不顾一切地麻醉了老五,给太上皇用了药。 她所谓的逆袭,其实都是仰仗太上皇的爱护关照,从稳固地位到赐予御杖,三颗翡翠,鬼影卫,再到后来生下点心们,他赐下的黄金,都在尽力地呵护她的周全和此生无忧。 元卿凌越想越难受,也横竖睡不着了,便道:“我们更衣出发吧,到宫门里头守着,宫门一开就进去。” 宇文皓知道她心里安定不下来,在这府中也仿佛是困于樊笼,加上他自己也是担心得很,便顺了她的意思。 更衣漱口梳头,妆容也没怎么整理,便带着蛮儿和徐一出门了。 徐一驱赶马车,睡眼惺忪,还是蛮儿在旁边呵他,他才醒神过来。 四更天,其实也不算特别早,宫门五更天就会开,今日是早朝日,他们在宫门等了一会儿,就有大臣的马车陆续抵达了。 因元卿凌和宇文皓都在马车里,大臣们虽然下来问安,却以为宇文皓是去上朝的,还赞赏太子勤于政事,这么早就来了。 宫门一开,马车就进去了。 在北武门马车就不许进去,两人下马车 步行,一路霜寒深重,沁入骨髓,元卿凌一边走一边哆嗦颤抖。 宇文皓把自己的外裳给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还是不断地颤抖。 她心里更多的是怕而不是冷。 乾坤殿里头,早便已经有人进来禀报说楚王府的马车四更天就在宫外候着了,这乾坤殿昨晚兵荒马乱,御医都不曾离开,从子时开始太上皇就一直很难呼吸,便是施针给药也不管用,折腾到刚才,方稍稍安稳一些。 太上皇躺在床上,听着常公公的禀报,他张着嘴巴呼吸,换气的时候特别的不自然,要深深地用力压一下,才能把气交换出来。 “不许他们进来。”太上皇闭上眼睛,眼底没有一丝光芒,沉黑得像夜空天际。 “只怕是拦不住!”常公公轻声道。 “那就叫鬼影卫拦!” 常公公应了一声,默默地守在一旁,看到太上皇呼吸困难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擦拭眼角,心疼难当。 宇文皓和元卿凌来到乾坤殿,院子里挂着的灯笼已经熄灭,只余廊前的风灯发出幽淡的光芒,被寒风一吹,那光影迷离斑驳,伴随那呼呼凄厉风声,仿若鬼蜮。 鬼影卫拦住了他们,拦在前头的是鬼影卫的主帅罗将军。 第844章 找来冷静言 罗将军脸上蒙着黑布,露出炯炯的眸子,沉声道:“太子,太子妃,二位请回吧,太上皇有令,谁都不能进殿。” “罗将军,退开!”宇文皓厉声喝道。 “太子恕罪,太子要进去,只能从微臣的尸体上踩着过去!”罗将军态度十分强硬,其余鬼影卫甚至都摁住了剑,对着宇文皓和元卿凌。 这般阵仗,实在让宇文皓和元卿凌吃惊,入宫的时候就知道会拦,但是没想到一个个都带着兵器。 这时候,顾司也带着人从殿外进来,走到宇文皓和元卿凌的面前,道:“太子,太子妃,你们先回吧,太上皇和皇上都有令,你们两人不能进去。” 顾司今日身穿官服,手执佩剑,与他一同进来的禁军都是精锐,看着阵仗也是很大的,这让宇文皓实在是懵透了,不就是进去治个病吗?太上皇这边派人拦着,父皇也派人拦着?到底是谁有这么神通广大,阻止老元进去给太上皇治疗? 他要进去,就首先要放倒鬼影卫和禁军,等于是大闹皇宫了。 他看着顾司,顾司行前一步,眼底有暗示之意。 他盯着顾司沉默片刻,然后慢慢地转头对元卿凌道:“我们走吧。” 元卿凌虽不愿意,但是知道硬闯不行,只得点点头,“好!” 顾司跟在两人身后,“ 微臣送殿下出宫。” 除了顾司,还有两名禁军一路随行出去,可见是奉命盯着他们。 宇文皓是又生气又焦虑,想立刻拉住顾司问个明白,奈何两名禁军跟随,他一回头,顾司就冲他微微摇头,他没办法问得出口。 两人回府之后,坐立不安,宇文皓也没回京兆府,只是一直叫人盯着看顾司可有出宫,一旦出宫,把顾司掳过来。 就这么一直等到傍晚,顾司和冷静言才出现在楚王府门口。 宇文皓早等不及了,见两人来到,立刻请进书房,知道元卿凌也等到焦灼,顺带叫人把元卿凌也请过来。 四人入座之后,顾司首先道:“太子,我知道你肯定很着急,但是这件事情我知道不多,所以我把冷大人也拖了过来,他近日总是在皇上身边行走,有什么,你就问冷大人吧,我只是奉命行事的。” “你是奉父皇的命令行事,父皇也是遵从太上皇的意思,所以,这里头应该没父皇什么事,他心里和我是一样着急的。” 宇文皓说完,看着冷静言,“到底是怎么回事?皇祖父为何不愿意治疗?是什么人在背后阻止他?” 冷静言自打进来,就一直沉默,眸子虽然看着沉静如昔,但是却轻轻地叹过一口气,冷静言是从来不叹气的。 冷静言慢慢地 抬头看着他,俊美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无奈,“其实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 “我?”宇文皓一怔,“我连皇祖父病了都不知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元卿凌也觉得意外,这事怎么会跟老五有关系? 冷静言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太上皇不愿意治疗,和你做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果然是安丰王妃?”宇文皓气得要紧,“就是因为我杀了宝亲王吗?她所谓的深明大义,都是装出来的?” “太子,稍安勿躁!”顾司压了压,“我所知,这事和安丰亲王妃没有任何的关系。” 元卿凌急了,看着冷静言道:“冷大人,你就快说吧,不要卖关子了,这昨晚一晚上到今天一整天,我和太子都要急死了。” 冷静言便看着宇文皓道:“杀了宝亲王,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也不会因此迁怒于你,可杀了宝亲王之后呢?你又做了什么?” 宇文皓有些懵,“做了什么?自然是布局抢回兵舆图啊。” “没错,但你布下的人,皇上都知道吗?你如何布局,皇上知道吗?” “安排出去的人十分要紧,身份是绝对要保密的,这事我跟父皇禀报过,他并未说什么,至于如何布局,这因时制宜,也不能详尽地说啊,只是若生了变故 ,我自会禀报。” 元卿凌道:“但是,这些和太上皇的病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冷静言白净的脸上激出一丝殷红来,可见内心也是有些激动,“宝亲王一事之后,京中传言,说安王曾参与此事,还打伤了武状元陆源,但是这件事情安王却糊弄过去了,皇上有包庇的嫌疑,因此,有老臣联名上奏,指责皇上,且要求把安王赶往封地,皇上被这些老臣殿上指责,挂不住面子,更不愿意把安王赶往封地,说已经圈禁安王于府中,也算是小惩大诫了,这些前朝老臣,本来对皇上就不算十分忠心,只一味地认准太上皇,因此,退朝之后,这些老臣就去见了太上皇,禀明情况,请太上皇出面把安王赶往封地去,太上皇往日不管事,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也认同了老臣的建议,觉得安王留在京中会酿成大祸,不如早些送他去封地,到了封地之后,削减府兵,严密监控,如此方可安定北唐的未来,不再起夺嫡之争。” 宇文皓听得诧异,这些事,他并不知道,最近忙得很,他已经有两次没去上朝了。 元卿凌隐隐听出来了,脸色刷地就白透了,震惊地看着冷静言,“所以,是皇上不让我去给太上皇治病的?” 宇文皓迅速地抬头看 着冷静言,眼底一片惊骇之色。 冷静言轻轻叹气,“当时常公公提出要请太子妃入宫的时候,皇上在旁边说了一句,说如今病情严重,若太子妃治不好,会连累了太子名声,太子妃也有可能会被非议,太上皇听了这句话之后,许久都没说话,最后说了一句,皇帝言之有理,就这么,乾坤宫里头下了旨意,不对外宣布病情,只让御医医治,那时候,太上皇咳嗽得比较厉害,喘不上气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嘴里溢出了血丝,说完就昏过去了。” 元卿凌听完冷静言的话,当下眼泪就落了下来。 每一个人都想活,太上皇心里是有牵挂的,所以他不愿意死,但是,当亲生儿子在他的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其实潜台词就是你活够了,你碍着这地球转了。 那一刻,他只怕心如刀割吧? 宇文皓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他霍然站起来,冷冷地瞪着冷静言,“你胡说!” 顾司在旁边轻声道:“是真的,褚首辅和逍遥公都进宫去求过皇上了,但是皇上没有松口。” 宇文皓脸色白透,回想起昨天父皇的态度,难怪说要请老元入宫的时候,他阻止得如此强硬,那时候只以为是奉了皇祖父意思,却没想到是他自己不愿意让皇祖父活了。 第845章 这是不可能的 “不,”宇文皓想了一下,随即否定,“父皇一向孝顺敬重皇祖父,他比任何人都在乎皇祖父,怎么会因为这么小的事情就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皇祖父又不是头一次干政,册立太子这么大的事情,他还不是听了皇祖父的话?再说,就算父皇不愿意赶走老四,太上皇也不会勉强,何至于此啊?” 冷静言看着他,“你先坐下,听我慢慢道来,听完之后,你就知道为什么皇上会这么做了。” 元卿凌胡乱地擦去眼泪,把宇文皓拉着坐下,宇文皓依旧是一脸不愿意相信的神色,但是眼底的慌乱出卖了他的内心。 “好,你说,我听听你怎么说再反驳你。”宇文皓的声音里也带着颤抖。 冷静言道:“无可否认,皇上确实是大孝子,登基之前,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他一直对太上皇忠孝两全,太上皇退位至今,前后加起来也八年多了,朝中许多大事,他也偶尔会去垂询太上皇的意思,太上皇一般是点到即止,很少干预,很多时候,甚至意见都不会给太多……” “那不就是了吗?既然你说得如此融洽,怎可能会是父皇的主意?”宇文皓心里乱成一片,听得冷静言 这么说,就马上打断了他反驳了。 冷静言眸子沉沉地看着他,“是的,皇上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但是,当在位的日子久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很多大事上他自己也有决断,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大愿意去问太上皇,可方才说过,这是一种习惯,就算不大情愿他还是去问了,这个时候,太上皇若还是一如既往,不发表太多的意见,只赞赏他做得好,那么,皇上心里不会有任何的不快。偏生,在册立太子的事情上,皇上和太上皇其实是出现了分歧的,不过,皇上没说出来,太上皇却做了许多事情暗示给皇上听,太子人选他已经确定了,这迫使皇上心里产生不快,还记得在册封太子之前,皇上曾多番刁难你么?其实就是是因为这个缘故,但是后来纪王不争气,你又着着实实地办了一些实事,最重要的是你连生三子,这使得皇上心里十分高兴,对你另眼相看,自然也同意册立你为太子。皇上并非斗气之人,和太上皇的关系也没有变僵,依旧和往日一样相处,可其实皇上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不快,因为他的选择最终和太上皇的选择不谋而合了,显得太上皇特 别有先见之明,这和他原先坚持要立纪王为太子是相反的,他眼光错了,所以最后的肯定变成了对他以往所做的全盘否定,他隐隐意识到,他远不如太上皇英明,这使得他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惧和威胁感,因为太上皇一天还在,臣子的心就都向着太上皇,而当今太子又是太上皇亲自挑选出来的,有一天,太上皇要废了他,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别反驳我,我跟在皇上的身边日子很多,他的心事我能揣摩明白,甚至他还戏言问过我,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皇祖父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宇文皓喃喃地道。 冷静言看着他,“太上皇会不会这样做另说,但我问你一句,如果太上皇真要废了皇上,他是否还能做到?” 宇文皓脸色越发的苍白,太上皇确实还有这个能力,父皇登基八年,朝中有大半数还是太上皇朝的臣子,而这些臣子多半位高权重,以逍遥公和褚首辅为例,这两人,是死忠于太上皇。 “还记得褚首辅上奏,要为宇文君恢复皇子身份一事吗?”冷静言问他。 宇文皓苦笑,“你说父皇这么宠爱老大,首辅这样做,岂不是合了他的心意?莫非此事也有关 系吗?” “太有关系了,皇上要不要恢复宇文君皇子的身份,最好是他自己决定然后授意谁去开这个口,办这个事,而不是褚首辅自己揣摩着办,最重要的是,褚首辅办这个事,事后打探下来,也不过是用了半日,换言之,褚首辅只是命人去交代一声,便一呼百应了,甚至都不需要说服,这是何等大的威信?这威胁不够大吗?这还不算,毕竟褚首辅是臣子,他还能吃得住褚首辅,可太上皇在啊,太上皇一旦出了旨意,他能怎办?站在皇上的角度上去纵观全局,他能控制的人,太上皇全部能控制,而太上皇能控制的人,他不能控制,这等同是大权依旧掌握再太上皇的手中,太子是太上皇选的,这是一股很强大的势力,偏偏在这个时候你命人散播出安王伤害陆源一事,便让他误以为你要逼走安王,因为这消息一放出去,立刻就有老臣上奏要把安王赶离京师,连太上皇也同意,这就不能不让他误以为你们是私下联盟,就为了逼走安王这个潜在的夺嫡对手,说白了,他是防着你逼宫,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太明白太子的心了,所以,他才会残忍地说出如果太子妃进宫去 治病,会连累太子,这话说得如此明白,是前所未有的,你且看着,接下来他肯定还要寻个由头起用安王,用来制衡你,他不会想废你太子的位分,因为他也是真心认同你是太子的最佳人选,可他一定要选一个人迅速提拔让其壮大,用来和你互相牵制互相制衡,至少,在这未来十年间,他都要防着你,他会故意给希望安王,让安王觉得自己还能有机会。” 宇文皓听了,神色木然,许久都没有做声。 元卿凌心里也是一片的凄凉,所谓的父慈子孝,天家和睦,原来都不过是互相成就,一旦涉及利益或权欲,那一块和睦的假象就会被迅速地撕破。 宇文皓眸子里最后一点的光芒都消失了,看着冷静言,“你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皇上并不瞒我,他做的事情,需要有人认同,哪怕只是表面的,他也需要听到赞成的声音。” “而你竟然没劝着他。”宇文皓声音冰冷。 冷静言笑了起来,笑得甚是惨然,“劝?不止我劝不了,一旦太上皇真的殡天,我这颗脑袋,都不知道去哪里寻,当皇上决定对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这条命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宇文皓倏然而惊! 第846章 也许另有内情 冷静言这句话,他不反驳,哪怕他再没政治触觉,也知道这些是不可为人知道的阴暗秘密,皇祖父一旦真的殡天,父皇目的达到,怎会留下骂名?定是要杀了冷静言的。 宇文皓的心彻底冷了,愤怒和无奈就像虫子一样在心底撕咬,又痛又酸,说不出的难受。 他想立刻进宫去质问父皇,质问他为何口口声声说孝顺,却又置皇祖父的生死于不顾。 冷静言看到他脸色几度变幻,眸子有碎裂之痛,遂又再叹气一口,道:“其实太子不必这么生气,其实皇上如今也很痛苦,他做这一切是出于当权者的考量,可作为一个儿子,他的良心时刻备受谴责,听穆如公公说,他最近总是睡不好,晚上做噩梦,早上起来是一把一把头发地掉。” 宇文皓眼底赤红,“既然如此,那所谓的当权者考量,就不能撂下吗?” “有些东西,一旦撕开一道口子,就会有势不可挡的力量推动他往前走,他大概也不能控制,因为,哪怕是现在改变主意,父子之间,裂痕已经存在了,太上皇若好好的,他的威胁感会更重,还不知道会做什么事呢。” 元卿凌看着冷静言, “冷大人,你把这一切都告诉我们,是不是有应对的办法?” 宇文皓和顾司听得元卿凌这么问,都齐刷刷地转头去看着他。 冷静言眸子里泛起了一丝幽光,“办法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要救太上皇,目前可行的只有这条方法,解除皇上的危机感就要太子释权。” 宇文皓冷冷地道:“我自请废黜?” “不,皇上不会想废了你,但是你的行动必须先要透明,把你在鲜卑的布局全部禀报皇上,还有一些人,你不能再来往,例如魏王,例如鬼影卫罗将军,例如褚首辅逍遥公等在朝中呼风唤雨的老臣。” 宇文皓心里窝着一口气,“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怕我逼宫。” “没错,这是皇上最大的担忧。” “既然如此,我离开京兆府,不掌京畿衙门,这可以了吧?” “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冷静言轻声道。 “好啊,我明日就入宫去辞官。”宇文皓怒道。 冷静言道:“你任京兆府尹期间,十分出色,皇上会极力挽留你,他总需要对百官交代的。” “这虚伪的一套,我自然懂得,他挽留,我极力要辞就是。”宇文皓哼道。 冷静言 默不作声,脸上是艰难之色,半响,他告辞了。 顾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冷大人分析这么多,我还不知道皇上会有这个担忧。” 宇文皓烦恼地扬手,“你回去吧,本王一个人静静。” “那好吧,有什么事,我再来告知你。”顾司拱手,跟大姨子也行了个拱手礼,转身而去。 元卿凌难过地道:“没想到会是这样,父皇疑心太重了,再怎么,也不能拿皇祖父的身体作为要挟啊。” 宇文皓慢慢地道:“老元,不对。” 元卿凌看着她,泪水还盈在眼底,听得他这样说,忙问道:“什么不对?” “父皇有这些想法,事前有过任何迹象吗?你能看出任何迹象来吗?” 元卿凌怔了怔,“这个……之前是没有的,但是最近我很少见到父皇,不过就算见到,他肯定也不会跟我说这些啊。” “话可以不说,但是眼神脸色能分辨出来吧?父皇是总会斥责我,说我这个干不好,那个也干不好,但我从他的脸上是看出了欣慰之色的。” “嗯?”元卿凌看着他,“那你觉得冷大人说的都是假的?可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啊,当权者心里存了这 份威胁感,为自己帝位谋虑,不管合情不合情,这首先是合理的,而且,冷大人你信不过吗?你们素来关系很好的。” “其实父皇会这么防备我,或者防备皇祖父,都是正常的,但是,这件事诡异之处,就在于冷静言把这一切都说得太完整了。” “他说是父皇告诉他的啊,父皇心里大概也很矛盾,找了他来诉说,也不是不可能的。” 宇文皓摆摆手,沉思着,“不,父皇是极为内敛之人,怎么会跟冷静言一个臣子说他心里多矛盾,然后还让冷静言看出他良心备受谴责呢?还有,我叫人散播出去说老四伤了陆源,父皇包庇老四,是近两日的事情,可太上皇病了不止两日啊,病情严重到要叫你入宫,也起码有十天了吧,而这正是我布局鲜卑的时候。” 元卿凌蹙眉,“你怀疑不是父皇的意思?但是冷静言会骗你,顾司应该不会啊,今日顾司带禁军去拦截我们,不就是父皇的意思吗?除了父皇,谁能调动顾司?还有,若不是父皇的意思,老爷子怎么会不见我们?” 宇文皓细细地想了想,这确实也说不通,如今无人能要挟到皇祖父,若不是 父皇说了那样的话,他没有理由会拒绝老元的医治啊。 但是,冷静言说的那些话,看着是站得住脚,可仔细想想,实在是不通。 父皇就算再相信他,也不会跟他说这些。 还有,冷静言说的那些话,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让他来往老三,褚首辅逍遥公,断绝和老臣的联系,还要辞去京兆府一职,这说白了就是要整个地架空他这个太子,只单单地保留了太子位分。 父皇既然选了他为太子,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完全地架空他,如果要他和老臣少些来往,避免结党营私的嫌疑,直接训斥就是,这些年也都是这样,父子君臣之间,从没生过嫌隙,这般训斥下来他不敢不照着办啊。 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最可疑的是,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 他虽没有揣测圣意的能力,毕竟每日奔波劳碌,很少御前伺候,无法揣测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半点迹象没有发现。 这只怕还有内情。 宇文皓开始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自打兵舆图失窃开始,一件一件地掀开,一桩一桩地深挖,到最后都总会挖出点不一样的来。 也许,这件事情也藏着更深的内幕。 第847章 送走太上皇 他百思不解,翌日便又再进了一次宫,但是这一次不去乾坤殿,也不去御书房,而是去了找皇贵妃,请皇贵妃寻个由头,把穆如公公骗了过来。 穆如公公一直跟着明元帝,要骗他过来也不容易,好在皇贵妃在宫里头位分尊贵,要办点事也容易,等了半响,穆如公公果然是来了。 穆如公公进了殿中,看到宇文皓,他脸色就微变了,忙就往外走。 宇文皓自然拦下,“公公见了本王就走,是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让本王看见吗?” 穆如公公见躲不过去,讪笑一声,“瞧殿下说的这话?老奴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许久没来给皇贵妃请安了,顺道过来问个安。” “公公真有心。”宇文皓盯着他,“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陪本王唠会嗑?” 穆如公公在宇文皓的逼视之下,显得很是心虚,一味地往后挪,“这个……老奴还得回去伺候皇上,今个就不陪殿下说话了,殿下难得入宫一趟,就好好陪陪皇贵妃吧。” 皇贵妃闻言,微微笑着站起来,“公公来得正好,本宫还要和内府对账,你就先陪陪太子,本宫回头就来。” 说完,带着人走了出去,连殿门都关上了。 穆如公公见 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宇文皓,“殿下,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 “公公怎知道本王要问你了?不过是跟公公说会儿话,公公莫怕,坐!”宇文皓强行拉着他逼他坐下,穆如公公哎了一声,无奈间只得安坐下来。 宇文皓却没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公公,父皇最近见什么人比较多啊?” 穆如公公不甚自然地道:“都是跟大臣们议事,或者跟冷大人下棋,没什么特别的人见过皇上的。” “嗯,那皇祖父病了,父皇可有每天去问安?” “有……有的,就是近几天太上皇要静养,皇上就不去了,但皇上一直有命人送汤药过去。” “那父皇为什么不许太子妃去给太上皇看病啊?”宇文皓见他眼神慌乱,便直接逼问。 穆如公公的脸色刷地就白了,更显无措,“这个……这个据老奴所知,这个是太上皇自个的意思。” “是吗?那你说太上皇为什么忽然不想活了呢?”宇文皓眸色冷淡地问道。 穆如公公吓得一个哆嗦,忙地就跪下连声道:“殿下万万不能这样说啊,太上皇龙体只是略抱小恙,休养几日就好了。” 宇文皓俯头看着他,眸色冷峻,“本王一直 敬重公公坦率敢言,没想到也会说这些糊弄人的话,果真休养几日就能好么?” “这……”穆如公公眸子慢慢地垂下,唇上哆嗦了几下,“这个……太上皇乃真龙天子,自有上苍庇佑,一定会好的!” 宇文皓听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怒拍了一下桌子,“你还不说真话?” 这一拍,穆如公公的眼神却反而坚定了起来,抬起头道:“殿下,老奴说的都是真话,其余的老奴一概不知了,您就是杀了老奴,老奴也说不出其他没有的来啊。” 说完,他连续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拉门走了。 宇文皓没有去拦阻,穆如公公的嘴巴很紧,父皇那边怕是早就下了令不可对他透露半句,所以,他明明心里很纠结,也不敢说。 穆如公公回了御书房,明元帝正在批改奏章。 “去哪里回来?”明元帝见他悄然进来,脸色都白透了,遂淡淡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老奴去了皇贵妃宫里。” 明元帝搁下朱笔,眸色锐利地看着他,“太子在那边?” “是!” “问你什么?”明元帝问道。 穆如公公嘴唇仍在颤抖,“老奴不敢隐瞒,太子问的是太上皇的事,问太上皇为何不许太子妃进 宫侍疾。” “怕是问朕为何不许吧?”明元帝声音空洞冰凉。 穆如公公噗通跪下,“不……不,皇上别误会,殿下没有这样问过。” 明元帝眸子如凝了一层寒冰,“他有问过,而这也是你心里的疑问,是吗?” 穆如公公脸色越发的惨白,“不,不,老奴不敢,老奴不曾有过这样的疑问,皇上所做都是圣明的决断。” “朕非圣贤……”明元帝的话说了半截,便吞了回去,眼底锋芒尽敛,“起来吧,以后太子如果找你问话,你一句话都不必多言。” “是!”穆如公公如释重负,慢慢地站起来退了出去,刚退到门口,却听得明元帝又道:“传冷静言进宫来陪朕下棋吧。” “是!”穆如公公应道。 棋局厮杀,往往是不见血腥,却十分残酷,以往下棋,明元帝从来不是冷静言的对手,但是这一次,连续几盘,他杀得冷静言丢盔弃甲,大呼求饶。 明元帝撒了棋子,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问道:“跟太子都说了吗?” 冷静言面容不变,“回皇上,该说的已经说了。” “太子有什么反应?” “很生气!” 明元帝嗯了一声,“光生气还不够。” “臣暗示过让他辞 官,疏远大臣,且交出鲜卑潜伏的名单来。” 明元帝眸色微闪,“他怎么说?” “他十分激动,说自请废黜。” 明元帝手里捏着一粒白子,弹了出去,在地上打着璇儿,“你可以鼓动一下,他窝着这口气,该爆发爆发。” 冷静言领命,“臣知道。” “皇家别庄安排好了吗?朕打算明日就送太上皇过去。” “回皇上,已经安排妥当,明日送去也合适了。” “那就好,你去传旨,让顾司带着禁军相送,且透露给顾司知道,说朕故意送走太上皇延误医治。” 冷静言听罢,苦笑,“顾司心直口快,藏不住事,肯定会去告知太子,太子必定要入宫见您,但您挡住不见,那么就逼着太子在早朝上发难了。” 明元帝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好啊,朕可许久都没见过这个儿子大发雷霆了,这父子之间就是不能太融洽啊,失了趣味。” 冷静言道:“皇上还能苦中作乐,想必,这事已经有应对的把握了?” 明元帝摆摆手,“暂时还在控制之内,你先去办这事,等顾司去说了之后,你再去撺掇几句,朕要去一趟乾坤殿了,那日见老爷子吐了血,朕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第848章 自请废黜 冷静言告退,刚转身,却又不禁回头问道:“皇上,安王那边,需要找人提点提点吗?” 明元帝听到这话,不禁冷笑了一声,“不需要,钻营是他的本性,只要有机会,他绝不会放过,你叫人提点了反而会引起他的警惕,知子莫若父,就这么办吧。” 冷静言躬身告退而去。 太上皇被送往了皇家别院,在这病重的时候,顾司是随着大队伍送去的,送完之后,马上就去了一趟楚王府,把这事告知了宇文皓。 宇文皓果然雷霆震怒,立刻要入宫去面圣,明元帝正与大臣议事,把他堵在了外头,宇文皓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明元帝,最后窝着一肚子气走了。 回到府中,冷静言已经在府中等候,宇文皓吹了大半天的冷风,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把冷静言逼入了书房,“你说的那些话,本王不信,你和父皇到底隐瞒着什么事。” 冷静言仿佛能猜到他会这样说,无奈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确实是皇上的意思,这一次来,我不妨跟你说得再明白一些,如今是太上皇,接下来是谁我不知道,你最好还是尽早于辞官吧,今日皇上提了一下,说太 子妃总是早出晚归,不好抚养世子,还不如送入宫中让皇后和皇贵妃共同抚养。” 宇文皓眯起眼睛,“冷静言,你没说实话,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我不信父皇是这样的人,你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冷静言看着他,拱手道:“言尽于此!” 冷静言来了就说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怎不让宇文皓抓狂? 这两三天,他一直命人打听,但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宫里头仿佛是酝酿着一个惊天秘密,偏生是执意要把他蒙在鼓里似的。 倒是常公公命人送来了信,说太上皇的病情越发严重了,宇文皓情急之下,闯了别庄,可还没进去里头,就被鬼影卫给打出来了。 宇文皓一身怒火再入宫求见,还是被挡下来了,他实在也没办法再等,因此,和元卿凌商议了一下,要在早朝的时候大殿之上,自请废黜和挂靴罢官。 这是忤逆大罪,官职不保不说了,还会连累元卿凌和孩子,所以,他要和元卿凌商量一下。 元卿凌这边已经是五内俱焚了,哪里还顾得了连累,当下就赞成他的意见,道:“先不管,让我们见着人再说。” “好,既然如此,明 日我便上殿自请废黜,再辞掉这京兆府尹的官职。” 打定主意之后,宇文皓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的情绪中,一会儿说服自己相信父皇,一会儿在心底痛斥他千百遍,这样的心情实在是煎熬。 吃完晚膳,他和元卿凌在院子里溜达,这么冷的天气其实也不好出来,但是,这心情躁动得很,不出来纾解一下,都没办法好好坐下来。 元卿凌在这楚王府里,看了三遍的花开花落,最近这半年比较忙,留在府中的时间很少,都没有静静地坐下来看过满园美景。 夫妇两人牵手同行,风乍停,院子里风灯刚起,照得院子树木影影绰绰,两人漫步小石子路上,有一种恋爱时候的感觉。 他们成亲的时候,她没有经历,虽然有原主的印象,但是这到底是别人的记忆,之后相爱,在一起,生孩子,婚后的生活就这么被提上了日程,赶啊赶,很少这般停下来好好说说两人的事情。 在湖边站定,湖面已经结冰,风灯到这里就没有再悬挂了,湖面泛着些微的芒萤,宇文皓把她圈在怀里,亲了一下她被风吹的冰冷的 脸颊,“元,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只能去住瑶娘子之前住的那种房子,吃的是最普通的食物,再没有精美的糕点,昂贵的菜式,身边更没奴仆如云,你还会一直跟着我吗?” 元卿凌听了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你以为我们现在过得很奢华吗?精美的菜肴,我们逢年过节才有,绫罗绸缎是不缺,可多半是宫里头赏赐的,金银珠宝不曾自己买过,至于奴仆嘛,我其实可以不需要人伺候,我本就不是那种公主命,治病救人,洗衣做饭,教育孩子,虽然是兵荒马乱,但是这种宅子内的兵荒马乱,其实就是一种烟火气,是生活。” 宇文皓笑了,眉目低敛,“这寻常的苦日子倒是叫你说得十分让人期待。” “你觉得那样的日子不好么?” 宇文皓想了想,“不知道,没过过,不知道好不好,听起来是很吸引的,可我就怕苦了你和孩子,如今虽然咱也节俭,可有家底啊,有家底的节俭那是美德,没家底的节俭,那是不得已。” 元卿凌哈着手,跺跺脚,觉得有些冷了便往宇文皓的怀里钻,“老五,我一直都没太跟你说过我生活的年代, 你一直很怕听到,但是现在你愿意听听吗?” 宇文皓神色有些不自然,每一次说起这个话题,他心里总感觉害怕,莫名地害怕,“你说过一些的。” 元卿凌幽幽地道:“你所知,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其实是我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尤其在这个时候,我心里定不下来,便总是想起前生的事情来,我和奶奶几乎是不说的,与家人相隔岂止万水千山?她心里定也牵挂,我们若说起总是伤感的。” 宇文皓抱着她的肩膀,“好,你想说,那我就听着,不过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说。” “好!”元卿凌执着他的手,一同回了啸月阁。 元卿凌跟他说了好多好多,她告诉他,她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学霸,到了社会上,也是人人敬重的医药博士,她研制过特效药,发表过好多论文。 宇文皓这一次没说她是茶馆博士或者酒馆博士,就那么静静地听她说,看着她眼底发出星子般的耀眼光芒。 他其实一直都不曾告诉过她,他心里也很崇拜她的,因为她什么病都能治好,她什么事都能解决,做人不温不火,不卑不亢,在他心里,她是零缺点的人。 第849章 朝堂之上 两人说到天亮,话题很多很多,探讨的事情也很多,几乎都是她说,他听,连一句抬杠都没有。 五更天,远处传来鸡鸣狗叫,天边还没泛白,但是今天要办的事,就已经逼在了眉睫。 元卿凌亲自为他穿好朝服,把刚长出来的胡茬刮掉,束冠,系上金玉腰带,太子朝服上的龙腾图案威风凛凛贵气尽显。 宇文皓握住她的手,轻松地道:“好了,不必弄这么好看,横竖是最后一次穿这身朝服了。” “那就让它再威风凛凛一次。”元卿凌看着玉树挺拔的他,这样风姿秀逸的男子是她的先生,这点让她感觉十分骄傲。 宇文皓笑着叹气,“怎地有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得罪父皇,往日得罪的事多了去了。” “是啊,别担心,如果父皇真的降罪下来,大不了咱一家五口逃就是了。”元卿凌给他最大的鼓励。 宇文皓凝望着她,心里又酸又感动,“老元,这辈子能娶你为妻,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也是!”元卿凌暖暖一笑。 宇文皓抱着她亲了一下,自以为幽默地道:“你可不是娶我为妻的,你是嫁给我。” 元卿凌朝他腿 上踢了一脚,笑弯了腰,“少贫,快去啊,时候不早了。” 宇文皓笑着走了,到了门口,回头深深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再转身的时候,笑意收敛,显得严肃而庄重。 元卿凌看着他离去,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收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此去,也不知道吉凶,她心里其实很担心,如果真出什么事,举家外逃几乎是不大可能的,禁军封城,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希望父皇不是真那么狠心,如果老五这一次殿上冒犯,父皇没有太过降罪,那这件事情就定另有内情。 只是,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用这样折磨人的法子。 今日早朝,大殿之上,钟鼓响起之后百官就依次入殿了。 明元帝高居庙堂之上,接受百官的朝拜,眸色淡淡地从宇文皓脸上滑过,沉声威仪地道:“平身吧!” 百官谢恩起身,刚分列站好,宇文皓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列,单膝跪下,“皇上,臣有一事启奏。” 明元帝面容暗沉,“回头再奏!” 宇文皓不理会,朗声道:“臣有三奏,请皇上容臣禀上,第一奏,臣自打被册立为太子,无才无德,不孝不仁,不一堪为北唐储君, 自请废黜……” 宇文皓此言一出,朝堂震惊。 这听过辞官的,没听过自请废黜储君之位的,这太子是疯了吗?当储君之位是什么?眼里可还有半分尊重? 今日得亏是韦太傅没来,否则,他会成为第一个晕倒在朝堂上的人。 “殿下,不可妄为!”褚首辅也急了,厉声呵斥。 宇文皓愣是不管,继续道:“第二奏,臣自任京兆府尹以来,京中调度失措,烧杀抢掠案子与日俱增,是为失职,臣请皇上罢黜臣的官职,或降罪处置!” “殿下,闭嘴!”褚首辅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巴,皇上最近的态度反常,他正在调查当中,没想到太子会这么冲动。 明元帝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眼底跳动着怒气,压了压手镇住了满朝的非议,冷冷地道:“你的第三奏呢?” 宇文皓抬起头,直视明元帝,咬牙切齿地道:“第三不是奏,而是问罪,敢问皇上,北唐自先祖开朝至今,一直提倡仁孝治国,献帝爷更为孝顺表率,如今太上皇身患重病,为何不许太子妃前往医治?皇上有延误太上皇病情的嫌疑,请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出一个解释。” 此言一 出,在场的一些前朝旧臣都激动了起来,纷纷出列跪下,“皇上,太子所言是否属实?太上皇是否病重?” 舆论如潮水一般涌向了明元帝,他一张脸在狂怒与阴沉中切换,虽一言不发,却起了萧杀之气。 宇文皓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虽然面对怒气与臣子非议,但是这颗心算是安了许多。 褚首辅见已经无法挽回,只得也一同跪下,“恳切皇上准许太子妃给太上皇治疗。” 首辅这么一说,便有许多臣子跪下附议,一同请奏。 朝臣的声音,淹没了明元帝,他坐在高堂之上,虽极力保持威严,却显得如此的弱势。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明元帝起身离开,穆如公公那一句退朝显得仓促而慌乱,说完之后,便急追上去。 明元帝离去之后,一大堆老臣缠着宇文皓问太上皇的情况,宇文皓没细说,在一众围堵之下离了大殿。 他没有离宫,而是去了御书房门口等着,今天话已经说出去了,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一个结果。 等了许久,御书房接见了许多大臣,就是没见他。 后来穆如公公实在是忍不住了,过来劝他回去,宇文皓像木头一样杵在门口 ,愣是不走。 就这么一站就大半天,一口茶没喝,一口饭没吃,吹得脸都开裂了。 旨意终于从御书房里请出来了,穆如公公亲自宣旨,请太子妃到别院侍疾,而太子殿前失德,禁足府中,不得出来,削去京兆府尹一职,京兆府的事务暂时由齐王接管,等到新任府尹到达。 听完旨意之后,宇文皓慢慢地抬起头,沉声道:“宇文皓接旨!” 不管如何,目的达到了。 他接过旨意之后,踌躇了一下问道:“父皇很生气吗?” 穆如公公叹气,“生气那是肯定的,殿下回了吧,什么都不要问了,老奴也要回去伺候皇上了,皇上说胸口疼,刚刚叫人去传了御医。” 宇文皓心头一酸,对着御书房的门跪了下来,哽声道:“儿子不孝,让父皇伤心了。” 里头传出低怒之声,“滚!” 宇文皓心底越发的难受,磕了一个头,“儿子告退,父皇您保重!” 他站起来,对穆如公公道:“还请公公好生伺候父皇。” “殿下不必担心,皇上就是一时气愤,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穆如公公虽然这么说,但是今日这事太大了,只怕日后事情平息,也总有嫌隙。 第850章 可以去别庄侍疾 宇文皓刚离宫,就看到褚首辅的马车在宫门外头候着了,褚首辅叫人上前拦了他,请他上马车。 马车之上,帘子落下,便是褚首辅微愠的声音,“太冲动了,你这样做会损了皇上的颜面,且你做儿子的当殿问他不孝的罪名,岂不是讽刺?” 宇文皓道:“首辅,本王知道鲁莽,但是这两三天下来,都要把我逼疯了,皇祖父的病情不乐观啊,必须要快些接受治疗。” 首辅叹气,“现在你如愿了,可也因此丢了官,还被禁足了,你这段日子的辛苦,白费了啊。” 宇文皓笑了笑,“乐观一些,至少这太子之位没废啊。” “再这么下去,迟早的事。”首辅担心地道。 宇文皓看着他,“首辅,您老也别太激动,这事没您想的那么悲观,我今日在朝堂之上,这样顶撞父皇,他看着是震怒,可并未严惩,不过是削官禁足,您想过吗?以父皇对我之严厉,若真的雷霆大怒,对我失望透顶,怎止这样啊?” “还要怎么样?都削官了。”首辅真没办法乐观。 “削官,可没许了京兆府尹给任何人,还叫老七接管了京兆府,人人都知道老七是我的人,大权并未旁落。” 首辅怔了 一下,“殿下的意思是?” “这或许另有内情!”宇文皓越发肯定了。 首辅狐疑地看着他,“你觉得是什么内情?” “首辅就不曾怀疑过父皇对皇祖父的态度为何会改变这么大吗?” “倒是怀疑过……”首辅沉吟了片刻,“只是纵观全局,皇上没有必要弄这么大的一台戏啊,眼下没发生什么大事,百官奏章都是先走了老夫这里,各州府递呈大事小事,老夫也是先过目了再递呈御前,眼下除了鲜卑北漠大患之外,国内是太平得很,最重要的是,皇上若是别有安排,那定是针对京中的变故,可京中连京兆府和禁军都不知道的事情,会是什么事情?” 宇文皓看着年迈的首辅陷入了苦恼的沉思之中,眼前此人,在北唐那叫一个呼风唤雨,说掌控了北唐的半壁江山一点都不为过,他也习惯了事事都了然于心,尤其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圣上的一举一动,他全部都看在眼里,不需要怎么揣摩,皇上的心思都瞒不过他。 如今是头一遭,他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殿下当真这么乐观?”褚首辅干脆也不想,直接问宇文皓。 宇文皓点头,“是的,往好的方面去想。” 宇文 皓心里其实并不真的那么乐观,但是,他不能是首先悲观的那一个。 马车把宇文皓送回了府中,元卿凌在府中等待,看到他平安回来,别的什么都不问,先抱住了他。 宇文皓也伸手抱着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老元,父皇准许你去别庄。” “真的?”元卿凌有些不敢置信,“代价呢?” “我削官禁足!”宇文皓可怜兮兮地道,但是眉目里却是释然一片。 元卿凌豪气凌云,“这京兆府尹不干就不干,我养你。” “以后请多多关照!”宇文皓当下答应以后待在家里带孩子吃软饭。 元卿凌拉着他坐下来,让他把殿上的事情都告知她,说完之后,元卿凌安慰道:“不怕,禁足和丢官都是小事,没被废就好。” “这太子之位,你倒是真在乎。”宇文皓整个人松懈下来之后,打趣地道。 “这是皇祖父的期盼。”元卿凌说完,走到外头喊来蛮儿,“收拾东西,我们连夜赶往别庄。” “我没办法陪你一块去了,我得在府中禁足,不过你放心,等过了两天我会想办法偷偷跑出去找你。”宇文皓说。 “没事,你就在府中好好照顾孩子,享受一下悠闲的日子,这不快 要过年了吗?府中里里外外的事情很多,你帮着汤大人分担一下。” “也行!”家务事,小事一桩。 元卿凌连夜便带着蛮儿和喜嬷嬷去了别院,刚抵达别院,就开始下雪了。 太上皇被安置在别庄的冬暖阁里头,那边有地龙,烧得暖和极了。 常公公亲自出来迎接,道:“可盼到太子妃来了。” “太上皇情况如何?”元卿凌跺跺脚,把身上的雪花抖落。 “昨晚咳了一晚上,还是很难喘气。”常公公一边说一边领着她进去。 福宝从里头跑出来,缠在元卿凌的脚下一味追着,元卿凌弯腰抱起,“好福宝,知道陪着你主人。” “福宝可乖了,太上皇病的这些天,福宝一直守着,晚上也不愿意到外头去睡。”常公公说。 他掀开帘子,轻声道:“太子妃,进来吧,太上皇刚睡醒。” 元卿凌放下福宝,蹑手蹑脚地进去。 殿中暖和得很,点了龙涎香,这香气清冽,闷气的时候闻到这个香味,会让人倍觉清爽。 太上皇躺在床上,盖了一张厚厚的棉被,脸上有些青,睡眼惺忪,看着就是刚醒的样子。 看到元卿凌来,他精神振作了些,慢慢地坐了起来,哑声道:“来 了!” 气息还是略粗,呼气吸气的时候,他得比较费劲。 元卿凌提着药箱走过去,半跪在床前,“来了!” 这个老人,就那样虚弱地躺在床上,元卿凌不知道明元帝到底筹谋什么,但是利用了太上皇的病,这点让她不能原谅。 心头一酸,哽声问道:“皇祖父,哮喘好些了?” “好多了!”太上皇瞧着她的眼睛,“哭什么?” “想您了。”元卿凌擦了擦眼角。 太上皇一怔,凌乱的眉毛慢慢地弯下来,注视着她,“又不是小孩,说什么幼稚的话?” 他伸手往胸口压了一下,腹部抬起,像是用力地挤出一口气。 元卿凌听得气管发出丝丝丝的声音,打开药箱取出了布地奈德,开封之后,扭了一格,“张嘴包住着嘴头,用力吸一口之后憋住不许呼吸,我说可以呼吸的时候才呼吸。” 太上皇就看着她把一管白色的东西往他嘴里塞,他下意识地听话,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屏住呼吸。 “一,二,三,四,五,好,呼气!”元卿凌坐在了床边,伸手轻轻地梳着他的胸口。 太上皇憋得脸色通红,听得说呼气,遂深深地呼了出来,皱起眉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第851章 知道我怕什么吗 元卿凌道:“扩张气管的,一会就知道是好东西,先躺下,我给您检查检查。” 太上皇嘀嘀咕咕地道:“你就没有不是好东西的。” 不过,还是很听话地躺了下来,常公公见她取出听诊器,便上前为太上皇掀开棉被,“要听心跳了吗?” “听听心跳,也听听肺部!”元卿凌把听诊器挂在耳朵上,贴住了心口听了一会儿,“转身,背对我。” 太上皇一应配合,转了身过去,让她贴住后背听了一下,嘴里不忘嘀咕,“倒是比前两天好些了,就是喘气喘得厉害,你光听这个听得出来吗?要不要看看御医的日志……” “吸气,深深吸气!”元卿凌打断他。 太上皇忙止了话按照她说的去做,深深吸了一口憋住。 “呼气!” “用尽全力吸气……好,呼气……” “常公公,给我取两张纸过来!”元卿凌收了听诊器,回头对常公公道。 常公公立马就去取了两张宣纸过来递给元卿凌,“要准备墨砚和笔吗?” “不用,你扶太上皇起来!”元卿凌说。 太上皇不高兴地道:“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又起来,就不能消停点吗?” “老头闭嘴!”元卿凌放好听诊器,取出了探热针递给常公公, “知道怎么放吗?” “知道!”常公公对她的诊疗手法那叫一清二楚,立马就往太上皇的胳肢窝底下塞,“太上皇夹好别掉下来,掉下来又得重新来一次,太子妃可严格了。” “这东西可冰了。”太上皇打了一个哆嗦,十分的不满。 “一会,你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地吹这张纸。” “搞什么玩意?”太上皇不大乐意。 “听话就是!”元卿凌坐好,顺手压了一下他的手臂,把其中一张卷成了圆筒,“像方才吸药粉那样用嘴唇包住这纸筒,使出您最大的力气,使劲吹。” 她手里拿着另外一张纸,就放在了纸筒前面,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鼻子,“好,用力吹!” 太上皇一口气吹出,元卿凌手上的纸纹丝不动。 “力气不够,再来!”元卿凌说。 再吹,这一下他使出了大力气,纸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太上皇却咳得厉害。 “休息一下,再来!”元卿凌说。 接二连三试了好多次,每一次都咳嗽得厉害,最后,太上皇生气了,喘着大气道:“不……不吹了,不来了。” 元卿凌心底悄然叹气,方才吸过药了,却还喘得这样厉害。 “再吸一次吧。”元卿凌拿起药,“吸完之后,休息一 下再来吹。” 这一连串的检查,虽然很烦人,但是太上皇还是坚持了下来。 低热,三十七度三,肺通气不好,两度吸药之后勉强,但是不甚理想。 元卿凌看了一下御医的治疗日志,别院里有御医随行,元卿凌也请了过来细问。 哮喘不排除了,确实哮喘比较严重,有轻微的呼吸衰竭,不排除肺气肿的可能,肺气肿合并心脏病,这是比较棘手的。 呼吸道给药之后,情况略有改善,但是并不十分理想,所以元卿凌又给挂了氨茶碱抗炎平喘,至少让他能睡个好觉。 “常公公,我给你交代几件事,你要牢牢记住。”元卿凌挂好之后,便对常公公说。 “太子妃您说!”常公公见太上皇如今没喘得那么厉害,心里高兴坏了,忙道。 “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能吃,福宝要定期洗澡,梳理毛发,不可让太上皇动怒,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烟酒必须要戒掉,必须!” “放屁!”常公公这还没说话,太上皇就激动起来了,“都这岁数了,爱好就这么一两件,禁止了之后就能好活了?都这岁数了,今年不死明年死。”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都不想搭理他,只依旧吩咐常公公,“听我的就行,现在去把他 的烟杆子砸烂,酒倒掉或者赐给侍卫,一滴酒不能沾,一口烟不能抽。” “你敢?你要造反吗?”太上皇一听要砸他的宝贝烟杆子,直接掀开被子要扯针头,激动地道:“谁敢动孤就砍谁的脑袋。” 常公公为难地看着元卿凌,“这……这实在也不好吧?” 元卿凌木着脸,冷冷地看着太上皇。 太上皇心里也虚,道:“你就是不让抽了也不能砸啊,那烟杆子跟了孤好些年了,少抽些不就得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抽几口?” “您还想不想好了?”元卿凌无奈至极,“这不抽能怎么样啊?抽一口您就得咳嗽许久,值得吗?” 太上皇翻翻白眼,“就是爱好的事还想值得不值得,费劲!” “您总说岁数这么大了,可您看啊,逍遥公和褚首辅和您差不多岁数,人韦太傅比您大多少年?人家都能好好的,您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病了就治,治好了就又活蹦乱跳,您的人生除了那一口烟一口酒,没别的了吗?” “孤就是想活得随心所欲,人活着若什么都不能做,还有什么意义?”太上皇被说了一顿,觉得自己横竖是没道理,干脆就不讲道理了,“就那么一点爱好,不就是一口烟一口酒吗 ?碍不着什么事,孤这辈子做过几件随心所欲的事?” 这话让元卿凌心里酸楚得很,太上皇很少会因为自身而悲愤激动,这话说出来不免悲凉。 她轻轻叹气,“不砸可以,但是您答应我,能不抽就不要抽,先控制自己,实在控制不了,我给您抽一口,行吗?” 太上皇本准备激辨一番,殊不知她却就这么容易妥协了,不禁一怔,“这么好说话?” “是啊,我好说话,您听话,咱们互相合作,争取活他个百年。”元卿凌眉目弯弯,笑着道。 “不习惯你这么好说话啊。”太上皇嘀咕,慢慢地躺了回去,脸上还有方才激动的胭脂红。 “以后我都会好说话很多。”元卿凌说。 太上皇倒不安起来了,偷偷地瞧了她两三次,“你不会偷偷去砸了烟杆子吧?顶多孤努力忍住就是。” “好,”元卿凌把药开好之后递给常公公,“端水来,一会挂好药给他吃。” 然后,她看着太上皇,伸手为他压了一下被角,“这几天,我没有一晚上能睡好,做了好些噩梦,很怕,我能来这里,是差点赔上了老五的前程和性命……这么说是夸张了一些,但是至少当时我们做了这样的心理准备,知道我怕什么吗?” 第852章 皇上怎么能饶了他 太上皇看着她,眼底幽光浮现,道:“生离死别,本是人之常情,不必太在意。” “不在乎的人,自然不会在意,我若死了,您在意吗?” “呸,什么话?”太上皇顿时揪起了眉毛呵斥。 “这不就是了吗?我们在乎一个人的生死,是因为我们在乎这个人。” 太上皇不自在,把被子一掀,像个孩子似的躲进了被窝里头,“听不习惯这些话。” 元卿凌笑了,“好,不说,但治疗上您得听我的。” 给药之后,太上皇明显减轻了症状,至少像元卿凌所期盼的那样,能睡一个好觉。 常公公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太上皇病重,他就跟着揪心这么久,没办法睡一个安稳觉,如今他床铺都是放在外头,务求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太上皇。 听得太上皇鼾声传来,常公公压低声音对元卿凌道:“若早能治疗,病情不至于这么严重。” 元卿凌满腹的疑问,拉着常公公便出去细问。 “太上皇确实是因为皇上说的那句话,才不愿意叫太子妃您入宫的,那时候,太上皇还吐了血呢。”常公公叹息道。 “那之前呢?皇上说这句话之前,为何也不叫我?”元卿凌问道。 常公公说:“当时初起咳嗽哮喘,是因为变天了,自打得了这哮喘,每年入冬总会气喘咳嗽,但是御医已经有经验了,给药之后很快就能压住病情,殊不知这一次御医再用同样的药却压不住,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到后来看实在不大扛得住,想叫您来的时候,皇上便说如今病情这般的严重,若太子妃接受治疗,往后出了什么事,太子妃便得受连累,太上皇一则是伤心皇上说这样的话,二则,也觉得皇上所言有理,他说,如今他还剩一口气,尚能保护您,可一旦去了,您又是最后治疗的人,保不准就有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找您麻烦,那时候他已经看不见,想护也护不来了。” 元卿凌听了这话,不免心酸。 “对了,”常公公忽然想起来,“皇上把太上皇送到别院来之前,曾在乾坤殿里头跟太上皇说了有半个时辰的话,父子之间,虽还有嫌隙,可皇上的态度改变了许多,太上皇对皇上的态度也略有改变的,不知道到底谈了什么,连老奴都不许在里头听着的。” 元卿凌想这大概就是老五怀疑的那个内情了,如此说来,太上皇是知道什么的。 翌日元卿凌去挂针的时候,就试探 起来了,结果太上皇压根不接茬,直接转移了话题。 元卿凌叹气,“看来有些事情我跟老五不配知道。” 太上皇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不知道就不知道,天下那么多事,非得都知道?” “切身相关,当然想知道的。” “不给你们知道,那表示和你们没有多大的关系,老五若来人报信,你尽管就回话,叫他踏实在府中每日三省,其余不要多想。” 随即,他又嘟哝了一句,“皇帝这事办得不地道。” 且说那天退朝之后,狄魏明便急急忙忙地离开皇宫,一番调查观察之后,翌日便去了安王府。 禁足之中的安王,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府中打发日子,他养了一条狗,种了很多花,还把当初宝亲王府里头的鸟雀都搬过来自己养着,一副对外界消息一点都不敢兴趣的模样。 被魏王揍的伤势已经好多了,除了养狗种花遛鸟之外,还勤练武功,数日已有所精进。 听完狄魏明说的话,安王第一个就觉得,这不大可能。 “老五这个人虽然鲁莽,也总是得罪父皇,但是于大殿之上,自请废黜,还敢问父皇一个不孝的罪名,他哪里来的胆子?不信。”安王摇头道。 “千真万确 。”狄魏明喝了一口茶,“老夫命人查过了,皇上原来早对太子有了戒心,因为太子对鲜卑的布局,竟全然没有告知皇上,还有,朝中一批老臣都上奏要把你逐出京城,返回封地,皇上已经因此事发过雷霆大怒了。” “这事本王知道,那些老臣都是皇祖父的人,父皇奈何不了他们,只是训斥了一顿。”安王说。 “四殿下,你可想过没有?皇上为何不愿意送你离京?”狄魏明看着他问道。 安王说:“怕是母妃求情了吧?” “皇上几时听过后宫妇人的话?”狄魏明摆摆手,“不逐你离京,是因为皇上要找个机会起用你,他要用你来制衡太子,需知道,太子一旦壮大,势力惊人,你细细想啊,太子册立至今不到两年,可京中多少官员已经是他的党羽?褚首辅逍遥公这两人不必说,他们唯太上皇马首是瞻,两人势力滔天,在朝中一呼百应,这是何等大的权力?且看六部,如今六部除了刑部,哪里没有太子的人?就连睿亲王都摆明了旗帜去支持太子,扶持太子。再看民间,自打太子妃治愈了麻风症,开设医学院,为太子博得了多大的贤名啊?银钱方面,一个冷四爷那就是 一个移动的国库,不,不是一个,而是顶七八个国库,冷四爷的身份你知道吧?听闻说是冷狼门的主人,此人自打收了太子妃为徒弟之后,就一直滞留京中,娶的又是太子的亲妹妹宇文龄,看似是皇上的女婿,倒不如说是太子的妹婿,这些人加在一起,你若是当今圣上,你害怕不害怕?” 安王皱起眉头,“外公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您还数漏了一些人呢,大周陈靖廷和江宁侯李子言,韦太傅,鬼影卫,这些一股股的潜在势力,都可以为他所用,可这又如何呢?您不要忘记,这里头好大一部分人,都是父皇给予的,尤其冷肆,待嫁的公主不止宇文龄一个,偏生就安排了宇文龄,父皇是在有心培植他的势力啊。” 狄魏明冷笑,“这就是皇上失策的地方,他大概也没有料到宇文皓有这魄力,竟然能让这么多人心悦诚服地跟着他,不过,若宇文皓不曾表露出叛逆的心,那皇上想必也不会太过警惕,可宇文皓确实太高调,首先放风声出去说皇上包庇四殿下,导致对皇上的民怨四起,他自己倒是名声大振,在百姓的心中成为了英雄,加上那一连串的思量,皇上怎能容得了他?” 第853章 安王表孝心 安王听了狄魏明的分析,若有所思起来,“父皇果真削了他的官?” “没错,暂时由齐王执掌京兆府。” “可老七是他的人,这削官等于没削,毕竟太子不曾废黜。” “齐王能成什么事?只要我们出手,不出十天,齐王也得堕马。”狄魏明不屑得很,褚家是厉害,可惜培养出一个褚后生的儿子不见得咋样。 安王压压手,“不,外公,不可鲁莽,先看准一些再说。” 狄魏明见他犹犹豫豫的,不禁急了,“还看什么?我们狄家已经等了太久了,自打事发至今,就不曾振作起来过,再这么下去,人心就散了,这些人可好不容易聚起来的,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啊。” “你说父皇要起用我,那就先等等。” 狄魏明顿足,“你怎么能再等呢?皇上要起用你,也得有个理由不是?不能等天上掉馅饼,得王爷你自己争取啊。” “我怎么争取?我这不是禁足吗?”安王被他说得也有些心乱了,仿佛错过了这一次就再没机会了。 “你在宫中不是布下了人吗?可召这些人过来问问,若果皇上真有起用你的心,你好歹得走出这大门去,哪怕是犯了禁足令也要皇上看到你 的孝心啊。” 安王想了想,“可本王总觉得还不是时候,现如今局势有些乱,韬光养晦才是好的。” 狄魏明气得很,“王爷是被打怕了吗?还是说只能事事依仗阿汝?阿汝死了,王爷就没了胆气了?万万不可这样啊,若王爷再犹豫不决,有心追随的人可就真要散了,这一年来,散了多少人?这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眼下就是最好的时候,王爷尽管去表孝心,老夫去走动,然后联盟上奏为你开脱,你得走出去才有机会。” 安王还在斟酌,狄魏明一拍而起,“好了,若王爷没有胆气,那这事就作罢,回头便把人都散了吧,也不必再争夺什么太子之位了,以后就仰人鼻息,苟且偷生就是。” 安王见他动了大怒,拉着他坐下,略一沉吟之后,眼底生出一抹坚定的光芒,“好,这一年来,我们确实过得十分窝囊,跟着本王这么一个主子,也让他们委屈了,您尽管去联络,我今日就出门去,先揍他老五一顿,再入宫请罪。” “好,好,表孝心,又能出一口气,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狄魏明对宇文皓那是恨之入骨,忍辱多时,今日可算可以出一口气了。 他眼底升起 怨毒的光芒,宇文皓,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外公,人可以先动,但是,暗线不可动,先看准一些,小心驶得万年船。”安王还是留了个心眼。 狄魏明道:“你放心,外公不是鲁莽的人,会安排妥当的。” 狄魏明说完,转身便去了。 宇文皓禁足的第二天,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这两年他忙里忙外,就没试过这么闲下来,总觉得手头上有一大堆的活儿没干。 他今日给多宝洗澡,给雪狼洗澡,还收拾了一下啸月阁,以往从不动手干这些事,但是老元说贴身的事情,最好能自己干不劳烦别人。 “爷,咱不能出去,可以请人过来喝酒啊。”徐一也是闲不住的人,就在屋中转悠了一天之后,整个楚王府里地杂草都被他清除掉了。 “不了,本王答应过老元,要安静地待在府中,喝酒容易闹事,不喝。” “那可多无聊啊。”徐一蹲在门槛上,衣摆一撩,像尊地痞似的横跨了里外。 “那也得守着。”宇文皓在屋子里头转了一圈,“本王找本书看看。” 徐一扑哧一声笑了,“您还看书?您认识字吗?” 宇文皓不爱看书,要看也只看兵书,当了太子之后,韦太 傅倒是送过来好几本治国之策,要他看完,他翻了几页,觉得无趣,便束之高阁了。 对于徐一的挑衅,他只当听不到,在屋中找到了老元的一些医书和笔记之类的,医书看不懂,至于笔记他翻看了几页,嘀咕道:“这些字和我们的字不大一样,看着是差不多,可简单许多啊,还有这些鸡肠子,不就是兵舆图上的那些吗?老元真是博学多才啊。” “什么鸡肠子?”徐一跳起来凑过去看,惊呼,“这些是什么字?都不曾见过的,太子妃跟谁学的啊?” 宇文皓撑住推开他的脑袋,“滚一边去!” 徐一蹲在椅子上,“爷,太子妃的医术在哪里学的?静候府会给她请大夫老师吗?” “你问这些干嘛啊?”宇文皓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眼睛有点花,犯困了。 “就是觉得奇怪,咱太子妃懂得可多了。” “什么叫咱太子妃?你的吗?”宇文皓横扫了他一眼。 徐一嘿嘿一笑,“爷,瞧您那小气劲,她是您的太子妃,可也是我们的太子妃啊,再说,世子们的名字还是属下起的呢。” 说起这事,宇文皓就来气,一个杯子给他砸了过去,徐一窜起来一口咬住,得意洋 洋地吐在手中,“准头不错啊,爷,咱出去打两招撒?” “徐一,你不用禁足,你滚吧!”宇文皓觉得他可烦人了。 徐一苦兮兮地道:“属下没地方去啊,这衙门也不用回去了,想去帮汤大人干活算账,汤大人把属下给撵出来了。” “阿四呢?你找阿四玩儿去。” “阿四带娃呢,嫌弃属下讲话粗鄙,怕娃娃听了不好,也不许属下去。”徐一委屈得很,若不是被人嫌弃赶来赶去的,他才不愿意来这呢,太子如今是最无趣的人。 正说着,便见绮罗领着门房快步进来禀报,“殿下,安王来了,杀气腾腾的。” 宇文皓丢了书,一跃而起,“好,来得好!” 他走到徐一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如你所愿,有人来找你打架了。” 徐一可不敢跟安王打,打不过吃亏,打得过被问罪,人家可是殿下啊。 宇文皓大步走了出去,安王就站在院子里,一袭白衣,眉目含怒,背着手冷冷地看着宇文皓。 “四哥,不禁足了?”宇文皓懒洋洋地问道。 安王怒道:“你竟敢这般忤逆父皇?你找死!” 一言不合,直接出手,用意鲜明,凌空跃起便朝宇文皓打了过去。 第854章 越发明确了 宇文皓胸口憋闷了有一段日子了,正愁无人发泄一下,见安王出手便来,冷笑一声,“好得很!” 随即凌空而起,殊不知有一人比他更快,嗖地一声就已经窜了出去,接了安王一脚,两道身影随即在院子里翻腾,徐一大吼一声,“殿下,您歇着,属下来!” 宇文皓白白跃起,无人应招只得退回廊前,哼了一声,倒是懂得抢戏。 安王只是为了来教训宇文皓,他本打算手下留情的,被揍了那就是苦肉计,揍了宇文皓那叫出一口气,殊不知徐一这个不识趣的出来搅和,气得要紧,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先把徐一撂倒再说,毕竟,就算是苦肉计也不能被徐一揍,这是没面子的事情。 徐一这个人,没别的太大爱好,对任何的事情也不愿意下太大的苦工,唯独在练武一事上,十分的执着,尤其是在之前宇文皓和元卿凌连番遇袭之后,他越发的勤加苦练,如今已经是大有精进了。 安王想迅速撂倒他,那是不可能的,而他很快也清楚,徐一就是一条软皮蛇,被他缠上了没办法脱身,徐一不出狠招,就是死缠着与他过招,叫他甚至无暇分一身去“招呼”宇文皓。 昨天下过雪,院子里白茫茫一片,树梢上的积雪被打斗抖落,景致十分 的美丽,府中有下人过来围观,对徐一的武功大为赞叹。 汤阳和宇文皓设下茶桌在廊前,一边喝一边点评,汤阳道:“没想到徐一这小子武功精进了这么多,小瞧他了。” 宇文皓恨他抢了自己的对手,“是啊,可惜没媳妇。” “这套拳法杀伤力其实可以很大的,他收了力气,若用内力击出,安王接不住啊,他打哪学的拳法啊?这么厉害。” “是啊,可惜没娶上媳妇。” “还有这轻功,比往日好了许多,方才一脚踏在树梢上,愣是没掉下半滴雪渣,踏雪无痕啊,着实厉害。” “是啊,可惜没娶上媳妇还缺了一颗门牙。”这一次,是阿四接口说了,阿四方与孩子们一块过来围观,看到徐一的武功也有些震惊的,她也是真心叹息徐一没娶上媳妇,都二十好几了。 “你说老四这巴巴地过来要揍本王一顿,连禁足令都不管了,是什么道理啊?”宇文皓问汤阳。 汤阳捏着下巴,“看来皇上确实是要起用他了,他是闻着风声儿过来为皇上出一口气,表表孝心,顺带名正言顺地走出安王府。” 宇文皓道:“那看来,父皇真的是有所安排,但是老四这边能揪出什么来啊?老四的人都崩得差不多了,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吗?” “也许安王把殿下瞒过去了,皇上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必定是查到了什么与安王相关。” “鲜卑细作?老四也承认了啊,说是昔日阿汝安排的。” 汤阳为他倒茶,“殿下想过没有?安王殿下何等多疑的人啊?他怎么会把一切事情都交托给一个女人去安排?那阿汝是鲜卑洪烈兴的人,安王殿下未必全然不知吧?会不会他早就得知了此事呢?” “你说,他反利用了阿汝?”宇文皓倒是没想过这一点,有些微怔,这可能性不是没有啊,可当初查宝亲王的时候,他逃什么啊?或许,不是真的要逃,而是要营造出他已经穷途末路的感觉,又或许逃是真的逃,避开审问让他的暗线能迅速地转移隐藏,这是拖延时间。 “我怀疑他知道阿汝铺下的细作暗线,也知道暗线是洪烈兴布下的,那红叶公子……这个人始终不能太大意,他和安王未必真的没有勾结。” 宇文皓细想了一下,“所以,你怀疑父皇此举是要从老四身上查出红叶的暗线?但就算是起用了他,他也不可能供出来啊,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安王自然不会供出来,但是,一旦起用,这暗线就会慢慢地浮现出来,安王得势,他们还不开始活动吗?”汤阳分析。 他喝 了一口气,看着外头两个打得如火如荼的两人,“这可能性很大,殿下不妨好好深思,属下本来不大确定,但是安王殿下今日如此进取,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至少,削了京兆尹一职之后,他就看到希望了,自然要把握住,今日看似是为皇上出气,但是未必就不是一场苦肉计。” 宇文皓撂下杯子,舒展了一下筋骨,“好,本王就如他所愿。” 他厉喝一声,“徐一退下!” 徐一过了瘾,听得命令便忙撤下了。 宇文皓一跃而起,连环飞腿往安王袭去,安王双手抵挡,节节后退,嘴里痛斥,“你不孝不忠,做哥哥的怎可不教训你?” 他和徐一打了一场,力气不足,本想先揍宇文皓一顿再让回他的,结果就是他没办法揍宇文皓,只能是顽强抵挡着宇文皓的进攻,这一顿打,不亚于被魏王揍的那一次,到最后,还无还手之力了。 若不是宇文皓先撤下,怕是打出内伤来也有可能的。 看着鼻青脸肿的安王,宇文皓冷笑一声,“本王如何不孝不忠?对皇祖父孝顺是不孝吗?为朝廷着想是不忠吗?你倒是论一句,本王所作所为,哪一件被论得上不忠不孝?你但凡说得出来,本王跟你入宫向父皇请罪!” 安王本是编派了一番罪 行,这些罪名是要传出去的,但是宇文皓这般一说,他倒是没能接茬了,总不能真让他一块入宫去面圣。 他冷着脸,“你当殿质问父皇,就是不孝。” 宇文皓遽然道:“本王是太子,你以臣王的身份上来就打本王,是为不忠,你罔顾太上皇病情,是为不孝,我看不忠不孝的人是你才对。” 安王几乎站立不稳,悻悻地道:“老五,本王曾有过和你和平共处同心为国的想法,但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本王如何欺人太甚了?你倒是举例说明!”宇文皓问道。 安王扬袍转身,“你这般忤逆,是我们宇文家的耻辱,本王不屑与你往来。” 说完,他便踉跄离去。 宇文皓看着他的背影,对走上来的汤阳道:“没错,他是来喊几句口号的,我们还是不能太掉以轻心,本王出不去,你就叫人盯紧一些,但凡这段日子与他往来的人,还有上奏为他开脱的官员,一并记下来逐一追查。” “是!”汤阳应声,“不过,殿下最好是监控着就行,什么都不要插手,静观其变,若皇上是设局,他一定是有所安排了,我们盲目出手,有可能会打乱皇上的布局,反而不妙。” 宇文皓郁闷地道:“当旁观者的滋味可不好受啊,无趣得很。” 第855章 又过年了 安王从楚王府出来之后,就入宫面圣请罪。 他违反禁足令,被明元帝呵斥了一顿,不过,呵斥完之后,明元帝倒是叫了御医来给他治伤,还准许他在宫里陪贵妃吃顿饭。 过了几日,便真有大臣上奏,为安王洗白,一如之前褚首辅为宇文君开脱一般,历数他的功劳,就这样,安王解除了禁足令,虽没能重新获职,但是明元帝许是连番被儿子伤透了心,所以特准他时而入宫陪伴。 这种恩典,比重任官职还要乐观,一时之间,皇上要大用安王的流言四起,安王府也一改往日冷清。 就在这个时候,鲜卑那边传来消息,说洪烈将军夺权登基,改国号为肃,鲜卑变成了肃国,立洪烈兴为太子。 鲜卑局势大变,这意味着与北唐的交往会有所改变,北唐上下严阵以待,不知道肃国那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有情报显示,肃国与北漠达成了协议,意图对大周发起战争,大周陷入了危机之中。 宇文皓那边也得了情报,说大周大将军陈靖廷和瑾宁县主原来早已经各自奔赴边关,布局应付两国的夹攻。 年关就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之中来到了,宫里头的年夜饭,宇文皓没有被获邀 出席。 太上皇还在别院养病,自然是不能赶回去吃团年饭的,不过,楚王府里傍晚却有一人从后门悄然出去,策马直奔别院而去,没一会儿,楚王府后门又出来了一辆马车,也是直奔别院去的。 楚王府外头有人监控,早就禀报了安王。 安王闻声之后,淡淡地道:“父皇没准许他入宫吃团年饭,他怕是去了别院献媚于太上皇,不必管他,叫人盯着点就是。” 别院里头因为元卿凌吩咐下去,所以过年的气氛很浓,她早得知宇文皓要带孩子来,所以命人布置得年味甚浓。 宇文皓带着孩子来到,整个别院一下子热闹起来,孩子们缠着太爷爷,那叫一个顽皮又贴心。 本以为就是一家几口吃顿饭,殊不知到了傍晚,褚首辅和逍遥公都带着美酒赶来,说是府中乏味,宫里头又冰冷,不如来这里凑趣凑趣,好在菜肴做得壕,便多来了几个人也够吃,所以一并安排进来坐下。 入座之后,逍遥公脸红脖子粗地骂了皇上一顿,他至今还认为皇上忤逆不理太上皇的病。 褚首辅踢了他一脚,“可闭嘴吧,今日多好的日子,偏得说那些不高兴的。” 逍遥公见太上皇脸色不大好 ,便自打嘴巴,“我嘴贱,不说那些,瞧瞧我今日带了什么好酒来,陈娘子自酿的桃花酿,来,满上先喝一杯。” 太上皇脸色更沉了些,飞快地看了元卿凌一眼,然后把酒杯一推,“孤已经戒酒。” 逍遥公一怔,“为什么?” “病了。”太上皇佛系地再推开,“如今养生为重,多活两年。” 逍遥公诧异了,“这喝就跟养生还有关系了?喝酒就是养生啊,喝一口,精神爽利,不喝才得病。” “你再说,以后不欢迎你来。”太上皇沉脸呵斥。 逍遥公这才噤声,不过,还是偷偷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定是她不许的,这个管家婆,这不许那不许的,实在让人生气。 元卿凌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听着,然后拉着宇文皓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锅里还炖了汤,陪我去拿。” “叫人拿……”宇文皓说了一声就被元卿凌给拉了起来,他只得跟着一块出去了。 两人脚步声渐渐远去,太上皇回头瞧了一眼,马上转身对逍遥公说:“倒酒,倒酒!” “不是不喝吗?”逍遥公诧异地看着他,“您这是阳奉阴违啊?” “废话什么?快啊!”太上皇急得很,亲自夺了那坛子酒 过来打开盖子,酒味散开,浓烈芬芳的气味钻入鼻子里,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来自灵魂的一阵颤抖,“快给孤喝上一口。” 褚首辅笑着用自己的杯子给他倒了一小杯,“来,快喝了。” 太上皇端起来,用舌尖沾了些许,那叫一个醉人,舍不得一口喝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剩下一点的时候才仰头喝尽,“痛快,痛快啊!” 逍遥公怜悯地看着他,“喝口酒都得藏着掖着,这样做人可没意思了。” “你懂个蛋,人年纪大了,你以为你的命就光是你一个人的?孤若死了,这身后一大家子怎办?”太上皇嘘嘘了两声,叫了常公公去门口盯着,再对逍遥公说,“满上,满上。” 逍遥公嘀咕道:“这说的和做的怎么那么矛盾呢?” 不过说归说,还是给他满上了。 太上皇又喝了一杯,虽然意犹未尽,但是,过了瘾头也就满意了,把杯子还给褚首辅,“你们就替孤多喝两杯。” 点心们也在旁边坐着,看到太爷爷喝这个酒的滋味十分好的样子,也都跃跃欲试,要讨一杯喝。 太上皇玩心顿起,便用筷子沾了一些,给他们都尝一下,本以为会看到他们皱起眉头说辣辣 ,殊不知三小只竟啧舌说好喝,端着个大碗就过来讨要。 宇文皓被元卿凌拉着出去了,他道:“为什么要我们亲自来端啊?别院里伺候的人还是很多的。” 元卿凌笑着道:“你没看见太上皇想喝酒都想疯了吗?嘴上虽然说不喝了,眼珠子就没离开过那酒坛子。” “那你还故意走开?” 元卿凌叹气,“今天过年,就让他喝一小口解解馋,禁得太厉害有逆反心理,老人家有时候就像一个小孩子,对了,奶奶一个人在府中过年,太过孤清,你今晚还是回去吧。” “四爷早就命人来接他去冷宅过年了,还叫了一些家里比较远的学生一同过去,她今晚可不孤清,再说,没见你这么多天了,我才不回去呢。”宇文皓一手抱着她的肩膀,眸色深沉,“今晚咱们一块睡,我帮你暖床。” 元卿凌笑着用手肘打了他一下,“一天天的,脑子想什么呢?” 宇文皓厚着脸皮道:“单纯睡个觉,这怎么是乱想?愿余生的床上,都有你在,不好意思,最近禁足看书看多了,说话也有文化了。” 元卿凌失笑,笑完,却有些感动,听着是矫情,可人生一世,求的不就是老婆孩子热抗头吗? 第856章 属于他们的辉煌 两人到了厨房,喜嬷嬷还在忙活炖汤的事,见两人一同进来,道:“你们来做什么?我这马上就好了,回头就叫人端出去。” “皇祖父想喝酒,让他喝两口。”元卿凌笑着说。 喜嬷嬷皱起眉头,“不是严禁的吗?怎么喝上了?” “逍遥公和首辅带了酒来。”元卿凌耸耸肩,“都禁了这么多天,大过年的就让他解解馋。” 喜嬷嬷一听,生气地道:“他来便来了,怎么还带了酒?太上皇不能喝,他自己就能喝了?说多少回不听,他身子本也不好了。” 宇文皓没回过神来,“逍遥公身子不好么?本王看他老当益壮,好得很那。” “嬷嬷说的是首辅!”元卿凌笑着打了宇文皓一下。 宇文皓噢了一声,想起他俩的事来,道:“嬷嬷,您得好好说说他,确实是要注重身子,本王也发现他最近身体差了许多,记性也差了。” 嬷嬷一听就紧张得不行,“真的?记性差了吗?” “不止记性差了,脑子转得也比往日慢了许多。”宇文皓说。 元卿凌道:“你别危言耸听,吓到嬷嬷了。” 宇文皓辩解道:“不是吓唬,是真的,以前首辅是什么事都运筹帷幄,了然于心,如今却连父皇都看不透了。” 嬷嬷 看着宇文皓,眼底充满了浓浓的忧虑。 元卿凌忙安慰道:“嬷嬷别听他的,人心怎可能看得透?至于记性嘛,年纪大了,记性总会差一些,你前阵子不是也跟我说你记性差了吗?都是一样的。” 嬷嬷显得有些失落,叹了口气,“是啊,都老了,看我总记得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元卿凌白了宇文皓一眼,瞧你,非得胡说八道。 直男是不懂得这些女人的伤春悲秋,只顾端了炖汤就走。 嬷嬷让人把剩余的菜弄好,让别院的下人都吃顿好的。 她和元卿凌一块出去,刚回到正厅门口,就看到三位奶娘抱着点心们鱼贯而出。 “睡了?”喜嬷嬷意外得很,“这饭都没吃就睡了?晚上可就得饿肚子了。” “喝醉了!”奶娘无奈地道。 喜嬷嬷一怔,绕后面去看奶娘抱着的小糯米,一张脸都染成了胭脂红,醉得那叫一个沉啊。 “雪狼也醉了。”奶娘更加无奈地道。 元卿凌和喜嬷嬷看进去,果然见三头雪狼就这样躺在地上,姿势统一,舌头外露耷拉,呼呼大睡。 喜嬷嬷这怒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跨步进去一把就扭住了逍遥公的耳朵,“你这老小子,年轻的时候胡闹,一把年纪了也胡闹,这么小的孩子 能喝酒吗?整日就知道喝喝喝,你身子好,那是你什么都不用干,游手好闲,自然身状力健,难为那些终日忙碌,睡不好吃不好的人。” “小点力,掉了掉了!”逍遥公把脖子一缩,辩白道:“不是我给的,是太上皇给的,本就给一小口,殊不知他们喝这么多。” 太上皇吃着菜,淡淡地道:“孤可没给过。” “您……”逍遥公倒吸一口凉气,这翻脸太快了,只得忙求饶,“好,我错了,我错了,快放了,耳朵要掉,褚大,褚大,求情,快求情。” 褚首辅便扬起了眸子,不打算掺和。 喜嬷嬷放开他,一把收了桌子上的酒,“今晚就只准喝汤,吃菜,一口酒都不准再碰。” 没人反对,逍遥公觉得很无趣,早知道在家里团年,他郁闷地说:“曾几何时,咱哥几个的团聚,怎少得了美酒?” 曾几何时,是一个老年人说的词,说出这词的时候,意味着已经看尽千帆。 在场的三大巨头,都曾是北唐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虽然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当权者,可属于他们的年代,已经要慢慢地过去了。 “不能喝酒了,要喝汤了,真让人感叹岁月的匆匆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跟随虎帅出征的情形吗?”逍遥 公遥想当年了,那时候意气风发,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太上皇慢慢地道:“怎么不记得?那天晚上,孤不曾睡着过,梦里都是金戈铁马之声。” “我也是!”褚首辅缓缓地道,眼底有光芒忽闪,看向了喜嬷嬷,“那会儿,小喜知道我们要出征,给我们每人绣了一个荷包,荷包里头还放了一道她求回来的平安符。” 逍遥公说:“那是一场恶战,上战场之前,我本以为凭着我的武功,能所向披靡,殊不知道到了战场,才知道那和往日的比武有天渊之别,呼啦啦的一群人涌上来,不跟你说武侠道义,直接挥剑就砍,四面八方都是要命的兵器袭来,那会儿什么招式套路都不管用,只是闷头就杀,反正杀完之后,前方嚷嚷说我们胜利了,我的盔甲都破了好几道口子,身上也负伤几处,躺在尸体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那时候心里想,以后都没有战争那该多好啊。” 褚首辅喝了一口汤,觉得嘴里寡淡无味,和回忆里的惊心动魄压根不能匹配,“我那会儿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不过到了那节骨眼上,自己的命也都没看得太重,想着如果横竖是要死的,多杀几个也值得了,就这样,跟着虎帅一路杀出去,活下来 了。” 太上皇素来沉默寡言,听得说起往事,兴致也来了,道:“当年你们两人还好一些,毕竟自小习武,是在出征前一年才开始学武,又得了一场大病痊愈没有太久,弱得很,就那样,还活着回来了。” 元卿凌和宇文皓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起往事,这三个老人,已经将近古稀之年,曾经的辉煌只能停留在记忆里,但是,那曾经的闪光,曾经的伟大,还是立在了北唐的丰碑上。 宇文皓也是军人出身,所以特别敬佩武将,听得十分入迷。 当年先祖立国,到献帝爷的时候,国中渐渐富裕,周边国家便觊觎北唐的富饶,南疆那时候还不算是北唐的国土,北漠鲜卑更是数度来犯,所以战事连年,大战也不少,到了献帝爷晚年的时候,和北漠打过一场生死战,那一战之后,两国才熄火停战,和平持续了有十年之久,那一场大战,立功者都是出于肃王府,当时安丰亲王和太上皇都是肃王之子,肃王也就是后来的晖宗帝,蒙儿子的战功,他得以登上太子之位再顺势继承了帝位,彻底击败了裕亲王。 可惜,北漠人的野心从来都只能遏制而不会熄灭,仿佛十年是一个轮回,总要对周边大国发动战争,如今便是如此。 第857章 出使人选 年后,吏部出了公文,鸿胪寺寺卿调任,新任的鸿胪寺卿是安王宇文安,且原先入了鸿胪寺的孙王则被提拔为寺丞。 至于宇文皓,依旧被禁足在府中,且不需他接触任何朝中事务,渐渐地门庭冷落,除了往日交好的一些朋友,几乎没人踏足。 在漫长的禁足日子里头,笑红尘几乎不曾登门,一直为他在外奔跑。 苏老表,鲁莽和王江则时而来陪他聊天吃酒,这几个友人聚在一起,通常是天南地北地聊,尤其王江是最爱卖弄他的天文知识。 鲁莽如今在军中,带着九皇子宇文天,他对宇文天是赞不绝口,说他年纪小小,就有大将之风了。 说起朝中之事,素来不感兴趣的王江却忽然问了,“殿下,你就这么一直守在府中?不争取争取吗?” 宇文皓懒洋洋地道:“有什么好争取的?这日子多悠闲啊,本王是乐得清静,得偿所愿了。” “可这终究不是办法啊。”王江道。 “大不了,连着太子都不当了。”宇文皓满不在乎地说。 苏老表也是淡泊得很,反正苏家如今已经倒台了,道:“对啊,我看这样是挺好的,之前太子忙的时候,咱们想找他喝一回酒还得提前 半月相约,如今不用了,想起来提着酒坛子就来,惬意得很。” 王江笑着说:“那倒是,悠闲有悠闲的好。” 顿了一下,他又觉得很是困惑,“皇上这一次把安王殿下调到鸿胪寺去,这是什么用意啊?这不是等同直接让安王接管外交事宜吗?” “父皇要起用他,我也没办法啊,难不成我去阻拦着?若真去了阻拦,只怕就不是在府中禁足这么简单了。”宇文皓说。 “不管那些事,咱只管喝酒。”鲁莽给大家倒酒,一张黝黑的脸上被寒风吹得有些干裂,这过年许是喝了很多场,脸上的酒红没褪。 宴罢,宇文皓单独留下了苏老表,说要问问苏家人的情况,这是家事,王江和鲁莽也不好留下来听,便率先告辞了。 宇文皓把苏老表请进了书房里头,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你拿着本王的信到孙王府去,以后你就在老二的门下谋一份差事。” “孙王门下?”苏老表有些意外,“为何啊?我不想谋什么差事,也不大想去孙王门下。” 宇文皓道:“你得去,必须去。” “你要我帮你盯着孙王吗?孙王有什么问题?”苏老表不明白。 宇文皓摇摇头,“二哥没有问 题,但是二哥身边缺人,过不久会有一些变故,你得提点着他一些,莫要被人骗了。” “被谁骗了?”苏老表狐疑地看着他,不是说好了不管事吗?怎么还费劲管呢。 “如今亲王里头,只有他和老七两个人任职,老七那边我不担心,京兆府是吃不进来的,本王早就安排好了,且老七那边有褚首辅和袁家看着,老四暂时不会打他的主意,但是老二没有靠山,为人还有些糊涂,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不够精明就容易被人利用。” 苏老表听了他的分析,这才道:“如果是为你办事,那我去就是。” 宇文皓道:“你不能这么想,苏家如今已经没落了,可不意味着你也要跟着没下去,你应该正经地寻一份差事,老二比往日长进了许多,跟着他也不错,不要再蹉跎岁月,你是有贤才之能,自当报效朝廷。” 苏老表轻轻叹一口气,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苏老表走后,汤阳问道:“殿下觉得安王会利用孙王?” “不知道,只是本王心里有些不踏实,如今两人都在鸿胪寺为官,老二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和老四虽有些不对付,可架不住几句好话,老四要忽悠他太容 易了,而且,如果父皇是要设局的,那么把老四调到鸿胪寺去任职寺卿,那就是一个很大的安排,后面肯定是有什么事跟着来的。” “确实,鲜卑……肃国情况有变,洪烈登基之后立刻册立太子,但是并未宴请六国,这是什么态度呢?” 宇文皓道:“探子回报,洪烈登基之后,有短暂的内乱,如今内乱已经止息,所以,接下来应该会有什么新举动。” “那就静观其变。”汤阳舒了一口气,“这是一个转折点,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了。” 果然不出所料,肃国的国书很快就送抵,说洪烈家有一位子孙要认祖归宗,同时庆祝肃国成立,奠定储君之位,邀请六国道贺。 认祖归宗的这位洪烈家子孙,大概就是红叶公子了。 为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举办庆典,说服力不够,所以,加上了庆祝肃国立国,奠定储君之位,如此便可声势浩大。 肃国来的国书,诚挚邀请北唐太子莅临出席。 一般来说,这种宴请六国的庆典都是出尽风头的,哪怕两国之间有纷争,可约定俗成不杀来使,因此,大家都以为明元帝会解除太子的禁足令,让太子去肃国。 可当肃国的使者在朝堂 上提出的时候,明元帝只回了淡淡的一句话,“北唐太子宇文皓犯下大错,如今被削官禁足于府中,出使庆典人选,另做安排。” 朝臣一片哗然,毕竟这虽然说是红叶公子认祖归宗的庆典,但说白了就是立国大典,这么盛大的庆典肯定是不能随便派个人去的,便如当初北唐册立太子的时候,鲜卑在洪烈的掌控之下,也派出了自己的亲儿子红叶公子,北漠则派出了他们至高无上的勇者秦大将军。 这二人的身份,看着不怎么高,但是了解当时的鲜卑和北漠情况的,便知道并非如此。 红叶公子虽然是私生子,但是他的谋略和深沉在鲜卑是数一数二,大周,大月,乃至北唐都有他的人渗入,掌控着鲜卑重要的外来情报。 而北漠秦家当家人秦大将军,是除了北漠皇帝之外的第二把手,大权在握,更是边关屏障。 有见及此,北唐此番也定要派出一个分量重的人去才合适,本来太子去的话,那就名正言顺了,可偏生明元帝还记着太子犯下的不孝之罪,继续禁足,那到底会派遣何人前往呢? 人选大概也是要从皇家里找,睿亲王,孙王,安王,齐王这四个人便成了热门人选。 第858章 宴请孙王 很多人都觉得应该是安王,因为他是鸿胪寺卿,又是亲王身份,他去的话是最为妥当的。 但是,这件事情,总是透着一股怪异的气氛,这自然是因为之前鲜卑与北唐关系渐趋破裂,虽然说如今鲜卑国已经被肃国取代,可国号可以变,人却还是鲜卑人。 褚首辅看出了端倪,也渐渐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先冷落太子,让他戴罪禁足,因为太子是戴罪之身,可以轻易就回绝了肃国的邀请。 明元帝的这份远见,应该是建立于情报的准确精密,而情报的准确精密也建立于洪烈早有筹谋,筹谋了几个月,那就一定不会是一场庆典。 而红叶公子和洪烈兴原先就在北唐布下了探子,所以这场戏必须要假戏真做,当初逼得太子在殿上发难,皇上是自损名声来护着太子,若提前与太子商议好,太子做不来这场戏。 此番心计筹谋和牺牲,褚首辅也为之感动。 果然,皇上召集内阁大臣商议此事,推举出来的人选,安王和睿亲王的呼声最高。 明元帝没下决断,退议之后,留下了褚首辅和冷静言在御书房里。 “两位爱卿,你们有什么高见?”明元帝看了看名单,他们两人也是举荐安王的。 冷静言道:“皇上,臣推举安王 ,是根据这两个月的暗查,鲜卑的暗线已经逐渐浮出了水面,他们与安王素有来往,不管这一次肃国憋的什么大招,他们不会轻易伤了安王,因为暗线我们并未揪出来,他们便以为没有被曝光,日后要利用安王的时候多了去了。” “首辅呢?”明元帝看着褚首辅,问道。 褚首辅道:“臣同意冷大人的说法,肃国这一次的目的不管是什么,可以预知的绝对不是一场庆典这么简单,睿亲王合适,可睿亲王对局势并不十分清楚,很容易受制于人。只不过呢,安王和鲜卑红叶有勾结,此番派了安王去,他们便可名正言顺地商议大事,对我北唐也是一个隐患。” 明元帝眼底深含怒气,“不管筹谋什么,等他从肃国回来,便夺权发放回封地,命人严密监控,周边部署驻军。” 褚首辅躬身,“那就一切遵照皇上的意思去办。” 冷静言道:“皇上,还有一事让人担忧的,那就是如果此番两国关系破裂,或者兵戎相见,可我们兵器尚未造出来,肃国的洪烈兴却已经拿到了兵舆图,如果他们的兵器一旦制造出来,对我们北唐将是一个很大的威胁,而我们虽然与大周结盟了,可大周如今大将军夫妇分别奔赴战场,应付 战事,我们却没有任何的安排。” 明元帝淡淡一笑,“和大周的紧密联系,这些你不必担心,真以为太子这些日子就光在府中禁足吗?他的人早就四出活动,军需物资冷四爷早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褚首辅一怔,“是吗?太子不是终日在府中么?办了这些事……”他竟然不知道?还能瞒得过他?褚首辅这一次真觉得自己老了,看不透皇上,也看不透太子。 “朕让他禁足,离开京兆府,就是让他全然抽身出来去办这些事情的,父子之间,不需言明,他自知危机逼近,毕竟,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太子啊。不过,眼下最担忧的还是兵舆图啊,也不知道他派出去的人是否已经毁掉兵舆图,而大周那边,也没有新的兵舆图送来,若有兵舆图,以我北唐如今的财力人力,俩月便可赶制出一批来,那么肃国与北漠何足惧怕?” 褚首辅微怔,以北唐现在的财力?是他最近糊涂了吗?今年的赋税财政收入貌似和去年好不了多少啊。莫非他都后知后觉到这个地步了,连国中忽然多了新收入也不知道? “皇上,这个财力……从何说起啊?”褚首辅小心翼翼地问道,实在是他没记得有这回事。 明元帝看了他一眼, 稳如泰山地道:“朕有女婿。”一个富可敌国的女婿。 “噢……”褚首辅与冷静言对视了一眼,这臭不要脸的! “国难当前,自然守望相助!”明元帝看出两人的噢的一声里面包含的深意,不满地道。 “噢……” “退!”明元帝略为恼怒。 安王府今日设宴款待孙王府一家,说是款待,其实就是告罪,兄弟二人早有私怨,后因为老三的事情,让孙王生了安王好一段时间的气,孙王虽然不记仇,但是,这股气却也在心头窝了许久。 安王宴请的理由也很简单,要化干戈为玉帛,毕竟两人如今是同衙门为官,朝夕相见,若有不愉快则影响公务。 孙王是个公事公办的人,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遂同意带着孙王妃一同赴宴。 席间,安王一直劝酒赔罪,说自己混蛋,当初不该这样对老三,导致老三家破人亡,他更说当初老三追杀不过去打他的时候,他没有还手,因为知道自己罪有应得。 孙王见他态度诚恳,自己又是兄长,也不能再这么记恨,便道:“都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兄弟一场,没有隔夜仇,等老三回来你再踏实地跟他认错,相信老三也不会再怪你。” 安王涕零,又再敬酒,灌得孙王七八 分醉,才道:“肃国庆典,父皇想必是要派我去的,只是,二哥你也知道,我不能去啊,我若去了那就是夺了太子的锋芒,我与太子如今好不容易才平息一些,如果因为此事再起干戈,实在非我所愿。” 孙王自然知晓此事的,道:“老五如今被禁足,他不能去,你也不算是夺了他的锋芒,一切还是要父皇安排。” 安王叹气,“话是这样说,可架不住那些撺掇之人啊,二哥,您也不是不知道,我毕竟是有过前科,就算老五知道我现在没有野心,可他身边的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会被无限放大的,到时候老五如果与我生了嫌隙,那我真是水洗不清了。” 孙王喝得有些晕头转向,听了安王这话,竟觉得很有道理,道:“如此说来,你确实不合适。” “是啊,其实我是很想去的,外交一事我们鸿胪寺主管,我去了合情合理,也能顺带见识一下肃国的风土人情,或者做点什么改变鲜卑人对北唐的看法,可惜碍于这个缘由,我去了不好,二哥,不如你去吧,明日早朝你殿上自荐,臣弟一定极力附议!” “好啊!”孙王妃在旁边听着,听到安王的提议,猛地就应下来了,且用手肘碰了碰孙王的手臂,让他答应下来。 第859章 孙王出使 孙王很是意外,虽然朝中也有举荐他的人,但是比较少,他不是不想去,作为鸿胪寺的少卿,他很想去,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毕竟他上任之后,不曾做过什么政绩,无功无过,混吃等死的模样。 虽然说往日混吃等死也是他的人生理想,可一旦真的任职之后,又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如此颓废,他也是有能力干出一番事业的。 这次有人提名他去,他心里是窃喜的,因为这其实也算是一种肯定。 只不过他也不抱希望,因为就算派遣老七和睿亲王去,也不会轮到他。 “二哥,你如果想去,我会和老七一同联名举荐你。”安王见他心动,继续道。 “老七……老七大概也想去吧?”孙王迟疑了一下,道。 安王笑着道:“老七便是想去也去不成啊,京兆府如今离不了他,老五还没复职,吏部也没有新的调任安排,他怎么能去呢?我知道老七一直都很敬重二哥,如果说是举荐二哥,他一定会答应的。” 孙王妃很高兴,道:“还可以叫老六也一同举荐啊,多一个人举荐就多一分希望。” 安王眸子微闪,“不,老六那边就别去找他了,他素来不 管朝中之事,这时候掺和,未免让人觉得有徇私举荐之嫌,毕竟他不在朝,不知道二哥任期的政绩,确实是私人感情举荐了。” 孙王还是有些犹豫,“本王不是最好的人选……” 孙王妃微愠,“怎么你就不是最好的人选?你在鸿胪寺任职日子也不短了,一直都没有太好的机会,现在机会送到你的面前来,你千万得把握住。” 安王也鼓动道:“对啊,二哥,你可不能妄自菲薄,这一次去庆典,将会见到其他六国的代表,相信都是皇亲朝中重臣,可以洽谈的事情太多了,但凡能与任何一个国家谈成商贸往来,都是立下了大功,二哥我们在鸿胪寺立功的机会不多,正如二嫂所言,是绝好的机会。” 孙王被他这么鼓动,加上酒精作祟,他竟觉得自己本是大有可为的,一拍桌子,“好,明天上朝,本王就毛遂自荐。” 安王马上倒酒,高兴地道:“好,二哥,弟弟祝您马到功成!” 孙王举杯与他一碰,仰头喝尽,然后看着安王道:“你果真和往日大不一样,放心,等你本王从肃国回来,一定让你和老五言归于好,二哥从中出面,我们兄弟 同心协力辅助父皇!” “好!”安王大受感动,“二哥,弟弟再敬您一杯!” 孙王妃也高兴都握住安王妃的手,真诚地道:“难为老四这一次肯自动退让,如今细想,定是阿汝撺掇使坏,才会让他之前做出那些混蛋事来,阿汝一死,他们兄弟就都好起来了。” 安王妃也高兴,她一直盼着皇家兄弟能够和睦相处,如今这样虽说是吃了点小亏,但吃亏是福,以后立功的机会多着呢,再说了,立功哪里有手足之情要紧? 宇文皓一直命人盯着安王府的,今晚设宴请孙王一事,探子禀报回来给汤阳,汤阳觉得这里面不简单,便告知了宇文皓。 宇文皓一听,便让徐一去一趟孙王府,问问这宴席里头说了什么事。 孙王已经酩酊大醉睡下了,安王妃接待徐一,她没有告知徐一真话,只说安王设宴是为了赔罪道歉。 徐一如实禀报宇文皓,宇文皓觉得老四道歉赔罪的时机选得有些诡异,明日还是得亲自偷走一趟出去,问清楚一下老二才行。 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能出差错。 翌日上朝的时候,安王起了个大早,在宫门就拦下了齐王,和齐王说 了昨晚与孙王商议的事情。 齐王没想到安王有这般胸襟,一改之前的对安王的印象,同意与他一同举荐孙王出使肃国。 安王很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唏嘘道:“若二哥能立功回来,则能使父皇心头宽慰。” 齐王在京兆府的日子待久了,听了这话总觉得不大对劲,等安王走远之后,他回头命车把式去一趟楚王府,把此事告知宇文皓。 宇文皓一听,急了,“二嫂昨晚是故意隐瞒,这肃国是能去的吗?” 汤阳道:“殿下,属下马上去找褚首辅,希望能在入宫之前拦得住他,让他极力阻止此事。” 宇文皓看看天色,“怕是来不及了,这时候已经上朝了。” 他沉吟片刻,“不行,本王要入宫去,来人,备下朝服。” “殿下,您进不去啊。”汤阳拦下,“没有皇上的旨意,您不能进宫。” “先不管那么多,去了再说!”宇文皓马上回屋更衣,穿戴整齐之后,和汤阳一同策马出发。 抵达宫门处,果然被拦下来了,守门将领乌石威严地道:“殿下,皇上有旨,殿下于禁足期间,无旨意不得入宫,请回。” “乌将军,本王有要事,烦 请通行。”宇文皓道。 “不可,圣旨不可违抗,请殿下回吧,莫要叫微臣为难,微臣可当没见过殿下,不知殿下犯了禁足令。”乌石态度强硬。 宇文皓知道这乌石就真是一块乌黑倔强的石头,只会听令行事,不念情面,若真打进去,可就触怒圣颜且引百官猜疑。 汤阳问道:“乌将军,首辅是否已经入宫?” “不曾!”乌石回答说。 宇文皓和汤阳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诧异,褚首辅今日竟然没有上朝? “殿下,据微臣所知,首辅染了风寒,在家休养。”乌石告知。 宇文皓的心凉了半截,如果首辅在朝上,或能阻拦此事,可首辅没有上朝,只怕多半成事了。 老四这个安排,是早有预谋的,也故意在临朝的一天晚上才跟老二商量,就是避开他。 想必他的人今日都会鼎力举荐老二,今日必定是要确定人选的,老二若自荐,又连同了老七和其他大臣,父皇也不能力排众议。 只怕如今已经定下来了。 宇文皓知道无力回天,对汤阳道:“回府吧。” 两人回府后不到一个时辰,齐王便出宫抵达王府,告知宇文皓确定了出使人选,就是孙王。 第860章 不领情 齐王说完之后,喝了一口茶继续跟宇文皓说:“这一次四哥的人全力举荐,加上原先就有支持二哥的人,父皇虽然虽然不大情愿,但是最终只能同意了,五哥,这事我琢磨着有些不对劲啊,这事为什么四哥不愿意去呢?他是鸿胪寺卿,而且这一次能接洽其余六国的人,对他来说,这是一个立功出风头的好机会啊,你觉得不对劲吗?” 宇文皓无奈地道:“肯定不对劲啊,这若是只是寻常的事,老四怎么会找那么多人出来的举荐?他心里清楚这一次去肃国,肃国是有动静的,所以避开不去。” 齐王白了一张脸,“天啊,会是什么动静?二哥会有危险吗?那得赶紧告诉他去啊。” 宇文皓也不想他太担心,“只是我们的猜想,你先别去找二哥,我会跟他说的,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回头吓着了他,他看着份儿大,胆子比谁都小。” “那你得赶紧找二哥说说,提醒提醒他,我就知道老四没好心,这小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齐王都忍不住骂脏话了。 宇文皓把他劝说回去,然后叫汤阳请孙王过府。 孙王府如今可热闹了,这消息传出来,孙王妃给下人是一通赏赐 ,兴高采烈之际,汤阳来请,她也一同给汤阳赏赐了,说叫汤阳沾沾喜气。 汤阳真是哭笑不得,急忙地带着孙王走了。 孙王心里确实也美滋滋的,见到宇文皓,便高兴地一拍肚子,“老五,等哥哥从肃国回来,给你在父皇跟前好好美言几句。” 宇文皓见他喜气直冒的油光面容,不禁叹气拉着他进了书房,“你高兴坏了吧?” “可不?”孙王瞧着他,“怎么?你不替二哥高兴吗?此去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好歹也是本王第一趟公差,若办好了,自然就是立功一件,而且二哥心里也有打算,大兴国大月国都会派人去,顺带洽谈一下两国商贸往来的事啊,促进繁荣嘛。”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对啊,这么容易立功的事情,老四为什么就让你去了呢?他自己怎么不去?” “这小子也算是他懂得兄友弟恭,比往日好多了,”孙王说着,微怔了一下,“你是觉得他憋着什么坏水吧?会吗?” 宇文皓道:“憋什么坏水都好,现在圣旨已经下来了,你只能领旨出发,二哥,我跟你说,抵达肃国之后,你要事事小心,不要和肃国的人接触太多,话也尽量不要 多说,场面话说了就得了,以防有人给你设下陷阱,这事没那么简单。” “会不会是你多心了?”孙王想了想,“这事能有什么陷阱?若肃国为难我,岂不是要跟北唐过不去?洪烈不至于这么傻吧?跟北唐过不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现在可都跟大周对峙着了。” “洪烈就一直跟北唐过不去,那些和睦都是面上的,底下做了多少事你不知道啊?反正你听我的,这一次去,多带几个能耐的人,我日前叫了大苏过去你手底下跟着,你把他带过去,他足智多谋,颇有先见,你带着他我放心一些。” 孙王是比较乐观的,安慰道:“我看你是多疑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小心驶得万年船!”宇文皓叮嘱一句。 孙王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不好听的话,也没恭喜过他一句,便有些生气了,“老五,你是不是见不得二哥去立功啊?是不是见不得二哥好?” 宇文皓没想他会这么说,“我怎么会见不得二哥好?我巴不得二哥立功出人头地呢。” 孙王拉长了脸,“撒谎,你当太子多久了,掌权多久了?你如果真盼着二哥能立点功劳出人头地,之前怎么不提拔提 拔啊?二哥不是怪你,只是难得老四这一次做了个顺水人情,让我能出去跑跑,见识世面,你净说些不好听的,真叫人心凉。” 他看到宇文皓震惊的脸,觉得自己说得也有些过分了,但是正兴高采烈之际也不想和他说些扫兴的话,遂淡淡地道:“我过两天就出发了,明日在府中设宴,你禁足期间不能来,我会命人给你送酒,算是你为我饯行。” 说完他就走了。 宇文皓有些被打击到,不是因为二哥对他的话存疑,事实上这个时候他正高兴着,说这些话着实是扫兴的,他不执怪这个。 他觉得愕然的是他竟说在掌权期间不曾提拔过他,这话在这当下说出来,可见他心里一直都介怀此事,可他从不曾说过。 汤阳在外头听着,孙王走了之后,汤阳进来道:“殿下别放在心里,孙王殿下把人想得太美好了,以为安王真心提拔他。” 宇文皓苦笑,“他其实也在意我不曾提拔过他,其实我不是不想提拔他,只是他的性子比较温吞,危机意识也不够,若能挂个闲职是最理想的,日子平平稳稳地过有什么不好?我若能选择,也愿意当个富贵王爷。” “总有一天,孙 王殿下会知道你其实是在保护他的。”汤阳道。 宇文皓摇头,“或许我一直都想错了,我认为他合适做个闲散王爷,不意味着他自己也想当个闲散王爷,人生在世,谁没点志气呢?他也是皇家出身的天潢贵胄,想干一番事业有什么错?” “想干事业,也得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啊。”汤阳其实觉得孙王殿下就做一个安逸的富贵王爷很好,在鸿胪寺挂个闲职,每日按部就班,多好啊。 至少,不会有太多的风险,有些人天生不能承担风险,没有这个能力,就管好自己的心。 孙王气呼呼地回了王府,孙王妃见他兴高采烈地去回来就拉长个脸,便问了他,“谁惹你生气了?” 孙王对王妃是没有隐瞒的,生气地道:“本以为老五会替我高兴,殊不知,一顿冷嘲热讽,说这可能是老四憋的坏水,扫兴得很,他就是看准了我没本事,立不了功,瞧不起我。” 孙王妃诧异地道:“怎么会?老五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你误会了他的意思啊?” “就没误会,他还千叮万嘱叫我小心这个小心那个,甚至叫我到了肃国之后话都不要多说,仿佛我是个笨蛋,还得提点我怎么说话。” 第861章 真是左右为难 孙王妃听了也有些生气,自家夫婿自己清楚,性子软糯,若不是真被惹了,不会这么生气的,她想了想,心里头也觉得不舒服,楚王府之前数度出事,自己鞍前马后地帮忙,没存过一份私心,老五当了太子这么久,不曾提拔过二哥就算了,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他没出什么力却说些讽刺的话,着实过分。 她想了想心里头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便叫人备下马车,到皇家别院去找元卿凌说说道理。 元卿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日子她多半是在别院里头照顾太上皇,肺气肿和哮喘一旦发作起来,半夜里总是喘不过气来,所以太上皇身边离不开人,至少,要等到天气回暖,病情才会大好。 她听说孙王妃来了,还以为孙王妃是来给太上皇请安顺带找她说话解闷的,不过太上皇这会儿刚好睡了,她便到正厅里见她。 “就你一个来啊?容月和瑶夫人没来?”元卿凌笑着问道,容月和瑶夫人两个如今和孙王妃走得比较近,通常活动是一块出门的。 孙王妃淡淡地道:“她们没来,我没叫她们。” 元卿凌进门,见她脸色不对劲,问道:“怎了?不高兴啊? 谁惹的你?” 孙王妃看着她,眸色微愠,“太子妃,我问你一句话,你只管如实回答。” “这么严肃啊?”元卿凌擦擦手,方才在里头分药,还没来得及洗手,她坐下来道:“你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孙王妃转头过来看着她,“你自己说,这两三年里,我对你怎么样?” 元卿凌看她脸色含着薄怒,又问这么重火药味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二嫂对我很好啊,这些年里里外外幸亏有二嫂帮忙,我很感激的。” “好,你自己也承认我没亏待过你们,也没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那为什么这一次你二哥好不容易可以出一趟差,老五要这么挤兑他呢?”孙王妃生气地道。 “有这事?我不知道啊!”元卿凌回头看了一眼蛮儿,蛮儿也有些茫然,王府今日没命人来报事啊。 孙王妃一肚子的气,但是也知道不该迁怒于元卿凌,可心里头有些话不吐不快,“你知道你二哥这个人,性子平和,不跟人论长短,这么多年来,因着他这个性子父皇也没有给他委以重任,可说句敞亮的话,谁愿意一直做个窝囊废呢?他也希望能做点实事为父皇分忧,为朝廷出力 ,谁给过他机会啊?之前老五跟老大不对付,跟老四不对付,你二哥都是二话不说就站在了老五这边,即便这一次老五被禁足,你二哥也没少在父皇面前说好话,只不过确实他没干出什么实事来,父皇也不大看重他,没帮上你们什么忙,这也怪他无能,这好不容易,你说他得了这么一个机会,能到肃国去见识见识,也有立功的机会,老五没有为他高兴,还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来刺挠他,这事真是老五的不对,我不是说怪你们,只是你二哥素来看重你们夫妇,他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们为他高兴,哪怕心里不高兴,面上也不该表现出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元卿凌听她这一大通苦水倒得那叫一个长江滚滚,回想起这两三年里,确实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夫妇都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他们这边来,这事先不追究谁对谁错,这份情不能损了,她忙安慰赔罪,“二嫂你说得对,这事是老五办得不地道,我回头批评他,他这个人啊,你知道他没有坏心,也尊重二哥的,说那些话可能是担心二哥不曾出过远门,加上肃国和我们北唐之间关系一直都很紧张,怕肃国不 知道会做些什么事情,让二哥吃亏了,纯属是一番好意,就是话说得不好听,你别跟他计较,你还不知道他吗?这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平日里叮嘱我也是没半句好话,跟父皇也不知道顶过几次嘴了,就是嘴欠,但这份心是好的,快别跟他一般见识。” 孙王妃听了这番话,脸色才好了些,“我也就是来跟你说说,你也别批评他,男人都要面子嘛,你就带一句话就好,说他二哥是盼着他高兴的,他也该替他二哥高兴,哪怕送一句祝福叮咛的话,总好过那样阴谋论。” “行,你放心,我回头就叫人带话回去。”元卿凌安抚道。 孙王妃见她着紧的样子,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此番特意来说这些是有些过分了,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可你二哥……怎么说呢?他心里头是有委屈的,老大出事,父皇膝下,就他最大了,他希望能帮父皇分忧分忧,这本是有悖于他的性子,也是勉强为难了他,但责任总得是要担起来,给弟弟们做个表率,就是总是弄巧反拙,他心里也有挫败感吧,这些日子,他其实一点都不开心,还不如往日呢。” 元卿凌想起初初认识孙王的 时候,他心里头惦记的,嘴上念叨的,都是吃喝玩乐的事,为了一顿好吃,能编造自己的生辰,为了来楚王府里头蹭厨子的点心,每日不厌其烦地过来候着,吃上了好吃的,他能笑一整天,乐呵一整天。 或许,老五的本意是要保护他,让他做自己。 但是正如孙王妃所言,二哥心里头也是有羞耻感的,他不愿意做窝囊废,即便自己从不曾给自己定性过闲散是窝囊,但外人是这样说,说又能半点不在乎外人的闲言闲语呢? 兄弟之间,还是不能因为一些误会伤了和气啊。 所以,等孙王妃走后,元卿凌回去跟常公公交代一声,说她先回一趟楚王府,处理一些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担心兄弟之间如果从此生了嫌隙,二哥就真的会偏向老四,老四那边能随便靠近吗?得吃大亏! 回到王府,宇文皓刚送走笑红尘,见她忽然回来,一点都不意外,女人和女人能藏好多秘密,但是二嫂例外。 “二嫂找你去了吧?”宇文皓道。 “吐槽了一大通,说你不该对二哥说那些话,让他堵心了。”元卿凌挽着他的手臂进去,“刚才在门口看见笑红尘了,有什么消息吗?” 第862章 她可以画出来啊 宇文皓道:“没错,肃国那边有消息回来了,笑红尘亲自过来一趟,肃国确实是有动作了,和大周的战争,是迫在眉睫了。” “大周那边可有信报传来?” “和靖廷取得联系了,昨天飞鸽传书过来,他们已经部署妥当,叫我也做好些准备,我们两国是有军事联盟的,所以一旦打起来,我们大军也得在边境压着,必要的时候襄助他们。” “可我们的武器还没制造出来啊。”元卿凌怔了一下,真要开战了?她多不愿意啊! 宇文皓道:“笑红尘说我派出去的探子已经知道兵舆图的下落,但是要毁掉兵舆图,还得费些周章。” “他们开始制造了吗?” “还没,对兵舆图他们还没弄明白,不过这次大周应该也派人过去,他们大有可能会挟制大周的人破解兵舆图的秘密,笑红尘今日送来的情报就有这个推测,而还有一个推测,是肃国可能会挟持各国的使者,不许他们参与这场战事。” 元卿凌震惊,“肃国如今已经和北漠共同出兵,洪烈是要二对一打大周?我们与大周早已经结盟,不可能袖手旁观,所以,二哥此行会有大危险啊。” 元卿凌细思极恐,“不,肃国原本是想要你去参加这场庆典的,换言之他们是要把你拿捏在 手中,如果你没有被获罪禁足,去的就是你了,肃国人的野心是昭然若揭了,二哥不能去啊。” “父皇已然答应,一国之君不可食言,他早算计到了这一步,本是想让老四去的,因为肃国的红叶还要借助老四,不会对老四怎样,谁想到老四竟算计了二哥一道,真是可恨!”宇文皓对安王恨得是牙痒痒,他心里明白,自己去的话不会出多大问题,但是偏就让二哥去了,二哥去意味着肃国很大可能会得逞,借此压制了北唐不能出兵,那么北唐与大周就会反目,且肃国和北漠结盟对阵大周这一战,大周很有可能会兵败。 元卿凌想想都觉得心惊胆战,“那怎么办?二哥现在还不知道危险啊。” 宇文皓想了想,看着她道:“明日他说会宴请好友你去一趟,我是不能去,不过就算我去了,现在他生我的气,我说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你去跟二嫂说一声,让他一定要带苏老表去,苏老表为人机警,应变能力高,有他在的话,我比较放心一些,如今我的人在肃国也潜伏下来了,我会传信过去,让他们协助苏老表,务必保证二哥的安全,一旦出事,让他们不惜一切先送二哥回来。” “好,你放心,二嫂那边我能说服,二哥也有一个好处, 就是听老婆的话,别担心太多,只管去办你的事。”元卿凌道。 宇文皓愁得很,“现在基本情况已经掌握,要怎么做心里也有数,就是这兵器没能制造出来,我这心就不踏实,父皇原先叫人按照假的那份兵舆图弄过,没成功,这几个月来也是一直研究,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元卿凌道:“假的有什么好研究?” “你不是说过吗?假的兵舆图只有几个小改动,如果我们能知道哪些地方改动了,如何改动,那起码我们能还原一张真正的兵舆图,算是迈出了一大步,剩下的就是破解那些鸡肠子符号了。” 元卿凌一怔,看着他,“我知道那里改动过啊,你怎么不问问我?” “你记得?”宇文皓错愕,不过随即知道她误会了,“知道哪里改动还不够,还得知道改动之前是什么。” “我记得啊,那些符号……不是符号,那是一种文字,我跟你说过我知道啊,合着你们一直研究的是兵舆图而不是制造方式吗?那些改动我跟你说了啊。”元卿凌一拍额头,她一直以为他们在琢磨怎么铸造,因为大周派过来解图的人没来,中途被截杀了,却没想到还在纠结改动的事情。 宇文皓道:“你是说过没错,但是改定的部分原先是什么你 没说啊,且这个事情还是要比较谨慎,你要知道,哪怕是细微的一处,都有可能功亏一篑,因为我们对这种战车实在是不了解,其结构和运作都不懂得,我听靖廷说过,那个战车制造成功之后,不需要用马匹拖行,人坐在里面,踩动脚踏就能往前走,而且有防护罩可以保护驾车的人,所以是细微都不能出错的,出错就做不出来。” 元卿凌道:“这个战车的制造我不懂得,驱动方面要怎么做我也不懂得,但是你如果要我画出兵舆图,我是可以的啊,不信的话我给你画出来,画出来之后我把那些符号转为文字,你拿去给兵部看看,看兵部铸造署那边能否做得出来,不过,我只能画出来,无法解图,你们还是要好好思量一番。” 宇文皓见她说得如此轻巧,想着不能扫她的兴,便道:“那好,你若要试着画,我叫老七去一趟兵部,取回那份假的兵舆图,让你试着去回想看能否想得齐全。” “不用,拿假的给我,我反而会混乱,我脑子里记着的都是真的兵舆图。”元卿凌说。 宇文皓笑了起来,“老元,你就是记性再厉害,也不过是看了几眼,能记住全部不成?能记住改动就很了不起了,那兵舆图展开是一张,可折叠起来,那是 厚厚的一本啊,里头繁复的构造,机关,你怎么能都记住?这是不可能的,行了,我先叫老七去拿吧,拿回来你看着办。” 宇文皓说完就叫人去找齐王,让齐王去一趟兵部。 元卿凌也懒得跟他解释,一头扎进了书房。 她记事未必能记得很清晰,但文字和图案她是可以记得十分清晰的,这脑袋是开发过的啊。 虽然说生了三小只之后,迟钝了一些,也没了刚刚穿越过来时候的那些异常的能力,这个她也想过,或许是药效在慢慢地失效,所以导致异能减退。 她想过要等事情过后,找晚辈好好说说这个事情,因为晚辈同样是方式穿越过来的,但是他可以隔空取物,没有减退。 而她生了孩子之后,反而就弱了,甚至都不曾再梦见实验室了,不知道是否被这里的生活所困,前生距离她越来越遥远了。 她定下心神来,叫蛮儿去库房给她裁纸,然后开始画。 印象还是很清晰的,所以画得比较顺畅,虽然对机械武器的东西不大了解,可原理构造,还是有一个概念,只是,图纸是平面图,就算有了图纸,没有大周派过来的人,铸造还是有很大的困难。 宇文皓以为她躲在里头看书,他正好等着齐王把兵舆图取回来,所以就不打扰她了。 第863章 解除禁足令 当齐王送来兵舆图,他和齐王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元卿凌正拿着火把慢慢地烘干地上的兵舆图,她已经画完了。 宇文皓吃惊地展开手中假的兵舆图,徐徐展开,两幅对比,竟然真的一样,除了那些改动之外。 若不是墨迹未干,宇文皓几乎以为这就是原先丢失的那幅兵舆图,当然,纸质也是有分别的。 齐王惊呆了,怔怔半响,看着元卿凌,眼底是充满了崇拜,“天啊,五嫂,你真是神人啊。” 宇文皓也是激动得无以言表,抱着元卿凌使劲地亲了几下,“老元,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你竟然全部都记下来了,太了不起了,你太了不起了。” 元卿凌让蛮儿接了火把拿出去,揉了揉手腕,“也怪我,如果我早知道你们还是纠结这兵舆图原图,我早就该给你们画出来,不过,也怪你啊,我早就跟你说过改动的地方了,你没记住。” 宇文皓还在震惊当中,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我怎么知道你记性这么好呢?我以为你只知道改动过,而不记得原图是什么,而且你说的那些改动,我也不清楚啊。” 齐王道:“五嫂,你都不知道为了这兵舆图,父皇和五哥都花了多大力气了?如今有了兵舆图 ,可就好办多了,可以慢慢地去破解,可惜大周没再派人来,否则,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大周派来的工程师是不是被截杀了?”元卿凌问道。 “是被截杀了。”宇文皓无奈得很,如今有了兵舆图,铸造工匠却被杀了,所以北唐要铸造还是要摸一番。 “不能再请他们派人来吗?”元卿凌问道,如今有了兵舆图,只需要一个参与过铸造兵器的人过来,那岂不是容易很多? “请过,但是他们大周核心的工匠不多,且如今大周面临战事,也是如火如荼地在制造当中,不能再派遣过来,对他们来说,这些人才不能再流失了。” 齐王道:“明日我们就入宫面见父皇,这一次可不能再出纰漏了。” 宇文皓重重地点头,看着元卿凌,“人家都说我靠孩子靠娘子,如今看来,着实如此,有了这兵舆图,我的禁足令能解了。” 齐王用欣羡的眸光看着他道:“五哥,我可羡慕你了,什么时候我也有些子靠靠多好啊。” “话说你和圆脸丫头怎么样了?”宇文皓问道。 “你得赶紧禁足复工,我最近为了京兆府废寝忘餐的,压根顾不得这事。”齐王说起来就大倒苦水。 元卿凌笑了,“你这种是 典型的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齐王郁闷地道:“虽然不知道这话真正意思,但是听得出刻薄的味道,五嫂,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 “你还是快滚吧,明天你先入宫禀报,父皇若要兵舆图,自然会下旨传我。”宇文皓一口气可算能出了,虽然知道父皇为他着想,但是这些日子也够窝囊的。 齐王兴高采烈地走了。 宇文皓卷起兵舆图,宝贝似地藏起来,“今晚我就睡书房,在兵舆图交出去之前,不能在我手上再丢失一次了。” 元卿凌看着他这紧张的模样,笑着道:“但是有了兵舆图,要铸造出兵器还是不容易啊,里头好多构图你都没能解开,繁复得很。” 平面图,没有3D,而且作图的是莫易,用了很多现代的名词,还有好些转轴机关等没标识,要造出来可也不容易的。 “就让铸造署的人去琢磨吧,给个限期,做不出来就掉脑袋,他们总能做出来。”宇文皓暴君地说。 第二天,元卿凌去了孙王府,她去了没多久,宫中就来了传旨之人,把宇文皓宣进了宫中。 明元帝看着兵舆图,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问了,“真的是太子妃画出来的?” “千真万确!”宇文皓颇为 自豪。 “真是不可思议!”明元帝高兴得很,但是随即就拉长脸瞪着宇文皓,“她既然能画出来,为什么拖到如今?” “儿子也不知道她能记下来啊。” “你就不问问?” “这怎么能问?且这些事也不好尽然都对她说啊,这是政事,女子不能干政。” 明元帝淡淡地道:“她算什么女子?她如今一个顶十个男子了,要赏啊。” “谢父皇欠条!”宇文皓忙单膝下跪下谢恩。 明元帝甚是满意他的识时务,“禁足这些日子里,可学到什么了?” 宇文皓道:“精炼了武功,读了一些兵书,也读了太傅送过来的治国策。” “倒也充实,没有事没事骂骂朕?”明元帝问道。 宇文皓咧嘴笑了,“不敢,儿臣敬佩父皇的远见,不过,父皇您是怎么知道肃国的变化?莫非您早就有探子打进去了?” 明元帝哼道:“红叶以为能安插人进来北唐,朕就不知道安插人进去洪烈身边了吗?洪烈一举一动,朕都了如指掌,取鲜卑帝代之的心他早就有了,这局也策划了许久,朕岂能不防?” “父皇真是英明神武!”宇文皓佩服得很,看来当皇帝果真累人,什么事都得想到人家前头去。 “只是……”明元 帝皱起眉头,“还是失算了,你二哥这人鲁莽得很,身边也没几个能用的,这么大的事竟无人提点一两句,乱了朕的盘算。” “父皇放心,儿子的人也打入了肃国,关键时候,还是能救二哥的。”宇文皓宽慰道。 明元帝甚是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算是与朕同心的,太上皇没有看错人,当然,朕本也是属意你的,冷静言原先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也不必放在心里,他是奉朕的命令去说的。” 宇文皓已然猜到,“父皇放心,儿子这些日子静思冥想,其中内情也洞悉了。” “那就好,去吧,你二哥那边,妥善安排,找几个精明的人跟着,免得真出了什么事。” “儿臣知道,儿臣告退!”宇文皓舒了一口气,本以为禁足之后第一次面圣,父子之间会有嫌隙,但是好在,仿佛心有灵犀,很多事都不需要言说。 元卿凌去了孙王府,孙王府今日宴请了许多皇公大臣,孙王府也从没试过这么热闹,孙王妃很是高兴。 尤其看到元卿凌也来,她更加的高兴,眼睛微红,“我还以为你会怪我昨天说的那些话。” 元卿凌笑着道:“怎么会呢?二嫂说的也是实在话,昨天我回去也说了老五一顿,他知道错了。” 第864章 出钱请护卫 孙王妃道:“你还真说他了?他生气了没有?” 元卿凌笑着道:“生气,生气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些扫兴的话,不过呢,他是出于好意,毕竟二哥没出过远门,这忽然就要到肃国去,你知道肃国和我们关系紧张得很,他是担心,没别的意思,批评之后认识到错误了,只不过他禁足期间也不好出来,不然他今天就亲自过来跟二哥赔罪了,你回头跟二哥说一声,叫二哥别怪他。” “你二哥不记恨,早就不怪了,今日还叫人给他送酒呢,”孙王妃也是怕兄弟之间真生出嫌隙来,听得元卿凌这么说就放心了,拉着她的手进去,“我们里头说话,容月和安王妃也来了。” “二嫂,”元卿凌止住了脚步,“我先跟你说几句话,再进去聊天。” “行,我们到偏厅去吧。”孙王妃带着她往前走。 进了偏厅,元卿凌也没叫人奉茶,入座之后,她看着孙王妃道:“这一次路途遥远,二哥又很少出远门,身边还是要带几个可靠机警的人才是,苏表哥见多识广,又走遍天下,若能带他去是最好的,至少路上出什么意外他都能解决。” 孙王妃点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苏家少爷日前投在了你二哥的门下,倒是个机警的,且像你说的那样,见多识广,在外头跑过许久,带他去也可安心一些。” “对,还有啊,得多挑几个武艺精锐的贴身跟着,此去到底是肃国,有几个能耐点的,咱也安心一些,是不是?”元卿凌继续道。 孙王妃笑着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行,我回头跟他说去。” 元卿凌见她没有抵触的情绪,心里头稍安,“是啊,我说的话不大合适,二嫂跟他说的话,他准能听得进去,咱什么都充分准备了,你在家中也不至于为他牵肠挂肚是不是?” 孙王妃道:“我也不在府中,我跟着一块去呢。” 元卿凌一怔,“二嫂也一块去?” 孙王妃笑逐颜开,“对,这毕竟是庆典,是可以携眷出席的,听闻其他国家的也都会携眷出席,你二哥的意思是把我带上,毕竟,肃国也有皇后公主,由我拜见比较合适,加上我若去的话,和其他国家的命妇夫人们也能沟通沟通。” 元卿凌没想到她会跟着去,虽然她说得有道理,但是,多一个人,对于那些保护他们的人也有双倍的压力,尤其 孙王妃还不会武功。 孙王妃眉目里含着浓浓的笑意和欢喜,对她来说,这不仅仅是去参加一场庆典,更是身份的象征,最重要的是,她真的没有怎么踏出过京城这方寸之地,外头天大地大,都仿佛和她没有关系似的。 “决定了吗?”元卿凌问道。 “决定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孙王妃一脸的喜滋滋,眼底竟有少女般的梦幻,“我这辈子,还没去过远方呢,本以为这辈子都离不了京城,没想还能到别的国家去,你替我高兴吗?” 元卿凌勉强地笑了笑,“当然替你高兴,只是舍不得你走,你这一去,起码得两个月才能回来,你若不去多好啊。” 孙王妃有些感动,没想到元卿凌这么在乎她,遂温暖一笑,“傻丫头,我去两个月而已,又不是去两年,很快就回来了。” 元卿凌胡乱点头,“那你们路上小心点,千万不可出头逞强。” “你就放心,你二哥那性子,是出头的人吗?”孙王妃笑着说。 元卿凌可真是笑不出来了,二哥不是逞强的人,可架不住阴谋连番算计啊。 她也无心吃喝,借口说头疼就让容月送她回去。 路上,她 对容月道:“我知道你手底下有不少人武功高强的,这一次你能不能安排几个人跟着去?他们出动需要多少银子?我来出。” 容月问道:“你要几个人?” “最好有三四个,或者五六个吧。” 容月算了一笔账,“此去肃国算是敌国,危险比较大,我们和冷狼门下的人分成是五五开,门里那一份就不收了,就光给他们的佣金也得五万两,打个折,四万两左右吧。” 元卿凌咬咬牙,四万两虽然是心疼,但是冷狼门的高手值得这个价,而且单个算的话着实不算贵了,去两个月,一个才八千两银子,为安全起见,这这笔银子给了就给了,“行,那就安排五个去吧,最好还能有两个女的,能贴身保护二嫂。” “那行,四万两一个,五个是二十万两,你给银票还是黄金白银?”容月问道。 元卿凌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二十万两?天啊,吃她的肉挖她的心啊! “知道你心疼,”容月掩嘴偷笑,“这样吧,这银子我给你出了,横竖我不缺银子。” 元卿凌摇摇头,“我不能一直这么吃大户,你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听四爷说,你攥下 的银子都是以前出任务的时候赚的,那都是拿命去赚回来的银子啊,我舍不得花。” “这有什么啊?我还年轻,花光了再去赚就行。” 元卿凌苦笑,“你可饶了我吧,老六知道那得疯。” 容月不大解,“你为什么对二嫂这么好啊?还舍得为了她花二十万两银子,你平时多花一个铜板都牙痛的人,这一次是真大方。” 元卿凌心里头盘算着银子,道:“因为她当初也曾义无反顾地对我好,那时候我的名声很差,很不讨人喜欢,旁人都避之则吉,她和二哥却像个傻子似地贴上来。” “听你这么说,想想二嫂的为人,其实也挺古道热肠的,她对魏王妃和安王妃都很好,对我也不错,就是八卦了点儿。”容月笑着道。 “人无完人嘛,她八卦,可咱都是从她那里得到的小道消息调剂生活,好了,你快去安排,明日就要出发了。” 容月叫停马车,跳下去之后掀着帘子对元卿凌道:“这样吧,我出一半,剩下的你来出,明日到你府中收钱。” 说完,扬长而去。 元卿凌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这些妯娌间的守望相助,真是暖透了人心。 第865章 齐王的纠缠 第二天,使团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容月安排了五个人跟随而去,连同苏老表在内,总共安排了六个人,其中两个女杀手也是在江湖上排进前五十的,不过对着孙王夫妇他们都掩藏身份,只说是楚王府安排来伺候的。 临行之前,宇文皓对苏老表一番千叮万嘱,也告知了随行五人的真实身份,路上乃至到了肃国,有什么状况可以跟他们商量。 苏老表知道此去危险,也十分警醒,能准备的都准备了,只求安然无恙地回来。 使团出发之后,圣旨抵达楚王府,太子官复原职,同时协助铸造署督办武器铸造。 太上皇的病情有好转了,但是他认为住在别院里比较舒服,就不搬回宫中了,也免了大家的请安,有心的可以去看看,不得空的就各自忙各自的。 元卿凌还带着点心们住在别院里头,阿四也过去了,楚王府里头,又恢复了宇文皓单身时候的模样,和汤阳徐一等几条汉子住在一块,但是早出晚归,忙得筋疲力尽。 元卿凌其实也不大得空,因为还得回去医学院帮忙,两边奔跑,偶尔还得回去慰藉夫婿,忙得很,但是日子很充实。 这天,袁咏意忽然收拾了东 西来别院,说是要陪元卿凌在别院里头伺候太上皇。 阿四看着她,“你现在又不是皇家的媳妇,你伺候什么太上皇?” 袁咏意被自家妹妹怼了一句,没好气地道:“太上皇是北唐臣民的皇祖父,我不能来伺候吗?” 阿四嘀咕道:“可以倒是可以的,但你原先不是说要在府中伺候祖母吗?” “祖母身边人多,别院里头人少。”袁咏意略显得有些心虚。 “是不是祖母又为你找夫婿了?”阿四问道。 袁咏意摇头,“没有,就是府中总有些烦人的苍蝇过来。” 那烦人的苍蝇就是齐王,这蜗牛总算发动猛烈的猛攻了,京兆府那边稍稍抽得开身,他就开始追妻。 每天他从京兆府下班之后,就到袁家去,他跟首辅学了一招,每一次去都不会空手去,带着礼物登门,谁都不好撵他,再说,他还是尊贵的齐王呢。 阿四了解情况之后,就回来告知元卿凌,元卿凌笑了,“这傻小子,总算知道努力了。” 这一对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其实应该要在一起了。 只是,袁咏意心里分明是有他的,为什么却要避开? 元卿凌去陪她谈了心,袁咏意心里头也憋闷得很,对 元卿凌大倒苦水,“他当我是什么呢?要么就不搭理,冷漠得叫人心淡,这会儿想起我来了,就使劲地追着跑,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一时一变,我没工夫陪他玩。” “对,应该要教训教训他。”元卿凌顺着她的话说,“咱们观察观察,如果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大彻大悟了,那应该要给他一个机会的。” “不想,累得很,当初我与陆源议亲的时候,都没有议定,他就巴巴地登门送贺礼,祝福我终于嫁出去了,你是没看见他那时候的恶劣劲,活像是我一直缠着他不放似的,想起我都觉得心冷。” 元卿凌不大懂得爱情,但是在现代看情感专栏都说女人的心一旦冷了,回头就不大可能了,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为老七祈祷吧。 袁咏意来了别院,齐王也转了战场过来,每天都策马来到别院蹭饭,不辞劳苦。 来别院还更费事,因为不用再看袁家人的脸色,袁家对他实在不是很友好啊,纵然带着礼物去,还是随时防备着被人扫地出门的可能性。 他总是黏着袁咏意,一改之前高冷的形象,就差没死皮赖脸了。 元卿凌本还劝说他,这样做只会让袁咏意反感, 但是齐王却懂得反驳她,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大胖表现出来的讨厌,不是真的讨厌,只是心里的防线还没卸下,这般死皮赖脸她不会生气,他不死皮赖脸才会生气。 元卿凌是不大相信的,但是,有一天齐王果然没来,袁咏意那一整晚就坐不安吃不下,一直看着大门口的方向,神色忐忑,却偏得装出一副不大在乎的样子。 第二天,齐王还是没有来,袁咏意就有些绷不住了,吃饭的时候,淡淡地说:“看吧,我都说是一时一个样,这善变的速度女人都比不上。” 末了还叨叨几句,“就是善变,不靠谱!” 阿四和元卿凌暗自偷笑,这会儿轮到她们端着了,没接话。 喜嬷嬷听得袁咏意这样说,便道:“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出入都一大堆人跟着。”袁咏意嘀咕说。 “那不能这样说,若得病了,多少人跟着也没用,该得病还是得病。”喜嬷嬷叫人进来收拾东西,叹了口气道:“人啊是很儿戏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该珍惜还是得珍惜。” 袁咏意被她说得心里发毛,“不会吧?” “谁知道呢?有些人啊,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可别 学我啊,大姑娘。”喜嬷嬷说完便出去了。 袁咏意眼神有些慌张了,看着元卿凌和阿四,“你们说……” “善变的男人!”元卿凌和阿四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地说。 袁咏意委屈地闭上嘴巴。 第三天下了一场大雨,这春天雨水本来就多,但是这场大雨还是今年第一场的瓢泼大雨。 从中午就开始下,一直到傍晚都没停下来,袁咏意心头有些焦急了,这天气指定也来不了。 果然,到了入夜,也没见他来到,袁咏意怏怏,吃不下饭早早地就回了房间。 她有些生气,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他来不来,本就没有期待,何苦要失望? 元卿凌和阿四端着饭菜进屋,见她靠在窗边坐着发呆,阿四笑着道:“还看呢?今晚指定不来了,吃饭吧。” “谁说我等他?”袁咏意气恼得很,瞪了阿四一眼。 “不是等他的话,你这几天忐忑不安地为谁啊?”阿四把饭菜放下,“要不要听消息啊?人虽然没来,但是消息来了。” 袁咏意瞟了她一眼,“爱说不说。” “不想听?那算了,元姐姐,咱走吧!”阿四便起身了。 “你!”袁咏意气得要紧,“你这小丫头,说不说?” 第866章 太上皇的安排 阿四扑哧一声笑了,看着元卿凌,“元姐姐,见过善变的女人吗?就这样的。” 元卿凌也笑了,“好了,你就不要折磨她,告诉她吧。” 阿四这才道:“方才齐王府派人来了,说齐王这两天病了,发热咳嗽比较严重,说等身子好了再来。” “病了?要紧吗?”袁咏意一听,果然紧张了起来。 “说是挺严重的,连京兆府都回不了,下人来报的时候,说还发着烧呢。” 袁咏意担心地道:“发烧?他的身子一向弱的,请大夫了吗?” “我一会会派人给他送退烧药,你放心吧。”元卿凌说。 袁咏意哦了一声,想了想,“这外头下着大雨,别院里也没几个人能跑,要不我去一趟吧,你把药给我。” “你真要去啊?”阿四看着她,口气带着几分警告,“你如果去了,他会以为你要回心转意,以后会更缠得你厉害。” “不是夫妻,还是朋友,我总不好见死不救。”袁咏意言不由衷地道。 “什么见死不救?没这么严重,不就是发烧了吗?这天气乍暖还寒的,病的人可多了,太上皇这两天又咳嗽了呢。”元卿凌笑着说。 “我还是去一趟吧。”袁咏意也顾不得面子了,缠着元卿凌给药。 元卿凌和阿四对视一眼,把药递给她,“看吧,就知道她 是要去的。” 阿四笑着摇头,“姐姐,你就不能矜持点吗?都说不搭理他了,还去给他送药,得了,这一去啊,估计他又是我姐夫了。” 袁咏意作势要揍她,阿四笑着跑开,袁咏意哼了一声,“我回来再收拾你。” “好了,早去早回,外头天黑路滑的,又下着雨,你自己小心点儿,马儿备好了,就在门口。”元卿凌叮嘱道。 袁咏意没想早被元卿凌看穿了心思,十分的不好意思,“知道了。” 她带着蓑衣出去,刚要出大门口,常公公来了,道:“袁家丫头,稍等一下。” 袁咏意回头,只见公公提着风灯过来,半边身子都打湿透了,忙过去扶着他,“公公,什么事?” “太上皇得知姑娘要去齐王府送药,特意叫咱家给齐王也带两颗药,这药呢是防治风寒的,姑娘也得吃一颗,免得被齐王传染了。”常公公说着,把药瓶递给了她。 袁咏意没想到太上皇这么暖心,接过来道:“等我回来,亲自去给太上皇磕头谢恩。” “谢恩就不必了,太上皇说自家孙子,总不能看着他病入膏肓,对了,太上皇说姑娘得先吃一颗,这一路风雨飘摇,若姑娘也病倒了,可就不好。” “我一会儿吃,多谢公公。” “不,太上皇旨意是要咱家看着姑娘吃, ”常公公干脆把药瓶拿回来,倒出了两颗药,一颗红色,一颗绿色,他自己嘀咕了一下红男绿女,把绿色的递给了袁咏意,“姑娘吃这个。” “咦?怎么还有分不同颜色的?这颜色还真好看呢。”袁咏意诧异地道。 “红色的是有症状之后才吃,见效快,绿色的呢是预防,见效慢,太上皇说这药乃是奇药,一颗药下去,药到病除,多厉害的病都能好,至少,比太子妃的药管用多了。” 袁咏意惊叹,“真的?这药如此神奇?太上皇怎么不吃?” “不对症嘛,太上皇那是哮喘。”常公公催促,“赶紧吃,吃了咱家回去复命。” “行!”袁咏意把药放进嘴里,只觉得这药清香无比,吃下去之后,便觉得身子暖和得很,不禁大为赞叹,“果然是奇药。” 常公公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快去,快去,路上别耽误了。” 袁咏意把红色的药放回瓶子里头,往兜里揣好,翻身上了马,挥手,“公公快回去吧,别淋病了。” 她扬鞭,马儿便撒腿跑去,进了雨帘之中。 常公公笑着转身,慢慢地回了寝殿复命。 “太上皇,药看着丫头吃下去了。” “吃的是绿色那颗吗?” “是,绿色的。”太上皇嗯了一声,满意地闭上眼睛,“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还用得着那般费劲。” 常公公戚戚然,“解决倒是解决了,就是手段有些卑劣。” “怎么就卑劣了?”太上皇睁眼看他,“这两情相悦,怎么卑劣?要卑劣也是袁家丫头卑劣,药是她送去的,怪不得我那孙子。” “袁家老太太不好惹啊,回头找麻烦就不好了。”常公公担心地道。 “孤更不好惹!”太上皇喘了一口气,“孤就剩半条命,她有胆就来。” 常公公笑了,“您弱您有理。” 太上皇慢慢地坐起来,听着外头的风雨声,“话说,褚大好些天没来了。” “病了。” “他这些年身体一直很好,倒是孤一直小病大病不断。也罢,他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如今太子看着也中用了,此番局势若定下来,他也可以退居二线,不必再为北唐冲锋陷阵了,这些年,北唐亏欠他良多。” “可不是?阿喜其实心里担心,想去伺候的,不过您身边也离不了人,再说,那褚府……人多口杂,阿喜去了也不好。”常公公说。 太上皇道:“都这岁数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还怕人多口杂吗?外头人说什么又碍不着自己半点,叫她去。” “首辅不许啊,他自己病着,顾不得那么许多,怕阿喜受委屈。” “那就叫他来别院养病,横竖这褚家里就没个孝 子贤孙,褚家这么些年,也就出了他一个明理的,其他的都不中用。”太上皇横眉竖眼地道。 常公公道:“那好嘞,咱家明日就叫人去传旨。” “小肠气,你坐下来,陪孤说说话。”太上皇忽然轻叹一声。 常公公小心翼翼地坐下,“太上皇,您想说什么?” 太上皇凌厉的眉目收敛,眼底盛满了暮色,轻声道:“你和阿喜,打孤十五岁那年开始就跟着孤了,孤当皇帝的那些年,你忙里忙外,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如今你身边也没个亲人了,如果孤走了,你就在这别院里颐养天年,养着福宝,跟它作伴,哪里都别去。” 常公公一听这话,猛地起身,“您说什么呢?不吉利的话不能说。” 太上皇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孤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么?当年孤大病,你就早早做了准备,为自己身后也安排好了,只等孤咽气你就跟着走,可孤把话说在前头,你这样做孤是要生气的,乾坤宫里头留了一道旨意,孤若走了,你就得好好活着,这是圣旨。” 常公公气得跺脚,泪水都落下来了,“您说这些话做什么?老奴听不得这些话,快不要说了,人生之事,谁又能把话说在前头?许是老奴先走呢?” “你先走了,孤也会好好地活。”太上皇沉声道。 第867章 你给我吃了什么药 元卿凌提着药箱站在外头,风雨飘摇,里头的争吵声低沉但是字字清晰,钻入了她的耳中。 看似无谓的争吵,常公公也胆大包天地顶撞,但是摆在他们眼前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太上皇今年六十八了,常公公也七十一了,他们在一起从少年走到老年,经历了许多许多,名分是主仆,但是感情早胜过亲人。 人生最难受的,就是那个相伴一辈子的人忽然走了。 元卿凌眼底发热,轻轻叹气,推门进去。 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元卿凌扬起了唇,掩住眼底的涩红,“例行公事,血压,心跳,脉搏,配药。” 太上皇便仿佛不曾与常公公说过那个话题,看着元卿凌道:“你来得正好,明日小肠气去传旨让褚大过来别院养病,你一并帮他看看。” “好嘞!”元卿凌笑着说,“嬷嬷肯定高兴坏了。” 太上皇贼贼地笑了起来,“今晚高兴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小老七怕是高兴坏了。” “齐王?那当然高兴,袁丫头去看他了。” “要筹备婚事喽,皇帝又得花银子了。”太上皇说。 元卿凌道:“婚事?齐王吗?还早,袁咏意嘴硬没那么容易回头。” 常公公神秘 兮兮地道:“过了今晚,可就另当别论了。” 元卿凌一怔,“怎么?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吗?” 太上皇发出暖暖的轻叹,“谁知道呢?这大风大雨的夜晚,一个病倒在床,一个顶着风雨送药,若不发生点什么,还真是可惜了。” 元卿凌侧头看他,眯起了眼睛,“您又动什么手脚了?” 太上皇纯真地看着她,“两颗药的事。” “什么药?”元卿凌看着他,再看看常公公,顿时明白过来了,“我的天啊,老爷子,您这不是胡闹吗?这事得两情相悦两厢情愿的啊,怎么能用药呢?若闹出个乱子来,怎么收场?” “你这个人的思想,保守得很。”太上皇不跟她说了,愚昧,爱情岂能不讲手段的? 且说袁咏意连夜策马冒雨来到齐王别院,新府邸其实已经建好,但是齐王一直没有搬进去,还住在小别院里头。 门房认出她来,急忙过来牵马,袁咏意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问道:“王爷在府中吗?” “袁妃娘娘,王爷在府中呢,这两日就没出去,病了。”门房还用原先的称呼叫她。 袁咏意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乍听到还有些恍惚,想要辩解说她不是袁妃了 ,又觉得费事,便叫他喂马,她快步跑了进去。 府中下人还是原先的那批,几乎没换过,管家见到她那叫一个欢喜,喜得都要抹眼泪了,“娘娘回来可就真是太好了,王爷都病两三天了,愣是不吃药,就您能收拾他。” 袁咏意道:“我就是来送药的,苦药他不爱吃,太子妃和太上皇都给了药丸,你去伺候他吃药,我就不进去了。” 她取出瓷瓶,先给了管家,“这药是太上皇赏的,说是吃一颗就能好,你先给他吃下这个,然后再吃太子妃给的退热药。” 管家却不接过来,看着她恳求道:“娘娘,您都回来了,就进去看一眼吧,王爷想着您呢。” 袁咏意摇摇头,“不了,我要回去了。” 她把药塞到管家的手里转身就要走,管家却叹道:“如果王爷知道您来了也不进去,肯定得追出来,这么大的雨,他又病着……” 袁咏意站定了脚步,无奈地转身,“罢了,我进去盯着他吃药吧。” 管家高兴地道:“好,娘娘快去,奴才亲自去倒水。” 袁咏意站在房间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迈脚进去。 偌大的房间里头,点着两根蜡烛,光线是昏暗的,床幔 落下,药汁搁在桌子上,早就凉透了。 齐王躺在床上,鼻音重重地道:“出去,本王不喝药。” 袁咏意慢慢地走过去,掀开床幔,只见他盖着两张锦被躺在床上,病容满脸。 齐王定定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猛地起身,“你来了?真的吗?” 袁咏意清清嗓子,不自在地道:“我送药来的。” 她把药放在床头,“你记得吃。” 手被迅速地抓住,床上的人一用力便把她拽倒下来,跌入他的怀中,男子特有的味道丝丝缕缕钻入鼻中,袁咏意觉得血气一阵地上涌,脸滚烫滚烫的,忙伸手推他,“放开我。” 他的手也带着滚烫的温度,执住她的手死死不撒开,哑声道:“我不放,我一放你就逃了。” “你先吃药!”袁咏意别过脸,不看他眼底的灼热,心里头噗通乱跳。 她用力挣扎开,拿了床头的药倒出来,刚好管家倒水进来,她得以脱身,心头一阵烘热,这房中烧的地龙是不是太旺了些?天气都暖和起来了,还烧这么红。 管家却只把水放在桌子上,就退出去了。 袁咏意叫唤不回,只得拿了药倒在手心上,“这颗是太上皇给的,你先吃了,然 后再吃太子妃给的药,能退热。” 齐王看着她白皙的掌心,伸手取了药过来放入口中,袁咏意起身端水过来,让他咽下药丸。 齐王听话得很,乖巧地吃了药,还执着她的手不放,痴痴地望着。 袁咏意心头有些懊恼,“我是来送药的,你既然吃药了,那我就走了。” 话是这样说,人却坐在床边不动,热浪袭上来,尤其在他的注视之下,特别的不自然。 齐王说:“我病了,才没去找你,你生气了吗?” “你爱来不来,谁生气?”袁咏意别头出去,言语之间,却是带着嗔怒的。 “那我明天还去找你。”齐王说。 袁咏意道:“别来,你病了就好好养着。” “我怕你生气。”齐王的气息在耳边悄然温起,撩得她心猿意马,许是几天不见,心里头竟觉得特别地想和她黏在一起。 他温言脉脉,声音沙哑低沉,她情不自禁的转头看着他,却见他脸色红得厉害,心头微惊,“你这烧怎么还厉害一些?” 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滚烫得厉害。 齐王的唇凑过来,在她耳边呢呐,温热的口气喷在她的耳畔唇边,“你给我吃了什么药?为何吃得我浑身滚烫?” 第868章 不准显露武功 袁咏意也觉得不对劲,全身滚烫发热,一股暖意直窜而上,情不自禁要靠近他,她惊觉,“那些药,太上皇给的药,我也吃了一颗。” 齐王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因为吃了药,眸光迷离,慢慢地接近,唇就抵在了她脸颊上,气息渐急,喷出滚烫的气息。 袁咏意防线溃不成军,被他卷入怀中,只觉得天旋地转,天翻地覆,天长地久…… 外头风雨狂肆,在这晚春里,竟还炸起了惊雷。 别院里头,元卿凌叫人把大门关上,看来今晚袁咏意是不会回来了。 而接下来,袁咏意不止今晚不回来,明天也不回来,后天大后天,人影不见。 雨早就停了,阿四坐在廊前发呆,蛮儿过来问她,“想什么呢?” 阿四侧头看着蛮儿,怏怏地道:“蛮儿,你想过成亲吗?” 蛮儿坐下来,“没想过啊,为什么要成亲?怎么?你想要成亲了吗?” “不是我想不想成亲,而是姐姐和齐王好上了,那家里肯定会为我议亲,上一次回去,母亲就说我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再拖就成老姑娘了。” 蛮儿道:“那如果你成亲了,就不能跟在太子妃身边了吧?” “我想跟着元姐姐,如果嫁人了,以后就得困在内院里头做个贤惠的妻子, 我不乐意。”阿四很是忧愁。 蛮儿也托腮,“对啊,成亲了就得留在府中相夫教子,不能在像现在这样跟着太子妃到处跑了。” 阿四长吁短叹,“好烦啊!” 蛮儿笑嘻嘻地道:“那你要不嫁给徐大人好了。” 阿四侧头去看她,严肃地道:“蛮儿,你不能再说我跟徐一了,我对他没好感,他这个人……浑身就没一点好处。” “怎么会?我觉得徐大人挺好的啊!”蛮儿笑着道。 “好?行,你觉得好你嫁。”阿四没好气地道。 蛮儿摸摸鼻子,“徐大人怎么会看上我呢?我是个婢女。” “他还有资格看不上别人?笑话!”阿四哼了一声,忽地注视着蛮儿,“你该不是喜欢他吧?你如果喜欢他,可以请元姐姐做主。” “别胡说,我没有!”蛮儿羞得脸色发红,“我没想过要嫁人的。” 阿四看她脸红,“不是的话你脸红什么啊?你真喜欢他啊?天啊,徐一有什么好的?” “我没脸红,我就是觉得我不该谈这些。”蛮儿站起来跺脚,“不说了,我去找太子妃。” 说完,便跑开了。 阿四看着她的背影,蛮儿竟然喜欢徐一?徐一这人……毛毛躁躁的,鲁莽,武功……武功最近是还行,以前差得很 ,长得虽说也不错,可缺了门牙,说话漏风。 阿四撑着腮帮子,心里头竟有些不是滋味。 女儿家的心事,元卿凌并不知道,只知道宫里头下了旨意,齐王要再度娶亲了。 外头说好的人很多,但是也有人说齐王吃回头草,没志气。 褚首辅来了别院住,他这些年一直辛劳,加上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受过几次伤,如今旧患一直复发,还是比较折磨的。 元卿凌检查出他的心脏也不好,血压偏高,千叮万嘱,以后不可再为政事劳心了,最好能辞官静养。 褚首辅自然是不愿意的,如今正是危机关头,哪里能就这么辞官不管? 喜嬷嬷和他闹了一场别扭,最终选择尊重他,但是必须要他调养好身子才回去。 点心们的两岁生辰没有大办,只是在别院里头办了个宴席,也没宴请什么人,和周岁的时候相比简直是太寒酸了。 明元帝也亲临别院,除了跟太上皇请安之外,也能好好地享受天伦之乐。 听得点心们已经开始练武,明元帝很是欣慰,叫他们出去表演表演。 点心们铆劲耍了一套拳法,拳法的授业师父是徐一,一套拳法下来,行云流水,最后一招是天地乾坤,需要跃起出拳,三道小小的身影穿着红色的 衣裳,竟一窜而起对着南边的围墙出拳,虽然看着没什么动静,但是,这阵势有了。 明元帝拍手,正欲夸奖几句,却听得“轰隆”一声,一堵墙轰然倒塌,点心们扬袍,在一片尘埃之中,徐徐走出来,天真的笑容里透着两分邪恶三分得意。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宇文皓和元卿凌。 宇文皓和元卿凌是在孩子出生没多久就发现他们天赋异禀的,自然极力遮掩,后这一年里头,也没见他们有露过什么特异的能力,自然元卿凌也一直盯着,本以为已经没有了,没想到,人家憋着大招在两岁生日是时候放呢。 大家都震惊得无以复加,而宇文皓和元卿凌却是心惊胆战,幸亏是在场的人不多,只要下令封口,应该是传不出去。 小小年纪,这般能耐,多少人会惦记啊? 太上皇却怒斥常公公,“早便叫你派人修缮这堵墙,你也没办,年纪大了越发的糊涂,办事不力。” 常公公忙告罪,“太上皇恕罪,老奴忘记这墙日前在大雨的时候就已经摇摇欲坠,没想今日竟倒塌了,亏得是没伤到太孙,否则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大家闻言,有些人释然,但是明元帝心里头却是记得的,这三个小子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 就会背诗,还能认字,他很高兴,觉得小三只是上天赏赐给宇文家的。 他颇有些遗憾,毕竟三小只都两岁了,太子妃的肚子还没什么动静,这样的恩赐,来一群不为过。 皇家若都是这般能耐的子孙,北唐还愁什么啊? 当宾客散尽的时候,宇文皓和元卿凌火速把三小只带回了屋中。 元卿凌盯着他们仨,“说,还能干点啥?” 仨同时摇头,“没了。” “武功是谁教的?”宇文皓问道。 “徐豁牙!”仨异口同声道。 “内力谁教?” 包子指着汤圆,“汤圆他干爹汤阳大人。” 宇文皓一拍额头,目赤欲裂,“汤阳不是汤圆的干爹。” “是吗?”仨茫然得很。 “能力有了,脑子没跟上啊。”宇文皓气绝。 元卿凌警告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显摆武功,知道吗?像今天那样随随便便打坏一堵墙,会吓坏人家的,你们才两岁。” “知道。”仨应了下来,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糯米弱弱地问道:“不显露武功,能飞吗?” “飞?轻功也学了?”宇文皓怔了一下。 小糯米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在房梁上头转了一个圈,再稳稳地落在宇文皓的面前,“这样也不行吗?” 第869章 妈妈快要走了 宇文皓呼吸顿时困难起来,“不……不,飞也不行。” “飞也不行啊?那点火可以吗?”汤圆问道。 “玩火不行,玩火危险。”宇文皓警告,顿了顿,“你说的点火,是怎么点的?” 汤阳从怀里取出两块火石,在宇文皓面前敲打起来,宇文皓略宽了心,“这样点火不用你来,奶娘会为你们点……” “霍”地一声,火石星光冒出,汤圆一口气吹出去,那火在宇文皓面前倏然窜起,烧得眉毛头发滋滋作响。 元卿凌吓死了,随手拿了一杯水扑过去,给他灭了火。 宇文皓气得浑身发抖,双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抹了满手的灰,脸上和眉间灼灼地痛,“眉毛没了。” 元卿凌给他擦了一下,“没事,回头我给你画一条。” “老元,他们仨……”宇文皓都要疯了,老元还这么淡定,“若被人知道他们能飞天遁地……” “不会遁地。”仨齐声打断。 “闭嘴!”宇文皓呵斥。 元卿凌安抚道:“别想得太严重,管好一些就行,这孩子能力大是好事,总比蠢笨好。” “蠢笨也不好,正常是最好的,这样危险啊,”宇文皓换了语气,这么凶确实也吓着他们 ,最重要的是,现在他也未必打得过他们仨,想想就很窝囊的,“长大了能力大也没事,自己知道分寸,可如今才两岁,什么都不懂却有惊天本事,这怎么能让人不担心?” 元卿凌取出药膏给他擦脸,道:“以后管好一些,不能随随便便露出本事来,你看什么时候得空,我们去找方丈,或者请他来京也可以。” “明日我便命人去接他来京。”宇文皓叹了一口气,看着手足无措的三人,“行了,爹爹不是跟你们凶,是讲道理,总之你们记住,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显摆自己的本事,不能好勇斗狠,知道吗?” “知道了。”点心们应着,但是小脸蛋还是有些失望,他们觉得这样会哄人高兴,但是爹爹和妈妈却那么紧张,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样子。 元卿凌坐下来,张开手拥抱他们三人入怀,蜻蜓点水般在三人的脸上亲了一口,眉目温柔地道:“爹爹和妈妈都很高兴,太欣喜了,你们才两岁却有这么大的本事,太了不起了。” “真的吗?”三小只看着宇文皓,眼底有些狐疑,爹爹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啊。 “当然是真的,本事大是好事,不过呢,爹爹说得有道 理,你们现在还小,不能分辨善恶,不能明辨真理,所以这本事咱得藏起来,不能轻易让人知道,等你们长大了,用你们的本事报效朝廷,服务于民,这样的话,爹爹和我都一定会以你们为傲的。” “那怎么样才能分辨善恶?”包子问道。 “从明天开始,你们要跟汤大人学知识,学道理,学会了大道理,心中便有一把尺,能分清楚善恶,辨别是非黑白,当有一天,你们的心智足以驾驭你们本事的时候,才不怕叫人知道。” “知道!”三小只齐声应道,“我们会好好读书。” 元卿凌欣慰地看着他们,又再抱了一下,“天知道,我心里多骄傲,你们是上天赐给妈妈的宝贝啊。” 三小只都笑着黏在元卿凌的怀中,一人朝她脸上亲了一下。 元卿凌眼底濡湿,“好,乖宝贝们,去吧,去找嬷嬷,我给你们爹爹上药。” 三小只乖巧地应声出去了。 宇文皓看着他们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心里是高兴的,刚才不该凶他们。” “没事,孩子们懂得。”元卿凌看着他被烧得没了眉毛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痛吗?再给你抹点 药。” “不大痛,老元,他们的这些本事,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可能是……遗传吧!”元卿凌说得有些心虚。 “遗传?”宇文皓想了想,“遗传不是得你有或者我有才能遗传吗?我不会喷一火,你会吗?” “我不会。”元卿凌笑着回答,“你不要纠结了,就当是天赋异禀吧,平庸的夫妇也能生出天才儿子的。” 宇文皓想起小糯米在房梁上飞的情形,当时是胆战心惊,但是如今想想,却觉得很了不起,这轻功独步天下啊。 但是心里总有些担忧,本事大的人,受的苦也多。 在怀着孩子的时候,他们夫妇的愿望都是一致的,不希望他有多大的本事,就希望他们平顺一生。 和元卿凌夫妇相反的是明元帝,他今天高兴得很,他仿佛看到了北唐江山的传承,看到了北唐万代辉煌,做长辈的,最高兴莫过于看到子孙出息。 三小只回了房中之后,开始各自掰着手指算,“不能飞,不能借火,不能打墙,不能打人,要跟汤大人读书。” “哥哥,”小糯米坐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身子脑袋,露出稚嫩的小脸蛋,“但是汤大人说的那些,咱都懂啊。” “爹还是很凶的,他说什么就做什么吧,免得挨揍,”包子年少老成地叹了一口气,“寄人篱下就是这么难。” “爹爹不揍我。”小糯米说。 “你还说!”包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就懂得哭,每次一哭不管什么事爹爹就先揍了我,以后你再哭我就揍你。” 小糯米怕哥哥凶,“那我以后不哭了。” 汤圆趴在床上,琢磨了一下,“哥哥,那我们要不要告诉爹爹,妈妈快要走了?” “最好不要说。”包子摇摇头。 “好!”汤圆应道,“等他发现不见了妈妈的时候,我们再告诉他好了。” 小糯米说:“但是妈妈也不知道啊,我们要不要告诉妈妈?” 包子摇头,“不要,妈妈对爹爹守不住秘密的,她会告诉爹爹,到时候爹爹又会来骂我们一顿。” 小糯米嘴巴扁了扁,哽咽地道:“我不想妈妈走。” 包子和汤圆对望了一眼,同时举起拳头,“不许哭。” 小糯米顿时把泪水憋了回去,鼻头红红的十分可怜。 鉴于太上皇病情有所好转,宇文皓终于可以带着元卿凌和孩子们回去了。 褚首辅还在别院里,所以喜嬷嬷就先暂时不回去,留在这里照顾。 第870章 选择的结果 大周与肃国北漠开战在即,密探也有消息传回,说肃国扣押了六国的使者作为人质,要其余国家袖手旁观,不得参与战事。 肃国的国书很快也抵达,北唐若能与大周断交,则攻陷大周之后,奉上两座城池作为赔罪。 北唐表面上陷入两难境地,但是其实不可能选择与大周断交,因为一旦肃国与北漠攻陷大周,下一个目标则是北唐。 北唐与大周本就是唇齿相依,且早结盟在先,若违背盟约,失信天下,为世人不齿。 且北唐早有准备要打这一仗,所以,明元帝表面上愿意与肃国谈判,但是宇文皓早就开始点兵排布,等大周的信传来之后,就要出发了。 楚王府里头,也是空前的紧张。 元卿凌知道他曾上过好多次战场,但是那时候他们并不认识,纵然从旁人知晓他那些光风霁月的战绩,但现在要他带兵迎战,元卿凌还是担心得不行。 和平世界里来的人,对战争两个字都很恐惧,无法想象到底会有多残酷。 这天,徐一把方丈带来了。 天气暖和了许多,方丈一袭宽袍,脸色红润透白,日子过得应该很舒心。 方丈来的时候,宇文皓还在军中,元卿凌备下斋饭请他吃,吃完之后,就 马上请他进书房里头,亲自给他沏茶。 方丈坐在椅子上,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看着元卿凌,“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问安,您这么紧急请老衲来,所为何事啊?” 元卿凌压压手,“就咱两个,都别拽什么虚文了,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的。” 方丈唇角含笑,“哦?终于要问了?”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元卿凌看着他,有些诧异。 “不知道,不过,觉得前辈应该是有事要问我的。”方丈笑着说。 元卿凌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是孩子的事,我发现他们异于常人……” 方丈微怔,打断了她的话,“孩子的事,原先不是都跟你说过吗?他们肯定是异于常人的,遗传学你不陌生的啊。” “我实在不懂,这和遗传学有什么关系?我这身体都不是原来的身体,你总不能跟我说遗传灵魂。”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这副身体会有异能?你能听懂动物的话,你能控制药箱,这些都是你大脑办的事,这副身体若不是你的,为何能办这些啊?” “我百思不解,就算我原来的身体注射了药物,可所有的反应都应该在那副身体里产生。” “所以我说,科学的尽头, 有可能就是神学啊,你还是不信我的话吗?” “我已经不能说信或者不信了,我说不信吧,我的灵魂确实住在了人家的身体里,可若说信吧,灵魂寄居,又是什么促成的?我在我原先的身体里注射了药物,为什么会影响到横跨时空的身体?甚至还能遗传下去,这些都不能解开啊。” “人类不能解开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你何必纠结呢?”方丈觉得她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庸人自扰。 “你也是搞研究的,怎么可能不纠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元卿凌道。 “想啊,所以我一直在潜修。”方丈说得理直气壮。 她瞪着眼睛,感觉和他有很大的代沟。 方丈见她着实着急,摆摆手道:“好,不讨论这个,终有一天,当人类足够聪明的时候,你会知道今日说的这番话,何等的浅薄,孩子的事,你也不必纠结,他们确实是遗传了你的基因,你这副身体是由你原先的大脑控制的,当有一天,你那颗大脑无法控制你这具身体的时候,你可能就不在这里了。” 他的脸往前凑了一下,眯起眼睛看着元卿凌,“我以为,你今日要问的是你自己的事情。” 元卿凌吃了一惊,“我的大脑无法控制 这副身体的时候,我会死去?” “不知道,但是药效是会过去的,你知道吗?” 元卿凌心头有些慌乱,“什么意思?” “你注射的药物,量其实不算大,期间你意识超时空控制这副身体,且生下了孩子,看似这些都和你原先的身体无关,但是所耗的都是你原先身体大脑里的能量,说白一点耗的也就是你所注射的药物,你的脑细胞在死去,你知道吗?” “每一个人都脑细胞都会死去。”元卿凌苍白无力地道。 “正常人是这样,但你不是正常人。”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就算我注射的药物改造了我的基因或者是释一放了大脑……”元卿凌顿了顿,不,不,这就是她研究的课题,大脑开发之后,其能量是无限的,她现在所经历的这些,或许就是能量的延伸。 方丈看着她,终于端正了神色道:“人的意识是很奇怪的,有时候会自己选择,我们总说,灵魂是一种能量,而当初你注射的药物就是增加了你的能量,当初那副身体没办法承载你注射的药量散发出的能量时,能量自己选择了一个能生存的方式,就是横跨时空,调控一具已经死去的身体,但是这个选择的过程,还是有原因 的,至于原因是什么,我还在探索,也许,不久之后就清楚了。”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方才说我的药效要过了,按照你的分析,如果我的药效过了将不能再控制或者是用这副身体,那我就会死去,是吗?” “是这样的,但是你可以选择继续注射。” “继续注射?我哪里来的药?” 方丈看着她,“我曾告诉过你,在我所在的年代里,回溯你的事情,你死后,你父母身边出现了一个干女儿。” 元卿凌震惊地看着他,“你的意思……” “是的。”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需要借助我的能量,便尽管开口,以我所知,你现在的能量不足以让你回去。” “你可以?那你为何不回去?” “我只能意识回去,但是我的能量无法为我在我所处的年代里选择一具身体让我正常地活着,唯有在这里可以,这是能量选择的结果,我不能抗议。” 元卿凌心头复杂得要紧,“那么,我回去的话,是回到什么时候?冰封之前吗?” “我不敢确定。” 元卿凌再问道:“我怎么知道我注射了药物之后,能量意识会继续为我选择这个时代这副身体?” 方丈缓缓地摇头,“这不一定。” 第871章 你哪里都不能去 元卿凌眸子沉沉,“如果我不回去的话,我还能支撑多久?” 方丈看着她的脑袋,眸光锐利,发出电光似的寒芒,注视了约莫有十秒钟之久,缓缓地道:“三个月。” 元卿凌心头被什么重重地擂了一下,慌乱从心中滋生。 “其实你别太担心,你的孩子是能量的坐标,坐标在这里,你会选择回到这里来的。”方丈宽慰道。 “谁能保证呢?”元卿凌苦笑。 “做人不能太悲观,有时候只要你愿意,事情总是有转机的。”方丈意味深长地道。 元卿凌没办法乐观,三个月,无法想象等老五回来已经不见了她的情况。 “这事你不能跟老五提半句,他马上就要带兵出征了,不能被我的事影响。”元卿凌难过地说。 “我不会说,但你也别太担心,这事一点都不悲观,在我看来,这事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元卿凌看着他,狐疑地道:“什么好的结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没告诉我?你告诉我啊,别让我一个人瞎担心。” 方丈眸子闪了闪,“我方才说,事情会有转机,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了。” “你倒是说啊!”元卿凌气得跺脚。 方丈顿了顿,眼底竟闪了 一丝算计的神色,“我可以替你回去,我帮你的身体注射药物,但是要有所交换,你前生所研究的所有资料,包括绝密的那些,都要给我。” 元卿凌一怔,“你可以回去?你方才不是说你的能量没为你挑选到合适的身体吗?” “我说的是没能在我所处的年代里挑选到合适的身体,但是,在你所处的年代可以,我此生别无所求,只求继续做我的研究,这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我可以回去,那么,我新的身份就是一所研究所的所长,我大有可为,只要你把你的研究资料全部给我。” 他叹气,脸有窘迫之色,“我知道这样做,似有剽窃的嫌疑,但是,我保证所得研究结果我所发表的论文,都会冠上你的名字。” 元卿凌却十分奇怪,“你为什么还要我研究的那些资料呢?你已经比我成功,且你自己也制造出开发大脑的药物。” “我研究出来的所有试验,所注射的人和动物,全部死亡,包括我自己。” “我也死了啊。” 方丈摇摇头,“你还记得那猴子吗?猴子是意外死的,它不是因为注射药物死亡,你还记得吗?你其实成功了,只是药量上你没把握好,所 以你死得很可惜,但是世人都不知道你成功了,你留下的资料大部分被销毁或者锁死,我只能从你身上获取。” 元卿凌惊得无以复加,是这样吗? “你相信我,我只是想继续研究,并没有多大的野心,研发结果一出来,我会马上来找你,而且,这药一定也能帮到你,你到时候想回去或者留在这里,都随你自己的意愿,如何?”方丈红着脸再三保证。 元卿凌心动的,这是她自己研究的课题,她希望有人能继续下去,如果说她真的成功了的话。 可这些药物一旦面世,会否引起大乱?她不敢保证,因为这不是她可以掌控的,她没有在那个年代了。 “我会在这里住两三天,你可以考虑考虑,到时候再答复我。”方丈知道她的顾虑。 元卿凌胡乱点头,心里头确实是复杂得很。 晚上宇文皓回来,她没说一句,宇文皓去问了方丈关于孩子的事情,方丈的说辞很官方,和元卿凌说的一样,天赋异禀。 宇文皓只能接受这个解释,和方丈在书房里谈了有半个时辰,便回了房中。 元卿凌在灯下看书,见他回来,起身为他脱掉外裳,“和方丈都谈了什么啊?” “ 当今局势。”宇文皓回身亲了她一下,抱她入怀轻叹道:“老元我过两天就出发了。” “嗯,知道。”元卿凌伏在他胸口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我很快就会回来,等我。”宇文皓抱紧了她,万般的不舍。 她微笑,“不等你,我能去哪里?” 宇文皓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坐下,伸手拨弄她的头发,琥珀色的眼底充满了眷恋,“我一天都舍不得和你分开,此去起码三五个月啊。” 元卿凌心头微痛,“三五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等你大捷回来,我到城门口去迎接你。” “好,我回京第一个想见到的人就是你。”宇文皓唇瓣压下,便是霸道的探索,一手抱起往床上走去。 最近烦事缠身,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烈过,直至酣畅。 半宿的激烈,并没让他们觉得疲惫困倦,反而一直想说话。 元卿凌躺在他的怀中,手指绕着他的发丝轻声问道:“如果你出征回来,没见到我,你会不会生气?” “你要去哪里?”他拉开她的手,看着她问道。 “不去哪里,只是假如嘛。”她笑着,“都聊到没话题了,就聊一些假如的事情。” “如果你去办正经 事,我自然不会生气,可不能去得太久,得早些回来。” “那若是以后都回不来了呢?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她唇瓣还带着顽皮的微笑,就像是开玩笑一般的戏谑。 “那我就去找你啊。”宇文皓说。 “你未必能找到我。”她趴着,眸色怅然。 宇文皓乐了,“普天之下,还有我找不到的地方?你能躲到哪里去?” 元卿凌轻轻地抚摸上他的脸颊,认真地道:“如果真有一天我没在这里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把孩子抚养长大,继续为北唐为百姓办实事。” 宇文皓双手枕在脑后,“是啊,到时候没你阻碍了,我娶一妻一妾,再生几个娃娃,彻底把你忘记好吗?” 元卿凌心中一痛,眼底便骤然上了雾气,“到时候我也看不到了,你怎么做,我管不着。” 说完,侧身背对着他。 宇文皓笑了起来,从身后抱着她,“不是你说的假如吗?你吓唬我,不许我吓唬吓唬你吗?你敢走?我告诉你,我出征回来,第一个要见到的就是你,你便是有天大的事,都不能走,必须要在京中等我回来。” 他把她的身体转过来,压了上去,狠狠地亲了一口,“知道吗?” 第872章 又怀上了 两天之后,宇文皓被封为援周大元帅,扈妃的父亲老扈为将,率领十万兵马出京。 九皇子宇文天首战,也跟随大队伍而去。 元卿凌于城门相送,亲自为宇文皓整好战袍,眸光坚毅地道:“我等你回来。” 军士列阵,他不能把她拥抱入怀,只是执着她的手道:“你放心,此战一定大胜,三个月后,在这里接我。”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扬袍上马。 战鼓齐发,大军开拔,旗帜飞扬,浩浩荡荡地出发。 齐王和袁咏意大婚没有大肆铺张,十分低调,原因很多,二婚,打仗,不过这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袁咏意怀上了,推算了一下,正好就是太上皇下药那一次。 齐王在京兆府任代府尹一职,虽然是代的,但是也算是升官了,娶亲,媳妇怀孕,升官,齐王算是活到了人生的巅峰。 他求到元卿凌面前,要元卿凌帮忙监察袁咏意的胎,紧张得不行。 元卿凌对于是否回去注射药物一事还十分犹豫,倒不是信不过方丈,只是觉得其中有太多太多的疑点了,方丈跟她分析了一大通,但是最后却是毛遂自荐,而且,认识方丈这么久,第一次看到 他眼底有发热的光芒。 她可以理解科研人士的执着,但是,其实她隐隐意识到,这种药物的开发,可能会导致一场混乱的产生,会改变一些什么东西,偏生如果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得知,没办法一同解决。 她可以确定自己原先研发的药物已经被销毁了,如果方丈回去,意味着一切要重新再来,是否能在三个月内研制出来,再注射进自己的身体里,这同样是未知之数。 种种的不确定因素,让她陷入了矛盾之中。 平心而论,方丈不是坏人,没什么多大的野心,也就是一股子热情执着而已,科学不断进步,是有赖于这一类人,她原先也曾是这样的。 方丈原先说在王府住两三天,但是一直没等到元卿凌的答复,已经住了有半月之久。 半月内不问,静心等候,不过,到第十六天的时候,他找到了元卿凌,请她尽快下决定,因为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元卿凌去找到了元奶奶,跟她说了这件事情。 元奶奶认真听完她的担忧,道:“你如果回去,你未必能再回来,这个风险很大,你是否愿意承担失去丈夫孩子的风险?” 元卿凌最纠结的便是这个,她摇头,“我怎么会舍得?” “那你只能选择相信他了,否则这里的一切你就得做好舍弃的准备,这样对你的丈夫孩子未免太过残忍。” 元卿凌沉默了,是的,如果她回去,是真要做好舍弃这里一切的准备。 来这里三年多了,在这里有亲人朋友学生病人,一张完整的关系网,她能否撇下? “当然了,你回去并非一无所获,至少,能陪在父母哥哥的身边,还能继续你的研究。”元奶奶看着她,“这需要你自己去衡量谁重谁轻。” “没办法衡量。”元卿凌叹气,“奶奶,这怎么可以衡量呢?父母亲人孩子丈夫,在我心里的分量都是一样的。” “这就是选择的苦恼,若没得选择,你能坦然留在这里。”元奶奶知道她为难,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爸爸妈妈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知道你过得很好,他们是可以放心的,但是老五和孩子,他们更加的需要你。” 元奶奶说着,微微怔了一下,手慢慢地手背摸上脉搏,满眼惊喜,“凌儿,你怀孕了。” 元卿凌懵了,“这怎么可能?” “你自己没感觉吗 ?”元奶奶笑逐颜开,高兴得不得了。 元卿凌拿出药箱打开,果然见里头躺着一排测试纸,她苦笑,“真不是时候啊。” 元奶奶嗔道:“怎么不是时候?我觉得是很好的时候,至少帮你做出了选择。” 她叹气,那倒是。 只是费解得很,自打生了孩子之后和老五在一起,几乎都有采取避孕的措施,那么零碎一两次没用,就怀上了?而最重要的是最近因为各有各忙,都很少在一起。 想起怀中三胞胎的苦,元卿凌真是怕得很,和老五也都商量过不生了,没想就这么意外地怀上了。 而且老五还出征了,三个月回来,看见他挺着肚子,怕也是要吓傻了吧? 她自己回去验了一下,不得不赞叹奶奶把脉的功力确实厉害,测试纸上是刚刚显示出两道,还比较淡,她自己推算了一下,应该就是老五出征前两天晚上犯下的罪。 怀孕了,元卿凌和第一胎那样,心里并没有太大的喜悦,总觉得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她剩下也不到两个半月的时间了。 但是,第一胎的时候没做好准备,现在她骄傲地成为三个孩子的母亲,第二胎虽然也充满了不确定 性,但是她乐观地想,或许如方丈所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写了一封信交给方丈,让他转交父母,在她家中抽屉里有一个用密码锁锁住的U盘,她研究所有的资料都在里头,密码也写在了信中。 方丈很感激她的信任,保证说会完成任务,让她能在这里顺利地继续活下去。 元卿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你曾说过,我父母身边有一个干女儿陪伴了他们十年,那如果我没有回去,这个干女儿从哪里来?岂不是改变历史了?” 方丈看着她,略有些忧郁,“知道我来这里之后,为什么要当和尚吗?” “为什么?”元卿凌怔了怔,似乎没听他说过啊。 “因为我若不当和尚,我就要娶亲。” “娶亲怎么了?” 方丈万般无奈,“反正,我此番回去,历史没有改变,你父母身边依旧会有一个干女儿,那就是我,我会替你尽孝,把你在这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们,让他们宽慰放心。” “你……”元卿凌掩嘴惊呼,“你挑选的这身体,是女的?你要做女人?” 方丈看着她,双手合十,“在老衲的眼里,只有众生,没有男女之分。” 第873章 别院里头的欢喜 方丈走了之后,元卿凌虽然心有戚戚然,但是一切只能交给他,安心地过自己的日子。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她保守秘密,不过,太上皇那边还是要告知一下的,因为要把嬷嬷接回来帮忙带带三小只,他们闹腾得厉害。 徐一已经跟着出征,没人陪他们三个玩耍,终日胡闹,元卿凌实在是没心力管。 首辅的病情已经好多了,只是赖死在别院里头,这闲暇的日子过久了,人就会颓废,首辅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只等着一次战事完结,他就打算退休。 元卿凌如今还没出现孕吐的情况,因此这天带着蛮儿和阿四来到了别院。 太上皇见她们来了三个,没他最想见的那三个,有些埋怨,哪里有妇人出门不带孩子的? 元卿凌倒是不知道怎么张嘴说自己怀孕的事情,所以,到别院之后,吃了中午饭还是没能说出口。 太上皇有睡午觉的习惯,吃了午膳,他就回屋了,喜嬷嬷去熬药,给等首辅和太上皇醒来喝。 元卿凌借口去帮忙,蛮儿和阿四也在厨房里头,四个女的能开墟,天南地北地扯了一大通。 阿四还说起了蛮儿喜欢徐一的事情,蛮儿羞红脸直跺脚否认,说她只是觉得徐 一不错,没有喜欢徐一。 阿四可不信,笑着道:“你如果不把握机会,就会像首辅和嬷嬷一样,到老年才能在一起。” 喜嬷嬷笑骂了阿四一句,“撕烂你的嘴巴,拿我和小年轻比什么?我们怎么就叫在一起了?不过是少年的旧识,老了互相照顾。” “你们在一起睡觉吗?”阿四好奇地问道。 喜嬷嬷拿着水勺就追打她,阿四忙找元卿凌保护,笑嘻嘻地躲在元卿凌的身后,“元姐姐,常公公说他们试过在一起睡觉。” 元卿凌心不在焉地道:“他们年纪大了,在一起睡觉也不会怀孕。” 喜嬷嬷没好气地道:“一个个都取笑我是不是?行,回头再收拾你们。” 蛮儿却看着元卿凌,“太子妃,您这两天情绪有些不好,是不是想念太子了?” 元卿凌坐在小板凳上,扬起愁苦的瓜子脸,“想也是有想的,只是,倒不是为这事烦恼。” “那烦恼什么啊?”阿四也坐下来问道,对喜嬷嬷求饶,“不闹,不闹,我错了,我掌嘴!” 喜嬷嬷往炉子里加了一把柴,回头看着元卿凌,“太子妃,是不是孩子闹腾得厉害?” 元卿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腹部,“倒不是很闹腾,这会儿还没感 觉,没吐也不晕,和第一胎相比,好受多了。” 三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喜嬷嬷喃喃地道:“天啊,天啊,天啊!” 她快步上前,把元卿凌拉了起来仔细看着她的肚子,“您……您这又怀上了?” 元卿凌有点想哭,“是!” “啊!”三人齐声惊叫,眼底顿时狂喜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喜嬷嬷一个劲转圈,“天啊,怀上了,又怀上了,我得收拾东西回府,把老东西撵走,哎,要准备什么?我想想,我脑子有点乱,小被褥,小衣裳,稳婆,还有,还有褚大在龙太后那鼓捣回来的药,都要备下……” “嬷嬷,还有奶娘,要找奶娘啊。”阿四忙补充。 “对,对,还有奶娘,啊,之前那些个稳婆呢?要把她找回来。” 元卿凌看着三个疯了似的女人乱作一团,叹叹气,双手撑住下巴,“这才刚怀上呢,能不能……” “我呸,你给我闭嘴!”喜嬷嬷陡然凶恶起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给我呸呸呸再说一次。” 元卿凌掌嘴,“我说错了,掌嘴!”她只是想说,能不能找到那稳婆也不定呢。 “太子知道这事了吗?”蛮儿忽然问道。 “他不知道。” “他知道会很高 兴的。”蛮儿笃定地道。 元卿凌笑笑,未必,之前生三胞胎的时候吓着他了,这一两年里说起佛诞那天生产的事情他都颤抖,怕得要紧。 阿四看着元卿凌的肚子,抓住了喜嬷嬷的手,“嬷嬷,你说,会不会又是三个?” 喜嬷嬷捂嘴,欢喜得直掉眼泪,“太希望了。” 元卿凌做晕倒状。 “那生下来的三个孩子叫什么啊?之前小名都是点心,这一次要不要用果子或者蔬菜?” “不好,不好,我想想啊,动物,动物如何?狗儿,马儿,猫儿,兔儿……” “难听啊,嬷嬷,阿四,我倒是觉得,我们南疆的小名好听,叫蝎子,蜈蚣,金虫,宇文蜈蚣,太好听了。” 元卿凌看着讨论热烈的三位,觉得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慢慢地退了出去。 她怏怏走着,里头什么宇文鸡蛋宇文鸭蛋还不断地传来,大家都很高兴啊,是的,她之前一胎三个,确实是让人开心的事情。 她也应该高兴的,可就是这颗心定不下来。 跟喜嬷嬷她们说了之后,等太上皇午睡起来,元卿凌也能很自然地说出口来,“我怀孕了。” 说完,拿着外裳要给太上皇穿上。 太上皇睡眼惺忪,听得这话,略微 吃惊地转头看她,上下打量,“瞧不出你这身板倒是挺好生养的啊。” 元卿凌翻白眼,“点心们两岁多了。” 太上皇不见悲喜,只是淡淡地扬扬手,“既然怀孕了,就不要你伺候,好生回去静养,叫那老头进来伺候吧。” 这反应让元卿凌心里好受很多,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乍惊乍喜的反应。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稳! 常公公进去没一会儿,就满脸狂喜地出来,在外头转了个圈,拿了一壶酒就进去,元卿凌拦住,“怎么还喝酒了?这大白天的。” “太上皇说要喝酒。”常公公说完,急匆匆地又跑出去请了首辅进来,仨老头在里面没菜就喝了起来,元卿凌在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太上皇满脸红光,冲她扬手,“回去歇着,歇着,不用伺候。” “不要喝了,这戒了有日子又喝上,没谱了都。”元卿凌依偎在门边絮叨,见那壶酒都清空了,常公公悬着壶也只能倒出一两滴,这酒壶可是装了一斤多的酒。 “有分寸,去吧,去吧,孕妇不能管太多事。”太上皇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褚首辅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太上皇,不过随即淡淡地道:“齐王媳妇也怀上了,外孙也是孙。” 第874章 不能陪着你 喜嬷嬷跟着回了王府,和其嬷嬷两人一同照料元卿凌的起居饮食。 元奶奶这天晚上回来和孙女谈心,很是愧疚,“你现在怀孕,奶奶其实应该要好好地照顾你,毕竟我是大夫,我贴身跟着也可以放心一些,只是,我现在不大能走得开,孩子们的课业我得盯着点儿,且如今学院外头开设了门诊,我也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坐诊,未必能顾得上你。” 元卿凌依偎在奶奶的身边,笑着道:“我可不希望您为了我留在府中,您这国宝级的圣手,若被我耽误了,外头多少病人恨我?多少学生恨我啊?” 元奶奶笑着摇头,却不免有些苦涩,“我来这里初衷就是为了陪着你,我这辈子,没做好一个母亲,没做好一个祖母,本想弥补,却没想到还是耽于此了。” “奶奶,咱是大夫。”元卿凌说。 祖孙二人相视一笑,有无奈有心酸也有欢喜和骄傲。 知道元卿凌怀孕的人不多,便连齐王夫妇也没有告知。 本是想告诉四爷的,但是老五出征之后,四爷也离京去了,不知道忙什么,不过虽没说,但是元卿凌大概也知道为了二哥的事去的。 宫里头是没告知的,免得父皇和皇贵妃过于紧张,反而成为负担。 倒是告知了 瑶夫人。 这位昔日的纪王妃,如今得了个夫人的诰命,日子比之前安逸了许多,元卿凌送了一条小狗给她,她便终日与小狗为伍,放心地把两个孩子交给元卿凌和娘家那边。 元卿凌告知她怀孕的事情,瑶夫人很是高兴,打趣地道:“这一次莫不还是三个?” 元卿凌惊恐压手,“你别胡说,再来三个就能把我折腾死,我希望是个闺女,看到孟星孟悦她们这么可爱,我是想生个女儿的。” “这些事也轮不到你做主,不是你想生什么就能生什么,我当初可是盼着要生个哥儿,当然了,那会儿哪位亲王不想生哥儿?就是没你这福分。” “现在姐妹两人很懂事,要知足,男孩女孩都一样。”元卿凌道。 瑶夫人道:“你不懂,有个哥儿,日后她们姐妹两才有娘家,否则,我一旦去了,她们便孤苦伶仃,再无娘家可依靠。” 元卿凌看着她脸上的担忧,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她们会觅得良婿,以后福气多着呢。” “这是我最大的盼望了,希望她们日后的夫婿都跟老五一样,有担当,会疼人。”瑶夫人含笑看她,“你知道吗?这皇家妯娌里头,最幸福的就是你和孙王妃了,虽说你的日子看似兵荒马乱,但是 心里踏实,有靠,便是有天大的事,会有人站出来跟你一块扛,老二的为人淡泊,没有太大的权欲心,也听媳妇的话,夫妇两人有商有量,虽说也没生出哥儿来,但是日子过得滋润,没有太大的烦心。” 元卿凌想想,道:“安王妃过得也不错的。” “她?”瑶夫人摇摇头,“老四是爱她,可没有尊重她,所以,冷暖自知吧,至于你,要幸福下去,你们是多少夫妻的榜样?北唐太子夫妇的感情一定会成为佳谈,在七国中流传下去。” 元卿凌顿时觉得亚历山大,婚姻生活是两个人的事,怎能作为旁人的榜样? 瑶夫人忽然怅然地是说了一句,“不知道老二夫妇如今怎么样呢?吓坏了吧?” 肃国盏馆。 盏馆外,肃国军队重兵把守,占地千亩的盏馆,竟调动了一万多兵马来守住,莫说人要出去,就连苍蝇要飞出去都会被砍成两截。 六国使者全部被困于盏馆之内,消息严令封锁,他们是来到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不曾出去过,之后便有重兵来守住,宫中有人来传过旨意,说肃国内有些紧急情况,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让他们耐心留在盏馆内,等候通知。 孙王开始的时候还真以为是肃国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但是,等了两天发现很不对劲,他们的人出不去,肃国也没人过来,只有盏馆内的奴才伺候起居饮食。 后知后觉的孙王,在被围困第三天之后,终于知道自己是被软禁了。 孙王这时候想起宇文皓的话来,又气又悔,气老四的狠毒,又悔自己没听老五的话,还害得兄弟之间差点生了嫌隙。 他和孙王妃虽然是皇族的人,但是何曾经历过这样凶险的事情?终日惶惶不安,担心自身安危,更担心因此连累了北唐。 苏老表跟他们分析,说肃国这样软禁六国使者,是要对大周开战,要北唐和其他国家袖手旁观,其余五国不会动手,只会静心等待战事结束,因为这样软禁,肃国必定有交代,若因此能获得一两座城池,那就是白捡来的。 但是北唐不行,北唐不能袖手旁观,一旦北唐出兵援助,肃国便有可能斩杀他们示威以及鼓舞军心。 孙王妃吓得差点当场昏了过去,喃喃地地道:“天啊,天啊,那我们岂不是要客死异乡?” 苏老表道:“王妃不要太过担心,来的时候,太子便预料到肃国有此一举,太子妃也重金礼聘了几位武功高强的人随身保护,我们虽然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但是,密探早布下,如 今只等待合适的时机到来,我们便可逃出去,会有人接应我们。” 孙王妃闻言,看着苏老表,“太子妃也早知道?难怪她说希望我不要来。” “没错,此事有凶险,但是当时无论是太子还是太子妃跟二位说,二位都不会相信,所以太子妃花了二十万两,找了五位高手贴身保护,每天伺候王妃的两人便是太子妃请的人,还有三人混在了侍卫里头,这五人是我们突围的关键。” 孙王妃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道:“二十万两,那得要她的命啊,她怎么舍得?她对自己和老五都抠成什么样了?老五还得靠大家接济才能维持体面。” 孙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悔恨难当,“我真是猪脑袋!” 苏老表道:“王爷,王妃,如今千万不可自乱阵脚,既然这事太子早知道,也早有了准备,咱们只跟着对应之策走就是,盏馆中还有其他五国使者,不能露出慌乱让他们笑话,大国,要有大国的临危不惧。” 孙王面容一整,“小苏,你说得对,本王不能慌,豁出去就是一条命而已,不能给北唐丢脸。” 苏老表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孙王骨子里还是有志气的,若是真遇上个扶不起的阿斗,那这一次是真够呛的。 第875章 战况 战事瞬息万变,肃国与北漠的战略被靖廷大将军识破,肃国并未真心与北漠联盟,只是让北漠消耗大周的兵力,红叶公子却带人取道大月国,要从大月突破。 殊不知,陈靖廷早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在大月边境集合,与此同时,宇文皓带着北唐的十万兵马奔赴茂城,大周的靖国候与江宁侯则在归州一路围剿过来,形成三路夹攻,兵临肃国城下。 战事会出现这个拐点,主要是因为红叶公子摆了北漠一道,让瑾宁大军可以抽身离开,挺向肃国,才得以形成三面夹攻。 宇文皓驻军茂城,十分困惑不解,遂召集众将分析了战况。 徐一道:“按说,红叶公子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与北漠破裂呢?且大战来临的时候才摆北漠一道,这不是明摆着要送机会给我们吗?他是找输啊!” 宇文皓也觉得很费解,但是确实战报这样传来,瑾宁大军已经抵达,可见北漠那边确实没有危机了。 “红叶大军如今在大月,可以说是离开了肃国范围,不可能对肃国进行支援,因为有靖廷大军切断了他们的退路,红叶如今可用大军有多少?”宇文皓看着舆图问道。 徐一说:“他是率领 了三十万大军出发的,但是,中途有十万军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宇文皓觉得这个很诡异,“十万大军不可能凭空消失,是不是从山路隐匿了?” “不知道,无法打探。” 扈大将军看着宇文皓,他带兵多年,也不曾见过这种情况,大战一打,耗费军需何止百万?红叶是要耗尽肃国国力却毫无所得吗? “如今肃国由洪烈兴带兵驻守,洪烈……不,肃文帝坐镇京中,他原先的排兵布阵是很有杀伤力的,如今被红叶公子一搅和,全废掉了,这莫非是有什么阴谋?” 宇文皓道:“红叶走了晃招,看似要对付大周,实际上如果能从大月进去,则北唐危害最大,可他不可能想不到大月不会同意借道的,虽然扣押了大月的人质,可大月国与北唐大周的关系都不错,袖手旁观可以,借道则成了帮凶,大月绝对不会这样做,红叶公子怎会想不到呢?” 扈大将军怔愣了半响,“这个排阵,唯一会损兵折将的将是肃国啊,合着他红叶鼓捣了那么久,就是要对付肃国?这不可能啊,他是肃国的皇子,他怎么会打自己的国家打自己的爹呢?” “内斗?肃国的夺嫡之战 ?”徐一哭笑不得,“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那么,红叶公子此举,让其余七国席卷进来,真是好大的阵仗啊,这一般夺嫡之争不都是国中的博弈吗?他竟然如此兴师动众,是要置肃国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宇文皓扬起眸子,寒光微闪,“夺嫡?不大可能,夺嫡没必要毁掉肃国,他……倒像是复仇。” “复仇?”扈大将军倒抽一口凉气,“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啊?竟然要毁掉自己的国家来复仇,洪烈不是他亲爹吗?父子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宇文皓眸子聚拢,眼底有着沉沉的担忧,“红叶的意图我们暂且可以不管,如今战局若无变数基本就定了,肃国就算倾尽全力也不可能打赢我们,只是这样以来,二哥就会有危险,肃文帝会杀了他祭旗。” “这场仗是在所难免,洪烈是好战之人,如今三军兵临一城下,他宁可毁城也不会投降,所以殿下的担忧有道理,孙王殿下有危险。”扈大将军也同意宇文皓的说法。 徐一道:“但是,我们在茂城,压根无法实施营救,只能靠密探武状元和苏先生他们了。” 宇文皓道:“陆源送来了密报,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时机一到,就要行动,我们不能分心,这场仗还是要打的,茂城这边我们守着,伺机攻进去与他们汇合。” 众将听令。 商议完毕,宇文皓在帐内写家书和塘报。 他如今可算体会到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往日也忙,并非每日都能见到她,但是那时候知道只要想见,随时可以见到。 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相隔千里,再想也没办法见到。 写家书,就成为了唯一的慰藉。 纸张摊开许久,无从下笔啊,就感觉他所认识的字里无论组从什么句子都不能表达出他思念之情,因此半响才写下了老元二字,且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又觉得连称呼都不大合适,涂抹掉改成元。 最后,他想了想,疾笔狂书,没有停顿一下子就写完了,写完之后,又继续写塘报。 只是等写完了塘报两者对比,竟然说的都是同一回事,战场上的事。 他揉掉家书,家书可不能写这些。 最后纠结了大半个时辰,只写了几句话,意思也很简单,你好吗?孩子好吗?我很好,就是饭菜有些不好,茂城景色不错,天气渐渐回暖,诸如此类。 写完之后,交了出去,又懊恼自己应该写得感情丰富 一些,老元对这些要求还是蛮高的。 家书是和塘报一起送回京中的,所以非常快,五天便已经抵达了京中。 穆如公公亲自把家书送出来给元卿凌,元卿凌打开之后,哭笑不得,这家书可真是客气啊。 穆如公公对元卿凌道:“如果太子妃想要回信给殿下,请尽快写好,奴才拿入宫中和旨意一道发出去。” 元卿凌进了书房,她是真有千言万语要说啊,怀孕的事情也想告诉他,但是,说了怕他分心,最后决定没说。 她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家中的情况都提到了,连袁咏意怀孕的事都告知了他,最后还加了一句想你要紧,盼你早日凯旋归来。 宇文皓收到回信,一拍额头,“对啊,还能说两句想你,真是草率了。” 战场上的家书抵万金,能让宇文皓反复地读信,乐个几天。 “圆脸丫头怀孕了,老七要当爹了啊!”宇文皓喃喃地说,那小子真有福气,幸福都是天上砸给他的,也不需要自己努力。 他把这个喜事告知了徐一和与宇文天,宇文天很高兴,“七嫂人很好,希望她能平安生下大胖小子。” “大胖小子有什么好的?若能生个闺女是最好。”宇文皓说。 第876章 形势大好 不过,宇文皓认为,怀孕也不是什么值得太高兴的事情,因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里头走一遭,生三胞胎时候的惊吓还偶尔在梦里出现,总是吓醒,满身冷汗。 那一次,差点就没了老元。 所以,他最后补充了一句,“不生是最好的,安全。” 徐一知道他想什么,道:“太子妃那一次不一样,太子妃那是怀着三个,生三个啊,何等的厉害?若只有一个,那危险就降低,反正值得高兴。” 宇文皓摆摆手,“罢了,横竖老元是不生了。” “怀上就得生啊。”扈大将军在旁边说,绵延子孙,那是北唐千秋万代的事情,怎容得太子说不生? “不怀上的话就生不了啊。”宇文皓反驳。 扈大将军笑了起来,眸光暖眛地在宇文皓身上流连,“除非不碰,否则总有怀上的机会。” 宇文皓颇为骄傲,“那是你们没方法。” “服去子汤吗?这玩意喝多了伤身。”扈大将军道。 宇文皓摆手,“反正你们不懂。” 宇文天在旁边道:“五哥,若五嫂能再生个姑娘,你也不欢喜吗?” “姑娘?”宇文皓脑子里想了一下,那白净柔美的小姑 娘,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嘟嘴撒娇,萌甜可爱,那叫一个心动,不过,随即摆手,“姑娘好是好,可生孩子还是太危险了,不要不要。” 众将竟然说起生孩子来了,可见战事实在是不吃紧,在场除了宇文天之外,其他都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甚至可以说是身经百战,但这样儿戏的战争,还真是不曾遇到过。 如果红叶公子真是复仇,那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竟以一个国家来做代价,何等的癫狂啊? 这个人得罪不起。 五月十八,大周陈靖廷与大月国达成协议,大周正式从大月国的边境往肃国压,交易的条件陈靖廷必须确保大月在肃国的人质安全被营救出来,还有,把肃国之前掠夺的两座城池归还,再把与大月临近有争议的三座城池送给大月,只是,大月只同意借道,不会出兵帮助。 协议达成之后,陈靖廷亲自带人到茂城和宇文皓见面,商议夹攻之事。 两人见面十分激动,在帐内谈了整整一宿,宇文皓听完他的事情,知道他生了个儿子叫大头,聪明得很,他也说起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之前他们商定过,若是生儿子,就让 儿子结拜为兄弟,做不成亲家,十分可惜,不过陈靖廷说会再接再厉,尽量生一个女儿嫁给随便一块点心为妻子。 一整晚,把方案制定出来,预设了几种可能性,而事实上,肃文帝如今可以采取的方案不多,只能是鱼死网破,但是,在开战之前,他不会杀人质,换言之,要在开战之前把人质都救出来。 这甚至成了整场战事里最为关键也最为凶险的一环。 虽然任务十分艰巨,但是好在有暗探已经布下在肃国城内,武状元陆源已经在肃国站稳了阵脚,作为一个被北唐遗弃的人,他在肃国是很容易得到信任的。 营救的主要重担,落在了陆源的身上。 陆源已经和苏老表取得联系,只等时机一到,里应外合把人全部救出来,而最难的,并非是营救出来,而是救出来之后逃避追兵迅速转移。 陆源也制定了逃跑的路线,且征求了宇文皓的同意,到时候救出来之后大范围往茂城方向转移,直接在茂城和宇文皓汇合。 而陆源也打探到了最新的消息,肃文帝一直在等待转机,如果没等到的话,会在五月二十八这天展开生死战。 换言之, 人要在五月二十八之前全部救出来,时间有些紧迫,且太子的命令是要把大月国的人质也救出来,在人手方面,就显得十分吃紧。 正当陆源为难之际,冷狼门的门主冷四爷找上门来了,看到冷四爷,陆源的心一松。 “四爷,您可真是及时雨,多谢您仗义出手。”陆源显得有些激动。 冷四爷依旧眸淡如水,“自家人,说什么多谢?” 陆源一怔,自家人?四爷什么时候是他的自家人了? “二殿下是我大舅子。”四爷淡淡地道。 “……”对,陆源看着他,不知道为何,四爷那一身遗世独立的模样,总让忘记他已经娶亲,娶的还是当朝公主,陆源认为,像这样神仙似的人儿,就应该孤独终老。 京中局势也不大太平,宇文皓出征之后,安王和狄魏明暗中迅速拉拢地方官员和商贾,壮大其外部势力。 京中的朝臣,多半已经是归顺太子,认为他才是正统,所以除了现有的一些人脉之外,安王知道是吃不进去的。 只是,朱国公那边,他依旧不想放过。 朱国公是狄魏明的岳父,始终是亲戚关系,且朱国公与逍遥公之间嫌隙其实不 算真正解开,他势力较大,若能拉拢到他,则能稳住自己在京中的地位。 只是,狄魏明和朱国公这翁婿关系也不大好,通过狄魏明去拉拢朱国公是不行的,安王自己也不好出面,于是,便叫安王妃时常和朱国公府邸的人行走来往。 安王妃乖巧贤淑,朱国公夫人很是喜欢,加上朱国公夫人自打元卿凌为她治疗石淋之症后,偶有来往,元卿凌和安王妃的关系也不错,因此来往一度就频繁起来了。 元卿凌最近很少出门,老五在外打仗,她自己行事要小心谨慎,尽量地不要沾染是非,免得被人拿了把柄,肆意攻击。 加上孕吐已经开始,她终日也昏沉,实在去不了什么地方,除了齐王总是叫她过去陪伴袁咏意,她连宫里都少去了。 齐王并不知道元卿凌也怀孕了,所以有两三天没见她来府中,就会派人去请,这怪不得齐王,因为袁咏意本是练武之人,按说体质超级好的,可偏生自打怀上之后,就反应剧烈,吃不下,吐得厉害,和元卿凌一样,终日晕坨坨的,怀孕三个月,人就足足瘦了一大圈,只差点用皮包骨来形容了,齐王怎么能不心疼? 第877章 有私心吗 齐王也并非盲目紧张,因为这天袁咏意开始出血,有流产的先兆。 她必须要卧床休息,要打安胎针,天天如此。 这是很遭罪的,身体上的不适让袁咏意有些崩溃,情绪不稳导致胎儿也更加的不稳,这天见红还厉害了些,皇后命人来探望,回禀了情况之后,皇后很生气,觉得元卿凌是故意没有为袁咏意保好胎儿。 她至今还戴罪之身,明元帝不大愿意见她,她便传召元卿凌入宫,训斥了一顿,让她务必为愿意保住胎儿,否则便是有私心。 皇后训斥元卿凌的话传了出去,也传到了明元帝的耳中去,明元帝虽然觉得皇后说话无稽,但是,对袁咏意的情况也十分关注,毕竟,老七是他的嫡子,袁咏意又是头一胎,这孩子一定要顺利生下。 所以,他又再传了一遍元卿凌进宫去。 他先问了袁咏意的情况,元卿凌都一一详细回答,最后有些无奈地道:“现在确实是有流产的先兆,出血持续了好多天,我会尽力帮她,可这事,我也不敢打包票的。” 明元帝道:“要用什么药,要多名贵的,你尽管说便是,宫里头不缺名贵的药材。” 元卿凌摇摇头,“宫里头的药材暂时还用不上,她 现在是要卧床静养,每天打保胎针,至于其他的一时半会帮不上。” 明元帝看着她,眸光里有一丝复杂的神情,“你只管放心,不管齐王妃这一胎是男是女,都不会改变现状,老五依旧是太子。” 元卿凌愕然地看着他,“父皇?” 明元帝扬扬手,“朕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给你做一个保证。” 元卿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保证还真像一把利刃啊,忍下心头的苦涩,“我会尽力的。” “朕要的不是尽力,而是你也给朕一个保证。”明元帝道。 元卿凌摇头,“我没办法保证,医学从来没有绝对的肯定。” 明元帝听了这话,面容上有明显的失望,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地道:“瞧你脸色也不是太好,你也别太劳累了,齐王妃的胎儿交给御医吧,你若得空的时候就去帮衬一把,用药事宜让御医办就好。” 元卿凌垂下眸子,“是!” 她退了出去,看着梅雨沉沉的天际,雨帘开始交织,心情真糟糕。 她知道父皇日理万机,能抽空出来问问袁咏意的情况,是作为大家长对家人的关心,他不懂得医理,不知道女人怀孕的辛苦,他也想不为此事烦恼,所以,才会会用保证换保 证的话来对她说,可这些话听起来真混蛋啊。 不管有心无心,这些话真伤了她。 穆如公公追了出来,“太子妃,您稍等!” 元卿凌看着穆如公公,“什么事?” 穆如公公看着她通红的眸子,叹息一声,“皇上没有特别的意思,您别放在心上,您脸色不大好,注意些休息。” 元卿凌轻声道:“多谢公公。” 离宫之后,元卿凌又去了齐王府。 袁咏意的情况不大好,还是放不下。 只是刚打了针没多久,宫里头就来了两位御医,说是专门负责齐王妃的胎儿。 除了御医之外,皇后宫中也来了人,说是常驻在齐王府,要专门伺候齐王妃的,那位嬷嬷态度强硬地对元卿凌说:“皇后娘娘吩咐下来了,太子妃照顾自己的孩子劳累,不好总是叫您来回奔波,以后有御医看顾,太子妃不必来了。” 齐王闻言,上前斥责那嬷嬷,“自打王妃怀孕,一直是太子妃为她安胎的,且王妃也只信太子妃,她必须得来。” 嬷嬷看着齐王,道:“殿下,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皇后娘娘这样做,也是为您着想,人心难测,尤其利益当头。” 齐王怒道:“什么利益当头?这生孩子的事情有什么利 益?莫不是本王生了个儿子就有本事当太子了?本王什么料子心里清楚得很,这事齐王府,轮不到你们拿着鸡毛当令箭。” 嬷嬷丝毫不惧,仿佛来之前皇后就已经说过这种情况,依旧理直气壮地对齐王道:“殿下,瓜田李下,必须避嫌,娘娘没有怀疑太子妃的医术,只是太子妃料理了有些日子,王妃情况没有好转,换两个御医入府也试试也不坏。” “不换!”齐王撒气了,“本王入宫去找母后。” 元卿凌如今意丫头的情况确实不好,如果自己不能来,实在不放心,所以,她对齐王道:“御医在这里也好,多个人,多个办法嘛,不过,我每天还来,你看这样跟皇后说说是否妥当?” 嬷嬷眸子诧异地看向她,冷笑了一声,“太子妃,您这心思倒是没有避讳啊。” 元卿凌懒得理她,一个宫里头的老嬷嬷能这样跟她说话,可见是皇后给了很大的权力。 她转身进去,“我陪陪齐王妃。” 袁咏意刚吐过一次,正无力地躺在床上。 元卿凌抚摸她额头,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吃不下!”袁咏意脸色惨白惨白,“元姐姐,您那会儿吃了龙太后的药,都止住了吐,为什么我 吃了也不管用啊?” “个体差异,同一种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果,你别想太多,只管好好休息。”元卿凌安抚道。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袁咏意有气无力地道。 元卿凌坐在床边看着她,“宫里头来了御医,以后御医会照顾你,我有些忙,就晚上的时候偷偷地过来给你打针,你看这样好吗?” 袁咏意不知道内情,只以为她是真的忙,有些内疚,“你这么多事情要忙,还得顾着我,实在是太辛苦了。” “傻丫头,这有什么辛苦的?你回头跟老七说一下,晚上亥时过在后门给我留门,我偷偷地进来,叫他不要惊动人。”元卿凌说。 袁咏意再蠢,也听出问题来了,撑起身子,“是不是有人不许你来?” “不是,不是,主要有御医在这里,我如果把持主诊的位子,那是打人家御医的脸,这样不好,御医白天用了什么方子,我晚上就斟酌着用药配合,这样双管齐下,你也能早点好起来,是不是?” 袁咏意心里有数,但是,看着元卿凌疲惫的脸,她不想说太多,执着她的手道:“你别来了,瞧你辛苦得那样子,晚上若再来一一遍你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有御医在这里就行。” 第878章 明元帝的苦衷 齐王还是入宫去找明元帝了,他不是不信御医,而是觉得元卿凌的医术更好一些,且两者没有冲突,可以商量着办。 明元帝议事完了之后,接见了他。 对这个儿子,明元帝一直表现出是疼爱和包容,他没有多大的野心,这两年也越发见长进,尤其在老五出征之后,他掌权京兆府,也办了实事。 “父皇,您这样做,不免寒了五嫂的心啊。”齐王陈述之后,为元卿凌叫了屈,着实五嫂的辛劳他都看在眼里,十分的不忍。 明元帝听了他的话,眼底不禁有些欣慰,慢慢走下来,与他一同进了内殿坐下,语重心长地道:“朕传她入宫,问过她是否可以保证,她无法保证。” 齐王浓眉大眼里头满是着急,“父皇,谁也无法保证啊,御医也没办法保证。” “是啊,既然御医和她都没办法保证,为何一定要她呢?”明元帝反问。 “这……儿臣和王妃都相信五嫂。” “你们相信她,就得让她冒风险吗?” 齐王一怔,“冒什么风险?” 明元帝看着他,“你到底还是资历尚浅,想问题只想着表面,若太子妃能跟朕保证说一定可以保 住你媳妇腹中胎儿,朕那番话不会说,可现在是她自己都没有把握,而一旦齐王妃的肚子保不住,是不是有瓜田李下之嫌?是不是有人怀疑她?你五哥在外打仗,她要应对的事情很多,诘难,怀疑,攻击,都不会少,若齐王妃的肚子真出了问题,岂不是等同把匕首送到居心叵测的人手中吗?” 齐王大吃一惊,“还有人还对付五嫂?谁这么大胆啊?” “你啊,脑子就是糊涂,这两三年里头,对付他们的人还少吗?你是皇嫡子,身份尊贵,你的孩子也不容有失,正因为这样,你五嫂才不能沾边,否则,她就有谋害皇嫡子子息的嫌疑,哪怕没有证据,只要有人吹这样的风出来,信的人就一大把,没有人会彻底相信皇家里相亲友爱,他们宁可会相信人人都心怀鬼胎,你五哥当年是在生下三个儿子之后,马上被立为太子的,虽然后来证实你五哥确实有大贤之才……” 齐王急了,打断明元帝的话,“父皇,诸位亲王里,没有人比五哥更适合当太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儿臣觉得没必要因为一些还不曾出现的流言蜚语就先伤了五嫂的心 。” 明元帝眉目沉了沉,“那朕问你,如果没有朕说的这番话,一直由你五嫂为你媳妇保胎,一旦保不住,外头有人跟你说你五嫂是有私心,故意保住你的孩子,你会不会信?” “不信!”齐王一口就回答了。 明元帝面露威严之色,“不信?一个人跟你说,你可能不信,两三个人说,你也未必会信,可若有人一直这样跟你说,说足一个月两个月,你敢说你会一如既往坚定不移地相信你五嫂是无辜的吗?一旦你心里存下了怀疑的种子,有心人再稍加煽风点火,你这个皇嫡子,会为你五哥添多少麻烦?你如果足够理智睿智,朕不一定要这样做。” 齐王听得怔然,细想了一下,如果父皇不曾先跟他说了,有旁人来告诉他五嫂是故意保不住孩子的,他是否真会完全相信? 这般想了想,他心里就释然了,“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皇提点,那母后那边,儿臣也过去解释一番吧。” “不,”明元帝摆摆手,“就让她继续派人到齐王府里头盯着,她的人越多,那些人就越少机会造文章,而且,她的阻拦能让你五嫂却步,就这么着吧。” 齐王笑了一下,“父皇,您真是老谋深算。” 明元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若都像你这样,宇文家的江山早就败了。” 齐王讪讪地笑了起来,“那确实,那确实!” 齐王出宫之后,按照元卿凌之前说的那样在后门给她留了门,只是迎她进来之后,却转告了父皇的话。 元卿凌没想到父皇是这个意思,一时,心里头很复杂,有喜有担忧。 喜的是父皇并非是对她产生怀疑,反而是要保护她。 忧的是袁咏意这个情况,确实不大乐观啊,若不能止血,孩子是会保不住的。 所以,最后她问袁咏意要了御医开的保胎药方,拿回去给元奶奶看。 元奶奶看了之后,道:“方子确实是保胎的方子,但是药量上还需要斟酌斟酌,最好是能让我诊脉。” “那我们去一趟?”元卿凌觉得如果奶奶去的话不会有什么争议。 “可以,明天早一些过去,去完之后我再回学院,明日有一场考试,比较要紧的。”奶奶说。 “行,那依您。”元卿凌说。 元奶奶看着她,见她这几日又仿佛瘦了一圈,不免心疼,“你自己都不能好好休息,还得为 了旁人的事奔波劳碌,奶奶是真心疼你啊。” “我还好,”元卿凌依偎在奶奶身边撒娇,“这一次有您在身边,比怀着点心们的时候更踏实了。” “可惜姑爷没在啊。”元奶奶慈爱地笑了起来,伸手抚摸着元卿凌的脸颊。 “你姑爷过阵子就回来了。”元卿凌想起他的来信就好笑,从袖袋里取出递给奶奶,“您看您姑爷的文笔。” 元奶奶展开信,看到那寥寥几句,不禁也笑了,“我姑爷是个实在人。” “直男一个。” 元奶奶慢慢地叠好,“跟你爷爷很像,奶奶不懂得你们说的直男歪男,就知道嫁人就得嫁个实在的。” “奶奶,您还很惦记爷爷吧?”元卿凌知道爷爷和奶奶十分恩爱,爷爷走的时候,奶奶伤心了许久,床上也总是放着爷爷的睡衣,床边一定有爷爷的拖鞋。 说起老伴儿,元奶奶脸色悠远,“怎么能不惦记呢?只是我们是许过来生的,他会等着我,我们总会再相见,来生也还是夫妻。” 元卿凌心里头有些伤感,也觉得他们的爱情很让人向往,他们携手相伴了一辈子,还能恩爱如昔,许诺来生,多美丽啊。 第879章 是时候要告诉父皇了 元卿凌翌日一早就带着奶奶来到了齐王府。 御医对奶奶的态度是十分尊敬的,在奶奶诊脉之后,三人探讨了一下,稍稍地修改了方子,药量可相应地增加。 奶奶的分析是如今袁咏意的情况比较严重一些,但她是练武之人,底子是有的,所以要快速控制出血的情况,那就得加重药量,因有武功底子这些药量酌情增加之后她也是可以承受。 御医其实也觉得自己用药过轻,但是鉴于齐王妃尊贵的身份,不敢轻易用重药,如今得元奶奶这么一提醒,便马上同意增加药量。 元卿凌也留下叶酸,叮嘱营养上要适当增加,例如喝点羊奶,水果。 元奶奶这药方是在御医的药方基础上增加药量的,而且得到了御医的认同,方子送回宫中,皇后请了院判过来,对方子分析了一通,院判说这样用药,效果或许会更好。 皇后听了院判的分析,把方子存档之后传令出去,叫御医按照这方子用,看看效果如何再说。 这方子用了大概五天,便已经收效,袁咏意没有再出血,但是,按照御医的吩咐,最好是继续卧床十天,观察情况。 销服丹再送到齐王府,这一次,袁咏意 的呕吐眩晕能止住一些了,人好受点,吃的也多一些,情况也越发好转。 齐王高兴坏了,每天除了回京兆府,便哪里都不去,只守着媳妇。 袁咏意原先还有些怀疑他的真心,毕竟他们是被太上皇的药重新捆绑在一起的,可现在见他这么关心体贴,心里头的不安定才慢慢地消除。 五月二十八,肃国与大周北唐的战事正式展开。 自打开战之后,元卿凌每天都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吃也吃不下,反应更严重了一些。 六月初五,有塘报回传,说孙王夫妇已经被营救出来,正由四爷和冷狼门的人护送回京。 六月十二,好消息继续传来,宇文皓派出去的密探以陆源为首,已经毁掉洪烈兴手中的兵舆图,确保兵舆图没有落入任何人的手中,连红叶都没能拿到。 这消息,解除了大周和北唐的危机,因为一旦红叶得到兵舆图,那将后患无穷。 这场战争,大周和北唐会取得胜利。 但是,洪烈的兵力不弱,就算没有北漠相助,拼他全国之力,这场仗还是凶险异常。 而仿佛是上天相助一般,红叶公子带领的十万兵马消失不见了,便是在大战的时候,这十万人 都不曾出现过。 红叶虽现身战场,却屡屡打了败仗,反而引得大周兵马步步逼近肃国京都。 不过,战事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转折点。 北漠竟趁着肃国与大周北唐开战,从归州发动袭击,想要讨个便宜。 归州那边有江宁侯和靖国候驻守,但是这边的兵马不足,需要茂城那边调派军士支援,战争一度呈胶着状态。 北漠这种小贼行为,也不是头一遭,但是这一次更像是一个围魏救赵的策略,如果继续胶着下去,这场战事,能耗上个一两年,所以,最好是重击了北漠,断了肃国的支援。 可要迅速击溃北漠也不容易,路途遥远,支援迟迟,所以,宇文皓建议,与大兴等国和谈对话,帮他们救出人质,请他们借道。 洪烈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触怒了六国,但是,谁都不想轻易开战,尤其目标不是自己,最好是不要出兵耗费军需,打一场仗,动辄上千万两的银子,且疲惫经济,农耕,不划算。 可有时候,国家的尊严也很重要,因此,在一番讨论之下,大兴与大炎王朝都愿意出兵相助,务求迅速结束这场七国乱局。 最重要的是,肃国的洪烈野心太大, 若不灭除,很容易招致祸端,烽烟再起。 而北唐也传来了好消息,武器终于制造出来,战车可以运往茂城,下场参战。 这场围困之战,在开战四个月多之后,终于找到突破口了。 肃国已经濒临灭亡,尤其他是夺得国中政权不久之后就开战的,已经引得朝中臣子十分不满,而朝中多半是前朝圣元朝老臣,国中也掀起了一波针对洪烈的声讨之声。 而让人意外的是,这一波声讨浪一朝,竟是红叶亲王发起的。 红叶亲王竟然要再拥护圣元帝的子孙为帝,废黜洪烈。 这种大义灭亲的行为,在肃国大受赞赏,也有许多人跟随。 洪烈做梦都没想到,当年从北唐带回来的私生子,最后会害得他一统天下的梦想破灭,甚至还连累他兵败如山倒,一无所有。 他怒极,但是战事已经十分白热化,他甚至没办法抽身去对付红叶。 红叶就在这个时候,神秘地消失不见了,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十万兵马。 元卿凌此时已经怀孕四个月,按照战况推断,宇文皓会在她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班师回朝。 足不出户的她,这天挺着肚子入宫去给皇贵妃请安。 这一次京 中人人的焦点都在战事上,就连安王都不曾关注过楚王府,所以,当元卿凌挺着大肚子进宫,宫中的人都震惊了。 皇贵妃那叫一个高兴,一直拉着元卿凌的手仔细看,“天啊,你怎么就能不告诉大家?藏得也够严实的啊。” 扈妃听闻消息也赶来了,她也是十分高兴,一直端详着元卿凌的肚子,“这该不会又是三胎吧?” 元卿凌笑着,“你们猜?” “几个月了?有五六个月了吧?”扈妃怀过,自诩很有经验,一看这肚子显然就有五六个月了。 元卿凌笑着道:“四个月。” “那里头一定不止一个。”扈妃笃定地道。 “对啊,对啊,“皇贵妃自己没怀过,但是看肚子孕妇看了不少,觉得扈妃说得有道理,“皇上知道了吗?” “还没呢,这不是打算入宫给父皇请安,顺带报喜吗?”元卿凌有些心虚,这隐瞒了几个月,也不知道父皇会不会生气。 “那你不用亲自入宫报啊,叫人进来报一声不就的了么?”皇贵妃说着,摇摇头,“皇上那边不该瞒着这么久的,要怪罪了。” 扈妃道:“怀着孩子的人最大,他怪罪又能怎么样?还要跟自己孙子过不去啊?” 第880章 真安全了吗 扈妃说话一向是这样,若是其他嫔妃听了,只怕说她恃宠而骄,好在皇贵妃知道她的性子直爽,说话不拐弯抹角,因此只是笑了笑说:“话是这样说,到底是皇祖父,他该知道的。” “这一次太子妃不就是招摇进宫给他看吗?”扈妃含笑看着元卿凌,“要不要请他过来呢?” 元卿凌忙道:“那使不得,我等他忙好了去给他请安。” 扈妃可以动辄请皇上过来,她可不行,规矩还是要有的,若没了规矩,又得被人非议一顿。 皇贵妃已经叫人去盯着,若皇上闲下来就马上来报,元卿凌坐了大半个时辰,御前便来了人说皇上准备吃点心,这个时候太子妃可以去请安。 皇贵妃陪同她一块过去,扈妃就不去了,得回去带小老十。 明元帝在偏暖阁里头用点心,这个时候如果不午休的话多半会喝点茶提神,得知元卿凌一会儿要来,叫人备下了一份点心。 “太子妃也有日子没进宫了。”明元帝擦了一把汗,热得很那。 穆如公公笑着道:“可不是?自打您上次说不许她去齐王府给齐王妃安胎,之后就不曾见她来过。” “小气!”明元帝哼了一声,“也不见得就非她不可, 齐王妃的胎这会儿不是好好的吗?” “皇上,那是老夫人亲自去了一趟,给调了药量这才稳住了胎儿的,老夫人也是太子妃请去的。”穆如公公提醒。 明元帝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嗯,也算是她的功劳,回头赏赐。” “太子妃可都存了许多赏赐了。”穆如公公掩嘴偷笑。 “等老五凯旋归来,一并兑现。”明元帝这话显然底气不足,打了仗,更穷了,能兑现个什么?但,一国之君嘛,赏赐还是要有的。 “皇贵妃到,太子妃到……啊……”外头传令的太监尾音忽然拉长再叫了一声,听声音就十分震惊。 明元帝当下沉了脸,穆如公公快步出去,“奴才这就是去斥责他。” 穆如公公出了去,便见皇贵妃和元卿凌一同走进来,他刚要行礼身子还没下去,看到元卿凌的肚子,惊叫了一声,“啊……太子妃,您!” 穆如公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也干脆不行礼了,一溜烟地跑回去,“皇上,太子妃来了……” “你毛毛躁躁的做什么?来了就来了!”明元帝整了一下领子,拿了手绢擦了嘴角,一抬头,就看到元卿凌和皇贵妃掀开帘子进来。 他看着元卿凌的肚子,“ 你是胖了还是怀了?” 皇贵妃扑哧一声笑了,“皇上,见过只胖肚子的么?” 明元帝直了眼睛,“怀了?多大月份了?怎么也不报上来啊?” 语气果真就有些不悦了。 元卿凌上前行礼,道:“父皇,这才四个月,本是三个月的时候就要报上来了,但是老五没在京中,我想着先瞒着吧,免得多招是非。” “才四个月啊!”明元帝再看了两眼,这妇女怀孕的事情他懂得也不多,不过记得扈妃那会儿四个月没那么大的肚子。 就连齐王妃如今都六个月了,肚子和她比起来也是差不多。 “该不会……”他满怀期待地多看了一眼。 元卿凌解释道:“我这一胎反应小,吃得多,所以其实也胖了许多的。” “是胖啊!”明元帝不免失望啊。 皇贵妃看到这失望的眼神,上前轻轻地推了一下,“皇上,这胖不好么?胖了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明元帝反应过来,“对,对,生个大胖小子好,和他十叔一样……哎,算了,别像他十叔,那小猪长得可真是够沉,朕都快抱不动了。” 小老十确实胖嘟嘟的,打小好吃,好放屁,但是着实长得可爱,胖乎乎的两个小手一伸,明 元帝就心都得化掉。 所以,说起小儿子虽然是满脸的嫌弃,眼底却还是浓浓的欢喜之情。 明元帝对元卿凌怀孕还是很高兴的,这份高兴也没有掩藏起来,明晃晃地赏了百金,不打欠条,然后着库房那边取了名贵山珍海味让元卿凌带出宫,让她想吃什么吃什么,别抠着。 老二获救,老五胜利在望,两个儿媳怀孕,这让明元帝一时觉得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传令下去,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是一种特赦,北唐人口不算密集,劳动力其实是缺的,大赦之后囚犯回到家里,也算是为北唐增加了劳动力,当然,死囚不在赦免范围之内。 当初得知怀孕的时候,是刚一个月过,如今四个月,换言之,在方丈给出的三个月限期,已经到了。 元卿凌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妥,她觉得晚辈应该是成功了,元卿凌也松了一口气。 此事,她想着无人知道,也算是暗中度过了一个危机。 殊不知从宫里出来的第三天晚上,她带着孩子在房中讲故事,包子忽然抱着她的脖子问道:“妈妈,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元卿凌不甚在意,问道:“回去哪里?” “回去打针啊,你的药效快过期了 。”包子趴在她的膝盖上说。 元卿凌提着他的后领子,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包子看着她的头,伸手指着眉心,“里头发光的东西都快熄灭了。” 元卿凌惊得无以复加,“你说……你能看见妈妈脑袋里头的东西?” “我们都看见!”汤圆和包子齐声说。 元卿凌呼吸一滞,艰难地看着三人,“都看见啊?那都看见什么啊?” “都看见啊。”包子爬上她的膝盖抱着她的脖子,小胖手慢慢地往上移动,“就剩这么一点点了,一点点。” 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点儿指甲,“妈妈,你不回去打针,你就会死的。” 元卿凌半响没说出话来,她现在……她也回不去啊。 而且,她怀着孩子,她怎么回去? 一时,恐慌钻满了心间,本以为三个月之期到了,她安然无恙,就证明方丈成功了。 可现在…… 看着孩子们呆呆的神情,她心乱如麻,一把抱住了他们,“没事的,放心,妈妈虽然回不去,但是方丈回去了,他一定会想到办法帮我的。” “妈妈,你别死!”小糯米哭了起来,然后伸手捶打包子,“你撒谎,你说妈妈回去就没事,妈妈都回不去了。” 第881章 孙王终于回来了 哄了孩子们睡觉之后,元卿凌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脑袋,孩子的能力来自于她,孩子们能看到的,她应该也能看到吧? 就算是遗传,也不可能说遗传给孩子之后,她就消失了这种能力。 就算是注射在身体里的药剂,也不会这样的,因为注射进去的药剂已经改变了她的细胞,既然改变了,为什么会恢复原状? 那就算方丈这一次注射成功了,她是不是隔一段时间又得注射一次? 假设包子说的发光,是原来那副身体控制这副身体的连接点,那么如果连接断掉,意念也就是方丈说的来自药物的能量无法控制这副身体了,是不是意味着这副身体会进入一个脑死亡的状态? 人体的呼吸中枢位于脑干,因此脑干功能受损会直接导致呼吸功能停止,身体的其他器官和组织也会因为没有氧气供应,而逐渐丧失功能,所以,当脑死亡之后,这副身体也会死。 元卿凌想到这里,心里慌得不行,老五还没回来,孩子还没生下来,她不能死啊。 方丈到底是骗了她还是没办法研制成功? 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然后打开药箱,希望能看到奇迹, 因为方丈说过,药箱是用她的意念控制的,她现在特别需要这种药物。 可反复几次打开药箱关闭药箱,都没有心想事成。 她这一次是真感受到了绝望,且这种绝望的气息一直笼罩着她,驱散不了。 忐忑地上了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这里的所有一切,所有的亲人孩子,她都要失去了,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下。 不啊,她不能就这样放弃,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方丈的身上,她得尝试入梦,像刚刚传过来的时候那样,那时候梦到过实验室,梦到过家里,她后来想过为什么能梦到,是她当时的对家里的意念太强太执着,但是后来一直疲于应付眼前的问题,要活下去,活下去之后想着怎么活好一些,后来和老五相爱,在一起怀孕,她是一直都想家,可刚传过来时候的那股执拗没了。 她努力让自己睡着,入梦中去。 第一个晚上,没能入梦,她没放弃。 第二个晚上,依旧没入梦,她依旧没放弃。 第三个晚上,当她入睡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地有了感觉,感觉眼前的漆黑像旋涡一样,有熟悉感了。 但是,她没 有回到实验室,或者是回到家里,她只是听到了有一个人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很轻,她努力听着,也没听得太清楚,只说什么第一阶段失败了,现在身体里的药量所剩无几,要延长你的寿命只能想办法把你剩余的药量提取去只维持你的呼吸系统正常运行,维持你的生命体征,但是你将进入休眠状态,要重新醒过来,就寄希望于第二阶段的试验是否成功。 元卿凌醒来之后,这段话在脑子里一直回旋。 她想或许是方丈对她现代的身体说话,所以,声音传了过来,她能感应得到。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办法。 换言之,她确实没有脱离危险。 方丈现在要做的是她的剩余药效提取去维持呼吸系统,维持生命的体征,确实能为她争取时间,让她和孩子能活下去。 现阶段,她只能完全相信方丈。 所以,她尽可能地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尤其这件事情要跟奶奶说,到时候,如果她进入休眠昏迷的状态,需要怎么维持生命,这都是要由奶奶来协助的。 元卿凌说的这个消息,让元奶奶大受打击,但是,她很快就反过来安慰元卿凌,说方丈答 应过她,就一定能帮到她,让她不要有担忧。 元卿凌抱着奶奶,哽咽地道:“对不起,总是让您担心。” 元奶奶眼底发热,“傻孩子,奶奶来这里做什么的?是要为你排忧解难的,天大的事情都不用怕,有奶奶在,这天塌不了。” 元卿凌心里酸楚得要紧,如果她真出事了,那就等同把奶奶丢在了这个异时空,她想到就觉得自己很不孝。 孩子们最近也有些忐忑,总是黏着元卿凌,尤其小糯米,元卿凌沐浴洗澡他都要在外边守着,晚上也不愿意回去睡,就要跟元卿凌一块睡。 小糯米是极度的不安,汤圆和包子还好一些,但是也盯得比较紧,包子最近总是一个人在思考,他跟汤圆说要怎么才能帮得了妈妈,汤圆不知道,小糯米也不知道,哥仨发愁得很。 他们有一些异能,但是不知道怎么用,他们是从元卿凌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身体和脑子都不需要像元卿凌这样相隔时空遥控,所以其实他们的能量远远比不上元卿凌,可他们会比元卿凌厉害很多。 从方丈在她入梦时候说的话便可知道,元卿凌维持这身体的日常运作,其实已 经耗费了好大一部分的能量,其中还有一些倾注在药箱里头,这才会削弱了她的能量。 忐忑等待,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老五来了信,说战局已经稳定了,让元卿凌记得在城门口等他回来,他第一个要见的人是她。 元卿凌回了信,依旧没告诉怀孕的事情,但是告诉他,会带着孩子在城门口等他。 孙王和孙王妃夫妇终于抵达了京城,历劫归来的两人,由冷四爷护送,进京的时候,孙王妃就一直在哭,本想马上去找元卿凌哭一场的,但是着实周身狼狈,着急回京已经好几天没洗过澡了,便等明日再去。 孙王这人平时不大记仇,但是这一次历劫回京,脑袋还好端端地在脖子上,当初被算计之仇就断不能不报,他自知打不过老四,所以回府之后想了一下,便干脆广发帖子,像出发去肃国之前那样,宴请宾客来,还把老四请来,他要当众把老四的阴暗揭穿,痛斥他一顿。 这场宴会,自然也请了元卿凌,这是孙王妃的意思,因为明天除了要声讨老四之外,还要感激一下太子妃,如果不是她安排周到,在肃国的时候他们的脑袋就掉了。 第882章 要还钱的孙王妃 元卿凌这时候实在也是没什么心思去参加宴会,她每天都处于一种极度的惶恐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所以,她叫人回绝了孙王妃的邀请,就说她身子不大舒服,改天再去拜访。 但是,容月见她最近在府中郁闷,便过来游说,说明天肯定有大戏看,她们去看看热闹。 容月知道她怀孕是在三个月的时候,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头着实是羡慕,因为她一直想怀孕,却没能怀上。 就连元奶奶都让她出去走走,别总是躲在府里头胡思乱想,越想心里头越慌,元卿凌觉得心情确实是糟糕透了,一直在府中也没有办法,便答应了容月,明天一块过去孙王府。 点心们晚上黏着元卿凌睡,元卿凌躺在床上,身体很困倦了,脑子里却特别的清晰。 她伸手抚摸着腹部,四个多月了,有胎动了,孩子就每天在她肚子里头动着,可她不知道是否能把孩子生下来。 “妈妈,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小糯米伏在元卿凌的肚子上,问道。 “不知道呢,小糯米想要弟弟还是要妹妹?”元卿凌柔声问道。 “要弟弟。”小糯米很羡慕汤圆和包子,因为他们都有弟弟。 “要妹妹!” 包子和汤团反对,他们都有弟弟,缺的是妹妹。 元卿凌突发奇想,“你们不是能看见妈妈脑子里的东西吗?那你们自己看看,妈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包子看着元卿凌,觉得妈妈很愚蠢,“妈妈,你脑袋里有发光的才能看到,妹妹又没有发光,怎么能看到?” 元卿凌抱着包子,“那你能看见汤圆和糯米脑子里的发光物体吗?”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我们没有发光啊。” “没有?”元卿凌倒是十分诧异了,没有发光,那不是药物的作用导致他们有异能的,是DNA已经改变了? 她重新组织了一下,她是要靠现代的大脑激活这一副大脑,这副大脑才能发出指令运作身体机能,他们说的发光应该就是信号接收时候发出的光芒,等同于数据或者是WiFi信号,信号弱,则发光体弱。 而他们则是已经基因改变成功,且按照她原先的设想方向,这药物会不断地激活脑细胞,且能抑制脑细胞的死亡,当活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接受来自异时空的信号,甚至是保持异时空的沟通。 这个想法让元卿凌心里头振奋了一下,她坐起来,母子四人开始 了科学小课堂。 元卿凌把一半希望寄托在点心们的身上,也把一半的希望寄托在方丈的身上,心里虽然还是很慌乱,但是好歹多一个希望也多一分踏实。 翌日元卿凌带着三胞胎去孙王府,孩子们现在是一步也要紧追,就是怕妈妈走掉。 自打孩子们出生,元卿凌还不曾试过这样陪伴他们,所以,也就尽情地享受有孩子陪伴的时光,所以,便也干脆带着他们和蛮儿一块去。 容月过来接她,元卿凌见只有她一人,问道:“老六呢?” “他先过去了,我过来接你。”容月跳下来抱起小糯米,“哎呀喂,我的小祖宗,又沉了些。” “六婶,我妈妈才沉呢,都抱不动了。”小糯米奶声奶气地说。 点心们今日穿着一模一样红色的锦缎小短袍,因着天气热,所以袍子是特意做得短一些,露出底下一小节莲藕腿儿,头发入夏的时候剪过,很短,只留出头顶的那一小撮扎了个髻,用红色的四方巾包着,和衣裳同色,恰是明艳好看。 容月看着这仨宝贝,喜爱得不行,对元卿凌道:“我若生不出孩子,定要抢一个过来抚养,要不你肚子里怀着的这个给我吧。” 元卿凌还没说, 仨断言拒绝了,“不行,那是我们的。” 容月哈哈大笑,“逗你们玩儿呢,瞧你娘亲的肚子这么大,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吃的,我要了过去岂不是把我吃穷了?” 仨听了,脸色微变,有些担忧地看着元卿凌的肚子,看起来是很能吃的样子。 元卿凌抱着他们三个,笑着道:“傻孩子,你六婶儿逗你们玩儿,她那些家财啊,就是咱一家五口吃她十辈子都吃不完。” 汤圆闷着脑袋往前蛄蛹,挤到了容月的面前,伸手就保住容月的脖子,小脸蛋贴了上去,“六婶婶,我喜欢您,要不您带我家去?” 容月哈哈大笑,一把抱住了他,对元卿凌道:“瞧,这小子有做小白脸的潜质。” 元卿凌笑着摇头。 笑笑闹闹地来到了孙王府,蛮儿抱了最重的包子下车,容月一手一个,回头嘱咐人扶着元卿凌好生下来,别摔倒了。 孙王妃就在门口等着,看到元卿凌来,先是震惊她的肚子,继而就上前抱着她,泪盈于睫,“太子妃,能活着回来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孙王妃鲜少有这么动情的时候,抱着就直接哭了起来,也不管有旁人在场侧目。 元卿凌笑着松开她,“别哭鼻子啊, 这一把年纪了,也不怕孩子笑话你。” 孙王妃擦了眼泪,看到三宝用惊愕的眼神看着她,不禁也羞得脸色发红,“哎,是伯娘太眼浅了,叫娃儿笑话,快进去,伯娘备下了好多好吃的零嘴儿,就等着你们来了。” 听得有好吃的,仨一点都不怕生,一溜烟地就跑了,蛮儿忙追进去。 孙王妃扶着她慢慢地进去,小心翼翼,万千慎重,虽说以前对元卿凌也好,可经过这一次生死之劫,她已经把元卿凌当做了救命恩人,她素来是恩怨分明的。 她们三人进了侧厅,孙王妃忍不住又热泪盈眶了,“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们多绝望,以为要死在肃国了,没想到你早就安排了人在我的身边,想出来那会儿,我还这样怀疑过你,千万个不是啊。” “都过去了,平安就好。”元卿凌还真不习惯她这样,还是往日那样大大咧咧多好啊。 容月也道:“对啊,咱都是一家人,说那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容月一出声,孙王妃又转过去道谢,这弄得实在别扭。 最别扭的是孙王妃竟然掏出了一叠银票说是要还给元卿凌和容月,元卿凌顿时就拉长了脸,“合着你今日叫我过来,是给我钱的?” 第883章 你打孕妇 孙王妃看着她,真心地道:“你不宽裕,你看你和老五的日子都过程什么样了?为了建造学院,为了维持那些学生们的开销,你们省吃俭用,本就不宽裕还给我们掏了这么多银子,你不拿回去我于心不安,必须拿回去,你放心,虽然我不是大富大贵,可这些年花销不大,每年都有食邑分封,地租田租等等加起来进账不少。” 元卿凌坚决不要,“你先拿着,我若是不够银子来问你借,行了吧?你别折腾了,把这事弄得多不体面啊。” “是啊,拿起来吧,我们还缺这点银子不成?”容月也说。 这前前后后,又是道谢又是塞银票的,足足一炷香才收尾,能坐下来好好聊聊。 “我听你二哥说,战事已经快停了,我们在茂城也见到老五了,他受了点伤,但不碍事,等战事结束之后,他说他会先回来,就不等大队伍了,我们一路耽搁得比较久,估计过两天他也到了。” “受伤了?”元卿凌心中一紧,家书上不曾提及。 孙王妃忙安慰道:“别担心,轻伤,就是被刀拉了一下手臂,军医官说没伤着骨头,只是皮肉之伤,过两日就好。” 元卿凌蹙眉,“他既然受伤,就不要着急赶回来,真 是的。” “他说想快些见到你和孩子。”孙王妃瞧着她的肚子,“不过,他倒是没说过你怀孕了,他不知道吗?” “还不知道!”元卿凌抚摸着腹部,“他出征之后我才发现怀上,他在外打仗,我也不告诉他,免得让他分心。” 孙王妃笑着道:“他会高兴坏的。” 元卿凌笑笑,“对了,安王今天过来吗?” “他敢不过来吗?”孙王妃眉目顿时冷了下来,“我派人把安王妃先接了过来,也命人通知了他,他若不来,就等着好看。” 元卿凌吓了一跳,“你没把安王妃怎么样吧?” “没有,她如今陪着朱国公夫人和命妇夫人们在外头说话,我肯定不会伤她,她和此事又没有关系,我只有仇报仇。”孙王妃道。 元卿凌这才放心,她站起来,“我去一下如意房,这孕妇就是麻烦,总得去。” “我陪你!”容月也站起来说。 元卿凌伸手压着她的肩膀,笑着道:“我就是上个如意房,也得有人跟着伺候不成?坐下,我很快就回来了。” “叫个奴才带你去。” “不用,我来过,知道在哪里。”元卿凌说着便走了出去。 偏厅靠近孙王府的侧门,元卿凌之前来过这里的如意房, 拐弯出去上个回廊就到,就在侧门旁边。 宾客们都聚在前厅,这里倒是没什么人行走。 她一路往前行下了回廊,正欲绕进去如意房,却见王府侧门倏然被推开,有一人从外头闯了进来,直接就出现在了元卿凌的面前,把元卿凌吓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不禁啼笑皆非,竟然是安王,安王看到她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在如意房里狭路相逢,不是头一遭,元卿凌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警备地看着他,“四哥为何如此鬼祟?” 安王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淡淡地道:“太子妃藏得可够隐秘的。” 元卿凌继续退后,“你想干什么?” 安王摆手,“你别误会,本王对你没有恶意,不过在这里见到太子妃实在是太好了,劳烦太子妃出去跟内子说一声,说府中有事让她抓紧回去。” 元卿凌淡淡地道:“四哥都来到了,何不亲自去说? “本王不太好进去,今日他们这么热闹高兴,本王与二哥之前有些误会,免得起什么冲突,就劳烦太子妃了。”安王说。 “有误会说清楚不就好了吗?”元卿凌福身,“四哥请吧,我要上如意房。” 安王盯着她,上前拦住了如意房的门 口,“太子妃这么小的忙都不愿意帮吗?” 元卿凌有些生气了,“你让开!” 安王也有些恼怒,“你当然不会帮,你巴不得本王进去受辱,你巴不得本王和二哥兄弟反目。” “我不管你说什么,总之你们的恩怨我不干涉,我就想上如意房,请你让开!”元卿凌生气道。 安王盯着她的肚子,嘲讽,“这隐瞒得真够深?防备谁呢?本王若要对你动手,早就动了,你以为本王不知道那兵舆图是你画出来的?”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兵舆图,总之请让开!”元卿凌近乎抓狂,她快憋不住了。 安王就那样站定,仿佛是故意跟她为难似的。 元卿凌气得脸色发青,“算,你继续拦着吧。” 这府中又不是只有一个如意房,她刚转身,便顿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袭来,耳朵里有些高频的声音嗡嗡地响着,噗通一声,软了下去。 安王见她忽然倒地,还以为是她耍什么诡计要诬陷他,“你起来,别装啊,本王可没碰过你。” 元卿凌就这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安王有些慌了,蹲下来伸手推了她一下,“你……” “你干什么?”容月的声音在回廊边上炸开,疾步跑了过来,一把推开安王 扶起元卿凌,见元卿凌昏了过去,她大怒,冲安王吼,“你对她做了什么?” 安王铁青着脸,“你们安排好的?就是要诬陷本王?” “安排你个鬼?你是不是打她了?她怀中孩子,安王,你这个人真是歹毒无人性啊,竟对一个孕妇下手。”容月扶着元卿凌,轻轻地拍她的脸,焦灼地喊道:“五嫂,醒来,醒来。” 安王冷笑,“还装?装吧,继续装,看你能装多久!” 他眸光触及元卿凌裙底下慢慢渗出来的水,脸色慢慢地变了,脸上也有了慌乱之色,“我……本王没碰过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容月也看到了,吓得面容煞白,尖声道:“天啊,天啊,流羊水了是不是?要早产了,快来人啊!” 有下人急忙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元卿凌抬了回去,孙王妃见此情况,吓得心肝都没了,“大夫……天啊,大夫,快请大夫啊!” 这场宴会来的宾客比较多,得知太子妃晕倒,都想要过来看看究竟,这到了偏厅,就看到容月拽住安王的领子怒吼,“我听得你们说什么兵舆图,你是不是强迫她拿兵舆图?她不肯拿所以你要杀了她?你说,你这个混蛋!” 容月一拳朝他鼻梁狠狠地挥过去。 第884章 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安王本是在失措之间,不妨容月忽然出手,没能避开,容月这一拳打得他鼻梁都差点歪了,踉跄两步站稳指着要扑上来的容月,“你住手,不是本王推她的,她自己摔的,你再动手本王跟你不客气。” 容月气得已经没了理智,哪里管他客气不客气,正欲挥拳再上,怀王来到,沉声道:“容月,停手!” 他快步上前,拦开了容月,道:“五嫂要紧,你脚程快,快去请老夫人来一趟。” 容月这才醒悟过来,马上撒腿就跑去牵马。 安王狠狠地骂了一声,“疯子!” 一抬头,见怀王和孙王都站在了他的面前,用愤怒的眼睛看着他。 他吐了一口嘴里的血腥,“怎么?连你们也觉得是本王做的?来,都上,一起上!” 孙王还真想动手,不过怀王拦着了他,淡淡地道:“二哥,父皇和五哥自会做主。” 安王冷笑一声,“本王是清白的,本王碰都没碰过她,是她自己摔倒的,便是到了父皇跟前,本王也是这样说,任何人休想要冤枉本王。” 他抬起头,看到人群中脸色苍白的安王妃,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你也不信我吗?”安王隔空问她。 安王妃泪水 滑落,转身进了屋中去看元卿凌,眼底的决然是从不曾有过的,安王心头顿时一慌,快步进入屋中拽住她的手,“跟我走。” 安王妃甩开他,声音冰冷地道:“你自己走。” 安王一手拽住她就往外拖,在场的人侧目,但是没有阻拦,安王便一直拽着她从王府的后门出了去,外头有马车接应,他一手抱起她便上了马车,帘子落下他生气地道:“你不信我?” 安王妃盯着他,眼底泪水不断滑落,声音都颤抖了,“信你?我该信你哪一句?是信你从不曾有谋害太子妃的心?信你从不惦记兵舆图?信你对外说的那些谎话?信你只是被阿汝利用?信你叫我去跟朱国公夫人来往并无私心?信你和红叶公子没有勾结?还是信你没有叫大将军去掳走太子妃逼问兵舆图?抑或是信今日若没有出这事,太子妃回程的时候不会落在大将军的手中?” 声声诘问,仿佛来自灵魂的敲打,句句都震在了安王的心上,他怔了半响,喃喃地道:“你原来什么都知道。” 她泪水爬满了脸,“都别把我当傻子,我什么都知道,我违心地不管不顾,是因为我还爱你,今日我为什么非来不可?因为 回程的路上,我会与太子妃一起走,大将军如果出手,我便以死相逼!” 他大受打击,“为了一个外人?” “她救过我的性命,她不是外人,你对外面的人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你不能伤了她,这是我的底线!”安王妃擦了脸上的泪水,一改往日柔弱的模样,面容坚毅决然。 安王眸子复杂,“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你在军中的时候,阿汝在府中接见了许多和你来往甚密的人,她见完那些人,太子就被参奏,就被陷害,我本是防备阿汝,怕她趁着你不在的时候胡作非为,便叫娘家帮我调查,殊不知一切竟然是你的主意。” 安王沉寂了半响,冷冷地道:“你既然一切都知道了,为何不说?” 安王妃眼底有破碎的痛,“因为你确实连我也骗过了,你开始与弟兄和睦,你开始为父皇分忧,开始做了一些没有私心的事情,我以为你变好了,在我重伤的时候,你说过,所有筹谋都是为了我,我说我不要,你说从此以后不再算计了,我都信,都信了,可二哥为什么会去了肃国?为什么会遇险?你心里清楚啊,从二哥出发去肃国,我就知道你没有变好,你只 是藏得更深了。” “所以,你是宁可我去冒险?我若不去,你就要怪罪我?”安王眸子里有沉沉的伤痛。 “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都知道了就不要再拿我当傻子,你如果去的话,压根不会有什么危险,这都是你跟红叶密谋的计策,这个计策也是红叶向肃国皇帝献上的,要肃国皇帝得罪了六国的人,红叶本来就不安好心。” 安王盯着她,“你就算能看穿我的心思,但是这些事情若无人告知你,你是不会知道的,到底是谁跟你说的?” 安王妃闭口不言。 “是谁?”安王冷冽地盯着她,捏住了她的下巴,“知道这些事情的,都是我身边的心腹,你与谁勾结?你与谁勾搭?” 安王妃听了这话,满眼心碎,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哭着道:“你说什么勾搭?” “你不说是吧?本王总能查出来!”安王放开她,眼底阴鸷冷酷,再不见温柔之色。 马车行走在青石板驰道上,一路疾驰,容月策马越过,直奔学院而去。 马车上,忽然跳下一道身影,在地上打了滚,满头鲜血昏在了地上。 人群中发出惊呼,容月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情况,只看到安王府的马车 停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策马继续奔跑。 孙王府里。 蛮儿带着三胞胎在前院玩耍,她一张脸全白透了,却不能让孩子们看出来。 王府也安排了宾客慢慢地散去,大家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都认为和安王脱不了干系。 怀王在容月出发之后就马上入宫去请御医。 但是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御医,来得都太迟,抵达孙王府的时候,距离元卿凌昏倒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 御医先到的,因为元奶奶身体不好,无法奔马,只能是坐着马车过来。 御医诊脉之后,脸色大变。 “怎么样啊?”孙王妃急声问道。 御医面露悲怆之色,“太子妃的脉搏很弱,几乎已经是弥留之状。” “怎么会?”孙王妃失声就哭了出来,“胡说,再诊,再诊!” 在场的孙王与怀王也都吓慌神了,这不就是摔一跤吗?怎么会这么严重啊? “不必再诊,”御医双手颤抖,“这脉搏,若叫寻常人还未必诊得出来。” 孙王妃一手推开他,自己胡乱地把手搭在元卿凌的脉搏上,哭着道:“不会,不会的,有脉搏,有脉搏的。” 她并不会诊断,听不出来,只是一味地着急慌乱。 第885章 先镇定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苏老表从外头进来,把孙王拉了出去,沉声道:“方才侍卫发现在东百街方向有人埋伏。” “什么人?”孙王问道。 “不知道身份,当安王的马车走了之后,这些人就散了,且我们的人发现在百东街后巷子里停放了马车,随即被也驾走了,我们的人追了上去,看到一个人很像是狄魏明麾下的。” 孙王急问,“可有拦下?” “没有拦下,对方走得很快,且也不确定是不是狄魏明麾下。”苏老表道。 孙王咬牙切齿,“老四,一定是他想要掳走太子妃,方才听得怀王妃说他惦记兵舆图,最近战车上了战场,他知道研制成功了,所以打起了兵舆图的主意。” “可至今没有真凭实据,这安王办事实在是精密得很,且忒会钻空子了,如今皇上顾不得他,太子又在战场上,国中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战场,他却忙活不停。” 孙王是又气又急,“他筹谋什么,本王先不管,可太子妃如果出事,老五回来,本王都没办法跟他交代,她还怀着孩子。” 苏老表面容沉着,“先不要慌,卑职已经去京兆府请了齐王,这事必须要彻查的 。” “老七办事不牢靠,京兆府如今没了老五,没有主心骨,此事还是要父皇做主才行。”孙王想了想,觉得必须要亲自入宫一趟禀报详情。 他进去问了怀王可有禀报父皇,怀王说只心急请御医,不曾告知。 孙王便马上命人备下马车入宫去。 孙王刚走,元奶奶和曹御医就到了。 元奶奶诊断过后,心里也有数,好在元卿凌之前跟她说过,她知道什么情况。 所以,她沉着吩咐,让人先把元卿凌送回楚王府。 老夫人这个时候表现出的冷静与专业让人信服,孙王妃也是六神无主,便一切都听她的。 她马上命人安排马车,也亲自和容月相送。 蛮儿也偷偷地带着点心们回府,不过回到府中就瞒不住他们了,他们哭着去找元卿凌。 孩子知道是一回事,但是,看着妈妈不醒来,他们还是很害怕,怕得一时都忘记了元卿凌之前的吩咐。 楚王府自然也是乱作一团的,喜嬷嬷让奶娘们哄开孩子,再与其嬷嬷一块帮元卿凌换了衣裳。 瑶夫人也带着孟星来了,她让孟星去带弟弟,自己则进去看元卿凌。 几位妯娌坐在屋子里头,孙王妃悔恨难当, 哭着道:“我不该叫她过去的,她本来都说不去了,是我强行要她来的。” 容月脸色苍白,也不免泪水哽咽,“和你无关,是我要她去的,我害死她了。” 瑶夫人看到她们说的都是丧气话,不禁大怒,“闭嘴,谁说她就死了?现在什么状况还不知道,有御医和老夫人在这里,一定可以没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瑶夫人是长嫂,板脸就看出威严来,震声下去,容月和孙王妃都止住了哭。 瑶夫人见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再道:“如今楚王府内不能乱,不能慌,必须要恢复如常,免得被外人有机可趁,也免得吓着孩子们,你们多帮衬着点儿,老五回来之前,我都会在楚王府里头看着。” 她看向容月,沉着吩咐,“容月,你认识的人多,去打听一下,哪位大夫见过这种情况;喜嬷嬷,劳您派人或者您亲自到太上皇那边说一声,情况如实告知,若说一些瞒一些,太上皇会更担心。孙王妃,你进宫一趟,告诉皇贵妃,此事发生在孙王府,是瞒不过宫中的,你亲自去跟皇贵妃交代一声。” “知道!”三人齐声应道。 三人各自忙活,元奶奶坐在床 边看着瑶娘子,感激地道:“多谢你,亏得是有你。” 瑶夫人知道老夫人和元卿凌关系匪浅,至于是什么渊源她不清楚,她听到过元卿凌叫老夫人奶奶,两人的眼神交流,都像是亲人一般。 所以这一声谢谢,老夫人看着是站在了主家的立场上说,但是瑶夫人并不意外,只是轻声地道:“不必谢,一直都是她照顾我们,现在她有事,轮到我们照顾她了。” “府中确实不能乱,她是太子妃,外头好多人盯着楚王府。”元奶奶看着元卿凌毫无血色的脸,虽然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难免心痛。 齐王来了,问了情况之后,大为震怒,马上带人到了安王府。 殊不知到了安王府,却听得说安王妃从马车上摔下来,情况危在旦夕。 安王站在廊前,面容阴郁地看着他,“抓本王?有旨意吗?” “四嫂为什么会无缘无故从马车上掉下来?”齐王问他。 安王冷冷地笑了起来,眼底赤红,“本王推的,你信吗?” 齐王不知道他说真还是说假,却狂怒难忍,“你若真这样做了,你猪狗不如,畜生!” “滚!”安王一身戾气,狂怒不已。 齐王冷冷地道: “你逃不了,我不着急着拿你,只等四嫂平安下来,我会再来的。” 说完,齐王转身就走了。 安王一拳打在了圆柱上,眼底如火山爆发般的痛与怒。 且说孙王进了宫,把孙王府里头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明元帝。 明元帝之前并不知晓,只听说老六入宫请御医,还以为是怀王府里谁出了事,却没想到是元卿凌。 “老四?”他眼底狂怒尽敛,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是他,怀王妃亲眼看到他们争吵,老四还说了什么兵舆图。”孙王对安王是恨之入骨了,只管一股脑地说,“而且,儿臣发现东百街有人埋伏,停放了马车要掳劫人,儿臣怀疑老四就是要掳走太子妃的。” 明元帝道:“此事朕会调查,眼下救治太子妃为首要,传朕旨意,不管用什么药,朕要太子妃安然无恙地活过来。” 孙王有些失望,父皇竟没有下旨拿下老四。 “那宇文安……” “朕说了,会调查!”明元帝扬手,“办你的事去,不该你管的,不必管!” 孙王只得咽下满腔不忿,告退而去,出去之后,传了旨意又请了两位御医出宫去。 孙王刚走,明元帝就命人传冷静言入宫。 第886章 把安王送走 冷静言入宫后没多久,一道旨意下去,把安王原先的封地收回,再分封到了江北府,且令他即日启程到江北府去,不得耽误。 江北府,在北唐的最北方,与大兴国的黑州接壤,气温很低,民风彪悍,落后贫穷,每年都交不上赋税,还得朝廷接济。 江北府有驻军,刚调任过去的将领就是魏王,他率领三万兵马镇守边防。 明元帝此举,把安王原先封地淮北一带的势力全部瓦解,甚至京中的势力也全盘压住。 但是,他此举同时也是在保护安王的性命,因为一旦宇文皓回京,以宇文皓对元卿凌的深情,绝对不会放过他。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保护太子的名声,因为一旦弑兄,太子就会蒙上污点。 不管是为了保护太子还是为了保护安王,明元帝此举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是孙王和齐王都很不服气,兄弟二人入宫去求见明元帝,明元帝一概不见,只命穆如公公打发了去。 顾司带着禁军去盯着安王,务必要他马上离京。 安王听了旨意之后,狂笑了三声,“圣君啊!” 他眼底阴狠狂怒,但是没有对着顾司发作,只命人收拾行装。 安王妃带伤,他坚持要带走她。 夫妇二人, 驮着几车行旅,带着一众家奴,于落日黄昏之中,出了皇城。 安王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城门,眼底冷酷,他会回来的,一定! 安王走后,狄魏明的官职被削,狄家多人被京兆府控制调查。 狄魏明虽没下狱,但是也被请到了京兆府去问话。 明元帝似乎没有打算要查出什么来,只叫人问话,问到什么就纪录下来,但是人不能放走。 狄贵妃跪在御书房门口,哭了许久,力竭声嘶。 狄贵妃近这几个月身子不好,跪了半个时辰就摇摇欲坠,皇贵妃见了也不忍心,叫人扶起,道:“贵妃回去吧,皇上息怒了自然就宽恕了狄家。” 狄贵妃甩开皇贵妃的手,声音嘶哑地道:“休要猫哭老鼠,我儿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皇贵妃道:“既然贵妃相信他没有做过,那也该相信皇上会调查清楚的。” 狄贵妃悲愤难当,冲御书房里哭喊着,“皇上,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啊,他是什么本性您不知道吗?他怎会如此残毒明知道太子妃有孕还伤害他?这都是冤枉啊!” 御书房没有任何回答,倒是过了片刻,穆如公公走出来,先请了皇贵妃进去,然后压低声音对狄贵妃道:“娘 娘回吧,皇上此举也是为了保护安王殿下,否则太子回京,能饶了安王吗?” 狄贵妃怒道:“他凭什么?就凭他打了仗吗?老四也曾为国立功啊,无凭无据,他能怎么样?还能杀人不成?” 穆如公公听得这歇斯底里的嗓音,稍稍皱起了眉头,道:“会不会杀人,贵妃娘娘,您说呢?您愿意冒这个险吗?” 狄贵妃一滞,脸色犹带不甘却已经沉了下去,“他不能不讲道理,老四不会这样对太子妃的。” “那就等太子妃醒来,一切自会清楚。” 狄贵妃心里头慌乱,“那……那要是她醒不来呢?” 穆如公公眸色锐利地看着她,沉声道:“贵妃娘娘,请慎言!” 狄贵妃看了看御书房门口,噤声了。 皇贵妃进了里头,明元帝沉着脸坐在龙椅之上,扈妃也在里头陪着,见皇贵妃进来,她站起来福身,皇贵妃还礼,两人沉沉对视,都禁不住轻声叹气。 明元帝这会儿本该是回了殿中的,但是被贵妃堵在这里走不得,所以扈妃才来陪伴。 她不善说安慰的话,只能这么坐着陪他。 “皇上息怒,也莫要担心,太子妃是善心之人,善心有福,一定可以平安度过的。”皇贵妃轻声道 。 明元帝抬头看着她,问道:“楚王府那边什么情况?打听了吗?” 皇贵妃道:“臣妾命人去问了,有瑶夫人镇着,府中倒是没乱的。” 关于太子妃的情况,她就没说了,因为御医肯定已经跟皇上禀报过了。 她声音带着些沙哑,方才是在宫里头哭过一场才过来的。 扈妃道:“太子妃几次历劫,最后都平安无恙,臣妾相信这一次也一定这样,皇上,你别担心。” “朕能不担心吗?”明元帝面容铁青,是又怒又焦灼,“捷报已经送入京中,太子也已经先一步回来,不日就要抵京,如果到时候太子妃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以太子的性子,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要闹也没地方闹了,皇上您不都把安王送走了吗?”皇贵妃说。 明元帝道:“若不送走还得了?让他离京去了江北府,路途遥远,老五断舍不得丢下太子妃去追杀他,此事还没调查清楚,断不能出人命血案。” 扈妃忍不住问道:“皇上,您信安王吗?” 明元帝眉目冷峻,“和信不信无关,要入一个亲王的罪,就得罪证确凿,怀王妃并未见到他动手,且御医来报,喜嬷嬷为太子妃检查过,太子妃无内外伤 痕,甚至连倒地之后会留下的淤青都没有,御医推断在倒地之前就昏过去了,所以身子发软倒地之后没有造成淤伤。” 扈妃一怔,“所以,真未必和安王有关?” 明元帝不语,但是眼底依旧是褪不去怒气的。 无关是不可能的,当时地处孙王府的如意房门口,本就不宜单独相处,而他与太子妃在那里狭路相逢没有马上离开,甚至还提到了兵舆图,就算不曾出手,也必定言语相激。 穆如公公悄然进来,轻声禀报,“皇上,太上皇回宫了!” 明元帝一震,“已经回来了?” “已经回到了乾坤殿,请您过去一趟。”穆如公公道。 明元帝马上起身,整了整发冠,“摆驾!” 皇贵妃和扈妃见状,福身相送。 明元帝来到乾坤殿,看到太上皇脸色铁青地坐在廊前的专属小板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他知道太上皇已经不抽烟袋了,这会儿又抽上,他心里就沉了沉,“父皇,您回来怎不叫朕派人去护送?” 太上皇抬起头,烟雾在眼前萦绕,却还是看得出十分的疲惫,他声音也是充满了疲惫,“一来一回,费事得很,孤宫里头有些好药,回来叫人拾掇了给太子妃送过去。” 第887章 返京 明元帝要伸手扶他起来,“父皇,进去说。” “不了,孤喜欢坐在这里。”太上皇摆摆手,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孤喜欢坐在这里很久了,自打退下来,就每天望着这个殿门口,你知道,人都有那一天的,孤静心等待,没有遗憾,也没有期盼,累了大半辈子,总是要走向归宿的。” 明元帝心弦颤抖,父皇要强一辈子,从不在儿孙面前说这些话。 他再抽了一口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啊,就有了期待,这日子就仿佛是死水里头混进了一眼泉水,咕咚咕咚地冒着生机,只是,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泉眼会再被堵死。” “父皇……”明元帝听得心里难受,“儿臣知道您爱重太子妃,可她现在的情况还不到最坏的地步,您不能这么悲观。” 太上皇忽然抬头,“孤和你说过的,既然定下了太子之位,就该为他清空危机,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你原先没有把老四送走,甚至屡次容许他翻身,这是助长他的野心。” 明元帝轻轻地坐下来,父子两人的轮廓和神情几乎都是一样的,“朕有朕的考量,老五这两年确实很出息,百官归心,几乎无不臣服他 的,只是父皇,您可曾想过,这同时也是危机四伏,跟着他的那些人,会慢慢地变得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不会再费心政绩,不会再心念百姓,眼中再无社稷江山,只会以伺候好太子为己任,久而久之太子会不会被他们同化?朕原先做的那场戏,是有一部分真的,抬起老四,不是为了制衡太子,而是为了让太子身边的那些人有警惕之心,不要只顾着钻营献媚太子,父皇,这原本也是您教儿臣的帝王术啊。” 太上皇怔怔片刻,叹气,“是啊,孤没有做皇帝许久了,都忘记了做皇帝的艰难。” “儿臣并非是一味地抬起老四,最近他所作所为,儿臣都知道,可这一切都还在儿臣的掌握之中。” 太上皇点点头,“嗯,你做得对,孤年纪大了,难免会感情用事,你如今送他去了江北府也好,省得兄弟两人闹出皇室惨剧来。” 明元帝的眸子黯然,老四也是他的儿子啊,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除了帝王权谋,他也是父亲,有父亲的考量,他心里还隐隐有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青山绿水中掩着一条官道,两匹马疾驰而行,于傍晚时分抵达广照府,两人进了 城中寻了一家饭店坐下。 连日赶路,两人风尘仆仆,脸染疲惫之色。 “爷,今晚只打尖不住店?”徐一抖了抖两条腿,骑马骑得两瓣屁股都裂了。 宇文皓摇头,“不,快些回京,今晚还赶路,困了便随便寻个地方歇息一下,这般日夜赶路,估计明日傍晚就到京了。” 徐一笑着道:“爷,等不及要见太子妃了吧?” 宇文皓斜了他一眼,敲着桌子,“倒茶啊!” “您不是跟太子妃说,让她等您大捷班师回朝的时候在城门接您吗?为什么要先着急赶回去?” “惊喜你懂不懂?”宇文皓想起老元,满眼的醉意,不知道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有什么反应呢?一定高兴得跳起来抱着他的脖子吧。 “不懂!”徐一不解风情,耸耸肩,“这出来都这么久了,在乎那一头半月的吗?若是让皇上知道您提前回来,不得问罪啊!” 宇文皓眼底略有得色,“谁让他知道了?本王想好了,回去之后,就带着老元到别院里头陪太上皇住一段日子,不忙于政事,终日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等到大部队即将抵达京师,本王再前往汇合,神不知鬼不觉,如此堪称完美 。” “那倒是!”徐一没有太大的期待,了无牵挂的人就是辣么的潇洒。 两人将就着吃了一顿,喝了点儿小酒便又开始上路。 马匹跑出广照府的官道上,就看到一个车队徐徐走来,徐一瞧了瞧,“爷,那是不是安王府的马车啊?” 宇文皓眯起眼睛看了一下,果然觉得车队里有一辆马车十分熟悉,“是他的,他出公差?” 徐一忙道:“那……那咱得躲啊!” 他前后看了一下,可哪里还有路躲?那叫一个狭路相逢,除非调头走。 宇文皓咬咬牙,“快些策马而过。” 亏得是暮色掩映,两人又是穿着寻常便装,加之马车也似乎是在着急赶路投宿,因此并未留意到快马而过的两人。 与车队擦肩而过之后,宇文皓忽然策马定住,回头看着那长长的车队,“徐一,你看到没有?后面有些马车驮的不是人,而是东西。” 徐一方才心虚,没有仔细看,如今便是回头也瞧不见了,便道:“许是带了王妃出门,便这么大阵仗了。” “不知道父皇派他办什么差事呢?这么劳师动众的。”宇文皓眸子里闪着困惑。 “反正不关咱的事。”徐一耸肩,“爷, 走吧,别耽误了,快些赶路,您不想早些给太子妃惊喜吗?” 宇文皓收敛心神,对,赶路要紧。 两人疾驰在夜色之中,两边黑色巍峨的山不断地往后面退去,归心似箭的人总会忘记路途的疲劳,尤其是即将抵达家门的时候。 若不是马儿必须要休息,他只怕会直接睡在马背上。 翌日抵达京城的时候,刚好傍晚,城门还没关闭,两人跟随商队策马进城,便往楚王府而去。 近乡情怯,这句话充分体现再了宇文皓身上,当马儿转入王府方向,他的心跳忽然加快,尤其看到楚王府外头挂着的灯笼高高悬挂,照得门前石阶一片通亮,家的灯光一下子就充盈了心头,竟至眼底涌上了一丝热浪。 “徐一!”他忽然回头对徐一笑,声音难忍激动,“到家了!” 他扬鞭落下,马儿撒开蹄子就跑到了王府的门口,他翻身落马,丢了马鞭快步就上了石阶。 门房远远就看到两匹马过来了,定睛细瞧竟然是太子,马上出来迎接,“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宇文皓抖了一下灰尘,拍着门房的肩膀,“本王回来了,府里一切可好?” 不等门房回答,他便径直往里走。 第888章 本王跟他玩命 汤阳从回廊里出来迅速拦住了他,眼底并无惊喜并无高兴,“殿下,有件事情,卑职先禀报一下您再进去。” 宇文皓看着他,“你倒像是早知道本王要回来似的。” 汤阳轻声道:“孙王殿下说过您这两日抵京。” “真真无趣,那老元也知道了?”宇文皓不禁泄气,这日夜兼程赶回来,在心头里酝酿了许久的惊喜,就这么被二哥给捣了。 他推开汤阳,径直往里走,“什么事要禀报?一路走一路说。” 他从袖袋里头掏出一个锦缎袋子,袋子很精致,绣着富贵牡丹。 这是他在茂城给老元买的礼物,别总是说他不解风情,这枚翡翠如意扣他可是花了十几两银子买的。 汤阳还是把他给先拦住了,嘴唇哆嗦了一下,道:“殿下,您先听我说,太子妃出了点意外。” 宇文皓看着他,笑了起来,“汤阳,你现在也会跟着胡闹了是吗?是老元让你作弄本王的?想吓唬本王?没门!” “殿下!”汤阳眼底渐渐升起了一层雾气,男儿有泪不轻弹,汤阳从不曾试过这样,叫了一声,喉头哽咽便说不下去了。 宇文皓的笑容凝固在了唇边,一把推 开他便发疯地往啸月阁跑去。 徐一刚进门,看到宇文皓疯跑,汤阳又木头似地站着,不禁问道:“汤大人,什么事啊?” 汤阳伸手擦了一下眼角,声音沉沉,“太子妃出事了,至今昏迷不醒,大家都没了法子。” 徐一目瞪口呆,“天啊!” 宇文皓一口气跑到了啸月阁的门口,蛮儿和阿四就在院子里带仨娃,忽然看到有人跑进来,都怔了一下,待看到是宇文皓,阿四嘴巴一扁,捂嘴哭了起来。 宇文皓脸色瞬间白透了,脚下仿佛灌满了铅,艰难移动不得,嘴唇翕动了一下,听到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阿四你哭什么?” “爹爹,妈妈死了!”小糯米跑了过去,抱着他的腿就大哭起来。 宇文皓脑袋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炸开了,让他的脑袋有许久的空白,毫无意识地低头看着大哭着的小糯米,慢慢地伸手抱起来,眼睛仓皇地看了一下里头慢慢走出来的人,大家都用沉重的眸子看他。 包子跑过来一巴掌打在了小糯米的屁股上,哭着说:“叫你胡说,叫你胡说,妈妈就是睡过去了,又不是死了。” 说着,他自己倒 是放声大哭起来。 汤圆见大哥哭,他也跟着哭,手里还抓住一把泥沙,哭着擦脸,泪水粘了泥沙,一张小脸蛋变成了小花猫。 宇文皓的耳边都是哭声,如今和往日所有所有都似乎断裂开来,无法连接起来,放下了大哭的小糯米,他往前走。 瑶夫人从里头出来,看到这情况,忙吩咐人把孩子哄好,再快步下来走到宇文皓的面前,“老五,镇定一些,她在里面,只是昏迷了,并未……” 宇文皓点了点头,才觉得压在胸口上的大石头能稍稍地移开一点叫他呼吸一口。 上石阶,跨门槛,从不曾觉得这条路这么难走。 坐在床边,力气都快耗尽了。 锦被下,躺着他此生挚爱之人。 伸手抚摸着元卿凌的脸,他笑了一下,凑她耳边说:“外面那些人,戏真好!” 元卿凌面容苍白,呼吸微弱,这呼吸声微弱的程度,便连宇文皓这种内家高手都几乎听不出来。 他的脸色比她更惨白。 “好,依你,睡吧,睡吧,有什么事,等你睡醒再说。”他小心翼翼地弄好她的头发,凝望着她纯净的容颜,把被子拉上来一些,却看到腹部的隆起,他怔了 怔,“里头藏了什么?” 他的手抚摸上去,轻轻地在整个腹部移动,忽地掀开被子,泪水一下子冲上了眼底。 “四个多月了,你走了之后她发现怀上了,没告诉你,怕你分心。”瑶夫人哽声道。 宇文皓慢慢地为她盖上被子,双手颤抖得要紧,呼吸从胸腔里努力才能挤出,张了张嘴,“哦!” 一屋子的人都在这里,元奶奶也过来了,看到元奶奶,宇文皓的泪水才终于滑落。 元奶奶见他这副模样,心痛难当,过去抱着他,热泪盈眶,“好孩子,别伤心,她会没事的。” 宇文皓整个人还处于极度颤抖之中,连话都几乎没能说出来。 足足一炷香过去,宇文皓才慢慢地缓过来,看着站在门口的汤阳,“说!” 汤阳难过地道:“是在孙王府里头出的事,太子妃与安王在孙王府的如意房门口遇上了,说了几句话之后太子妃就昏倒,安王有无动手,不知道,但是怀王妃说听到他们有口角,安王提过兵舆图。” “宇文安!”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惊怒从心底炸开直窜脑门。 “太子妃全身没有伤口,没有伤痕,不像是被打过。”汤阳 怕他控制不住,忙解释道。 “他离京了!”宇文皓才想起在广照府看到他的车队,面容森冷。 “皇上把他发到了江北府,令他即日离京,算起来走了两天了。” “本王看到他了!”宇文皓额头青筋突显,拳头咯咯作响,眼底熊熊烈焰几乎要把他自个都焚烧起来。 他下巴抬起,但是眼睛还是看着元卿凌,“整件事情,无人在场看见吗?” 汤阳轻声道:“应该是没有,怀王妃是有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但是来到的时候太子妃已经昏倒了。” “她呢?” “她今日还在的,刚回去不到一个时辰,说是回去收拾几件衣裳过来在这里住。”汤阳说。 宇文皓眸子冷沉下去,“汤阳,派人去拦截宇文安,把他带回京中。” 汤阳犹豫了一下,“殿下,这事齐王在调查当中,且是皇上下的旨意让他离京的,如果强行带人去掳回,只怕……” “没有什么只怕,只管去!” 汤阳道:“这事还没水落石出,带回来之后,您打算怎么做? 宇文皓握住元卿凌的冰冷的手,凝望着她苍白的脸颊,还有那静止不动的睫毛,轻声道:“本王跟他玩命!” 第889章 救治为先 晚些时候,齐王夫妇和怀王夫妇孙王夫妇一同过来了,跟宇文皓详细说了当天的事情。 孙王妃一直哭,说对不住宇文皓,容月在旁边劝住了,但是,她还是悔恨难当。 “也就是说,就算他当时没有对老元出手,等宴席散去,他也会抓走老元逼问兵舆图,是这个意思吗?”宇文皓还处于极度激动的状态中,听罢所有人的话,总结道。 齐王点头,“暂时是可以这样推测的。” 宇文皓眸子微转,轻声道,“好!” 当天晚上,楚王府下了两道命令。 第一道命令,着京兆府连同楚王府府兵一同前去追捕宇文安。 第二道命令,集中打击狄家和安王走得近的人,他手中早有名单,这些名单如今便是大派用场的时候。 因着命令下去,他回京的事实也无法掩盖,所以他干脆先入宫一趟。 对于宇文皓会早回京师,明元帝已经知道,这严格来说不是秘密,他也不会怪罪,打了胜仗的人最大。 尤其楚王府出了这事,对他打击很大。 宇文皓直言说不会放过宇文安,这让明元帝心里头不舒服。 但是,看着伤心悲愤的儿子,想起元卿凌遭遇的一切,他也不禁心疼心酸,“他已经离京,你放过不放过,都改变不了,只能等事情慢慢调查,或者 等太子妃醒来,一切都可以真相大白了。” 宇文皓红着眼睛摇头,“儿子已经派人去追,务必要把他抓回来,儿子先告知父皇一声,希望父皇别阻止儿子。” 明元帝皱起了眉头,“老五,朕自有安排,你不必派人去,这公道总会还给你的。” 宇文皓倔强摇头,“父皇,儿子和老元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公道,这三四年里头,我们吃尽了算计,吃尽了陷害,几番生死历劫,每一次都看在大局的份上,我们忍下委屈,息事宁人,可换来的是什么?您就当儿子这一次不懂事吧,懂事的代价,就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这番话像一拳打在了明元帝的心上,看着沉痛委屈的儿子,他张张嘴,满腹大局言论竟是一句说不出口。 他一直是懂事的,可懂事就得受委屈,不能计较,不能埋怨,只能默默地付出,捂住伤口也得干。 但是,便是再残忍,明元帝也冷下了心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总之此事朕已经有了定论有了安排,老五,你听着,这是父皇最后一次要求你听话,往后,你要怎么做父皇绝不干预绝不过问。” 宇文皓红着眼睛,“不,父皇,这一次请您任由儿臣任性一次,往后您说什么,儿臣都不会违抗。” 父子两人,僵在 这里了。 明元帝有些恼怒,“老五,你这是欺人太甚,你这任性是要了朕儿子的命。” “所以在您心里,其他的儿子都比儿臣重要!”宇文皓心头也激怒得很,多少次了?他忍多少次了?可曾得过半点的公平? “你大胆!”明元帝眸色冷了下来,“你身居太子之位,为江山社稷受委屈是应该的,你不能耽于儿女私情,莫说太子妃现在还没确定是老四伤的,就算是,为了局势,你该忍还得忍,这就是你的职责,你当了这太子,荣耀里头就包含了委屈,不能有怨不能有恨!” 宇文皓听了这话,不怒反笑,“我不忍,便不配当这个太子是吗?” “你闭嘴!”明元帝眼底怒气渐渐扬起,“看来今日你的情绪不稳,朕看在你为太子妃伤心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再口出胡言,朕便降罪于你。” 宇文皓看着他,满腔悲愤激发,脸色陡变发紫,怒道:“我顶撞两句便要降罪,他几番害我,结党营私企图谋逆,现在还伤了我的妻子,我却要忍他包容他,父皇,您这心偏得太让人寒心了。” 明元帝一拍桌子,“你给朕闭嘴,你现在首要做的是想办法救你的太子妃,而不是报仇追究,滚!” 宇文皓桀骜不驯地抬起头看他,退后两步,满腹不甘 不服气都写在了脸上,转身走了。 穆如公公都快要吓死了,急忙就追了出去。 “殿下,您稍等!”穆如公公上前拦下,抹了一额头的汗。 宇文皓气难平,看着穆如公公,“公公不用说,本王心里有数。” 穆如公公看他执狂的模样,便知道说不通了,叹息道:“不是,老奴只是想提醒殿下一句,太上皇回了宫中,为了太子妃的事他很是伤心,您前去宽慰几句吧。” 宇文皓心头一酸,转脸过去。 穆如公公见他这般,心里也难受得很,轻声道:“皇上两宿没睡过了,他是很在乎太子妃的。” 太上皇回宫之后,情况就不太好,他重新抽了烟袋,晚上咳嗽不止,喘不过气来,也睡不着,可这一次却没人整夜在床前守着,要给他吸氧,吸药,悉心照顾,还要讲笑话哄他高兴,再哼曲子哄他睡觉。 只有同样苍老疲惫的常公公和无精打采的福宝,整个乾坤殿里,充满了死寂之气,甚至比楚王府更盛。 宇文皓走进殿中,在外头就不许人宣喊,悄无声息地进来。 见到他,太上皇眼底明显有光芒,只是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宇文皓坐在床前,祖孙二人许久都没说话。 “跟你父皇争吵过来了?”最后,还是太上皇先开的口。 “您看出 来了?”宇文皓勉强挤出一个辛酸的笑容,与满脸的疲惫融合在一起,饱受风霜的苍凉让太上皇心里头也是跟着酸楚起来。 “你眼里藏不住事,”太上皇摸索着床边的烟袋,又拿了起来,顿了顿,道:“只是,鬼影卫报,当时宇文安确实没有动手。” 宇文皓双手搓了一下脸,声音充满了痛苦,“我并非有意要顶撞父皇,我只是……不知道该为她做什么。” “抓了他回来又能如何?真杀了他不成?”太上皇说。 “想!”宇文皓眼底怒火冒起,“既然鬼影卫报了,那您一定也知道他备下了马车是要抓老元的。” “皇祖父疼爱元卿凌之心,不亚于你,为她报仇,皇祖父不会心慈手软,但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想办法让元卿凌醒过来,老四不管是不是要抓走她,还是另有算计,都是伴随他的野心一起来的,你现在击杀他,他会束手就擒慷慨赴死?你动手,则内乱起,你要元卿凌背负这些罪名吗?他现在真正的实力连你父皇都没摸透,真逼他翻了,谁都没好日子过,想没想过红叶那十万兵马去了哪里?” 太上皇浑浊的眸子里再泛起一丝无奈,“且你父皇总还对他抱有一丝希望,一如对宇文君,可惜换来的总是失望。” 第890章 就是姥姥家啊 眼下的所有局势,每个人说的道理,宇文皓心里都明白,甚至于这些东西在他脑子里何止反复咀嚼千百遍?每一次说服自己忍下,总得在脑子里过滤一遍,才压住胸腔里头的意难平。 宇文皓在太上皇这里是彻底卸下了心防的,因而太上皇的话也听得进去,点点头,“孙儿知道了。” 常公公端着茶进来,道:“殿下,您嘴唇干裂得吓人,快喝口茶!” 宇文皓抬起头,看了常公公一眼,见他脸色苍白得很,知道他因太上皇的病也没能休息好,便道:“多谢公公,你脸色不好,注意身体。” 常公公笑了笑,“老奴不碍事,老奴身子骨还硬朗。” 他把茶放在了茶几上,拿着托盘转身,殊不知这一转身,人就倒了下去。 宇文皓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着,“公公!” “公公?”宇文皓发现不对劲,公公竟是昏过去了,连忙拍着他的脸,“公公,醒醒。” 太上皇探头看了一眼,慢慢地坐起来,眼底有碎裂的惊慌,哆嗦着嘴唇,“传……传御医!” 宇文皓和太上皇坐在乾坤殿的廊前,太上皇往日很喜欢坐在这里,旁边摆着一个矮几,能尽收满园景色,也能看到围墙外的天空。 御医在殿里头,情况还不知道,太上皇坚持要求他扶着出来 坐在这里,他说以这条老命镇守在这里,看哪个牛鬼蛇神黑白无常敢来抓他的人。 他握住的手腕,全身的肌肉高度紧张,如临大敌。 宇文皓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们相伴了大半辈子,朝夕相处,历经了这个尘世间许多的风风雨雨,对抗过艰险厄难,如果常公公熬不过这一关,不敢想象皇祖父有多伤心。 足足半个时辰,不曾发过一言,只有努力压住的呼吸在此起彼伏。 最后,御医出来了。 宇文皓执住太上皇的手,看向御医,“如何?” 御医单膝跪地禀报,“回太上皇,回太子,常公公是风症突发,人是救回来了,只是,有半边身子怕是不能正常活动,也或许要一直卧床了。” 太上皇盯着他,嘴角下弯紧抿,不曾松一口气,却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醒了么?”宇文皓问道。 御医说:“迷迷糊糊,而且接下来几天,他会一直嗜睡,臣会每天过来为他针灸。” 宇文皓扶着太上皇进去,太上皇就坐在常公公的床边,常公公神识不清,眼睛张开过,但是迷迷糊糊地又合上,嘴巴张大着呼吸,脸上是潮一红发热之色。 太上皇就抓住他的手,也不说话,就在那守着。 宇文皓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出宫,打仗的时候,耗尽体力, 一路回京,日夜赶路,也不曾好好休息,昨晚回到府中,又是整整一宿没睡,如今身体累得要紧,但他就是没办法合上眼睛。 回到府中,他让绮罗把如意扣穿好,然后亲自给元卿凌带在脖子上,然后躺在她的身边。 他在被窝底下握住元卿凌的手,两眼发直看着帐顶,“老元,常公公病倒了,你是没看到皇祖父的脸,他都快哭出来了,就一口气死死忍着,他怕得要紧,不知道是不是人到了一定的时候,看淡了自个的生死,却不能看淡身边人的生死呢?” “如果你在,”他转头过去看着元卿凌,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你在的话,或许皇祖父不会那么害怕,你什么时候醒来?” 他凑过去,在她耳边亲了一下,闭上眼睛,声音疲惫苍凉,“就这么扔下我和孩子,怎么忍心?叫我怎么活啊?” 屋中寂静的空气渐渐地包围过来,灯光照得屋中如同白昼一般,这光芒却怎么也照不到他的眼底。 不知道静默了多久,有脚步声响起。 “老夫人,您仔细些!”是蛮儿扶着元奶奶进来了。 宇文皓慢慢地起身,上前搀扶。 阿四跟着进来的,手里头捧着东西,宇文皓看了一眼,不陌生,这些都是老元药箱里的东西,之前曾在陆源身上看到过。 老 夫人让阿四和蛮儿出去,然后坐下来对宇文皓道:“她昏迷之前,曾交代过,头三天打点滴为生,若三天之后她没有醒来,便得上鼻管鼻饲为生,今儿个是第四天了,该上了。” 宇文皓眉心跳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会昏迷?” “是的,她知道,她早安排下来了,所以姑爷啊,你不必太伤心,对她要有信心相信她一定可以回来。”元奶奶拍拍他的手,宽慰说。 宇文皓不解,“为何啊?她为何会昏迷?” 元奶奶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啊,等她醒来你到时候再问,我只能按照她之前吩咐的去做,你是家里的主心骨,得首先稳住。” 顿了一下,元奶奶道:“或者,你去问问孩子们,他们或许会知道,我听到凌儿跟他们说过,孩子们看着都懂得。” “我马上去!”宇文皓想起孩子们的异能,心里生出一丝希望来,马上要转身出去。 元奶奶叫住了他,“姑爷,得过来帮帮我。” “噢!”宇文皓回身。 插鼻管宇文皓一窍不通,好在元奶奶还算熟悉,倒不至于十分艰难。 “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暂时只能靠鼻饲来维持生命,万万草率不得,姑爷,关照好屋子里伺候的人,要万分的谨慎,知道吗?” “是,我记得了。”宇文皓看着元卿 凌这副模样就难受,鼻头忍不住一酸。 他陪伴了元卿凌一下,才出去找点心们。 点心们没睡,还在屋子里玩耍,见爹爹进来,仨都围了上去。 宇文皓屏退奶娘,便坐下来问他们,“妈妈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昏倒?她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包子抢着回答,“知道,妈妈脑子里没有发光的东西,她要睡觉,等方丈把药做好给妈妈注射之后就没事了。” “方丈?方丈呢?”宇文皓一怔,这事和方丈有关? “方丈回去姥姥家了。”包子说。 宇文皓听得有些蒙圈,“姥姥家?方丈怎么会去姥姥家了?你们说的姥姥家,是哪个姥姥啊?” 汤圆双手比划着形容,“姥姥就是妈妈的妈妈,那里还有妈妈的爹爹,方丈要弄这个药,弄好了给妈妈用上,脑子里就能发光,发光就能活着。” “发光?”宇文皓越发糊涂了。 包子重重地点头,一脸正经的模样,“对,就是发光体控制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大脑,思想,行为,如果有一个小孩刚刚死了,只要磁场合适我也能用我的脑子控制那个人。” 宇文皓膛目结舌,“你脑子也发光?” “不发光,但脑电波可以传递啊,只要能量够强大。”包子侧头,“爹爹你好蠢,妈妈说一次我们就知道了。” 第891章 那忽然消失的孩子 宇文皓浑然不顾智商被孩子们碾压,只一味追着问,“那你们能不能控制姥姥那边的人?” 仨对望了一下,“这个没试过,我们这两天都是控制这里的人。” “你们还控制过这里的人?”宇文皓眯起眼睛,习惯性地想凶一下,但是想着什么时候了,那都是小事,“试试能不能控制姥姥那边的人。” “没试过啊。”三人有些茫然,“去那边做什么?我们也不认识人啊,而且,控制这里的也都是妈妈跟我们说了之后我们才开始弄,很好玩儿,那些人见着就跑,鬼哭狼嚎的。” “妈妈什么时候跟你们说让你们控制人?” 包子说:“要控制死人,就是她睡觉前之前说的啊,控制活人是很辛苦的,头会很痛,但是控制死人就不会,晚上睡着的时候,就能用另外一个人身体出去玩儿了,我都去玩过两回了,有一回还得从地下爬出来,可费劲了。” 说完还得意洋洋的看着宇文皓,一副真的很好玩的模样。 宇文皓咬咬牙,以后再收拾。 “听着,你们试试能不能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去到姥姥他们那个地方,然后找到方丈,问问方丈妈妈的情况现在怎么样?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包子点头,“哦, 那我们就去找姥姥,可不知道姥姥长什么样子。” 汤圆说:“可以找祖奶奶,祖奶奶知道,她说她还知道门牌号,多厉害啊。” “我也知道,妈妈说过的啊。”小糯米说。 “那我们今晚就去!”仨说完麻溜地爬床上睡觉。 宇文皓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下,“能不能把爹爹也带去?” 不理解这种什么控制,但是,孩子们能去,他……大概或许也能是不是? “爹爹你会吗?”包子撑大眼睛问道。 “你教我!” “好,教你。”包子说。 于是,三人七嘴八舌地把元卿凌那天晚上科普的小课堂同样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对宇文皓道:“就是这样,就这样可以了。” 宇文皓沉默了一下,眸子淡淡地道:“你们去吧,爹爹不去了。” 什么把脑电波变成什么样的信号植入叫什么脑干然后怎么样怎么样,那个人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起来走动,鬼知道他们在扯什么东西嘛。 说得怪渗人的,这不是诈尸吗? 仨闭上眼睛睡下了。 宇文皓就坐在他们的身边,定定地等着。 包子悄然张开一只眼睛,“爹爹,你盯着我们睡不着。” 宇文皓哦了一声,“那我回去,你们要多久?” “不知道啊!”包 子看着他,“爹爹,要探到坐标,要有死人,最好是死了没多久的,然后不用从地上爬起来不会发臭的,而且还要讲究磁场,不是每一个身体都合适。” “每天死那么多人。”宇文皓嘀咕,看到仨都定定地望着他,像是望着傻子一般,他站起来,“好,好,我出去。” 开门出去的时候,还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爹爹似乎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脑子不好使。” “哎,真让人担忧。” 宇文皓无语望天,他已经够聪明了,在他正常人的世界里,好吗? 他回去守着元卿凌,但是心里总定不下想回去看看孩子们现在的进度如何,出去走到门口,又想起他们说的话,又往后走,这一晚上的,来来回回走了数遍,最终也没进去。 回去躺下,轻轻地抱着元卿凌,把手覆在她的腹部上,还记得以前她怀着三宝的时候,肚子里一天到晚都在动,可现在这个不动。 他很担心,也很着急,说不出的忧虑心痛。 他们之间从不曾说过二胎的问题,因为第一胎太吓人了,二胎就不曾有过想法,就算是偶尔地谈论一下,他都会马上终止话题,没想到现在是直接怀上了。 “元,要快些好起来。”他开始觉得 有困意了,或许是心头定了一些,毕竟也有点儿苗头能想到办法。 广市第一人民医院。 “主任!”有人急忙跑进了心外科主任的办公室,“今天您急救的病人章小小在送殡仪馆的时候忽然醒过来,还跑了。” 主任猛地站站起来,“什么?这不可能啊。” “真的,殡仪馆的人现在回到医院了,在院长办公室里呢。” 主任震惊万分,“这怎么可能?” 病人是他负责上急救台急救的,孩子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心跳了,用了肾上腺素也用了电除颤,可没能救过来。 “家属呢?”主任忙问道。 “家属……孤儿院那边吗?估计没在医院了,我联系一下。” “我去院长室!”主任从医多年,不曾见过这种情况,也是蒙圈得很。 来到院长室,殡仪馆的人还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劲地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都在袋子里装着了,忽然就起来在后头使劲拍,我停车下来看,刚打开后面的车门,那小孩就跑下来了,一直跑,吓死我了,他就在车龙里穿梭,跑得快极了,一点都不像两三岁的孩子。” “报警了吗?”主任问道。 “还……还没啊!” 院长马上报警,报完警之后看着主任,“是 你负责抢救的?” 主任惨白着脸,“没错,是我负责的,但是确实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心脏停顿,呼吸停顿,脑死亡。” “马上调监控和病例过来,然后上报。”院长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且主任的医术医德他是信得过的,是心外科的专家,治愈过不少病人。 不出两个小时,卫健委的工作人员和几名专家都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一同查看了急救的监控,病例,在现场急救的医生护士共有四人,都可以证实主任的话。 “元教授,您怎么看?会不会有误判假死的可能?”卫健委的官员看向元教授,他是这方面的老专家了,说的话还是比较权威。 元教授双手放在桌子上,神色颇为凝重,“说真的,我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临床判定的死亡是准确的,假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所谓的假死还是有微弱心跳呼吸的,人为诊断可以出错,可仪器检测着,证实已经心脏停止了跳动,脑干死亡,所以,不存在假死的可能,当然了,仪器出错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检查过仪器了吗?” 院长道:“检查过了,仪器正常。” 元教授道:“先找到这个孩子吧,找到了他,才能进一步查看是怎么回事。” 第892章 姥爷 而不久之后,交警调来了道路监控录像,确实像殡仪馆司机所说的那样,那小孩忽然就窜了出去,在车水马龙中穿梭惊险万分,但是,他却能恰到好处地避开每一辆车而不造成任何的事故。 最重要的是,那小孩翻过对面马路,那铁马足足一米多高,他甚至都没有铁马高就直接翻了过去,稳稳落地脚步丝毫没有迟疑又继续狂奔。 他是有目的地跑,方向十分清晰,往西南路而去了,因广市到处遍布天眼,所以这小孩转入西南路附近之后也一直能追踪到,最后消失在福湾区。 “元教授,您是不是住在福湾区?”心外科主任记起来,元教授就是住在那头的。 “对。”元教授点点头,“但是福湾区很大,而且天眼没有追踪到他后面的下落,只怕也不好找啊。” “进入福湾区之后的监控都没有拍到他吗?”主任问那位交警。 “没有,他一直再没出现在监控里头。”交警道。 如此说来,倒是进了民宅区了,那就更不好找了。 只是他去那边做什么?他是孤儿院的孩子,就算要回也是回熟悉的孤儿院去,去福湾区干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警方去寻 找了,医院的上头部门只负责调查宣布临床死亡是否有事实依据。 元教授留在医院到晚上才回到小区。 车驶入小区门口,保安就拦下了他,“元医生,有个孩子在你们那栋楼下徘徊许久了,问他找谁,他说找您,瞧着那孩子挺可怜的,又饿又渴的样子。” “小孩?”元教授一怔,“叫什么名字?有大人带着来吗?” “没有,就他一个,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我巡楼的时候就看到他在底下徘徊,上去问了,他说找您,给他吃了两块饼干喝了一瓶脉动,现在坐在花院里,您看看认识不认识。” 元教授道谢之后,驱车到停车位停好车便走回家里去,远远地就看到花院的滑滑梯里有一个孩子在玩耍,那衣服…… 他怔了一下,揉揉眼睛,那不是今日在殡仪馆车上丢失的孩子吗? 他急忙快步上去,跑进了花院里头,那小孩刚从滑滑梯上滑下来落在他的脚边,抬起头,冲他咧齿一笑,“姥爷!” 这一声称呼,让元教授怔愣了片刻,随即道:“孩子,你可以叫我元医生,来,跟元医生去一趟医院,好吗?” “不去!”小孩扭着身子又跑楼梯上去 ,嗖地滑下来,笑得脸都开花了,乐呵乐呵的。 元教授瞧着他的模样,气色红润,呼吸顺畅,奔跑跳跃完全没有难度,看着健康得很。 “那你去元医生家里坐坐,好吗?”元教授觉得不能让他在这里继续做剧烈活动,得先带回家中问问,然后报警。 “我姥姥和我大舅回来了吗?”小孩仰起头问他,稚气纯真,黑眸闪耀。 “谁?哦,你姥姥和你大舅啊?回来了,我们上去等,好吗?我们这就去给他们打电话。”元教授含笑伸出手,拉住了他软软的小手掌。 “你叫什么名字啊?”元教授虽然知道,但是就装作不认识问他。 “我叫糯米。”小糯米被他牵着,蹦蹦跳跳地往外走,他跳得这么欢,让元教授一阵胆战心惊。 “糯米啊,这名字真好听,那除了糯米之外,还有其他名字吗?” “有啊,我叫宇文和。” “哦,这名字真好听。” “对啊,我们家的名字都很好听,我大哥叫宇文礼,字冬青,小名包子,我二哥叫宇文孝,字南星,小名汤圆,我是三少,叫宇文和,字忍冬,小名糯米,好听不好听啊?”小糯米如数家珍道,软糯的声音特别让 人舒服。 元教授看着他,心头有些异样,“哦?你们起名字还有字啊?你这么小就懂得了?” “字是妈妈起的,名字是皇祖父起的,小名是徐一叔叔起的。” 元教授带着他进了电梯,一怔,“什么?皇祖父?” “对啊,不过也可能是太皇祖父起的,反正妈妈没说明白,姥爷,您帮妈妈起的名字也很好听啊,元卿凌,多好听,姥爷,您认识很多字吧?我也认识好多字。” 元教授嘴唇哆嗦了一下,猛地看着小糯米,“你……你说什么?” “我也认识好多字。”小糯米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眸子一闪一闪,像天使一般。 “你妈妈叫元卿凌?”元教授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不敢相信,“你说的元卿凌……是我女儿元卿凌吗?” “姥爷,是不是您女儿您自个不知道吗?”小糯米侧头看他,一脸的困惑。 元教授蹲下扶着他双肩,眼底濡湿,“天啊,这小孩,你若是胡言乱语,也不该知道这些啊,孩子,你到底是谁?你怎么来这里的?” “祖奶奶告诉我地址的啊,我知道。” “祖奶奶?” “是啊,祖奶奶啊,这样……”他双手放在唇角两边往下 拉,脸上的皮肉就往下耷,像极了一个老太太,然后往嘴里的虎牙压了压,“这里有一颗银牙齿。” “天啊,天啊!”元教授双手哆嗦,热泪纵横,“孩子,你是凌儿的孩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的天啊,这太不能让人相信了。” 小糯米伸出手,为元教授拭去眼角的眼泪,怯怯地问道:“姥爷,您为什么哭啊?” “高兴!”元教授哽咽得无以复加,一把抱住了他,“姥爷高兴的。” 小糯米趴在他的肩膀上,“姥爷,咱就一直在这盒子里待着吗?” 元教授这才想起不记得摁电梯了,忙站起来摁下楼层,“是姥爷糊涂了,糊涂了。” 他哆嗦着拿出手机,拨打了过去,电话刚接通他就立马颤声道:“快,快回家,什么都别问,回来,叫儿子也回来。” 出电梯,进家门,让孩子坐下,家里没有零嘴儿,他翻箱倒柜才找出一包核桃,他无措得很,随即想起外卖了,忙就道:“姥爷给你叫个蛋糕外卖,还有奶茶,还有披萨,孩子们都爱吃这个,对,对。” 他慌乱得要紧,此生似乎从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候,一边看手机一边看他,唯恐他一下子就不见了。 第893章 又给拉回来了 小糯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元教授,方才他还喋喋不休,但是看到姥爷这么紧张的模样,他小小的心里就有些奇异的感觉。 “姥爷,”小糯米忽然有点担心地看着他,“您就不怕我是假的?就舍得给我买吃的啦?” 这声音,软萌软萌,元教授的心当场就化开了,化得一塌糊涂,以致泪水模糊。 “舍得,要什么都舍得,你这眼神跟你妈妈小时候一模一样。”他抚摸着小糯米的脸,五官是不像的,但是这稚气单纯却又透着聪明的眼神,就跟他妈妈一样。 元妈妈和元哥哥以为家里出了事,急匆匆地回来,进得家门,元哥哥喊了一声,“爸爸,出什么……” 他没嚷完,迅速被元教授捂住了嘴巴拖到一边去,“嘘,睡着了,睡着了,别吵。” “谁睡着了?”元哥哥挣脱元教授的手探头去看,只见沙发上躺着一个酣睡的小孩,“咦?谁家孩子?” “你妹妹的,你妹妹的儿子,叫宇文和,字忍冬,小名糯米,给他叫了吃的,吃着吃着就睡了,你看,那奶茶都还没喝完呢。”元教授说。 元哥哥吃惊地看着他,然后迅速把他拉到一边去,“爸,就为这事你叫我和妈妈赶 回来?你被人骗了吧?这孩子谁领来的?问你要钱了吗?” 元妈妈一路赶回来也吓得够呛,却没想到是这个事,不禁也没好气地道:“你瞧你,这事还能上当了?你白捡这么大的孙子啊?” “不是,真的啊。”元教授激红了脸辩解。 “有什么证据?就凭人家跟你说两句你就信了?”元妈妈气得够呛的,走上前去看着那孩子,不禁无奈地道:“你看他哪一点像你闺女啊?你闺女现在在哪里你知道的吧?她的儿子怎么会在这里啊?你是想女儿想疯了,谁都信。” 元教授被他们这么一说,挠挠头,“但是,这个孩子……他一来就叫我姥爷,也问了你们的事,孩子总不能撒谎。” “谁带他来的啊?”元哥哥上前搭着元教授的肩膀,叹了口气,“爸爸,您可真是够单纯的啊。” 元教授看着儿子,有些困惑,“可这感觉是不会错的,他说得出你妹妹的名字。” “妹妹名声这么大,谁不知道她啊?”元哥哥失笑,“好了,爸爸,快叫人带他回去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别处拐带过来的,回头您还犯上罪了呢。” 元教授摆手,“不,不是,他是自己来的,他今日是在医院里 头跑的,也不是医院,是从殡仪馆的车上跑了,本来都宣布死亡,不知道怎么活过来,还跑家来了。” “死了又活过来?”元妈妈和元哥哥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所以啊,很诡异,你妹妹的事本来也是很诡异的,现在警察在找他,你们看,要不先报警送回去?”元教授觉得不能让警力白白浪费,得对人家有个交代。 “要不,先等他醒来吧,警察一来就得吵醒他。”元妈妈是心疼孩子的,见这孩子睡得如此酣甜,不忍吵醒。 “也行!”元教授道。 这毕竟是个大事,所以大家都守在家里头,本以为这孩子睡一个小时怎么也得醒来了,殊不知到了晚上十二点,还没醒来。 北唐。 小糯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爹大写的脸,“米啊,醒了?你去到了吗?” 他侧头看过去,包子和汤圆都醒来了,在吃着丸子呢,他揉揉眼睛,有些埋怨,“爹爹,你干什么吵醒我啊?我在那喝着奶茶呢。” “喝茶?”宇文皓一怔,“你去哪里喝茶了?你是不是去到了?见着姥姥了吗?” “没见着姥姥,就见了姥爷,您这叫醒了我,我那边就得睡觉了。”小糯米扁着嘴巴特 别委屈,那些东西可好吃了,都没吃过。 “你真见着了?”宇文皓大喜过望,“好,你快睡,快睡,再回去,叫姥爷带你去找方丈。” “我睡不着了。”小糯米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走过去,“吃丸子呢?我也要吃。” 包子和汤圆齐刷刷抬头,“自己找奶娘去。” 他俩没去到,正懊恼呢,没想小糯米去了,更是嫉妒不甘。 “欺负弟弟是不是?”宇文皓一手夺过来给小糯米送过去,回头就瞪眼斥责,“不知道弟弟辛苦啊?吃一口都得跟他抢,还有没有点当哥哥的样子了?” 说完,温柔地对小糯米道:“米,快吃,吃饱之后饭气攻心就觉得困了,困了就马上去睡。” 包子和汤圆狠狠地瞪了小糯米一眼,碍于老父亲在,不敢有动作,只能满心不甘地坐在那里。 小糯米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往前一推,皱起眉头道:“什么东西忒难吃了,爹爹我跟你说,姥爷给我买了外卖,有披萨,有奶茶,有蛋糕,可好吃了。” 看着有点飘的小糯米,包子和汤圆忍下揍他的冲动,抢过来就吃了起来。 谁稀罕什么奶茶,要喝奶还不能找奶娘了撒?瞧那得意的小样,谁还去不了姥姥 家是怎么地? 宇文皓依他,“好,不吃,不吃,那你继续睡去。” “睡不着。”小糯米还真拿乔了,往宇文皓的身上挪让他抱着,“爹爹,我跟你说,姥爷家住得可高了,还得坐盒子飞上去才能到,家里有妈妈的照片,妈妈跟妈妈长得很像,但是不是特别像,姥爷说,妈妈从小就特别乖,读书很聪明,学校里还多人都喜欢她,妈妈真了不起,爹爹,如果你能去一下多好啊,姥爷总是问你的事呢。” 宇文皓紧张得很,“那你怎么说?” “说爹爹对妈妈很好啊。” “那回头你见着姥爷,再说几句好听的,就说爹爹也很能干,当了太子,又打了胜仗。” “我都说了,说爹爹因为妈妈生了我们,所以当了太子,爹爹还杀死了好多人,很厉害的功夫。” “嗯,对,很厉害……”宇文皓侧头想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米啊,咱不能这样说,这杀人不好听啊,那是杀敌,那是敌人,打仗的时候得杀死敌人自己才能活,还有,爹不是因为你们才当的太子……” 他顿了顿,呃,似乎事实就是这样的,宇文皓黑了脸,“总之不许这样说,就说爹爹对妈妈好就行了。” 第894章 能见一面已经很好了 小糯米想着那杯没喝完的奶茶,抱着枕头出去,“我找祖奶奶去,祖奶奶会讲故事哄睡觉。” “这么晚了,不许去!”宇文皓喝止。 小糯米抱着枕头回来,“爹爹太凶,那不睡了。” 宇文皓简直不能相信一向乖巧听话的小糯米竟然懂得威胁人,这是多幻灭啊。 忍下一口气,等你娘醒来看你会不会变成爆米花。他努力挤出僵硬勉强的笑容,“爹错了,你去,去吧,找祖奶奶说故事去。” 小糯米嘴巴一咧,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蹦蹦跳跳地抱着枕头出去了。 看着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小糯米,包子和汤圆是目瞪口呆又满心不忿。 “看什么看?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吃!”宇文皓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出去了。 包子和汤圆顿时垂头丧气,丸子也不敢吃了,爬床上去睡觉。 广市。 元教授他们一直等到凌晨一点多,才终于看到那孩子慢慢地醒来了。 “醒了,醒了。”元哥哥回头喊了一声,然后大手一伸抓住了小孩的领子,故作凶悍地道:“说,谁带你来的?” 小孩揉了揉眼睛,有些愕然,随即眨巴眨巴,骨碌碌的眼睛四处看了看,顿时跳起来欢呼, “我来了,我来了,我就说嘛,我们是三胞胎,小糯米合适的我也合适。” 元教授傻眼了,“你……小糯米?” 小孩一把抱住了元教授的腿,抬起头闪着黑曜石般亮透的眸子,“姥爷,姥爷,我是包子,我不是小糯米,我抢到了,我抢到了。” 他说完,就松开元教授,跑回茶几上找吃的,欢喜得差点没把嘴巴给咧崩了。 元教授嘴唇哆嗦了一下,看着元妈妈和元哥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之前说叫小糯米,宇文和。” 元妈妈惊疑地看了几眼,然后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这么小的孩子,该不会有多重人格分裂吧?” “这……”元教授犹豫了一下,“那要不报警吧!” “姥爷!”包子喝着奶茶,忽然想起爹爹的吩咐,“爹爹对妈妈很好,爹爹不是打死好多人,他是打仗杀敌人,敌人死了他才能活,我爹爹是太子。” 这话说得夫妇两人都惊疑不已,元哥哥作势举起拳头,“小孩子不得撒谎,说,谁教你说这些话的?不然要揍你。” “大舅,我没有撒谎,爹爹是这样说的。”包子抱着奶茶躲到一边去,看到墙上元卿凌的照片,他眼睛顿时红了,嘴 巴扁了扁,连奶茶也不喝,“我想妈妈了。” 大眼睛里头,陡然发红,泪水就盈满了眼底,说不出的可怜心疼,元妈妈是心软的人,见此情况,忙就过来推开元哥哥,温柔地对包子说:“想妈妈了啊?妈妈去哪里了?你告诉婆婆,婆婆可以带你去找妈妈。” 包子眼泪就落下来了,小脸蛋上滑落晶莹,委屈难受,“妈妈睡觉了,叫了方丈回来打针,但是没打上针,爹爹叫我们来找方丈,问问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打针,打了针妈妈就醒来了。” “方章?方章是谁?”元妈妈愣了一下,“妈妈要打针是病了吗?” “妈妈怀着妹妹睡了,脑子里没有发光的东西,方丈让她睡觉,等研究出来可以打针就能醒来。” 包子小手攀上元妈妈的脖子,声音软糯而惶恐,“姥姥,我害怕妈妈不回来了。” 元妈妈听了这话心里难受极了,她也是失去过至亲的人,母子连心,这孩子才那么小……不对,不对,方才不是说这孩子是孤儿吗? 她回头看着元教授,元教授却若有所思起来,“媳妇,你记得不?前阵子不是有一个叫方妩的人过来找我们,说是受凌儿所托拿一些机密文件要 做研究的,孩子嘴里说的方章会不会就是方妩?” “快打电话问!”元妈妈失声道。 元哥哥马上拿出手机,他之前记下了那个女人的手机号码,找到之后马上拨出去。 “喂,方妩是吗?我现在这里有个情况啊,我家来了一个小孩,说是叫糯米又包子的,说是凌儿的儿子……啊,你过来啊?现在?可以,可以,那你来,我们等你。” “怎么样?”元教授和元妈妈齐声问道。 元哥哥放下手机,眼底还盛满了愕然,“她说现在马上过来,说这孩子八九不离十是凌儿的儿子。” “天啊!”元妈妈喃喃地回头,看着包子,眼底瞬间涌泪,蹲下扶住包子的双肩,颤声道:“你真是凌儿的孩子?是我的孙子?” 包子看着她,慢慢地皱起了小脸蛋,他最怕女人哭了,伸出手学大人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好,不哭了。” 元妈妈却在那一瞬间,失声痛哭起来,天知道,所有人跟她说这个说那个,她都没办法安心啊,骨肉分离之苦,日夜诛心,只凭其他人说,怎能放得下这种锥心刺骨之痛? 包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抬头看着元教授,“我……我没打 她。” 元教授轻轻地拍着妻子的肩膀,也是泪水纵横,“好,好,不哭了。” 元家人都不善于安慰人,最厉害也不过是轻拍肩膀说出这一句,元妈妈听了几十年了,所以从包子嘴里说出那一句话安慰的话,她才会忽然地崩溃。 包子见她哭得越发惨,他心里越发不安,往后退着看了元哥哥一眼,扭着小手,“舅,我真没打。” 元妈妈一把抱住了包子,抱入怀中,泪水不曾拭去,鼻音重重地道:“对不起,姥姥失态了,姥姥吓着你了。” 她放开包子,捧着他的脸,泪水依旧模糊着眼睛,“让姥姥看看你,看看你。” “我不长这样。”包子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给她擦了一下眼泪,“这个身体不是我们的,我们用意识控制,等我在那边醒来,我就得走了。” “走?”元妈妈慌了起来,“去哪里?你要回去了是不是?” “妈!”元哥哥伸手扶起她,眸色痛苦,“别这样,吓着孩子,等那个方妩来了问清楚一些怎么回事,退一万步讲,能叫我们见一面已经很好。” 元妈妈满心失落慌乱,喃喃地道:“你说得对,见一面也是很好的,很好的,不能贪心强求。” 第895章 总算是有苗头了 方丈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元妈妈的情绪已经调整了过来,只是依旧抱着包子不肯撒手。 包子倒是很为难,一直回头去看桌面上的吃食,可爹说不能让女人伤心流泪,他只要稍稍想要缩出去,姥姥的眼睛就红了,使劲抓紧他怕他走了,所以只能忍着。 看到方丈过来,他松了一口气,终于脱难了,飞快地跑过去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偷瞄方丈,这老小子变成女人还真别扭。 “方妩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她入座之后,元哥哥就迫不及待地问了。 方妩长得方方正正,英气中透着几分淡雅,进来之后就看了包子几眼,先不回答元哥哥的话,而是指着包子说:“没错,他就是太子妃的儿子包子。” “这点我们知道了,孩子也说了一些事情,但是说得不明白,您得跟我们说说啊。”元哥哥说。 元妈妈去倒茶,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方妩,“孩子说凌儿出了点事,睡过去了,是什么事?” 方妩轻轻叹了一口气,“是我一时私心导致她昏迷过去的,因为我的私心,耽误了研发,这点我要真诚地对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昏迷?”元妈妈吓得够呛,“在那地方昏迷还得了?怎么活啊?医疗条件这么差。” “这点您放心,她暂时无恙。”方妩连忙先安抚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元哥哥听着她久久不入正题,可着急了,忙催促道。 方妩这才开始说,前面那些理论,元卿凌大脑没有死亡,而大脑控制着异时空的身体这点,因为之前莫易都有说过一些,只是不怎么完整和专业,方妩解释一下大家也就明白了。 “这一次我回来最大的目的是要继续研究,当然了,一旦研制成功,我会继续给前辈注射药物维持她在异时空的生命,之前来找你们要了她的研究资料,其实如果按照她的方式去研究,或许如今都有成效了,可我总想验证我自己的方式,因为当年我不算失败,我也坚信我的成果会比她的好一些,她始终是过于保守,这是我原先认为的。因此便结合了我和她的研究,和我的团队研发出了一种新的药物,这种药物按照理论,可以让大脑开发到百分之二十,也就是比她原先的增加了百分之十五左右,只可惜,这药物在做第一阶段的时候就 失败了。” “那……那就是说,如果没有研发出药物来,她就会一直昏迷下去?”元教授听得明白了,大脑意识和念力控制这方面他不是专长,但是自从莫易来过之后,他就往这方面研究了一下。 “是的,但是你们可以放心,这药是可以研发出来的,只是,因为没有了她的临床试验报告,一切都要重头试验,这耗时比较久,毕竟,若无法确定剂量就没办法用药。” “你如果早按照她的去做,岂不是早成功了?”元哥哥还是有些埋怨的,妹妹怀着孩子躺在床上昏迷,这多让人担忧啊。 方妩也有负罪感,“您说得没错,或许早成功了。” 她在北唐的这些年,其实一直不甘心,反复思量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所以这次有机会回来,她主次颠倒,先结合她的理论和自己的理论做了药剂,本以为会优胜于她的,不曾想,却是失败了。 顿了顿,她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下,看了包子一眼,有些激动,“如果我的研究成功了的话,那元博士这副身体是可以活过来的,到时候,她的意识可以控制这里的身体,也可以控制那边的身 体,如今包子能自由控制异时空的身体还能回到原地,这就证明我的设想是没错的,这确实可行,如果研发成功,这将是人类对于念力控制课题的一大进步。” 她本想说可以改变世界,但是觉得这话说出来吓着他们,所以便没说了。 “真的可以这样吗?”元妈妈听到这里,眼底顿生希望。 “还不知道,我会继续研究下去,不过当下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把药物研发出来让元博士在北唐活下来。”方妩看着终于吃好的包子,然后招手让他过来,“你明天跟我回研究所好吗?看看你和你妈妈近距离站着,是否可以产生磁场的共鸣。” 包子道:“这个我不敢肯定啊,如果我在那边睡醒了,我就得走。” “这倒是个麻烦。”方妩想了想,“这样吧,你回去跟爹爹说,让人给你们开点安神的药,能睡上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小时,我们可以做的事也很多了。” “但是我不保证来的一定是我啊,我弟弟他们不会来事,比较蠢,未必帮得上忙,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确定来的一定是我?”包子狡猾地问道。 方妩笑了 起来,“好,我们包包比较聪明,帮得上忙,这样吧,你暂留一丝意识在这里,那样既能维持这副身体的运行,也能方便你下次抢占。” 包子眸子熠熠,“教我!” 这一次回去之后,包子占了上风,包子和汤圆一党,哥哥威风他跟着威风,一同鄙视得宠了一轮却屁事干不成的小糯米。 宇文皓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谁能去谁能耐,一顿夸奖,也算是问明白了情况,包子毕竟比小糯米懂事一些,加上和方丈谈过一轮,回来的信息也比较清晰,得知方丈是有把握的,悬着的心就算落了一半。 且他听说包子可以协助方丈,便马上叫人开了宁神茶给包子,给了无敌豪华单间,不准两个弟弟打扰,让他安心地睡觉。 而他自己也终于能睡个好觉,这一段日子,疲惫得差点猝死,躺在元卿凌的身边,轻轻叹气,“元,孩子长大了,能帮上忙了,这感觉真是怪异都很,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忧伤,才三岁不到,你说,怎么就长大了呢?我三岁的时候,还尿床。” 他侧身抱着元卿凌,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沉沉地睡了过去,回来第一次觉得安心。 第896章 他也很想去看看啊 包子就这样每日往返于北唐和广市之间,当然现代的身份元教授去交代了一下,再去申请领养这个孩子,但是在领养批复之前呢,包子本是要回到孤儿院,可他死活不愿意走,强行带走也逃回来,这样折腾了两次,民政局那边只得加快审核,让元教授夫妇领养这孩子。 因为这孩子,身体状况有些异常,出生的时候就是因为有病所以才被丢到孤儿院去的,有医生家庭收养那是最好的。 这对元妈妈来说,是最好的安慰了,久违的笑容回到了她的脸上,再不似往日忧愁。 因为方妩跟他说了,以后三个孩子都可以轮流来,孩子们不来的时候,这身体也不会出事,因为有念力控制让这身体维持着生命体征。 宇文皓派出去的人调了回来,没找宇文安算这笔账,因为大军在班师回朝,在这胜利的日子里,也不想弄得这么血腥,如果宇文安被抓回来,这事肯定不会轻易和解。 当然,最重要的是太上皇如今因着常公公的事情,情绪十分低落,皇家不能再这个节骨眼上出点什么事。 此举看在明元帝的眼里,他认为是老五对他的再一次妥协,他跟扈妃说:“朕何尝不知道难为了老五他们,来日再好 好补偿吧。” 扈妃在他跟前说话没有忌惮,因而直言,“以后补偿的时候,伤口结痂了,这补偿就没有意义。眼下老五是最艰难的时候,皇上应该多些关心,你说他身份在这,受委屈是在所难免,可能干的人也不能一味受委屈,让人寒心啊,这两年里头,太子经历了多少事?贤妃的事已经让他伤心得很,母不在,父漠视,是什么体会你能想象吗?” 明元帝听了这番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扈妃又继续道:“在你伤神的日子里头,老五夫妇几乎隔日入宫陪伴,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把你放在了首位,孝顺忠心,咱不说公道,说骨肉亲情,他们夫妇做到的,皇上,你没做到。” 明元帝轻叹,“爱妃言之有理,只是,朕不知道能从何帮起。” “哪怕父子二人真心坐下来说说话,吃顿饭,喝口茶,聊聊心事,拉近距离维系感情,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明元帝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遂下旨传了宇文皓进宫,第一次摆下了饭桌,和儿子一同吃顿饭。 他至今还是不愿意和人单独用膳,这一次是破例。 宇文皓开始的时候是带着抵触的情绪,但是父子两人谈了一些话,慢慢地心结打开,倒 是比往日亲近了些。 最后反而是宇文皓问的,“听说四嫂受伤了,不知道情况如何?” “派去打探的人说她是掉下了马车受伤的,你四嫂是帮着太子妃,夫妻两人起了争执,不知道老四说了什么,她伤心之下,跳下了马车,情况倒是还好,没伤着要害,这一次下旨让他离京,本没想着让他带走安王妃,可他坚持带上。” “没大事就好。”宇文皓说。 “老五,你那天问朕要公道,其实很多时候,公道自在人心,就好比你四嫂,内院女子却也懂得道理,为了太子妃不惜和你四哥夫妻反目,这就是公道在人心的力量。” 宇文皓看着他的眼底,凝重里藏了一丝紧张,他知道自己也为难父皇了,两个北唐压力最大的人,何必互相为难呢? 想通了这点,宇文皓心里就没什么好抱怨的,道:“父皇,儿臣明白了。” 明元帝面露欣慰之色,“那就好,那就好,走,咱爷俩一起去看看你皇祖父。” 乾坤殿里头,依旧是阴霾密布,常公公的情况并不太好,这两天就是偶尔醒来过一下,说了一句老奴有罪,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虽然御医说风症之后会嗜睡,但太上皇还是很担心,终日守着他。 见明元帝父子一同过来,他倒是有些意外,和他们两人一同出去坐着。 三辈同堂,反而是无话可说的,尤其太上皇心情还比较差。 明元帝一直含蓄,在父亲的面前更是不善言辞,所以,只有宇文皓找话题,可到底没能说到一起,最后明元帝觉得是自己在场的缘故,借故离去,剩下祖孙两人,气氛才变得缓和一些。 宇文皓安慰太上皇,“常公公会没事的,您不必太担心。” 太上皇寂寂地点了点头,“也好,他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伺候孤大半辈子了,辛劳得很。” 他问了元卿凌的情况,听得毫无起色,眉目便更黯然。 宇文皓陪伴了一会儿就出宫回府了,回到府中,冷静言便到了,与他在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 “昨天上的折子,皇上批复下来了,刑部那边老四的人都被调离,皇上心里还是有数的,不过,这事要办也得慢慢地办,不可能一下子把老四的人打沉,这样也伤筋动骨。” “本王明白。”宇文皓静静地道,如今他倒不是太着急这些事情了。 “还有,安王妃那边,听说情况也不大好,摔下来的时候伤了头部,伤口一直反复不见好,尤其一直在路上,没有好的大夫, 也比较麻烦。”冷静言继续道。 宇文皓看着他,“你一直派人打探着?” “是皇上安排人送去的,所以每日有人飞信回来。” “沿路州府也有名医大夫,为何不停驻治疗?” “治过,但是,也不知道是一直赶路还是其他缘故,总之报回来的信里说伤口至今不见好。” 宇文皓道:“担待你多盯着点儿,有什么消息回来马上告诉我。” “行,你放心,好好在府中陪伴太子妃。”冷静言起身走了。 入秋了,天气渐渐转凉,秋风带来了满园秋色,院子里的黄叶如薄金般飘落,美不胜收。 宇文皓心里从没试过这么孤独,像太上皇那样坐在石阶上看着院子门口,看着被吹落的叶子在地上打转,只恨不得这样的日子早些结束。 他现在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包子回来跟他说说话,他听得最震惊的是包子回来告诉他,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老元,被冰封住,只能透过一个透明的盒子往里头看,瞧得不大真切,但是长得很漂亮,和这里的妈妈也很相似。 他也好想去看看啊,他从不知道这个世界外面还有一个世界,以前总觉得自己见识广,现在才知道眼光甚至还不如自己那三岁不到的儿子。 第897章 魏王送大夫 包子连续半个月都去,那叫一个乐而忘返。 慢慢地,他开始传信,自然只能口述,这带着任务来回,就有点为难他了,因为要背信。 他回来告诉宇文皓,说他现在已经成为元家的网红,大家都想见见他,想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宇文皓顿觉受宠若惊,回了一封很长的信,足足有十句之多,承诺会好好对待元卿凌,承诺会好好教育孩子们,承诺会好好孝顺元奶奶,还每个人都问候一句,加上扯了几句天气,一封信的元素齐备。 而他最为关切的就是方丈的话,包子每天都会说进展,药已经研发出来,第一轮试验过了,现在第二轮试验开始,因情况比较危急,所以试验的时间都缩短了许多。 如果第二轮试验通过的话,那再不出半个月就能用上了。 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每一天对他来说是期待也是折磨。 安王已经抵达江北府。 一路上,安王妃的情况时好时坏,伤口总不能痊愈,但是也没有恶化得太厉害,而且,夫妻两人早不若以前那般恩爱,多半她沉默不说话,他也不去看他,只派人每天盯着,然后禀报情 况。 江北府很贫穷,民风彪悍,不服朝廷的管治,但是自打魏王来了之后,与江北府台实施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还镇压了一些叛乱分子之后,渐渐地变得和平许多。 但是,这里和京都的繁荣压根无法相比,吃喝用度一应是粗糙的,医馆大夫是有,可医术多十分落后。 他们抵达没多久,京中便送来了一位大夫,说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这大夫先送到魏王那边,再由魏王送过来。 安王听了之后,对着魏王冷笑,“怎么?以怨报德吗?老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他不是该追上来打本王一顿吗?或者是要了本王的脑袋为他太子妃报仇,这才是他该有的作风,他这样做,本王也不会感激他,这件事情,本就是无妄之灾,本王是被冤枉的。” “放你娘的狗屁,你还冤枉?”魏王在军中的日子长久了,说话也难免粗鄙起来,“你做的那些阴鸷事,要你狗命都不过。” “那何必他假惺惺?直接来拿本王的脑袋就是,何必还在父皇面前装大度派个大夫来恶心本王?”安王冷冷地道。 魏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府邸本是原先驻 守在这里的将帅府邸,后建了新府邸之后便弃之不要,年久失修,家具也陈旧得很,魏王这一坐,椅子就发出难以负荷的“咿呀”声,他双脚搭在矮几上,眯起眼睛看着安王那臭臭的脸,“你别自作多情,不是为你送来的,是为阿妍治伤来的,你值得人家对你好吗?臭不要脸的。” 安王气得很,“那人送来了,你可以走了。” 魏王依旧眯着眼睛看他,“在江北府还想着威风啊?你得看看是在谁的地头上,江北府虽然是你分封之地,可有驻军便以驻军为大,这整个江北府,老子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谁都撵不着。” 安王这口窝囊气实在是咽不下,但是对着魏王到底是心虚了一重,只能忍着怒火听他胡说八道。 “那是不是要得招呼你用饭?” “不必,大夫诊断完了之后,本王进去见过她,问她几句话,自然就会走。” 安王一怔,“你要见她?你见她作甚?” “问问她,是她自己跳下马车的还是你推的她。”魏王冷道。 安王霍然大怒,“算是知道你的歹毒心思了,是不是想逼着她说是本王推的好再上一道折子参本王一 个谋害妻子之罪啊?” “参你?”魏王笑了起来,眸子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本王只会揍你,不会参你,参你一来一回,起码一两个月,揍你那是立马见效!” “宇文蔚!”安王一拍桌子,“你不要欺人太甚,若不是念着前事,本王岂会容许你在这里乱吠?你不要得寸进尺。” 魏王丝毫不示弱,“得寸进尺的人是你,父皇病的时候,你跟老五说了什么?咱们兄弟之间,偃旗息鼓,不要内斗,别叫父皇伤了心,别让外人有机可乘,可回头你自己密谋了什么事?你和红叶勾结的事,别想着糊弄过去,有算账的时候。” “说到底,你还是因为故知的事情。”安王反而冷静了下来,扬唇讥讽,“你把一切都推到在本王的头上来,可故知那些迷魂之术,为何对元卿凌无用,对落落无用,唯独对你有用?你若真对落落情深意重,怎会上了故知的当?还和她怀了孩子。” “那孩子是本王的吗?”魏王竟没有大怒,反而很冷静阴沉地看着他,“你倒是好意思说那些腌臜事,让静候与故知私会,让她怀上静候的孩子,你敢说你这样做不是 为了反制太子妃?可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是好,偏生遇上太子妃磊落心肠的人,倒没有遮掩此事,而是让静候一力承担,御前告罪,失望了吧?如意算盘都落空了。” 安王一口气没抽上来,差点被他气得窒息,只瞪着眼睛看他,恨不得上前撕碎了他的大嘴吧。 魏王气得他没话说,心情大好,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别提多欠揍。 安王阴恻恻地道:“故知是什么身份?南疆人不会放过你的。” “南疆人也不会放过你啊,这一切都是你算计的,别拿南疆人当傻子。”魏王看着他,凉凉地道。 安王也坐了下来,神情颇为倨傲,“你且等着,看南疆人不放过谁。” “劝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没错,红叶带着十万兵马进了南疆,他早先也在南疆布下了局,密谋杀死了南疆王一家,让南疆落入无统治状态中,又不服朝廷的管治,以巫师巫女为大,但不妨告诉你,南疆王一家并未死绝,他还有一位女儿尚在人世,如今南疆人已经四处出动寻找她。” “是吗?”安王大笑起来,“那希望他们早日找到南疆王的女儿,让她回去一统南疆。” 第898章 你让她放弃啊 魏王没与他争辩,喝着下人送上来的土茶,茶劲大,但是他喝了有些日子里,倒也习惯。 安王尝了一口就砸掉了杯子,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大夫出来禀报了,“王爷,安王妃的伤势如今还有发脓的情况,且她也有低热发烧,若伤口再不处理好,只怕会累及性命。” 安王一听,冷笑道:“有这么严重吗?” “王爷,”大夫拱手,“您没见着王妃额头已经发肿一大片了么?伤口边缘已经积了脓,往周边肿了起来,情况是比较不好的,方才小老为王妃洗了伤口,涂抹了药粉,这些药粉有去腐生肌之用,配合汤药,起码还得有大半个月的治疗,方能见好。” 安王抿唇不说话,脸色阴沉。 魏王问道:“她如今意识是清醒的是么?本王要与她说几句话。” “回王爷,王妃是清醒的。”大夫说。 魏王站起来,“那好,你陪本王再去一趟,叫上两个侍女在里头伺候着。” 安王猛地站起来想要阻止,魏王一记冷眼扫过来,“本王没害她的心,你着急什么?” 说完,便往外走去。 安王气得脸色铁青,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只是,到了门口他也不进去,只是停驻在门外,脸色复杂。 安王妃坐在椅子上,大夫方才为她上了药, 侍女劝她躺下休息,她不愿意,就坐在椅子上看书,见魏王进来,她忙起来福身,“见过三哥!” “不必多礼了,坐着吧!”魏王看着她的伤口,确实很严重了,整个额头肿起一大块,像寿星公似的,红红肿肿十分吓人。 再看她整个人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像是一直哭着的样子。 “多保重啊,这江北府不比京中,若真得了大病,伤了身子,没有好药可以医治。”魏王温声道。 安王妃眸子一红,哽咽道:“多谢三哥关心,我……没事的,对了,都不记得再谢三哥派人送来大夫。” “是老五派人送来的。”魏王道。 安王妃猛地抬头,疾步上了前巴巴地看着魏王,“太子妃现在怎么样?好起来了吗?” 魏王摇头,“他派人送来大夫,也说了一下太子妃的情况,她还在昏迷之中,没见醒来。” 安王妃眼睛一闭,两行清泪滑落,喃喃地道:“还昏迷?天啊,这都多少日子了?” 魏王宽慰道:“你别太担心,京中有这么多好大夫,还有御医在府中照顾,她会好起来的。” “可她……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啊,孩子无恙吧?”安王妃想起满心都是揪痛与愧疚。 “这就不知道了。” 安王妃扶着椅子扶手,虚弱地 坐下来,哭着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魏王道:“你先别哭,我有话要问你,回头还得叫人传回京中去的。” 安王妃擦了一下眼泪,“对不起,我失态了,三哥要问什么尽管问。” 魏王看着她,“你是自己跳下来的还是老四推你的?” 安王妃一怔,“谁叫你问的?” “老五问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被人欺负了,你别多想其他有的没的。”魏王道。 安王妃轻声道:“我没有多想,太子如果真要对付他,办法有的是,不至于一直处于挨打的局面,只不过,这次确实是我自己跳下来的,和他没有关系。” “真的?”魏王丝毫松了一口气。 “嗯,千真万确,他……为人如何不论,对我是好的。”安王妃眸色复杂地道。 魏王点点头,“那就行,具体的我也不问了,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送三哥!”安王妃马上站起来。 “不用送,休息!”魏王转身大步出去。 一开门,就看到安王迅速转身,往回廊那边去,魏王盯着他那不自然的动作,冷笑了一声,便走了。 魏王一走,安王又慢慢地踱步回来,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身。 “王爷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里头传出安王妃的声音。 安王定 定数秒,还是转身进了去。 她还坐在椅子上,手里重新执起了书卷,面容瘦削,脸色苍白,伤口确实发红起脓,避了数日,冷心肠忽然就软了下来。 “还习惯吗?”他静静地问了一句。 安王妃看着他,轻轻叹气,“这里比不得京中,但是心安。” “你不用担心,在这里不用住太久,本王有办法回去的。” 安王妃轻轻地摇头,“在这里不好么?我倒是希望能在这里过一辈子。” 安王淡冷地道:“所以,你始终还是那样,帮着外人来指责我。” 安王妃放下书卷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执起他的手殷殷看着,“就这样好吗?我们不回去了,京中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忘记,我们不要争吵,不要冷战,不要权势,不要荣华,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相守,好吗?” 安王看着她,眸色复杂,“本王不知道,不敢轻易答应你。” 她泪水夺眶而出,“帝王之位就那么重要吗?” “那是许多人一生的追求,很多人连想的资格都没有,本王却距离那个位子一步之遥。” “若众叛亲离,你当了皇帝又如何?” 安王讽刺一笑,“妇孺之论,不免轻看了九五之尊。” 安王妃慢慢地松开他的手,退后两步,泪水滑落,“我知道,我比不得那 个位子重要,但和我在一起,日子简单,不需要牺牲不需要背叛,不需要浴血奋战不需要勾心斗角,每日晨起只关心吃什么,穿什么,就那样日复一日地过,牵手一辈子。” “我并未说过你不重要,”安王眸子痛苦,“只是这为何要选择?何不鱼与熊掌兼得?” “做人不能太贪心。” “那老五呢?”安王反问,“他登上大宝之后,是不是就不能和元卿凌一起了?为何他可以鱼与熊掌兼得本王不行?论长幼,论尊卑,论才能,本王哪一样比他差?不就是没怀上儿子吗?” 安王妃脸色微变,满脸苦涩,喃喃地道:“所以,其实你也埋怨我。” 他摇头,“我不埋怨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支持我,这不过分,你是我的王妃啊,我做什么,你应该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身边,因为我往后所有的荣耀,都有你的一份,夫荣妻贵,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你看老五做什么,元卿凌不是也义无反顾地支持他吗?” 他继续道:“你顾念妯娌之情,她元卿凌也应该顾念啊,你劝我放弃太子之位,是不是也该让元卿凌试着叫老五放弃太子之位来成全我成全你们这段妯娌感情?” 安王妃哑口无言,看着他把歪理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她沉默了,摇摇头。 第899章 你们兄弟的路不一样 夫妻二人就僵持在这里了,安王妃不善言辞,没办法说服他,但好在人在这里了,就算他心里再想着那位子,也终究千里之遥。 不过,安王临走之前,倒是对她说了一句真诚的道歉,“那天在马车上我说的话,如今想起来很混蛋,请你原谅,我以后不会再这样怀疑你,但请你也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我始终在乎你,不管我做了多少混蛋的事,我从不曾有过害你的心思。” 他说完就走了。 安王妃怅然许久,回去躺了下来,她心里是念着京中,可不能回去啊,一旦回去,日子又得变成以前那样提心吊胆,她已经撕开了这道单纯的面纱,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伪装什么都不知道。 大军回朝,肃国惨败之后,割让了土地,大周并未侵吞肃国国土,相反,还扶植了原鲜卑圣帝的孙子为帝。 洪烈战死了,一门可谓惨烈,除了红叶公子,都死了。 红叶下落已经查探出来,他进入了南疆,且迅速得到了南疆北的支持和拥戴,可见他在南疆已经活动了许久,这是他的退路。 不得不让人想起,南疆王十年前被杀南疆乱作一团,也是他的杰作。 当然,这只是猜想,没有真凭 实据。 南疆是北唐的国土,只是地处西北,与北漠接壤,汇聚了北漠和南疆本土的人,南疆以前和朝廷总是不和,内部也分为南北两派,四十五年前,献帝开始陆续派人进驻南疆活动,推举了一个南疆王,这南疆王自然要忠心于朝廷,因此,北唐得以破除南北分统,政权归一,算是平定南疆了。 只不过十年前南疆发动了叛乱,杀了新任的南疆王,推翻了属于北唐的管治,南疆也因此乱作一团,重新分为南北两派。 北派由巫师和巫女统治,尤其和朝廷不对付。 南派倒是温和许多,昔日的南疆王也是南派人,所以,他们比较亲朝廷。 不管是南派还是北派,都擅长巫蛊之术,这也是朝廷一直认为南疆是内患的一个原因,瘴气,巫蛊,巫师,这些古老而神秘的手段,让明元帝为之发愁,因为兴兵进驻,不熟悉地形遇上瘴气则损兵折将,所以,大费周章觉得没这个必要,小打小闹不见成效,才会导致今日这样,竟然还被红叶渗透了。 如今红叶所在的应该是南疆北一带,这里是由巫师巫女主宰,但是两位巫女一位失踪一位死了,所以权力都掌握在巫师的手中。 而南 派如今好比一盆散沙,没有凝聚起来,只有南派的两位长老苦苦支撑着不被疆北侵吞。 不过,如今红叶去了南疆,相信不出一年,疆北也会成为红叶的囊中物。 这个内患始终会成为北唐的心腹大患,若任由其发展的话。 好在,如今对外局势稳定,明元帝能一门心思针对南疆。 为了鼓舞士气,明元帝在贫困之余,还是慷慨地拿出了一笔银子犒赏三军,立功的一律有封赏,从而提携了一批新晋的武将。 九皇子宇文天首战杀敌二十三人,让明元帝十分惊艳,除了封将军之位,也终于让他等到了亲王之位,册封为顺王,赐府另居。 赐的府邸,便是昔日宝亲王的府邸,命人修缮了一下,添置些家具,便可搬进去。 圣旨下来的时候,宇文天便马上去告诉八皇子。 八皇子高兴地抱着他又笑又跳,还从自己屋中挑了一大堆的宝贝说是要送给九弟。 那些宝贝,对旁人来说也就是一些破烂,但是老九知道,对八哥哥来说,这就是珍贵的宝贝。 他珍藏了许久的玩具,藤球,画笔,他亲手作的画册,还有一个木雕,雕刻的是栩栩如生的老虎,他说以后九弟一定像下山虎一 样威风。 而宇文天则把明元帝赏赐的五百两黄金都分了一半给八皇子,八皇子不喜欢黄金,说母后有很多。 但是宇文天说这是他自己赚的第一笔封赏,要和哥哥分享,八皇子便都收下,叫人藏在自己的宝贝箱子里头。 八皇子身边的人,多半是皇后安排过去的,因此宇文天过来找八皇子的事,回头就禀报到了皇后的耳边。 皇后对宇文天心里头尚有芥蒂,虽然说罗贵嫔谋害她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但是这些年她刻意刁难罗贵嫔的两个孩子,现在宇文天已经长大,他记起旧事难免会生怨,所以,十分防备宇文天会伤害八皇子。 她心里很不安,她虽居中宫之位,但是已经得罪了皇上,一个不受宠的皇后,加上一个痴呆的儿子和一个傻乎乎的儿子,娘家又不支持,实在不能皇后安枕。 所以,再三思量,她还是叫人把宇文天叫了过来。 宇文天对皇后是十分畏惧的,在以往的岁月里头,皇后的出现意味着灾难的出现。 但是,在军中历练了一段日子,又上过战场,他知道怎么去克服心里的恐惧。 来到中宫,他恪守礼仪,向皇后行了大礼。 皇后对他的态度也客气了 很多,毕竟封了王,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以母后的身份,和蔼地问了一下在军中的生活,宇文天都一一回答,不卑不亢。 他对答如流,得体大方,但是,皇后心里头却很不舒服。 以往的宇文天,见着她就想躲,像阴沟里的小老鼠,眼神都是畏缩的。 现在,他已经不一样了,站在她的面前这个少年,比老八高出半个头,麦色皮肤,年轻俊美,光芒熠熠,便是这殿中的尊贵,也未能令他逊色。 那小老鼠,终究活得像皇室子孙的模样了。 唯有她的老八,永远长不大,永远不会有出息。 皇后压下心头的酸,叫人把五百两金子搬了上来,摆放在桌子上,含笑道:“这些金子是皇上赏赐给你的,送给你八哥不合适,回头被人非议,你还是拿回去吧,再说,你八哥自小就不曾缺过银子,你即将出宫入府居住,比不得在宫里的时候,有些银子旁身是好的。” 宇文天怔了一下,“母后,这是儿臣得来的功劳,儿臣想与八哥一同分享。” 皇后笑着压压手,“不必了,你难得立功,兴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还是自己拿回去,免得回头有人说你八哥还得贪你的功劳才有赏赐。” 第900章 我在哪里见过你 宇文天愕然,急忙辩解,“母后,儿臣没有这个意思。” “本宫知道你没有,也知道你对八哥好,”皇后笑笑,只是眼底十分冷漠,“只是,你八哥不必寻常人,他需要保护,本宫身为他的母亲,也一定要好好地保护他,免得他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 宇文天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儿臣没有利用过八哥。” 皇后笑笑,“这些年不管本宫如何对你,你八哥总会为你说项,为你出头,他的心思很纯粹,就想着对你好,这份心让本宫很是感动,所以,你有利用过他也好,没有也罢,都是过去的事了,从今往后你们兄弟二人要走的路不同了,少些来往也好的,省得他对你有太多的期望反而会成为你的负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肯定知道本宫的意思,对吗?” 宇文天垂下眸子,“儿臣知道了。” 皇后看着他,欣慰地道:“那就好,本宫知道你一向懂事,对了,他送你的那些玩意,都是他最为喜爱的,不能随意糟蹋,那些东西对你而言没有什么用处,就别带走了,还回去给他吧。” 宇文天听得此言,先是一怔,继而鼻子一酸,抬起眼睛近乎哀求地道:“母后,八哥送给我的 我都会珍藏起来,求您让儿臣留下。” 皇后眸子里便有些不悦了,“皇上封你为顺亲王,这顺之一字,你可知道何解啊?” 宇文天跪下,恳切地道:“母后,儿臣保证,以后尽可能不会进宫找八哥,但是这些东西,就给儿臣留个念想,可以吗?” 皇后看着他这般卑微的样子,心里头稍稍觉得舒服些了,“本宫为你准备了礼物,你带着这些礼物出宫就行,去吧,本宫有些乏了。” “母后!”宇文天有些急了,站起来上前一步,想再说几句,却被皇后身边的嬷嬷一手拦下,冷着脸道:“顺亲王,这分寸二字还是要掌握好,不能刚封了亲王就骄矜自傲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我没有骄矜……”宇文天声音哽咽,看着嬷嬷那锐利的眸子,自知解释无用,声音渐渐地沉寂下去,退后一步单膝跪地,“儿臣……告退!” “把金子拿走!”皇后的声音淡淡地从他身后传来。 宇文天难堪地回头,抱着金子慢慢地走出去。 受此欺辱,虽已成为习惯,但这一次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皇后是真要断了他跟八哥的来往。 而且,如果这些东西退了回去,八哥得多失望,想起八哥失 望伤心的脸,他心里就一阵难受,第一次萌生了要违抗皇后的冲动。 他回去之后,把东西一打包,就马上出宫去了楚王府。 宇文皓见他背了一大包东西过来,以为是什么宝贝,殊不知打开看是一些玩意,宇文天也没敢说实话,就说自己从宫里拿出来先暂时放在他这里,等府邸能搬进去的时候再来取回。 宇文皓还当他是小孩子,喜欢玩意视若珍宝一点都不奇怪,谁做孩子的时候不是把玩意看得比金子都重要? 宇文天再拿出另外一包放在桌子上,嗫嚅道:“五哥,你帮我藏着这些东西,这五百两金子就给你当辛苦费的。” 宇文皓打开,五百两金子,沉甸甸地压在桌子上,他挑眉,“辛苦费?” “这是父皇赏赐给我的,不是我偷的。”宇文天小心翼翼地道。 宇文皓拿起一块金子看了一下,“是吗?这些都是宫库的金子,父皇赏赐给你的,难道不是从国库出来吗?” 宇文天一怔,“是么?” 他凑过去看,果然看到金元宝底下刻着宫库的号。 宇文皓看着他,“我也得了金子赏赐,每一锭底下都刻着国库宝鉴,为何你的不一样?” 宇文天迟疑了一下,“这个…… 这个是母后给的。” “母后给你金子?”宇文皓一怔,“她赏赐给你的吗?” 宇文天这才交代了,“是……是她还给我的,我得了赏赐,便送了五百两给八哥,母后说八哥不需要黄金,就还给我了。” 宇文皓顿时明白过来,“所以,这些东西都是老八给你的?” “是八哥送给我的。”宇文天巴巴地看着他,“五哥,您就帮我一次,母后说要收回去,可我怕收回去之后伤了八哥的心,就拿着逃出来,没还给母后。” “行了,你先放这里吧,回头如果母后问起,你就说我都拿了去。”宇文皓说。 宇文天露出感谢之色,“还有一事,我能不能在这里住几天?等到我的王府修缮好了,我马上搬走。” “可以啊,但是你为什么不住在宫里头?还能跟老八多玩几天呢。”宇文皓看着他,微微怔了一下,“是母后不让你跟老八玩了?” “她说我们兄弟要走的路不一样了,最好少一些来往。”宇文天黯然地道。 “简直荒谬!”宇文皓生气地道,“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你们是亲兄弟,谁都阻止不了你们见面。” 宇文天不做声,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有些地方不讲道 理啊。 宇文皓知道他在宫里头的处境,而且皇后确实有资格决定让不让他见老八,所以,便宽慰道:“好了,以后五哥去接老八出来,等忙过这阵子再说。” “多谢五哥!”宇文天松了一口气,重新露出了笑容。 “蛮儿,”宇文皓叫了一声,便见蛮儿从外头进来了,“殿下,您找奴婢?” “给九殿下安排个院子,他会暂时住在王府几天。”宇文皓道。 蛮儿福身,看着宇文天道:“九殿下,请跟奴婢来!” 宇文天忙就跟着她去,心里头大松,以为这事能这么轻巧地过去,毕竟母后再不喜欢,也总不能出宫问五哥追讨。 他跟在蛮儿的背后,忽然道:“本王见过你。” 蛮儿含笑福身,“殿下,奴婢也见过您的,奴婢跟随太子妃进过宫里。” “五嫂很器重你吧?”宇文天放下了心事,人也开心了许多。 “太子妃对奴婢很好。”蛮儿说。 宇文天瞧着她,“可我觉得不是在宫里头见过你,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你呢?就是想不起来了,你呢?你记得在哪里见过本王吗?” 蛮儿有些莫名其妙,“没有啊,除了在宫里头见过您之外,奴婢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您。” 第901章 宇文天偷东西 蛮儿叫上绮罗和绿芽一同收拾院子,宇文天却一直盯着蛮儿看,绿芽很奇怪,偷偷地问蛮儿,“九殿下为什么盯着你看?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蛮儿回头瞧了一眼,果然见宇文天还在盯着她看,而且还满脸困惑的样子。 蛮儿也十分困惑,其实严格来说,她甚至不算与九殿下真正地见过面,只不过是人群之中远远地见过一下,知道他是九殿下,她相信九殿下是不曾看到过她。 宇文天也觉得这样盯着一个奴婢看有些失礼,便转了视线,只是,脑子里那熟悉感总是挥之不去。 他走了出去,在院子里看到汤圆和糯米在和雪狼玩耍,一个藤球转来转去,身材高大的雪狼飞扑过去,矫健得像一头豹子,宇文天看着觉得十分震撼。 奶娘取了点心过来,招呼孩子们过来吃,汤圆吃得十分邋遢,奶娘便含笑为他擦嘴,“哥儿慢些吃,还有呢。” 宇文天忽然一拍脑袋,“知道了,知道她像谁了。” “谁像谁?”宇文皓刚好来到他身后,听得他自言自语,便问道。 宇文天困惑的面容豁然晴朗的模样,笑着道:“就是那个奴婢,五哥,您还记得晴姑姑吗?” “晴姑姑?哪个晴姑姑 ?”宇文皓走过去把藤球踢出去,雪狼又飞扑出去咬了回来丢在他的脚下。 宇文天也走过去一起玩,一脚踹得老远,“晴姑姑就是伺候我母妃的那个。” 宇文皓想起来了,“记得了,那个南疆奴,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是真觉得有点像,鼻子高,眼睛深,不过可能南疆人的五官都比较突出一些,看着相似罢了。” 十年前,南疆王死了之后,一大批南疆人涌入京中谋生,当时为了鼓励京中的富户商人家里买下这些南疆人为奴,所以太上皇当时也下令让后宫甄选一批,也送了一些到各大王府里头,这一批就是南疆奴。 不过,后来有两名南疆奴闯入太上皇的寝殿企图不轨,宫中才秘密处置了这些南疆奴,再也不收南疆奴入宫。 那晴姑姑当时没被处置,是因为还在府中伺候,后皇上登基,她便随着罗贵嫔进宫了,不过,这些人入宫之后都要严审过,宫中也都知道她们的来历,寻常不许出宫,无法与外头的人勾结,倒也安全。 “那晴姑姑后来去哪里了?”宇文皓问道。 宇文天摇摇头,“不知道。” 罗贵嫔死后,宫中貌似也处置了几个奴才,不知道她有没有在被处置之列 。 如果没有被处置,一般会被安排在宫里头做些粗活儿,不许露面。 宇文皓并未太放在心上,和孩子们玩耍了一会儿之后,便回去陪元卿凌。 其嬷嬷端了热水上来要帮元卿凌抹身,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宇文皓做的,所以,他把其嬷嬷遣出去,解开元卿凌的衣衫,为她擦着身体。 腹部隆起已经比较大了,他在肚子上抚摸了一圈,终于感受到那熟悉的蠕动了。 那一刻,他心头依旧震动的无以复加。 他以为,已经经历过三胞胎,对这个孩子就不会有太大的惊奇。 但是,当感觉到孩子在老元的肚子里慢慢地成长,而这个孩子是独立的生命,他还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快醒来吧,大家都等着你,已经太久了。”宇文皓红着眼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即又皱起眉头,“头发都发酸了,明天给你洗个头才行。” “这大半个月里,我都学会了怎么伺候人,等孩子出生之后,我都能自己给她洗澡,喂奶,咱们得生个闺女才行,儿子太累人了,你看咱们那仨小滑头,长大了可不得了。” “不过嘛,都是自己生的,也不能嫌弃,生闺女也烦啊,以后长大了要嫁人, 这天下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咱家的宝贝要嫁过去给人家做为奴为婢,怎么舍得?……也不对,你知道虎头吗?就是靖廷的儿子,听靖廷说,虎头可乖可聪明了,性子也一定像靖廷,是个好男人,可以嫁,而且年纪上也合适,大四岁是不是?”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帮她擦完身后又换了一身衣裳,整理得干干净净。 “多宝,”他端着水,叫了一声趴在床边的多宝,“出去玩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着没人的时候就爬床上去睡。” 多宝怕比它凶的男主人,垂头丧气地呜呜了两声,夹着尾巴出去了,到了门口,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元卿凌一眼。 过两天大军安顿好之后,明元帝设宴庆功,宇文皓这个将帅怎么也得入宫去再领一次明元帝的嘉许。 宴席是在傍晚举行,宇文皓要先于宇文天入宫,因为还要跟随明元帝去祭拜祖先。 所以宇文皓跟元卿凌说了一会儿话,午时过便装束整齐,一身朝服俊逸非凡,对着镜子里头臭美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着元卿凌,“可惜你是没看到我今日的风光,今晚我会成为焦点。” 他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他在茂城的时候,日夜所思所想,就 是希望她能分享他的功劳。 所以他很明白宇文天想给老八分五百两金子的心思,男子汉,悲伤可以自己承受,但是成功和喜悦一定要有人分享,否则没有意义。 他在元卿凌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不会喝醉,等我回来。” 眸光缱绻,凝望她长长飞翘的睫毛,惊觉时光的飞逝,他们在一起已经快四年了。 四年,白驹过隙,一眨眼! 他扬袍转身,依依不舍而去。 老五刚走大概半个时辰,宫里头就来人了。 来的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姑姑,还带来了几名禁军,说顺亲王偷了八皇子的物品,要他归还。 因是宫中来的人,且还是为了宇文天而来的,所以汤阳马上去请宇文天出来。 宇文天没想到皇后会派人到楚王府来找,虽说从小在宫中过得比较窝囊,但是一直小心谨慎,不会去得罪皇后,因而被皇后这样大张旗鼓找麻烦还是头一次。 且还出动了禁军,这使得他心头顿时慌乱不已。 跟随徐一出来到正厅,面对掌事姑姑的质问,他嗫嚅了半响,才辩解道:“那不是偷的,是八哥送给我的。” 掌事姑姑福身,面无表情地道:“顺亲王这样说,是指皇后娘娘冤枉了您吗?” 第902章 元你醒来了 宇文天忙摆手,“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掌事姑姑道:“那就请顺亲王交出来吧,娘娘说了,只要王爷愿意把东西交还回来,便可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不会闹到皇上面前去。” 宇文天自然是不愿意的,他知道东西一旦还了回去,便伤了八哥的心,兄弟之间也很难回到以前那样。 所以,他恳求掌事姑姑道:“请回禀母后,就说这些物品对我意义非凡,请母后准许我保留。” “不行!”掌事姑姑断言拒绝,“王爷还是不要为难奴婢的好,奴婢也是奉命行事,皇后有懿旨务必要取回八皇子丢失的心爱物品,八皇子如今在宫中已经闹得要紧,若不取回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如果王爷是真心疼爱八皇子的,请交还回来。” “那确实是八哥送给我的,除非八哥亲自问我,否则我谁都不给。”宇文天死活是不肯归还,加上在军中待了些日子,也有些气性了。 掌事姑姑眸子淡淡地抬起,闪出一抹诧异的神色,随即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头扬着几分讥讽之色,“王爷以为在楚王府里头,便可不听皇后娘娘的话了吗?” “我反正就是这句话,你只管回去禀报母后就是。”宇 文天冷冷地道。 掌事姑姑怪笑了两声,道:“既然王爷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那就烦请楚王府的人带路,让禁军到顺亲王住的院子里搜一下,也好叫我们回去交差。” 汤阳在场看着,有些为难。 因为这个姑姑嘴里说了皇后的懿旨,他们做下臣的怎能违抗皇后的懿旨? 只是,若就这么叫他们搜了府邸,丢了楚王府的面子不说,还叫顺亲王难堪。 偏生太子殿下又不在,府中没有主子,说不上话啊。 掌事姑姑看着汤阳,“咦?怎么回事?这么为难吗?这楚王府里头竟还有人敢不遵皇后懿旨的?” 这一口一句皇后懿旨,倒是真叫汤阳为难,汤阳作揖道:“这位姑姑,皇后娘娘有懿旨,按说我们做下臣的不该阻拦,只是,太子妃有病在身,在后院静养,若搜府的话,唯恐惊扰了她。” 掌事姑姑又笑了起来,“哟?顺亲王总该不是跟太子妃住一个屋吧?怎地搜顺亲王的客房还会惊动太子妃?都说太子立功之后骄矜跋扈,如今看来果真如此,连府中一个奴才都敢违抗皇后的懿旨了。” “皇后有懿旨,就请把懿旨请出来!”门外响起了一道清凉的嗓音,随即,一道白色身 影在阿四和蛮儿的搀扶之下,慢慢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喜嬷嬷。 汤阳一抬头,眼底便顿时灌满了喜悦,竟致声音哽咽起来,“太子妃!” “五嫂!”宇文天眼底也有狂喜。 元卿凌微微喘了一口气,站定之后对汤阳和宇文天微微点头,她看着虚弱得要紧,宽松的衣裳罩住隆起的腹部,行动都十分困难。 阿四和蛮儿扶着她坐下来,两人脸上还是难掩惊喜的泪水,一同站立左右。 掌事姑姑有些意外,不是说太子妃昏迷么?怎地醒过来了? “你是皇后宫中的人?”元卿凌看着她问道。 掌事姑姑上前福身,“奴婢见过太子妃!” 喜嬷嬷寒着一张脸,厉声道:“跪下!” 掌事姑姑一怔,淡淡地道:“这并非后宫殿宇,就不必行此大礼了,而且,奴婢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人,是二品掌事。” 喜嬷嬷怒道:“奴才就是奴才,在主子面前,说什么几品?莫非到了圣上的跟前,也得嚷嚷你几品再行礼?” 掌事姑姑听得她抬出了皇上,虽不情愿,也只得跪了下来,“奴婢参见太子妃!” 元卿凌恼她方才盛气凌人,虽不喜动辄叫人跪,也依着喜嬷嬷发这通威风,她问道: “你方才说,要搜楚王府?” 掌事姑姑听得元卿凌语气温和,便道:“太子妃,奴婢奉的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懿旨呢?”元卿凌问道。 “这个……是口谕!” “怎知你不是假传口谕?”元卿凌淡淡地道。 掌事姑姑抬起头道:“有禁军为证,他们都听到了。” 几名禁军出列,“太子妃,微臣等都听到娘娘的口谕了,确实让顺亲王交还从八皇子处偷走的物品。” “你偷了老八什么?”元卿凌问宇文天。 宇文天委屈地道:“五嫂,臣弟没有偷,是八哥送给我的。” 元卿凌微笑,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看着掌事姑姑,“皇后娘娘让他交还从八皇子处偷走的东西,但是他并没有偷过八皇子的东西,许是皇后娘娘被人蒙骗了,至于搜楚王府……” 元卿凌面容陡然一冷,厉色道:“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搜太子的府邸?皇后娘娘端庄明理,断不会叫你们做出这样有辱太子的事,到底是何人的主意?从实招来,否则本妃绝不轻饶!” 掌事姑姑没想到元卿凌忽然变脸,她迟疑了一下,“这个……这个娘娘的意思并非是搜楚王府,娘娘是要顺亲王交还… …” 元卿凌打断她的话,“方才顺亲王说了,没有偷过任何物品,你照着他的话禀报皇后就是。” “这偷没偷,也不能由着他顺亲王说了算啊!”掌事姑姑到底不甘,反驳道。 喜嬷嬷冷笑了一声,“顺亲王说了不算,你说了算?你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掌事姑姑冷着脸,“奴婢没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奴婢是皇后宫里头的人,自然听主子的吩咐办事。” “你是皇后宫里的奴才,顺亲王还是皇上的儿子呢,怎么?皇后宫里的奴才还能比皇上的儿子威风了?”蛮儿也听不下去了,冷冷地讽刺道。 阿四听得蛮儿都出声了,顿时挽起袖子在掌事姑姑面扬了一下,“你走不走?不走我劈脸呼你!” 掌事姑姑被吓得往后一倒,脑袋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连忙爬起,又羞又怒却也不敢发火,只得咬了咬牙,“好,既然太子妃一力保下顺亲王,回头八皇子那边闹出了什么事,可别怪奴婢没提醒。” 说完,万般不情愿地福身施礼走了。 禁军也对着元卿凌福身,其中一人道:“见太子妃大好,微臣等喜不自胜,太子妃保重,臣等告退!” “诸位慢走!”元卿凌微笑道。 第903章 还不到日子啊 掌事姑姑和禁军一走,一众人全部都涌了上去,个个眼底含泪,狂喜得快发昏了。 “元姐姐,你方才忽然睁开眼睛走出来,可真吓坏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做梦了呢。”阿四擦着眼泪说。 蛮儿这会儿还压着胸口,“可不是?奴婢这心现在还跳得要紧,都不敢相信呢。” 众人七嘴八舌,围得元卿凌几乎透不过气来,还是喜嬷嬷把众人给遣退一些,殊不知汤阳又上来问,“太子妃,您怎么知道皇后宫里的人来找麻烦?” “是奴婢过来伺候,跟阿四姑娘说起,没想到太子妃那会儿醒来了,都听到了。”蛮儿笑得都发傻了。 宇文天规规矩矩地施礼,眼底盈着泪水,“多谢五嫂。” 元卿凌虚弱地道:“我虽不知道你和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你不会偷东西,尤其你和老八的感情这么好。” 她伸出手,拉住了阿四的手腕,有些支撑不住,“扶我回去躺一下,我有点晕。” “好,好!”阿四连忙就扶着她起来,蛮儿也过来搭把手,道:“肯定晕,饿都饿晕了,回头奴婢亲自下厨给您熬粥。” 喜嬷嬷道:“不必,你们跟前伺候去 ,我去熬粥。” “我煮参茶!”绮罗说。 大家都各自忙活起来,汤阳擦了擦眼角,哎,中年人最近有点泪浅啊。 回到啸月阁,点心们带着雪狼多宝蜂拥而至,那叫一个万马奔腾,瞬间便把屋中占据得满满的,一个个爬上元卿凌的床上去,黏着抱着,连多宝都不示弱,一跃而上就钻了进里头脑袋往元卿凌的脸上使劲地拱要元卿凌摸它的头。 元卿凌本还是有些头晕的,被这么一折腾,反而好了些,看着满屋子的人和动物,泪盈于睫。 她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元奶奶在其嬷嬷的搀扶之下也来了,她是听得元卿凌醒来,一时高兴往外走崴脚了,这一瘸一拐地进来可把元卿凌吓着了,忙推开孩子起来,“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一时高兴扭了脚。”元奶奶坐在床边,看着元卿凌一时潸然泪下,“高兴,高兴的。” 元卿凌也忍不住落泪,这些日子,她偶尔是有意识的,只是没办法睁开眼睛,没办法与外界沟通。 “对了,蛮儿,你快去跟孙王妃和瑶夫人说一声,还有,齐王妃和怀王妃那边也跑一趟。”其嬷嬷道。 “好嘞!”蛮儿说着便 奔出门去。 就这样,啸月阁就没空闲过下来,尤其孙王妃来了之后,抱着元卿凌就大哭,说自己差点害死了元卿凌,哭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把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追悔莫及都哭了出来。 大家是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她,她自己擦了眼泪,“老五呢?老五高兴坏了吧?” “他还不知道!”阿四笑着说。 众人呼了一声,都笑了起来,瑶夫人也是笑得眼角皱起,“最高兴的时候,他却没在。” “老九一会儿入宫,应该会告诉他的。”元卿凌笑着说。 “那估计他得马上奔出来。”容月笑着说。 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做梦一般看着眼前围着她的人,觉得幸福而幸运。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瑶夫人站起来开始撵人,“好了,她才醒来不久,需要休息,都不许围着了,回去,各自回去,明日再来。” 阿四心情好,打趣道:“瑶夫人,我看你现在都能当楚王府的管事了,要不你干脆就住在楚王府,省得整日来回折腾。” 瑶夫人作势打她,笑道:“你这没正经的小蹄子,我若住在这里,岂不是省了你许多功夫,才不要找我麻烦,我自己一个人住乐得清静 。” “清静?”容月扑哧一声笑了,“是啊,你现在每天陪着小狗,可真是够清静的,可你这心清静不下来啊,你是那种能歇下来的人么?” “走走走!”瑶夫人一伸手,就把众人往外撵去,“我还不能享点清福了?一个个眼红得,真是没法说。” 大家哄堂大笑,各自散去了。 瑶夫人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元卿凌,眉目里含着几分温柔,这倒是前所未见的表情,“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 元卿凌看着她,唇边凝了一抹笑容,“楚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来串门也好,来长住也好,都欢迎。” “睡去!”瑶夫人瞪了她一眼,也转身走了。 元卿凌慢慢地闭上眼睛,心潮起伏,她能醒来,证明方丈成功了,她是应该高兴,但是,想到这些药物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终究是有些担心。 她这身体还很虚弱,暂时没感觉到和原先有什么不一样。 她没有睡,而是起来吃了一点粥,洗头泡澡,把邋遢的自己收拾了一通。 在等吹干头发的过程中,和孩子们聊天了,听得孩子们能自由来回姥姥家和楚王府,她眼睛都瞪大了,简直不能相信。 “没错啊,妈妈,我都见到姥姥,姥爷,大舅了。”包子开心地道。 “我也见到!”小糯米不甘示弱。 汤圆扁了嘴巴,“我一次都没去过,大哥霸占了那个身体,不让我控制。” 元卿凌抱起他,“可怜的汤圆。” “妈妈,叫大哥让我一次!”汤圆楚楚可怜地看着她,“我就是想去一次,见见姥爷他们,见一次就行了,我不贪心。” 元卿凌看着包子,“那你让弟弟一次啊。” 包子说:“但是药物还没成功啊,我还得去,等方丈说研发成功了,我再让给弟弟去。” “嗯,好!” 她还是比较费解,异时空也能控制吗?这能量到底是什么,竟如此的厉害。 而且,孩子们的大脑到底开发到什么程度了?是否还在继续开发抑或是已经停止?如果一直开发下去,还能做些什么? “不对!”她猛地看着包子,“你方才说什么?药物还没研制成功?” “对啊,还在第二阶段的试验。”包子摇头晃脑地学方丈说话,“再有十天左右,妈妈就能醒来了。” 元卿凌顿时惊恐,“那我……我现在是做梦吗?” 三小只这才回过神来,“对啊,妈妈怎么醒来了?” 第904章 你真是吓死我了 包子反应最快,“我马上去睡觉。” 仨一溜烟地跑了,汤圆也不甘落后,看谁能先抢着。 元卿凌脑袋嗡嗡的,方才没觉得晕,这会儿倒是晕得很,太阳穴还有些突突跳痛,她倒在床上,几乎没办法思考,沉沉的感觉又袭来,仿佛又要昏过去一般。 她拍了拍脑袋,尽量地保持清醒,盼着老五快些回来,能见上一面再说。 但是,到底是不敌黑暗,眼睛缓缓闭上,也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昏迷过去了。 宇文皓在亥时过和徐一回到了府中,汤阳没睡,在外头守着,见徐一扶着宇文皓回来,知道又喝醉了,不禁埋怨,“今晚怎么能喝醉?徐一你不看着点儿吗?” “看得住吗?多少人过来敬酒,顾司和扈大将军挡了许多,否则醉得更惨。”徐一也是头重脚轻,他也喝了不少的。 “哎,先扶回去,我叫人煮醒酒汤。”汤阳连忙就去了。 徐一扶着宇文皓回了啸月阁,丢在罗汉床上,“爷,您自己睡,属下要出去吐一下……” 他飞箭似地奔出去,没多久,偶哇一声传来,那叫一个凄惨。 宇文皓没彻底醉糊涂,就是脑袋晕得很,勉强挣扎起来,“噢,今晚要帮老元洗头。” 绿芽和蛮儿进来伺候,听得这 话,绮罗忙道:“不必了,洗过了,爷,您站稳……蛮儿,快取痰盂来,爷要吐了。” 蛮儿马上跑过去,取了痰盂过来,宇文皓一手接过抱在怀中,胃里头的难受劲可真是够呛,都要翻涌上来了,愣是吐不出来。 “都去……不用伺候!”他嘟哝了一声。 “奴婢给您倒杯水!”蛮儿跑过去,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热水过来,宇文皓接过来,一手扶住蛮儿的肩膀,脸红得像关公,醉眼昏花,“你给本王站定,别晃,晃得本王眼睛都花了。” 蛮儿哭笑不得,“绮罗姐姐,要不先扶爷到隔壁屋睡。” “也好,省得吵着太子妃!”绮罗说。 宇文皓却哐当一声掉了杯子,摇摇晃晃地就往床边走过去,“不……都出去,本王要睡觉了。” 他把鞋子飞掉,倒头就躺下,再胡乱地掀开被子,嘴里嘟哝,“要小心点儿,别伤着孩子。” 他侧头过去,伸手想要抱着元卿凌,这一番动静,元卿凌自然就醒来了,瞪着眼睛看他,“喝醉了?” 这忽如其来的声音,把宇文皓吓得哇一声尖叫,在床上蹦起来,凌空一起跳到了桌子上,踩偏一滑,他劈叉落在了地上,桌子翻侧倒下,砸在椅子上,椅子跟着翻侧倒下,直接 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双手双脚挥动着,像被扎住的大闸蟹,使劲想要起来,黑幽幽的眼睛一直看着床上,但是视线被桌子阻挡,气得他使劲踹。 蛮儿和绮罗怔愣了半响之后,叹了一句服气,忙就过来帮忙搬开,他跳起来,元卿凌已经赤脚下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长发垂下,素色宽松的袍子罩着大腹便便的身躯,赤脚稍稍分开,像一只笨重的企鹅,那样忽然地出现在宇文皓的面前。 宇文皓啪地给自己劈头一巴掌,定睛看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喃喃地道:“天啊,我今晚真是喝大了。” 元卿凌叹气,伸手扶他,“能喝是本事啊?还要不要命了?” 宇文皓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修长五指,再看着元卿凌那苍白而干净的脸,光影在眼前不断地跳动,旋转,他喃喃地跟着元卿凌往床边走去,忽地回头看着蛮儿和绮罗,“你们看得到她吗?” 蛮儿和绮罗受够了这醉酒汉的痴呆,齐声道:“爷,我们不瞎!” 元卿凌的手腕忽然地被他铁钳般的手指握住,眼前一黑,人就被摁进了他的怀中,那坚实的胸膛撞在她的鼻子上,疼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也罢,他死死勒住,丝毫不松,她连喘气都没办法喘气,连 肚子都压痛了,醉酒的人力气特别大,脑筋还迟钝,她只能使劲地在捶打他的后背挣扎。 宇文皓被酒精麻醉的理智和神经终于回来了,抱着她,才有了真实感,这些日子心头的空缺,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他的唇落在她的耳边,头发,额头,滚烫中带着泪意,呜咽了一声,“你再不醒来,我都要疯掉了。” 元卿凌抓住他的头发使劲拽,终于换得一丝空隙能大口地吸气,咬牙切齿地道:“你再不松开,我就要被你憋死了。” 宇文皓怔了一下,马上松开手,看着元卿凌通红的脸和大口大口地喘气,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激动之下用了大力气,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忙不迭道歉,抚着元卿凌的后背帮她顺气,“对不起,对不起,我看到你醒来太激动了。” “老九没跟你说我醒来了吗?”元卿凌才觉得胸腔里的憋痛消失,瞪圆眼睛看他,真是,这个人很败浪漫,本以为经历了他出征她昏迷之后的第一次相见,必定是充满了浓情蜜意,没想差点死在他的手中。 宇文皓侧头,难怪老九今晚一直冲他嚷嚷,但是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谁知道他嚷嚷什么球?就不会走过来私聊吗? 他脸色陡变严厉,气得破口大骂,“ 老九早知道?他怎么没跟本王说?这小子忘恩负义,若我早知道,怎么还会喝酒?肯定马上回来的。” 汤阳刚好端着醒酒汤进来,听得他骂人中气十足还条理清晰,道:“爷,看来这醒酒汤都不必喝了,都清醒了。” 他把醒酒汤搁在桌子上,一扬手,“姑娘们,咱撤,这里不必伺候了。” 绮罗和蛮儿捂嘴笑着跟汤阳走了出去,还体贴地把门关上。 宇文皓半蹲下来在元卿凌的身前,静静地看着她,酒醒了大半,头还有些晕,灵魂可能不在体内,至少有一部分飘到了空中,因为他还是有太多的不真实感,一切都梦幻得很。 他执着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她的手很温暖,贴在他冰冷的脸上,他心头一酸,“你真醒来了?” 元卿凌眸色温柔地看着他,手指轻轻地在他脸上摩挲,毫无痕迹地擦拭他眼角的湿润,她的分离是停留在他出征之前,足足将近半年的时间。 这个男人,已经成为她心和灵魂的牵绊,霸道地扎根在她的心底。 唇落下他俊美的眼睛上,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头微抬唇沿着脸颊而上轻轻咬住了她的下巴,呢呐道:“这段分开的日子唯一让我庆幸的是,避开了你怀孕的头三个月。” 第905章 没打针 灯光昏淡,帐幔掩住满室旖一旎,外头夜风很好,秋凉无声沁入,夏日的炙热只能在这床笫之间,寻得丝毫。 今晚在宫中喝的庆功酒又岂能有枕边人醇美?直叫人想一醉到天尽头。 许久,两人交颈相拥,热情消退之后理智也渐渐地拉回,说了一些话,知道她的昏迷确实和老四无关,宇文皓这口气才下了,又问道:“包子说,要十天半月你能醒来的,为何提前了?” “我也不知道,且等明天包子回来,再问问看。”元卿凌道。 宇文皓直眼,“不会还有什么问题吧?” “按说不会,我这都醒来了。” “那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他端着她的脸问道。 元卿凌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外头的声音,在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能听到很远的声音,之后这种能力慢慢消失,如果说重新打了针,应该能再像以前那样的。 “怎么样?” 元卿凌睁开眼睛,看着他满眼的担忧,她心里头也觉得很诧异,“不知道,比我昏迷之前,稍稍好那么一些吧,但是,也没有之前的那种状态。” “那是什么状态?”宇文皓不懂得,只认为这种不适应该是体现在身体上的,而不是什么状 态。 元卿凌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有一种比较奇怪的感觉,就像她是一只刚冬眠过来的动物,在慢慢地恢复状态。 “或许先等包子那边回来,再看看怎么回事。”元卿凌自己不是很了解,所以没敢跟他多说,免得他担心。 宇文皓手指紧握住她的手,“可别再出什么事了,这一通就吓得够呛了。” “应该不会,我都醒来了。”元卿凌安慰说。 宇文皓紧绷的神经却没有放松下来,一直蹙着眉头担忧地看着元卿凌。真是,要过点舒心的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明天入宫去看看常公公。”元卿凌转移话题。 “你知道了?” “我昏迷的时候你在我耳边说的话,好多我都听……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我现在记起来的,反正,我知道这事。”元卿凌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紊乱,像千万条线堆成了乱麻,很多能寻个蛛丝马迹却揪不出个所以然来。 广市,某研究所里。 方妩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头的报告,第二阶段的试验,失败了。 她不明白哪里出了错,这一次,她所有的提取步骤分量都是按照前辈的笔记做的,按说不可能出错,而第一阶段的时候,注射进白老 鼠身体里,发现细胞确实有活跃起来。 第二阶段,却出现了脑神经的坏死和脑萎缩情况。 已经迫在眉睫了,不能失败啊!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元教授的电话,她告知试验失败,那边说了几句,她放下电话之后,马上到元教授家里去。 来的依旧是包子,他言之凿凿地说妈妈已经醒来了。 方妩摇头,“这不可能的。” “但是真醒来了啊。”包子把昨天楚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方妩。 方妩听得如堕云里雾里,这怎么可能?以她现在的情况,绝对不可能控制异时空的身体,能维持生命体征已经很好了。 “不行,我回去给你妈妈做一个扫描。” “我也要去!”包子蹦跳起来,“妈妈说要我告知她所有的情况,我得跟着去。” 方妩一把抱起他,“好,你跟我一块去。” 元妈妈苍白着脸问方妩,“不会有什么事吧?” 方妩道:“我一时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先看看CT片的结果。” “有结论了马上跟我们联系。”元教授说。 方妩点点头,“我很快就来,你们等着。” “好,快去吧。”元教授抱着元妈妈的肩膀,眼神复杂地把两人送出门去。 门关上,元妈妈伏在元教授的肩膀上,喃喃地道:“按说醒来了就是没事,对不对?可悲出什么事才好啊,方妩说第二阶段的试验失败了。” “能醒来就应该没事,我们先别瞎想,自己吓唬自己。”元教授知道她情绪不能受到刺激,只能先安抚着,但是他自己也是担心得不行。 方妩和包子在差不多天亮的时候来到小区,方妩手里拿着一大叠的资料和片子,她的脸已经处于一种很震惊的状态里,把片和电波图给了元教授看,“您看!” 元教授仔细看了一下,有些膛目结舌,“这……这是凌儿的?” “对,已经反复做了几次,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她的脑细胞在分裂再生,而且脑电波异常放电。”方妩看着他,神色故作平静但是眼底却掀起了惊天骇浪。 “这……这脑电波异常放电是有癫痫吗?还是脑子里其他的异常?”元妈妈惊白了脸。 元哥哥看了一下,啼笑皆非地比喻了一下,“这可能是远程控制放电的结果。” “人的脑细胞不可能重生的,死亡之后就不可逆。”元妈妈慌乱地道,“按照你这样说,脑细胞不断地分裂再生,那结果是什么?” 方妩深呼吸 一口气,觉得心肺乏力,“我会每天都看着再生的情况,看有没有停止。” “会不会和她怀孕有关系?”元妈妈开始往其他方向去想,毕竟,女人怀孕之后会有很多激素的变化,孕激素,雌激素,黄酮一体,女性荷尔蒙,肾上腺皮质激素等,这些变化会不会影响大脑也出现变化呢?或者说,这些变化会不会让她原先注射进去的药物有什么改变或者……平衡? “暂时不排除,反正什么可能性都得去验证一遍。”方妩说着,回头对包子说:“你回去之后,告诉妈妈这个结果,还有,跟她说药物研制失败,我会加快第三轮的研究,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忘记告诉我的,或者是她文件里没记录下来的。” “哦,知道了。”包子应下,这几天来回,他参与元卿凌的事情,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 包子醒来之后,直奔元卿凌的房中。 宇文皓一把抱起他放在桌子上,“快说,那方丈怎么说的?” 包子道:“妈妈没打针,方丈失败了。” 元卿凌啊了一声,惊诧得很,快步过来,“那我怎么会醒来的?” “方丈说是你的脑细胞再生了。” “什么?”宇文皓鼓起眼睛,“什么再生了?” 第906章 找一下晴姑姑的下落 包子一五一十地把昨晚和方妩在研究所里对她身体进行的一系列检查结果告知了她,“方丈说,告诉你之后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元卿凌看着他,张张嘴,“这个……” “你只管说结果,结果是好还是坏?”他有自知之明,那些什么电波的他不懂得。 元卿凌道:“从表面上看,结果是好的,但是,要看持续下来的观察。” “观察什么?”宇文皓问道。 “观察是否一直不断地再生。”元卿凌心头有些惊慌,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管自己活不活得了,这个研究不能再继续了,因为情况有可能无法控制。 “方丈还说什么?”元卿凌问包子。 “她问你有没有遗留什么没告诉她,她要继续研发。” 元卿凌摇头,“你告诉她,没有了,全部都在我的文件里头,还有,叫她停止一切研究,不能再做了,否则情况不可控制。” 或许,研究下去能把人的大脑进一步开发,从而使得文明再往前跨一大步,但是,这个世界上,真不能太多聪明人,会失去平衡的。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开展这个研究,这不是个人的事情了,所有的一切,到此为 止吧。 宇文皓和包子对望了一眼,她的脸色很不好啊,父子两人都禁不住担忧起来了。 收拾心情,入宫去。 太上皇依旧坐在石阶上,只是再没有常公公伺候在侧,他也不许任何人取代常公公的位置,一张矮几上摆放着茶水,早凉透了,福宝趴在脚下,看着秋风扫落叶,抽着烟袋。 先是点心们跑了进来,继而,宇文皓牵着元卿凌的手走进来。 太上皇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那一双耷拉着的眼睛从无神到注入一点火光,那一点火光竟笼了一抹水气,下意识地把烟袋往茶几底下一塞,动作迅速利落。 元卿凌眼底发热,上前去跪在地上,对着太上皇就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哽咽道:“皇祖父,我回来了。” 宇文皓心疼媳妇刚醒来身体虚弱,伸手扶起她,“皇祖父跟前,不必拘礼的,地上冰冷,别跪着了。” 太上皇翻翻白眼,不看这没出息的货,张开双手搂住了孩子们,消失了许久的笑容回到了脸上,一口一个宝贝地喊着,倒是有几分原先太后的模样。 等闹了一下,宇文皓一声令下,让孩子们找他们的皇祖父玩儿去,他们夫妻两人则扶着太上皇进去。 太上皇一直抓住 元卿凌的手腕,嘴里含糊地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元卿凌闻着那股烟味,莫名心安。 常公公还在太上皇的寝殿里,另外开设了一个床铺给他,两老头每天晚上就这么相互陪伴。 常公公不大能说话,嘴巴歪斜,看到元卿凌的时候,浑浊的眼泪滴答滴答地落下,努力撑起半边身子,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元卿凌忙压着他的肩膀,“公公,快躺下。” 常公公嘴唇翕动,眼神殷切喜悦。 元卿凌带了药箱来,帮常公公检查了一下,之前一直都忽视了常公公,不知道他血压偏高,她心里头很懊恼。 “能站起来吗?”太上皇问道。 元卿凌挪开听诊器,道:“我改天请老夫人进宫一趟,她对于针灸之术比较精通,可以试试针灸,我会开些药配合治疗,重新站起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他的情况不算得十分严重。” “听听,孤就说了,你不会有事。”太上皇听完元卿凌说的话,马上就训斥常公公。 常公公歪嘴笑着,像个孩子似的。 元卿凌暗自里叹了一口气,其实常公公情况不大好,主要是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都慢慢地衰退,当然了,重新站起来不是不可能,毕竟是练武之人 ,只是,他的这个年纪,得吃苦头,得吃不少苦头。 元卿凌的话仿佛是保障,让太上皇和常公公都顿时开心起来。 元卿凌后来陪太上皇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走,临走的时候,太上皇忽然叫了她一声,“明儿又来啊!” 元卿凌回头看到他巴巴的眼光,心里微酸,忙应道:“明儿还来。” 太上皇便笑了。 这笑猝不及防,元卿凌几乎不曾见过他这样明朗的笑容,眼底顿时一热,忙转了头过去快步走出殿门。 “太上皇老了很多。”走了出去,宇文皓忽然叹息道。 “是!”元卿凌看着日光静静流泻在金色琉璃瓦顶上,这宫殿里头,时日长久,时间仿佛静止不动的,但,宫殿里的人却一天天地老去了。 两人去了给明元帝请安,点心们早就告知了明元帝说他们妈妈醒来的事情,明元帝叫了皇贵妃和扈妃过来,大家欣喜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好一派的天家和睦。 走的时候,宇文皓忽然想起一事来,私下对皇贵妃道:“母妃,您帮忙找找一位叫晴姑姑的人,是原先在罗贵嫔身边伺候的南疆奴。” 皇贵妃道:“当年罗贵嫔身边的人,要么获罪,要么发配去做了粗使丫头,那个晴姑姑本宫 也有点印象,叫人寻一下应该能寻到,找她有什么事吗?” 宇文皓没有跟她说太多,只道:“是九弟找的,他说昔日这个晴姑姑曾伺候他,如今他出宫入府,想带一些以前的老人出去。” “那妥,本宫安排就是。”皇贵妃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口就应下。 “多谢母妃!”宇文皓拱手,“那若是寻到,您派人知会我一声。” “得了,快去吧。”皇贵妃笑盈盈地道。 一家五口遂告退而去,出了宫,元卿凌问道:“那个晴姑姑是什么人?” “九弟在咱府上住着,说见到蛮儿和那个晴姑姑很相似,晴姑姑和蛮儿都是南疆人,所以我想着两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加上之前你曾叫人查一下蛮儿的身世,笑红尘那边来过消息,说蛮儿有可能是南疆王府里出来的人,只有和南疆王有无关系,还在调查中。” “南疆王府?”元卿凌对南疆的这段历史不大了解,问道:“你是怀疑蛮儿是南疆王的女儿还是说她曾经是府中的下人?但是南疆王死了有十年多了吧?蛮儿怎么可能在南疆王府为奴呢?” 宇文皓猜测,“家生奴婢?又或者是南疆王的女儿抑或孙女?真实身份,还是要笑红尘继续调查才知道” 第907章 找到晴姑姑 蛮儿是一个谜团,元卿凌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觉得她有时候忽然懂得很多,有时候很迷糊,她身上有一股韧劲,这股韧劲使得她面对什么困难都不会放弃。 而她身上也有一份善良,善良比聪明可贵多了,以前跟着褚明阳的时候,便是面对褚明阳的高压强权,她最终还是遵从内心反抗了褚明阳的恶毒。 元卿凌想起褚明阳,问道:“对了,褚明阳孩子生了吗?” “谁知道?”宇文皓如今压根不关心宇文君那边的事情,尤其褚明阳的肚子恶心得他啊,像吞了一只苍蝇,“不过,没听说老大添丁,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出生。” “谁又要生孩子了?”汤圆很感兴趣地凑上来,“是七婶婶吗?” “七婶婶快要生了。”元卿凌笑着道。 “七叔说,如果生了妹妹,他就给我抱回去。”汤圆高兴地道。 元卿凌失笑,“怎么?妈妈肚子里的不能是妹妹吗?偏得惦记人家的。” “妈妈,但是糯米说要弟弟。”汤圆乖巧地把头枕在元卿凌的腿上,星眸闪闪,“那就依糯米的。” “哟,还知道疼爱弟弟了?”元卿凌倒是有些意外。 汤圆执着元卿凌的衣袖,眸光盈盈,“我乖巧不?” “乖得很!”元卿凌抚摸 着他的小脸蛋,欣慰地说。 “那你叫哥哥给我去一次姥姥家。”汤圆偷偷地看了包子一眼,小声地说。 包子一听,顿时呲牙咧齿,“说好了,大家公平竞争,不准找妈妈施压,你这个小瘪三,耍赖!” “不许吵,谁吵谁下车!”宇文皓怒目圆瞪,早想收拾他们仨许久了,老元醒来之前,一个个给甩脸子装大尾巴狼,这会儿不求他们了,还不能收拾了? 仨见爹爹发威,缩着脑袋不敢再说话,只用眼神把战斗升级,回去再打。 宇文皓见静下来了,便不甚经意地看了元卿凌的肚子一眼,“这肚子有些大啊。” “怎么?怕了?”元卿凌失笑。 “说实在的,有些怕,不会又是……三个吧?”宇文皓伸手抚摸了一下,有些胆战心惊。 元卿凌身子稍稍往后倾,舒了一口气,“放心,不会。” 宇文皓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得亏有正常的一胎,不然真吓死。” 顿了顿,他露出老父亲般慈爱的笑容,“咱们这些年,也叫心想事成,想必这一胎是女儿。” 元卿凌说:“我倒不在乎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平安出生就好。” 宇文皓想起第一胎,心头发毛,不禁点头道:“没错,你说得对,什么都不要 紧,平安最重要。” 元卿凌这一次昏睡之后醒来,府中的人视若珍宝,喜嬷嬷每天精心做一些美食来给她吃,蛮儿和阿四几乎寸步不离,就唯恐她再出点幺蛾子。 毕竟,大家都领教过,这楚王府里头没了太子妃,就仿佛没了灵魂。 宇文皓回了京兆府,齐王这个代的府尹终于退下来,他很高兴,因为终于可以得空一些,可以多陪陪袁咏意。 而宇文皓派出去的探子,逐渐回来,毕竟如今洪烈政权全部瓦解,红叶公子也撤出,留着探子在鲜卑不友好。 元奶奶抽空和元卿凌进了一次宫,为常公公做了一次针灸,然后交代御医每天都要做,御医其实也都懂得,只不过元奶奶多增加了几个穴位,说能加快见效。 宇文天的王府不日就可以搬进去,皇后也没有来找他麻烦,这让他也逐渐松懈下来了。 这天元卿凌进去陪伴太上皇的时候,皇贵妃命人来请了她过去,说是找到了那个晴姑姑。 元卿凌便马上过去了,在皇贵妃的殿中看到了这位晴姑姑。 看不出她的年纪,头发花白,脸上长了很多黑斑,尤其左边眼底有一大块,从眼底一直到脸颊上再延伸到耳朵后面,双眼是无神的,身穿粗布衣裳,双手交握站 在那里,双手很粗糙,手指骨头的地方有裂开的皮肉,这是一个常年做苦工的人。 元卿凌看不出她和蛮儿有哪里相似,气质,眼神,五官,几乎没有相似的。 “你就是以前在罗贵嫔身边伺候的晴姑姑?”元卿凌问道。 她没抬头,低声道:“回太子妃的话,奴婢以前是伺候贵嫔的。” “你今年多大了?”元卿凌问道。 她迟疑了一下,“奴婢四十岁了。” 元卿凌大吃一惊,四十岁?她才四十岁?但是看她这模样,六十岁都不止了。 皇贵妃也吃惊,“你才四十?怎么看上去比本宫还老上许多?” 晴姑姑扭着双手,“娘娘天生丽质,身份尊贵,自不是奴婢能比的。” “宫里头也不少粗使丫头婆子……”皇贵妃迟疑了一下,没说下去,倒是显得她跟一个奴婢去纠结这事似的。 元卿凌问道:“你是南疆人,是吗?”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是南疆奴。” “你认识一个叫蛮儿的姑娘吗?”元卿凌觉得这样问虽然不妥当,但是,既然都见到她了,老五又说她原先和蛮儿相似,就干脆问一问。 晴姑姑眼底茫然,“蛮儿姑娘?奴婢不认识。” “不认识啊,”元卿凌看着她,不像是撒谎,“那估计 是认错人了,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吧,九殿下说要带你出宫去伺候,你不必再宫里头干粗活了。” 晴姑姑闻言,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太子妃,奴婢想继续留在这里,请您开恩。” 元卿凌和皇贵妃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诧异之色,她在宫里头干的都是最累的粗活儿,出府之后至少能安逸一些,也没这么多规矩束缚,竟不愿意离去? “你为什么不愿意出宫?”皇贵妃问道。 晴姑姑跪了下来,眼神惶然,“娘娘,奴婢在宫里头习惯了,除了干点粗活,其余什么都不会,怕伺候不好九殿下,请您恩准奴婢继续留在宫里,叫奴婢干什么都可以的。” “是九殿下惦着你,你应该要感恩!”皇贵妃对她的不识抬举有些生气。 晴姑姑匍匐在地上,泣告道:“九殿下宅心仁厚,不忘昔日老人,此番大恩大德,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答,奴婢只求在宫里头伺候到老死,求娘娘恩准啊!” 皇贵妃见她哭哭啼啼的,不禁皱起眉头,“行了,不必谢恩了,你走吧!” 晴姑姑如获大赦,磕头谢恩后马上退了出去,那神情就仿佛是躲着什么大祸似的,这分明是让她享福去,她却不愿意,元卿凌觉得真是奇怪得很。 第908章 细问蛮儿 等晴姑姑走后,皇贵妃对元卿凌道:“这么着吧,你在府外好活动,便叫人找个人伢子买些奴才进府去让喜嬷嬷管教两个月再送到老九那边,如今宫里头的人能挑出去的不多,前两年皇上才清了一批人出宫去,且因着封王分府的事情十分仓促,本宫没来得及准备,叫了内府那边送来了一拨人,挑了十个八个熟手的,先凑合着吧,等你那边的人教出来了,再送过去顺王府,这晴姑姑是不中用了,本宫再从我宫里头挑一个嬷嬷出去,也好帮衬一把。” 元卿凌道:“这事我来办,你就别劳心了,这位晴姑姑你继续派人留意着,看看她为何不愿意出宫去。” 皇贵妃心中有数,知道老五找这个晴姑姑未必就全然因为要她进府伺候老九,听得元卿凌又这般说,便道:“好,你放心吧,本宫会派人盯着的。” 元卿凌谢了出宫去,和老五说了见到晴姑姑这事,“我怎么看,也没觉得这个晴姑姑像蛮儿啊,她很老了,看着有六十岁左右,但是她说才四十。” 宇文皓却皱起了眉头,“有这么老吗?而且,你说不像吧,我自己想起来她的模样,确实是有些像的。”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元卿凌对他的记忆没有 信心。 “原本是没什么印象,也不记得这个人,但是老九那天这么一说,我想起来还是有印象的,你看她和蛮儿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吗?” “真没有。” 宇文皓道:“那或许同为南疆人,五官都比较突出,所以觉得相似吧,不过她的态度倒是十分奇怪,宁可躲在宫里头做苦工也不愿意出府伺候老九,一般人不会这样选择的,除非是有什么因由。” “我叫皇贵妃留意着了,看看她是不是另有苦衷,另外,我打算跟蛮儿谈一下,看她都记得什么。”元卿凌说。 “嗯,也好,我也要翻查一下南疆王被杀一事,约了静言和首辅过来,他们一会儿就到,这件事情,他们比较清楚,我也带了一些宗卷回来,不过,能记录下来的未必是真相。” “对了,首辅身体最近怎么样?”元卿凌问道。 “好些了,有嬷嬷的细心照顾,他还不好么?”宇文皓打趣说。 元卿凌暖暖地笑了起来,“那真是好,老了能互相做个伴。” 宇文皓眸光灼灼地看着她,“老元,你这样笑着,真的很让人舒服。” “每个人笑着都让人舒服。”元卿凌靠近他,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口气,“你笑着也让我心安啊,而且你笑起来特别好 看,我最喜欢看你笑了。” 宇文皓下意识地摸着脸颊,“真的吗?” “对,要多笑,释善意!”元卿凌眉目灼然,唇角扬起,像一朵盛放的桃花。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徐一便过来通知说首辅和冷大人到了。 宇文皓亲了元卿凌一下,“那我去一趟书房,你也跟蛮儿谈谈。” 他心情愉快地出去了,想起元卿凌的话,对徐一露出了一个大咧的笑容再踏下石阶,徐一怔了怔,忙追了上去紧张地道:“爷,那月例银子还是要给的,不能因为得了赏银就不发月例银子。” 宇文皓脸色沉了下来,有些人,不配! 元卿凌叫了蛮儿进来,道:“你坐下来,我们聊聊天。” 蛮儿愣了一下,“太子妃,是不是奴婢事儿没做好?” “不是,就是单纯地和你聊聊天,”元卿凌笑着看她紧张的模样,“你做事很稳妥,喜嬷嬷和其嬷嬷对你都是赞不绝口的,坐。” 蛮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憨憨地道:“太子妃想要聊什么?” “蛮儿,你是怎么来到京城的?”元卿凌问道。 蛮儿道:“婆婆带我来的啊。” “你婆婆呢?” “两个婆婆都死了,我们来到京城没多久,她们就相继走了。”蛮儿说起她们 俩,神色里有些难过。 元卿凌轻轻叹气,“真是为难你了。” 蛮儿眉目黯然,“婆婆她们来的时候就有病,那时候我们也没有银子,日子很苦,连吃的都没有。哪里能看病?我也年幼,还不懂得赚钱。” 元卿凌轻轻地拍着她的手,安慰了一下,然后再问,“你是多大的时候来到京中的?” 蛮儿想了想,“多大啊?奴婢不大记得了,好似五六岁还是八九岁呢?” “多大都不记得了?那你对爹娘有印象吗?”元卿凌记得她原先提过一嘴家乡,也说过一下爹娘的,只是当时她也不大留意,不记得她是怎么说的。 蛮儿有些茫然,“爹娘?我爹娘早就死了吧?” “死了吧?”元卿凌看着她犹豫的神情,“你自己不确定?可我之前听你说起过家里,似乎也提起过爹娘或者家人的。” “有吗?”蛮儿怔了怔,伸手压了一下脑袋,“可我不大记得了。” “你总是忘事吗?”元卿凌神情正色起来,她的记忆确实是有些问题,有时候忽然记起一些事情来,有时候又忘记得很彻底,莫不是得病了? 蛮儿苦恼地道:“也不是总忘事,就是……奴婢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脑子里有些乱啊,也有些空白,就好 似脑子里有一块石头堵住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进不去的。” 元卿凌吃惊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咒啊,迷魂术之类的?就是你们南疆的那种巫蛊咒术。” “这个不会,奴婢也是懂得下咒之人,如果被人下咒了会知道的。”蛮儿很肯定地说,顿了顿,她又忽然道:“对了,奴婢以前摔伤过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 “你什么时候摔伤的?” “婆婆说的,但不记得是几岁的时候摔伤了。”蛮儿道。 “是婆婆说的?那也好久了,你婆婆都死了那么久了。那你什么时候学的南疆咒术你知道吗?” 蛮儿想了想,“应该是在几岁的时候吧,反正我们南疆人从小就开始学,耳濡目染,很快就能学会。” “那对于疆北的巫女巫师,你知道多少?”元卿凌再问。 蛮儿道:“知道一些的,太子妃您要问哪些?” “疆北有两个巫女,一个是故知,另外一个是谁?你知道吗?” “另外一个啊……”蛮儿又想了想,“另外一个已经失踪好久了,才找的第二个巫女,我记得听婆婆说过,那个巫女叫穆青青。” “穆青青?”元卿凌看着她,“最后一个问题,蛮儿,你认识一个叫晴姑姑的人吗?” 第909章 蛮儿的真实身份 “晴姑姑?”蛮儿搜肠刮肚地想,好一会儿摇摇头,“不认识。” 元卿凌看着她困惑又苦恼的样子,不禁道:“蛮儿,你介意我帮你做一次催眠吗?” “好啊,太子妃叫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蛮儿乖巧地说。 元卿凌先点了沉水香,然后在贵妃椅上铺上了软垫,让她舒舒服服地躺下去,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她的面前,眸色温柔地注视着蛮儿,说:“蛮儿,你现在想象一下你们南疆的山,水,树林,人,还有山里头奔跑的动物。” 蛮儿开始想,一幕一幕,不是很清晰,甚至有些模糊。 “好,现在闭上眼睛,方才叫你想的那些,都不能再想,”元卿凌的声音很温柔,像春风吹拂一般,叫人心底瞬间宁静起来,“不能想那些迂回曲折的山路,不能想那些密密麻麻的树林,不能想满山乱窜的动物,还有那静静流淌的河水,河水上飘着残叶,残叶在水里打转,你不能再想这些,要忘记。” 随着元卿凌的声音悠悠响起,蛮儿对南疆山水的记忆反而渐渐地清晰起来,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那执念便一直在那里徘徊。 山路两旁种满了山楂树,红色的果术垂在路边,偶尔会听到山楂掉下来的声 音,满山有颜色绚烂的曼陀罗花,还有山坳里的野百合,她走在那山路上,身后有一只兔儿跟着,她一回头,那兔儿就躲在了草丛里,好久都不冒出头来。 有人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就应,然后被人执着小手往前走,走在前头的人,有着高大的背影,他在说话,说不许她自己一个人跑出来。 她就对着那人叫了一声,“阿翁!” 那人回头,眉目模糊,但她能感觉那温柔的视线。 元卿凌一直在静静注视着她脸上的变化,她开始恬静,微笑,撒娇,最后开始变了,她有些紧张,身子一直绷紧,再过了一会儿,她陡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猛地就睁开了眼睛,双手抓住了元卿凌的手腕,眼底充满了惊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元卿凌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温柔地道:“没事,没事,那是一场梦,是一场梦。” “梦?”蛮儿的脸色依旧苍白,怔忡许久,“奴婢睡过去了?” “对,你睡过去了,”元卿凌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你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 “阿翁死了。”蛮儿喃喃地说,眼底惊恐之色更甚,“好多血,一直从石阶上流下去,他就趴在石阶上,被人踹了一脚,然后滚下去不动 了,很大的火,一直烧,烧过来了。” “阿翁?”元卿凌看着她,“是你的阿翁吗?” 蛮儿心慌得很,“不知道,不知道,太子妃,奴婢不知道。” “好,蛮儿,别慌,我们不想了,不想了。”元卿凌抱着她,没见过她这么惊慌的时候,不由得愧疚万分,如果有些记忆她是被封存了,为她封存的人一定是想保护她,不愿意她去面对。 “这个梦,太恐怖了。”蛮儿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是梦,所以别放在心上,不要想了,不要再想。”元卿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蛮儿怔怔地由着元卿凌抱着,梦里的片段还是很清晰,那鲜红的血仿佛从她心里流出来一般,会痛。 元卿凌安慰了一下,叫她回去休息,再吩咐绮罗看着她,若出什么状况马上来告知。 晚些时候,宇文皓也回房了,元卿凌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坐下来,摆摆手,“不喝了,跟他们聊天的时候喝了一肚子的茶水。” “怎么样?南疆王是怎么死的?”元卿凌坐下来问道。 宇文皓轻叹气,眉目里有着一抹凝重深沉,“是灭门之祸,他们说的和笑红尘调查的差不多,当时清理尸体,南疆王一家只有南疆王侧妃和他们的小女儿的 尸体没找到,不过,那个侧妃在南疆王出事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所以,应该不在那一场灾难之中。” “那他们的小女儿呢?”元卿凌的心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蛮儿。 “也不知道下落,府中有两个几个奴仆跑了出去,怀疑他们带着小郡主逃生了,这些笑红尘调查过,也告知了我,确实是这么回事的。” 元卿凌问道:“那小郡主当时多大?” “应该是八九岁的样子吧,如今十年过去了,那小郡主如果活着,倒是和蛮儿差不多年纪。”宇文皓说。 元卿凌脸色微变,“凶手是谁?能查出来吗?” “当时怀疑是疆北的巫师派人做的,因为他们一直都不是很服从南疆王的管治,可惜当时并未能找到目击证人,除了逃出去的那几个奴仆和小郡主,其他的人都死了,连府邸都被烧掉。” 元卿凌猛地看着他,“烧了府邸?” 宇文皓道:“没烧完,因为当时凶手撤退了,附近百姓过来救火,所以尸体基本能辨认。” “南疆王是否伏尸于石阶下?”元卿凌再问。 宇文皓看着她,眸色诧异,“你怎么知道?” 元卿凌倒抽一口凉气,“天啊,老五,蛮儿有可能真是南疆王的小女儿。” “如何 见得?”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把今晚对着蛮儿催眠,然后蛮儿说出来的情形告知宇文皓,“她说看到阿翁流了很多血,在石阶上被人一脚踹了下去,就不动了,然后说看到很多火光,和你说的都对得上。” 宇文皓的神色凝重起来,“老元,这事谁都不能说,南疆的人一直在找这个小郡主,尤其疆北的巫师,他们已经派人入京,表面上说是找巫女故知和原先失踪的巫女,但是我怀疑他们是冲着小郡主来的。” “他们要杀了蛮儿吗?”元卿凌已经把蛮儿当成小郡主了。 “不知道什么目的,但是,如果当初南疆王的死是疆北巫师做的,他们有可能要斩草除根,咦,不对,蛮儿是从你催眠中想起南疆的事情来吗?但是她和南疆是有联系的啊,她原先不是曾要安排静候的事吗?” “也对,蛮儿似乎也认识一些南疆人,但是她对父母家人是没有印象的。”元卿凌觉得很奇怪,南疆还有人和蛮儿保持联系吗? 元卿凌顿了一下,往比较戏剧化的方向去想,“你说,会不会有人李代桃僵,把蛮儿当成自己的女儿为蛮儿取得了一个新的身份之后,由两个婆婆送入京中生活,这样距离南疆千里之遥,远离危险。” 第910章 她娘亲叫什么 宇文皓想了一下,“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如果有人要保护蛮儿,为什么不留在京中照拂,反而让她过得如此艰难呢?” “我听蛮儿说带她入京的两个婆婆都死了,来的时候就得病了的。” 宇文皓道:“但怎么解释蛮儿有在南疆的一些记忆,尤其,她现在在南疆还有亲人。” “这……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不过,她的记忆很混乱,而且,她说过的话她自己都忘记了,就感觉她对这些记忆是被人安上去一样,但因始终不是自己经历,所以很快又淡忘了,唯独对两个婆婆的记忆,她是十分清晰的,从开始到现在,没有说错过。” “这么奇怪?对了,那她对晴姑姑有印象吗?” “她说不曾认识一个叫晴姑姑的人。”元卿凌道。 宇文皓喃喃地道:“那或许真是人有相似,晴姑姑和蛮儿未必有关系,只不过,那晴姑姑的反应也太奇怪了,竟然愿意留在宫里头做粗活也不愿意到王府里伺候老九,这不是一般人正常的思维,还是得好生查一查才是,看她是不是第一批进京的南疆奴。” “我记得你说过,南疆王死后,才有大量的南疆人涌入京中,还有两名南疆奴闯进了太上皇的殿中要刺杀太上皇,这件事情后来调查过吗?”元卿凌问 道。 “当时太上皇还没退位,这事,不知道是否调查,明日我去一趟大理寺,按说大理寺会留下宗卷,又或者,是禁军内部处理了,先休息吧,你不能熬夜。” 元卿凌确实也有些乏了,躺在床上,思绪却没能静下来,翻来覆去,宇文皓一手抱着她的肩膀,眸色深邃,“睡不着?” “睡不着。” 他的手很正经地放在她的胸口,“要不要帮帮你?” 元卿凌闭上眼睛,慢吞吞地道:“现在觉得困了。” 宇文皓手慢慢地往下移动,放在她的腹部上,他的胖闺女啊! 到了半夜,迷迷糊糊地听得外头有人拍门,宇文皓起来应了一声,“谁?” “爷,太子妃,蛮儿出事了。”外头是绮罗慌乱的声音。 元卿凌半梦半醒,听得绮罗这话,顿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急忙掀开被子要下床,宇文皓压住她,自己赤脚过去打开了门,看到绮罗一身湿哒哒地站在门口,头发脸上都在滴水,一张脸惨白兮兮,“蛮儿落湖了。” “怎么回事?”元卿凌起身披衣,这夜风清寒灌进来,她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太子妃,您昨晚让奴婢看着她,奴婢便在屋中点了香,想着让她好睡一些,殊不知到了半夜她就开始尖叫,哭泣,怎么叫都不醒来,后来奴婢出去叫 人,刚出门口就见她一支箭似地飞跑出去,直奔院子的湖一头就扎了进去,奴婢下去捞她没捞上来,是九殿下来了才捞她起来的。”绮罗全身发抖地说。 元卿凌暗叫坏事了,快步走出,“你快回去换衣裳,我过去看看。” 宇文皓回屋拿了一件衣裳,“等上我。” 两人快步走到蛮儿的屋中去,她本来和绿芽睡一个屋,后来绿芽过去伺候元奶奶,她就和绮罗一个屋了。 如今喜嬷嬷和其嬷嬷都在里头,宇文天也一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见宇文皓和元卿凌来了,忙上前道:“人没事了,溺了水,一口气缓过来了,问她发生什么事,她也说不出来。” 元卿凌点头,转身进了去,宇文皓拍着他的肩膀,“好,你快回去换衣裳,别冻着了。” “五哥,她方才一直哭着跑去湖边,倏就跳了下去,臣弟在阁楼上看着,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她受了什么委屈?要半夜里寻死呢。”宇文天道。 “没事,回去换衣裳。”宇文皓沉声道。 宇文天迟疑了一下,“那……那好吧,这女子的闺房我进去也不好,那我就先回了。” 蛮儿被其嬷嬷抱着擦拭头发,衣裳已经换过,一张脸也白得可怜,躲在其嬷嬷的怀中,像一只败破的布娃娃。 元卿凌从未见过蛮儿 这个模样,心中微沉,上去坐在床边,握住蛮儿的手,“没事,没事,大家都在呢。” “太子妃!”蛮儿见到元卿凌,眼泪就落了下来,“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现在没事了,没事了,”元卿凌往前挪一下,叫其嬷嬷先让开,她自己抱着蛮儿的身子,感觉她还是在使劲地颤抖,便也什么都先不问,只一味安抚。 绿芽煮了姜汤过来,元卿凌让蛮儿一口气喝下去,让身体迅速暖和起来。 蛮儿很乖巧,有点烫愣是一口气喝了下去,脸色才有了一抹红,一抬头看到宇文皓,吓得她猛地想要站起来,“对不起,奴婢还惊动太子了,奴婢罪该万死。” “行了,你躺着,”他压压手,“你们聊着,本王先回。” 蛮儿没事,那就让老元跟她聊聊,安抚安抚情绪,他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他走了之后,元卿凌让嬷嬷她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蛮儿的情绪稳定下来一些了,嗫嚅道:“奴婢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到处都是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着往湖里跳,没想吓着太子妃了。” 元卿凌看着她,“如果觉得太难受,就不要想了。” “好多了,”蛮儿惨白地笑了一下,“叫太子妃为奴婢劳心,奴婢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说这些见外的话 ,我有事的时候,你也很紧张地帮我。” “那是奴婢该做的。” 元卿凌轻叹,“在我心里,没有谁该为谁付出,帮过我的,我都记在心头。” 蛮儿泪盈于睫,“太子妃您人真好。” “睡吧。”元卿凌柔声道。 蛮儿慢慢地躺下去,忽然想起什么,看着元卿凌道:“太子妃,奴婢记得一些事情,奴婢的娘……” 她迟疑了一下,眉目里似乎又有些不确定。 “你娘怎么了?”元卿凌问道。 “奴婢记得她说,有人在找她麻烦,所以她要先离开,等过了风头再回来找我,后来,后来奴婢就再没有见过她了。” 元卿凌想起老五说的话,当时南疆王一家被灭门,有一位侧妃下落不明,如果蛮儿是小郡主的话,那她的娘亲早就离开,自然不会在那一场灭门惨案里遇害。 “你娘叫什么名字?”元卿凌问道。 蛮儿摇头,“奴婢不知,不过,似乎在梦里头,听到阿翁叫她朗月。” “朗月?”元卿凌咀嚼着这个名字,挺好听,想必是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因为蛮儿也长得很漂亮。 只是,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麻烦非得要离开丈夫和女儿? 还有蛮儿,她的记忆似乎被慢慢地打开了,往后真要找阿四亲自来看着她才行,莫要再出像今晚这样的意外。 第911章 抽丝剥茧 回去和老五一说,老五道:“如今至少有三个女人进入了我们的视线,我们要知道她们在哪里,她们的真实身份,一个是穆青青,一个是侧妃朗月,一个是晴姑姑,这三人之间是否有关联。” 他看着元卿凌,眼底有灼然芒萤,继续道:“如果蛮儿是南疆王的女儿,那对我们平定南疆很有优势,南疆王的传承是世袭制度,且不分男女,只要证实蛮儿是南疆王的女儿,则她可以继承南疆王位,至少,可以把南派的人全部集合起来,和北派形成对抗,从而渗透也好,反间也好,争取能够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是,如果蛮儿真是南疆王的女儿,北派的人知道了会放过她吗?笑红尘既然能调查到南疆王的女儿没死,北派的人也能调查到,北派如今在红叶的掌握之中,他绝对有可能查探到南疆王的女儿在京城,蛮儿会很危险。”元卿凌担忧地道。 宇文皓点点头,“没错,如果红叶知道蛮儿的身份,蛮儿会很危险,但是,蛮儿确实掩饰得很好,若不是你们朝夕相处又曾出过宝亲王的事,怎么能想到她一个奴婢身份竟会有可能是南疆王的女儿呢?我们始终还是占据了先机。 ” “我怀疑,红叶会派人来京城。”元卿凌说。 “还有,蛮儿的记忆已经在慢慢地复苏,她可能会越来越想起一些往事来,我们是不是要告知她这个可能性呢?”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摇头,“先不要告知她,至今没有完全肯定,免得她自己先露了马脚,被人发现,敌人无孔不入啊,谨慎一些好。” 元卿凌点头,因关乎自己身边的人,心里头没办法放松下来。 而真是说哪样来哪样,翌日,冷狼门的人便来报,说发现红叶跟随商队进了北唐境内,一路沿途游山玩水,虽看着不是有目的性地来,可他的方向是奔着京城的。 犹抱琵琶半遮面,他还是来了。 冷四爷的人报完之后,红梅门的人也来了,说发现有一批南疆人易容北上,也是随着京中方向来的,但不知道这批人到底是南疆北派还是南派的人。 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的是,宇文皓占了先机。 换言之,他可以做布局之人,而不是只能被动应付。 他吩咐红梅门的人,让他们散播南疆王女儿在京中的消息,要满京城散播,因为京中有有大批的南疆人,消息会迅速回传到南疆南派,南派早就在寻找小郡主, 所以他们会赶来,这样南派北派自己对抗,他观战。 不出两天,京中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个事情,南疆王当年死得何其悲惨,很多人都知道,毕竟当年大批南疆人涌入京城之后,这事就传开了。 朝廷因而对南疆处于一种放养的状态,虽不能独立成国,却多年也没能做到有效果的管治。 国土的完整,从来都是百姓心中最为惦记的远方哭声,所以,南疆王血脉还有遗孤,着实振奋人心。 大家都知道,南疆王是归顺朝廷的。 宇文皓之前想着要调查一下南疆人刺杀太上皇的事情,但是这事大理寺没记录,顾司也找不到档案,倒是无从查起了。 这消息放出去没几天,皇贵妃就派人叫元卿凌进宫去。 元卿凌挺着大肚子进宫,自打昏迷醒来后,肚子大得快,夜里都不大能睡着,所以,坐在马车上也睡着了,到宫里头喜嬷嬷叫她,她才醒过来。 “太子妃,最近精神不济,不可这般忙碌了。”喜嬷嬷担心地道。 “不碍事,我自己有分寸。”元卿凌揉揉眉心,下了马车,秋阳明晃晃地在头上,真是困啊。 她先去给太上皇问安,太上皇精神好多了,自打元卿凌醒来,再加上 常公公的这件事,让他有所领悟,他自动自觉地把烟袋束之高阁,连酒都不沾了。 常公公经过针灸治疗,嘴巴没有一直歪着,能说简单的话,还是往常那些,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辛苦了,太上皇辛苦了,之类的。 喜嬷嬷陪常公公说话,元卿凌则扶着太上皇出去石阶上晒太阳。 闲聊中,元卿凌有目的地问起,“皇祖父,您还记得当年被那两个南疆人入殿刺杀的事吗?” 太上皇拨着衣袖上脱落的刺绣,“那件事?过去了那么久了,孤不大想得起来,这辈子经历地刺杀太多,这等闲得很。” 元卿凌侧头,“您就不害怕吗?” “怕啊,怕得来吗?”太上皇嗤笑,“坐在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怕的事情可多了,光是自己这条命,怕不来,怕不来啊。” “当皇帝……实在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元卿凌若有所思,心里头是微微揪起来,老五以后的命运似乎都注定了,不禁轻轻叹气。 这肯定不是她和老五都想要过的日子。 “有趣?”太上皇笑了起来,眉目弯弯,十分的亲善可爱,“谁跟你说过当皇帝十分有趣来着?” 元卿凌道:“既是那么的无趣又辛苦,还得冒 着掉脑袋的危险,为什么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奔往那个位子呢?真是费解得很。” “人啊,心里头但凡还有欲念,就得不断地折腾,当皇帝无趣,那得当过才知道,没当过,只觉得君临天下何等的威风?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他看着元卿凌,“你说的那一次刺杀,其实孤想起来,倒不认为是刺杀,他们以太监的身份闯入殿中,没有武器,只是来不及辩解,便被你常公公杀死了。” “太监?”元卿凌一怔,“他们是太监?” “是的,事后似乎调查过,他们是成年后净身入宫的,有牺牲有预谋,但到底是为刺杀而来还是为其他事情而来,不得而知了,人都死了。”太上皇道。 元卿凌有些震惊,听太上皇这样说,不像是刺杀的,刺杀怎么能不带武器呢?他们净身入宫,这么大的牺牲,其目的也很大吧?到底是什么目的? “那就没有继续调查下去吗?”元卿凌问道。 太上皇想了一下,或许实在是年代久远,想不大起来,便道:“这事,或许可以问问罗将军,他当时还是鬼影卫的主帅,按说孤的事情就算没有吩咐,他自己也会调查一番。” 罗将军,罗贵嫔的父亲。 第912章 逐渐明朗 从乾坤殿离开之后,元卿凌去了皇贵妃殿中。 皇贵妃命人备下了糕点和酸浆,元卿凌好这一口酸的,酸儿辣女,皇贵妃心里就觉得她这一胎还是儿子。 “那个晴姑姑,今日一早过来跪在本宫的殿外,说想要出宫去伺候老九,这态度忽然就改变了,本宫觉得奇怪,就先没答应,先问问你再定夺。”皇贵妃道。 “真的?”元卿凌一怔,这改变得太快了些吧? “对,跪了半个时辰,本宫叫了她回去等着。”皇贵妃说。 元卿凌若有所思,“这样啊,对了,母妃,宫中近日可有什么传言?例如关乎南疆的。” 皇贵妃身边的姑姑出声道:“太子妃,有的,宫中近日有人说南疆王的女儿在京中,宫里头出去办差的人打听回来,满宫里说呢。” 元卿凌道:“这事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有趣?那晴姑姑无趣得很。”皇贵妃给她抓了一把瓜子,淡淡道。 元卿凌看着皇贵妃道:“我想再见见她。” 皇贵妃嗯了一声,拍了拍手,“那叫人传她过来,你好细细地问问。” 元卿凌制住,“不,不着急,明日再传,我明日再来。” 或许,该让蛮儿与她见见面,看看她到底是为了何人而出宫。 如果是因为蛮儿,明日她见着蛮儿,一 定会表现出来。 为了谨慎起见,第二天她邀约了容月,孙王妃,瑶夫人,袁家老夫人,还有睿亲王妃一同进宫,叫蛮儿妆扮一下,跟在容月和老夫人两人中间。 元卿凌的号召力也确实厉害,不过叫人递上帖子,便一呼百应,袁家老夫人和睿亲王妃都应了入宫之事。 蛮儿是不明所以,依照太子妃的命令行事,进了宫中就一直跟在了容月的身边。 女眷们说了一会儿话,元卿凌便对皇贵妃道:“对了,之前拜托母妃为老九府中找个管事的人,找到了吗?趁着大家都在,叫上来给大家见见。” 皇贵妃会意,便吩咐人去请晴姑姑。 没一会儿,晴姑姑请了过来,这一次,她衣着得体了许多,虽简朴却拾掇得干干净净。 元卿凌瞧着她,道:“晴姑姑是吧?我们原先见过。” 晴姑姑上前福身,“奴婢给太子妃请安。” “嗯,你给大家伙逐一请个安吧。”元卿凌说。 晴姑姑便上前去,先给睿亲王妃请安,然后到袁家老夫人,之后是容月。 容月也得过关照,道:“你抬起头来,叫本妃看看,你这年岁,能好好帮九弟管好府中事务吗?” 晴姑姑依言抬起头,眸光先是蜻蜓点水般瞧了容月一眼,顺着看到了蛮儿的脸。 元卿凌看 着她,她的身子分明僵硬了一下,瞳孔迅速放大,有光芒闪过,虽然一切很快归于平静,但是,元卿凌看到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双手也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她心里有数了,晴姑姑一定认识蛮儿。 不过,蛮儿看着晴姑姑,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只规规矩矩地站在容月的身后。 “奴婢……奴婢一定会好好为顺王办事。”晴姑姑垂下眸子,福身,双手有一个交握的动作,减缓紧张的情绪。 元卿凌便道:“横竖如今也没有挑选得到太好的人选,你昔日曾伺候过顺王,知道他的心意,那就这么决定,明天你先出宫去打点,等进宅的时候,还有得忙呢。” “是,奴婢谢过太子妃!”晴姑姑眼底有些激动,但是极力压住。 元卿凌端起茶杯,不甚经意地问道:“对了,本妃记得日前问过你,你说不愿意出宫去伺候顺王,怎地如今又改变主意了?” 晴姑姑道:“回太子妃的话,奴婢之前并非不愿意,只是怕自己本事不够,不能好好伺候顺王,可回去细想了一下,贵嫔昔日对奴婢很好,奴婢便有一分力气,也该为她好好照顾顺王才是,因而改变了主意,请太子妃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为顺王打理府中内外的事,绝 不辜负皇贵妃和太子妃的看重。” 这番话,倒是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仿佛是早演练过。 “嗯,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枉昔日贵嫔对你的好,你回去吧。”元卿凌说。 晴姑姑福身,退着出去,到门槛的时候,她的眸子飞快地扬了一下,落在蛮儿的脸上,然后转身而去。 那最后一记眸光,眼底泛着泪意,转身出去之后,肩膀有慢慢耷下的感觉,仿佛是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就光凭这一点,元卿凌可以肯定,她对蛮儿没有恶意。 离开宫里,元卿凌直奔回府。 宇文皓也是刚进门,请了罗将军过来说话,元卿凌回来得好,宇文皓便马上叫她进去一块听。 “如今说起来,也将近有差不多十年了,当时皇上……也就是太上皇在全力打击红莲教,红莲教的余孽反扑,派了几波人进宫刺杀太上皇,这些人仿佛不怕死似的,前赴后继地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愣是没能震慑,有一次,还差点叫他们得手了,太上皇被刺重伤,卧床半月才好起来。也因为此事,常公公便再没有留过情,但凡有刺客,不留活口,先诛杀御前。” 罗将军喝了一口水,宇文皓却问道:“红莲教?本王似乎没听说过。” 罗将军道:“红莲教最先 兴起来是在大周,他们炼药售卖,这药吃了便上瘾,会使人昏昏沉沉,理智丧失,所以红莲教在北唐蔓延之后,太上皇重锤打击,散了许多堂口,使得他们没有活路。那两个南疆人,就是在这个当下进宫刺杀的,当时常公公以为是红莲教的人,没有留情,发现之后马上就下了杀手,使得他们毙命当场。杀了之后,微臣才开始调查的,发现他们才入宫不久,而且是成年后净身进来,因为进来之后不能马上到各宫伺候,还得学规矩,学好规矩再分派干点粗活儿,熬个两三年三四年,这样才能伺候主子,他们就是等不及,所以夤夜偷偷潜入太上皇的寝殿,事后也才知道他们不曾携带武器,身上并没有红莲教的印记,再看那眉目长相,倒像是南疆人,当时宫中进了一批南疆奴,怀疑就是当时混进来的。” “所以,其实到他们死了,也不知道他们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元卿凌问道。 罗将军摇摇头,“实在是不知,人都杀了,严审过和他们一同入宫的人,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哦,对了,”罗将军忽然想起一事来,“当时审问南疆奴的时候,有一个南疆奴说,这两名刺客曾私下说话被他听到,提到过什么南疆王的。” 第913章 顺王府里的试探 元卿凌和宇文皓对望了一眼,南疆王,果然是为南疆王入宫的,那未必是刺杀,有可能他们两人知道些什么内情,但是信不过旁人,只能想办法进宫去禀报皇上。 可惜的是,这两人被杀,就算他们知道南疆王是何人所害,也没办法知道了。 “那他们入宫的这段日子里头,除了闯进太上皇的殿中,还曾做过些什么吗?”宇文皓问道。 罗将军绞尽脑汁想了一下,“实在也没有别的线索,哦,对了,他们的尸体当时是被丢出宫去,丢在南山的乱葬岗上,微臣调查的时候想要从尸体上再找找线索,却发现尸体已经被带走了。” “带走了?是被野狗啃了吧?”宇文皓道。 “不是,微臣是第二天就去了乱葬岗,尸体就算被野狗啃了,衣裳鞋袜也会留下来,但是没有找到,几乎可以证实是被带走了。” “换言之,有人为他们收尸安葬?”元卿凌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京中肯定还有他们的人,之后您没再追查下去吗?” 罗将军道:“在附近找了一圈,在大概三里左右的山上,找到堆石焚烧的痕迹,南疆人的风俗人死后是火葬的,可惜当时没有找到为他们安葬的人,不过,从这个焚烧规格来看,这 两人的身份应该不是平民百姓。” “焚烧规格?”元卿凌一怔。 宇文皓解释道:“没错,从堆石可以看出身份来,若是一般百姓,则堆一层石头围成圆圈,尸体放在圆圈里头焚烧,若是贵族官员或者是地方长老,则堆两层到五层不等,还有一道石阶,用以彰显他们的身份尊贵,罗将军,你说看到的是几层?” 罗将军道:“三层!” “三层,那想必就是南疆王的属臣。” 元卿凌怔怔地看着他,三层想必是属于很高职位的人,但是宁可净身入宫面见皇上,可见他们要说的事情绝不简单,相信和南疆王的死有莫大的关系。 送走罗将军之后,宇文皓疑惑得很,“若说当时京中还有他们的人,为什么不继续想办法?就这么偃旗息鼓岂不是对不住牺牲的两人?” 元卿凌若有所思,“或许,比起要为南疆王报仇,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 “你是说蛮儿?但是,蛮儿这些年飘零得很,吃了很多的苦头,可见京中没有知道她身份的南疆人了,否则怎么会不出来保护她?还让她到处为奴。” “蛮儿说过,她是有两位婆婆陪伴入京的,但是那两位婆婆死了,你说会不会就是蛮儿的婆婆为那两人执葬?然后 她们过了没多久,相继死了,就扔下了蛮儿一个人在京中挣扎求存。” 宇文皓想了想,“这个可能性是有的。” 元卿凌把晴姑姑看到蛮儿之后的异常反应说给他听,两人分析了一下,觉得应该再安排一场会面。 眼下不能只凭猜测,一定要尽可能地掌握更多的真相,至少,晴姑姑和蛮儿的关系要知道。 如今放出去消息,能引来一个晴姑姑,也会引来更多的人,这只是一个开始。 顺王的府邸终于可以进宅大吉了,各宫和皇公大臣们都送了贺礼,一时贺礼堆积如山,拆都没拆得及时,就堆在库房里叫人慢慢整理记录。 但就在这个时候,皇宫大库丢失了一批金子,有四千两之多,因着如今后宫之事是皇贵妃在管,所以内府的人先禀报了皇贵妃。 皇后虽然如今不管事了,但是,名分还在,所以这事皇贵妃还是禀报了一声给皇后听,皇后听罢,也没说什么,只叫皇贵妃去查就是。 然而,皇后宫里的人却传出了消息,说顺亲王给了八皇子两千两黄金。 顺亲王出征回来,皇上是给赏赐了一千两黄金,他若都送给了八皇子,那也顶多只有一千两,为何会有两千两呢? 皇后为了避嫌,叫皇贵妃的人来 查看,结果发现八皇子的黄金竟然有一千两都是印着内库印鉴的。 八皇子很紧张,不许宫里头的人碰他的金子,说是弟弟送给他的,疯狂地撵人走,样子甚是吓人。 皇后只得道:“好了,这些金子不管是不是内府的,都从本宫这里填回去吧,宫里最近也不太平,莫说内库丢失,就连本宫殿里头都丢失了好多东西,连八皇子宫里也丢了一批物什,怎不知道偷盗之人是什么用心,偷金银珠宝也就罢了,连玩意都要偷,莫不是上瘾了么?” 皇贵妃没办法,只能派人出宫去顺王府,毕竟皇宫里头的每年银子都是固定的,四千两金子,能兑换四万两白银,中秋的开销都在里头。 若不追回这笔金子,皇贵妃便有管账不力之嫌,且还得垫支出来应付中秋开支。 顺王府里头还乱糟糟的,元卿凌便带着蛮儿,阿四,绮罗,绿芽等人过去帮忙,容月也带了好些人来,毕竟这顺王府连个主母都没有,老九是个武夫,也不懂得这些。 宫里头的人帮忙查看,连皇后都派人出来了,晴姑姑也指挥着人忙活,一回头,就看到阿四带着蛮儿她们进来了。 晴姑姑的眼神有片刻的飘忽,动作凝滞了一下之后,便转了身去,继 续吩咐,只是声音明显变了调儿。 “蛮儿,你这颗猪脑袋不大会干活,就到角落那边和绮罗一块整理,小点心,别碰坏了东西,否则卖了你都赔不起。”阿四对蛮儿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差,颐指气使。 蛮儿怔了怔,干笑一声,“哦,好嘞。” 阿四一手推向她的后背,把她推得一个踉跄撞在了晴姑姑是身后,“快些,不然今晚休想吃饭。” 蛮儿有些委屈,不知道阿四为何生她的气,但是人多不好问,只对晴姑姑说了一句对不起。 晴姑姑看着她,脸色明显柔和了许多,“没事,你到角落里忙去吧。” “好!”蛮儿和绿芽走过去。 晴姑姑便看着阿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底有一丝异样的神色,似乎是怒火。 阿四只当看不到,大步而过。 没多久,又听得她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服气,这些都是瓷器,能放在地上吗?回头一脚绊倒了你赔得起吗?行了,滚一边去,拿个扫帚出去打扫,你这种出身粗鄙的就配干些粗活。” 晴姑姑弯腰看过去,见阿四用手指一直指着蛮儿的脑袋,蛮儿满脸的委屈和惊愕,泪水在眼底打转。 她顿了顿,丢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了过去。 第914章 洗清小贼嫌疑 就在这个时候,容月在门口叫了一声,“阿四,蛮儿,你们过来一下。” 两人回头应声,与晴姑姑擦肩而过,走了出去。 晴姑姑顿了顿,回头看着蛮儿和阿四的背影,眸色深沉。 转头的时候,她借故问绮罗,“姑娘,方才那两个丫头是哪个府邸的人?” “你说阿四和蛮儿?”绮罗直起腰问道。 “对,蛮儿……”她嘴里念着这个名字,眼底有些凄然。 “蛮儿是南疆奴,低贱得很,各府里伺候,干些粗活,谁都能指使。”绮罗嗤笑,“不过,她着实也只能干点粗活,什么都不会,总是惹主子们生气,没少挨揍。” “挨揍?”晴姑姑脸上肌肉一紧。 “可不是?”绮罗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笑容里充满了恶意道:“这蛮儿嘛,人如其名,一身蛮力,抗揍耐揍,主子们不高兴的时候也拿她出出气,动辄一顿打,再给她赏口肉吃,她就高兴得屁颠屁颠的了,反正只要给她吃肉,你就可以随便甩她耳光。” 晴姑姑站在原地,瞳孔放大,像是遭雷劈一般定了一会儿,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但是眼底已经有怒火升起,声音冰凉地道:“是啊,南 疆奴,都是被人轻贱的。” 她慢慢地转身,但整个人显得有些轻一颤,肩膀在努力地压制显得紧绷。 那一堆贺礼当中,找出了两千两印着内库印鉴的金子,还有一些八皇子的物品,但是,翻查府中记录的礼单,却不知道是何人所送,各宫各府送的东西,都有备注记录下来,唯独这一批没有。 皇后身边的人便说要马上回禀宫里头,但皇贵妃的人却把此事禀报给元卿凌听,元卿凌道:“这是府中自己记录的礼单,再查一下各宫各府送礼的时候附上的礼单,看看有没有对应的。” 皇后派来的吴嬷嬷便冷冷地道:“好,既然要查,就尽快一些,宫中失窃,可不是头一遭了,往日皇后宫中便总是少些物品,也都证实过,是九殿下拿的。” 皇后当初对宇文天很不好,最喜欢的就是安些罪名给他,小偷小窃最能败坏一个人的名声,没志气的坏,是最龌蹉的。 所以,吴嬷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宫里头来的人都沉默了。 元卿凌淡淡地扫了吴嬷嬷一眼,“以前罗贵嫔这么大的罪名最终都证明是冤屈,你此刻怎敢就下了断言说九殿下偷盗金子和物品? ” 吴嬷嬷是新提拔到皇后跟前的,自然要出力立功,听得元卿凌的话,她毫不示弱地反驳,“太子妃,这些金子和八殿下的玩意都在王府里寻到,不是有人偷盗,莫非是自己长了腿来的?” “本妃说了,既然要查,就得查个清清楚楚,查,马上查各府各宫送来的礼单。”元卿凌沉声道。 “好,查!”吴嬷嬷扬手,“那奴婢就等着,请太子妃马上派人去查。” 元卿凌叫来晴姑姑,“礼单可有保存下来?” “回太子妃的话,各宫各府送来的礼单,奴婢都用盒子装起来了,您稍等,奴婢这就去拿。”晴姑姑说完,便马上到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盒,在元卿凌面前打开。 元卿凌亲自核对,一份一份仔细地看着。 吴嬷嬷神定气闲地站在旁边,神色颇是得意嚣张。 “找到了。”元卿凌展开一张礼单,摆在了众人的面前,“嗯,是皇后娘娘宫中送来的,两千两金子,没记录在大礼单上,倒是和八皇子的礼单写在了一起,看吧,礼单上有皇后的印鉴。” 吴嬷嬷震惊得很,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下,那礼单上果然写着两千两黄金,还有一批八殿下送的 礼物,清单都附上了,底下有皇后的宝印。 内库失窃的三千两黄金,八殿下那边找到了一千两,这里有两千两,那数额对上了。 她脸色煞白,怎么会这样的? 元卿凌淡淡地道:“一清二楚,本妃替顺王多谢皇后娘娘的厚爱,她知道顺王刚刚出宫,各项打点得花不少银子,遂尽了母亲的本分极尽关照爱顾,娘娘宅心仁厚,让本妃感动。” 有礼单和宝印作证,吴嬷嬷哑口无言,辩解不得。 皇贵妃身边的人取了礼单,笑着福身,“那奴婢们便告辞了。” “慢走!”元卿凌含笑相送,然后挑眉看着吴嬷嬷,“嬷嬷还不走么?” 吴嬷嬷不敢再嚣张,眸色复杂地看了元卿凌一眼,福身走了。 元卿凌收敛神色,看着宫中的人离开。 容月眉目冰冷,“什么东西?真是不嫌折腾。” “算了,不找个人刁难一下,她的日子也过不下去。”元卿凌淡淡地说。 “呵呵,如今轮到她交代这三千两黄金的下落了。”容月说。 元卿凌走出去,看着立于秋阳下的宇文天,微微笑,“那不该是我们担心的,她日子横竖苦闷,便给她找些趣。” 宇文天上 前施礼,“多谢两位嫂嫂为我证明清白。” 元卿凌温和地看着他,道:“你不必谢我,当日你五哥看到那些黄金,心里就有数了,特意进宫去找了老八,叫他拿宝印写的这份礼单,就等着她闹这事呢。” “八哥……”宇文天眼底有艰涩之色,“他都知道这事了?” “他知道,他心里其实都明白的,放心吧,无人能离间你们的兄弟情,亲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只要你们互相信任,便能一辈子相亲相爱。” 皇后是个呆子,老九如今出息了,她不应该嫉妒,更不应该因为嫉妒而离间他与老八的感情,因为,父母总有先走的时候,她不能看顾老八一辈子,老九与老八兄弟情深,任何时候不离不弃,她若寒了老九的心,岂不是害了老八吗? 看来,得找个人跟她说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以后这些事只怕没少出,也不是谁都这么得空,每日防着她的伎俩。 “蛮儿,你留在这里帮忙收拾整理一下,整理好了再去吃饭。”事情解决之后,容月回头吩咐蛮儿。 蛮儿应道:“是!” “好了,其他人先吃饭去吧,吃好了再来收拾。”容月拍手吆喝。 第915章 好了摊牌了 蛮儿看着众人离开,心里头有些戚戚然,今日是怎么回事了?大家都特别针对她似的,连阿四和绿芽都不搭理她,还要对她呼呼喝喝。 如今大家都去吃饭,就留下她一人在这里,她不是在乎多干活,只是有些伤心被遗落。 晴姑姑看着她,慢慢地走过去,眼底盛满了别样的情绪,还没开口,又听得元卿凌在门口叫了一声,“晴姑姑?你起来一下,本妃有事要交代你的。” 她轻轻地握拳,顿了顿,回头看着元卿凌,眼底是一贯的顺从,“太子妃有何吩咐?” “来,我交代你一些事。”元卿凌说。 晴姑姑忍耐着,转身跟着元卿凌出去,然而,出了去之后,元卿凌吩咐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不是非她不可,随便找个下人都能办妥。 来回使唤了她一通,也过了饭点,她赶到厨房里,倒是有剩下的,她装了一一些放在食盒里头提着往库房里去。 库房里除了蛮儿,便再无其他人,她们都在外头参观新府邸,主人和丫头打成一片,嬉闹玩乐,不亦乐乎。 她偷偷地闪进库房里头,蛮儿还在整理着东西,见有人进来,蛮儿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晴姑姑看着她,“你叫蛮儿?” “是的 ,晴姑姑,我叫蛮儿!”蛮儿直起腰,捶了捶后背,便听得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蛮儿尴尬地垂下头。 晴姑姑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把食盒放在茶几上,道:“我这里有些饭菜,你过来吃。” 蛮儿忙摆手,“不行,我吃了您的,您吃什么?我不饿,您先吃。” “过来吃!”晴姑姑眸色复杂地道,“我一个人吃不完,免得浪费了。” 蛮儿抚摸着肚子,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只见菜肴飘香,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讪讪地笑着,“那……浪费是不好的,不能浪费粮食。” 她遂坐下来,等着晴姑姑给她分。 晴姑姑把饭菜都端出来,看着她说:“快吃。” 蛮儿是吃过饿肚子的苦,所以,看到饭菜也就不客气了,“一块吃。” 她的吃相一直都没有文雅起来,以前跟着褚明阳的时候,因她身边总是离不了人,吃饭都得狼吞虎咽,好马上赶回去伺候,这种习惯到了楚王府也没能改过来。 晴姑姑没吃,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慢慢地升起了一丝雾气,带着无可自拟的哽咽,“你一直就没吃饱吧?” “今日没吃,”蛮儿伸长脖子把肉咽下去,看到她没吃,怔了一下,“是不 是我吓着您了?” “不是,我不饿,早膳吃多了,他们又给我留了饭菜,想着不能浪费,便拿过来给你吃。”晴姑姑垂下眸子,掩饰了眼中的情绪。 “哦,那我吃了。”蛮儿又埋头大吃起来。 晴姑姑等她吃不多吃完了,便轻声问道:“你愿意过来顺王府伺候吗?” “不行!”蛮儿摇摇头,咽下饭之后道:“我得伺候太子妃,太子妃马上要生宝宝了。” “你一直都在太子妃身边伺候?” 蛮儿道:“不是一直,原先也伺候过别的主子。” 她憨憨一笑,放下了碗筷,“在楚王府好,太子妃对我可好了,还有阿四姑娘她们,都很喜欢我。” “阿四就是今天骂你的那个女孩?”晴姑姑的脸沉了下来。 蛮儿辩解,“阿四姑娘平时不这样,她今日……可能心情不大好。” “心情不好便能随便拿你出气?”晴姑姑冷冷地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回头必得好好教训一顿。” 蛮儿不高兴了,“你不能这样说阿四姑娘,她人很好,平日里有好处的都给我吃。” 晴姑姑看着她,“是啊,揍你一顿然后给你吃,是吗?” “那不是揍,我们是切磋武艺,我只是武功没有阿四姑娘好,输 给她而已,不过,每一次她赢了也会给我做好吃的,还会送我礼物。”蛮儿伸手扶了一下发髻,“看,这簪子就是阿四姑娘送给我的。” 晴姑姑看着她头上的如意头云纹簪子,成色虽好,但是对贵家小姐来说,这就是个玩意,随便赏给个奴才都不见得会心疼,并不影响在在那些人的眼里,她就是个可以随便出气的奴才。 她眼底闪过一丝沉痛,“你还是来顺王府吧,在这里,每顿管饱,不会有人让你委屈,不会有人给你气受,更不会有人揍你。” “多谢您的好意,但是我真不能来。”阿四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便不再说了,“多谢您送饭给我,我得干活儿了,早些干完早些回去。” 晴姑姑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沉声道:“你必须来顺王府!” 蛮儿大吃一惊,“您……” 元卿凌从门外挺着大肚子进来,含笑道:“晴姑姑,顺王府缺人,本妃是知道的,本妃已经叫人伢子张罗了,你可不能抢本妃身边的人啊。” 晴姑姑放开阿四,垂着眸子不说话,但是神色有些冰冷。 蛮儿见元卿凌进来,舒了一口气,这个怪婆婆虽然给她吃饭,但是说话古怪,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 “蛮儿,阿四给你拿了桂花糕,快去吧。”元卿凌温和地对蛮儿说。 “但是活儿……” 元卿凌微笑,“不必了,顺王府的人能收拾得过来,你去吧。” 蛮儿哦了一声,再谢过晴姑姑,便转身走了。 晴姑姑迅速抬头看着她,手有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想要拉住蛮儿,但触及元卿凌锐利的眸子,她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收回手,和元卿凌对视着,阴狠从眼底一闪而过。 元卿凌回身把门关上,仿佛听到她的怒火在烧灼,她淡淡地问道:“你和蛮儿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是背对着晴姑姑问的,当她转过头来,迎上了晴姑姑眼底的杀气,那一股杀气是瞬间散发出来的,她自己没办法压住,便这么暴露在元卿凌的面前。 她没有收敛起来,盯着元卿凌,“奴婢不知道太子妃说什么。” “你知道。”元卿凌没惧怕她眼底的萧杀,反而上前一步看着她,“今日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试探,蛮儿没有过得很差,阿四也是故意在你面前对她凶的,目的就是要看你的反应。” 晴姑姑慢慢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十分古怪,皮笑肉不笑,眼底更是冰冷森寒,“太子妃,不知道您要试探什么呢?” 第916章 猜对了 元卿凌走过去坐下来,身子往后靠着,寻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看着她,“我想知道真相,想知道你和蛮儿的关系。” “太子妃多心了。”晴姑姑也看着她,笑容没褪,但是眼底寒意加深,“奴婢原先不认识她,只不过今日人人都去吃饭,唯独她没有,便给她准备了一份,仅此而已。” 元卿凌问道:“好,今日当你大发善心,看不得一个丫鬟被欺凌,饿肚子,那原先你不愿意出宫,为何听得南疆王的女儿在京中之后,你就改变主意了?我相信出宫对你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甚至有杀身之危,可你浑然不顾,求到了皇贵妃的面前,你是单纯地想要报答罗贵嫔吗?可我了解过,其实你和罗贵嫔之间并未有很深的主仆之情,否则当初她出事,你就被受连坐之罪了,正因为并非心腹,所以你才得以苟活下来。” 晴姑姑嗤笑,“太子妃想象力未免太好了,什么南疆王的女儿?奴婢前所未闻,更不关心。” “你也是南疆人,你不关心南疆王吗?”元卿凌看着她问道。 晴姑姑冷冷地抬头,“奴婢虽然是南疆人,但想必太子妃知道南疆分北派南派 ,奴婢是疆北的,又岂会关心什么南疆王?所以,太子妃您想得太多了,虽然奴婢不知道您到底意欲何为,但这些事情对一个只顾着眼前饭碗的南疆奴,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过问。” 元卿凌一怔,“你是疆北的?”她本以为,晴姑姑或许会是南疆王府里的人或者是南疆王侧妃,可如果是疆北的,这就不成立。 “奴婢可对天发誓,是疆北人,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晴姑姑说。 元卿凌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她不像是在撒谎,前面她有撒谎掩饰,从她细微的表情和身体语言可以看出。 可现在这一句誓言,她却是坦然得很。 元卿凌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比较荒谬的念头。 但是,这个想法随即被她否定,因为,这个猜测不大可能,或者说几乎不可能。 莫非之前想的方向错了? 晴姑姑上前福身,眼底的森寒之气已经褪尽,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奴婢的卑微恭谨,“奴婢出宫确实有目的,但不是为了什么南疆王的女儿,这些事情和奴婢无关,当然,如太子妃所言,也并非是为了一心一意伺候九殿下,至于方才见 那奴婢饿肚子觉得不忍,是因为得知她是南疆人,不过,奴婢原先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疆南还是疆北,只是出于同乡的怜悯,因此,不知道太子妃您试探的目的是什么,主子的心思,奴婢也不敢过问。” 元卿凌看着她,之前入宫也好,现在也好,都叫了容月她们陪同,就是不想让晴姑姑看出蛮儿到底在哪个府邸伺候,但是今日见她对蛮儿的态度,心里有很大一部分肯定她和蛮儿是有关系的,所以才不惜揭穿。可如果说她和蛮儿毫无关系,又是疆北的人,那此举就是弄巧反拙,反而暴露了蛮儿的身份。 “那不知道你出宫入府的目的为何?”元卿凌问道。 晴姑姑说:“这是奴婢的私事,奴婢可否不说?” 她顿了顿,随即略带嘲讽地道:“当然了,主子问奴婢,奴婢不能对主子有所隐瞒,若太子妃执意要知道,奴婢也可以说的。” 元卿凌觉得这个晴姑姑倒是擅长于抓住人的心思,说了这句话之后,再问她的目的,不免就是强权压人了。 元卿凌不问,因为这个所谓的目的,也不见得是真话。 她看着晴姑姑,从皮相上看,着实她和蛮儿没有任 何一分相似的地方,但是经过这一段谈话,看着她的眼神,元卿凌觉得还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有些相似,其实不在皮肉而是在气质里头,在骨头里。 那个想法,再度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元卿凌抚摸着肚子,指腹摩挲着刺绣,横竖今日都说穿了,不在乎多猜测这两句,她看着晴姑姑,道:“你叫穆青青,是疆北失踪的那位巫女。” 晴姑姑手指执住了宽大的袖子,慢慢地把双手往里缩,眼珠子没有转动就这样看着元卿凌,然后有些可笑地道:“太子妃您真是会猜。” 元卿凌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继续道:“穆青青失踪了,可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嫁给南疆王为侧妃,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晴姑姑脸上有了更夸张一些的讥讽笑意,脸上的肌肉终于有了一丝的抖动,“南疆人都知道,疆北巫师一门与南疆王势同水火,暗地里斗了许久,巫女是神明选出来的领袖,怎会逆天而为?那是死罪!” 她猜对了! 元卿凌看着她的神色,心底轻轻地舒了一句,穆青青,侧妃,晴姑姑,蛮儿的母亲,都是一个人。 这就解释为什么当初 她要离开南疆王,因为她隐瞒身份嫁给南疆王的事,不可能一直瞒下去,有人发现了,蛮儿说过,她阿娘跟她说有人找她麻烦,她出去躲避风头,就是为了躲疆北的人。 而她离开南疆王之后,或许最初是想避风头的,可后来南疆王一门被杀,她回不去了,疆北的人也不会放过她,她只能躲在一个疆北人鞭长莫及的地方,那就是京城,那就是京中皇室。 这也是她为何不愿意离开皇宫伺候老九的原因,因为她出了宫,就会有危险。 可她最终还是来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就在京中,她只有离开皇宫才能寻找到女儿的下落。 她轻轻叹气,站起来道:“蛮儿如果知道她阿娘还活着,不知道会多高兴呢,但现在不能告诉她,会害死她的,你且放心,整个楚王府都会全力保护她。” 晴姑姑只依旧冷笑着,但随着元卿凌推门出去,她那抹冷笑一点一点地瓦解,崩溃,泪水从脸上滑落,滑过皱巴巴的皮肤,落在嘴唇里,她几乎都忘记了咸苦的滋味了。 元卿凌没回头看她,既然确定她的身份,就可以确定她不会对蛮儿不利,眼下,不相认是最好的。 第917章 徐一 这个结果,是出乎元卿凌的意料。 她没有想到穆青青竟然就是南疆王的侧妃,是蛮儿的母亲,这实在是有些罗密欧与朱丽叶了,对穆青青来说,当时大概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疆北对巫师巫女的要求是很严格的,她们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早就有严厉戒条,她们从被确立身份的那天起,就被告知不可亲近疆南的人,更不要说当时统治南疆的王。 巫女看似地位尊贵,但是其实未必得意,否则穆青青不会逃离,故知也不会来到京城。只是,故知倒不像是真的逃离,因为她一直都说想要回南疆。 也许,她来到京中,被安王利用其实本身就是红叶的安排? 如果是真的,红叶此人真是深不可测。 回去和老五交换了一下信息,老五也表示震惊,“这穆青青也真够有勇气的,要知道,一旦被人发现,她回去可就生不如死了。” “怎么说?”元卿凌虽然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严惩,但是生不如死,也有些夸张了。 宇文皓道:“听说过疆北的酷刑,若巫女叛变要遭受十八种酷刑,受了这十八种酷刑之后便是剥皮而死。” 元卿凌吓了一跳,“天啊,剥皮?这太恐怖了吧?” “反正,他们对付叛变者的手段都是很严酷的, 这样高压的铁腕手段使得人心聚拢,说白了就是叛变的代价太大,付不起。” “所以,穆青青这些年一直躲在宫中,宁可受苦,只是这样的苟活本身就生不如死了。”元卿凌算是明白过来了。 宇文皓扶着她半躺下来,“好,从现在开始,这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你不能再管,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养胎,生个大胖丫头。” 元卿凌靠在他的怀中,深深地呼吸一口,“这一胎倒是好受很多,没那么大的反应,就是心里始终担心,这药没研制出来,我这每一天都像是偷来似的。” “放心,包子一直回去盯着呢,方丈也在观察着你的……脑细胞神经之类是吧?如果有异常他们会马上告诉你的。”宇文皓心里其实也没底,他甚至比元卿凌更怕,因为他全然不懂得,人对于未知的事情特别恐惧。 他抚摸着元卿凌的肚子,“咱闺女是福将,她开始动的时候,你就慢慢地醒来了,她会给你带来好运的,还有,我还打胜仗了呢,可见就是带福气来的,我都想好了,小名就叫来福,好不好?” “不好!”元卿凌嫌弃地看着他,“如果是女孩,你给她起了个来福的小名,她得恨你一辈子。” “来福多好啊,好意头嘛。”宇文皓 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孩子的小名就是要接地气,什么南星啊,冬青当归田七什么的是好,可就是叫起来不得劲。 来福,响亮且好意头。 元卿凌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别说,孩子闹了。” 果不其然,里头就开始动起来,动得还比较厉害呢。 宇文皓笑了,“她是高兴,高兴得跳起来。” “那你不要叫宇文皓,你叫来福,以后就叫你来福。”元卿凌瞪了他一眼,喊了几声,“来福,来福,来福!” 宇文皓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细品了一下,扬手道:“算了,算了,不叫来福,可我脑子里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名字来,要不你想一下?” “我好好想想,可不能出现上一次的错误了。”元卿凌语重心长地道。 “那是,白叫他徐一捡了便宜。”宇文皓想起就来气。 说起徐一,元卿凌道:“徐一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为他说门亲事了?” “他讨不上媳妇,人太傻。”宇文皓觉得徐一就不配拥有媳妇,半点风情不解。 “徐一家里就没会他安排吗?” 宇文皓道:“他娘亲早死,如今当家的是后娘,顾不得他吧?徐一也很少回去的,你看他这些年,什么节气都在我们府中过,就知道他跟家里头不亲近。” 元卿凌有些意外,“倒是听他说起过家里,还以为和家人的感情很融洽呢,而且,我似乎听他说起过母亲,还以为是他生母呢。” “他自己融洽,一味讨好,但是人家也不大看得起他。”宇文皓淡淡地道。 元卿凌对徐一家里的情况不大清楚,只知道他父亲也是个当官的,他说起家人的时候,脸上是有光芒的,看得出重视家里,但是又不怎么回去,这倒是奇怪。 “他跟在你身边当差,难道家里也看不起吗?”元卿凌问道,按说,能在太子身边当差,也是出人头地了。 宇文皓笑了笑,“他无官无职,他家里头的人认为他在王府当个奴才吧?不过吧,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大知道,反正徐一这个终日乐呵呵又傻乎乎的,一月回去一次,交了银子吃顿饭就走了,我听他说过,他有个弟弟,考了秀才,全家的希望都放在他弟弟的身上,好吃好喝供着,就盼着着明年秋闱能高中。” “他弟弟是后娘生的?” “是的,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都是后娘生的。” 元卿凌埋怨地看着他,“你怎么也不管管他的事呢?好歹跟了你这么多年。” 宇文皓失笑,“人家家事啊,怎么管?而且徐一也没有觉得多难受,他自己愿意,千金难买 人愿意,是不是?且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按说不会怎么刻薄他啊,如果真刻薄了,他还愿意回去交银子吗?他后娘大概是不怎么好管他,毕竟也大了,又是前头婆的儿子,怎么做都是错,干脆少做让他自己做主。” 元卿凌道:“别的事情可以不管,但是他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当了太子,身边也可以有府臣,为何不为他请个官职?” 宇文皓叹气,“老元,若我为他请了官职,便要设立一个东宫或者太子府邸,这规格得按照朝廷官员制度来办,那样管着规矩的人太多了,我始终不入东宫就是因为这个,而且,一旦设立了小朝廷,我们的言行举止,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得提交去再三商议,会有人逼着我来娶其他女人,繁衍子孙,要设门下坊、典书坊、左右卫,会有要求我开太子学堂,讲学,会有议政大臣一同参政议政,你不能随意出门,出门得一大堆人跟着,反正,一堆一堆,能把你烦死为止,所以,你确定要为徐一开这个先例吗?” 元卿凌吓了一跳,忙摆手,“我们和徐一没有这么熟。” “所以啊,我们要尽情地享受太上皇为我们谋取的福利,楚王府一天还是楚王府,我们就按照王府的规矩办。”宇文皓鸡贼地道。 第918章 徐一求婚 宇文皓话是这样说,但是自己想了想,觉得也有些亏待徐一了。 他翌日就和汤阳商议一下,以徐一参战立功为由,为他请旨封赏,就当是楚王府门下出的将军,依旧隶属楚王府,是楚王府的府臣,日后他若有大作为,也算是为朝廷寻了栋梁之才。 汤阳听完之后很欣慰,“徐一会高兴死的。” “那就这么办吧,我找首辅说说,让首辅当个举荐人。”宇文皓道。 “妥,您办去吧,只等旨意下来,我们便设宴庆祝。”汤阳很开心,“府中许久没办过宴席了,是该好好办一场,大家高兴高兴。” 首辅出马,没有不成功的,旨意当天就下来了,把徐一封为宁远将军,正五品下的武散宫阶,依旧供太子遣使,但是他的年俸则由朝廷发放,算是朝廷正儿八经的武将官员了。 宇文皓没想到还能谋个五品,本想着能有个七品已经很了不得了,而且,宣旨的还是首辅本人。 徐一傻了! 他跪在地上听宣,听完之后也不懂得接旨,还傻愣愣地看着宇文皓,心里觉得一定是太子殿下的恶作剧,最近他总是得罪太子,太子要报复了。 “徐一,恭喜你啊!”首辅含笑看着他,“上前接旨啊!” 徐一跪着上前两步,偷偷地问首 辅,“是不是殿下要整我?” “圣旨岂有假的?”首辅瞪着他,“快接旨,否则参你一个怠慢圣旨之罪。” 徐一看着那一面黄绸缎子,压下心头的震惊,麻溜地磕了三个响头,“臣……接旨!” 手里捧着圣旨,沉甸甸的,他的头颅慢慢地抬起来,落在了身后捧着官服的太监手中,恭恭敬敬地跟首辅再行了个礼。 首辅笑着道:“好了,你捧着圣旨,不要给老夫行礼,回去自己乐着吧。” 徐一正色道:“臣一定会忠心报国,不负皇上的重望。” “嗯,好好为太子办事,这事太子出了不少力气。”首辅说。 太监把官服放在他的手中,“恭喜了,宁远将军。” 徐一的腰再挺直一些,笑不露齿,尽可能地不露豁牙,躬身拜谢,便回头看着宇文皓,眼底濡湿。 元卿凌笑着道:“徐一,快回去换上官服让我们看看。” 五品武官的官服是石绯色,绣着兽纹的宽袖长袍,黄熊威武,阳刚之气十足,束冠带上特制的银质发笄,脚上蹬云缎兽头黑靴,一步一步地踏下石阶,风微扬,衣襟动,徐一还是那个徐一,徐一又不是那个徐一了。 元卿凌看着他,竟有些泪目。 徐一拜倒在宇文皓的面前,声音哽咽,“多谢太 子殿下!” 宇文皓伸手扶起他,“好了,从今往后,你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一言一行得谨慎一些,不可再像以往那般鲁莽了。” “徐一谨记!” 阿四和蛮儿依偎着,看着徐一这模样,竟觉得他比往日帅了许多,阿四便笑着道:“徐一,你当了官儿了,是不是应该要娶蛮儿过门了?” 众人闻言,都看了过去,诧异得很,徐一和蛮儿什么时候对上眼的? 蛮儿怔了一下,随即脸色大红,捶打了阿四一下,“阿四姑娘您胡说什么啊?” 阿四朗声道:“男婚女嫁,光明磊落,不该避讳。” 蛮儿跺脚,“可我与徐大人……怎么能说到一起呢?” 她没喜欢徐大人,徐大人也不喜欢她啊。 元卿凌和宇文皓互相看了一眼,这……他们两人合适吗?阿四该不是在胡说吧? 阿四笑着道:“蛮儿,徐一不错,考虑考虑。” 徐一在人群中看着阿四,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了过去看着她。 “徐一,今日真好看,真心为你高兴。”阿四笑得明眸皓齿。 徐一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忽然语出惊人,“你愿意嫁给我么?” 阿四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把蛮儿拽到自己的身前,“你是慌过头了么?蛮儿在这。” “我问 你!”徐一看了蛮儿一眼,“和蛮儿无关,蛮儿与我情如兄妹。” 他看着阿四,眼底充满了一鼓作气的勇敢,“我问你,阿四,袁咏诗,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这一变故,让众人都震惊莫名,徐一这二豁子竟然喜欢阿四?什么时候发生的? 好大的狗胆啊,竟然惦记袁家的女子。 阿四的笑容慢慢地收敛,在徐一灼然的盯视下,觉得无处可躲,便偷偷地把脑袋藏在蛮儿的脑袋后面,小声地道:“徐一,不许开玩笑。” 徐一迟疑了一下,眼底的勇气在慢慢消失,他回头看了宇文皓和元卿凌一眼,两人都投给了他鼓励的眸光。 他深深吸一口气,道:“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阿四偷偷地探出一只眼睛,“可你原先……你还总是说我喜欢你,你还看不上我的样子。” 徐一捏住了手指,手心冒了汗,“那是我自卑,我配不起你所以故意说那些话,但是我现在当官了,有年俸,我能养活你。” 阿四心头扑乱跳,“那你现在年俸多少嘛。” 徐一回头看着褚首辅,有询问之意,褚首辅笑着,下意识地靠近喜嬷嬷,“年俸六百两白银,每月还有绸缎和粮食。” 当年,他若有徐一的勇气就好,当 众说这番话,逼得她无处可逃。 徐一猛地回头,倒抽一口凉气,“六百两?天啊,我发财了。” 大家哄堂大笑,汤阳没好气地道:“你不止发财,你还升官了,若是求得阿四同意,你这辈子都要铭记今天。” 徐一忸怩地回头,再看着阿四,“那……那你同意不同意嘛?” 阿四捂脸跺脚,“这怎么能问我呢?你得问我祖母去啊。” “你如果是同意,我就去提亲。”徐一脸色也红了起来,方才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慢慢消失。 “我祖母要求很高。”阿四慢慢地放开双手,露出了殷红的脸蛋,眉目眼底都是浓浓的羞赧,方才高声喊着男婚女嫁天经地义的模样已经没了。 “她老人家要什么要求我都尽力达成。”徐一灼灼地看着她,“就得你先要同意,你若同意了我才敢去。” 阿四逃开往廊上跑去,“你先去问祖母嘛!” 徐一有些被打击,“她……不愿意吗?” 蛮儿笑得打跌,一捶打在了徐一的肩膀上,“叫你去提亲啊,傻哥哥!” 徐一回头,挠挠脑袋看着元卿凌,“太子妃……” 元卿凌上前,笑着道:“徐一,阿四同意了。” 徐一眼底生光,露出了憨憨地傻笑,“真的么?那……那我得提亲去了。” 第919章 求太子妃帮忙提亲 穿着官服,笑得不见牙齿不见眼睛,就这么蹦蹦跶跶地走了。 徐一,还是那个徐一。 元卿凌为他打点赏银,好一番多谢了宫里头来的人,还请了一顿午饭。 褚首辅执着喜嬷嬷的手走在秋日的王府院子里头,秋菊已经盛放,蔷薇悄然趴在墙头上,开着粉红紫红的花朵,冷四爷送的牡丹,这时候也长相喜人,只等着再过一些时候,便能傲视全园。 两人在亭子里坐下来,他看着远处被秋风吹皱的湖水,不无感慨地道:“当年,若是我也能在众人的面前向你求亲,你会不会答应?” 遥想往事,心头总是悲喜交加,喜嬷嬷轻轻地摇头,“不知道啊,真希望能重来一次,我便知道答案了。” “可曾后悔过?”首辅还是意难平,问了她。 “时刻都后悔,可那时候,别无选择,人都是居于局势做出一些不得已的决定。”喜嬷嬷眉目低垂,那些后悔的日日夜夜,折磨了她许久,可回想起来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当年虽是褚府出身的公子,在府中并不显眼,刚露了风头,便被老夫人打压下来,他要娶的必须要门当户对的贵家小姐。 首辅微微点头,那时候,大家都太艰难了,活着都艰难,更不要说出人头地。 现在,他已经是一 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不是昔日被人欺凌看不起的废物小子,他完成了人生的逆袭,可他这一生,过得也并不高兴。 有一些道理,或许到老了才能明白。 “太子如今已成气候,慢慢地,我会退下来,往后多些日子和你在一起。”他说。 喜嬷嬷温婉地笑了起来,“好。” “含饴弄孙!”他说了一句。 “啊?”喜嬷嬷怔了一下,看着他。 首辅眉目里有淡淡的笑意,“你不是都把太子妃当女儿了吗?那她生的孩子就算是你的孙子了。” “这辈分……”喜嬷嬷笑了起来。 “实在是……她生的这几个,人中之龙啊,叫人觊觎。”首辅道。 喜嬷嬷骄傲得很,“那是,咱楚王府里头出的人,哪个是等闲之辈?现在连徐一都出息了,我这心里很高兴,这些孩子,一个个地露出头角,往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首辅点头,脸色倒是写意得很,就该是这样的,江山代有才人出。 过了两天,徐一要提亲了,他找到元卿凌,让元卿凌为他出面提亲。 元卿凌十分诧异,“徐一,这事应该是找你的母亲出面才好啊,我怎么能帮你提亲呢?” 徐一说:“可以的,太子妃,微臣现在虽然是官员了,可还是太子属下的 臣子,您是我的主子,您和我一同去提亲是可以的。” “但是……”元卿凌想起老五说他家里的事情,试探地问道:“是不是你母亲不方便出面?你封官的事情告诉他们了吗?” 徐一迟疑了一下,“回去过一趟,还不曾说这事,就是说了一下提亲的事,他们的意思就是觉得微臣有些……有些想得太美,母亲认为登门提亲会受辱,不大愿意。” 元卿凌看他支支吾吾的,觉得他母亲的原话未必是说他想得太美,只怕是说了一些类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 “徐一,我不知道我去提亲合不合规矩,我先问问汤大人好吗?”元卿凌道。 徐一以为元卿凌不愿意出面,忙道:“太子妃您放心,提亲买的礼物,媒人的钱,还有分派下去的红包都由微臣来出,绝不叫太子妃您出一文钱的。” 元卿凌诧异地看着他,解释道:“徐一,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不是吝啬银子,只是我知道婚嫁这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父母在,若提亲的时候家中长辈不出面,我怕老夫人觉得你不够尊重,毕竟,寻常家的或许叫个媒人去问问就行,袁家那边是有规矩的,家族大,咱得依照人家的规矩办,是不是?” 徐一垂下头,“那…… 您先问问汤大人,实在是我自己也不大知道这规矩该怎么弄,像您说的那样若老夫人觉得我不够尊重,就不太好了。” 元卿凌点点头,温和地道:“行,我马上找汤大人说说,你放心就是,我们总有办法帮你办妥的。” “多谢太子妃!”徐一感动地看着她,但是眼底也有些难言的情绪。 在元卿凌之前看来,徐一就是一个简单透明的生物,一眼能看到底,心里也藏不住事,针眼大的事情都会满府邸喧嚷。 但是,现在他有心事了。 她叫蛮儿请了汤阳过来,把徐一的要求说了给他听。 汤阳听罢,沉默了一下道:“其实怎么说呢?从身份上看,徐一就算现在当了官,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他和家里头的事,微臣知道不多,但是也略有耳闻,他的父亲当了个七品小官,俸银不多,他后母又喜欢充派头,能力不大开销大,徐一这些年的银子都往家里拿了,前阵子听说他二弟要说亲了,让徐一把房间挪了出来,说是不够住,所以,严格说来,徐一现在是家都没有的,难道他娶了媳妇,还得住在王府吗?就算阿四愿意,袁家那边能同意?徐一跟阿四求亲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这么长远。” 元卿凌没想到徐一家里的情况这样 ,她蹙眉,“莫说他,我也没想到这么长远,这结婚了,婚房总还是要的,总不能让袁家出这宅子,否则以后徐一在袁家怎么抬得起头来?” 汤阳继续道:“还有,她让您去提亲,这事不是不行,只是,他有父母在,总得征询他父母的同意啊,您这贸贸然带了媒人去,显得有些不尊重袁家和徐一的父母,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元卿凌也知道这个道理,可真是头大了,“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两件事,第一,置办宅子。第二,若他父母真不出面的话,可以征询他们的同意,由您出面,看看这样是否可以。” 元卿凌点点头,叹气,“徐一的婚事其实我日前还跟老五说过,而且难得他与阿四互相有这意思,能凑成对是最好不过的,这宅子的事我跟老五商量一下,然后叫其嬷嬷去一趟徐家,问问徐大人的意思,若徐大人不反对,这事就由我来出面,要备下什么礼物我叫喜嬷嬷张罗一下,再找个媒人保媒,这便好了。” “您若去的话,那就不必找媒人了,您就当这媒人得了。”汤阳说着,自己心里头核算了一下,“买个宅子的规格得不委屈阿四,又能距离王府近一些的,怕不便宜啊,这附近的宅子都死贵死贵。” 第920章 婚房 听到要很多银子,元卿凌的心就发慌,“如果在附近买个宅子,需要多少银子?” 汤阳看着她,道:“按照徐一现在的年俸,在王府附近买的话,怕是一百年都买不起。” “啊!”元卿凌震惊,这房价这么高啊,徐一现在年俸六百两,十年是六千,一百年是六万,“但是,医学院建造下来,那么大的场地,起码能做十几所大宅子了,连同装潢加起来才不到二十万啊。” 汤阳笑了起来,“太子妃,那怎么一样呢?那地方偏僻,且这二十万里头没算上真正的地价啊,王府周边的房子贵是贵在了地价上,这一带是京中富庶繁华之地,又是权贵王府聚集地,已经没有地可以拿了,只能是推倒重建,您想,能不贵吗?” 元卿凌道:“那依你之见,十万两能拿下吗?” “十万两,可以,明日叫牙行的人带去看看。”汤阳点头又迟疑了一下,“但是,十万两啊,徐一拿不出来。” “我先出,从他年俸里头扣。”元卿凌道。 汤阳知道她人好心善,但是,愿意出这么多银子帮徐一购置房产,也真是让他很意外震惊,感动地道:“太子妃您人真好。” “主要是阿四……哎,舍不得 她嫁这么远,这丫头跟了我许久,早当她妹妹了。”元卿凌说。 宇文皓当晚回来很晚,元卿凌想着也先不说这事,等找到宅子再跟他说。 翌日,汤阳就约了牙行的人去看宅子。 看的宅子也不远,走路就能到,和王府隔了两条街,地方是挺好的。 但是站在那宅子前,元卿凌就有些犹豫了,这宅子看着破旧得很,而且,很小啊,还不到王府的二十分一大。 牙行的人不知道她的身份,还在吹嘘着这周边的人家是何等的权贵,打开门,院子倒是拾掇得干净,但是有一面墙壁已经摇摇欲坠,牙子说:“不碍事,这个回头修缮一下就行,花不了几个银子。” 一路领着进去,都是陈旧不已,墙壁脚漫了青苔,后院是荒芜的,里头家具是早搬空了,充满了腐朽之气。 元卿凌偷偷地问汤阳,“开价多少?” “十一万。”汤阳小声道。 元卿凌摇摇头,“不行啊,这里太旧太小了。” 汤阳便上前和牙子沟通,牙子说附近还有两三家,可以一同去看看。 接下来的两间倒是不错的,虽然小,但是比较新,且里头也算是五脏俱全。 可问了价格,不禁膛目结舌,这两间的开价都在十 五万两。 “天啊,这是抢钱呢。”元卿凌咋舌。 汤阳也觉得,道:“确实是贵了,我去压压价格。” 一番讨价还价,对方只肯降下两千两银子,不肯再减了。 元卿凌一个头两个大,十四万八千,这好大的一笔银子啊,还得留一笔给彩礼和办婚事呢?以袁家那边的身份,彩礼和婚礼加起来起码也得五万两,那算起来,就是二十万两了。 “先回去商量商量。”元卿凌到底是心疼银子了,主要是真觉得这房子不值得啊。 回到王府,其嬷嬷和徐一也回来了,其嬷嬷脸色有些沉,徐一也没做声,耷拉着脑袋跟着其嬷嬷进去。 “如何?”元卿凌问道。 其嬷嬷瞧了徐一一眼,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徐夫人今日有些忙,所以没说上几句,回头奴婢再去一次。” 元卿凌看了看徐一,知道事情未必这么简单,便先打发了徐一去,叫其嬷嬷进屋里头说话。 其嬷嬷进了屋中,关上了门就开始发牢骚,“太子妃,老奴实在是不曾见过这么蛮横的女人,冷落许久也就罢了,还不许进屋,说影响她儿子读书,好不容易说了徐一的亲事,她就开骂了,说娶了高门贵女回来,这房子得分出 去,他们没这个条件,叫徐一不要肖想贵家,踏踏实实寻个平头女子成亲便算了。” 元卿凌皱起眉头,“没说要她的房子,就是让她出这个面去提亲。” “说了,”其嬷嬷气得要紧,“她不愿意,说丢不起这人,人家袁家那边什么身份,他徐一什么身份,叫他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说他家坟头不曾冒过青烟,没这福气,我说徐一现在都当了官儿了,是五品,她说她知道啊,可当了官没实际职务,还是王府里头的奴才,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罢免了,她指着徐一说他忘本,这几个月不曾拿过银子回家,不顾爹娘嫡妹的死活。” 便是元卿凌这么好的脾气,听得这些话也生气了,“徐一出征了几个月,她不知道么?” “她管这么多?不讲道理啊,这人指望不上,她对徐一一点母子亲情都没有,极尽羞辱。”其嬷嬷气得胸口发疼。 元卿凌问道:“那只有她在么?徐大人不在家吗?” “徐大人没在。”其嬷嬷气沉了沉,“所以老奴想着今晚再去一趟,徐大人在的话,或许好说话一些,哎,偏生还不能得罪他们,还盼着他们能出面办这事呢,否则,袁家那边见徐一家里是这么 个情况,怕是不大愿意的。” 元卿凌想着确实是,不怕家穷就怕家里头人事复杂,有这么一个尖酸刻薄的婆母,袁家肯定得考虑一下。 “那就劳嬷嬷再去一次。”元卿凌道,房子的事情已经让她头大,如今徐家那边不帮衬着还一味刁难,真是够烦的。 本是多好的事啊。 不过,想必徐大人会好说话一些,毕竟是亲生的父亲,好歹是个官,应该能震慑到家里的女人。 这么想着,元卿凌心里头又乐观了些。 晚些的时候,其嬷嬷又带着徐一去了一趟。 元卿凌搁家里等着,老五今晚回来得倒是早,不过,他吃了才回来的。 “在老九那边吃了,顺便也见了见那个晴姑姑。”宇文皓道。 元卿凌问道:“有叫人看着她吗?” 宇文皓点头,“罗将军安排了人暗中盯着,顺亲王府里头也安排了两个红梅门的人,京中的局势一直也有留意着,今日笑红尘来过,说红叶还在路上,不着急往京中来,倒是一路的游山玩水,不知道闹什么玩意。” “是在等疆北的人么?” “他这态度,倒是让人觉得在玩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可就让他玩吧,我只管安排妥当了等着他就是。”宇文皓冷道。 第921章 断了那样的人家 他坐过去,抱着元卿凌在怀中,“今日咱闺女还听话吗?” “倒是没怎么闹。”元卿凌抚摸着肚子,笑着道。 宇文皓乐滋滋的,“到底是闺女,知道疼娘亲。” 元卿凌微微笑了笑,又愁容满脸。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宇文皓亲了她脸颊一下,现在老元胖些了,脸上的肉水灵灵的,贼可爱。 “为徐一的婚房啊,今日去看了几间房子,又小又贵。” “就让他住在王府不就行了吗?给他一个独立的院子。”宇文皓道。 元卿凌看着他,“那日后你家闺女嫁人,女婿得带着你的闺女住在主子家里,你乐意吗?” 宇文皓顿时横眉竖眼起来,“滚他丫,房子没有敢娶我闺女?” “所以袁家那边怎么可能让阿四受委屈呢?”元卿凌轻叹,“只是没想到,这附近的宅子这么贵,十几万啊。” “十几万两?徐一买不起。”宇文皓抱着她上罗汉床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让她躺着,他则侧着耳朵伏在肚子上听闺女的动静。 “我想给他买。” “你?十几万两你舍得啊?”宇文皓抬起头看着她,震惊得很。 元卿凌道:“主要是为了阿四,希望她能离我近一些。” 宇 文皓想想也是,阿四一直都陪着她,若成亲了就得分开有些残忍,加上阿四确实帮得上忙,人机灵,武功又好,他沉思了一下,道:“那就建一个啊,为何要买呢?建一所一万两左右妥当了。” “建一个?哪里有地?”元卿凌看着他,“而且,是得在咱家附近啊,不能太远了,隔三条街这样是最理想。” “不用隔三条街,就是咱王府后面不是有一块地么?那是咱家的啊,跟他分一块出来建房子就行了。” 元卿凌闻言狂喜,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后面那块地是咱家的?天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那地本来是打算建一个练武场的,后来不是出了那啥……嗯嗯嗯的事情么?就搁置了。” 元卿凌看着他含糊的样子,“什么嗯嗯嗯的事情?” “公主府的那事。”宇文皓别过脸,“咱说过不提那事。” 元卿凌噢了一声,忙问道:“那块地有多大?” “有十亩八亩的样子吧。”宇文皓自己也不大记得,“你问问汤阳,他知道有多大。” 元卿凌用现代的单位换算了一下,一亩地是666个平米,十亩地那就是6666个平米,用两亩地建造一间,那就 是千多平方了,足够了。 “我马上叫汤大人去办。” 宇文皓拉着她的手,侧头想了一下,“你说,是不是也该给汤阳弄一间呢?反正地大着呢。” “好,好,你做主。”元卿凌心事解决了一桩,高兴得很,最重要的是,不用花太多银子。 元卿凌马上叫了汤阳过来,跟他说了这事,末了道:“你找人马上开工,建造两所宅子,一所大概占地两亩左右,规格嘛,你看着办,反正我拿四万两出来,应该是够的。” 汤阳没想到宇文皓愿意给出这块地,那可是他心心念念要建练武场的,听得元卿凌说要建造两间,不禁怔了一下,“为何要两间?” 元卿凌含笑道:“徐一有,汤大人怎么能没有?” “啊?”汤阳惊愕地看着元卿凌,“太子妃,这……” “别这啊那啊的,汤大人,明日抓紧办,工钱方面多加点儿不打紧,反正工期抓紧。”元卿凌说完便转身进了去。 走出去好几步,身后传来汤阳掩藏着感动的声音,“微臣谢太子妃!” 解决了婚房的事情,元卿凌也跟阿四说了一下,因为这宅子以后阿四住的,要她喜欢才好。 阿四听罢,忸怩了半响才偷偷地在元卿凌的 耳边说,“那我岂不是翻墙就能进来?太好了,我就怕嫁人之后要离开王府,哎,不说了,我回趟娘家。” 说完,笑着逃开了。 元卿凌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真好,这会儿都说娘家了。 她回头,宇文皓依偎在廊前,身材修长挺拔,面如冠玉,眸子深邃,长臂展开招她过来,然后把她卷入怀中,“老元,咱府中越来越有家的味道了。” 元卿凌抬头看着他俊美的眉目,初初认识,是何等的桀骜狂肆,何等的霸道嚣张,何等的青涩尖锐,但如今,他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能为她撑起整一片天,为她遮风挡雨,在他怀中的时候,她觉得外头风雨多大都和她无关,整个世界都是踏实的。 “老五,我想看你舞剑!”元卿凌忽然道。 他洒脱一笑,长剑出鞘,白衣身影凌空飞起,追上了飞剑,白鹤一般展翅飞起,空中一个旋转执剑指出,何等的潇洒俊逸? 元卿凌依偎在廊前,痴痴看着那翻飞的身影与凌厉的剑气,白色锦袍卷起,薄薄的汗水渗透衣衫贴住挺拔的身躯,一个回身眉目微微挑起,加上唇畔那浅淡笑意,仿佛夺魄勾一魂般,叫元卿凌看呆 了眼。 心里头,便充盈着一股情愫,这人,是她的男人,是她与之相伴一生的男人。 她心头激荡,等他收剑回来,她主动地牵着他的手,眉目含情,“走,咱睡觉去。” 宇文皓印下一个吻,当天晚上,感受到了她空前的主动与热情,从不曾有过的。 他决定以后每天晚上都要耍剑给老元看。 因着元卿凌今晚早睡了,所以其嬷嬷和徐一回来之后,也没能先禀报情况,只等明日一早起来再算。 其嬷嬷劝徐一,“你先休息吧,这事总有解决的办法,那家以后不必回去了,断了关系吧,都不是人。” 徐一垂着头掩饰着脸上的掌印,张张嘴,想为父亲申辩两句,但是,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微微地点头,多谢了一声便回了房中去。 徐一一晚上没睡,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那些话在他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荡,他辛酸地抱着被子,他心里一直都有希望,可这一刻才明白,希望这个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有。 睡不着,他提了一壶酒上了屋顶,躺在屋顶上看着月亮,眼角悄然流下了一滴眼泪,然后,胡乱擦去,一口气喝了一大壶酒,对着月亮笑了起来,笑得充满了苦涩。 第922章 提亲 其嬷嬷也是一宿没怎么睡,翌日一早就过来伺候了,宇文皓早朝,四更天过就出门去了,但凡宇文皓早朝,元卿凌都是要早起的。 所以,其嬷嬷过来的时候,元卿凌已经在屋中看书了。 “怎么样?”元卿凌见嬷嬷一脸的愠色,便知道昨晚也不大如意,脸色沉了沉。 其嬷嬷给元卿凌沏了一杯红枣桂圆茶,放在了罗汉床的茶几上,叹气道:“太子妃,这事您还是亲自出面吧,昨晚老奴和徐一再去了一趟,徐大人更偏激,直接就让他不要丢这个人,让他脚踏实地,他自己也不会同意去提亲,免得在同僚面前丢人,他说袁家那边不会同意不说,还会极尽羞辱他,说他妄图高攀,反正话说得很难听,还打了徐一。” “什么人啊?”元卿凌一听也生气了,“他好歹为自己儿子的幸福试一下啊。” “试一下?他只怕丢人,老奴都说了,阿四姑娘就在府中和徐一朝夕相对,互相也有些情意了,他就说阿四是阿四,袁家是袁家,说如果他敢去提亲得罪了袁家,袁家那边报复,连累了二公子的科考,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袁家报复?他什么脑子啊就想到袁家要报复了?袁家那边若不同意,顶多就是婚事不成,他把袁 家老夫人看成什么人了?还要报复他?”元卿凌真是无语到了极点,这个徐大人的脑子是什么构造啊? 其嬷嬷也是惆怅得很,“徐一心情很差,昨晚听说他在房顶上睡了一晚,幸亏阿四昨晚回府了,没见着他这个颓废的样子。” 元卿凌冷冷地道:“给袁家送帖子,既然徐家那边不管,这事就归我管吧,本想着尊重他们是徐一的父母,让他们出这个面去办,日后和袁家也能保持正常的姻亲关系,罢了,给脸不要脸的人,嬷嬷,你去给孙王妃送个信,让她一同跟我去保这个媒,叫人给徐一打扮打扮,带着他一同前往,总得让袁家那边见见他才好说话,毕竟往日见是见过,可袁家未必记得。” 元卿凌不曾保过媒,所以不懂得这里的规矩,请了喜嬷嬷教导一番,不外乎是细数男方的各种好处,从家世人才上看,徐一不出彩,但是徐一胜在对人死心塌地,能对阿四好。 她叫来徐一,千叮万嘱,前往不能再犯傻,人家问什么回答什么就是,别抢答,因为他的抢答通常都是犯傻的表现。 徐一很紧张,挑了很多身衣裳最后觉得还是穿官服比较俊美一些。 元卿凌依偎在门边,叹叹气,“你不是去上朝,也不是去办公务 ,选一身比较休闲的。” 她亲自打开徐一的衣橱,发现他的衣裳就几身,不是黑色就是白色,还有一套青色的脱线了,单身狗的悲哀。 元卿凌回头吩咐,“他和老五差不多高,绿芽,去拿太子那身玉白色云缎锦衣过来。” “啊?那一身是太子春日里新作的。”绿芽怔了一下,太子可稀罕了,自打成亲之后,他很少做新衣裳,所以得了云缎的,高兴得像个孩子。 “回头再给他做两身,再说,徐一就是穿一天,回来就给他还回去。”元卿凌道。 绿芽福身去了,片刻取了衣裳过来,叫徐一换上。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这句话是真理。 华贵的料子提升了整个人的气质,浓眉修饰一下,做出冷硬的表情来,脸上的线条也阳刚坚毅,面如冠玉,俊逸不凡,说他是贵家公子一点都不过分。 徐一在铜镜前转了一个圈圈,觉得真是好看极了,不禁笑了起来,“美得啊。” 元卿凌看着他的豁牙,眉心落下一排黑线,“你今天争取笑不露齿,保持柔柔的,淡淡的微笑就好了。” 徐一压着胸口,“太子妃,我很紧张啊。” “上战场都不紧张,这有什么紧张的?”元卿凌笑着安抚,看到他脸上还有淡淡的手指印痕,她 转开视线,有些心酸。 徐一仿佛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不开心的事情,一心只念着今日提亲的人生大事,对他来说,家里头的那些人和事已经是习惯了,受到再大的打击,都能迅速地调整过来。 这是乐天派的好处。 孙王妃和容月来到,看到徐一这副俊美的模样,直呼以前看走眼了,竟没想到拾掇一番,竟能变成俊美公子。 说的徐一直傻乎乎地笑着,眉目间才有了自信。 元卿凌看着容月,笑道:“你怎么也来了?和二嫂约好的么?” 容月道:“不是,来告诉你点事,刚好在外头遇到二嫂,才知道今日徐一提亲。” “说什么事?”元卿凌问道。 容月压着发髻,“先回你屋里借我一根簪子,我今日出门仓促,没搭配好。” 元卿凌知道她是要借一步说话,便道:“行,我别的没有,簪子多,到我屋中挑就是。” 出了去,容月道:“有人盯上顺王府了。” “这么快?”元卿凌微微诧异。 “不止,除了顺王府,我们怀王府,孙王府,连同睿亲王府,袁府,都有人在暗中盯着,换言之,那日陪你入宫的人,都被盯上。” 元卿凌闻言,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其实疆北的人早知道晴姑姑了,只是因为 她身在皇宫,进不去,也知道如今既然能引得她出宫,就是因为南疆王的女儿,所以要从她身上寻找南疆王的女儿,老五知道这事了吗?” “他早朝,冷狼门和红梅门如今联手消息都是第一手的,我先来告诉你一声,回头有人去告诉他的。” “嗯,知道了,你盯着点儿,他们暂时不会对晴姑姑下手,还得靠她引出蛮儿呢。”元卿凌道。 “放心,这一次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了,这一次咱们做主导,他们来,就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容月冷哼道。 元卿凌笑着,“好,那趁着这个空档,先把徐一的大事给定下来,太盼着办喜事了。” “妥,咱走吧,袁家那边看到徐一,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迫不及待地要看啊。”容月骨子里就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因子,还特别八卦。 顿了顿,她又笑着道:“不过,徐一这小子倒是让人震惊啊,本以为他和蛮儿能对上眼,殊不知他竟然看上阿四,识货,我现在都有点欣赏徐一了,人就是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管对方的身份是什么,喜欢就去追,我当年就是这么很老六好上的。 当年…… 元卿凌牵着她的手,亲热地道:“是么?欣赏就好,来,我们讨论一下徐一的房子……” 第923章 袁家女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袁家。 因拜帖早送了过来,听得今日有人来提亲,且是太子府邸里头的徐一,袁家老夫人就马上命人把徐一的所有情况都搜集过来了。 不过一个时辰,徐一从出生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全部送到了袁家老夫人的面前。 袁家素来女人做主,男人只是陪衬,所以,这事出面的还是女人,阿四的母亲尤为紧张,就连袁咏意都被马上请了回来。 阿四母亲叹息,“我一连生了几个女儿,每天担忧她们嫁不出去,砸自己手里,好在,意丫头虽然被退货回来,却也能重新打包出门,阿四是最让我担心的,那丫头鲁莽,没个女孩的样,本以为是滞销货,没想到还有人看上了,母亲,还是您想得周到,早早送到了楚王府里头去让她露脸,这不,有生意了。” 阿四母亲如今做着生意,所以满嘴都是货物和生意。 袁家老夫人傲然地道:“要对我们袁家的姑娘有点信心,撇除性子这一说,倒也是抢手的。” 这话,也就骗骗自己了,这些年袁家里的姑娘,有人问过吗? 身份相当的,人家不屑惹袁家的姑娘,看不上。 身份不匹配的,人家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高攀,免得受气,毕竟袁家在京中也是以霸道出名的,其中最大的 刺头儿就是袁家的老夫人。 在很多人眼中,袁家是不讲道理的,不会和寻常人家一样,因为自己的身份立下一些规矩来规范门下的人,但凡讲规矩的人家,就有道德标准。 他们家没有,行事凭喜恶,因此,也使得袁家的哥儿和姑娘要么是娶不上媳妇,要么是找不到夫郎。 阿四昨天晚上回来了,但是也不知道徐一今天来提亲,只是想着先跟家里头打个招呼,做个心理准备,却不料太子妃直接叫人送来了拜帖,说明白是来提亲的。 袁咏意倒是有些奇怪,“怎地是元姐姐过来为徐一提亲呢?他爹娘怎么不来啊?” 袁家老夫人淡淡地道:“查过了,徐一是前头婆的儿子,在家里只有贡献没有地位,人家爹娘看不上我们武夫,人家有读书人,所以不同意这门亲事。” 袁咏意挺着大肚子,气得面红耳赤,“武夫怎么了?这万里疆土难道是靠读书人保护着的?” 老夫人寒脸道:“管他们作甚?阿四又不是嫁给他们,是嫁给徐一,只要徐一那边各方面还行,那这事就定了。” 老夫人一锤定音,大家都点头。 皇家三位妯娌带着徐一这个大相公出现在袁家的大门口,早有人在门口等着,把他们当贵客一般迎接了进去。 徐一来的时候,紧 张得不行,但是当踏入袁家的门槛,来到正厅,面对清一色的女人盯视的眸子,他才知道一路上的紧张算不得啥,眼下才是双腿发抖的最紧张时刻。 他头皮发麻,全身僵硬,连拱手作揖都机械得要紧,耳边尽然是嗡嗡嗡的声音,下意识地寻找阿四的身影,看到阿四躲在老夫人的身后,露出半是难为情半是期待的眸子,他的心里才稍安。 只是,这满屋子怎么就没个爷们呢? 太子妃在和老夫人说话,但是眸光还是落在他的身上,从上到下,他觉得连自己一根头发丝老夫人都数得清清楚楚了,那眼光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敢问啊,全程低头。 这尴尬的时刻,真是难熬得很啊。 袁家老夫人凑到元卿凌的耳边,轻声道:“怎么看着像个傻子?” “年轻人,紧张嘛。”元卿凌笑着说。 袁家老夫人哦了一声,又再看了几眼,道:“不知道武功如何呢?” “可以试试!”元卿凌笑着。 阿四母亲便在旁边说,“对,不管要不要,倒是可以试试,试试不花钱。” 试武功,徐一这就自然很多了,别的不说,在武学上这两年是有精进的,所以听得说试武功,他顿时如备战的公鸡,抬起了骄傲的头颅,也是进府之后最为高光的时刻。 一行人到了院子里头,看着仗剑而立的徐一,着实也是英伟不凡的。 这个时候,徐一终于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大小舅子,他们轮番上阵,从拳脚功夫到剑戟刀斧,一通一通地试下来。 元卿凌本来有些担心,因为徐一貌似不大厉害的样子,但是没想到打起来却是这么的有力量,拳脚施展自然,剑法精妙,连长棍都能耍得十分出色。 看到袁家人脸上的满意表情,元卿凌一颗心才慢慢地落下来了。 等到一通打完,阿四兄长已经上前挽着徐一的手,妹夫前妹夫后地叫着了。 徐一被一众人拥簇着,回头求救地看着元卿凌,元卿凌冲他鼓励一笑,扬手叫他去。 徐一就这么被架进了偏厅里头,开始了爷们的对话。 正厅里,还是女人的天下。 袁家老夫人看着阿四,才说了正经事,“这人你选定了吗?” 阿四见无旁人在场,也省回了羞赧的表情,点头慎重地道:“祖母,孙女嫁他。” “人品如何,你比我们清楚,这是你自己选的人,就算今日他一无是处,我们也会尊重你的意思,但是往后不管如何,不可怨家里头的人,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承担责任,知道吗?”老夫人道。 “知道。”阿四跪在地上,“谢祖母成全。” “起来 吧。”老夫人叹息一声,脸上是高兴的,但是也有些隐隐的忧伤,孩子们长大了,始终是要嫁出去的,好在找的人不算差,“还有,他家里头的事,得跟你说说,你嫁过去,估计就没有公爹婆母,小家里头就你们两人,凡事都得你们自己拿主意,你谨记祖母的话,要互相信任,互相尊重,不能再像往日那样骄纵,横蛮,他如今能忍你,觉得你骄纵横蛮都是可爱,可日子久了,柴米油盐磨着新鲜感,有些东西就会慢慢消退,因此要顾着别人的感受,不能以自己为中心,要进步,尤其是这点,进步,你得有所进步,随着日子和年岁的增长,得有与之匹配的心态和风度,这生活才过得下去,知道吗?” “知道!”阿四声音微微哽咽。 元卿凌听着老夫人的话,不禁觉得老夫人这话朴实无华,却是夫妻相处致胜法宝,她的智慧,在于通透世情,看尽了繁华还能保持最平实的心态。 嫁女儿,为的什么?大富大贵未必好,能相互扶持一辈子,那才是最美满的。 袁家这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或许就如老夫人所言,徐一哪怕今日表现很差,但是她们也会尊重阿四的意愿,让他们两人成婚。 倒是徐家那边,摆出这么个姿态也着实可笑了。 第924章 晴姑姑来了 提亲的事情完了之后,就是准备嫁娶事宜。 徐一的宅子在建造当中,新嫁娘肯定得迎娶回去新宅子而不是楚王府,至于徐家那边更不可能。 汤阳找了能工巧匠,先全力建造徐一的房子,日夜施工,估计也得三个月多些。 婚事定在明年的开春,是最为妥当的。 不过,袁家那边的意思是希望能尽早办了婚事,最好是赶在元卿凌生产之前,因为一旦生孩子,府中就得忙碌起来,若还要迁就出办婚事的空档,就怕忙不过来。 加上因着太后大去不到三年,这三年里头大事都是不能铺张,因而简单低调地办个婚礼,也算是完成一件心事了。 几番斟酌之下,汤阳让工匠迅速赶工,先把正屋和主人房先赶出来,婚礼当天迎娶进去,三朝之后就回到楚王府里头住,然后等整个宅子竣工之后再搬回去。 如此委屈新娘子,也唯有袁家那边有这个心胸气度能做到。 徐一这个幸运狗。 太子府臣徐一娶袁家女的事情,很快就在京中传开,各府便开始准备新婚贺礼了。 按说这份贺礼是送给袁家的,毕竟袁家嫁女儿,徐一娶亲,怎么说都是袁家比较能打一些。 可因着如今徐一也封了官阶,又是在楚王府 办这件喜事,太子的面总是要给的,于是,贺礼便两边送,一边贺袁家嫁女儿,一边贺楚王府办喜事。 宇文皓看着库房里堆着的贺礼,嘴里念念有词,“回本了,这一次回本了。” 元卿凌打他的手臂,“回什么本?这是送给徐一和阿四的,你倒是好意思拿?” “不全部拿,抽个意头总是好的。”宇文皓实在是看得眼花缭乱,羡慕得很那,其中不乏金银珠宝,“没想到成亲会有这么多人送礼,本王那会儿,就寒酸得很。” 喜嬷嬷笑着进来,“怎地?还想再办一次婚事不成?” 元卿凌笑他,“办婚事?纳妾啊?” 宇文皓却陡然亮眼,“怎么不成?之前那个婚礼不当数,咱们可以再办一次的啊。” “就为了收礼?”元卿凌实在是没见过这么财迷的。 “主要是为了补偿,当时的婚礼实在是……”宇文皓简直不想回首,心酸得很啊,那时候,父皇不宠了,人人都说他是登徒子,谁都不想往楚王府里头凑,那婚礼办得叫一个寒酸。 他凑到元卿凌的耳边,“其实咱们还没办过婚礼,是不是该给你补一个呢?” 元卿凌飞了他一眼,“用什么由头啊?” “倒是个问题。”宇文皓冥想了一 下。 元卿凌不禁失笑,“你还真想啊?得了,你不要再折腾我了,我不稀罕什么婚礼,就图个安静日子,办一个婚礼得花费多少人力?我老了,折腾不起。” 宇文皓还真想,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一个刻骨铭心的婚礼,满心期待和自己所爱之人走进婚姻里头,那意义可不仅仅是一个仪式,还是一种开始。 顿了顿,他道:“等本王登基的时候,是可以再办一次婚礼的,册后大典嘛。” 元卿凌踢了他一脚,“疯了?瞎说什么?” 他登基岂不是皇上已经那啥了。 宇文皓不甘心地道:“人人有我没有,心里就不平衡。” “爷,顺亲王带人送礼来了。”绮罗进来禀报。 宇文皓和元卿凌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老九家里来人,晴姑姑应该会跟着来。 “先招呼着,马上来。”宇文皓道。 两人把东西归置归置,叫喜嬷嬷记下,便一同走出去,徐一也急匆匆地赶过来,因听得说又有人送礼,他这个准新郎官怎么也要出来致谢的。 元卿凌看着他,实在是忍不住说了,“徐一,你这衣裳换一换行么?都起油光了,穿几天了?” 徐一正色道:“如今每日办着差事呢,怎么能不穿官服?这说来也有些 奇怪哈,为什么官服不是两身?殿下的朝服就有好几身的。” “你每日所谓办差就是跟着老五进进出出,没说非得要穿官服,且你这威风是威风了,个人卫生要注意一下啊,回头袁家人过来看到你这副邋遢的样子,人家不得嫌弃你啊?”元卿凌瞧着他的袖口和领子,那一层油光简直能炸一只鸡了。 徐一听得说袁家人,心头就砰砰地跳了起来,猛地抬头看了几眼,“不会来吧?” “难说,咱两家办喜事,不得沟通沟通撒?”元卿凌笑着道。 徐一想想也是,“那我便回去换一身,实在穿了几天,我今日也嗅着有些发酸。” 说完,转身便往回走。 宇文皓皱起眉头,一副嫌弃的模样,“真不是我爱说他,有时候脑子是不够清楚的,带出去丢人。” “行了,以后有媳妇督促,就不劳您费心。”元卿凌道。 宇文皓扶着她往前走,“话是这么说,但本来长得不差,人模狗样的,拾掇拾掇是能上得台面,非得把自己弄得这么落魄,活像我亏待了他似的。” “别嫌弃了,也就徐一这性子能忍着你,换做旁人,被你挤兑了这么多遍,早走了。”元卿凌站定身子,深深地吸一口气,皱起眉头。 宇文皓停下来,“怎么了?” “呼吸不大顺畅,没事,这肚子大了就是这样。”她缓慢地走着。 宇文皓看着她铜锣大的肚子,也觉得奇怪,“咱家闺女怎么长那么胖啊?你这月份比意丫头小俩月,看起来比她家大一些,该不是又仨吧?” “不是仨,你放心。”元卿凌道。 “别了,你回头给我取那个东西我听听肚子里头有几个心跳,不听听我心里不踏实。”宇文皓看着她越发笨重的样子就担心。 元卿凌懊恼地道:“那可真是不凑巧,听诊器坏掉了。” “坏掉了?能修好吗?” “不大会啊,这东西坏掉没法修。” 宇文皓想了想,“不打紧,你之前不是送了一个给太上皇吗?回头我进宫拿出来听听。” “回头再说。”元卿凌慢慢地走着,眼神闪烁。 “明儿就去。” 元卿凌含糊应了一声,“好,明儿去。” 诚然,夫妇两人所料不差,晴姑姑是跟着过来了,带着贺礼。 晴姑姑一身灰色的袍子,梳着利落的发髻,站在了老九的身边,眼睛一直往外看着,见宇文皓和元卿凌进来,便忙收回眸子福身行礼。 老九高兴地站起来,“五哥,五嫂,弟弟送礼来了,祝贺楚王府办大喜事啊。” 第925章 母女叙话 宇文皓道:“你这才刚立府,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就不要乱费钱。” 宇文天捂嘴偷笑,“五哥,这赏赐的一千两金还没花完,白得的那些都存起来了。” 库房这笔银子,因追寻到了去处,是皇后宫里拿走了赏赐给了老九,自然就不用皇贵妃贴补回去,是皇后贴补了回去。 这招偷鸡不着蚀把米的计策,着实让皇后好几晚睡不着。 元卿凌看着那几份礼物,笑着道:“好,既然送来了,那我们就收下。” 她看着晴姑姑,“劳烦你捧着礼物,随我走一趟库房!” 晴姑姑福身应了,“是!” “你们兄弟先说话,我去去就来。”元卿凌道。 宇文天看着元卿凌,“五嫂,您身子重,就不要走来走去,叫个下人安排就行。” “没事,我就应该要多走动,生的时候才能顺。”元卿凌说着,带着晴姑姑出去了。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等上了回廊,元卿凌便对她道:“你着实不该来的,你已经被人盯着了,我府中有个南疆侍女人人皆知,你会把居心叵测之人的眼光都引过来的,我那天把话说穿,是信得过你,你隐忍深宫多年,如今再等些时候,怎么就等不及了?” 晴姑姑垂着头,“奴婢实在是不知 道太子妃说什么,奴婢今日是陪同顺王过来送礼的。” 元卿凌闻言不禁气结,“你该防的不妨,倒是一味防着我。” 晴姑姑眸子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一时没做声。 元卿凌道:“好在我这楚王府里外头布满了人,谁的探子都进不来,且你今日确实是跟着老九来送礼,若是单独一人来,我只怕是要被你气死的,如果你希望蛮儿没事,就按捺住想见她的心,先忍耐上一阵子,总有你们母女团聚的时候。” 元卿凌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忧,她身边的人早就入了好多人的眼,多少人盯着?蛮儿来自南疆也不是秘密,好在她在京中混过几处人家,干过苦活,往前追溯的可疑也不大,得亏她婆婆安排得妥当,才不至于马上招人怀疑。 元卿凌自己是母亲,知道做母亲的肯定想着自己的孩子,所以,虽然不大欢喜晴姑姑此举,却还是叫人请了蛮儿过来,让她帮忙收拾放好礼物,然后招呼晴姑姑吃些喝茶吃点心,吩咐了一通之后,才回了正厅里头跟他们说话。 蛮儿认得一饭之恩的晴姑姑,所以十分乐意招呼她,请了她到厨房里头,端了今日做的点心出来,笑着道:“您有口福了,这是喜嬷嬷给太 子妃做的,太子妃如今不爱吃甜食,就放锅里头热着,可好吃了。” 晴姑姑看着她,眸色隐晦,“你吃了吗?要不坐下来一块吃?” “我吃过了,我今日吃得很饱,吃不下点心了。”蛮儿坐下来,笑着道:“但是可以陪您坐坐,快吃,回头凉了不是这个味,嬷嬷说,年纪大的人不能吃凉的。” 她拿起筷子给晴姑姑夹了一块,“这里头放了羊奶,和鸡蛋小麦粉一块打成膏状,再往里头添加了红糖和椰片儿,可好吃了。” “这么复杂?叫什么名堂?”晴姑姑看着那一块带着黄色的糕点,之前从不曾见过。 “叫蛋糕,是太子妃教喜嬷嬷做的。” “蛋糕?”晴姑姑吃了一口,口感清甜,不会很腻,奶香的味道十分香浓,确实可口,便给蛮儿夹了一块,“你也吃,吃一口。” 蛮儿偷偷地往外看了一眼,见无人在,便马上咬着吃了。 晴姑姑见状,眸子里渐冷了起来,“他们不给你吃吗?” “不是啊,我想吃什么时候都可以。”蛮儿说。 晴姑姑看着她,嘴唇哆嗦了一下,“你不要骗我了,你方才吃一口都要偷偷摸摸的。” 说什么会尽全力保护她,太子妃到底是口蜜腹剑之人,背地里这般刻薄 。 蛮儿却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不是偷偷摸摸,因为我前两天才立下誓言,不能再贪吃了,叫了阿四姑娘和绿芽监督,怕她们瞧见说我呢。” “是么?”晴姑姑却是有些不信,“你在楚王府,太子妃还有其他人对你好吗?” “好得不得了。”蛮儿双掌交叠在桌子上,重重地点了头,“府中人人都对我极好,所以那天您叫我去顺王府,我不能去,我这条命都是太子妃救的。” “太子妃救你?你原先遇到危险了吗?”晴姑姑放下筷子,紧张地看着她。 蛮儿遂把以前在褚明阳身边伺候到如何谋算太子再到进府的经过全部告知了晴姑姑。 说完,她笑笑道:“所以,如今和以前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太多了,往日在二小姐的手底下要吃饱饭,得让她打一顿,那会儿我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到处都青紫一片的,如今在楚王府里头,莫说挨打了,就是连骂都没人骂一句,要吃什么,只要我能吃得下,多少都有,反正自打进了王府,我和胡名……就是我遇到的那个小乞丐,我们俩再都没挨过饿。” 晴姑姑听完,许久许久都没说话,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眼底不自觉地漫上了泪水。 蛮儿怔了一下,“ 您怎么哭了?” 晴姑姑伸手擦拭了一下眼角,勉强笑了笑,“我替你难过,没想到你以前过了这么多的苦日子。” 蛮儿看着她,有些感动,“您人真好。” “因为我也是南疆来的。”晴姑姑低着头,只觉得满心的悲苦,若不压抑自己,只怕这会儿就得抱着她哭了。 她本是千金之躯,却要受这些下贱之苦,被人差使,被人欺负,好在如今是有些好日子过了。 “我听出来了,我们南疆人说话的口音都是抹不去的。”蛮儿稚气地笑着。 晴姑姑试探地问道:“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蛮儿摇摇头,“不大记得了,前些日子记起来一些,还做了噩梦,不过,如今回想起来却不记得梦到什么了。” “噩梦?” “嗯,梦了之后,还跳到湖里去,说来也巧了,是顺亲王救了我,回头我得好好多谢他。” 晴姑姑没想到还有这事,不禁对顺亲王也多了几分感激,她看着蛮儿叮嘱道:“以前的事情若忘记了,就千万不要强行记起来,会伤了心脉,导致血脉逆行,总之,不管谁问你,你都不能强求去想,否则会有危险。” “我也记不大起来,我记性不好。”蛮儿星眸灿烂,吐舌头一笑,显得十分俏皮。 第926章 给你说一个故事 蛮儿给晴姑姑倒了一杯茶,好奇地问道:“您是什么时候来到京城的?在南疆还有家人吗?” 晴姑姑端着茶,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嗓子一直往下,这些茶叶并不粗糙,可见楚王府对待下人也是极好的。 “我?”晴姑姑握住杯子,眸子慢慢地看向了蛮儿,眼底渐渐有雾气笼上,“我还有一个女儿。” “那您女儿呢?还在南疆么?您怎舍得就来了?”蛮儿难得遇到一个老乡,话匣子一时就打开了。 晴姑姑心念一动,抬头看着她,“或许,我跟你讲一个故事,等你陪伴太子妃的时候,你就把我讲的故事说给她听,给她解解闷。” 蛮儿听得有故事,很开心,“好,我最喜欢听听故事了,您快说。” 晴姑姑放下杯子,深深地呼吸一口气,道:“故事要从一个叫阿青的人身上说起,阿青在八岁那年,便已经被部落里头尊为圣女,圣女的地位很高,百姓信奉她,以她为信仰,以她为尊者,而她当圣女的第一天开始,部落的长老便告诉她,我们有一个死对头,他很坏,企图管控我们的子民,鱼肉我们的百姓,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我们必须要以他为敌。但是随着圣女阿青的年岁渐长,她开始知道很多外面 的很多事情,她发现,那个大魔头其实没有长老说得那么坏,相反,他为百姓做了很多事情,深得一个地方百姓的爱戴,尊重,而且,他所做的种种,也是为了团结所有的子民百姓,让他们凝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关键时刻可以抵御外敌,而长老们对他的诋毁……当时圣女确实认为是诋毁,是因为统治者的地位不是在我们部落,阿青慢慢明白到,这其实就是权力的斗争,而不是善恶黑白的对抗。” “她打心底里很厌恶这种斗争,因为圣女所习的第一课,是以百姓子民为先,不可眷恋权势,长老他们做的恰巧就是犯了这条戒律。十七岁那年,部落里头发生了一件事情,一名男子杀害了对方部落的一名少女,且把尸体剁碎喂狼,在两个部落的交涉当中,阿青见到了这个大魔王……” 蛮儿托腮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并未有太大的改变,但是眼底却柔和成了一汪水,仿佛脑子里所想是她所知的最甜蜜。 “那大魔王长得吓人吗?”蛮儿问道。 晴姑姑慢慢地摇头,声音也变得很轻柔,“不,他一点都不吓人,相反,他比阿青见过的任何男子都要好看,阿青当天晚上便做了一个梦,她做了大魔王的新娘。” “大魔王 还没成亲吗?”蛮儿问道。 “他已经成过两次亲了,两位夫人都死了,有人说他命中带刑,需要娶一位比他更命硬的女子才能压得住那煞气,他第三位夫人是他母亲找进门的,是一个特别柔弱的女子,他怕害了人家性命,所以一直不曾与她成亲也没有圆房,可当时他母亲认为府中必须要有个女人管理事务,强行留下了她。” “这样啊!”蛮儿已经能猜到故事的结局了,“这位圣女一定是嫁给了大魔王,是不是?” 晴姑姑点头,“没错,在她十八岁那年,她偷偷地离开了部落,去找这位大魔王,她告诉这位大魔王,她的命很硬,任何人都刑克不了,她会陪伴他一直到终老,大魔王心动了,娶了她为侧夫人,他们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日子,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为什么不是正夫人而是侧夫人?”蛮儿说。 晴姑姑苦笑一声,“因为,大魔王的母亲始终属意那位女子,就算大魔王不娶她,他母亲还是为她留了一个夫人的位置,保持她在府中的地位。” “可是,部落的长老就愿意让圣女嫁给大魔王吗?”蛮儿问道。 晴姑姑摇摇头,“我方才说,圣女是偷偷地跑出去的,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更没有人想到她 会嫁给大魔王,因为这位圣女在思慕大魔王的日子里头,依旧口是心非地要与他敌对,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她会放弃圣女的尊位嫁给大魔王。” 蛮儿紧张了起来,“那如果被那些长老知道会如何?” 晴姑姑眉心跳动了几下,嘴唇哆嗦,“他们会把她抓回去,服用圣药维持生命,凌迟百刀放入温泉之中,因凌迟的刀法极好,不会让人流很多血,人不会死,且服了圣药会一直维持清醒,等浸泡十二个时辰之后,再捞起剥皮拆骨,到时候,才会死。” 蛮儿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天啊,这太残忍了。” “圣女认为,这不算残忍,最残忍的是要她从此和夫婿孩儿分离,所以,当听到有风声传言部落长老得知她下落的时候,她不能不先躲开一阵子……” 晴姑姑双手交握,手指紧紧地印入了皮肉之中,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狰狞痛苦,“可她不知,这一别,便是生离死别,阴阳相隔了,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蛮儿的心被吊了起来,紧张地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晴姑姑的面容变得很冰冷,双手慢慢地放下藏于袖中,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着,“她离开没多久,就听得大魔王 一家被灭门的消息,她像疯了一样赶回去,只见整座府邸被烧成灰烬,她甚至没办法为他收尸,后几番打听,才知道有人逃了出来,她想找到逃出来的人,问清楚到底是不是部落长老所为,得知那些人逃生之后,一路进京,她也跟着来到了京城,她隐隐打探到,当时府邸里救出一个女孩,她想知道这个死里逃生的女孩是不是她的女儿,可惜,她已经没有办法找到这些人,因为他们在见一位大人物的时候,被当做刺客杀死了。可她心里始终不放弃,总认为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她就留在了京中隐藏身份,一方面躲避追杀,一方面要等女儿,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天她听到一个消息,说她的女儿还活着,而且就在京中,听到这个消息,她躲在角落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自打夫婿遇害,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她的心已经跟随夫婿死于那一场大火里,苟活下来也是为了女儿和为了报仇,她有生之年,只盼着能再见女儿一面,哪怕不能相认,远远地看她一眼,她也于愿足矣。” 蛮儿听得眼泪都下来了,同情万分,“这位圣女太惨了,那她最后和女儿见面了吗?” 晴姑姑看着她许久,许久,才慢慢地道:“没有。” 第927章 笑红尘 蛮儿听了晴姑姑的故事之后,一直都打不起精神来,觉得圣女很惨。 原本她觉得是个有趣的故事,所以也打算讲给元卿凌听,可听完之后,便觉得不合适,免得让她也跟着难受起来。 但是,她一味心不在焉,倒是叫元卿凌看出来了,问道:“蛮儿,怎么回事了?一晚上见你愁眉苦脸的。” 元卿凌其实有些担心晴姑姑跟她说了她的身世,但是又觉得晴姑姑不至于这么盲目。 “奴婢没事啊!”蛮儿堆起眉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叹了一句,“就是觉得那位圣女很惨。” 元卿凌看着她,“哪位圣女很惨?” 蛮儿到底是藏不住事,便把晴姑姑说的故事都告知了元卿凌。 说完之后,元卿凌怔然许久,蛮儿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对不起,奴婢实在不该跟您说这些,让您也难受。” 元卿凌收敛心神,摇摇头看着她道:“没事,这只是一个故事,不是真的。” “奴婢觉得,她像是在说自己,奴婢看到她想哭的样子,仿佛是说她自己。” “想哭也不代表她说自己,你听了她讲的故事你也哭啊,这只是人的同情心,好了,不要想了,早些回去梳洗睡觉吧。”元 卿凌怕她又胡思乱想,又会做出跳湖那样的事情来。 “那奴婢告退!”蛮儿福身退了下去。 元卿凌看着她的背影,心底确实伤感。 穆青青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她一定是爱惨了南疆王,才会不顾一切地背叛疆北和他在一起生儿育女,如此深爱的两人,却要天人永别,怎不叫人惋惜伤心? 她最近也有些多愁善感,或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总会从别人的身上想到自己,如果她是穆青青,惊闻噩耗,回去看到一切都变成了灰烬,夫婿连尸体都没了,孩子也不知道生死,只怕她不死也会疯掉。 晚上老五回来,她把此事转述。 老五分析了一下,晴姑姑把这些告知蛮儿,等同变相告知,当初入宫所谓行刺的两人,其实有可能是为南疆王托孤,告知朝廷南疆王还有血脉留下,所以他们不是刺客,为他们证一个清白。 同时,也告知疆北长老杀害南疆王的可能性最大,若要为南疆王平怨寻仇,便找疆北。 “看来,明日我要入宫一趟,把此事告知父皇才行。”宇文皓道。 “会不会为蛮儿招致灾祸?”元卿凌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因为此事一旦皇上得知,意味着蛮儿身 份有变,她会走上政治的舞台。 “无可避免!”宇文皓叹息,“她有这份职责在身,她是南疆王的血脉,南疆需要维稳,就一定还有一位藩王镇守。” “蛮儿还不行啊!”元卿凌担忧地道,“而且,蛮儿的记忆错乱,或许是当初救她出来的人对她下了某一种咒术,我们对这些一无所知,若是贸贸然把她的身份拆穿,不知道她会怎么样,那一次不过催眠了一下,她就跳湖去了,太吓人。” “但是你也说她的记忆在慢慢地苏醒,这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如今已经布局了,蛮儿那边,想个法子慢慢地让她知道,我已经派笑红尘的人去了南疆,调查蛮儿的事情,当初她从南疆来的时候,能不引人注目,想必是另外换了一个身份,若能寻到帮她调换是身份的人,或许知道她被下了哪一种巫术。” 他执着元卿凌的手,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在乎蛮儿,她陪你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救过你,这份情谊难能可贵,但这事瞒不了一辈子,就算我们不揭穿,等红叶和疆北的人来到,她也是要被识穿的,红叶是何许人也?” 元卿凌心乱如麻,“那我们能为蛮儿做什么?如果她 非得回到南疆不可的话。” 宇文皓道:“至少,要为她巩固一方势力,为她争取朝廷的支援,让她在南疆站稳阵脚,让她身边有足以信赖的人。” 元卿凌听到这话,略放了心,便打趣道:“那要不要为她找一位夫婿?” “我可不当媒人,再说,咱府中拿不出手的徐一都有了,还能寻谁?”他竟还真想了想,“苏老表如何?他也老大不小了,还有老王。” “他还没媳妇吗?”元卿凌一怔,那位天文爱好者老王貌似年纪也不小了。 “他眼高于顶,通房妾侍什么的,倒是有的,媳妇还没听说过有。” 元卿凌摇摇头,“算了,别瞎介绍,不合适。” 蛮儿性子单纯,王先生看着虽然是文质彬彬,但是总觉得他眼底里有些不那么的……纯粹,不像是单纯的学术爱好者。 夫妻二人说了会儿话,便听得绮罗报,“爷,笑门主来了。” 宇文皓看了元卿凌一眼,道:“应该是南疆或者是红叶有消息了。” “快去!”元卿凌忙道。 宇文皓执着她的手,“一块去听听,横竖如今也没有你不能知道的事了。” “如今没有?那往日有么?”元卿凌撑着腰,问道。 “ 往日也没有。”他昂头道,伸手扶着她出门槛,看着她的肚子,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都忘记进宫去问太上皇要听诊器了。” 元卿凌眸子闪了闪,道:“明天我带奶奶入宫去,我问太上皇拿。” “好,那你路上小心点儿。”宇文皓叮嘱道。 蛮儿把笑红尘带到了书房里头,刚坐下没一会儿,宇文皓夫妇便来到了。 元卿凌进门看到笑红尘,便顿觉眼前一亮,见过笑红尘几次,但是素日里没有妆容,也不怎么打扮,可今日穿了一袭石榴红的云缎羽裙,施了脂粉妆容还颇为隆重,腮红十分明显,发髻上点缀步摇,英气的面容添了几分妩媚热烈,有种艳压群芳的傲气。 她看到元卿凌,有些意外,“太子妃还没休息呢?” 元卿凌道:“还不困,听得笑门主来了,便来打个招呼。” 笑红尘冲她笑了笑,然后看着宇文皓,眼底有询问之意。 宇文皓扶着元卿凌坐下来,才得空看着她,一看,就怔住了,“你受什么刺激了?画得像个猴子屁股似的。” 笑红尘翻翻白眼,“你懂什么?女人就该要这样才好看。”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不要听她的,这样不好看。” 第928章 镜湖再现 元卿凌瞪了他一眼,“你好生无礼!” 老五真是越发不会来事了,当着女子的面取笑她的妆容,那多伤自尊心。 “确实不好看嘛。”宇文皓嘀咕,“往日清清爽爽的,多顺眼。” “闭嘴!”元卿凌喝了一声,然后对着笑红尘赔不是,“笑门主别跟他一般见识,直男就是这样不懂得风情。” “不好看么?”笑红尘抚摸着脸问元卿凌。 “好看啊……不过,说真的,也不大合适你,这妆容略浓了一些,应该要淡一点点。”元卿凌见她眼神有真诚的征询,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 “虚伪!”宇文皓瞪她。 笑红尘有些失神,“我门下的人说这样好看啊。” “别纠结这些妆容不妆容的,你这么晚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宇文皓问道。 笑红尘收敛心神,看了元卿凌一眼,“呃……太子妃可以知道?” “不妨,整件事情,她知道。”宇文皓说。 笑红尘释然,“那就妥了,你之前托我打听的事,打听到了,那姑娘叫沁人,是醉春楼的头牌,长相美艳不可方物,当然,太子肯定也亲眼见过,这点不需要我赘言,否则你不会叫我出动红梅门的人去打听,不 过呢,有一点太子是不知道的,此女娇媚过人,身段极为柔软,能把双腿弯在肩膀上,各种姿势没有任何的难度,这也是她成为醉春楼头牌的原因,多少巨商大官,世家子弟,甚至皇室宗亲例如太子殿下等在内,对她趋之若鹜,恨不得捧着千金去求她共度良辰。” 笑红尘说完,看着元卿凌不无钦佩地道:“这男子劣根性本也没什么好说的,貌美如花未必喜欢,但若说到身段柔软便顿生兴致,只是没有想到太子妃竟也默许此事,真是……” 笑红尘接收到宇文皓冷冽的眼神警示,迟疑了一下,止住了话,只是方才不是说可以告知太子妃的么? 宇文皓最怕的就是空气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元卿凌坐在椅子上,双手抚摸着腹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搓了一下手,讪讪地看着元卿凌,“可能这样说你有点不信,可事实上确实是为了公事才去打听她的。” 元卿凌抬起头看他,弯唇淡笑了起来,“你怎知我不信?往日你所说的,我有过不信你么?” “对啊,这事有什么不能说呢?是为了公事,太子当时跟我说的就是公事。”笑红尘亡羊补牢,却有点此地无银的 感觉。 宇文皓狠狠地瞪了笑红尘一眼,这个多嘴狗! 元卿凌却也不搭理这话题,只问笑红尘,“不知道南疆和红叶那边可有消息呢?” 笑红尘巴不得转移话题,“有,有,今天本就有消息要说的,红叶去了西洲。” “西洲?”宇文皓暗惊了一下,“去西洲干什么?” “去了万佛山,游览了万佛山和镜湖!”笑红尘说着,暗自疑惑,“不知道他去万佛山做什么呢?” 宇文皓和元卿凌对望了一眼,眸色有些凝重,异口同声地道:“他去了镜湖?” 笑红尘道:“是的,如今还在万佛山中,和玉虚道人谈经论道,对了,他还求见了玉虚道人的师叔祖,和那位师叔祖在房中谈论了一晚上,翌日辰时才出。” 元卿凌面容顿时发白,猛地看着宇文皓。 宇文皓也惊了一下,随即道:“怎么可能?万佛山我们去过,那玉虚道人也见过,他师叔祖早些年疯癫跳入了镜湖,淹死了,红叶他跟鬼说话吗?” “不啊,”笑红尘有些懵了,“莫非消息探错了?难怪回禀之人说那位师叔祖看着要比玉虚道人更年轻一些,或许,是探错了,但我的人确实听到玉虚道人叫他 师叔祖的,这弟子可以后来收,师叔祖总不能后来认的吧?莫非玉虚改投其他派了?” “再探!”元卿凌执着椅子的扶手,整个人显得很是紧张。 笑红尘瞧着她的脸色,“太子妃,你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元卿凌压住胸口,“肚子大了,呼吸有些困难。” “哦!”笑红尘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又怨怪地对宇文皓说:“太子妃怀着你的孩子,你就不要出去找什么花魁头牌了,好好在府里头陪着。” “你可闭嘴吧!”宇文皓没好气地道,“都说了是公事,是公事,没耳朵吗?” 笑红尘压压手,“行,我不说了,这么晚了也不打扰,走了。” 她站起来拱手,走出门口去忽然又回头看着元卿凌,“我这妆容……真的不好么?” 元卿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是有些浓了,可以适当地淡一些。” “那……不知道太子妃是否介意借个妆台给我用一下?我再弄一下。” “这么晚了,你还弄什么?”宇文皓往外撵人,“走走走。” 笑红尘道:“我回头要见个人!” “这么晚了,你见什么人?还穿得这么艳俗,见谁啊?”宇文皓眯起眼睛狐疑 地问。 “关你屁事,问这么多干嘛?就借个妆台和脂粉用用,亏不了你的。”笑红尘瞪他。 宇文皓走过去盯着她,“你别被人骗了,这好大年纪的姑娘嫁不出去就容易被骗,喜欢那个得不到,你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凑合。” “老五,瞎说什么?”元卿凌回过神来,听得他这般言语,便出声阻止。 笑红尘面容冷冷,盯了他一会儿,拂袖而去,“拉倒!” 看着笑红尘呼呼而去的背影,元卿凌打了宇文皓的手臂一下,生气地道:“你何苦这样说她?” “为她好,怕她被人骗了。”宇文皓道。 “你都不知道她要见什么人,怎么就能说她要被骗?女子走出一步不容易,你不能再这样打击她。” 宇文皓见她脸带愠色,也不敢再说了,哄道:“好,我知道了,明日见着她,我好声好气跟她说,行了吧?” “感情的事,你就不好过问。”元卿凌翻翻白眼,“不是不让你关心朋友,而是你不懂女人的心不能乱出主意。” “女人心我懂得啊!”宇文皓扶着她出去。 “是么?那我现在心里想什么?”元卿凌挣脱他的手。 宇文皓定了一秒,“真是公事!” 第929章 亲自去一趟 元卿凌对这些事情都无感了,老五就是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啊,所以,她一边走一边道:“我只是觉得,笑红尘跟了你这么久,你不该对她太刻薄。” “我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的,和鲁莽,老王,苏老表,这是我们之间的友谊。”宇文皓道。 元卿凌丝毫不怀疑他们的友谊有多坚固,“其他事情可以打打闹闹,但是你认识笑红尘这么久,何曾见过她精心打扮?女为悦己者容,她今晚要见的人必定对她有重大意义,她一直都表现得特别紧张,你没看出来吗?” 宇文皓道:“但她喜欢的那个人,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啊。” “人不会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元卿凌无奈地看着他,谁还没遇上几个渣男?但是经历了渣男之后就不能得到幸福了吗? 宇文皓被这话锤得胸口发酸,急辩道:“人一辈子就该只喜欢一个人,老元,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元卿凌翻翻白眼,“我和你已经成亲,且至今没有和离的想法,所以我们不能作为例子,但是笑红尘之前遇到的那个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和她在一起,都已成定局,不能再 记挂着,笑红尘值得得到幸福,她如果遇到一个好男人,我们应该要鼓励她。” 元卿凌本还想多说几句,笑红尘确实帮了她很多,不管公事私事,只要有需要她就挺身而出,他们夫妇其实亏欠笑红尘很多,她和笑红尘不大熟悉,所以有些事情她没办法帮忙,可老五应该做好一个朋友本分。 虽然元卿凌不问,但是宇文皓还是把那个醉春楼头牌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宇文皓之前针对老四的人做了一番私下调查,发现他们其中有几个人都和一个女子保持密切的联系,他也亲眼见过那个女子出入府邸,所以便委托笑红尘调查了一下。 所以,他怀疑这个女子就是红叶安放在京中的一名探子。 元卿凌听他说起安王,便道:“老四那边,如今有没有什么消息回来?王妃如何?” “老三来过信,说安王妃的伤情如今大好了,老四也看似安分了许多,在那个地方,不安分也不行啊,他这条大鱼,在浅水里折腾不出花样来,只怕是盼着京中搭救呢。” “安王妃没事就好。”元卿凌坐下来,觉得腹部顶得有些厉害,气喘不大过来,“今晚不知道 包子去不去那边,得问问方丈,进展如何。” “自打徐一定亲,这几天府中热闹,来往出入的人多,给他们仨都买了吃的,就不大愿意去了,明日记得叫他去一趟。” 他看着元卿凌,眉目担忧,“是不是又呼吸不来了?” “是啊,顶着难受。” 宇文皓心疼她,“这一胎是意外,真不能再生了,咱不吃这些苦头,三子一女已经足够完美了。” “未必是闺女。”元卿凌还是得站起来,坐着更难受。 “我问过很多人了,说你这胎肚子圆,是闺女。”宇文皓扶着她,“如果是儿子,肚子是尖的。” “你倒成专家了。”元卿凌笑他。 “人家说,心里盼着什么嘴里就得念什么,我知道看肚子不能作准,可念着总没错。”宇文皓看到她这辛苦的模样,心里就松懈不下来,她既然都遭了这些罪,总得心想事成才好。 “镜湖那边,你看要不要去一趟?”元卿凌心里不大踏实,红叶去万佛山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他便是再能耐,也不可能真知道她来自未来吧? 宇文皓也觉得过于诡异,沉吟片刻道:“我过两天亲自去一趟,或许 ,该与红叶碰个面了。” 元卿凌本觉得这个时候他不好出远门,但是,红叶去镜湖的事情,还是让她感觉很不安心,去一趟也好。 宇文皓翌日便进宫去了,把蛮儿的身份告知了明元帝,明元帝早便听得坊间传闻说南疆王还有一个女儿在世,本以为是传言,没想竟是真的,当下大喜,“如此,南疆王的追随者便都能聚拢起来,对我们平定南疆有很大的帮助。” 之前跟随南疆王的人,对朝廷有归属感,若能聚拢起来,这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不必朝廷费一兵一卒,让南疆两派对抗,便可水到渠成。 父子二人达成共识,对蛮儿的身份暂时保密,再派人留意京中最近来往的南疆人,实施入京的管控追踪。 宇文皓也去了一趟乾坤殿,为那两名刺客正名之后,再叫人去乱葬岗边上火化尸体的地方立无名碑。 办完这些事,却又忘记了问太上皇拿听诊器,不禁懊恼。 翌日,他带着徐一这位准新郎出门直奔西洲,临行前,元卿凌交代他,要问那位玉虚道人,前一次去临走的时候曾给过银子让他若有他师叔祖的消息便马上进京禀报的。 宇 文皓当然记得花了大银子捐了香油钱,当时还心疼了好几天呢,那老道若是个诈骗犯,定要把他揪下山去送官究治。 徐一这一次出门,便多了几分愁善感,马背一路颠簸,他时而便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你嚎什么?”宇文皓听了一路也是来气。 “爷,咱去几天啊?”徐一听他说话,便连忙问道。 “你别嚎,加快跑,来回就那么两三天的功夫。“宇文皓没好气地道,最近怎么就那么不待见徐大豁呢。 徐一又嗷了一声,“后天裁缝过来量身做喜服呢。” 宇文皓扬鞭抽过去,“那便快些,后天不就能回了吗?” 真是没出息的货,一天到晚就惦着婚礼,这媳妇都到手了,还能跑了去不成? 徐一便率先跑马在前头引路,争取后天能回来量身做喜服。 本来这事早就该做了,但是汤大人挑得很,什么料子都说不合适,后大周那边来的云缎色泽鲜明,他才一眼相中。 两人紧赶慢赶,抵达了万洲,在万洲底下住一晚上,翌日一早便赶往万佛山去。 两人都是年轻力壮的,上山很快,不过大半个时辰,便抵达了神殿上,找到了那位玉虚道人。 第930章 怪想红叶的 玉虚道人见到两人,因为元卿凌临走的时候透露了身份,徐一的牙齿又如此又标志性,所以一眼就人出来了。 但碍于大殿人多,便请了他们进入厢房里头。 进去之后,忙便行礼,“贫道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皓看着他,一别两年,这老道苍老了这么许多,真是岁月催人啊。 入座之后,宇文皓问道:“听闻说你师叔祖回来了,是不是?” 玉虚道人忙道:“回殿下的话,是的。” 宇文皓便不悦了,“不是叫了你如果你师叔祖回来,要马上入京禀报吗?” 玉虚道人一怔,“殿下,贫道派人去了啊,只是贫道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太子您派人请师叔祖。” “你派人去了?”宇文皓眯起眼睛,见他神色真诚,不像是撒谎,“你派去的人到楚王府了吗?” “他见到楚王府的府臣了,把此事转告过,太子殿下若不信,贫道传他来您亲自问。” “你叫他来!”宇文皓道,府臣?是汤阳么?但是汤阳没有禀报过此事。 玉虚道人便起身出去,没一会儿,带来一位青年道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容黝黑,身穿青色道袍,许是玉虚跟他说了宇文皓的身份,进门就跪下拜 见了。 宇文皓看着他,问道:“你起来回话,你是否曾去过京中楚王府?” 青年道人谢恩之后站起来,拘谨地把双手垂在宽大的道袍袖子里头,“回殿下的话,贫道没进去楚王府,贫道那日刚进京,在街上打听楚王府的方位,便有人上来说是楚王府的府臣。” 徐一哭笑不得,“你当街打听的,人家说是楚王府人你就信了?” “他说是楚王府的汤大人。”青年道人脸色涨红,“贫道进京的时候就打听过了,太子身边确实有一位府臣叫汤阳。” 徐一问道:“那你问他要牌子看了吗?” “问了,但是他说换了一身衣裳,牌子并未随身携带。” “他多大年纪?长相如何?”徐一继续问。 青年道人说:“大概二十来岁吧,长得倒是文质彬彬,那日记得他是穿着一身石绯色的衣裳……” “你见那个人,绝对不是汤大人!”徐一打断他的话,笃定地道,汤大人从来不穿石绯色的衣裳,他的衣裳只有三种颜色,青色,白色,黑色。 青年道人听得这话,怔了一下,“不是汤大人?但是他说他是啊。” 徐一没好气地道:“他说是就是了?你都来到京城了,为何 不直奔楚王府去?半道被人截下,还就信了,你真是……” 徐一本想说他猪脑袋,但是收到宇文皓冷锐的眸光,他忙噤声,这神佛的地方,着实不能得罪。 宇文皓浓眉深锁,他想得比较恐怖一些,那就是红叶早布下天罗地网在收集楚王府所有的信息,甚至在京中各地都布下了人手,但凡打听楚王府的,都一律先截查。 “对了,道长,之前是不是有一位叫红叶公子的人来过?”宇文皓问道。 玉虚道人点头,“没出,他如今还在山中,每日与贫道的师叔祖下棋论道。” “还在?那就好,对了,不知道是否能代为引荐你的师叔祖?”宇文皓问道。 玉虚道人叫青年道人出去请师叔祖,对宇文皓道:“殿下稍候片刻,师叔祖很快就到。” 宇文皓心里有些浮躁,镜湖对老元来说意义非凡,但是对他是一份不安,这份不安来自于未知,未知的事情总是恐怖的。 尤其,与老元切身相关。 传说中的师叔祖很快就来到,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宇文皓和徐一都惊呆了。 本以为玉虚道人都这把年纪了,他的师叔祖起码也是耄耋之年的老头,但是,他一身青色道袍罩身, 潇洒俊逸,看着竟不过四十岁左右的模样,而且,不知道是否这万佛山山水滋养,他肤色白净中透着红润,眉角带着微笑,飘飘出尘,谪仙一般的人儿。 上前拜见,也是风度翩翩,声音清润如这山涧泉水,倒是把徐一给看呆了。 师叔祖微笑,“贫道方圆见过太子殿下。” “方圆道长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宇文皓觉得此人也是个奇人,所以礼待有加。 青色道袍一扬,人便施施然地坐下,玉虚这会儿不敢坐了,在旁边伺候着。 方圆道长坐下来便道:“贫道这两年一直在等太子派人传召,殊不知一等便是两年啊。” “这其中有些误会,本王并不知道道长曾派人去过。”宇文皓说。 方圆道长微怔,“没去?”他抬头看着玉虚,有询问之色,玉虚讪讪道:“师叔祖,这中间出了些差错,话没带到。” “办事不力!”方圆道长淡淡地说了一声。 宇文皓道:“不妨,好在如今也见到了,不知道道长回来多久了呢?” 玉虚回答,“回殿下的话,那日你们刚走,师叔祖就回来了。” 宇文皓看着他,诧异,“那为何不派人追上告知?” 玉虚尴尬地道:“当 时……当时贫道着实是有些震惊,把这事给忘记了,后过了些日子才想起太子妃的嘱咐,便马上派人去了。” 宇文皓无语得很,若那日追上去,怎会让镜湖进入红叶的视线? “不知道道长是否能随本王进京一趟?内子有些话想要当面问道长的。”宇文皓本想着按照元卿凌的话来问问道长便行,可他怕道长的回答未必是他能够转述的,所以干脆把人带回去,让老元自己问。 “当然可以!”方圆道人一口应下。 得到师叔祖的首肯,宇文皓慢悠悠地伸了一个懒腰,“那么,本王该拜访拜访红叶公子了,许久不见,怪想念的。” 听得他说要见红叶公子,玉虚道人便道:“红叶公子这时候应该是在镜湖旁边,贫道叫人唤他来!” 宇文皓站起来,淡笑道:“不,本王去镜湖见他。” 说完,带着徐一推开厢房的门走出去。 山中清寒,北风凛冽,尤其这山中更要比山下更冷些,因此今日善信并不多,寥寥几人,空荡荡的院子也不复往日满堂善信的鼎盛。 宇文皓带着徐一走下镜湖的石径,远远便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坐在了镜湖旁边的石头上,他的身旁还站立着一名女子。 第931章 笑红尘喜欢谁 他与徐一走下去的时候,红叶刚好回过头来,红衣映衬得面容俊美绝伦,眉目飞扬起,仿若女子般的嫣然淡笑,这一笑,勾一魂夺魄,叫人心神摇荡。 宇文皓慢慢地走着,薄唇轻启,声音压低冷冷地道:“一个男人笑得这么浪,看着就不是好东西。” 徐一看向他身边的女子,顿时吓了一跳,“天啊,这么丑。” 站在红叶身边的女子,脸色木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斑点,和红叶站在一起,真是丑出了天际。 红叶笑意加深,在宇文皓来到的时候,拱手见礼,“没想到在这山野之间也能偶遇太子殿下,你我实在有缘分。” “本王专门来找你的。”宇文皓看着他,丝毫没有敷衍虚应,直言来意。 红叶微微一怔,“哦?找我?殿下知道我在这里?” 宇文皓淡淡地道:“装什么呢?你的人盯着我,我的人盯着你,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红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好你说话真轻松,殿下爽快人。” 他扬扬手,那丑女便退后几步,徐一要盯着她,也跟着她过去,盯着她不放。 红叶与宇文皓走向湖边,临水而立,“既然殿下是特意来找我的,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 想知道你来北唐的意图。”宇文皓道。 红叶轻笑起来,指着那镜湖的波光潋滟,“殿下觉得这镜湖奇怪吗?周边这么多的树叶,落在了这湖上,但你看到湖面上有一片残叶吗?” 宇文皓当然知道,这满山的枫叶被风一吹,便全部吹堕湖中,可在湖中打了一个璇儿,就会消失不见,这镜湖就是一个奇诡的地方。 他忽然回过头来看宇文皓,“我说我为镜湖来,殿下信吗?” 宇文皓看着他莫测高深的眼神,实在是猜不透,因而直言道:“不大相信。” “那若我说,”他俊美的脸凑过去,和宇文皓相隔一拳头的距离,轻声道:“是为了你的太子妃来呢?” “那我会杀了你!”宇文皓全身绷紧,眼底森寒,冷冽道。 红叶弯唇笑着,“拭目以待。” 宇文皓盯了他一下,觉得对话多余,对徐一道:“我们走!” 红叶双手抱胸,“殿下不是专程来找我的么?走这么快?” “话不投机!”宇文皓冷道。 红叶笑容一收,脸上便有凛冽之意,声音也坚定无比,“那就说点咱们都感兴趣的,我跟太子许下诺言,两年之内,元卿凌会成为我的妻子。” 宇文皓的拳头朝他的脸上 挥了过去,怒吼一声,“你去死吧!” 丑女手中的剑忽然扬起,身形快如闪电地朝宇文皓冲了过来,直取宇文皓的心脏。 徐一比她更快,剑鞘飞出,撞在丑女的胸口,使得她剑锋一偏,徐一手腕一翻,挑了丑女的手臂,丑女的剑哐当落地。 “凡伤太子者,便是与我徐一为敌。”徐一持剑冷冷地道。 红叶眼底显然有些意外,怔怔地看了丑女一眼,然后才看着徐一,颇有深意地道:“我竟一直忽略了太子身边有这么一位快剑手。” 宇文皓不发一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走,徐一退着走了几步,直到确定没有追上来动手,才转身和宇文皓一同离去。 离开镜湖,宇文皓对徐一赞赏了一声,“你剑法真是大有精进,此番护主有力,当赏。” 徐一咧嘴一笑,“微臣是五品将军,自当保护太子。” 开啥玩笑?房子还没建好呢,谁敢伤太子他跟谁拼命。 宇文皓回头看了一眼,红叶还站在原处看着他,远远的一道红色身影,碍眼得很,宇文皓冷冷地道:“回去之后,把本王所有红色的衣裳都烧掉。” “您没有红色的衣裳,这么骚的颜色,您从来不穿。”徐一让他放 心。 宇文皓恨恨地道:“我真是疯了才会想跟他说话,把他当君子他偏要当虚伪小人。” 徐一瞧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严格上来说,往日他像虚伪小人,但今日不虚伪了,他都光明正大地说要抢您媳妇了。” “他哪里来的底气敢说这句话?”宇文皓顾不得跟徐一生气,心里头虽怒却也奇怪,老元对他是十分反感的,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不知道? “会不会是故意挑拨离间?”徐一问道。 “这样小儿科的把戏,他不会做。” “爷您就放心吧,您和太子妃情比金坚,谁都拆不算,而且,太子妃孩子都几个了。”谁还能真看上一个生了几个孩子的女人? 宇文皓心里是有些担心的,倒不是担心老元情变,而是纵观红叶所作所为,尤其对洪烈家族做的那些事情,一步一步地侵蚀洪烈原先的探子网,再鼓动洪烈篡位引起公愤,与北漠达成协议要共同出兵大周,殊不知,又临阵撕毁盟约激怒北漠,使得洪烈成为众矢之的,众叛亲离,然后再挑起北唐对洪烈的警备,促使北唐与大周一同结盟攻打洪烈,这一招借刀杀人,布局精密,步步为营,就算是敌对的状态,宇文皓也 不得不说一句厉害。 宇文皓没有在万佛山逗留太久,带着方圆道长就直奔京城。 而今日一早,笑红尘就来找元卿凌了。 扭扭捏捏了半响,她才直言来意,说门下的女子都是粗鲁的,没一个懂得打扮,想让元卿凌教她妆扮,且让她陪伴去挑几件得体的首饰,做几身衣裳。 一个妙龄女子忽然无缘无故地打扮自己,自然是因为爱情,元卿凌没有不帮的道理,但是,对于穿衣打扮这回事,她其实也不大精通,好在,瑶夫人精通此事,所以,元卿凌便叫瑶夫人过门,因出门不方便,所以叫人到首饰店和绸缎庄里说一声,让人送货上门挑选。 本来,瑶夫人是个不多话的,而元卿凌也不会刻意打探笑红尘的隐私,笑红尘不说,她也不问。 殊不知来凑热闹,听得说笑红尘要妆扮,便睁大眸子,“笑门主,你有喜欢的人了?” 笑红尘瞟了阿四一眼,“我有喜欢的人很奇怪吗?” 阿四有些紧张,“是谁?是太子殿下吗?” 这话一出,瑶夫人便轻声呵斥,“阿四,不得胡说。” 阿四瞧了瞧笑红尘,讪讪地道:“这个,只是见太子和笑门主来往得比较多,而且,太子又旺桃花……” 第932章 会不会有可疑 瑶夫人瞪了阿四一眼,“还不赶紧闭嘴!” 她转头对笑红尘道:“她是小孩子胡说,不跟她一般见识,我信你对太子没有非分之想,是吗?” 元卿凌没想到瑶夫人这以退为进啊,不禁摇头失笑了起来。 笑红尘抱着一堆料子转身看着瑶夫人,脸色有些懵,“喜欢太子?怎么可能?也就太子妃看得上他了。” “对,对,老五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瑶夫人也觉得有些尴尬了,忙打趣地说。 笑红尘道:“也不能这样说,太子也是有优点的,就是不解风情,跟他办事靠谱,可若说过日子吧,那是很无趣,太子妃你说是不是这样啊?” 元卿凌还没回答,阿四就抗辩了,“怎么会无趣呢?我看太子殿下风趣得很,总是逗得元姐姐开怀大笑。” 元卿凌呵呵地笑了一声,“阿四,他什么时候逗得我开怀大笑?” “元姐姐,”阿四瞪了她一眼,“自家的男人自己护着,我如今也是不许人家说徐一一句坏话的。” 元卿凌这会儿真是哈哈大笑了,“好,护着,老五确实也是个人才,办事有能力不说,还十分的风趣幽默。” 瑶夫人和笑红尘也都笑了起来,看着阿四鼓起腮 帮子气呼呼的模样,笑红尘道:“徐一确实不错,往年办事不大靠谱,但是近两年武功精进不少,人也成熟了许多,他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左右手。” “是啊,徐一成长了许多。”瑶夫人也这样说。 阿四摇着小手,笑得眉目嫣然又虚伪地谦虚,“哪里哪里?” 她看着笑红尘,问道:“你还没说你意中人是谁呢?” 笑红尘嗔了她一眼,“你又不认识,告诉你也不知道。” “不认识啊,那你得介绍我们认识啊。”阿四实在好奇笑红尘爱上的男人,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不说不说!”笑红尘脸色微红,“快帮我挑挑色,哪一匹好啊?还有朱钗,这金镶玉的好看么?” 仨看了一眼,同时吼道:“老气!” 后来瑶夫人和阿四走了之后,笑红尘留下来和元卿凌单独谈话。 笑红尘道:“阿四今日这样问,让我意识到或许会引起你的一些误会,我和太子来往确实是有些频繁了,不过,这只是因为他是明主,我选择投靠他为他办事,再者,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彼此之间,没有那种意思。” 元卿凌看着她,也认真地道:“我从没有认为过你和老五之间会有什么,所以你 放心,不必理会其他人说什么。” 笑红尘松一口气,“从一开始,我确实是不大喜欢你,毕竟,你们成亲的原因是那样的见不得人,侮辱了他的名声,在你们好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对你表现得比较冷淡,但那只是以前,自从麻风山的事情之后,我对你是彻底地改观。” 元卿凌道:“公主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时候我……年幼无知吧,又有一些外部的原因,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追悔莫及啊。” 笑红尘却侧头想了想,“其实也不能这样说,若没有当初的年幼无知,今日也不会让太子这么幸福,你们其实真的很般配,互相信任,互相深爱,真羡慕你们。” 她话说到这份上了,元卿凌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喜欢的那位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子和你说过我的事吗?”笑红尘问道。 “说过一些,但是,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笑红尘点头,“确实他知道的也不多,其实这事吧,我自己憋在心里头也是难受得很,也想找个人说说,不知道太子妃可有兴趣听我说?” “当然,我很乐意当这个听众的。”元卿凌道。 笑红尘轻叹,“我曾经很喜欢的一个人,当 时碍于他家族的原因,娶了一个他自己不大喜欢的女子,我便与他断了来往,可前几天他来找我,告知我他的夫人死了,我……说句黑心的话,我听到这个消息竟然很高兴……” 元卿凌看着她,“所以,他找你复合?” “他有这个意思,我心里还是很喜欢他,很盼望和他见面,但是其实见了面我心里又会觉得很别扭,因为当时我们都快议亲了,他却另娶了他人,我心里一直放不下这点,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说,觉得那个男人有点自私,没有担当,当初既然都要娶笑红尘了,却又碍于什么家族名声娶了另外一个人,现在那人死了,他来找回笑红尘,把她当什么呢? 当然了,也可以说那个男人很后悔当初错娶的决定,现在想要重新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人总会做错决定。 “我不认识那个男人,所以,我没办法给你什么意见,只能当你的听众。”元卿凌道。 笑红尘惆怅得很,“他……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以前我或许能很肯定,但是现在毕竟也没联系许久了,他变没变,我不知道,且我原先听闻过他门下的人曾投靠过 安王。” “哦?”元卿凌一怔。 笑红尘道:“这事我问过他,他说他不管朝廷的事情,所以已经处置了投靠安王的门人,我自己后来也叫人打听了一下,确实是处置了,逐出师门。” 元卿凌看着她纠结的眉目,看样子她心里也是充满了不确定性,笑红尘一直是理智的,但是女人在遇到感情的时候,不可能充分保持理智。 如果说,这个男人有歪心思,笑红尘未必能分辨。 “你近日打扮,也是为了他吧?”元卿凌问道。 “嗯,他如今就在京中,住在福来栈!”笑红尘说。 “不知道方便邀请到王府做客吗?”元卿凌想亲眼看看这个男人,观察或许能得出一些蛛丝马迹,若真存了歪心思,扮演再厉害,总会在微小表情里透露出异常来。 笑红尘道:“我问问他,如果他愿意,我也希望带过来给太子看看,且他和太子原先也认识。” “他估计这一两天就回来了,你约个时间。”元卿凌说。 她往日不是那么疑神疑鬼的人,但是笑红尘的意中人实在是出现的时机有些诡异了,南疆王女儿出现在京城的消息散播出去他就出现了,当然未必有关联,但是,甄别一下总没错的。 第933章 这不是爱 元卿凌不得不多问一句,“其实这个男人当初曾离弃你,为何你却念念不忘?” 笑红尘眼底含愁,“他也是迫于无奈,毕竟婚姻之事他自己不能做主,他跟我说过,心里头只有我一人,分别之际,他也是伤心得很。” 笑红尘并未说出这个男人的身份,但是之前似乎听老五说过,那男人在武林中是很有地位的,武林里头的事情元卿凌不知道,但是等同各行各业都有其领军人物,这个男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尊贵若此,婚事不必要完全听从家里的意见,他自己可以拿一下主意的。 而且,根据笑红尘说当时他们已经在谈论婚事了,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属于背叛了笑红尘另娶她人,至于他跟笑红尘说的那些什么苦衷,这种故事何其熟悉?不就是渣男吗? 而且她认为如果他心里真的有笑红尘,就算迫不得已另娶了其他女子,也应该决断一点跟笑红尘断绝来往,而不是表现出特别伤心的样子,让笑红尘至今还惦记着他。 这哪里是爱?分明就是害。 若是旁人,或许元卿凌不会多问多管,每个人的感情每个人的选择其实都不是旁人可以干预的,但笑红尘 不一样,她的红梅门帮老五做事,老五对她是完全的信任,所有对外的布局乃至各方的线索都告知了她,若她这边出了差错,是很致命的。 笑红尘挑了料子交给了府中的裁缝,说过几天来取,她走的时候,元卿凌看到她眼底的期待与轻快,仿佛她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 这更让元卿凌担心。 包子那边去了现代一次,回来之后转述了方丈的话,说她的脑细胞还在缓慢地增长,但暂时还在合理的范围之内,然后让包子问她的情况,再叫包子回去转述。 元卿凌这边除了一些怀孕的不适之外,其他倒是没有多大的问题,能吃能喝能睡。 不过,晚上沐浴的时候,因肚子太大,蛮儿在旁边帮衬着,看到她的腹部却有些诧异,“太子妃,您这肚子上的瘢痕怎么地不见了?” 蛮儿伺候过她穿繁复的朝服,所以见过她肚子上的疤痕几次。 元卿凌低头,但是看不到,伸手抚摸了一下,确实没感觉有疤痕,“我照一下镜子。” 蛮儿把铜镜抱过来和元卿凌保持两米的距离,元卿凌手指抚摸的地方能看得到了,确实没有疤痕,或者说,是有淡淡的那么一 道,如果不是仔细看,不大看得出来。 “奇怪得很啊!”元卿凌诧异,其实她之前三胞胎剖腹产,实在不宜在两年后再怀上孩子,但是怀上了也没办法,如果让她选择怀二胎,至少要在三胞胎满五周岁之后。 这表面的伤疤修复了,子一宫里头的未必能修复吧? 蛮儿表现得很开心,“太子妃,虽说这地方人家看不见,可没了疤痕总是好的。” 元卿凌勉强笑了笑,“确实是好,不过这消失得也太奇怪些了。” “是不是您沐浴用的香露有这个去疤痕的效果?”蛮儿问道。 元卿凌问道:“这香露是从哪里买的?” “喜嬷嬷自己弄的。”蛮儿放下镜子,过来帮元卿凌系好衣裳。 元卿凌想了想,觉得不可能是那沐浴香露,但还是让蛮儿把喜嬷嬷请过来问问。 喜嬷嬷听元卿凌问起香露,便道:“这香露里头就是添加了些皂荚月季花瓣和牛奶制成的,没其他东西,按说不能去疤痕的,但是听说牛奶能白净肌肤,会不会是因为牛奶的作用呢?” 元卿凌道:“或许是牛奶的作用吧。” 但元卿凌知道不可能是牛奶,严格来说,用牛奶泡浴都未 必能白净肌肤或者祛斑,皂荚和月季花瓣也没有这个功效,皂荚只是去油腻入药的话有适当的消炎清热的作用,但是提炼外用也就是清洁。 宇文皓在翌日响午回到京中,这一路跑马本是很快的,但是道长似乎弱不禁风,不能骑马还得坐马车,因此耽误了路程。 最要命的是方圆道长还晕马车了,下来之后就吐得要死,徐一扶着他进去休息,看样子一时半会也回不过魂儿来。 元卿凌听得宇文皓这样说,不禁道:“这样太折腾老人家了,可怜得很。” “他不老,看着比父皇还年轻。”宇文皓脱了外裳,回身道。 “不会吧?那玉虚看着也好几十了,玉虚的师叔祖,那是两辈之隔了。”元卿凌震惊。 宇文皓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运了个假货回来。” “如果是假货,那也找个年老的来妆扮啊。” “倒也是!”宇文皓耸耸肩,“是真是假,回头你问就知道了,有些事情他能骗得过我,骗不过你。” 元卿凌拿了毛巾给他擦脸,再给他倒了杯水,“累坏了吧?” “这有什么累的?在茂城那会儿三天三夜没睡觉都 有过。”宇文皓丢了毛巾扶着她坐下,然后把耳朵伏在肚子上,“大胖闺女闹腾不?” “不闹,”元卿凌抚摸着他的脸颊,眸子垂下,“见到红叶了吗?” 宇文皓抬起头,眼底凝了怒气,“见到了,他就是一个贱人,竟当着我的面说要抢你。” 元卿凌微怔,“他真这样说?” 宇文皓坐起来,冷冷地道:“没错,何其嚣张!” 元卿凌倒是觉得奇怪,“你说红叶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就算他真的这样想,可他为什么要说出来?示威?宣战?故意激怒你?他策划的那些事如此周密,看得出极具隐忍和耐心,如果他的目标真的是我,不会这样对你说。” 宇文皓眸子深锁,“回来的路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他如果对你志在必得,那以他的作风犯不着跟我说这些话,直接行动就是,何必撂话呢?不像是他做事的风格,倒像是真的在激怒我,可激怒我的目的是什么?逼我出手杀了他?推他下湖?抑或是纯粹看我不爽,想让我膈应不痛快?” 元卿凌也摸不透这样的人,一个人的可怕之处,在于明明他就站在你的面前,但却摸不准他的一寸心思。 第934章 那是回家的路 元卿凌想了想,道:“一个人的行为,有时候和他的童年是分不开的,你得叫人把红叶彻底起底。”要彻底摸透一个人,那就得知道他所有的事情,然后从他经历过的事情里头分析他的行为模式。 “早些天就叫了四爷那边去办,估计这几天就有消息。”宇文皓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元卿凌点点头,“那就先让他们去办吧,横竖这一时半会的,红叶未必进京,对了,南疆那边还没到吗?” 早几天就听说打探到南疆人进京了,怎地现在也毫无动静呢?元卿凌有一种感觉,仿佛所有的事情仿佛是憋在一个高压锅里头,等着炸开。 “京中各处打探的人是有的,但是已经被我们的人盯着逐一细查身份了,至于消息传出去之后上京的南疆人,因我在率城设下了关卡,进京的人都要在那边查一遍,所以,但凡没有清晰身份的南疆人,暂时不放行待查明再放,如今扣下来的大部分都是疆北的人,疆南那边也有,但是不多。” 宇文皓的打算是先扣下来,让老元顺利生产,免得在她生孩子的期间再闹出什么事来,他心脏最近有点不好,承受不起打击。 问起包子那边回报过来的情况,元卿凌只说一切正常,其余一律没有说,他最近忙得像陀螺一样, 不忍心在他再为此事担忧,且目前来说,情况似乎是往好的方面去发展。 等方圆道长歇过这难受劲,宇文皓和元卿凌便邀请他到亭子里坐,奉茶奉上糕点,方圆道长脸色还有些青白,但是精神比进府的时候好多了。 “道长可好些了?”元卿凌看着他问道,实在有些不太敢相信他就是玉虚道人的师叔祖。 “让太子妃见笑了。”方圆道长有些尴尬,入京路途不远,但是,晕得如此厉害也着实丢人。 元卿凌微笑,给他倒茶,“不会,很多人都会晕车,这不算什么事。” 方圆道长看着元卿凌,收敛神色,“听我那侄孙儿说,太子妃对镜湖颇为感兴趣,不知道太子妃对镜湖知道多少呢?” “一无所知!”元卿凌说。 方圆道长一怔,有些急了,他本也是为讨教而来的,“一无所知?但玉虚说太子妃对于贫道从镜湖消失又从镜湖里回来的事情特别感兴趣,而且,仿佛是知道一些。” 元卿凌问道:“道长下过几次镜湖?” “两次!” 元卿凌再问,“这两次都去了什么地方?或者什么年代?” 方圆道长神色一震,“太子妃并非一无所知,您是知道的,镜湖里的秘密,您都知道,是吗?” 元卿凌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曾下过镜湖 。” “那您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方圆道长有些懵了,“莫非,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元卿凌还是摇头,“不如道长先告诉我,这两次下镜湖,都分别去了什么地方什么年代。” 方圆道长犹豫了一下,“这……贫道并非妖言惑众,只是,确实有这样的奇遇,当然这样说未必让人信服,太子和太子妃也未必知道这些地方,贫道便直说吧,第一次去了1998年的广市,待了十天,第二次去了2008年的广市,待了七天。” 宇文皓愕然,“什么年的广市?” 方圆道长笨拙地解释,“这个年份嘛,是他们叫的年份,其实贫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这个我回头再跟你解释,我知道怎么回事。” 她再看着道长,“那你两次去都是怎么回来的?” 去其他时空,是从镜湖里出去的,但是回来呢?元卿凌想要知道这个问题,而且,他两次去地点没变,是时间变了。 方圆道长也忍不住想要跟人说他的奇遇,“贫道到了那边之后,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心里很惊慌,因贫道是道家弟子,因而打听附近的道观,听得说西桥山上有一个叫云泉仙馆的道道派供奉吕祖,便一路前往,在那山中转了几天,去到一个叫燕子岩 的地方,那山势不算高,但是风景优美,且山中的道路是砌好了石阶,行走十分方便,燕子岩里有一个山洞,山洞里有湖,湖深千尺,清澈见底,可撑船进入,仿若仙境一般,白天有游客在那边游玩,晚上没人,贫道因没带银子买票,所以是偷偷地从爬入上山的,晚上不敢走,怕翌日再来的时候要再爬一次,便在那石燕岩旁躲着,那里有一个小山洞,晚上月亮出来的时候,光芒刚好照入湖水中,湖水里便有荧光散出,这些荧光都被旁边的小山洞吞噬,到了月亮爬到中空的时候,贫道便已经浸入水中,爬上来便是镜湖。” “西桥山燕子岩?”元卿凌知道这个地方,她也去过,西桥山是一个风景区,位于广市周边的,西桥山里有儒家,道家,佛家三派,云泉仙馆里头确是供奉吕祖,而那燕子岩体景观是古代采石场遗址。 她记得是单位里头组织去过这地方旅游,燕子岩也跑过一趟,确是山洞里有一个湖,可若说外头有一个小山洞,倒是没有印象。 那个地方,会是时空的入口吗? 方圆道人见元卿凌似乎对这个地方不陌生的样子,眼睛一亮,“您知道这个地方吗?” “知道,你说那个月光照射进湖中?但是,这湖是在山洞里头的,月光能 照得进来吗?”元卿凌对那地势不记得太清楚了,但是,按说石燕岩位于山腰间,三处山势阻挡,月光就算能照到燕子岩,也未必能照到山洞湖里去。 “当时……”方圆道长自己也有些印象模糊,“当时仿若梦一场,贫道记得不大清楚,反正看着应该像是月光照进来的。” 元卿凌先不斟酌这点,问道:“那你跳下镜湖之后,是直接就出现在广市了吗?”如果说,石燕岩和镜湖是连同的时空点,那么他应该就出现在石燕岩里头,而不是在广市。 “对,就在广市的白云山上。”方圆道长说。 元卿凌怔了怔,怎么回事?误差?扭曲?还是时空存在弧线? “两次都在白云山吗?” 方圆道长点头,“没错,除了时间不一样,地点是一样的。。” 地点一样,时间不一样,那就不能作为正确的坐标,“那你跳下湖中的时候,时间或者地方有差别吗?” “跳下去的时辰应该是不一样的,但是下湖的地方是一样的。” 看来镜湖里的入口已经确定了,就是时间上的差别了,要调准的话,那就得调下湖的时间去对应所去时空的年代。 这不容易计算,要计算时空重叠或者扭曲弧度,这里头有三个点,她也必须要计算出来,因为那是回家的路。 第935章 带笑红尘的男人 来 方圆道长之后要问什么,元卿凌都先不管,也不回答老五的问题,而是直接先去找了包子,让包子把这些话转告给方丈。 如果要计算的话,就得通过不断的调整方位时间来进行试验,方丈在现代,她在这里,两人可以进行跨时代的试验计算。 这好在中间还有一个包子可以传递信息,所以,资信就算不能即时反馈,也能及时通报。 方丈那边听得这个消息之后,找到了元哥哥,让他去一趟西桥山的燕子岩,寻找那个山洞,然后在山洞里头放一件东西。 而元卿凌这边再叫老五派人去了一趟镜湖,看能否接到这个东西,如果接到,按照方丈说的方位,从午时一刻开始放一样东西,看能不能接到。 这一次,是徐一亲自去的镜湖,宇文皓千叮万嘱,要他避开红叶,好在他一路护送方圆道长回到万佛山的时候,红叶已经离开。 徐一也顺利拿到了方丈送回来的东西,湖水推回了岸边,是一只黄色的玩具鸭子,然后徐一按照吩咐,在午时一刻的时候把这只鸭子再扔回去,方丈叫元哥哥在白云山上道长说的地方里等待鸭子,却没有等到。 换言之,时间不对,鸭子去 了其他时空。 元卿凌认为,如果要这样反复试探的话,那得跑好多遍,所以,她让徐一背着一大筐的红色小布娃娃,每一个布娃娃上标注不同的时间,然后放下湖中,看他们那边能收到哪一个时间放下的布娃娃。 最后,元哥哥拿到了红色布娃娃,红色布娃娃上标注的时间是申时正的。 换言之,申时正放下的布娃娃,能去到如今方丈所处的年代,也就是元卿凌的年代,这中间要有有些微调,因为时间也在移动的,小小的几秒钟耽误,或许就会相隔一个月甚至一年,因此,这是最后要计算的地方。 元卿凌心里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这意味着她真的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只要稍加计算,就能够精准地出现她所需要去的年代。 但是这计算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而试验也不能停下来,要做好多好多次,所以叫了方圆道长帮忙放东西进去,然后那边代收,这需要试验高度保密因此宇文皓派驻了人守着万佛山,但凡可疑的人一律不许上山。 就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阿四和徐一的大婚日子即将到来,笑红尘也终于把她的男票带过来楚王府里头做客。 也到这一 刻,元卿凌才真正知道他的身份,他叫林霄,武林门门主,这个武林门在元卿凌的理解,就是金先生笔下的笑傲江湖里头的五岳盟主,武林门下有几个派别,都以他为尊。 三十一二岁的模样,人长得俊美英伟,眼角有些笑纹,这种笑纹也有人称之为桃花纹,他在武林中声名显赫,敬仰他的人很多,其中,笑红尘就是其中一员。 说白了,那就是偶像和粉丝的爱情。 粉丝在偶像面前几乎是不讲什么尊严,这点从笑红尘的举动能完全看出来。 这点让元卿凌很是震惊,因为平时看笑红尘为人,直爽豪迈,恩怨分明,喜欢就喜欢,憎恶就憎恶,就好比原先笑红尘不喜欢她,也会表现在神色里头,不会藏着掖着。 就这么一个恩怨分明的直爽女子,在林霄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小跟班,带着进来楚王府,眸子几乎是不怎么离开过他的脸,他说话的时候,她看着,他笑的时候,她痴痴地看着,若眼神有颜色,元卿凌确定那就是粉一红色的爱心眼神。 这一眼就让人看出这段爱情在两人之间是不对等的。 因今日见面只是礼节性的拜访,他们两人感情的事不好过问,宇文 皓和林霄原先也认识,但是不熟,谈话多半围绕武林中的事情,或者是武功剑法。 林霄说话很好听,低音有磁性,而且对武林和武功这方面的见解很独到,能侃侃而谈,但没有多余的废话,让人听着很舒服。 若不是早知道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和他曾抛弃过笑红尘,元卿凌会觉得此人很可靠。 他也会宠溺柔和地看着笑红尘,每当这个时候,元卿凌会仔细地看着他,但是,这份宠溺却有些表演的成分,因为他的神情和眼神是不对等的,神情是暖,眼神是淡。 他或许对笑红尘有感情,但是不会是多么的深爱。 笑红尘时常脸红,他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她的脸就会泛红,像极了被偶像翻牌子的粉丝。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宇文皓和元卿凌都同时交换了神色,眼底都有担忧之情。 于是,宇文皓笑着问道:“你们俩既然能破镜重圆,也是一件好事,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林霄便看着笑红尘,眸子里有浓情蜜意,“她若答应,随时都可以,但她说如今正为太子殿下办事,可能会因此耽误一些时候,我也是理解的。” 笑红尘听得此言,笑容逐渐明媚。 两人在府中吃了饭才回去,宇文皓命徐一到红梅门,等笑红尘回到门中便立刻叫她来府中。 笑红尘将近晚上亥时才到,她的心情显得很好,宇文皓在书房里等她,见她进来,就立刻道:“这林霄,你是不是应该要再观察一下?” 笑红尘本是满脸的笑容,听得宇文皓这话,怔了怔,“观察?观察什么?” “你和他断绝来往好几年了吧?这几年他做什么事,和什么人来往,你一无所知,就这么栽头下去,有些不理智了。” 笑红尘显得很诧异,“这话说得,怎么就不理智了?而且感情的事也不说理智吧?太子是觉得他有问题吗?” “我只是怕你再受他伤害,毕竟他曾背弃过你。”宇文皓道。 笑红尘显然也是很介意这事的,有片刻的沉默,但是还是选择为他辩解,“他有苦衷,怨不得他。” “那他重新出现之前,你没怨过他吗?”宇文皓问道。 笑红尘又沉默了一下,“以前是以前,但是现在都说清楚了,而且,他这些年过得也不痛快,他压根不喜欢他的夫人,只是碍于娶了过门,总不好休弃,如今她死了,他回来找我便证明他心里始终是有我的。” 第936章 袁咏意要生了 宇文皓看着她倔强的脸色,想起元卿凌的叮嘱,不可态度强硬,便软了语气,“我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如果他真是回心转意那自然是好的,我只是觉得你既然被他伤过一次,就该谨慎一些。” “我知道。”笑红尘应得有些敷衍了。 宇文皓皱起眉头,她不知道,她全心全意地迷下去了。 两人沉默了一下,笑红尘有些委屈地道:“我本以为你会赞成的,没想到你说这样的话,难道我就不配得到幸福吗?” 宇文皓摇摇头,“恰恰相反,你跟了本王多年,本王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正因为如此才会要你谨慎一些,想必你也不愿意再一次承受背弃的痛楚。” “你为何不信他当初是有苦衷的?”笑红尘无奈地问道。 “你信吗?”宇文皓看着她问道。 笑红尘点头,“我信,我当然信,他现在回来找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否则以他这般的人,要什么女子娶不到?为什么非得回来找我?” “两种可能,一种是如你所言,真的放不下你。第二种可能,居心叵测别有所图。” 笑红尘有些生气了,冷笑一声,“别有所图?图我什么?图我红梅门是武林中三流派别 要吞并了吗?还是图我貌若天仙有万金家财?太子若不喜欢他,往后我不带他来就是,不必这样侮辱人。”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元卿凌从后面的屏风绕出来,轻叹一声,“她生气了,这下可难搞了。” 宇文皓皱眉,“这当下她这边出问题,那可真是要命了。” “那怎么办?”元卿凌觉得也是比较麻烦的,虽然林霄未必真有问题,但是这个险,冒不起啊。 而如果这个林霄真有问题,那他为何人办事?老四?红叶? 从笑红尘这边入手,是宇文皓和元卿凌之前都不曾想过的。 “先看看吧,笑红尘那边我先收回一些事情,交给冷狼门和鬼影卫去办。”宇文皓想了想,“而且,我有必要培养自己的府兵了,不能一味依赖外援。” “确实如此,如今除了鬼影卫之外,不管是四爷还是笑红尘那边,虽听你驱使可到底无官无职,人家没非得要跟为你卖命。” “我重用笑红尘,是因为她和门下之人办事可靠,而且都是女子,打探消息十分方便,所以这两年但凡要打听什么都交给了她,真的出任务是鬼影卫和徐一,如今事情越来越多,人明显也不够用,你先回去 睡,我去找汤大人说说话。” “好,你也别太晚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扶着她走出去,又拍了一下脑袋,“忘记拿听诊器了,哎!” “明儿我去拿!”元卿凌说。 “你这明儿明儿,都明儿好多次了,老元,怎地觉得你在敷衍我啊?”宇文皓怀疑地道。 “老夫老妻,有什么好敷衍?快去吧。”元卿凌淡笑道。 宇文皓看着她,“我总觉得你最近有种……撒谎不眨眼的感觉。” 元卿凌道:“其实撒谎眨眼这个说法是不通的,要看一个人是不是撒谎,不是从他会不会眨眼去观察,而是从这个人的面部表情和身体语言……” “转移话题?你越发可疑了!”宇文皓眯起眼睛看她。 元卿凌哈哈大笑,笑毕,捧着肚子皱起眉头,“哎,笑得肚子有点痛了。” 宇文皓顿时紧张起来,“肚子痛?要紧吗?该不是要生了吧?按说没这么早啊。” “不是,可能是笑得肚子抽筋了。”元卿凌半边身子依偎着他,“扶我回房,我躺一下就好。” “真的?要不要叫御医过来看看?” “不用,不用,歇一下就好,我就是大夫,我知道。”元卿凌说。 宇文皓便扶着她回 房,伺候她躺下,又坐了一会儿确定她没什么事才出去。 元卿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老五如今也不大好糊弄了。 徐一和阿四的大婚,终于按部就班地即将到来。 可就在婚事的前一天中午,府中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齐王府那边来了人,说齐王妃从早上就开始有些肚子痛,怕是要生了,齐王和齐王妃都想请元卿凌过去,她有丰富的经验。 阿四回了娘家,元卿凌便带着蛮儿和喜嬷嬷一同过去。 皇后宫里头也来了人,可见已经进去禀报过了,且派了御医出来,稳婆是袁家那边早先找好的,如今袁家那边还没通知,袁咏意的意思是袁家正在办婚事,抽身不开,便等生完了再去说。 元卿凌来到,齐王一颗心落地了,上前那叫一个谄媚,让元卿凌无论如何在这里陪伴着。 元卿凌进去房间里头,稳婆和丫鬟们站了一屋子,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元卿凌把人撵出去大部分,只留下稳婆和伺候的丫鬟。 袁咏意躺在床上,她的痛楚还不是很明显,但是齐王不许她下地,要她在床上躺着。 元卿凌问了稳婆,稳婆说如今还没那么快,估计起码得到入夜才生。 元卿凌 便让袁咏意起来,在屋子里也好,院子里也好,一定要多走走,利于宫口的张开。 齐王见袁咏意出来,吓得要命,皇后宫里的人也上前说,元卿凌让蛮儿一概挡着,她陪着袁咏意在院子里走。 “元姐姐,这生孩子是不是很痛啊?”袁咏意脸色有些发白,痛楚她可以承受,但是心里头就是特别的紧张。 “因人而异,有些人生孩子痛得死去活来,但是有些人就很轻松,我之前听一些妈妈分享过,头胎有些痛,二胎的时候就只是腰坠了一下就出来了,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放轻松心态,迎接宝贝的到来就是。” 袁咏意哎了一声,“每天都想着快点生完就完事了,可如今真要生,我又紧张得很。” 两人并排走着,她看了元卿凌的肚子一眼,诧异地道:“元姐姐,你的肚子比我的还大啊,你这不是比我小两个月份吗?该不会还是三个吧?” 元卿凌笑着摇头,“不是,我只是吃胖了。” “吃这么胖?到时候不好生……”她想起元卿凌的头胎,顿时又觉得有勇气了,“你生点心们的时候可辛苦了,差点命都丢了,想想我如今也没什么好怕,比你那会儿好多了。” 第937章 婆媳 皇后派来的人尾随着,这一次派来主事的嬷嬷,比上一次派来的面相还要更刻薄一些。 两人在院子里头转了几个圈,那嬷嬷就上前道:“王妃,不能再走了,回去躺着吧,恐伤了胎气。” 袁咏意有些不耐烦,“都这会儿了,伤什么胎气?你没听太子妃说吗?这临产的人得出来走走,里头憋闷得很,人都要憋坏了。” 元卿凌方才说要她多走走,就是觉得她在里头都憋坏了,袁咏意便把这话拿来搪塞嬷嬷。 那嬷嬷眸色抬了抬,看了元卿凌一眼,对袁咏意道:“王妃,皇后娘娘有一句话要老奴交代您的,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就在这里说就好,太子妃又不是外人。”袁咏意皱着眉头道。 齐王在廊前看着,听得袁咏意说话的语气不耐烦,便道那嬷嬷惹她不高兴,正要过去驱赶,却被喜嬷嬷拦住,“王爷不打紧,齐王妃心里头有口怨气,就让她发泄发泄。” 袁咏意最近确实是生气得很,因为皇后日日派人盯着她,这不准那不准,本以为撵走了一个,结果今日还来一批,尤其这人,说话特别难听。 那嬷嬷笼着袖子,淡淡地道:“皇后娘娘说了,这话只有齐王妃一人可以听。” 元卿凌便退后两步,“你们说吧。” 她可不想招惹皇后这个麻烦,之前帮了老九,皇后已经怀恨在心。 这位国母做事不怎么成熟。 “说吧!”袁咏意眼底有愠色,对嬷嬷道。 那嬷嬷上前一步,轻声对袁咏意道:“娘娘吩咐了,若太子妃来,就万万不能听太子妃的,这里头是有厉害关系的,齐王妃您年幼不懂,可娘娘是都看在眼里的,那边怎盼着您好呢?您若诞下哥儿,会威胁太子的地位。” 又是这种调调,袁咏意气得直翻白眼,“行了,你休要再说,谁信得过谁信不过,我心里头有数,你们都给我走开。” 袁咏意撑着腰,大声喊道:“老七,把人都给我堵在外头,不许进入这院子里。” 齐王如今唯媳妇的命是从,当下就叫了人进来,好一通撵赶,那嬷嬷气得要紧,嘴唇都哆嗦了,“齐王妃任性啊,王爷您怎么能也跟着任性?老奴奉命在此看着,是万万不能走的,若出了差错,王爷您可就是追悔莫及了。” 齐王真恨不得抽她一巴掌,怒道:“意儿还没生,你就说什么出差错,信不信本王撕烂你的嘴?滚,都给本王滚出去。” 当下府兵进来,把皇后宫里头的人都给撵了出 去,袁咏意出了一口气,这才舒服了些。 不过,随即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母后会不会出宫来。” 元卿凌笑笑,“一国之母,怎能轻易出宫?” 其实是皇后自打陷害老九的事之后,又再被禁足了,元卿凌这样说是给她维系了皇后的体面。 齐王走过来扶着袁咏意,“难说,今日情况特殊,她总有办法来到,父皇不会愿意和她纠缠,定会恩准。” 齐王是孝顺的,但是今日也希望母后不要来添乱,她一来,这里头满都是规矩,真叫人阵脚大乱。 元卿凌听了这话,不禁觉得恐怖,看袁咏意现在的情况,晚上都未必能生,皇后如果来了,以她的性子能等到发燥。 显然齐王也是很了解皇后,等到申时左右,果然听宣说皇后来了。 这种婆母莅临指导的阵仗,元卿凌经历过一次,知道绝不会是多好的事。 果不其然,皇后到了院子,等众人见礼之后,看着元卿凌的肚子道:“太子妃也有身孕,且明日府上办喜事,喜神相冲,不合适,你还是回吧。” 袁咏意便使劲对齐王挤眼睛,齐王会意,扶着皇后的肩膀,“母后,先到正厅里头喝口茶,儿子正好有些事情要问问您呢。” “问什么事 ?不能改天再问么?”皇后可不吃他这一套,严厉地对元卿凌道:“太子妃,莫非要本宫再三请你才肯离开么?” 元卿凌不好忤逆她,便道:“我送她回产房,检查一下,马上就走。” 于是,便扶着袁咏意进了产房,刚进去便听得皇后斥责喜嬷嬷,“你是宫里头的老人了,不知道这喜神相冲的厉害么?怎能让太子妃来这里?” 喜嬷嬷请罪,“皇后娘娘息怒,太子妃虽有身孕,却不是同这月份生产,且太子妃如今的身份是大夫,老奴认为无碍的。” “你认为?你多了不得的身份啊?还你以为呢?还当自己伺候太上皇那会儿呢,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说得多好听是太上皇遣使出宫伺候太子妃,实则是被谋害太上皇被赶出宫的。” 皇后在宫里头不得劲好一段日子了,积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离了宫,来到自己儿子的府邸,又见自己看得十分不顺眼的元卿凌在这里,更是生气,不好放肆骂太子妃,只能骂一下喜嬷嬷,也能出口气。 袁咏意在产房里头听着,气得要紧,抓住元卿凌的手道:“你不知道,自打我怀孕了,日日都这样派人来问这个问那个,要我吃这吃那,吃不下,吐了,还 得吃,不知道什么方子,又给我抓一通来,不吃还生气,直接降下懿旨叫人来府斥责我一顿都有,那个嬷嬷今日来的时候,还说了,若我生的是儿子,皇后就有赏赐,若生的是女儿,则没有赏赐,这是什么话啊?真是听得我火大,又不好冲她们发火,一发火她是刁难不了我,却能刁难老七,元姐姐,我真是气死了,你不能走,你若不在这里,我怕的很。” 元卿凌看着她气冲冲的脸,笑着安抚,“不要生气,你这口气还得憋着生孩子呢,犯不着,昔日老五的母妃好对付么?还不是让我鬼门关里头走了一次?我生点心们的时候,你一直守着帮忙,那些什么相冲我浑然不管,我今天就在这里,谁都挪不走我。” 袁家那边又没有人过来,只有皇后在这守着,她走了更不放心。 袁咏意听得她说不走,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片刻之后,眉目蹙起,道:“说真的,徐一的父母这般,我是打心里替阿四高兴,以后不必和婆母相处,以阿四的性子,处不来这种关系的。” 确实,虽说徐一这样也很可怜,但是他们有自己的小家,以后夫妻二人,恩恩爱一爱也好,打打闹闹也好,好歹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第938章 生了个闺女 皇后亲自坐镇,让稳婆和御医都有些慌张起来,尤其她见命人去叫元卿凌走,几次都没走,更是显得生气。 傍晚左右,齐王命人偷偷通知几位公主,让她们过来坐镇,尤其文敬公主素来知晓皇后心意,能劝着点皇后,不然她就一个劲地在院子里指点东西,烦人得很。 到了入黑之后,袁咏意的宫缩开始频繁了些,元卿凌叫人给她做了一顿吃的,叫她能吃的就多吃几口,保持力量。 袁咏意是练武之人,怀孕初期折腾过几个月,但是后期慢慢地养过来了,所以,这种宫缩的痛楚,对她来说倒不是很难忍受。 晚上亥时左右,进入临产状态,皇后就在房间外头的隔间里,沉声指挥,齐王在一旁等着本就心里担忧焦急,听得她呼呼喝喝,恨不得捂住她的大嘴巴。 袁咏意开始死死忍着不叫,因为元卿凌让她把叫喊的力气往里头憋出,但是当一波波宫缩来袭,孩子即将要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齐王心惊胆战,“天啊,天啊,一定要保佑平平安安。” 皇后睨了他一眼,“女人都……” “闭嘴!”齐王急乱之下,见她又要说话,不禁横眉竖眼地怒斥了一句。 皇后一怔,“你说什么? ” 文敬公主在旁边忙就过来说:“母后,他这是着急呢,第一次当爹都是这样,还记得您那会儿生我,父皇不是也在外头急乱得很什么似的么?您还跟我说过呢.” “可不是呢,第一次当爹都这样!”诸位公主就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堵得皇后没话说了。 产房里头,倒也顺利,到底是学武之人,虽说受了些痛楚,但是几下用力,孩子就滑出来了,稳婆接住婴儿,婴儿便发出了来到人间的第一道哭声。 “生了,生了!”齐王大喜,几乎跳起来,冲里头喊了一声,“五嫂,五嫂,意儿还好吗?” “没事,她很好!”元卿凌笑着应了一声,拿起毛巾擦拭袁咏意额头上的汗水,赞赏道:“你很了不起,当母亲了。” 袁咏意喜极而泣,让稳婆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一眼。 还没抱到过来,皇后的声音便响起来了,“是王子吗?” 稳婆先让袁咏意瞧了一眼孩子,再对外头道:“恭喜王爷喜得明珠!” “好,好!”齐王喜得快哭出来了,想推门进去,马上就被文敬公主拉住,“先不忙着进去,且等一会儿。” 皇后的脸色却陡然沉了下来,“明珠?” 她霍然起身,冷冷地道:“到底是个不中 用的,皇儿别急,母后回头便给你张罗侧妃。” 这话显然是故意说给袁咏意听的,所以特别大声,她很失望,这一胎如果是儿子,那就是皇上嫡孙,身份无比尊贵,却不料生了个女儿,她甚至觉得千方百计求着出来都是一个错误,浪费时间。 “母后!”齐王听得这话,当下大怒,“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太过分了。” “过分?”皇后心头本就如堕冰窖,听得齐王当着这么多公主的面前吼她,更是火上浇油,一巴掌就打在了齐王的脸上,“你大胆,竟敢这样说你母后?生女儿谁不会生?生了女儿有什么用?不还是窝囊废一个吗?她若能为你生个儿子,起码也是皇家正儿八经的嫡孙,生个女儿,这皇家缺女儿吗?” “我缺!”齐王气得发呛,转身推门进去。 袁咏意在里头听到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圈里头打转,她是能受得委屈的人,骂她无所谓,她舍不得让孩子受委屈,她的女儿才刚来到世界上,就被自己亲祖母这般嫌弃,她一口气窝在心口,见到齐王进来,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齐王抱着她,眸子灼痛,“对不起,你不要管她说什么,我不会娶什么侧妃,不会纳妾,闺女也好, 儿子也好,我都是一样疼爱的。” “老七,咱们可以受这份委屈,孩子不能!”袁咏意深呼吸一口,然后抱起床边的孩子,看着他,“你准备马车,送我回袁家。” “什么?”齐王大惊,“你现在怎么能走?” 袁咏意道:“我心意已决,你不送我,我自己抱着孩子也是要走的,若今日不走,像今日这样的会不断出现,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受她丁点的委屈,你是她的儿子,我嫁给你,受她的气没法子,但女儿是我生的,谁都不能欺负。” 元卿凌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来了,今日生产若回了娘家,等同把此事闹大,袁家那边能轻易罢休?不得到御前和褚首辅那边告一状? 这样做,虽然会让皇后有点麻烦,但是,说句得罪的话,她最近越发像一条疯狗,需要关起来好好反省。 这对她或许也是一个机会,否则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就会触怒父皇,落个打入冷宫或者更甚的下场。 所以,元卿凌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好,回吧,明天是阿四出嫁,你也能看着阿四嫁人。” 齐王还有些懵,“五嫂,你怎么也这样说啊?” “否则没完,老七,听我的,她没事,你马车备好,做好保暖的措施,一路进屋就躺 着坐月子。”元卿凌道。 齐王心里头也明白了,看着袁咏意含泪的眼睛,再看着自己那刚出生粉团一般的女儿,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毅然点头,“好!” 皇后已经拂袖回宫去了,并未知道袁咏意回娘家,她走的时候把原先留在这里的人都撤走了。 文敬公主是一路跟着去的,在车鸾上劝道:“母后,您今日这样做,叫老七夫妇寒心啊,也叫你孙女寒心,知道吗?” “都寒心,本宫难道就不寒心吗?”皇后哭了出来,满腹的难受辛酸,“千盼万盼,盼着她能生个儿子,如此便可打破除太子之外其他皇家亲王都生不出儿子的魔咒,那是嫡孙啊,你父皇也会因此对本宫改观,不会这般轻贱了。” “您怎么就是不懂呢?父皇不是轻贱您,父皇是对您所做的事情感到失望,今日齐王府里头这么多人在,您摆出这么个姿态,简直就成了民间恶婆婆的典范,父皇也会生气的。” 皇后心乱如麻,又失望透顶,但听得这话还是不以为然,“你父皇心里头也不会高兴,本宫知道他也盼着再生个孙子,哎,好在今日看那元卿凌的肚子圆箩一般,应该也是女儿,若叫她再生了儿子,岂不是要上天了?” 第939章 首辅请旨废后 袁家那边得知这个情况,也是气得跳脚,但是,看到袁咏意带着孩子回来,也是开心得很,安置在原先的闺房里头,月子伺候起来。 因着明日就是阿四的大婚,所以,这事先压下,人都回来了,也不再受委屈,不着急闹,再说了,也不用怎么闹,叫人到宫里头说一句,再叫人到首辅面前说一句,袁家就只当个受害人,一句话都不必说,就会有人出面解决。 且大家看着这粉粉的宝贝儿,心里都要柔化掉了,若皇后不闹,还不能回家坐月子呢。 袁家人很少讲究什么风俗忌讳,对他们而言,他们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用鲜血换回来的,并非不劳而获,也没想过不劳而获,因此,活得坦荡,无所畏惧。 齐王妃生了大胖闺女的事情,很快报到了明元帝的耳边去,明元帝正在扈妃的殿中逗弄小老十,听报说得了孙女,一时高兴,便叫穆如公公赏赐下去齐王府。 穆如公公便犯愁了,道:“皇上,不如,等弥月了再赏赐?” “弥月有弥月的,如今是嘉许齐王妃辛苦为皇家绵延子孙的。”明元帝抱着大胖墩,逗弄着他的小下巴,“这会儿, 你可不是最小的了,你这叔叔啊,算是当得名正言顺了,你七哥为你添了个小侄女儿,比你小。” 小老十手舞足蹈,咧嘴一笑便露出了标配的三层下巴。 扈妃听出门道来了,问道:“公公,怎地不能如今赏赐下去?你这脸咋这么愁啊?” 穆如公公偷偷地看了明元帝一眼,欲言又止。 明元帝乜斜他,“什么时候学来的这些偷偷摸摸的招数?有话便说。” 穆如公公讪讪地道:“皇上,是这样的,这齐王妃生完郡主之后,便回了娘家,所以奴才一时摸不准,若是赏赐下去了,下袁家还是下齐王府。” 明元帝一怔,把小老十递给扈妃,“怎么才生了就要回娘家?夫妻两人闹的什么啊?” “倒不是和齐王闹,”穆如公公上前跪着,“是皇后娘娘也去了齐王府,听得说王妃生了郡主便不高兴了,隔着门就冲齐王妃说要给齐王娶侧妃,说生了女儿无用,齐王妃一时伤心气愤,便回了娘家去了。” 明元帝还没发话,扈妃就惊道:“天啊,这还得了?” 明元帝也沉下脸来了,“着实不像话,才刚生了孩儿,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怎 能回娘家?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明元帝虽觉得皇后说的话太过分,但是袁咏意也有些小题大做了,往日见她十分坚强,倒不像是这般矫情的人。 所以,他这话首先是斥责袁咏意的。 扈妃抱着小老十,语气不免悲凉了几分,“亏得臣妾生的是皇子,若生个公主,指不定得听多少难听的话呢。” 明元帝如今也了解她的性子,听得这话,便知道她心里头想的和自己说的不一样了,问道:“怎地?你认为这趟娘家回得对?” 扈妃伸出护甲轻轻地刮去小老十嘴角的饼屑,淡淡地道:“以往若有人跟臣妾说,生孩子就等同从鬼门关里走一糟,臣妾定然不信,生孩子有何难啊?肚子里有货,拉出来就完事,可臣妾自己生过,才知道昔日的无知浅薄,怀胎十月辛苦不说,痛得死去活来不说,生的时候命都搭去一半,好不容易生下来,本是最为高兴的时候,好话没听着一句,却听得辛苦生下的女儿被人嫌弃,夫婿要娶别的女人,这真是好比一桶冰水照头浇下,从头冰到脚底,冰冻入心啊。” 明元帝看着她,无法身同感受,但是,可以想 象这种情况,确实很残酷。 “男人,岂能了解?”扈妃说完哼了一声,抱着孩子就走了,留下一个生气的背影。 这就是老少配的好处,年轻总能冲老的发脾气。 明元帝一拍桌子,“摆驾御书房,请首辅!” 这大晚上的,自然也请不了首辅,但是旨意能下达出去,翌日不是早朝日,首辅家的一顶轿子进了皇宫大内。 首辅从御书房出来之后,脸色铁青,直奔皇后殿中去。 皇后这心里头正憋屈着,听得说父亲来了,忙就出去迎接。 首辅往日还会谨守君臣礼仪,但是,今天他不是臣子,而是怒气冲冲的老父亲。 见着皇后,也不顾众人在场,直接一巴掌就甩过去,怒道:“你办的什么好事?越发没了国母气度,还霸着后位做什么?老夫明日便于早朝上请旨废后!” 皇后如闻惊雷,吓得脸色煞白,“父亲……” “你好自为之!”首辅连解释都不让她解释,直接甩脸子走人。 皇后全身瘫软,父亲的雷霆大怒比皇上生气还要吓人,因为他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 她浑身颤抖,这些年不管怎么做,怎么闹,她都是有底气的,因 为皇上绝不会打父亲的脸,褚家独大,父亲一人的肩膀撑着半壁的江山,便是她在宫里闹翻了天,皇上总会念着褚家的面子,绝对不会废后。 但是,若父亲请旨废后,那正中皇上的下怀,皇上早就有意抬起扈妃那贱人。 皇后惊慌失措,急忙命人去打听,才知道袁咏意回了娘家,她气得要紧,命人传齐王入宫,可齐王已经到袁家那边去陪伴袁咏意坐月子,传懿旨的人不敢进去袁家,只得返回宫中。 皇后如坐针毡,待不住便去求见明元帝,明元帝哪里愿意见她?这事交给首辅处置就是最合适的。 明元帝心里有数,首辅如今打算慢慢地退居幕后,他是断不容得褚后这般嚣张,为褚家日后埋下隐患,所以,褚首辅要做什么,明元帝心里也清楚。 所以,今日阿四大婚,他命人赏赐下去之后,便请了冷静言入宫下棋。 “首辅看着是要退下来,皇上心里可有担忧?”冷静言最是擅长揣摩圣意,但是,也擅长看破不说破。 明元帝道:“他都选好了接班人和太子班底,朕有什么好担心。” 冷静言捏着一粒白子,若有所思,“那皇后娘娘……” 第940章 皇上去婚礼 明元帝把棋盘散了,喝了一口茶之后淡淡地道:“废后之念,在首辅的脑子里大概过了百遍不止,自打贤妃出事之后,估计他就有了废后的想法,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总想着给她一次机会,可惜啊,皇后并不懂得珍惜,想着朕的江山还得依仗褚家,殊不知,褚家可从没把这江山当做是宇文家的江山,在他们这些老臣子的心里,江山,就是他们打下来的江山,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江山让路,他们甚至比朕还要在乎,试试朕说不上朝?他和太傅能把朕的耳朵都念掉。” 冷静言微笑,可皇上还是没说会不会废后。 聊了一会儿,冷静言便要起身告退了,“臣要去赶一场热闹,如今的楚王府,愈发有人味了。” 明元帝眼角耷拉,他坐拥江山,人间的繁华却从来和他无关,因此,他总很喜欢听扈妃说那些乡野村间的故事。 往日能沉静下来的心,不知道为何今日特别的浮躁。 喝了一会儿茶,把奏章丢在一边去,沉声下令,“摆驾楚王府。” 徐一在升官发财之前,从不曾想过娶媳妇。 他一开始的时候,不大喜欢阿四,因为阿四总是盛气凌人,还总是不给他面子。 但是后来发现阿四其 实很接地气,女子里头,武功算是不错的,没有将门小姐的架子。 当然,他从没有想过能娶阿四为妻,更没想过,自己的婚礼会在楚王府里举办,还因着太子的面子,来了这么多的宾客。 而他做梦也没有想过,他的婚礼竟然来了一位超级大咖。 刚迎了媳妇回来,还没开始拜天地,就听得外头高声宣了一句,“皇上驾到!” 身穿大红喜服的徐一,双腿一软,扑通地跪了下来,震惊得无以复加。 参加婚礼的宾客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皇上怎么会来?皇上怎么会参加一个无实职的武将的婚礼? “皇祖父!”仨已经跑出去迎接了,后头跟着仨雪狼,跑得那叫一个震天动地。 明元帝哈哈大笑,蹲下抱住疾步跑来的孙子,看着身后急忙过来要下跪拜见的人,压压手,然后哄着孙子问道:“要听鞭炮吗?” “要!”仨最高兴就是看到鞭炮满地飞舞,炸出一地鲜红来。 宇文皓含笑上前,递上了一炷香,“父皇,您来。” 院子的门楼上挂着两串长鞭炮,明元帝接了香,点了引子,众人忙退后捂住耳朵,便听得鞭炮“噼噼啪啪”地响起来,那叫一个震天动地,雪狼满地乱跑,高兴坏了 。 “鞭炮一响,黄金万两,”明元帝看着相互搀扶出来的新人,徐一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那门牙着实是惨不忍睹,“徐将军,朕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徐一又噗通地跪下,差点激动得没哭出来,“臣遵旨,臣……谢主隆恩!” 明元帝含笑看他,“嗯,起来吧,拜堂了吗?” “吉时刚到,这不,正要拜堂您就来了。”宇文皓上前道。 明元帝扬手,“那还等什么?拜堂去吧,徐一,听说你父母不来,那合适了,朕便坐在高堂之上,受你一拜!” 徐一要晕过去了。 有人想上前说不合适,徐一的官阶不高,受不起,但是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子民,他是北唐所有百姓的高堂。 徐一这个幸运鸭,走的什么狗屎运?娶了袁家的女儿,皇上竟还亲临婚礼现场,他是要火啊。 “徐家那边,得要疯了。”孙王妃坐着观礼,偷偷地对旁边的容月说。 容月好整以暇,“没事,要认回儿子可以,宅子他们家负责建,那块地也得给钱。” “这样挺好,阿四不受委屈!”孙王妃满意地道。 阿四穿的凤冠霞帔是在及笄那边便备下的,放置得好,就跟新的一样,金灿灿的丝线缠绕出鸳鸯 图案,珠宝锦绣,那叫一个奢华无比。 红盖头下的她,却十分紧张,被徐一的大手握住,依旧微微地颤抖。 皇上都来她的婚礼,简直不能想象。 拜堂之后送入洞房,徐一挑了红盖头,看着明艳照人的阿四,看呆了眼睛,心里砰砰乱跳,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从来不知道阿四可以这么漂亮。 在喜娘的提醒之下,他才伸手挽起阿四的手,一同坐下来喝了合卺酒。 “阿四,我们成亲了。”他郑重地宣布。 阿四羞红了脸,往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今天,她像所有的新嫁娘一样,对未来充满了希冀,对婚姻生活充满了憧憬。 喝了合卺酒之后,徐一要出去招待宾客,女眷们可以进入新房,陪新娘子说话缓解紧张。 元卿凌带着几位妯娌一同进来,蛮儿和绮罗绿芽也跟着进来,她们都热泪盈眶,分明今天是很开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底总是发热,心头总是涨着一种激动的情绪。 蛮儿送出自己的礼物,那是她雕刻的一对人儿木雕,雕刻的就是徐一和阿四手牵手的模样。 阿四很喜欢,视若珍宝,站起来抱了蛮儿一下,“真希望你也能快点嫁人。” 蛮儿腼腆一笑,“我不嫁人,我 一辈子陪着太子妃。” 元卿凌很感慨,看着蛮儿如玉般的模样,阿四嫁人了,蛮儿也是要嫁人的,日后绮罗绿芽都是要嫁人,这些曾经鼓噪的女孩子,终将一个个地离她而去。 尤其蛮儿,日后要回到南疆,瘦削的肩膀要挑起和平的责任,她的眼睛禁不住也红了起来。 瑶夫人回头看着元卿凌,眸子里有些奇异,“你说你这个楚王府,怎么就处处叫人感动呢?” 分明是婢子,却像姐妹朋友似的。 元卿凌擦拭眼角,笑着道:“你今天不要说刺激我的话,我现在是又高兴又酸楚,我的姑娘们,将要一个个地嫁出去了。” “真羡慕你!”瑶夫人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 大家看着元卿凌,确实眼底都有些感动,婚礼嘛,总是让人高兴又感慨的,尤其是对已婚妇人而言。 孙王妃觉得气氛有些伤感,拍了一下瑶夫人的手臂,笑着问阿四,“阿四,可有人教过你洞房要做什么?” 阿四顿时羞得满脸飞霞,几乎要找个洞钻进去。 “孙王妃,洞房要做什么?”蛮儿好奇地问道。 众人听得蛮儿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孙王妃看着元卿凌,“看来,你们昔日夫妇床笫之事,没让她们进去伺候啊。” 第941章 成亲真开心 元卿凌听她当众说这些话,差点没把眼珠子给惊出来,都说古代人保守,看来是假的,想起她们原先就试过一起开车,连父皇都编派了,不禁笑着道:“你这大嘴巴,好多小姑娘在这呢。” “我们都懂!”绿芽和绮罗齐声道。 元卿凌苦笑着摆手,“你们懂,我不大懂得,不说这些,吓坏阿四。” 阿四本是害羞的,不管是故作害羞还是真的有那么些紧张期待,可如今听得大家都比忌讳,便施施然地道:“吓不坏,家里头早就跟我说过这些事情,我还看过图呢。” 元卿凌可不爱说这些,总觉得这些是特别隐私的事情,不想拿出来讨论。 可偏生孙王妃就不放过她,好奇地问道:“话说,老五那一玩意儿受过伤,不碍事吧?” 这话一出,众人笑得打跌。 元卿凌尴尬地看着她,“闭嘴吧你,一会出去喝酒堵住你的嘴巴还不成?” “一码归一码,咱都好奇,你就说吧,也没外人在。”孙王妃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对啊,其实我们也很好奇。”瑶夫人这一次也不正经了,竟跟着孙王妃起哄。 容月不知道原先受伤的事情,但听得说那玩意,也来了兴致,“受伤了还有用吗? ” “有用估计是有用的,你看她都二胎了。”孙王妃说着,捂住嘴巴,笑得打嗝,“就是看好不好用了。” 众人爆笑。 元卿凌嘴角抽筋地看着这群疯女人,在人家新房里头说这些,合适吗? 合着她才是古代人? 她忍住尴尬转身,“我还是看看着新房造得怎么样。” 新房是新建造的,只是简单地装修了一下,整个宅子都还没完成,为了迎娶阿四,也算是提前派上用场。 看着这一墙之隔,元卿凌心里头就很踏实,阿四虽然嫁出去了,但是等同娶回来当媳妇。 晚上宴席未散,徐一便醉醺醺地被人抬回来,怪不得他,因着明元帝在,大家都去给他敬酒,新郎官嘛,旁人挡酒也没用,十杯里头总有两杯落了他的肚子,他已经是抱着痰盂在外头吐了好两次,才能被抬进屋。 阿四那边有几个陪嫁过来,在新宅子里头伺候,见姑爷醉成这个样子,忙就去张罗醒酒汤。 可便是两碗醒酒汤灌下去,也是白费功夫,一边灌一边从嘴角里流出来,徐一这辈子没醉成过这样,今晚最重要的日子,他错过了。 阿四倒也不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和衣躺在徐一的身边,看着徐一因醉酒而绯 红的脸,这傻乎乎的大男孩,如今成了她的夫婿。 这感觉很奇怪,但是,却也很心安。 龙凤花烛在燃烧,烛光跳跃,空荡荡的房间里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八仙桌,陪嫁的东西都放在了楚王府里头,她只在这里暂时住三天,等三天回门后就回到楚王府住。 阿四看了一会儿灯火,又回头看着徐一,就这么整夜地凝望着,从没觉得徐一有今天这么恬静,像一头乖巧温顺的小狼狗。 她的小狼狗。 外头,宴席还在继续。 冷四爷今晚也带着公主来喝喜酒,但是整一晚上,喝酒没他什么事,他基本都是在院子里撸狼,不亦乐乎。 宇文龄也不大凑热闹,就在他身边托着腮帮子看着他和雪狼玩。 元卿凌怕她无聊苦闷,便请了她进侧屋里头陪女眷们说说话。 “龄儿,四爷是很无趣的,你得自己找乐子。”容月跟她说。 宇文龄怔了怔,抬起明澈的眸子,“无趣?不会啊,我觉得他很有趣。” 宇文龄的性子原先和袁咏意有些相似,都是直爽坦率,但是自打贤妃死后,她嫁给冷四爷,反而添了些娴静。 但显然她被冷狼门保护得很好,所以从不曾见过她添过半点愁容。 “你竟觉得 他有趣?”容月简直不能相信她的话,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和畜生禽一兽玩在一起的人,他有趣?有趣的人怎么会放着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玩而去玩畜生? 宇文龄看着容月,唇瓣绽出一朵花来,“是啊,他真是特别的有趣,尤其笑的时候。” “他笑的时候不是有趣,而是残酷,代表他要杀人!”容月挑眉,“当然了,他的笑容也是可以杀死人的,公主,你彻底被他的美一色吸引住了,导致心魂尽失。” 宇文龄笑着道:“管心魂失不失,只要见到他就成,我就喜欢陪着他。” 生长在深宫里头情窦初开的小萝莉和俊美冷漠大叔的恋爱,这其实挺让人期待的。 但是,冷四爷这位大叔,并非是大暖男或者霸道总裁类型,他就是一座孤岛,不接受任何人员的登录。 这就使得这段爱情或者说婚姻,十分的艰难了。 但是,小女孩总是勇于像困难挑战。 她坐不定,没一会儿就跑出去守着四爷了,四爷对她的来到也只是回头瞧了一眼,然后淡淡地道:“给我端盘肉过来,我喂狼。” 他生命里头有一些东西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宇文龄要守护这份感情,就得守护他所爱,宇文龄虽 然是长在深宫之中,但是她看任何事情都很透彻的,她明白这一点,攻心为上,所以,她会乖巧地回去端肉,换他赞许的眼神。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反正喜宴散的时候,四爷依依不舍地看着雪狼,还是会下意识地去牵着宇文龄的手一同走出去,这就是她付出之后得到的温暖,而这一步对四爷来说,已经是跨山越海的一大步。 她年轻,她可以等。 明元帝今晚竟是没回宫里头,而是留宿在楚王府。 皇帝在此留宿那自然是大阵仗的,汤阳好在没喝大,落力打点一番,总算是安置妥当。 宇文皓今晚喝得半醉,本来对徐一娶亲的这事没多大的期待,但是当看到徐一牵着阿四的手走向新房,他心里就有些触动,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这混小子,总算是长大了。 宴席罢,府中人去楼空,剩余残羹空壶,宇文皓抱着元卿凌站在廊前看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和宴会厅,方才,这里还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的,繁华尽了之后,多让人落寞啊。 他伸手抱着元卿凌的脖子,想抱腰但是现在是抱不过来,轻叹一口气,俊眉蹙起,“今晚真热闹,原来成亲真的很开心。” 这个世界,欠他一个真正的婚礼。 第942章 废不废后 四更天,穆如公公便带着禁军来到了楚王府,龙袍加身,梳洗收拾整齐,便返回宫中准备早朝。 宇文皓今天起不来,打算请假,今天殿上肯定有争议,他不能去,但派了汤阳带人去宫门口打听,他如今在宫里头也吃得开,顾司会派人给他的人传递消息到宫门口。 一会儿一个消息飞回来,首辅上奏请旨废后,皇上不同意。 消息没一会儿又回来,群臣附议首辅,再次奏请废后,皇上还是不大同意。 又过了一会儿消息又回来,说首辅带人到御书房外跪求废后,皇上没说同意不同意。 到了中午,顾司出宫直奔楚王府去,说没有废后,却收了皇后宝册,褫夺皇后一切尊荣,只保留后位,年例和待遇规格依旧保留,但移居芳明殿。 芳明殿是历代不受宠的妃子居住的,基本进了芳明殿,明元帝就不可能进去。 而且,褚后身边所有的人都撤换走了,一个都不留,全部由皇贵妃和内府再安排人进去伺候。 顾司摇头苦笑,“发生了这事,竟然无一人求情。” “谁敢求情呢?是首辅请旨废后的。”宇文皓道。 宇文皓觉得也不会废后,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 几十年的夫妻了,未必有感情,但是总要保留这份颜面,同时也是保留首辅的颜面,只不过夺回皇后之权,重新布置一批人进去,她也造不起来了,对褚家没有多大威胁,算是能交代过去。 顾司有些感伤,他在宫里头的日子久,其实皇后并非那么坏,和贤妃比起来,皇后实在是段数太低了,她也曾经看得开过,可帝位啊,但凡还有丁点的希望,谁真正能看得开呢?尤其几番造作之后,还让皇贵妃蹿了上去,她这个皇后还得看皇贵妃的脸色,怎能甘心? 自打齐王妃怀孕,她觉得又看到希望了,才会这么一直折腾。 皇权的斗争,是永无止息的,这真让人忧伤。 “过两天,屏儿说要过来住几天,陪陪太子妃。”顾司说。 “也好!”宇文皓道。 元卿屏自打生了孩子之后,就一直很少离开府中,顾家里头的那些事也不少,她生了姐儿之后便开始逐渐帮忙打理府中的事情,但是,遇到的挫折也很多,因为因着静候父亲做的那些事情,让她在顾家也备受歧视。 元卿屏是好胜的,这些事情也不愿意告知顾司,加上顾司如今除了当值之外,偶尔还帮宇文皓办事, 忙得脚跟不沾地,她也不忍让他烦心。 好在,她确实也是个有魄力的人,府中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也正好喘口气,过来陪姐姐待产。 皇后进明芳殿的这天,一滴眼泪都没落下,一个人在殿中坐了许久,看着外头没人来看她,讽刺她的不来,安慰她的也不来,她仿佛一下子就众叛亲离了。 好在,傍晚的时候,文敬公主来了,帮她整理着细软,母女二人相对,也只是微微地叹息一声。 “母后错了吗?”许久,皇后才问文敬公主。 文敬公主坐下来握住她的手,瞧着她衰老的眉角,忍不住鼻子一酸,“母后,女儿不敢说您错了,但是,这样或许是好事,外公要退下来了,您先被降罪,父皇心里头对您还会有那么几分包容,只要您以后安安分分地在这宫里头过日子,父皇定也不会为难您。” 皇后神色怅然,“母后其实知道你弟弟当不了太子,他和老五比起来,差太远了。” “那您何必折腾?”文敬公主问道。 “这么多位皇子里头,除了还在喝奶的小老十,其余都封王出去了,可你八弟却还在宫里头,还是皇子的身份,连个郡王都没能封上,母后知道 这样折腾也帮不了他什么,但若不做点什么,本宫这心里也定不下来。” “您这是瞎折腾。”文敬公主忍不住道。 褚后沉默,她暂不论自己做的对或者错,她贵为皇后,她的儿子也该是人中之龙,但是,看一个个都没出息,她觉得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没帮上忙,也曾认命过,但是后来觉得为何就一定要这样坐以待毙?或许她做点什么能改变也有可能。 只是,她没有想过,父亲会请旨废后。若是任何人请旨,甚至是皇上下旨废后,她都会哭闹一场,以死相逼,但是,她没办法反驳父亲的决定,她只能接受。 阿四回门这天,元卿屏就带着女儿秀姐儿来了。 秀姐儿酷似顾司,浓眉大眼,是典型的女生男相,宇文皓特别喜欢,说此女日后大有可成。 许久没见这个妹妹了,元卿凌说不上挂念,但是偶尔还是会派人去问问她的情况,知道她府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如今府里都好了吧?”元卿凌问道。 元卿屏成熟了很多,穿着上也有些改变,大方华贵,像足了当家主母一般,眉目稚气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世故与沉稳。 “算是安稳了。”元卿屏 抱着秀姐儿,亲了一口,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显然,这一两年也不好过。 “那就好,秀儿,过来大姨这里。”元卿凌笑着道。 秀姐儿会走了,摇摇晃晃,两颗大眼珠子漆黑油亮,仿佛还冒着星星,挥舞着双手就朝元卿凌过去。 “姐姐,你可抱不动她,别抱。”元卿屏笑着道。 “不碍事,能抱一下,包子我也能抱得动。”元卿凌可稀罕这小宝贝了,一手就抱起来,但是确实肚子顶着不好抱,又慢慢地放下来。 点心们也带着雪狼进来了,没想到秀姐儿看到雪狼也不害怕,咯咯地笑着。 点心们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包子走到元卿凌的身边,“妈妈,这个妹妹咱要了。” 元卿凌失笑,“是吗?那妈妈肚子里的妹妹还要不要?” “咱家养不起多一个吗?”他瞪着大眼睛问道。 “可能养不起。”元卿凌笑他。 包子犯愁了,回头瞧了瞧,“那要不就把汤圆送走。” “我才不要走呢。”汤圆生气地道,“要走你自己走,你这个自私鬼。” 元卿屏诧异地道:“他们说话很有趣啊,懂得这么多了?” “你太久没来了。”元卿凌看着她,眉目温和地道。 第943章 倒数预产期 元卿屏有些感慨,“想起在静候府的时候,日子可真是自在,虽说爹娘都不争气,不省心,可着实也没有让我们忧烦的地方。” 元卿凌问道:“你过得不好吗?顾司对你怎么样?” “他对我很好,府里头如今也都好了,只是有些感慨。”元卿屏笑了笑,满眼的幸福是藏不住的,“嫁给他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哪怕受再多的委屈,我都甘之如饴。” 顿了顿,她眉目敛然,“不,受委屈我还是不愿意的,我会抗争。” 元卿凌笑了起来,这才是她认识的元卿屏。 阿四和徐一今日回门,徐家那边就有人找过来了,其嬷嬷拦在门口,一通怒斥,把徐家的人骂得狗血淋头。 如今不求着他们提亲了,其嬷嬷还受这委屈就怪了,所以骂完之后,还指着徐后妈说,你她娘的如果敢再来找徐一,把腿打断。 其嬷嬷骂人是很泼辣的,用词当然也没有这么委婉,反正她所认识的最恶毒的词汇都用上了,徐后妈完全不是一个段位,被骂得灰溜溜地逃了。 也自知没办法攀上继子的这门贵戚,不敢再登门。 徐一和阿四搬回王府居住,新宅子继续建造。 元卿凌最近忙于计算时间差,这 是最难的部分,她说不着急是假的,但是这事急不来,因为没有精确的时间,要计算开始只能靠着估摸推算。 京中如今也是十分的太平,仿佛一切都为元卿凌生子而让路,当然,为了让京中保持太平,宇文皓实在是辛劳了许久。 首辅请旨废后之后,便进入办退休的状态,他原先培养了一些门生,如今都逐渐安插到各大衙门里头任职,九卿六部都有他的门生,而他是站在太子这边的,门生都知道,宇文皓的太子权威如今已经无人可以挑战了。 安王妃派人送了一些礼物回来,说是祝贺阿四成亲,安王妃是一个很记恩的人,当日在宫里头出事,阿四也搭把手帮过她,所以,人不到,礼到了。 安王妃的礼物里头,附送了一封信给元卿凌。 说了她自己的近况,也说了一下安王的近况,夫妻两人心里有嫌隙,但是表面和谐,而她伤势已经没有大碍,解释了当天掉下马车,是她自己一时激愤跳下去的,并非安王推她。 信末,她说发现自己怀孕了,但是因伤势吃了很多药,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表现出担忧来。 恰好信来的时候,孙王妃和瑶夫人也在,元卿凌便把信给他们 二人看了。 瑶夫人道:“她那会儿出事,伤了底子,却没想到这么快又能怀上。” 孙王妃安慰地道:“也好,有了孩子,夫妻之间就能少些嫌隙,老四对媳妇还是很好的。” “那蛮荒之地,也没什么好大夫,她身子又这么差,不乐观啊。”瑶夫人皱着眉头道。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也不是真的是什么蛮荒之地,那边如今也渐渐地好了。”孙王妃其实也不知道江北府是什么情况,只是盲目乐观。 老七和袁咏意的女儿取了一个宝字,宝姐儿,在娘家坐了十余天月子之后,就回了齐王府。 弥月的时候是要大办的,宝姐儿还没满月就已经眉目分明,让人瞧见心生欢喜,明元帝遂还没见过这个孙女,但是听奴才们回来描述,他还是乐开怀。 弥月的时候,楚王府一家都去了。 点心们看到宝妹妹,两眼放光,简直比秀妹妹还要好玩,秀妹妹生气的时候会捶人,但是宝妹妹不会。 这一次,就连糯米都心动了,觉得弟弟有没有不打紧,妹妹得要一个,强烈地要求妈妈要生一个妹妹。 元卿凌抱不动孩子了,坐不住,好多时候只能站着慢慢地走,要么就是躺下,但是躺 下的话呼吸比较困难。 真是折腾。 想当年起早摸黑地学习,从小学一路学霸到底,如今却是毫无用处,她有时候会觉得悲哀,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庆幸,因为,不管如何,还活着,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和孩子们在一起。 袁咏意这月子坐得好,白白净净,胖了些,人也十分开朗。 和妯娌们坐在一起聊天,她忽然提起来,“明天带宝姐儿入宫去看望母后。” 孙王妃一怔,“见皇后娘娘?其实你大可不去。” 袁咏意摇摇头,“去吧,到底这亲情是断不了的,我做好我的分内事,她怎么想,怎么看都不重要,正如我祖母说,做人恩怨分明,我与她是断不可能成为好婆媳,但我若带着宝姐儿去看她,能让老七心里有点安慰,我只为老七。” 大家都点头,确实也是这样,再怎么吵闹,始终断不了她和齐王之间的母子亲情,就算关系破裂,可心里就真能释然吗? 翌日齐王夫妇就带着宝姐儿到芳明殿去探望皇后。 皇后正陪着八皇子在殿里头作画,听得说齐王夫妇带着孩子来,她有些意外。 这一刻,她想起了贤妃。 她或许还是比贤妃幸运的。 袁咏意按照礼仪见过之后, 然后不卑不亢地坐在一旁,母子两人叙话,也都是十分生疏。 皇后没有抱宝姐儿,只是瞧了好几眼,到最后夫妇要走的时候,她才猛地站起来,“让本宫抱她一下。” 宝姐儿齐王的手里熟睡了,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地松到了皇后的手中。 刚满月的孩子,还轻得很,皇后抱着手里有些颤抖,轻轻地拍了拍后背,眼底就有些发红,猛地就还回齐王,转身进了去,“你们走吧。” 声音已然是有些哽咽了。 齐王眸色黯然,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抱着孩子转头和袁咏意一起走出去。 “这对她而言,是好事,我不该难受。”齐王对袁咏意说。 袁咏意依偎在他的身边,“你得空就多些来看她。” 齐王轻轻地摇头,“先让她冷静冷静吧。” 一味地在她眼前晃着,反而会让她的心也沉不下来,正如袁家老祖母所言,亲情始终是断不了的,等她想明白了,他们还是可以和从前一样。 夫妇二人带着宝姐儿又去了乾坤殿,探望了太上皇。 太上皇稀罕这宝贝重孙女,这么小这么软糯的娃娃,实在似乎许久没见了,一眨眼,点心们都快三岁了。 天气渐渐地冷了,元卿凌的预产期也进入倒数。 第944章 久违的宇文君夫妇 为了腾出产假,宇文皓最近疯了似地忙,也疯了似的地督促老七,让他务必办好要紧的几宗案子,还有,治安上也来了两三次的大扫荡,京中一度戒备森严,治安自然跟着转好。 明年春季有科考,所以赴京的学子渐渐也多了起来,京城的各大客栈里头,多半是住着赴京赶考的学子。 对于秦楼的整治,宇文皓也是加大了力度,因为他发现这秦楼最是容易被人利用监控消息,所以,请旨所有在职官员,不得逛秦楼,违命者罢黜。 首辅成立了一个监察衙门,专门就是用于监察各处官员有无违规,秦楼逛不得,可那些已经糜烂入骨的好一色之徒,总会想方设法地请姑娘到府中去,有了监察衙门,这些人可就没戏了。 首辅是配合宇文皓的,因为如果要把渗透的势力连根拔起,则伤筋动骨,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实在不是合适的时候,管不住别人,管住自己的人总可以了吧? 楚王府里头最近出入的人也多,但是多半是皇家亲贵,是看探望元卿凌,毕竟看着就要生了,来混个熟脸也好。 这天,瑶夫人和容月在楚王府里头陪着,这两人如今几乎每天都来,就是怕忽然元卿凌就作动要生。 妯 娌三人在屋子里头说话,便听得有人进来禀报,说纪王夫妇来了。 一听这禀报,容月就下意识地看了瑶夫人一眼,“纪王夫妇?” 瑶夫人神情自若,“是纪王殿下和褚明阳。” 容月诧异,“他们来做什么啊?而且,是什么鬼纪王?不是都成大皇子了吗?还有王爷的封号?” “自己封的吧,至于来做什么,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瑶夫人淡笑道。 容月呵呵地笑了两声,“我才不愿意见呢。” 对于他们两人的情况,元卿凌不大知道,就听说褚明阳的孩子自然流产了,是否自然地流产,也无人去深究,谁还关心他们的事?便连当做谈资都费事。 人来了,元卿凌也不能不见,毕竟老五没在府中,纪王还是当大的。 “我陪你去吧。”瑶夫人道。 “你去?合适吗?”元卿凌愕然,不认为瑶夫人还想见到那渣男。 瑶夫人眼底透彻,“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早放下了。” 如今,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纪王夫妇在正厅里等着,仿佛没想过瑶夫人会在这里,所以三人出来的时候,纪王夫妇的神色有些诧异。 许久没见,褚明阳胖了一些,纪王苍老了一些,除此之外,没什么变化, 神情也好面容也好,还是那么的让人厌恶。 两人的穿着没了先前那么华贵,但是,金银珠宝还是一个劲地往身上堆砌,款式是老旧了些,可到底是有那么几件的。 元卿凌客套了一下,便邀请入座。 “不知道纪王和……纪王妃来,有什么事呢?”元卿凌问道,既然他们自称纪王,那就做个顺水人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瑶夫人在,所以宇文君一时有些难堪,支支吾吾半响,也说不出来。 倒是褚明阳杏眸一冷,道:“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们是来拿银子的。” 元卿凌一怔,“拿银子?拿什么银子?” “赔偿的银子。”褚明阳看着元卿凌,哼了一声,“有些事情,大家心里头明白,他宇文皓对不起我,别想着就这么算了,他应该要赔偿我。” “他哪里对不起你啊?”元卿凌这会儿还真是懵了,那件事情,不是早解释清楚了吗?褚明阳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傻瓜,她必定清楚和她欢好的不是老五。 宇文君深呼吸一口气,也不管瑶夫人在场了,抬起头直接便道:“她的孩子没了,老五就应该要给她补偿,那都是老五造的孽,休想否认,前情后因,本王都了解清楚了,就是老五办的阴 鸷事。” 元卿凌和瑶夫人对望了一眼,这一面实在不该见,就让他们在某个角落里烂透就好。 元卿凌干脆问道:“你们想要多少?” “十万两!”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十万两?何不去抢?”元卿凌冷笑起来。 褚明阳用冰冷憎恨的的眼光看着她,“你若还想着保住太子的名声,十万两尽快拿来,否则不出一天,街头巷尾都会说他欺辱长嫂,到时候他名声尽毁,那是一百万两也买不回来的。” “欺辱长嫂?”元卿凌失笑,“你说的长嫂是你吗?好,你尽管出去嚷嚷,看谁信你。” “你……”褚明阳霍然起身,阴沉地看着元卿凌,“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如今可不怕闹,让我怀孕的就是宇文皓,他就算不承认,可上苍有眼,有人见过他与我在一起。” “是不是老五,你心里很清楚,你们如果没银子开销,我可以给你们送一些,”她说着,便叫喜嬷嬷进来,道:“你去账房里支取十两银子,给纪王夫妇。” “十两银子?你打发乞丐吗?”宇文君恼怒之际,也不管瑶夫人在场,指着元卿凌就骂,“正如你所言,老五干了什么事,他自己也清楚,你让他出来说,他躲着干 什么?不敢出来见本王吗?今天要是没有十万两银子,本王就不走了。” 褚明阳马上就接口,“别想着派人撵走我们,他再如何还是宇文皓的兄长,敢对我们动武,也叫你们楚王府名声尽毁。” 瑶夫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贱妇,你笑什么?你得意什么?”宇文君对瑶夫人那是深沉的厌恨。 瑶夫人看着他,道:“我笑你们一口一个名声尽毁,名声对于太子来说还真不是那么的重要,但是,你们二位的名声怕是已经贴地了吧?何必自讨没趣上门要钱呢?自降你们高贵的身份?回吧,你们的月例也足够开销了。” 宇文君冷冷地道:“你这个背弃夫婿的贱人,有什么资格说名声?亏得是父皇看在两个女儿的份上,对你格外开恩才有你今日的自在,只是你不是一样也像狗一样跪甜着元卿凌吗?你怎就不知羞耻了?你有多清高本王有多卑贱?贱胚!” 瑶夫人耸肩,不说话了。 元卿凌心里却有些奇怪,这两人许久都没出现在视线之内了,忽然张嘴就要十万两,而且看两人紧张的模样,仿佛没了这十万两踏出门口都害怕,便打了个眼色给蛮儿叫蛮儿过来压低声音吩咐她去府门口看看。 第945章 也坏掉了 蛮儿飞快地出到府门口看了一下,果然见巷子尽头有两颗脑袋一直往楚王府门口探看,因距离相隔有些远,瞧得不大清楚,而且那两人见蛮儿张望,马上就把脑袋往回缩了一下。 蛮儿觉得很有可疑,便去禀报汤阳,汤阳叫人偷偷地盯着那两人,蛮儿再回去在元卿凌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元卿凌心里便有数了,看着宇文君,态度有所改变了,道:“这十万两银子,我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这样吧,你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你们再来,如何?” “不行,必须要现在给!”褚明阳态度十分强硬。 元卿凌便慢慢起身了,“现在只有十两银子,要就拿,不要滚蛋,然后在外头大肆渲染老五欺辱你就是了。” 宇文君面容一急,忙拦住了她,“三天后是不是一定有?你可不要骗本王。” “有没有,你三天后来不就知道了吗?”元卿凌坐得十分不舒服,也不想和他们说了,和瑶夫人慢慢地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褚明阳威胁的声音,“三天后如果没有十万两,我不会放过你的,元卿凌。” 瑶夫人陡然回头,眸色冰冷如刀锋,嗜血之 气顿生,吓得褚明阳心头顿时一震。 元卿凌微笑前行,论段数,褚明阳打马都追不上瑶夫人,论震慑力,褚明阳也就只会狰狞面目口出恶言了。 宇文君夫妇离开楚王府,便有人徐徐吊着尾巴跟着了。 瑶夫人一路沉默,回到侧厅里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什么东西?” “失望了?”元卿凌问道。 “对他哪里还有失望不失望的?早不认识了。”瑶夫人说。 元卿凌看着她,“你今年多大了?” “属马的!”瑶夫人好整以暇,伸手压了一下发簪,“是不是显老?” 元卿凌算了算,属马的,也就是三十出头,这一年里头少了算计,一直静养身子,倒是滋养得她肤色白净,面容平和,眸子清澈,比原先好看多了。 原先是要么是一副愁容,要么是一副算计,叫人看见不舒服。 “你这一辈子不该搭他手上,可以去找自己的幸福。” “幸福?我现在就幸福的很。”瑶夫人嗤笑,“你该不是叫我去找男人吧?” “你这个年纪,找个喜欢的男人不是正常的吗?”瑶夫人看她是认真的,忙就摆手,“得了,你快闭嘴吧,我这辈子吃够 了男人的苦,如今难得清净下来,可不愿意再找个男人折磨自己了。” “不会一直这么倒霉遇到渣男。” “天下乌鸦一般黑,除了老五,我没见过好男人啊。”瑶夫人挑了一下眸子,“好吧,老六也算是好的,老七……以前瞎眼,如今开眼了也还成,至于老三老四,也是一路货色。” “这天下又不是只有皇家的男人,你眼睛睁大一些看看四周,还有很多好的。” “好的也不会看得上我这种弃妇。”瑶夫人觉得说这些话也都浪费唇舌,起身走人了。 元卿凌冲她喊了一声,“还要不要养狗?再给你送一条?” “好,送来!”瑶夫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经出了院子。 汤阳那边出去稍稍打探了一下,宇文君和褚明阳登门要钱的事就水落石出了。 宇文君如今虽还保留了大皇子的身份,开始的时候还算是安分的,每月也是有朝廷发放的月例银子,虽说如今已经无人接济,生活还算过得去。 可惜,人吃饱了饭,就会萌生欲念,纪王开始不安分了,从政不可能,便跟着人家干起倒买倒卖的营生来,开始也还好,赚了一笔,褚明阳 也是过惯了富贵日子,想要飞黄腾达,便把自己的老本都拿出去给宇文君再进一批,殊不知,这批货物经水路运送入京,在半道上沉了,货物没了,他又收了贩子的银子,连同卖货雇船的钱,全部合共损失超过十万两,因这批货是和人家合伙做的,赔偿的款项人家先拿了出来,赔偿了之后便追他银子,说是他若不给,便把此事公开,吓得他也不顾身份,登门要钱来了。 宇文皓听罢,问道:“做的什么货?” “私盐!”汤阳甚是无语地道。 宇文皓眸色愠怒,“他胆子倒是真够大的,私盐这行当也敢沾了,朝廷如今对打击私盐的力度不断地增大,他是嫌命长了吗?” “殿下,这事你看要不要禀报皇上?”汤阳问道。 宇文皓想了想,“禀报父皇,那他就是死路一条,那与他合伙之人的身份查明白了吗?干这种行当的会避开官府中人,老大到底是皇子,他怎敢与老大合伙?背后可有阴谋可有人指使?一并查清楚了再说。” “殿下怀疑他被人利用?”汤阳道。 宇文皓握住杯子,“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我们都得防着些,红叶那边始 终让我不能放心下来,总觉得他人虽然不在京城,可他的人很多是潜伏在京城里头的,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安分?” “但是,从大皇子这里入手,有什么用作呢?”汤阳不解。 “老大虽然是没牙的老虎,但是疯狗尚且会反噬,他若与我纠缠为难,我也是够喝一壶的,他不想让我省心吧?”宇文皓这么猜测。 “这红叶公子到底在等什么呢?”汤阳对这个人也是费解得很,若要造事,这会儿就该要行动了,怎么却各处游山玩水,还是在北唐境内。 宇文皓心思如今高深了许多,想问题也想得很全面,道:“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入京的身份。” 红叶筹谋深远,他若要入京,定不能寒酸委屈。 汤阳点头,转身出去的时候忽地又回头问道:“您进宫拿了听诊器了吗?” 说起这事,宇文皓有些泄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太上皇那个也坏掉了,也真够巧的,两个一起坏掉。” “啊?”汤阳意味深长地道:“真不巧啊。” 蛮儿分明说太子妃每天都会在房间里头用听诊器听心跳,汤阳觉得有时候,殿下脑子也不大好使,女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946章 感觉她要生的样子 宇文君和褚明阳的事情交给了老五,元卿凌便不管了。 如今月份大了,元卿凌也不愿意卧床休息,坚持得住都会出去行走。 每天早上吃了早饭,在院子里头溜达,中午也溜达,晚上等老五回来,也和孩子们在院子里头玩耍一会儿。 喜嬷嬷已经安排好稳婆和奶娘事宜,不过,有元奶奶在,稳婆这边倒是不必费心,只是留着当个帮手。 喜嬷嬷其实很担心要像第一胎那样开肚子,实在是太吓人了,而这一次没人敢动刀子了,可怎么办? 好在,问了太子妃,太子妃说应该能顺,这就让她略放心,可是也怠慢不得,但凡得空就在身边陪着。 元卿凌现在还能挺着大肚子进宫去,陪太上皇说说话。 常公公现在能走几步,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坐在轮椅上,有时候太上皇会推他在院子里头溜达,褚首辅退下来之后,陪伴在侧的日子也多了,加上逍遥公来插科打诨,乾坤殿的日子倒是逍遥得很。 元卿凌这天入宫,便看到几个老头凑一起赌博,这倒是新鲜事。 不过,问明白了却哭笑不得,他们拿她肚子来赌,逍遥公说一个,太上皇说两个,首辅便说三个,赌注是一千两银子,壕! 逍遥公偷偷地问元卿凌,“到底几个?” 元卿凌笑着道:“逍遥公,我只能说,您有三成三的机会会赢。” “那等于没说。”逍遥公无趣得很。 元卿凌留在殿中吃午饭,忽然太上皇说起,“安丰亲王前两天命人送了信,说等你生了,要送小虎崽子过来。” 元卿凌扑哧一声笑了,“楚王府要开动物园了。” 太上皇点头,“没错,大周那边的龙太后也说了,你若有第三胎的话,她家的小凤凰也能出窝了。” 元卿凌失笑,“是吗?会不会太搞笑了点儿?凤凰都出来了,我可没见过凤凰。” 逍遥公不解了,“为什么大周的龙太后要给她送啊?” “孤又不是她,怎知道她为什么要送?”太上皇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道。 元卿凌笑着道:“我不会生第三胎了,吃够苦头了。” 首辅喝着汤,面无表情地道:“能生为什么不生?老夫若能生,指定不会停下来。” “呸!”逍遥公听着这话觉得首辅真是不要脸。 在宫里头笑闹半天,元卿凌出宫去,倒是真有些期待小老虎。 晚上和宇文皓说了一下,宇文皓郁闷得很,“我出生的时候,也没见说送雪狼送老虎的,连人都不回 来一趟,偏心得很。” “你非得要跟自己的孩子吃醋么?”元卿凌见不得他那酸溜溜的样子,就跟个抢不到糖吃的小孩。 “不是吃醋,就是小臭屁孩儿,何德何能呢?” “你闺女得了老虎,你不高兴?”元卿凌笑着问道。 宇文皓这会儿也不敢太笃定了,“得是闺女才好。” “或许会是吧,总有一半的希望,”元卿凌叹叹气,见了秀姐儿和宝姐儿,还真想生个来福。 “对了,宇文君那事怎么样了?”元卿凌忽然想起来。 宇文皓说:“先压下来了,叫人盯着,看有没有可疑之处,也想看看那个和我酷似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若这事有人在背后运作,这人可能会出现。” 吃过晚饭,元卿凌觉得身体疲乏,便也不去溜达,早早便睡了。 天气渐渐转冷,这天起来便下了一场初雪,薄薄的盐花儿一层地铺在院子里头,虽没妆点得银装素裹却也别有风情。 但响午的时候,宫里头来了消息,说太上皇在院子里和常公公一块摔倒,太上皇摔了腿,元卿凌马上便叫人备下马车,要入宫去一趟。 因着肚子大了,所以,喜嬷嬷,蛮儿,阿四三人都陪同出门,刚到门口,容月 和瑶夫人也来了,听得说太上皇出事,两人都跟着一块进宫去。 好在,太上皇和常公公的伤势都不是很重,常公公摔了头,破了点儿皮,流了点血,御医已经处理好了。 太上皇是崴脚了,脚踝肿起来,元卿凌检查了一下,骨头没有破裂,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尤其老人家摔倒,更是要注意一些,所以,元卿凌严令禁止他这几天不能下床行走。 太上皇看到瑶夫人,神情就有些关切,“过得好么?” 瑶夫人眼底含泪,跪在地上,“托太上皇的福,一切都好。” “好就行,起来吧。”太上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瑶夫人站起来,“是,太上皇您保重!” 太上皇嘟嘟囔囔的,“这第一场雪,多好的兆头。” “是啊,您若注意一些,那这场雪的兆头还是在的。”元卿凌笑着道。 她站起来,轻轻地捶了一下腰。 “怎么?不舒服啊?”容月上前扶着她,“是不是累了?” “腰有点酸!”元卿凌轻轻地扭了一下腰肢,“估计是方才弯腰弯得有些久了,沉甸甸地下坠。” 太上皇见状,道:“你先歇息一下,不忙出宫去,晚些叫老五进宫接你。” “好,确实也有些累了 。”元卿凌揉揉后腰,那腰椎除坠痛酸胀得很啊。 自打常公公病倒之后,这乾坤殿里头便由德公公打点,他亲自领着元卿凌到了配殿去,让元卿凌在此休息。 喜嬷嬷对这里头的环境也是了如指掌,自己懂得安排,送元卿凌进去之后便让她躺着,再给她准备些吃的。 容月和瑶夫人等人自然是陪伴在侧,今日下了初雪,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尤其瑶夫人许久没进宫了,心里自有一番感慨。 这乾坤殿里头的膳食很精致,因着太上皇的胃口一般都不大好,所以这殿中做的饭菜和点心都是极尽揣摩太上皇的口味,吃完之后喝半燕窝羹,那叫一个滋润。 元卿凌躺了一会儿,便起身了,“我上一下如意房。” “我陪你!”喜嬷嬷伸手扶着她,蛮儿把鞋子拿过来给她穿上,元卿凌很是颓败,“我现在就跟个废人似的,连穿鞋都不能够了。” “我也想当这样的废人。”容月郁闷地道。 在场的人哈哈大笑,元卿凌看着她美丽到绝色而又郁闷到极致的脸,笑得肚子酸痛,揉着被喜嬷嬷和蛮儿扶着出去。 瑶夫人揉着脸颊,看着元卿凌那笨拙的背影,“我怎么觉得她一副要生的样子了?” 第947章 二胎要生了 容月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不会,还有差不多半月才能生。” “有时候会提前的。”瑶夫人到底是经验丰富之人。 容月摇摇头,“不,问过了,肚子大如锣,多半是闺女,闺女只会延迟不会提前,儿子才会提前。” “你懂得倒是很多。” 容月唏嘘,“关于生孩子的事情,我是钻研了许久的,如今也不知道是我不争气还是他不争气,就是怀不上,我真是急死了,每月的月信一来,我就想杀人,我家后院的围墙都被我踹倒过几次了。” 瑶夫人笑着道:“你不要着急,这是讲缘分的。” 容月耸肩,“我如今也看开了,横竖得夫婿都等了这么多年,等孩儿也可以等好多年,先把老六的身子调养好再说。” 说起老六,她眉目眼底都是明媚的笑意,光彩照人,看得瑶夫人下意识地转移开视线,情不自禁想起元卿凌说的话,不禁脸色一热。 她曾也用过这样满带热切的眸子看过一个人,可惜年代久远了,那人也不值得付托终身,渣人一个。 元卿凌上完如意房回来,越发觉得腰酸背痛,躺下来也不行,站起来更不行,仿佛腰都要断的样子。 “要不要叫御医过来看看?”喜嬷嬷担心地道。 元卿凌道:“应该没什么的,就是方才弯腰厉害。” 蛮儿道:“那您背过去,奴婢给您揉揉。” 元卿凌坐在凳子上,用手撑着桌子,身子稍稍前倾,蛮儿便轻轻地给她揉着后背,揉了一会儿,她摆摆手,“不行,我又得去如意房了。” “又去?”瑶夫人怔了怔,“你这才回来啊。” “我可能吃坏肚子了,急坠得很。”元卿凌站起来,刚走了两步,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又站定下来,然后有些绝望地看着瑶夫人,“天啊,我觉得等不到去如意房了。” 瑶夫人啊了一声,“怎么回事?你早上吃什么了?” 她伸手扶着元卿凌,回头吩咐喜嬷嬷,“嬷嬷,快叫御医过来,这个时候吃坏肚子可不行。” 说罢,和阿四两人一前一后,扶着元卿凌就出了门,直奔如意房去。 喜嬷嬷也急忙便去找御医了。 元卿凌在如意房里蹲了一会儿,那急坠的感觉也没消除,开始隐隐觉得愈发不对劲,站起来打开门,“扶我回去,我估计是要生了。” “啊?”瑶夫人如今只剩下震惊了,忙地架鸭子似地 架着元卿凌回了配殿之中,刚扶到床上躺下,羊水便冲开了,蛮儿手忙脚乱为她脱衣裳,刚脱,便见一颗黑脑袋冒了出来,吓得蛮儿惊叫一声,往后踩空,跌在了地上。 “出来了?”瑶夫人也吓得够呛,她生过孩子却没接生过啊,“怎么会这么快啊?容月,菜刀伺候?” “菜刀?” “不,剪刀!”瑶夫人嘴唇哆嗦着,半趴在床上,充当着稳婆的角色。 元卿凌只觉得有一股子力量自动地生成,压着往下推,如今才觉得腹中有些痛,腰是痛得越发厉害了,忍不住叫了出来。 孩子的头脸一露,便一下子滑了出来,瑶夫人忙伸手接住,容月拿着剪刀颤巍巍地在火上烤着,她快昏过去了,她所有的经验只限于纸上谈兵。 阿四是直接吓懵了,为了元姐姐的二胎,喜嬷嬷早几个月就开始做准备,府中什么都备下了,就等着她生产,却没有想到,就直接在乾坤殿里头生了? 德公公知道太子妃要生了,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找太上皇,在门口一跪,直接滑着进去,“太上皇,太上皇,太子妃生了,生了。” “生了?”太上皇猛地起身,踉跄了两步 扶着桌子,吼道:“找御医了吗?快,通知太子,通知皇上!” “是,是!”德公公站起来就往外跑去。 明元帝正在御书房里头和大臣议事,听得禀报说太子妃在乾坤殿里头生孩子,丢下满室大臣便走了。 刚到乾坤殿,便和皇贵妃迎面遇上,皇贵妃手心直发抖,实在是太子妃第一胎太难了,方才禀报的人也没说清楚状况,所以这会儿过来吓得脸色发白。 宇文皓今日在京兆府,他也知道元卿凌入宫了,想着今晚能早些走的话便顺带入宫把她接回来。 今日有一案子要开堂审理,是一宗杀夫案,凶手诡辩许久,拒绝不认罪,而今日开堂有了新的证人,所以,这一堂便可直接判了。 这件案子处理好之后,他就会开始陪着老元休产假。 凶手终于认罪了,宇文皓判了之后,督促府衙的人快些整理好宗卷递交刑部,让刑部批核下来,便可斩杀凶手。 “大人,宫里来了人,要见您。”衙役进来通报。 “宫里来人?你就说知道了,让他等一下,本王与他一同入宫。”宇文皓抬起头,想着或许是太上皇叫人来了,让他傍晚去接老元,太上皇如 今特啰嗦了,一件事情总是千叮嘱万叮嘱。 “是!”衙役出去,没一会儿却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大人,大人,那宫里头的人说太子妃在乾坤殿里头生孩子了……咦,大人呢?” 宇文皓旋风一般地跑了出去,一路只听得心跳加速,有种要昏过去的感觉。 牵着马就跑,也不管是谁的马,一路死命狂奔,耳边是沉沉的老元生孩子时候会发出的惨叫。 天啊,天啊,天啊,保佑啊! 一路疾驰入宫,也顾不得违禁,在宫里头策马直奔往乾坤殿,然后翻身落下,脚步一时不稳差点栽倒,踉跄地往里头奔去。 “老五!”明元帝见他玩命地往后殿跑去,便叫了一声。 宇文皓充耳不闻,如果老元在这里生孩子,他知道会在那个房间,之前住过。 配殿外头挤满了人,容月和阿四失魂落魄地坐在廊前,看到他来,阿四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太子,你可来了!” 宇文皓两眼被风吹得赤红,看到阿四这个样子,想起之前老元昏迷的时候,脑子里就嗡嗡嗡地响起,一阵熟悉的心痛泛起,空气从胸腔被强烈积压出去,一时呼吸不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948章 太上皇要看孩子 众人可傻了眼,怎么话没说上一句,人就先昏过去了? 侍卫手忙脚乱地扶起他,扛了进去放在贵妃椅上,摁住人中好一顿捏揉,才见人缓缓地转醒过来。 看到他眼球即将碎裂的样子,阿四连忙吼道:“已经生出来一个了,母子平安,还在生。” “一个?”宇文皓脑袋又嗡起来了,一把揪住旁边的德公公,“通共有几个?” 德公公都快哭出来了,“老奴……老奴也不知啊。” “这都生下来多久了?还没见第二个出来吗?”宇文皓要疯掉了。 “不是,不是啊,可能生了,但是屋中没报啊。”德公公被他拽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宇文皓推开他,疾步便闯了进去,一路虽有人拦着,但是,他就像一头发疯的狮子,谁拦得住? 掀开帘子,便有血腥的味道钻鼻过来,瑶夫人和喜嬷嬷抱着孩子,御医已经刚提着药箱从屏风后面退出来,见宇文皓来到,忙就跪下,“恭喜太子殿下喜得贵子……一双!” 宇文皓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慢慢地走过去,有些泪眼婆娑。 元卿凌显得很疲惫,方才出了些意外,小五相隔超过大半个小时没下来,后 御医来到服用了催产药,小五才姗姗来迟地出来。 “殿下,快看看哥儿!”喜嬷嬷抱着孩子过去,她声音都嘶哑了,方才也是吓得够呛,她没接生过,这宫里头连稳婆都没有,御医在屏风后面指点,她和瑶夫人两人接生。 阿四是中场差点昏过去,所以叫了她和容月出去的。 “看,多有趣。”喜嬷嬷抱着孩儿凑过去,宇文皓看都没看,伸手拨开她之后朝元卿凌走过去。 他双腿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仿佛是踩在了棉花上,跪坐在床边,伸手抚摸元卿凌苍白的脸,眼底一热,眼泪便下来了,“方才吓死我了。” 元卿凌用脸贴住他的手,唇角微微扬起,“我就知道你怕,所以才不敢告诉你我怀的是双胞胎。” “所以,”宇文皓胡乱擦了一下脸,“那个听诊器没坏?” “没坏!”元卿凌笑了起来,伸手抚摸他的脸,擦去温热的泪水。 宇文皓咬住他的手,哽咽道:“老元,你可真是了不起。” “没有如你的心愿,没生下闺女。”元卿凌叹息说。 宇文皓摇摇头,嗓子一阵阵地发酸,“不打紧,你平安就好。” “看看孩子。”元卿凌柔声道。 喜嬷嬷和瑶 夫人抱了孩子过来,瑶夫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发抖,哭得眼睛都红了,抱着小老五过来的时候,她腿都发抖。 因没有襁褓,是皇贵妃张罗了太上皇的棉袄包着,两个孩子,长相并不大相似,如今眉目还没看出像谁来,但是,两颗龙眼核特别的漆黑油亮,骨碌碌地看着宇文皓。 “哥儿出生至今,没哭过一声。”喜嬷嬷说。 俩娃确实淡定如鸡,而且都不小,圆圆的小脸蛋上有粉粉的像是未曾擦干的血迹,宇文皓伸手抚摸了一下,却发现那是肌肤的本色。 一下子多了两条小啫啫,宇文皓心里很复杂,自然也是很高兴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抱一下!”元卿凌轻声道。 宇文皓坐在地上,俩娃落在他的左右手,很轻,但是抱出了沉甸甸的架势。 瑶夫人在放下孩子之后,一个劲地擦眼泪,止不住地抽泣。 宇文皓和元卿凌看着她,她便扭了头过去,哽咽道:“方才还以为小五……” 鲜少见瑶夫人这么失态,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是真真吓着了。 “怎么不哭啊?”宇文皓看着俩娃,觉得心里不平衡,老元受了这么多苦,他吓得魂都没了,他们俩还这么 淡定,遂把俩娃放在腿上,一人一巴掌,落在了屁股侧上。 然鹅,二宝依旧淡定如鸡,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使不得,使不得啊!”喜嬷嬷吓得够呛,忙失声道:“这才出生,怎能打啊?”且打得还这么大力,她连重手一点摸一下都舍不得呢。 宇文皓端起了父亲的威严,“打不得?若不听话,往后打得更多。” 他说着,却是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心里头隐隐担忧,方才打一巴掌,倒不是真想揍,只是不哭会不会是哑巴啊? “殿下,殿下!”外头,传来穆如公公谄媚的声音,“您这看好了么?快抱出来给太上皇和皇上瞧瞧?皇上有赏。” “先不着急。”宇文皓还不想抱出去呢,想一家四口再待一会儿。 “那您什么时候抱出来?”穆如公公问道。 “等一盏茶功夫就来。”宇文皓淡淡地道。 穆如公公应了声,便出去正殿禀报,“太子说,一盏茶功夫就来。” 方才御医出来禀报说二位哥儿都下了,明元帝高兴马上赏赐了宫人和随行伺候的人。 这等了好一会儿,没见抱哥儿出来,可真是等得焦灼啊。 “还要一盏茶功夫?”明元帝埋怨,“如今抱出来 不好么?不都说拾掇好了么?” 太上皇倒是淡定得很,“着急什么啊?一盏茶功夫一会儿就过了。” “是!”上头有老子,老子发话,明元帝不敢再问。 只是,这一盏茶功夫过去,孩子还是没抱出来,明元帝急得要紧,偷偷地看了太上皇一眼,见他慢慢地喝着茶,仿佛不着急的样子,也不敢问了。 这一等,足足便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明元帝头顶都冒烟了,人还是没出来。 若不是太上皇在这里,他就得发雷霆之怒了。 殊不知,却听得太上皇怒拍了桌子,“再去催催!” 明元帝看过去,太上皇鼻头几乎都喷烈焰了,哪里还有方才的淡定? 终于,宇文皓抱着二宝姗姗来迟。 一人一个,分派到了明元帝和太上皇的手中。 明元帝如获至宝,细细端详,不能不说,这小子天庭饱满,耳垂圆润,鼻头有肉,天生的贵相啊。 “来,交换!”太上皇看了一会儿,便催他。 明元帝便把小五给太上皇,自己抱过小四,噢了一声,“他俩长得不像啊。” “嗯,是不怎么像,但是长得都好看。”太上皇绷着下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眼底罕见地出现了宠溺之色。 第949章 是哑巴吗 太上皇喜不自胜的样子,还真是特别的有爱,让人瞧见心里头温暖。 老祖宗高兴,那殿中无人不高兴,常公公也被推出来看孩子,二宝在众人的眼前展览,依旧淡定如鸡,不哭不闹。 大家高兴过后,心里头就有些隐隐的担忧,这份担忧和宇文皓一样,这俩是不是哑巴?听说生出来的时候都没哭过的。 明元帝心里便更不安了,故意就是弄出点动静来,例如忽地喝了穆如公公一声,殿中里头的人都震惊了,可小四小五就是没有反应,仿佛连听都没听到。 太上皇和明元帝对视了一眼,眼底蓦然地一沉。 宇文皓到底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不会哭,会不会是聋子?” “闭上你的臭嘴!”明元帝怒斥。 “撕烂你的嘴!”太上皇也怒斥,两人异口同声,且狠狠地瞪了宇文皓一眼。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叫御医过来检查一下。 徐一送了襁褓入宫,连同奶娘等,换上襁褓之后,放置在罗汉床上,两位御医入殿,便是一通检查。 检查无果,嗓子嘴巴舌头耳朵外部看着没有任何的问题,御医便禀报道:“一般婴儿受惊,哪怕不哭,也定会做出反应 ,请太上皇和皇上恩准上铜锣。” 太上皇沉默了一下,神色便有些凝重了。 “上吧!”宇文皓沉声道。 殿中的人,清除出去大半,但好在这里是乾坤殿,这里没有任何的闲话可以传出去。 铜锣被架了上来,宇文皓亲自去敲,用了大力便听得“铛铛”地两声,响彻整个乾坤殿,连常公公和喜嬷嬷都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大家都看着二宝,二宝脸上没有丝毫的改变,仿佛压根听不到,然后,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宇文皓心头一慌,用力再敲了一下,这一声浪把心魂都给震颤抖了,可二宝没有睁开眼睛。 殿中死一般的沉寂。 太上皇和明元帝的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宇文皓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老元得疯!” “先别这么悲观……”明元帝嘴唇颤抖了一下,这辈子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但是看着这好艰难来到的二宝,心里还是难受得很,“也许,过几天就好的。” 太上皇问御医,“可有什么法子?或者有没有见过什么例子是出生的时候听不到,后面又能听到的例子?” 御医跪下来惶恐地道:“回太上皇,臣不曾见过。 ” 喜嬷嬷忍不住就哭了出来,“若听不到,以后怎么学说话啊?” 众人心中再一沉,本来就不哭,哑巴是肯定的,但是连听都听不到,那岂不是天残地缺了吗? 皇家的双胞胎,本就是吉兆,但却是天残地缺,如何是好? 明元帝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嗓子也像是堵了一团棉絮,说不出话来,只能是怔怔地看着太上皇。 太上皇淡淡地道:“禁止外扬,先看看吧,等过了三朝带回府中,太子妃自己是大夫,她或许能知道怎么回事。” 明元帝一手一个抱起了二宝,瞧着粉雕玉砌般的娃娃,怎么会这样呢?期待了这么久,想着就算不如前头三个哥哥聪明伶俐,也至少是健健康康的。 孩子被送下去喝奶,然后送回元卿凌的身边。 宇文皓坐在床边犹豫了许久,伸手抚摸着元卿凌依旧苍白的脸,声音低哑地道:“元,得跟你说一件事情。” 元卿凌看着他,“有话就说,支支吾吾干什么?” 宇文皓眼底发红,“二宝……可能是聋哑的。” 元卿凌怔了一下,面容顿时惨白,“怎么可能?快抱过来我看看。” “喝奶呢,回头就给你抱过来,你别难过,咱 想办法。”宇文皓心里也是难受极了,后悔当时打了他们两巴掌,心揪得都成一团了。 “不会的,不会的!”元卿凌喃喃地道,眼底一片惊慌。 配殿的外头,有许多双眼睛贴在墙上,太上皇和皇上都分别派了人过来盯着,唯恐太子妃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千辛万苦生下一双孩儿来,却不料是不健康的,做娘亲的怎么能接受得了? 二宝喝了奶之后抱上来,元卿凌打开药箱取出听诊器,心脏和肺部都很好,心脏跳动得像一首赞美生命之歌,生命力旺盛得很。 取了个小小电筒,照看喉咙和声带,扩开耳朵看耳膜,能检查到的地方,全部都是正常的。 元卿凌抱起小四,轻轻拍打后背,刚出生的婴儿嗜睡,尤其刚喝了奶,元卿凌怎么弄他们,他们就顾着睡觉。 “方才在外头上了铜锣,巨响一声,他们就是没有什么反应。”宇文皓说。 元卿凌眼底染泪,抱着孩子的双手都在发抖,抬起头看着宇文皓,哽咽地道:“不管孩子有什么问题,你要保证,不离不弃。” “那是肯定的。”宇文皓握住她的手,这大喜变成大悲,两人虽说一时接受不了,但是,必定 是不会离弃。 元卿凌看着二宝,潸然泪下。 小四慢慢地张开眼睛,伸了懒腰,定定地看着元卿凌,忽地面容涨红起来,“噗”地放了个屁。 小四自己怔了怔,嘴巴一扁,“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小五本是熟睡之中,也仿佛被四哥的屁惊醒,一同哭了起来。 夫妻二人面面相窥,狂喜晕染而上,这对极品,竟是被自己的屁给吓着了。 外头听得婴儿的哭声,飞快地往外跑,“哭了,哭了,哥儿哭了。” 没一会儿,鞭炮在外头震天响起,整个乾坤殿陷入一片狂喜之中,明元帝和太上皇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两位初初来到人间的屁哥儿,如今又继续睡去了,仿佛这个世界的所有热闹都和他们无关。 宇文皓抱着元卿凌,看着躺在里侧的二宝们,想起方才的锥心刺骨,恨恨地道:“如今看着无辜,不知道方才吓坏了所有的人。” 元卿凌擦了一下眼泪,鼻头还是很酸楚,“这样也好,比他们哥哥正常一些,我就希望他们当个普通人。” 这话刚说完,二宝就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元卿凌,妈妈是想太多了吗? 第950章 定下小名 元卿凌要等二宝洗三之后才能出宫回府,但是点心们知道妈妈生了宝宝,嚷着要去看。 不过,宇文皓出宫接他们的时候,告知他们妈妈生了弟弟,仨都不高兴了,表现得十分失望,弟弟就是魔怪,妹妹才是精灵。 “就不能换吗?”包子失望到了极点,问宇文皓,“把宝妹妹换过来可以吗?” “你七叔不愿意。”宇文皓没好气地道。 “您先问问啊,兴许愿意呢。”包子不甘心地道。 宇文皓抡起了巴掌,面无表情地道:“就是弟弟,你要不要一起进宫去看?” 强权之下,只得听从。 包子看着宇文皓的背影,悻悻地对两位弟弟道:“爹总有老的一天。” 宇文皓陡然回头,一把拎起他的耳朵,巴掌就落在他的屁股上,“是不是想等我老了对付我?那我现在就打死你,一点当哥哥的样子都没有,换汤圆当大哥好吗?” “错了,我错了,对不起……耳朵要掉了,爹我真的错了……” 楚王府的亲子关系不大融洽,这人人都知道,反正马车一路进宫,宇文皓就飚怒了一路,包子也不敢再得瑟,耷拉着脑袋认错了一路。 但是在看到弟弟之后,点 心们都露出震惊而小心翼翼的神情,所有不满的情绪都消失无踪。 这么小的娃娃,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就那样躺在妈妈的身边,像一只小粉兔兔。 “妈妈,我能摸一下吗?”包子抬起头看着元卿凌,眼底有一种虔诚之色。 元卿凌笑着道:“当然可以,但是不能太大力了,弟弟还小。” “好!”包子端正了神色,仿佛从没有过这么正经的时候,伸出小胖手试探地落在了小四的脸上,指尖仿佛触电一般,马上缩回来,眼底充满了惊奇,“软得很,像。” 汤圆和糯米都没吃过,但是知道棉花是很软的,也跟着伸手去碰一下二宝的脸蛋,三娃就这么趴在床上托着腮帮子看着弟弟们,眼底充满了新奇和喜欢。 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六只一模一样的眸子,复印出来的同样神情,元卿凌看在眼里,特别有爱。 包子心里头就顿生了当哥哥的责任心与荣誉感,一时想到自己竟然是四个弟弟的哥哥,顿时感觉人生要肩负的东西很多,竟学着大人那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笃定地对二宝说:“哥哥会保护你们的。” 包子以前很痞,又霸道, 尤其凶弟弟的时候像极了霸王龙,但是这个时候,他谦让温和了。 元卿凌抚摸着他的头,“包子当大哥哥了,以后帮妈妈保护弟弟。” “我一定会!”包子郑重地说。 宇文皓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这一幕,心里头也是有些感动的,他坐过去握住元卿凌的手,然后轻抱她入怀,唏嘘又感恩地道:“老元,一眨眼,我们是五个孩子的爹妈了。” “谁能想到呢?”元卿凌自己也觉得时光飞逝得很快,人生颠覆之后,从不曾想过有今日的幸福和完满。 “包子,今晚记得去告诉姥姥姥爷!”元卿凌对包子道。 包子点头,“知道了,高兴坏他们了。” 元卿凌泪水滑落,她其实很羡慕包子,他能随时往返,而她想见一面却是何等艰难啊。 镜湖,仿佛成了她唯一的希望了。 “妈妈,弟弟叫什么名字?”包子问道。 五元夫妇对视了一眼,这名字嘛,其实很久之前就想过了。 宇文皓犹豫了一下,“原先想着,若生个妹妹就叫来福……” 元卿凌打断他的话,“那是你一厢情愿,我不曾同意过。” 宇文皓不服气地道:“来福怎么就不好听了?来很 多福气的意思。” “老五,练武是好,但是偶尔也要读书增加点学识。”元卿凌语重心长地道,这文盲真是…… “读书打小就不爱。”宇文皓嫌弃地道,顿了顿,又有些不甘心,“本来嘛,包子他们的小名该是我起的,平白就便宜了徐一,包子馒头的,谁不会起?偏还征用了,这一次不管如何,二宝的小名得我来取。” “你先说出来,大家合计合计?”元卿凌不大信得过他的水平,但是尊重他当爹的玻璃心。 宇文皓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下,“这个来福不成,那招妹……” 元卿凌瞪了他一眼,“闭嘴!” 宇文皓耷拉脑袋,“是!” 包子拉着元卿凌的手,“妈妈,我能起吗?” 元卿凌含笑看着他,“可以啊,说出来给妈妈听听。” 包子撑住小脑袋想了一下,“我们叫包子,汤圆,糯米团子,都是吃的,弟弟能叫喝的吗?” “喝的?酸梅汤吗?”宇文皓没好气地道。 呃……包子觉得原生家庭有些艰难,为了对抗爹爹的智障无知,所以包子绞尽脑汁地想起在姥姥家喝过的东西,“奶茶?可乐?王老吉?七喜?雪碧?” 说起奶茶,糯米 就用怨恨的眼光看着他,那一杯奶茶,成了他心头的绝响,没喝完就被召了回来,自打那之后,就不曾去过了,有时候做梦都梦见在喝奶茶。 所以,他恨恨地道:“不要奶茶。” 元卿凌觉得小名无所谓,而且如果小名由包子来起,他会更有责任心一些,便斟酌了一下,“这可乐,七喜两个倒是不错。” “什么是可乐七喜?”宇文皓和汤圆都问道。 “一种喝的饮料。”元卿凌解释道。 宇文皓想了想,“可乐,可欢乐了,七喜,七种欢喜,也不错的。” 元卿凌听了他的注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解释倒是……很字面啊! 小名送到太上皇和明元帝的跟前,两人的解读自然就不一样了。 可乐,可心喜乐。 七喜,人生的五味与七情最终归于欢喜,好名字! 听得说是包子起的,明元帝竟然肃然起敬,小小年纪竟有此等觉悟,日后必成大器,比他爹出色,当然如果明元帝知道大孙子起这两个名字是因为馋嘴,那得气死。 名字送了回去,准了。 就这样,小四叫可乐,小五叫七喜,小名定下来,便着礼部拟大名,拟好之后送给太上皇挑选。 第951章 要告诉姥姥 洗三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府中,元卿凌看着五宝们,真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进宫的时候还是三个,出宫就变成五个了,什么点心汽水饮料的,要不要多加一包瓜子? 回到府中接下来要开始漫长的将近一个月的月子生涯,元奶奶笑得眼缝儿都不见了,这一下,真是重孙满堂啊。 元奶奶把课业交托给曹御医之后,专心在府中伺候元卿凌月子,第一胎的时候没伺候上,生的时候也没在身边,如今怎么也得守着她。 静候府家的老夫人也来了,带来了各种名贵的食材,她自己陪嫁的金银珠宝也带了整整一箱,如今她年纪大了,身后剩下这么多的财物珠宝,总想着安置好了才妥当,也知道元卿凌不会要,所以,一次来带一些,以给孩子的名目便这么搁下了。 二宝的弥月喜宴还有日子呢,各家便开始送礼预热了。 孙王夫妇这天来,作为伯父,他们的礼物可不能轻巧,重金打造的一对金猪和金锁,沉甸甸的压根不可能戴在身上,但孙王妃说,不图别的,就图个值钱。 孙王妃笑逐颜开,对元卿凌道:“你不知道,外头的人都说你们是不是想要圈钱啊?三天两头变着 法出喜事,偏生又是真的天大喜事,让人心甘情愿地送礼上门,希望沾点喜气。” 容月也笑了,“哪里止啊?只怕京中生不出孩子的婆娘,会把这楚王府大门当做送子庙宇来拜,反正我不管,这月子我就坐在这里头,若能沾上喜气,生下个一男半女的,重金伺候。” 元卿凌看着容月笑道:“你啊,把心态放宽不要老是想着这个问题,孩子自然就有了。” 容月恨恨地道:“能不想么?你不知道,我成亲的第三个月的时候,母妃就一直拿眼睛看我肚子,之后每一次进宫,都会仔细地看,偷偷地问,问完了还叹气,若是旁人的话,我定就一拳打过去了。” 孙王妃捂嘴偷笑,“是,鲁妃娘娘是紧张得很,还总是变着法儿掏些古方送到怀王府里头去,没吃出问题来就不错了,还想生呢。” “啊?”元卿凌真不知道这事,看着容月,“那些方子你吃了吗?” 容月无奈地道:“怎么能不吃?她派人盯着呢,不吃回头又得念老六了,我才不让老六受这份委屈。” “什么方子啊?你拿过来我找人看看。”元卿凌道。 容月摆摆手,“不用看,我叫人看过了,那些方子都是补的,没 坏处。” 中药的事,元卿凌不懂得,所以,晚些奶奶过来的时候便请教了奶奶,说容月吃着补药想要生孩子。 元奶奶和容月很熟了,道:“按照容月的身体素质,不必吃补药,多此一举,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不见得有用,等她来了,我给她把把脉。” 元卿凌道:“明日她肯定来,我叫阿四去一趟,叫她把方子也拿过来,别补出问题来才好。” “好,包子把二宝的事告知你爸妈了吗?”元奶奶心心念念这事,添丁是大喜事,得告知娘家。 元卿凌道:“他说已经告知,但是他说姥姥和姥爷都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元卿凌有些郁闷,爸爸妈妈应该会很高兴才是的,怎么反应淡淡? 元奶奶也怔了一下,“不高兴?怎么会?你爸爸内敛就算了,你妈妈那得跳起来,我都能想象她的高兴的样子。” “按道理是的,莫非是家里头出了什么事?”元卿凌这么一想,心里头就慌乱了起来。 “别瞎担心,我找包子来问问。”元奶奶虽是这样说,但是心里头也是有些怕的,这么大的喜事,若都不高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结果,找来包子一问,祖 孙两人啼笑皆非。 “你就这样说的啊?”元卿凌白了他一眼。 包子怔怔,“对啊,不是这样说怎么说啊?” 元奶奶笑着把他拉到身边来,慈祥地道:“你要告诉姥姥和姥爷,你再添了两个弟弟,而不是说你有两个弟弟,你本来就有两个弟弟,姥爷都知道。” “对啊,他们原先都知道我有两个弟弟,现在我再说有两个弟弟,那就是有四个了,姥爷不识数啊?” 元卿凌道:“你今晚再去一次,得好好跟姥爷说,你现在有四个弟弟了,知道吗?” “知道了!”包子有些郁闷,这有什么分别嘛,但凡脑子灵活点儿的,都知道他说的就是四个弟弟。 姥爷虽然有点书呆子,但是他觉得姥爷是懂得了,只是他们高兴不高兴,可就不能控制了吧?谁说生了弟弟一定要高兴的?或许姥爷喜欢妹妹呢?爹不也私下嫌弃过饮料们吗,还指着他们的小啫啫说如果没有这东西多好呢。 因着这不情不愿的态度,意志散漫不集中,终于被汤圆逮到机会了。 汤圆是第一次来,那叫一个紧张欢喜,但是,汤圆行事有度,想起嬷嬷教的礼仪,对着姥爷姥姥就鞠躬,“姥爷姥姥好,大舅好,我是汤 圆。” 元妈妈一把抱住了汤圆,真是高兴坏了,“三娃里头,就唯独没见过你,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元哥哥轻轻地拍着他的小脑袋瓜子,笑着道:“小子,你不是不愿意来么?怎么这一次来了?” “我愿意来啊,哥哥不让来!”汤圆露出懵懂天真的眼神,暗搓搓地告了包子一状。 “咦,是吗?不是你不愿意来吗?包子说你不愿意来啊。”元哥哥诧异地道,那小子还懂得撒谎了?下回来得揍。 汤圆更懵懂了,两颗黑眼珠子开始蓄泪,“怎么会不愿意来?我都哭着喊着求了他几次了,他不给我来。” 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真叫人心疼啊,姥姥抱在怀中,一番疼爱,问得说饿肚子,干脆带出去吃夜宵。 出到了外头,汤圆便好比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眼珠子都快定住了,好多东西都没见过啊。 尤其上了车之后,他欢喜得头顶都冒泡,难怪哥哥不许他来,原来这里真是好玩极了。 “对了,”汤圆抬起头看着姥姥,“妈妈生了二宝,一个叫可乐,一个叫七喜,可好玩的。” 元哥哥开车,听得这话,“叽”地一声急刹,回头来,“啥?生了?是闺女吗?” “弟弟!” 第952章 二宝的守护 姥姥和姥爷是高兴坏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是安慰又是遗憾,这个时候,若能在凌儿身边多好啊,虽说如今都看到了点心们,可事实上,他们都没见过真正的点心们,哪怕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元妈妈禁不住又潸然泪下,这辈子母女之间可还有相见之日? 元妈妈这段日子里头,买了一些孩儿的玩意,也买了龙凤手镯,长命锁片,但是,他们只能对话,这些东西是没办法转交到凌儿的手中去。 她还买了好些小衣裳,背带,添孙嘛,都是高兴事,有时候和同事逛街,看到就买了,可这些小衣裳,是永远都没办法穿在她小孙孙的身上。 她知道元教授还买了奶瓶,偷偷地藏在公事包里头,然后藏在书房的柜子里头,她打扫卫生的时候看见过,一对奶瓶,还搭了两个奶嘴。 这些,都是藏于心内的殷殷希冀,送不到女儿的面前,就想着像正常姥姥姥爷那边,做该做的。 第二天,汤圆先跟包子道歉,说不是故意去的,就是想着看能不能去,包子虽然很生气,但是看他诚恳认错的脸,气撒不出来,窝着一肚子的气说了原谅他。 于是,就看到汤圆屁颠屁颠地去讨赏了,真气人。 元卿凌听汤圆说妈妈很开心,但是眼睛红了,有掉眼泪,她心里头就难受,汤 圆眼巴巴地等了许久没等到妈妈说赞赏的话,很失望地走了。 哎,本以为妈妈会摸着他的头头夸他呢,妈妈已经很少摸他的头了,妈妈要么偏爱哥哥,要么偏爱弟弟,就不管他。 元卿凌只顾着难受,也没大理会汤圆,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就算只有三宝的时候,他们都会下意识地忽视汤圆,因为汤圆乖巧,不让人劳心。 容月那边带着方子过来,给元奶奶看了一下,元奶奶看罢,啼笑皆非,道:“你这方子全部都是大补之药,你每天喝吗?” “对啊,每天都喝。” “能睡着吗?” 容月摇头,看着元奶奶,“这药有问题?” 元奶奶笑着道:“不是有问题,这方子是好方子,可不适合你这种练武之人,你们的血气运行本就比旁人好,阴阳中和协调的,你若用了这方子,虚火上升,夜不能寐,极损阴津,故而不易怀上。” 容月瞪大眼睛,“我老婆婆合着是害我啊!” “倒不是故意害你,若体虚之人,去了虚火之后是可以用这方子的,但她忘记了你是练武之人,且她大概也不大懂得医理吧?只是求人拿的方子。” 容月郁闷得吐血,“那要不是用这方子,我是不是早就怀上了?” 元奶奶让她伸手,给她把把脉。 把脉之后问道:“最近有 否常常长鼻疔?” “有啊,痛死了!”容月惊呼,“是不是和这药方有关啊?” “流鼻血呢?” “也有啊,是不是和这药方有关呢?” “有否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安眠脾气暴躁想要打人的冲动?” 容月一拍桌子,“我进宫找我老婆婆去。” 说完,她气冲冲地就走了。 元奶奶失笑,给她重新开了一个方子,对元卿凌道:“她如今啊,还得要去去火,阳气上升得要紧。” “她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吧?”元卿凌问道,实在是听容月念叨多次,也盼着她能怀上。 “没大碍,改天我去给怀王把把脉。”元奶奶慈祥地道。 奶奶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对她来说,这里更有她用武之地,在她那个年代,中医其实已经走向世界,可偏生本国却兴起了中医黑,她从事中医药研究多年,看到这些实在是很气愤的。 如今,安逸。 这天,一大堆人聚在院子里头看一个笼子,这笼子是安丰亲王叫人送来的,只说了是给二宝的礼物。 “是猫吧?”阿四看了半天,觉得像猫,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耳朵,萌萌哒。 “没见过这色的猫啊,这金色还套着一圈圈黑,是怎么回事?”绮罗摇摇头,“不像是猫。” “不是猫难道是狗吗?”绿芽道。 “肯定不是狗, 狗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这是波斯猫吧?其他国家的猫和我们北唐的肯定不一样。” 阿四看着徐一,“你觉得是不是猫?” 徐一仔细看了看,狐疑地道:“不像是猫,倒像是老虎啊。” “老虎?”阿四惊呼,看着这两可爱得不行的小动物,实在没办法想象日后他们会像安丰亲王那老虎一样凶狠。 “这是幼崽,看着可爱,但是长大了不得了。”徐一很喜欢,伸手进笼子里头把幼虎提出来,幼虎完全没有攻击性,还很亲人,那圆圆的脑袋十分可爱。 “让我抱一下!”阿四玩心大起,伸出手对徐一说。 徐一举起幼虎在她面前晃动了一下,故意发出老虎的啸声,把阿四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起来涨红着粉脸去追徐一,气呼呼地道:“你跟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对于两人婚后撒狗粮的事情,大家都见惯不怪了,散! 蛮儿提着笼子走到院子角落去,刚一回头,就看到宇文天走带着一名小厮走进来,她忙行礼,“顺王殿下来了!” 宇文天认出了蛮儿,笑着道:“本王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只落汤鸡。” 蛮儿涨红了脸,“失礼了。” 宇文天笑着道:“不失礼,梦魇嘛,本王也试过,以后注意休息就好。” “是!”蛮儿心里头觉得可尴尬 了,也实在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糊里糊涂地就跳湖里头了。 阿四和徐一还在追逐,抱着小老虎跑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宇文天看到小老虎,十分高兴,也抢着玩了一下。 “真好,二宝才刚出生没多久,就得了宝贝。”宇文天羡慕地道。 阿四跑乏了,靠在徐一的身边喘气道:“殿下,你也早些娶亲,生一个呗,兴许安丰亲王也能给您送。” “本王还没打算这么早成亲!”宇文天笑着便进去了,他今日是来看一双小侄子的。 徐一也把幼虎送到了元卿凌的跟前,元卿凌这月子里也不大清闲,监督老五对着府中的账,老五没想到这产假还得干活儿,也是够呛。 宇文天和徐一抱着幼虎来到,那正好,把毛笔一扔,“我检查检查幼虎可有虱子。”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老虎有没有虱子我不知道,你是真皮痒了,回头汤大人就来取账本了,你还不快一些对完。” “不对了,还能骗咱的银子不成?”宇文皓往外跑,然而,刚跑出去,便见幼虎竟从徐一和宇文天手中挣脱,自己溜达进来,就卧在了二宝的小床前面。 宇文皓奇异地道:“真是了不得,和小雪狼一样,一来就知道认主人了,是不是都培养好的?可看样子,这虎儿才刚一两个月的模样。” 第953章 镜湖里送来的东西 元卿凌看着两位小老虎,脑子里头竟然蹦出一首歌来,不禁笑了。 如今府中有狗,雪狼,老虎,所以宇文皓决定要弄一个单独的院落,安置这些大爷们。 毕竟,人家都身价不菲,似乎还都通那点儿的人性,是要好好安置的。 转眼便是弥月宴席,规格比宝姐儿那时候高一些,毕竟宇文皓是太子,且生的是一双,文武百官到贺,十分的热闹。 礼物用小山一样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各种名贵的都有,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太上皇大开私人小金库,黄金抬了几箱子过来,说是给二宝日后娶亲用的。 宇文皓看着那金灿灿的金子,感慨地道:“莫说娶一个,娶十个都足够了。” 首辅昔日送礼都是很随便的,尤其有时候过来府中,只提着一两斤猪肉便了事,但这一次很慎重,送了两套软金打造的罩衣,但是太大了,没五六岁也穿不了。 只是这罩衣的工艺让元卿凌震惊,背部是网状的,但是前面却交织出老虎的形状,栩栩如生。 “打造了一个月,还行吧?”褚首辅挑眉看着喜嬷嬷,问道。 喜嬷嬷眉开眼笑,“行行行,稀罕得很。” “ 一般一般!”首辅摆摆手,谦虚又臭屁。 徐一扛了一个箱子回来,直接进了啸月阁,放下箱子道:“这是镜湖发现的,估计是那边送来的。” 宇文皓在镜湖那边布下了人,一直观察着,也尽量不要让人接近镜湖。 徐一虽然不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但是那边是太子妃很重视的那边,而且这种箱子他不曾见过,打不开,所以直接就送入了啸月阁。 宇文皓凑上来,瞧着这红色的箱子,“这箱子是什么造的?是铁吗?又不大像啊。” 元卿凌帮孩子们换了片,一回头就看到地上的箱子,怔了怔,眼底迅速冲泪。 这箱子是她搁在杂物房的旅行箱,最后一次飞行的托运条还没撕开,是从北京飞往广市的,她记得是一次医学会议,在北京开了七天会之后,去了故宫走一趟,因拖着大箱子一路艰辛得很,鞋子打脚,后脚跟流血,后来坐在箱子上被同事拖着走了十几分钟,最后弄得箱子都有点变形了。 宇文皓知道应该是家里头来的东西,便把徐一打发了出去,让她自己品味这份乡愁。 徐一很想看看箱子里头有什么东西,但是,看太子妃这一副想哭的模 样,自己留在这里确实不合适,便出去把门关上。 箱子上了密码锁,她知道密码,拨了三个五之后打开,她哭着,忽地就笑了,当时设置密码的时候,想着简简单单,就取了三个五,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嫁给了老五。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元卿凌哭得止不住。 宇文皓抱着她,轻声道:“别哭,他们捎东西来,是好事。” 他一件儿一件儿地取出来,有衣裳,衣裳很奇怪,但是十分好看,还有两顶帽子,小小的,帽子顶上还有两只耳朵,耷拉下来特别好看,像兔儿。 里头有几个首饰盒子,宇文皓打开,是金锁,刻着长命百岁,富贵平安八个字,字是繁体他能看得懂。 “这瓶子是什么?还有个嘴!”宇文皓好奇得很,握住两个奶瓶问道。 元卿凌擦了眼泪,忍住心头复杂的情感,道:“这是爸爸妈妈给二宝的奶瓶,喝奶用的。” “喝奶?套在奶娘的……那啥上吗?”宇文皓费解这奶瓶的用法。 “不是,喝羊奶用的。”元卿凌看底下还有一台手机,忙就拿了起来,手机是她原先用过的,关机状态,还有一块充电宝和数据线,应该是怕过来 的时间太长,会导致电量消减,所以送充电宝。 元卿凌马上开机,打开相册,里面原先的照片没有删除,还有几条新拍的视频。 “这个是什么啊?”宇文皓凑过去,惊得舌头都伸出来了,“咦?里头有人?天啊,里头有人,是魔盒子吗?” 元卿凌嘴唇颤抖了一下,激动得无以复加,“这叫手机,有拍摄记录的功能,他们如果要跟我说话,可以拍摄下来,我就能听到他们说话,还有电,我看看。” 两人坐在罗汉床上,打开视频,视频有四条,第一条是爸爸的,他对着镜头说:“凌儿,我们已经好久不见了,爸爸很想你,听圆圆说你生了二宝,爸爸很很高兴,高兴得一晚上都睡不着,想着如果你在我们身边,那该多好啊,不过,你还能活着就已经足够,不管我们父女还有没有相见的一天,只要你过得好,一切就好,家里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妈妈,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替爸爸照顾好奶奶。” 爸爸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激动与兴奋,说话停顿的时候听得出哽咽来,元卿凌默默流泪,眼睛红肿。 第二条视频,是哥哥的,他坐在书房里头,手里 拿着全家福,“妹妹,这全家福我会放在箱子里头给你送过去,想告诉你,不管你在哪里,不管在那个时空,我们一家人的心都在一起。哥哥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你最后一次回来,你叫我送送你,我那时候在打游戏,很不耐烦地帮你叫了滴滴,我不知道那是我们兄妹最后一次见面,你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过。我心里很后悔,恨死我自己,我把手机砸了,所有的游戏都卸载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好多话想跟你说,盼着你能把镜湖摸透,然后我们一家人还有团聚的一天,哥哥日夜盼着,如果你能回来见见我们,我开车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一路上我们说好多话,或者不说话,就想再一次感受你还在我们身边的感觉……” 元卿凌哭得无法自拟,心痛在心头漫开,虽然知道自己的离去会让家里伤心欲绝,但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还是很难承受。 宇文皓处于一种震惊和悲伤之中,震惊是这小盒子里头竟然能出现人来,而这些就是老元的家人,悲伤是他们说的话能让人清晰感受到痛楚。 他抱着元卿凌,喉头酸胀,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第954章 老五也有礼物 第三条视频打开的时候,元卿凌已经哭得双眼红肿。 第三条视频是妈妈的,她看到妈妈的脸在镜头里出现,就近乎崩溃了,全身颤抖,因为妈妈话未说,泪先流。 “凌儿,你过得好不好……”声音哽咽模糊了尾音,镜头有些晃动,听得抽泣声传来,镜头照着天花板,然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片刻,对着的还是哥哥的脸,他有些哽咽,“妈妈录不了,情绪有些失控,下一次再录她。” 元卿凌哭着伸手抚摸着手机液晶,眼泪疯狂流下,喃喃道:“妈妈,我很好,我很好,我想听你说话,想听……” 她以为第四条还是妈妈,所以迫不及待地点开,但是第四条是方妩。 她带着圆框眼镜,在研究所里头,视频先拍了她自己一下,然后就是对着电脑的的一大堆数据,声音从旁边传来,“这是最近对你大脑活跃程度的监控,能看到神经元还在放电,我一会会上片子,给你看看大脑活跃的区域,现在汤圆已经告诉我你生了二胎,所以你看到一些片子脑细胞的活跃度降低,应该就是你生了孩子之后,孩子出生,你的一些脑细胞开始慢 慢地出现正常的衰亡,但是,衰亡的同时,也有新的细胞在生长,维持着平衡的数量,从目前看来你暂时没有危险,但是药物的研制还是没有成功,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你能看到这些数据吗?或者我回头一条一条拍给你看,但是片会比较多,不知道手机电量能不能维持到你看完,若打印出来的话,估计几大箱都放不下,且也不能轻易放过去,怕你收不到,又怕外泄,如果确定这条能收到,我下一次再送数据过去,让镜湖担当快递的角色,这样虽然慢一些,但是,好在是能保持联系了。” 视频下面,是一大堆的数据,元卿凌擦了眼泪能快速地浏览,视频完结之后,打开相册,有很多图片,是方妩挑选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来拍摄。 元卿凌这会儿心思紊乱,没能细看,退回去看了好几遍家里人发的视频,听他们说的话,在穿越来这里的几年里头,第一次感觉和家里如此的接近,仿佛和他们没有分隔时空。 然后,她一件一件地看箱子里头的衣裳,背带,AD钙,礼物,藏于夹层里的全家福,她捧在怀中,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宇 文皓抱着她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让她慢慢地平静下来。 半响,嗫嚅地道:“那个……其实我也准备了礼物,就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元卿凌红着眼睛看他,“你准备了礼物?给孩子的?” “给你的。”宇文皓神色有些不自然,“但是,你不能笑话我。” 元卿凌被他弄得好奇心顿起,老五不解风情,竟还会送礼了? 宇文皓扭扭捏捏地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盒子和一件用荷包装着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到了元卿凌的手中。 元卿凌先打开了小锦盒,里头是一块翡翠,做成如意扣的模样,看着不是什么上等货,但是雕刻精美,很有意思。 “是我在茂城的时候叫人打的。”宇文皓挠挠头,脸上红了一红,“那时候想你,就觉得要给你弄点东西,殊不知回来你就出事了,后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 元卿凌握住如意扣,玉质温润着手心,战场上还给她带礼物,可见他真是有心,元卿凌含泪笑了,“谢谢,我很喜欢。” “就知道你别的不大稀罕,就稀罕这些玉啊石头啊的。”宇文皓笑着说。 “那这个呢?”元卿凌拆开锦袋 ,却是取出了一把木梳子来,梳子通体光滑,黑色底有黄色纹路,旁边还有一个小孔,“黑檀木?” 而最让元卿凌惊喜的是这梳子上头雕刻着两个人,只露出脑袋,雕刻实在不算精致,可以说比较简陋,仔细还是能辨认出一个是男一个是女,两颗脑袋凑在一块,两边各有一个字,左边是一个五字,右边是一个元字,连起来就是五元。 也就是说,这两个脑袋,一个是她,一个是他。 如此“巧夺天工”的雕刻和毫无创新的文字,让元卿凌笑了起来,夸赞道:“摸着舒适,料子是好料子,很好。” 宇文皓也知道自己粗糙了,拿起方才的如意扣系在了黑檀木梳子小孔上,如意扣垂下,还有一小撮的流苏,瞧着倒也是精致典雅,当然,这最大的功劳还是这块玉如意和黑檀木的料子,那雕刻忽略不计就是。 只是这般的巧心思,还是让元卿凌很是感动,不明白的是,“为何送梳子?” 宇文皓说:“成亲的时候,不是拿着梳子梳头,要说些吉祥的话吗?这把梳子,能用好久好久,一直到我们白发齐眉,民间反正是有这种意头什么的, 我也不大懂,我问其嬷嬷的,至于这雕刻,我见蛮儿送给阿四,雕刻得还不错,觉得寓意好。” 他自己觉得有些寒酸,毕竟人家都是大堆大堆的珠宝捧上来,所以,说到最后,语气有些讪讪。 “我很喜欢!”元卿凌拿着梳子梳了一下头发,还真觉得挺好用的,小巧又方便。 宇文皓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随即又紧张地问道:“那个五元,是不是该换成一句诗词呢?显得有……学识一些嘛。” “不要!”元卿凌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样就挺好,挺宇文皓的。” 真写了酸腐的诗词,倒是流于俗气了。 “真喜欢?”宇文皓还是不大放心地问了一句,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喜欢,真的很喜欢,很有意思,可见你是花了心思的,比送我金银珠宝好多了。”元卿凌越发觉得爱不释手。 “那比太上皇送的都喜欢?” “是的,比太上皇送的都还要喜欢上几分。” 宇文皓眉飞色舞起来,“那比首辅送的那个呢?” “也喜欢你这个。” “那和镜湖来的……” 元卿凌横了他一眼,“得意了是吗?” 宇文皓垂下眉眼,“呃……” 第955章 录一个 宇文皓半响,弱弱地道:“梳子整个都是我做的,不仅仅是雕了那两颗脑袋。” 元卿凌亲了他一下,“这样可算感谢了?” 宇文皓眸子火灼地看着她,“满月了,其实可以更进一步的交流。” 元卿凌推开他,“我再看看视频,还有,你想一段话,到时候对你老丈人说,我要拍下来录给他们的。” “啊?”宇文皓目瞪口呆,他还不大理解这个所谓手机是怎么回事,人怎么就进去了呢?还能在里头说话,“我跟老丈人说什么?我不会哭啊。” “谁叫你哭了?”元卿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是学了徐一是吗?越发的没谱了。” 宇文皓道:“但是不哭似乎不尊重啊,像是不挂念似的。” “你就录几句,让他们看到你的样子,听听你声音,至于说什么,随便你自己发挥,不用哭。”元卿凌说。 他挂念什么?他都不认识他们,这点让元卿凌比较伤感,都为他生五个孩子了,他也不认识爸妈。 第二天元卿凌拿着手机去找奶奶,看到互通消息的落实,奶奶很欣慰,“这样就好,好歹叫他们见见姑爷。” 第一个视频,元卿凌先录了奶奶,奶奶交代的话不多,那边她放得下 心来,因而只说了几句挂念的话。 录点心们,那叫一个闹腾,所有的玩具要堆出来,雪狼要抱着,骑着,掐着,什么姿势都要来一遍,足足拍了大半个时辰还不愿意停的。 最后,三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对着镜头笑,他们的身前,匍匐着各自的雪狼们。 录完点心们,去录二位淡定哥。 淡定哥们吃了奶,已经睡觉了,二虎趴在床边,也在呼呼大睡,元卿凌录了一段睡觉的视频,想着等他们醒来再录,便坐在旁边看着。 满月的孩子,吃得好,没有忧愁,长得圆润粗壮了,这般睡着都能看到两层的小下巴,肌肤白嫩透红,吹弹可破。 元卿凌忍不住伸手轻轻地碰触软软的脸蛋,便见七喜睁开了眼睛,十分淡定地又继续闭上眼睛,但是,那张本来只覆盖到脖子的小被子,却是忽然自动提了上来,把整张脸都覆盖住,一副不要吵我睡觉的架势。 元卿凌心头惊了一下,迟疑了下伸手把被子拉下来,七喜睁眼看她,然后扭了身子,头侧到一边去,呈蜷缩之势,继续呼呼大睡。 元卿凌放开被子,被子自动覆盖上去,盖住了头脸。 元卿凌轻叹一声,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趴在门 边看了看,被子自动下来了,显然是没了骚扰,他又能淡定地睡觉了。 元卿凌转身去,本以为二宝是个正常的…… 她咬咬牙,若镜湖能揣摩透了,直接把二宝给送过去,让方丈给验一下。 傍晚的时候,要给宇文皓录。 宇文皓早早就洗了澡,换了一身他认为最好看的衣裳,还给自己打了一点薄薄的粉底,只是对着铜镜看了看,十分嫌弃,“像个白面打坏,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他又擦掉,看看耳边的那道疤痕,便又覆了一些粉上去,企图遮盖。 “你不用这样弄,就真实的好了。”元卿凌道。 “不是,这伤疤显得我很凶。”宇文皓不妥协,第一次出镜,他要完美,“我可不想让我老丈人觉得我是个凶恶的,怀疑我打老婆。” “好,你慢慢拾掇。”元卿凌失笑。 看着他在铜镜前,一会儿换簪子,一会儿换冠,一会儿站起来看衣服是否搭配,总是不大满意。 “我就说嘛,我应该要多做几套衣裳的。”宇文皓埋怨地道。 “好,回头叫裁缝过来给你做。”元卿凌笑着说。 “这衣裳是去年的,觉得有些寒酸了,不如我穿朝服?对了战袍如何啊?比较威风一些。”宇文皓 回头问。 “都可以,你喜欢就好。”元卿凌半躺在罗汉床上,就静静地等着他打扮,嫁给他几年了,还不曾见过他对仪容仪表这么上心的,他重视是好,可见是重视给父母的第一印象。 宇文皓还真使劲造,换了朝服换战袍,觉得自己的眉毛过于浓黑,还是显得很凶,削了一部分,削得过了,偏柔媚,又重新画了一次。 元卿凌都睡午觉起来了,他才收拾好,对元卿凌说可以了。 元卿凌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他毛毛虫似的眉毛,“你这眉毛……” 他一听就有些紧张了,“不好看是吗?我重新弄一下。” “不!”元卿凌站起来伸手抚摸了一下,手指染了螺黛,天啊,怎么画的?掉颜色这么严重?上了水吗? 但眼底有惊艳之色,“很好看啊,你怎么画的?画得这么好看。” “真的?”宇文皓这才放了心,“我原先不觉得我的眉毛太浓了,方才细细看,盯着看,觉得十分怪异,这一弄就好多了。” 元卿凌忍住笑,道:“其实,每一样东西都经不起细细盯看,要看整体,你原先的眉毛很搭配五官,但是……现在更好一些。” 危坐正襟,咳嗽一声,老五就正式开始了。 他脸 上的肌肉很僵硬,但是,还是很努力地挤出了一丝微笑,“老丈人,老丈母娘,大舅子,我叫宇文皓,是北唐朝的太子……呃” 他颓然地塌下肩膀,“元,等一下再弄,我调整调整。” “没事啊,你说得很好!”元卿凌继续举着手机,“继续说。” “那……那我说什么合适呢?”宇文皓心里是打过草稿的,但是,觉得说那些说不出来,很别扭。 “随便,你想对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元卿凌说。 “你先停一下。”宇文皓站起来,深呼吸,大口深呼吸,然后坐下来继续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好,可以了。” “老丈人,丈母娘,大舅子,我是老……宇文皓的夫婿元卿凌,我会一辈子对她好,请你们放心。” “说得真好!”元卿凌笑着,手机就搁在桌子上竖起来,“录完了。” 宇文皓擦了一把汗,“录完了?天啊,紧张死我了,上战场都没这么紧张。” 元卿凌走过去给他擦了额头上的细碎汗珠,笑着道:“你紧张什么啊?不就是跟他们说句话吗?” “面对面说可能不紧张,但我见不到他们,没看到他们的表情,话说,你觉得他们会喜欢我满意我吗?”宇文皓问道。 第956章 红叶上京了 元卿凌依偎在他的身边,看着镜头,眸色坚定,“我相信会,你很讨人喜欢的。” “其实我准备了很多话,我想对他们说,你们保重好自己,不要让我们挂心,我会照顾好你,一辈子不离不弃,不会纳妾,不会伤你的心……好多好多,可这些话说不出来。”宇文皓执着她的手凝望着她说,“我知道你心里头很惦记他们,有时候你晚上做梦,你哭着喊爸爸妈妈,醒来后又装作没事,我很心疼,可我帮不了,我不知道去哪里替你找他们来。” 元卿凌泪盈于睫,“嗯。” “我们都要乐观一些,镜湖既然能送东西来,就能送人回去,你们一定可以再见的的,听大舅子说的那些话,我心里头都难受死了,也盼着能见见他们。” “是的,试验百遍,若不出意外,才能尝试送人,否则一旦出了问题,便是回不了头。”元卿凌轻声道。 她静静地依偎着宇文皓,也静静地看着镜头,无声地说了一句,爸妈,就是这个男人。 她自己录的时候,是翌日等宇文皓出去了,自己在房中录了一大段,把手机包好,放在箱子里头,还放了很多东西,多半是一些字画古玩和这个时代比较有趣的玩意,还给哥哥捎带了 一块墨砚,他喜欢书法。 东西由徐一亲自送去镜湖,当晚包子抢先去了,告知说妈妈录了视频送回来了,翌日元哥哥就去拿,但是,连续去了几天,都没拿到。 包子反馈到元卿凌这里,元卿凌懵了,问徐一放置的时间,徐一说是午时偏一丁点,因为镜湖现在一直都有人在做实验,不断地放记录时间的东西过去,对接上,出问题过的次数很少,而选午时这个时候,是因为这个时候成功率是最高的。 元卿凌不知道是时间错了还是地点错了,会否时空曲线发生了改变呢?如果改变了,那之前所有的计算都错了。 “徐一,你继续叫人放娃娃过去,记录好时间和下水的地点。”元卿凌吩咐道。 徐一领命,命人传了话到镜湖去。 元家那边听说元卿凌录了视频,十分期待,却一直没拿到,焦灼得很啊。 元哥哥几乎每天都会驱车去查看,甚至还去了西桥山上的燕子岩,也没有发现那个箱子。 大家都有些失望,便试着又给元卿凌送了东西,镜湖那边,东西是收到了,但是放回去却是收不到。 而且,打那一次之后,元哥哥就再没收到任何东西了,连试验的娃娃都没收到过。 应该是发生了改变, 镜湖没有问题,是那边的磁场不对导致时空出现了一些异常又或者是正常的时空浮动。 这使得元卿凌十分郁闷,落寞。 过了几天,有人送来了礼物,说明白是送给太子妃的。 礼物是一个小小的锦盒,送到了元卿凌的面前,这锦盒是用红绸布包裹着,解开红绸布,是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子,“是谁送来的?” 阿四摇头,“门房说送来的是一个饭店的伙计,有一位客人叫他送的,那位客人吩咐完之后就走了,他不曾见过那人。” 元卿凌打开木盒,看到里头的东西,怔了一下,竟然躺着一把玉质打造的梳子,梳子上头系着一块玉如意,不管是梳子还是如意,都是用了上好的翡翠,晶莹剔透又冰润。 “老五?”元卿凌啼笑皆非。 阿四也笑了起来,“太子是送上瘾了吗?不过,这梳子名贵是名贵,却也不若原先那把好,那把巧心思。” “我要这么多梳子干嘛?而且这么好的玉做了梳子,怎么舍得用来梳头呢?”元卿凌笑笑,虽然说喜欢他送礼,但是,觉得有些铺张浪费了,买这块玉不少钱。 阿四笑着道:“你不知道啊,太子送您梳子的事情,外头都传遍了,纷纷效仿呢,兴许是太子有 见及此,就再送您一把名贵的,只是为何不当面送呢?偏得这般故弄玄虚的。” “是么?”元卿凌还真不知道这事呢。 “可不是!”蛮儿也凑过来,笑着道:“您生了二宝之后,楚王府里头丢出去的垃圾都有人捡,说是沾喜气,您和太子的恩爱也都传成了故事,大家都争相效仿。”(想要老元同款五元梳子的,可以关微注博权宠一天下的官微噢) 元卿凌失笑,她和老五的这些生活若撕开,哪里有可趣的地方呢?都是一地鸡毛,鸡飞狗跳。 但这就是生活的本质,不是吗? 晚些老五回来,元卿凌把梳子放在他的面前,看着他。 宇文皓脱了外裳,丢在一旁看着那把玉梳子,嘴巴撇了撇,“怎地?还嫌弃我送的那个了?” 元卿凌翘手,“不嫌弃啊,我很喜欢你第一次送的这个,所以你真没必要费钱再弄一个,这块玉多少银子啊?不便宜吧。” 宇文皓拿起来看了看,“看着不便宜,这么晶莹剔透,得千两左右吧?” 元卿凌心疼得很,“千两银子你做一把梳子?我的天啊!” “我做的?”宇文皓懵了一下,看着她,“这不是我做的啊,谁送给你的?” “不是你送的么?”元卿凌怔了 一下。 宇文皓郁闷地道:“我有多少银子你不知道啊?那黑檀木也是问人家要的,这玉我哪里买得起?” 他捏着这把玉翡翠梳子,上头没刻字,倒是在梳齿中有一个精细的雕刻,是一张小小的叶子。 “叶子?” 元卿凌怔了怔,拿过来看,今天拿到的时候以为是老五送的,并未细看,如今才看到这中间一道梳齿里头真是雕刻着一张叶子,若不是细心看,还看不到呢。 在这么小的梳齿上雕刻,且叶子的脉络分明,何等的巧夺天工? “红叶?”元卿凌看着宇文皓,试探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宇文皓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也送你梳子?什么意思?” 这上头虽然没刻字,但是一个大男人送另外一个已婚女人梳子,合适吗?想起他在镜湖旁边说的那句话,宇文皓就火冒三丈,红叶这个渣男! 宇文皓冷冷地道:“他已经在上京的路上,而且,今日得到消息,大周封了他为红叶郡王。” “为什么?”元卿凌吃惊,大周竟然会封红叶为郡王?这怎么可能? “在大周与肃国北漠的那场战事里,他一直充当大周的探子,直接与大周皇帝身边的人联络,如今一切平定,论功行赏,便封了他为郡王。” 第957章 为某人而来 翌日宇文皓就收到大周陈靖廷的来信,说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大周在战事上势如破竹,仿佛如有神助,就是红叶的策反了一部分洪烈身边的心腹,且不断地向大周皇帝提供军事情报。 而红叶相助大周,并非为了高官厚禄,只是要一个身份,不入朝,不问政,不过是一个虚的尊位,连封号都没有,只叫红叶郡王,大周皇帝自然是许诺给了他。 这事,原先陈靖廷等也不知晓,是战事停了之后,朝廷才公布的。 靖廷在信尾的时候,让宇文皓提防红叶,此人深不可测,且目的不明确,他要做什么,要得到什么,谁都不知道。 宇文皓与首辅冷静言等人齐聚一起分析过,若说红叶为了大权,以他之力,其实可以拿下鲜卑,但是偏毁掉肃国之后他就走了,仿佛精心策划的一切只是为了要他老子洪烈死无葬身之地。 这看着是为了报仇,但是,如果最终的目的只是要洪烈死的话,相信他会有更快捷的办法,例如直接刺杀洪烈,反正他都得到了红叶的信任,没必要做这么大一场戏,还挑起了一场战争,如此耗费心力只为洪烈的人头,有些大费周章了。 但,如 果说为了军政大权,又或者为了侵吞其他国家,他偏又能潇洒地一走了之,不要鲜卑的大权,反而求了大周的一个无实权的郡王之位,要了这尊位,又不在大周而是来了北唐,到底是什么目的,实在让人猜不透。 原先七国中,迷一样的人就是冷狼门门主,可如今冷狼门的门主身份已经公开,不再神秘,神秘之人变成了红叶。 他真的是迷,因为连名字都可能是假的。 不管如何红叶已经即将抵达京城了,大周与北唐乃是兄弟邦,大周的郡王来到北唐京城,可以入住北唐的盏馆,礼部和鸿胪寺负责招待。 如今的鸿胪寺卿,便是孙王,孙王亲自迎接,把红叶和随从阿丑安置在盏馆里,并且按照规矩带领鸿胪寺的官员设宴款待。 席间孙王问起红叶,“不知道郡王来北唐,可有什么要紧事?” 红叶摸着杯盏,俊美面容有淡淡的微笑,“我是北唐长大的,此番回来,便是有游历故土风光,并无其他目的。” “游历?”孙王也笑了起来,“那大江南北,景致绝美的不下百处,反而是这京城没有什么可游玩的地方,郡王仿佛是来错了。” 红叶摇摇头,“这京中的风景 ,才是美不胜收的。” “是么?”孙王一怔,“本王还真不知道,请问京城的风景哪里最美啊?” 红叶意味深长地道:“人,便是最美的风景。” 孙王神色有些僵硬,勉强地笑了笑,“所以,郡王是为了某人来的?不知道这位某人是谁?” 红叶笑得眉眼如醉,“王爷猜?” 孙王淡淡地道:“本王愚钝,猜不出来,而且本王觉得,猜来猜去可麻烦了,不如直言。” “不,这才有趣味啊!”红叶笑笑,亲自为孙王倒酒,“对于王爷在鲜卑的遭遇,在下很遗憾,好在,王爷能顺利脱险,恭喜。” 说起在鲜卑的那段不愉快经历,孙王心里头还是有些后怕的。 “听说,是太子妃派了人去救的?”红叶问道。 因孙王心里头早知道他对元卿凌有可能存着不轨的意图,所以并不接话,只是命人倒酒,继续喝。 孙王如今处事也成熟了许多,对着红叶这种笑面狐狸,十分警惕,因而没有多喝,保持着清醒。 晚宴之后,他直奔楚王府去,和宇文皓谈了一会儿。 “人是最美的风景?所以他是为了一个人来的?”宇文皓眯起了眸子,眼底闪着微愠之色,最不喜欢听到 这句话,就仿佛他家老元已经被人惦记上了一般。 不是仿佛,简直就是。 “谁知道他?反正小心点没错,我已经派人陪着他,他出去也有人跟着。”孙王说。 宇文皓点点头,“有劳二哥了。” 但是,要紧跟红叶,鸿胪寺的人是办不到的,红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甩开他的人。 翌日他叫笑红尘来府,吩咐她去办了几件事,其中包括盯着红叶。 笑红尘走后,汤阳不解,“殿下,如今还委派笑门主办这些要紧的事?” 因着笑红尘的未婚夫林霄就住在京中,两人同一屋檐下,且笑红尘对他是不设防的,交托她盯着红叶,未必有用。 “我另外吩咐了人盯着,笑红尘那边得一直重用,起码现在必须这样,我接下来有打算。”宇文皓说。 笑红尘办事的能力很强,这时候不能损失了这一个助手,所以要知道林霄是否可靠,就得设一个小小的局。 二宝在迅速地成长。 说他们迅速成长,实在也是一点都不夸张,因为吃得胖。 原先以为小老十很胖,但是,照着这个架势下去,二宝绝对会超越老十叔。 二位淡定弟弟,从不曾哭闹,吃了就睡,睡醒继续吃,便是醒着 ,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地方,连转眼珠都懒的模样。 姥姥给的衣裳,本来是三个月到六个月合适的,现在才一个月多点,已经妥妥地合穿,估计再过一个月就淘汰了。 元卿凌如今一心都落在二宝和镜湖上,因为东西没能送回去,这让她十分着急。 不止箱子没办法送回去,就连其他东西都不能收到了。 所以,红叶来不来,对她来说都不在乎了,让男人们去处理吧。 第二个箱子从镜湖送来了,因着包子去说二宝的衣裳不合适了,所以元妈妈重新买了一些送来。 这一次依旧录了视频,是一个旧手机,也是元卿凌以前换下的。 视频也录了,元妈妈这一次能够在镜头前含泪说完一番话,最后,叮嘱元卿凌要注意给二宝减肥,不能让孩子从小就胖。 当然了,元妈妈这点和太上皇明元帝的意见是相左的,他们认为孩子肯定是要胖一些好,又可爱又好玩,还彰显了天家富贵,所以旨意下来,二宝想喝奶就给他们喝,皇家雇得起百来个奶娘的。 明元帝特别喜欢二宝,因为二宝很淡定,他说这是沉稳,以后是要干大事的,所以,隔三差五地让元卿凌带二宝入宫去。 第958章 红叶到访 红叶命人送来了帖子,说是要来拜访太子夫妇。 偏生帖子送来的时候,宇文皓去了军营那边,要隔天才回来,元卿凌看了帖子便拒绝了,她最近心烦意乱,哪里有功夫应酬红叶? 本以为打发过去了,殊不知红叶仿佛听不懂拒绝两个字的意思,带着侍女阿丑就直奔楚王府来,还带来了许多礼物。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对方又是大周的郡王,元卿凌只好出来招呼。 刚进了正厅,便见老五坐在正厅的椅子垂着头看书,反而是没见红叶,她笑了起来,“不是说明日才回来吗?你竟会看……” 那人抬起了头,元卿凌迅速止住了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老五,而是红叶。 他穿了一袭暗云纹素白袍子,一双翘头白靴,发冠上别了一根云头簪,耳旁到眉心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这衣裳,这靴子还有这云头簪子,都是老五的同款,而那疤痕……元卿凌看着他这模样,心里觉得很别扭,很生气。 “太子妃,别来无恙?”红叶含笑合书,看着她道。 元卿凌慢慢地走进去,眸色在他脸上巡梭,“红叶公子不穿红衣的时候,还真叫人认不出来。” “ 这样好看么?”红叶依旧看着她,眼底温暖。 元卿凌忽然想到一个事情来,“你就是和褚明阳……” 红叶笑着摇头,“不是,不可能!” 眼底凝了一丝狭长的弧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觉得这种盯视很不舒服,这是充满了虚伪的眸光,她感受得出来,故意给人营造焦虑。 她并不认为他心里有多少对她的好感,连他说的那个故事,都虚假无比。 “妈妈!”小糯米牵着雪狼的耳朵从外头走进来,爬上元卿凌的膝头让元卿凌抱着,他方才和哥哥们在外头玩耍,这大冷天的,玩得满头汗水。 元卿凌抱着他,眼底充满了宠溺,为他擦了额头的汗水,“喝水吗?” “喝过了,妈妈,”小糯米回头去看着红叶,“这位叔叔是谁啊?他是不是偷了爹爹的衣裳?” 元卿凌眸色淡淡地扫了红叶一眼,“我相信这位叔叔买得起衣裳,不会偷人家的东西。” 她在小糯米的脸上亲了一下,含笑道:“好了,去玩儿吧,妈妈和叔叔有些话说,说完就去陪你。” “那你今天陪我踢球吗?” “陪!”元卿凌答应了。 小糯米便滑下来,牵着雪狼又出去了。 红叶看着元 卿凌,方才脸上的那一抹笑容没了,专注了很多,眼底有异常的光芒,反而没那么虚伪。 “还没恭喜太子妃喜得麟儿。”红叶轻声道。 这声音比平时说话的语速要慢一些,但是气息有些乱,往日说话端的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多谢,不知道郡王今日登门有什么事吗?若没事的话,我要回去带孩子了。”元卿凌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因为他的眼光还是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他说。 元卿凌有些生气,“郡王说这些话有些失了分寸,我和郡王之间只能算是认识,连朋友都算不上,至于你的那个故事听起来很美好,但我不信,郡王自己信吗?” “那或许另外一个故事,太子妃会相信一些。” 元卿凌的声音有些冰冷,“我今天实在不想听故事,郡王如果要和我说话,不妨说得直白一些。” 红叶看着她,神情也收敛了起来,不见了往日标配的淡笑,眸子里有一抹幽光,“博士,真不记得我了么?” 元卿凌猛地抬头盯着他,眼底异常的锐利,双手握住了椅子的扶手,身体僵硬而冰冷,“你说什么?” “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我 可以等你。”红叶站起来。 元卿凌马上站起来,看着他,“你把话说清楚,你是谁?” “能出现在这里,能知道你的身份,博士不妨想一想,我到底是谁。”红叶说完,背着手便出去了。 这动作,与老五同出一辙,他真的是在模仿老五。 “慢着!”元卿凌追了出来,却被门口倏然出现的一张丑脸吓得退缩了回去。 丑女冷冷地道:“太子妃留步,不必送。” “你大胆!”蛮儿上前,拦开了丑女,气势冰冷凛然。 丑女看着蛮儿,盯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容,然后转身而去。 蛮儿方才被她盯得心里发毛,道:“这人真是奇怪得很,丑得就跟晴姑姑一样。” 元卿凌被她这么一提醒,想起晴姑姑的脸也是丑得很不自然,这或许是易容术,又或者是他们改变容颜的巫术。 但是,红叶的一句博士,还是让她的心沉入到了谷底。 至少证明了他去镜湖,是真的有目的,而不是游山玩水。就算知道她来自异时空,可他按说也没办法知道她的身份。 老五当晚就赶回来了,笑红尘派人去告诉了他,鬼影卫也告知了他,趁着他离京的时候到府中去,分明是故 意去找老元的的,所以,不管事儿还没办好,立刻就策马回来了。 “他知道你的身份?他叫你博士?”宇文皓大怒,本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老元在以前是博士,现在红叶竟然也知道,除了生气,还有深深的担忧。 说他深不可测,都是浅的,这人就是妖怪。 “他去镜湖,绝对是有目的的,而且现在我们从镜湖已经没办法送东西回去了,老五,我觉得我要去一趟镜湖。”元卿凌沉声道。 “但是,去镜湖你能看出什么来?那就是一个湖,什么关键的信息都没有。” “我看看水流,镜湖看着是一池死水,但是,应该底下是有暗流的,我怀疑他改变了暗流或者是引流了湖水。”这个猜想,元卿凌在送不出去东西的时候就有了,但是当时觉得这种想法有些荒谬,觉得人为改变时空有些不可能。 但是红叶的出现,这一声博士,让她觉得或许就真有可能,因为镜湖既然是一个时空的出入口,那么形成出入口的原因可以有很多因素,水流兴许就是其中一个,如果改变了水流,时空入口依旧是时空入口,但是对接的时空未必就是原来的那一个。 “行,你想去的话我陪你去。”宇文皓道。 第959章 红尘伤 但是去镜湖之前,宇文皓要先解决掉一个人,也不能说解决,但此人是因为爱情还是别有居心,很快就能知道。 之前交托了笑红尘几个任务,看着都是至关重要但其实并非那么要紧那么迫切,只是能看出宇文皓依旧重用笑红尘。 所以,这一次宇文皓传了笑红尘过来,交托她一个盒子,让她亲自送去给老三魏王,并且告诉她这事不容有失,因为锦盒里的是兵舆图。 笑红尘大吃一惊,“这兵舆图为何送去给魏王?他信得过吗?” “信得过,你尽管送去便是。”宇文皓道。 “为何啊?”笑红尘以往办事基本不问,但是兵舆图关系很大,落在魏王的手里很危险,因为总是揣摩不透他。 “父皇下令秘密批量铸造兵器和战车,要掩人耳目最好是老三所在的江北一带,你只管去吧,务必要亲自送到老三的手中,因事关重大,你多带几个人去,不可泄密。”宇文皓郑重地道。 笑红尘听得是皇上的圣旨,也知道制造兵器的事一般都是隐秘,因此不敢再问,领了盒子便转身。 笑红尘回了红梅门,便点了一些武功高强的门徒,要她们陪同明日一起出发。 “你要出远门?”林霄如今就住在红梅门,见她隆重其事,便问道。 笑红尘放下锦盒,看着他轻声道:“对,我要去一趟江北府,估计来回半个月。” “去江北府?这么远?有什么要紧事吗?需要我陪同你去吗?”林霄问道。 笑红尘欲言又止,“你若能陪同是最好,只是,去这么久,你能腾出空来吗?” 林霄抱着她入怀,温柔地道:“便是再忙,也舍不得半月不见你,我陪你去。” 笑红尘贴在他的怀中,幸福地笑了起来,“那是最好的,你武功高强,有你沿途保护,相信出不了纰漏。” “还得我沿途保护啊?是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啊?”林霄笑着问道。 笑红尘指着锦盒,在他耳边轻声道:“兵舆图,要抓紧送到魏王的手中,此事乃机密,切勿泄露半句。” 林霄眼底闪过一丝流水般的暗光,“就是大周送过来的那份兵舆图吗?送去给魏王做什么?” “这个不知!”笑红尘为老五办事多年,也是有分寸,林霄陪同去,让他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不要紧,但皇上要炼制兵器的事,不能随意说出去。 林霄也没继续追问,道:“我先安排一 下,明日一早便出发。”顿了顿,他看着笑红尘,“这锦盒你检查了吗?要不要打开看看?” “检查?不必了吧?这是太子亲手交给我的。”笑红尘怔了一下道。 林霄却说:“这兵舆图虽然是太子亲手交给你的,但未必是他经手装置,太子身边的人也不都尽然信得过,你还是要验查一下为好,这般便可保证绝不出差错。” 笑红尘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遂走过去打开了锦盒。 兵舆图用一块黄绸布包着,打开之后徐徐展开,验证确实是兵舆图无疑。 林霄看了几眼,道:“那没错了,快放好。” 笑红尘点头,把兵舆图放好之后盖上锦盒,便放入了柜子里头。 宇文皓这番试验,心里头是很忐忑的。 笑红尘跟了他多年,早已经情同手足,真不愿意她受丁点的伤害,他希望这一份兵舆图能顺利送到老三的手中。 他也盼着笑红尘能得到幸福。 虽然林霄真的不是那么让人放心,可感情的事,有时候和人品无关,如果他对笑红尘有几分真心,想必以后会好好地对待她。 翌日一早,徐一就敲开了啸月阁的门,疾步进来,沉声禀报,“太子,笑红 尘来了,就跪在正厅外头。” 宇文皓闻言猛地披衣而起,掀开帘子赤脚走出来,“跪在了外头?” 徐一点头,“她身上有伤,哭得眼睛都肿了。” “你先出去看着她,我马上来。”宇文皓道。 “是!”徐一转身出去,把门带上。 宇文皓掀开帘子走回,元卿凌也起来了,夫妇二人对望了一眼,皆是沉重叹气。 两人飞快穿戴,梳洗,提着药箱出去了。 笑红尘就跪在正厅外头的院子里,衣衫单薄,肩膀和手臂有伤口,嘴角有血迹,发鬓凌乱,跪在寒风之中,说不出的凄惨。 阿四在旁边劝着她,她也不愿意起来,就那么倔强地跪着。 “殿下!”看到宇文皓夫妇来,笑红尘抬起头,鼻音重重,眼睛肿得像桃一般,眼眶里还盈着泪水。 “起来!”宇文皓看她这副模样,喝道。 “不!”笑红尘两行泪水落下,嘴唇颤抖,“我丢失了兵舆图,殿下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元,你帮她先处理伤口,徐一来书房找我。”宇文皓丢下一句话之后,转身往书房走去。 元卿凌上前扶着笑红尘,她手臂的伤势还比较严重,从破了的衣衫能看到伤口 外翻,深可见骨,伤口两端勒了绳索止血。 至于肩膀上,像是被剑挑了一下,情况还好。 阿四帮忙扶着她进了房中,脱了衣裳,元卿凌为她处理伤口,她无声落泪,整个人如心魂尽失,眼底破碎。 左手手臂上的伤口太深,已经伤到了神经,阿四也看到了,颤声道:“这手筋挑断了,这只手岂不是废了?笑门主,是谁伤了你?” 对于一个学武之人,废了一只手虽说不算是废掉了武功,但必定有很大的影响,尤其笑红尘擅长用双剑。 下手之人,倒真是没有留情。 笑红尘没有回答阿四这句话,只是眼泪却在那一刻止住了,迸发出一丝叫人看不透的情绪。 阿四见这个情况,也没再问了,帮着清洁伤口。 元卿凌轻声道:“我要帮你的伤口缝针,会给你打麻醉,打了之后缝针就不会痛。” 笑红尘慢慢地抬眸看着元卿凌,哑声道:“不打,你只管缝针,我忍得住痛。” “这局部麻醉对身体的伤害不大,可以打的。”元卿凌说。 “不用。”笑红尘慢慢地摇头,红肿的眼底里有恨意慢慢浮起,“痛才能让人长记性。” “是他?”元卿凌问道。 第960章 镜湖确实有改变 笑红尘默默无语,盯着地面看了半响,才缓缓地道:“我错信了人,伤了自个不要紧,但我丢了兵舆图,万死难辞其咎。” 元卿凌没告诉她那兵舆图是假的,这些让老五跟她说就好。 “你是否早看出他的不对劲来?”笑红尘问道。 元卿凌轻声道:“我不大擅长看人,但是老五一直不信他,因为那人曾伤害过你。” 笑红尘讽刺地笑了起来,“当初我曾看不起孙王妃,因为她不知好歹,你们为她着想还换回她的恶言相对,却不料,我也犯下了同样的错误,且是致命的错。” 阿四听出来了,震惊地道:“是那林霄伤了你?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兵舆图,他来我身边一直都是有所图谋的。”笑红尘深呼吸一口,眼底迷乱执恨,却又充满了深深的自责。 “先处理伤口。”元卿凌说。 笑红尘坚持不打麻醉缝针,伤口那么深需要缝几层,这种痛楚很难忍受。 她就那么坚持着,眉头都不眨一下,活像如今这种痛楚对她来说只是等闲。 是的,每一个深爱过的人都知道,心里的痛有时候要比身体的痛更让人崩溃。 缝完针之后, 笑红尘全身都湿透了,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阿四心疼地为她擦着汗水,心里诅咒那林霄一万遍。 等缝好伤口之后,元卿凌让她休息一会儿,再去书房见宇文皓,但是她坚持马上就去。 没办法,元卿凌和阿四只能扶着她去,忍着痛楚的笑红尘,脚步都踉跄虚浮,若不是阿四那边支撑着,她真的走不完。 来到书房,宇文皓已经吩咐完毕了,先封锁城门,命人缉拿林霄。 林霄的武功很厉害,寻常人拿不住他,所以,派出去缉拿林霄的是鬼影卫和冷狼门的高手,拿不住,也要打一顿出出气。 如果笑红尘同意,他会出海捕文书,林霄便是有家也怪不得,成为丧家之犬了。 扶着笑红尘进了书房,元卿凌和阿四便离开了,让老五跟她谈。 笑红尘忍了许久的眼泪,在宇文皓面前落了下来。 宇文皓丢给她一条毛巾,道:“现在哭有什么用呢?” “兵舆图我会尽快追回来。”笑红尘抽泣了一声,擦了擦眼泪。 “不要了,方才徐一跟我说,兵舆图拿错了,这一份是原先被掉包的,也亏得他拿错了。”宇文皓轻叹。 笑红尘猛地抬头,“ 拿错了?真的?可不是骗我?” “骗你做什么?”宇文皓没好气地道,“徐一办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总是丢三落四的。” 笑红尘放声哭了出来,这悲伤紧张压抑了许久,忽地崩溃,歇斯底里却也是放松的。 宇文皓慢慢地走下去,心里是有些发虚,但也有些心酸,不擅长安慰人的他,也只能是拍着笑红尘的肩膀,“好了,好了,不为那个渣男掉眼泪,不值得。” 笑红尘哭得力竭声嘶,“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蠢! 宇文皓自然没这样说,只是为替她骂了几声,然后道:“我已经命人找他去了,你如果愿意,我便发文书全国通缉。” 笑红尘咬牙切齿地道:“发!” 第一次可以是伤害,但是第二次,笑红尘没办法原谅自己,也没办法原谅他,这些年好不容易慢慢地走了出去,他却忽然出现,带来第二波的伤害,她真的是眼瞎心也瞎才会信他的。 安慰了几句,叫人把她送回去休息。 夫妇两人准备要上镜湖,但是笑红尘受伤的这件事,还是让两人都比较难受。 “听阿四说,她是使双刀的, 但是她的左手以后怕是不能握刀了。”元卿凌黯然道。 宇文皓说:“这个倒不是很担心,她武功路数比较杂,使不了双刀还能使剑,她会调整过来的,我担心经过这一次,只怕她以后都要断绝情爱之念了。” 元卿凌也认同这话,看笑红尘这些年的死心眼就知道,都跟这个林霄分开这么多年,自己愣是没找一个,一直痴痴地等,最终等来一个悲剧收场。 翌日,两人带着阿四夫妇便出门了。 玉虚道长亲自接待,问起方圆道长,玉虚道长很是唏嘘,说他又跳下镜湖去了,走之前说是去旅游。 “旅游?”元卿凌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潇洒啊,说走便走,去到哪个时空再想办法回来。 玉虚道人却十分担心,道:“师叔祖这一次带了一大堆的碗去,不值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沿途乞讨。” 宇文皓也有些懵,“带碗去?银子都不带吗?” “银子没带,叫他带些银票,他说不用,那地方用不了银票,还有地方用不了银票的?真是奇怪得很。”玉虚道人说。 元卿凌不解释,和道长寒暄了几句之后就直奔镜湖,因着两人身份贵重,道长 也陪同过去了。 镜湖如今已经不许游人过来,只能远远地观看,不许靠近,就怕游人掉下去,因为掉下镜湖是救不起来的。 如今已经进入了冬天,风也挺大,吹皱了湖面。 风一吹,周边的树叶簌簌落下,在镜湖里头打了个璇儿,很快就消失了。 “我怎么觉得,这湖面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呢?”宇文皓盯着许久,道。 “哪里不一样?”徐一最近来得多,也没觉得哪里不一样。 “这湖面我们上次来,便是起风也貌似不起什么波澜的。”宇文皓转头去看着元卿凌,“你觉得呢?” 元卿凌觉得是有些不一样,风一吹,湖面发皱,仿佛还能看到一些漩涡,但是仔细盯又觉得是错觉。 “是有漩涡吗?”阿四随意地看了几眼,问道,这随意看是能看到漩涡的。 方圆道长道:“这些漩涡,可能和引流有关。” “引流?”元卿凌怔了一下,回头看着道长,“这湖水有引流吗?” 方圆道长解释道:“自打入秋以来,山地干旱,唯独这镜湖的水始终充足,于是贫道便叫人挖了一条小渠,灌溉下头的菜地。” 元卿凌忙道:“带我去看看。” 第961章 箱子再现 在镜湖的东南边,确实挖开了一道小小的沟,水细细地从湖里流出来,外头有开边竹接流,竹管一路引流下去,再往下便是几片菜地。 玉虚道人说:“贫道不敢挖太大的水渠,怕会出什么问题。”毕竟,这镜湖十分诡异,若不是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这样做的。 宇文皓看着接近小渠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小小的漩涡,按说顺流下去,这里不该产生漩涡才是。 “我怀疑这底下是有暗流。”宇文皓道。 徐一趴在岸边探头下去,没接触水面,只是盯着底下,似乎看到漩涡处是有汩汩之声。 “道长,那红叶公子在山中住的时候,你是不是开辟了小渠?”元卿凌问道。 玉虚道人说:“这小渠便是红叶公子提议的,他得知山中无水灌溉,便提议贫道开辟小渠引流下去。”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他的主意,你觉得这个小渠对老丈人他们收不到东西有影响吗?” “不知道,只不过这一次引流了之后,我们确实看到了很多原先没看到的小漩涡,这些漩涡会否就是关键,我也不知道。”元卿凌发现她对镜湖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不禁有些颓然。 “道长,我们自己看看吧,您先回。”徐一说。 玉虚道人点头,施礼走了。 “红叶是好心提议山中僧侣,还是别有用心,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如果说是别有用心,此举便是迫使我们去找他。”元卿凌说。 她有一句没说出口,如果后者是真的,那么红叶对镜湖所了解比她要多很多。 他也是穿越过来的吗?从哪个时空穿越过来?这个可能性或许不大,因为兵舆图他看不懂。 可若说不是穿越过来的,他从何处接触到这些信息?这时空有哪些穿越者? 宇文皓听得说要去找红叶,便拉下了脸,“不能去找他,这就是他的诡计,要找也是我去找。” “老五,找他不妨,与其一直和他这样猜来猜去,何不顺着他的游戏玩一把?”元卿凌道。 “这人太危险了。”宇文皓俊眉聚拢,尤其在湖边的一句宣告,让他心里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恶心得很。 现在才知道,当自己身边出现各种女人的时候,老元心里该有多膈应。 元卿凌看着镜湖,喃喃地道:“那箱子到底去了哪里呢?” 现代广市。 元哥哥还是总驱车到白云山上去,可惜都是无功而返。 回到家中,看到妈妈充满渴求希冀的眸光,他叹叹气,“没有。” 元妈妈很失望,包 子说,他们录了视频,她做梦都想看到女儿现在的样子,想看到女婿和孩子们的真正面容,分明都能看见了,却怎么就收不到呢? 哎! 元教授砰地推门进来,脸色有些发白也有些兴奋,手里拿着手机,“快,你们看网上的一个视频,看看是不是我们的箱子?” “什么视频?”元哥哥问道。 元教授已经把那视频保存了下来,在手机里头,马上打开给元哥哥和元妈妈看。 视频是发布在抖音上的,发布这条视频的人说他带大金毛进罗云山,大金毛竟然在树林里拖出一只箱子,箱子有些陈旧,上了密码锁,他已经把箱子交给派出所,当然,视频最后目的是说他拾金不昧。 从视频里能看到那箱子,牌子,颜色,型号,包括凹凸的位置,都和他们的一样,但是,箱子很脏,像是在山中已经许久了,被狗拖出来的时候,还有一些泥土和腐烂树叶。 元哥哥拿着车钥匙就扑出门去了。 费了好些周章,终于把箱子拿了回来,警察打开过箱子,因不知道密码,所以是撬开的,手机有密码,无法打开,也还没做进一步的处理。 里头的物品清点了一下,和包子说的一样,没有遗漏。 手机早没 了电,在派出所的时候为了验查是他的手机,所以当场充电,元哥哥输了密码,把手机开机,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拨打在这个手机的号码,通了,警察自然也问了一下为何巷子会在山里头,元哥哥来的时候编造了谎话,说当时入山旅游,走的时候因为下大雨,所以竟忘记把箱子拿走了。 虽然在这荒山旅游的理由不大可信,但是确实手机是他的,也知道密码,因而把箱子交还给他。 元哥哥飞快地驱车回家,在车上的时候就充电了,务求能第一时间看视频。 回到家中,电充满了,三人坐在一起看视频。 “妈妈气色不错,看样子在那边也过得很好。”看了元奶奶的视频之后,元教授欣慰地道。 元哥哥打开下一条,是点心们的。 “天啊,天啊,怎么那么相似啊?长得太好了,真可爱!”元妈妈惊呼,眼泪擦了又落,满眼都是痴醉,真盼着能把他们都搂在怀里,好好地疼爱一番。 “那是雪狼吧?”元哥哥笑着说,也是忍不住哽咽。 仨极尽显摆之能事,把所有的玩意抄家底般拿了出来,欢喜得不行。 第三个视频,是二宝的。 看到二宝,大家的脸色慢慢地变得柔和宠溺起来,睡觉 的婴儿,像天使……胖天使。 “哟,我外甥的宠物不是狼就是老虎啊,了不起。”元哥哥笑着说。 二宝的视频,痴痴地看了几次,依依不舍地滑到第四条。 视频里出现了一位身穿锦服面容紧张的年轻男子,五官俊美,就是这眉毛有些怪异,像两条侧卧的毛毛虫。 “是女婿吧?”元教授神情一收,嘘了一声不许大家出声,听听他说什么。 “老丈人,丈母娘,大舅子,我是老……宇文皓的夫婿元卿凌,我会一辈子对她好,请你们放心……” 这话,让老丈人老丈母娘怔了一下,而元哥哥爆笑! “这小子,说话都不利索,想当我妹夫?还得问我同意不同意!” 元妈妈打了他一下,“我女婿是紧张,毕竟他也没见过手机,没录过视频。” “底下还有!”元教授说。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继续看,这底下就自然很多了,显然女婿以为手机没录了,所以发表了录视频的感言。 当看到女儿入镜,元妈妈捂住嘴巴就哭了出来,她坐在女婿的身边,模样和原先说相似也不尽然相似,说不相似,神情五官都能寻出痕迹来。 镜头里,女儿无声地说了一句话,从唇语可辨认出这句话的意思。 第962章 红叶身世 第五段视频,是凌儿的。 她盘腿坐在一张罗汉床上,手机应该是摆放在罗汉床的茶几上,她眼底有些红,像是哭过然后调整了情绪再出现在镜头前的。 她脸上是带着微笑,说话之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爸爸,妈妈,哥哥,透过镜头和你们说话,这感觉真是奇妙,刚才你们看到的就是我的丈夫和孩子,这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我很幸福。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比较彷徨,失去了事业,失去了家人,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但是好在有他,这一路争争吵吵,倒也甜蜜地过来了,哥哥,找个女朋友,别孤独一人了。爸爸,会不会对我很失望?我现在活成了一个主妇,研究的课题只能压箱底了。妈妈,别再为我掉一滴眼泪,我没能在你们身边,也时刻盼着你们开心健康,你们没有失去我,我只是在另外的一个时空里活着,活得很好,请你们放心,镜湖我会继续计算,这辈子还能和你们见上一面,是我最大的渴求。” 三人一遍又一遍地看,仔细地,连一个眨眼都没有放过,一个字含糊不清的都要反复地听。 “竟担心我有没有女朋友,还像以前那样 多事。”元哥哥笑中带泪。 元妈妈的手指隔着屏幕想要抚摸元卿凌的脸,她抬起头,眼底充满了泪水,却从唇边绽开了一朵微笑,如梦似幻地看着元教授,“我记得她出生的那天,你抱着她在我床边,一直说不足月能有这么大真了不起,三岁的时候,她背了唐诗,你说她真了不起。上幼儿园的时候,每天都拿大红花,你说她真了不起。” 元教授拥抱妻子入怀,唏嘘又欣慰地道:“是,她一直都很了不起,从小到大,她都是我们的骄傲。” “一切仿若昨天啊!”元妈妈嘴唇颤抖,努力地忍住眼泪,女儿说不哭,那就不哭吧,掉了眼泪,她也心疼。 感慨过后,元哥哥开始研究箱子。 这箱子竖条缝里有泥土,有腐烂了的叶泥,密码锁上也是扣满了泥土尘埃,像是尘封了许久,可没办法知道确凿日期。 “看样子在山里头一年半载也有了。”元教授说。 元哥哥从缝隙里挑出一小块东西,用手指捏了一下,“这是木棉花吧?成泥了都。” 元妈妈怔了一下,“木棉花?可木棉花只开在春天,如今都入冬了。” “所以,之前送来的,日期是 对得上的,这个箱子却隔了大半年?而且也有可能是去年的春天。”元哥哥道。 “那怎么办?这箱子又不是在白云山,而是去了别处,出了什么问题能知道吗?”元妈妈紧张地问道。 元哥哥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去找找我一位朋友,他是物理学家,研究量子力学,我看看他有无头绪,然后等包子来的时候让他转告妹妹,还有,发抖音的那个朋友,需要联系联系。” 元卿凌等人从镜湖回去,包子就欢天喜地地过来抱着她,“姥姥收到箱子了,收到了。” “收到了?”元卿凌大喜,一手抱起了他便进了屋中去,“快,告诉我怎么收到的?在哪里收到?” 包子脑筋灵活,记忆力也超级好,元哥哥的话,一个字没漏,全部告知了元卿凌。 元卿凌听完,十分诧异,竟然是在罗云山?罗云山和白云山相隔应该有将近一百多公里,位于东经23度和北纬114度,而白云山为东经113度,北纬23度,且时间上也有差别,虽然如今没有精准的到达时间,但是和原先的同步还是差了许多。 “还有大舅的朋友提了一个叫量子态隐形传输的概念 ,说什么量子纠缠在合适的磁场之下会出现时空隧道的可能性,但是这只是一种假设,要仔细研究才知道。”包子道。 量子态隐形传输,元卿凌知道一些,利用量子纠缠技术,需要传输的量子态如同科幻小说中描绘的超时空穿越,在一个地方神秘消失,不需要任何载体的携带,又在另一个地方瞬间神秘出现。 但是眼下量子态隐形传输只限于信息的传输,传输物体到其他时空里,还是没能找到依据。 这一下事情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且不是她的专业范畴,元卿凌愁得很,看向老五,老五一脸的蒙圈,字都听懂了,意思没懂,所以他看着元卿凌,等着元卿凌科普。 元卿凌这一次没办法科普了,而且,这只是一种假设,当然了,这假设也不是建立在虚无之上,至少,在合适的磁场里头发生时空扭曲或者时空通道也有人提出来过,无试验支持却有理论的支持。 但是不管怎么样,家里人能看到视频,让元卿凌还是很高兴的。 现在她不能送东西回去了,但是,家里还是可以给她送,这逆向传输可以,证明这三方的通道虽然是在慢慢地调整,却 也没有发生颠覆的变化。 镜湖的小渠还没封,因为确实山上的僧侣也是要吃饭,等干旱结束,应该就能堵上小渠了。 之前老五命人调查关于红叶的所有事情,冷狼门不负众望,已经打探回来了,而且是四爷亲自来。 原先关于红叶的身世猜测,还有很多小道的消息,真假参半。 而这一次,冷狼门的人还找到见过他们母子的邻居,画了一幅画像回来。 当画像徐徐地展开的时候,宇文皓一眼看过去,竟是骇然,“怎么会跟老元长得那么相似?” 元卿凌看向画中人,确实是有些熟悉,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四爷道:“若说相似,也算不得十分相似,轮廓五官是像的,细看分别还是很大。” 宇文皓却还在震骇之中,转头去看着元卿凌,“不是你这个脸,你快拿老丈人给的全家福,和你原先很像。” “是吗?”元卿凌也有些吃惊,全家福就在房中,她马上进去取出来做了一个对比,不禁惊得说不出话来,确实很像,比这张脸都要像,若不是发型,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了。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元卿凌真是哭笑不得。 第963章 狼人骨 震惊过后,冷四爷才开始说红叶的事情。 “红叶的母亲是北唐的聚州人,和洪烈怎么认识怎么跟了洪烈的,这点查不到了,洪烈身边的旧人都死得差不多,且这个事情似乎十分隐秘,但是据说洪烈曾一度十分宠爱她,殊不知她在怀孕的时候就离开了洪烈,在聚州生下红叶公子,因未婚生子被当地人取笑,所以辗转带着红叶去了端州,在端州定居,那些邻居其实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死因不明,但是有一人因出外几个月,活了下来,这画像就是从他嘴里描述,由画手画出来的。” “那些人是谁杀的?”元卿凌问道。 “估计是洪烈,他找到了他们,杀害了红叶的母亲,那女人死得十分凄惨,尸骨分离不说,死前还遭受了许多的痛苦,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地割下来,红叶是亲眼所见,洪烈命人抓住了他逼迫他看着,告知他,背叛者就是这个下场,让他长好记性,那时候的红叶,应该是十四岁,他想要救他的母亲,结果被洪烈甩了一马鞭,他的脸上现在还有伤痕,只是平日里他用了粉遮蔽。” 元卿凌想起那天红叶来访,脸上确实是有一道疤痕的,但是当时以为他模仿 老五,以为是故意画上去的,因为那伤疤出现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显得特别的违和。 她心下颤抖,无法想象一个父亲当着自己十四岁儿子的面,残忍地杀害了他的母亲的画面,太残忍了,叫一个少年如何承受? 冷四爷继续道:“红叶的母亲死后,洪烈牵来两头狼,当着红叶的面,把他母亲的尸体吞噬,骨头都咬碎了吃,这一幕,是洪烈身边的副将说的,这位副将后来出任务的时候受伤瘫痪,被洪烈废弃,才得以在最后一场战役里活命,但是他当年跟着洪烈的时候,红叶公子的母亲已经离开,因此并不得知之前的事情,这一场残忍的杀害,这位副将回忆起来的时候,依旧觉得胆战心惊。” 宇文皓对红叶本就十分憎恨,但听了这事,也不禁替红叶狂怒,“洪烈这个老匹夫,死百次不足惜。” 冷四爷道:“红叶被带了回去,但没有认祖归宗,跟他说,如果想要得到洪烈家的身份,就要足够优秀,所以把他丢去了狼人骨,狼人骨是洪烈培养死士的地方,所谓狼人骨,要么成为狼人,要么成为白骨,用人间炼狱形容不为过,我冷狼门就有一人是从狼人骨里出来的,原 先为洪烈办事,后来投在我的门下,一千个人进去,只能有三十个人活着出来,在里头没有人情身份可言,不管他是谁,进了去,就成为众人狙杀的目标,因为死一个人,就多一分机会活着出去。红叶没死,两年之后,他活着从狼人骨出来,站在了洪烈的身边,开始为他办事,接管了洪烈在大周的探子计划,之后的事情,你们大概都知道了,他成功复仇,活到了今天。” 狼人骨两年,是什么样的日子?元卿凌和宇文皓都无法想象,但是从这个地方活下来的人,一定十分可怕。 “对狼人骨有兴趣?”冷四爷看着他们,对外头喊了一声,“毁天,进来!” 两人回头,便见一名大概四十岁左右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他一身黑色衣裳,头发略微凌乱不羁,面容冰冷,狭长的眸子无声无息却仿佛涌出浑身的血腥气味。 他不凶,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元卿凌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头还是说不出的一怵。 “毁天就是从狼人骨出来的,他或许认识红叶。”冷四爷道。 “或许?”宇文皓对这用词有些诧异,认识就认识,怎么还或许认识? 毁天道:“在狼人 骨里头,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进去之前有一轮能力的筛查,最高的排行第一,一路顺延下去,那红叶我猜测应该就是代号三千,因为整个狼人骨,只有十个人来自北唐,我是其中之一,其余的年龄对得上,只有三千。” “三千?换言之是最弱的?”宇文皓道。 “没错,像他这种,应该是进去的第一天就要被人杀死。” “他不仅没有在第一天被人杀死,反而还出来了。”宇文皓觉得震惊,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在那残酷的地方面对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比他强的人,竟然能活到了最后大胜出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进去没多久,大家就都留意到他了,因为头一个月就死了五百人,他被击杀过几次,都逃掉了,而且在交锋之中,一次比一次厉害,从开始的不大懂得武功只会逃跑到后来能跟人过招,最后曾击杀他的人都被他反杀,他确实很厉害。” 宇文皓实在费解,“那他在狼人骨里有人教他练武吗?” “不可能有人教,里面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杀死身边任何一个人以求活得出去的机会,对谁都不会手下留情,更不要说教人武功了,但他的武功也是在狼人骨里头 学的,他会躲在暗处偷偷地看人家打,所以他的武功路数很杂,我与他对打过一场,本已经快要取胜了,但是,有一头猴子蹿出来,救了他,那一次之后,就再没有机会赢他了。” “猴子?”元卿凌心头突跳了一下,“猴子救了他?” “是的,他有一只猴子,我们在狼人骨,吃喝很缺,每天都饿,除了杀人还要打猎,那猴子本是重伤了,落在他的手中,他竟也没吃,养了起来,也因为他养了猴子,越来越多人去杀他,其实目的也就是为了吃那猴子,当然,最终也没吃成。” “那猴子呢?”元卿凌急问道。 毁天摇头,“不知道最后那猴子怎么样了,反正离开狼人骨的时候,他没带猴子。” “死了?”宇文皓猜测。 毁天想了想,“有可能,因为出谷最后几个月,似乎也没见他带着猴子了。” 四爷看着元卿凌,“猴子是关键吗?” 元卿凌心乱如麻,“我不知道,但是这猴子……如果是我认识的那猴子,这猴子一定会很厉害。” “你还认识猴子?”冷四爷看着她,这徒儿还挺多畜生喜欢的。 宇文皓也好奇地看着元卿凌,这猴子莫非是很有渊源的那个? 第964章 猴子死了 元卿凌一时心乱如麻,想起方丈说猴子没死,但是猴子出车祸是死了,除非是死之前,残留意识控制了异时空的猴子,就好比她这样。 但她能一直控制这身体,是因为没有脑死亡,但猴子当时就算没有脑死亡,现在也已经化成黄泥了。 他残留的意识能控制那猴子多久? 看来,真是要找红叶聊一聊才行。 盏馆。 红叶已经连续两三天没有出去了,阿丑送上各地递上来的情报,这些情报都是原先积压的,筛查过不大重要,所以没有送到他的面前。 如今闲下来,便叫阿丑取来给他看看。 阿丑道:“爷,其实看不看都可以,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红叶眸子不抬,淡淡地道:“看看不妨,闲着也是闲着,先前关于元卿凌的情报本也是无用,我事后翻阅,不还是寻到镜湖去了么?” 元卿凌去过镜湖的情报早就送过去了,只是筛查的时候认为不重要,因而没有递呈给他,后来翻阅到这一笔,才带着阿丑从南疆去了镜湖。 阿丑道:“爷,如今太子设下了关口,不许我们的人进入京城,那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红叶抬起头看她,“等什么?” 阿丑怔了怔,“大计啊。” “什么大计?” 阿 丑看着他,迟疑了一下,“那我们在南疆下了这么多功夫,莫非不是要侵吞北唐么?” “这算什么大计?”红叶等闲一笑。 阿丑跟了他许久,实在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拿下北唐不是大计什么才是大计? 不过当初以为他要争当肃国的太子,殊不知却是要亲手灭了肃国,爷的心思很难揣摩。 “爷,那我们来北唐做什么?”阿丑问道。 红叶靠在椅背上,看着门口廊前的阳光,分明是冬日,却总给人一种如春的感觉,他眸子悠然,“避寒取暖。” 避寒取暖?这大冬天的,京城也冷啊,若要避寒为何不去南方呢? “爷您该不是真看上那太子妃了吧?” 红叶抬头,笑了笑,“阿丑,你最近多话了。” 阿丑眼底有些惶恐,“属下只是觉得,我们这样耗费时日,又什么都没做,有些心急了。” “这样挺好的。”红叶闭上眼睛,睫毛投下了一排阴影,显得恬静醇美,“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你不累么?好好休息一下,享受这现世安稳吧。” 阿丑有些不甘心,想要再问,但看他已经不想再说的模样,只得作罢。 筹谋了这么久,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机么? 一转身,便有人进来禀 报,“楚王府命人送来帖子,请郡王过府一聚。” 阿丑回头,红叶已经睁开了眸子,眼底有些意味深长,唇瓣微扬起,“更衣!” 楚王府宴请红叶,在元卿凌的强烈要求之下,宇文皓同意不出席。 这番谈话,她必定是要摸出些什么来,老五对红叶有天然的敌意,且有些话题如果老五在他未必愿意说。 帖子下去一个时辰之后,红叶来到。 一身宽松的红衣,发鬓梳理贴服,俊美潇洒如昔,脸上疤痕不见,恢复了原先的细腻,手腕上带着一串火红色的琉璃珠子,隐藏在宽松的袖中,上前拱手的时候,才露了出来,红灿若火,粒粒圆润,元卿凌特意看了一眼,觉得那些红色像一道漩涡,一眼能叫人有片刻的眩晕。 “没想到太子妃竟会亲自邀请在下,受宠若惊!”他说着,声音低沉动听。 元卿凌也客套了起来,“之前公子来访,我忙着没有好好招待,心里有愧,今日得空了便请公子过府一聚,算是赔罪。” 红叶微笑,“赔罪不必,说说话是好的。” 他的眸光落在元卿凌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 元卿凌今日没怎么打扮,家常的一袭素白衣裳,发髻也是十分简单地挽起别了云头簪,身为五个 孩子的妈,她没办法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去梳头穿着打扮,但因为招呼客人,所以披了一件金贵的锦缎外裳。 但是这样的打扮,宜家宜室,倒是很可人的。 元卿凌叫人准备了茶点,都是喜嬷嬷亲手做的,十分精致。 红叶说了句不客气之后就吃了起来,他吃东西的时候很优雅,实在是看不出在狼人骨那样吃人的地方呆过,元卿凌看着他,想起四爷和毁天说的那些话,很难相信眼前这个风度翩翩俊美如玉的男子是他们说的那个历尽艰苦回来的人。 一碟糕点有八块,他全部都吃了,吃得十分干净,连碎末都夹起来吃掉,然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抬起头便见元卿凌瞧着他,便微笑起来,“是不是吃相吓人?” “还要吗?我叫人再给你上一碟。”元卿凌觉得他一副还想吃的样子。 “够了,我本是吃不完,只是觉得我若不吃完你们肯定不会再吃,那就浪费了。”他眼底有薄薄的暖意,笑容恰如其分地勾出了一朵花,“食物不可浪费。” “是的。”元卿凌点点头,只有挨过饿的人,才知道食物的珍贵。 “太子没在?”红叶四处瞧了一眼,问道。 元卿凌道:“他有些事情要忙。” 红叶便笑了笑 ,“他就在府中吧?我与太子谈过几次话,也是相谈融洽愉快的。” “愉快?”元卿凌笑了笑,“是的,他也是这样说。”老五都想愉快地杀了他。 红叶凝望她的微笑,神色也不禁温柔了起来,“太子妃笑起来真让人觉得温暖。” 元卿凌道:“任何人笑起来都温暖,公子,我今天还有几句话想要问你的,还望公子如实相告。” “你请我吃了糕点,我回答你的话。”红叶便端正神色,认真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道:“公子想必也有找人调查我,反之,我也有调查公子,我知道公子是从狼人骨出来的,我想请问一下公子,你在狼人骨里是否与一只猴子作伴?” 红叶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这么问,点头道:“确实是。” “那猴子如今何在?”元卿凌问道。 红叶眼底有些阴影,轻轻叹气,“死了。” “死了?”元卿凌看着他,脸上似有悲伤之色,并不像是作假,“什么时候死的?” “在狼人骨的时候就死了。”红叶微微地侧头,面容似是追忆似是忧伤。 “那猴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元卿凌问道。 红叶看着她,却转移开话题,“告知你我从狼人骨出来的应该是八十九号,他去冷狼门。” 第965章 我自己也不知道 元卿凌执着于猴子,继续问道:“所以,那一句博士也是猴子告诉你的?你知道我的身份,知道镜湖的事情,你知道猴子说的那个世界。” 红叶看着她,神色淡淡,没有说话。 元卿凌也看着他,“但原先猴子说的那些话,你不尽然相信,所以你也在寻找真假,是不是?” 红叶轻声道:“太子妃,在下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有些人有些事,只能藏于心底,不能触及。” “好,猴子的事我们不说,敢问一句,我的长相是否酷似你的母亲?” 红叶看着她,眸色有些黯然,道:“眉目五官是有些似的,谈不上酷似。” 元卿凌没跟他说酷似他母亲的是她现代的那张脸,而不是这张,她轻叹一声,“我知道或许猴子对你来说意义非凡,但对我也是,所以公子若愿意说的时候,随时找我。” 红叶看着茶盏,眉目有淡淡的暖意,片刻之后,他道:“它救了我,若不是它,我早死在狼人骨,它陪伴了我五百零一天,死之前,他叫了博士一声。” 元卿凌看着他,心头戚然,“它死了?真的死了?” 换言之,若没现代的身体支撑,她也是会死 的。 “如可以,我愿意用整个世界与它交换。”红叶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悲伤,他站起来拱手,“多谢盛情款待,告辞!” 元卿凌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公子,可否告知我,你来北唐的目的?” 红叶转身沉默片刻,“不知道,我只是想来,想见一些人。” “莫非不是为了北唐的江山?” “太累了,不值得!”红叶默默地往前走,顿了顿,“但或许也会,谁知道呢?人的心总是在不断地变的,需求也是,如今我不求这些,可不代表日后不会。” “我真盼着能和公子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元卿凌站在门槛外头,看着他缓缓地步下石阶。 红叶脚步有片刻的凝滞,但是,并未说话,而是继续往前走。 红叶走后,宇文皓从侧屋走出来,牵着元卿凌的手,眸色有着浓浓的担忧,“这种有故事的男人,特别容易勾起女人的怜悯心,尤其长得还可以。” 元卿凌本来心情有些忧伤,但是听了他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甩开他的手,“不,对我来说,还是充满幽默的人特别吸引。” “幽默?我幽默么?”宇文皓追 着她问。 “你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充满了幽默感。”元卿凌坐下来喝了那杯还有些微温的茶,笑着道。 宇文皓叹气,“我现在充满了危机感啊。” “没有必要。”元卿凌看着他,眉目盎然,“我不会变心。” “说不准啊,兴许我以后犯浑,你和人家对比,觉得人家还是比我好。”宇文皓看着她,虽然戏说,但心里还是很在乎地看着她的反应。 “他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因为我与他一生仅余的温暖十分贴近,所以他往我这里靠拢,他在治愈他的童年。”元卿凌说。 “嗯?”宇文皓一时不解。 “他母亲和我相似,我又是猴子的前主人,恰好他的母亲和猴子都是他最亲近的,他认为安全的。” 宇文皓想了想,“你说得虽然有点道理,但是他在镜湖里对我说那句话,两年之后要把你夺到手中,是有野心的。”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跟你说那句话或许是想激怒你,或许是想试试自己是否要这样,刚才的一番谈话,我能看出他现在心头的彷徨,他原先是有目的的,但是当复仇之后,他忽然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他很空一虚, 很失落,因为复仇没能让他感觉到多开心,于是,他想起猴子描述的那个世界,他对那个世界充满了向往,他认为这或许可以成为他的目的,如果达不到这个目的,他会转移方向,觊觎北唐的江山,他要确保自己有事可以做,有目的有方向地活着。” 宇文皓听得膛目结舌,“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是这样想?” 元卿凌笑笑,“我副修过心理学,从谈话,表情上,能大概猜出心底的想法。” 宇文皓看着她,“那你说说我心里在想什么?” 元卿凌给他递了一杯茶,“你想把红叶撵出京城。” 宇文皓接过茶,低低咒骂了一声,“没错,这就是我现在所想的。” 过了两天,大皇子宇文君那边来了人,说大皇子被人打折了一只手,叫宇文皓去救他。 宇文皓差点忘记这事了,但私盐的事,本来就见不得光,之前叫了人压下了这事,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殊不知还敢登门讨要银子,要不到还打人? 宇文皓马上让齐王带京兆府的人过去,把打人者逮捕归案。 然而,晚些的时候齐王回来禀报,却一脸的伤,说不出的晦气,“抓什么抓? 都是他闹出来的。” “他闹出来的?怎么闹?不是说被打折了手么?”宇文皓怔道。 齐王恨恨地道:“是他自己撞的,五哥原先出面处理了这事,他便以为有人撑腰,竟敢去登门找人家退回银子,不承认损失,说那些银子是借给对方的,对方不给,他就跟人家打起来,打伤了好几人呢,怕人家闹起来,这不,自己撞折了手想要恶人先告状呢,我去处理,他还说我不帮他,把我也揍了一顿。” 宇文皓没想到他连这种伎俩都出来了,不禁摇头,“这事你看着办吧,要么就告诉父皇去。” “告诉父皇也无用,父皇压根都不愿意见他,顶多是传道旨意去训斥一顿,可他都烂成这样了,也不怕训斥。”齐王气呼呼地道。 “那……要不告诉首辅一声?”宇文皓道。 齐王摆摆手,“罢了,那褚明阳也是不好惹的,告诉了首辅,回头不定怎么纠缠我呢。” “谁纠缠你?褚明阳?”宇文皓看着他。 齐王生气地道:“就是她,今日就是指着我来痛斥,说我为了大胖抛弃了褚明翠,褚明翠才会死,外头多少人围观,听到了这话,真是气死我了。” 第966章 我是来保护你的 宇文皓真是大写一个服字,“这两人……可真是臭味相投啊,都一样贱了!” “这些事情,我若反驳,岂不是和他们一般见识?若不反驳,我这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死了。”齐王呼呼道。 “不要管他们了,以后来找,闭门就是。”宇文皓也觉得他们夫妇都是泼妇,惹不起,但躲得起。 “不管也不成啊,终日这样败坏皇家的名声。”齐王皱起眉头,“五哥,你看谁能让他们收敛一些?总不至于这些小事都得劳烦首辅一趟吧?” “对付泼妇……”宇文皓想了想,“倒是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的。” “谁?”齐王问道。 “你六嫂!” 齐王噢了一声,“对,论泼皮,还真没人是她的对手,而且这些事情咱们去争论,始终是失了身份,六嫂则不会。” 这事跟容月一说,容月当下就咬牙切齿地道:“说真的,我忍他们许久了,早就想去教训一顿,这事交给我,保管他们以后安安分分。” 容月第二天一早亲自去了,进门就骂,再一通打砸,褚明阳开始还能顽强抵抗一下,但是到最后被容月骂得脸皮都丢尽了,她和褚明翠的那些事,也一桩一件地被数落出来,还了袁咏意的清白。 容月办完这事,便回冷狼 门挑了个人,让他到瑶夫人那边看着点儿,因为这一双狗男女不敢惹其他人,不意味着会安分,他们大有可能会挑软柿子捏,如今他们惹得起的软柿子,就是瑶夫人了。 虽然说瑶夫人也有办法收拾他们,但是她如今过了清静的日子,最好是不要掺和进这两坨屎里头去,所以,叫了毁天帮忙看着点儿,如果这两人敢接近瑶夫人的宅子,一律丢出去就是,一切后果她承担。 怕瑶夫人对毁天会有所警惕,所毁天不会住进宅子里头,但会在她的宅子旁边租住,有什么事能马上知道。 容月霸道,她安排好的事就容不得别人否定,因此,毁天第二天就搬进了隔壁的房子,因是暗中保护,因此没有告知瑶夫人,免得她多想。 也亏得容月有这安排,果不其然过了几天,那宇文君真的找到了瑶夫人这里。 他自己一人前来的,进门就是一通打砸,打了伺候的侍女,威胁要瑶夫人拿银子来,否则会把两个女儿带回去。 瑶夫人把孟悦和孟星送走,就是防着他有这一招。所以,当听到宇文君这句话的时候,她淡淡地道:“两个女儿,一个在医学院,一个在佟家,你尽管去带。” 宇文君自然不敢去,但是怎轻易地放过瑶夫人?他恶 狠狠地道:“我知道你还藏着银子,快取来,我有大事要办。” 瑶夫人抱着小狗,道:“劝大皇子回头是岸,您口中所谓的大事,这辈子都不可能了,那些说能帮您的人,都是在骗您的银子。” 宇文君怒道:“你这个毒妇,若不是你当日害我,我怎么会落得如斯田地?夫妻一场,我实在不明白哪里亏待了你,你要这样狠毒对我。”顿了顿,他口气软了下来,“你如今有人脉,有钱,你可以襄助我,看在两个女儿的份上,我若出头,她们也跟着风光。” “我只求她们平安一生,风光不风光,不在乎。”瑶夫人冷硬地道。 宇文君盯着她,深知发怒也是无用,姿态再软了下来,“我知道我是做了一些曾伤害你的事情,让你失望过,但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会休了褚明阳,一心一意地对你,如今父皇既然恢复了我皇家的身份,我就有希望,你难道甘心一辈子只当个瑶夫人?你难道不盼着母仪天下吗?你以前说过,你做梦都想有这一天的。” 瑶夫人眸子若水,温柔却冰冷,“以前的纪王妃已经死了,现在我没有这些盼望,只想平静生活,大皇子请吧,不要再来,在我这里,你是找不到任何希望的?” “你……”宇文 君见她软硬不吃,不由得恼羞大怒,举起手便要打下去,瑶夫人手中的小狗忽然窜出扑到他的身上,咬了一口。 宇文君越发大怒,一脚踢了小狗,“狗东西!” 瑶夫人心疼狗狗,猛上前抱着,实在是忍不住悲愤地道,“你够了,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 宇文君阴郁地道:“不客气?去找老五告状吧,找他来帮你,看我怕不怕。” 一把长剑从他身后慢慢地伸出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一个激灵,“谁?” 瑶夫人也吓了一跳,只见一名高大面容冰冷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正持剑对着宇文君。 “滚!”毁天冷道,把剑收了回来。 宇文君猛地回头,却见一个浑不认识的陌生男人,惊疑地看了瑶夫人一眼,又看看了毁天,顿时仿佛明白了一般勃然大怒,脸色都涨红了,“贱妇,你竟敢私藏男人?你好大的胆子!” 瑶夫人纵机敏冷静,但到底这些损害女子名节的话还是让她羞怒不已,“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不认识的男人能随便进入你的院子?”宇文君一阵血气狂涌,怒不可遏,“说,你们厮混了多久?你还享受着父皇给你的恩赐,你还是皇家妇,敢干下这种下 贱的勾当,你真是不要脸。” 瑶夫人听得这些侮辱的话,气得满身颤抖,上前就一巴掌打在了宇文君的脸上,“我叫你胡说!” 宇文君反手就一巴掌要扫过去,毁天面无表情地折断了他的手,抓住领子拖了出去丢在地上,冷冷地道:“再敢来,我剁了你的双腿。” 宇文君看着他眼底的冷狠,周身盈发的嗜杀气息,竟觉得心中一凛,这种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他站起来,恨恨地道:“你们休要得意,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撂下了狠话,灰溜溜地走了。 毁天面无表情,转身进了去,瑶夫人抱着小狗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毁天没看她,进了屋中扶起被宇文君打砸推倒的桌椅,瑶夫人追进来,“不用你帮忙,我这里不接待陌生人,请你马上……” “闭嘴!”毁天回头喝了一声,眸子冰冷凶恶,把瑶夫人吓得怔住了。 他收拾好之后,便转身出去,经过瑶夫人的身边时,冷冷地睨了一眼,“他若再来,隔墙喊一声,我就在隔壁。” 瑶夫人看到他眼底的冰冷,心里不自觉地有些怕,“不用,我能应付……” “以后不需要你应付,我是来保护你的。”毁天说完轻身一起,从围墙上飞了过去。 第967章 必须告知父皇 瑶夫人怔怔良久,抱着小狗回了去,除了椅子被砸烂了两张外,其余一切如常。 此事她压下不提,并未告知元卿凌,怕她们担心,也怕孩子们担心。 而楚王府里头,也出了点儿插曲。 元卿凌最近为了镜湖和红叶的事情是焦头烂额,但是汤圆最近比较闹情绪,还闹了一次离家出走,五元夫妇自然就多着紧了些,带着点心们出了一趟门,算是来个亲子游。 二宝还小,就不带出去了,交托给了二位嬷嬷和汤大人,二宝自打出生都是很安分的,不哭不闹,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反正他们足足一个多月的人生里头,除吃睡无大事,基本不需怎么费心的,所以,奶娘多半是喂养之后,就把他们带到院子里头晒晒太阳,晒一会儿就抱回房中睡觉。 但是这天刚抱到院子里,因老虎在院子里玩耍,奶娘谈看了几眼,一回头,小床上已经不见了二宝。 奶娘还以为是嬷嬷们抱了去,便没在意,因为嬷嬷以前经常会这样,得空就来抱抱二宝,要忙了才放回去睡觉。 但是奶娘进了里头竟看到其嬷嬷和喜嬷嬷在说话,便怔怔地问道:“嬷嬷,不是您抱了小公子么?” 喜嬷嬷回头看她,诧异地道:“没啊,怎么了?小公子们呢?” 奶娘这下就慌了,“天啊,谁抱了去?” “谁抱去你不知道么?”喜嬷嬷 急了,上前就抓住她的手往外拽,“还不赶紧地去找?” 当下整个王府都在找小公子,府中的人都说没见过,绿芽说看到奶娘带着小公子出来,放在院子的小床上,之后她就忙活去了,不知道后面有谁接近过。 喜嬷嬷彻底慌了手脚,“天啊,是不是有人潜入啊?汤大人呢?快叫他到门房那边问问,今日谁来过啊?” 汤大人急忙来到,听得这事也担心得不行,二宝不是汤圆,汤圆会走会跑,能离家出走,这对娃儿可才一个月多啊。 整个府邸找遍,所有人都提出来问,门房就快把脑袋都磕破了,愣是说没人来过,既然无人来过,那二宝是绝对不可能自己跑出去的,可人呢? 汤阳马上命人去通知徐一,叫徐一去找太子,好在太子不是去得很远,就在别郊里。 大家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找了齐王封锁城门,满京城里找。 而宫里头明元帝中午若得空会小息一会儿,这天在冬暖阁里头刚躺下,还不曾入睡,便听得穆如公公急匆匆地进来,脸色都白了,“皇上,皇上,您快来!” 穆如公公伺候了明元帝许久,若无要紧事绝对不会在午休的时候打扰,所以明元帝听得他这惊慌的声音,猛地起身,“出什么事了?” “您看御案上……有有俩娃。”穆如公公都惊得不行了,他一直就在御书房 里头收拾东西,这一回头,案上就多了俩娃,他没细看,便急忙叫了。 明元帝掀开帘子快步走出去,只见御案上放着两个襁褓,襁褓发出嘤嘤嘤的声音,他怔了怔,走过去看了一眼,不禁膛目结舌,这不是俩小孙子吗? “太子来过?”明元帝问穆如公公。 “没啊,老奴……一直在这里,不曾有人来过,收拾了古董架,一……回头就看见了。”穆如公公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明元帝怔怔地抱起二宝,二宝仿佛得了安慰,不再嘤嘤啼叫,眼睛一闭,踏踏实实地睡过去了。 “请太子!”明元帝觉得怪异,孩子不可能自己跑进来的,定是有人入宫了把孩子抱来。 两个时辰之后,宇文皓和元卿凌入宫接回二宝,两人发鬓都歪了,一路跑死马儿,回到府中就听得说孩子在宫里头。 “孩子是怎么来的?穆如说不曾有人进过御书房。”明元帝疑惑地看着他们夫妇。 元卿凌来的时候已经想了借口,道:“是儿媳抱来的,殊不知刚入宫老五就追着来说汤圆离家出走了,这不,便把孩子放您这,想着穆如公公能看着点儿,着急着出去找汤圆,穆如公公,我还叫你一声来着,你没听到吗?” 明元帝将信将疑地看着穆如公公,穆如公公脑袋昏昏,真是年纪大了,太子妃来了也不知道,他讪讪,“似 乎……似乎是的。” 明元帝啼笑皆非,打发他们出宫去。 夫妇二人抱着孩子,失魂落魄地出去,元卿凌只能跟交代二宝也懂得异能的事,宇文皓脑袋都大了,才一个多月就离家出走,像什么话了?夫妇两人不敢深谈这个问题,只能让包子去一趟把二宝的情况转告给方妩。 明元帝想起汤圆离家出走一事,心疼孙子,晚上便跟皇贵妃说,找一个由头,举办个家宴让大家入宫聚一下。 因是举办家宴,秦妃便求到了皇贵妃的跟前,让她准许宇文君夫妇入宫来。 皇贵妃好生为难,宇文君虽然还是大皇子,但是皇上原先说过,若无传召是不许他入宫的,但是秦妃又苦苦哀求,知道不能答应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抚秦妃,只得跟她说,可以求情让她出宫去与大皇子团聚一天。 秦妃虽不能让儿子入宫,却能出去见一面,也算是了却了心愿。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便是犯下再多的错事,随着日子流逝,加上年长如今见不得,终究是会慢慢原谅的。 且秦妃之前虽然认为宇文君不长进,对错一事却也不怎么下过定论,宇文君落得今日地步,她最怪罪的就是瑶夫人。 若不是她当然的背叛离弃,宇文君怎么会有今天的下场? 皇贵妃愿意出这个面,是因为知道虽然皇上如今还在生宇文君的气,但心里其 实不曾丢下这个儿子,他铁定是不会去见的,那么让秦妃去见两眼也好。 果然,明元帝听了皇贵妃的求情,便淡淡地道:“后宫的事不必来问朕,你安排就好。” 秦妃便带着几个人驱马车出去,微服私访来到了宅子里头。 宇文君许久没见到秦妃,本以为这份母子情缘终结了,这辈子没办法见面,殊不知母妃竟然来了,母子二人当下抱头痛哭。 褚明阳上来拜见婆母,秦妃不大高兴她,只冷落不搭理。 褚明阳之前是因为怀孕再度回到宇文君的身边,而她也从瑶夫人的口中得知宇文君再不能生育的,知她背叛下作,怎还愿意给她好脸色。 母子叙话,得知宇文君的手折了,便道是他被人欺负,生气得要紧。 褚明阳在旁边听着,本就不满意秦妃对她的态度,所以冷冷地道:“知道是谁打折的吗?是佟瑶的野男人打的。” 秦妃一怔,“什么?佟瑶有相好了?” 褚明阳冷冷地道:“都住一起了。” 秦妃猛地看着宇文君,“是真的吗?” 说起瑶夫人,宇文君也是满腔的怒火,“那贱妇毒妇,休得再提,一提儿子就要气得不行。” “她还带着郡主,怎么能跟野男人住在一起?岂不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不行,这事我得告知你父皇。”秦妃大怒,几时听说皇家的弃妇还有人要的?谁这么大胆? 第968章 声讨 宇文君虽恨极了瑶夫人,但是,难得见到母妃,这事自然不重要,悄声就问道:“母妃,您可还有私己银子?接济一下儿臣吧。” “怎么?你这连生活都维持不了么?”秦妃惊问道,皇上说过,不曾刻薄过他们的。 宇文君叹息,“您不知道,百物腾贵,我们每月就那么点月例银子,压根都不足以应付开销,皇子妃的嫁妆都补贴进去了,如今我们是身无长物,连衣裳都是旧的,多少日子不曾缝制过新意了?连吃顿好的都得再三斟酌,这宅子里头原先伺候的几个人,因没有银钱发月例,都走了两三个,母妃,儿子实在是难啊。” 秦妃听得心疼死了,好在这一次出宫也是打算接济他的,带了一盒子的首饰和千两银票,都给了他。 回宫之后,宫中家宴正在如火如荼地举办,一家人其乐融融,载歌载舞,就连贵妃都出来吃酒。 这些人风光无限,她的儿子身为皇长子却要在外头流落挨穷,秦妃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虽然皇贵妃的人请她过去,她借口说不舒服,便回了殿中。 皇贵妃知道她定是心里头委屈的,想着不来也正好,省得 说了些话让大家扫兴,难得太上皇今日高兴呢。 两位郡主今天也是接了进宫的,明元帝心疼两个孙女,给了赏赐,且千叮万嘱让她们日后好生伺候母妃。 这话传到了秦妃的耳中,秦妃再也忍不住了,到了芳明殿上跪下就哭了,“皇上,您赏赐孙女,臣妾心里很高兴,可给了她们的赏赐不能落在佟瑶的手中,她犯下了荒唐的事,与人姘居,那野男人还打伤了君儿,实在是无法无天,郡主不能再跟着她了,求皇上开恩,让君儿抚养郡主,免得皇室血脉旁落,叫人笑话啊。” 家宴本来十分融洽开心,秦妃出来这么一哭,气氛就变得很僵冷了。 元卿凌看了孟星孟悦姐妹一眼,见她们眼底顿时蓄泪,一脸的彷徨,便马上把手抱的七喜递给宇文皓,然后站起来对秦妃道:“秦母妃,这话可不能乱说,瑶夫人什么时候与人姘居了?” 秦妃看着元卿凌,始终介意当初求她不愿意帮忙的怨,所以冷冷地道:“什么时候?这事你们能不知道吗?那野男人不仅和她住在了一起,还打伤了君儿。”她说到这里,声音哽咽,看着明元帝哭道:“堂 堂皇长子,先是被夺妻,继而被打伤,这男人的脸面都没了,叫他怎么活啊?皇上,纵然他千错万错,到底是您的亲生骨肉,且他已经改过自新了,求您给他一次机会,让郡主回到他的身边吧,这哪里有休妻了之后还让孩子跟着弃妇的?” 明元帝脸色铁青,不发一言地看着秦妃。 皇贵妃忙起身打圆场,“秦妃可不能随便听坊间传言一二句就定了瑶夫人的罪,伤了郡主的心,这事压根不存在的,来,快起来,坐下来一起吃点儿。” 皇贵妃亲自下去扶她,她却不愿意起来,哭着道:“怎么是坊间的传言?是君儿亲口跟臣妾说的,他的手确是被人打折,若皇上不信,可派人去调查一下,但凡臣妾有冤枉了她,叫臣妾不得好死!” 太上皇听了这些话,脸色沉了沉,淡淡地道:“孤喝得差不多了,回宫。” 众人纷纷起身相送,元卿凌叫老五陪同送太上皇回去,宇文皓也不想听这些污蔑,便扶着太上皇一同走了。 太上皇一走,宴席等同是终止了。 明元帝站起来,摔下了擦嘴的手绢,带着穆如公公大步而去。 “皇上,虎毒尚且 不食子啊!”秦妃大哭不止。 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秦妃怎能这样跟皇上说话?皇上对宇文君那叫一个仁至义尽了,若是换走其他任何一个皇子亲王,不定死了几回呢。 元卿凌也是气得够呛的,把两位郡主抱在怀里,正色地对秦妃道:“秦母妃,首先说瑶夫人不曾与人同住,便是真的有,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已经不是宇文君的妻子,她是自由身,难道她还要一辈子为宇文君守寡么?至于您说要把郡主给宇文君抚养,我第一个反对,他这些日子折腾了什么事,您去了解一下,郡主跟着他只会吃苦受委屈。” 秦妃见明元帝不予理会这事,正是伤痛欲绝的时候,又听得元卿凌这话,悲愤交加,站起来指着元卿凌就痛斥,“本宫撕烂你的嘴,什么守寡?我儿死了么?你心肠怎么如此狠毒啊?我儿到底得罪了你什么?你要这样追着咬着不放?他都落得丧家犬的下场了你还不放过他?本宫怀疑那野男人就是你安排的,你们这些人,男盗女娼,没脸没皮……” 皇贵妃怒声打断她的话,“秦妃,不得胡言乱语,你身为长辈,怎可说 这些不知轻重的话?” 秦妃悲愤地看着皇贵妃,“好啊,如今你们都沆瀣一气来欺负我这个落难不受宠的废妃了,是不是真的,你们尽管出去调查,但凡我有半句假话,保管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她上前就要拽孟星孟悦的手,“你们跟祖母走,不能和这些人在一起,迟早要学坏的。” 姐妹两人吓得直往元卿凌怀中躲去,元卿凌护着两人往后退,也生气了,“秦母妃,你不要这样,你吓着孩子了。” 秦妃没想到两个郡主竟然怕她,宁可相信外人都不信她这个祖母,心头大伤,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地道:“你们怎可如此啊?本宫是你们的亲祖母,那是你们的亲爹爹啊,谁教得你们好赖不分了?过来,虽祖母回宫,明日送你去你爹爹那边,不可跟着你们娘了。” 孟星听了这话,当下大哭起来,“我不要,我不要去爹爹那里,我要和娘在一起。” “你娘就是个贱妇!”秦妃气得顾不得修养,破口大骂起来。 元卿凌脸色阴沉了下来,回头去看了容月一眼,打了个眼色,吵架不是她的强项,所以这个时候只能选择放容月。 第969章 皇家妇 容月因为怀王在侧,自己的老婆婆鲁妃也在,所以使劲地压着心头的怒火,如今元卿凌一记眼光扫过来,得了元卿凌的允许,当下她就拍案而起,怒道:“够了,还有完没完?你那儿子是个什么新鲜人物大家伙谁不知道?拿他跟瑶夫人比,比个蛋啊,别嫌我说话难听,话糙理不糙,姑娘们若跟了他,不定什么时候拿去卖了换钱,秦妃娘娘您生儿子不知道儿子心肝?当年若不是有瑶夫人帮衬着,凭他能蹦跶这么久么?现在他说一句两句你就信了,做人帮亲可以,但不能两眼一抹黑不理是非黑白,瑶夫人被你儿子害得几度生死如今难得才有了几天安静日子,不求你帮着瑶夫人,别欺负,行吗?” 容月这话也真是粗俗,但大家都知道她打小在武林江湖里头长大,虽是大兴郡主可没沾过大兴皇室半点光,因而也没有学会皇家的礼仪,这话开始听着难听,但是特别的解气。 就连鲁妃素日看不惯这个儿媳妇的粗俗,今日也忍不住要拍手掌叫好。 怀王眸子淡淡地垂下,等容月回到身边的时候,默默地递给她一杯水,“润润嗓子。” 容月小心 翼翼地瞧了他一眼,见自己男人没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早知道就骂得再难听点儿。 秦妃气得两眼翻白,差点没昏过去,皇贵妃当机立断,命人把秦妃送回去,免得她再说出难听的话来伤郡主的心。 好好的一场家宴,弄成这个样子,皇贵妃真是呕血得很。 狄贵妃,勤妃等人都纷纷走了,静妃幽幽沉默了半响,想起了养在身边的魏王,不禁神色悲伤,交代了孙王夫妇几句,也一并走了。 皇贵妃只得下令撤宴,人渐渐地散去,几位王爷也都出去了,留下几位王妃和皇贵妃在里头说话。 孟星还在哭,执着元卿凌的衣袖问道:“五婶婶,娘真的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了吗?她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孟悦当下就沉脸怒斥妹妹,“不得胡说,那是其他人诋毁娘亲的。” 元卿凌执着两人的手,决定不能按照这个时代的思维去教她们,否则瑶夫人这辈子就别想有幸福日子过,虽然她如今也没遇到合适的人,但难保以后不会。 且不管会不会,道理就该是这样的。 她郑重地道:“听五婶跟你们说一句,你娘亲现在没有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但是,就算是,我们只能选择祝福,咱们北唐不少和离或者被休弃出门的女子,一样可以再嫁,为何你们的娘亲不可以呢?她生来就比别人卑贱么?她这辈子吃了很多苦,你们也长大了,你爹娘的事也瞒不住,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她曾为了这段婚姻为了这个家庭吃过多少苦头,受过多少委屈,她值得过更好更幸福的日子,她值得有个人来护着她,你们懂吗?” 孟悦最近在医学院跟着元奶奶,元奶奶的思想都是很前卫的,所以元卿凌这么一说,孟悦就点头,“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娘亲开心。” 孟星却还是不懂得,只是摇头哭着说:“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娘亲嫁给其他男人。” “孟星,那你能陪伴娘亲一辈子吗?现在你住在姥爷家,娘亲是一个人的,就算你们可以回去陪着她,等你们以后出嫁呢?她是否一辈子都要这么孤单?”元卿凌问道。 孟星哭着道:“那我就不嫁人,我陪着她。” 皇贵妃轻轻叹气,看着元卿凌道:“这皇家出去的人,到底是不比百姓,未必能走出这一步来,且若瑶夫人真的嫁与其他人,郡主们怎么 办呢?这是要被人笑的。” 元卿凌心头郁结,看着皇贵妃道:“母妃,被人笑有什么打紧呢?若真有一个有担当的男儿出现愿意护着瑶夫人一辈子,我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一辈子漫长,总不能让她这么孤清地过。” 容月对这个充满了发言权,她除了骂人就不懂得说别的大道理,只是觉得元卿凌说得十分受用,道:“对,对,一个人很孤独,最好能找个人嫁了。” “这事你不能多管。”鲁妃这会儿警告她了。 皇贵妃道:“这些话现在说来也多余,毕竟也没这个人,秦妃今晚发了这通,怕是大皇子跟她说了什么,这事你们最好去了解一下,莫要叫瑶夫人受了委屈。” 容月还真较劲了,“皇贵妃,若真有这个人呢?” 皇贵妃沉默了半响,“这事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可瑶夫人现在也不是皇家的人啊。” “郡主是!”皇贵妃说。 容月再问,“那等郡主们都出嫁了之后呢?” 皇贵妃蹙眉看着容月,“本宫知道一辈子孤独一人很是煎熬,但有些事情是没法子的,她到底是皇家妇。” “只是曾经而已,如今已经不是了。” 元卿凌说。 孙王妃和袁咏意一直都没说话,皇贵妃便看着她们,问道:“你们认为呢?” 孙王妃听了半响,看了看元卿凌和容月,道:“这事吧,也没发生,觉得没必要讨论,伤感情不是?” “伤感情?”袁咏意侧头问她,“伤谁的感情?为什么就伤感情了?” 孙王妃道:“其实娘娘说得有道理啊,确实皇家妇也不能随意再嫁了。” “怎么就还是皇家妇了?不是休了吗?那合着按照二嫂你的话,当初我若没重新和老七在一块,我连嫁人都不成了?那为何我与陆源哥哥订婚的时候无人告诉我这些呢?”袁咏意扬高了声音。 孙王妃怔了怔,“这……这能一样吗?你是侧妃,她是正妃,且你那会儿没有孩子,瑶夫人这生了两位郡主,再说了,你祖母那脾气……” 孙王妃迟疑一下觉得逻辑不通,就闭嘴不说了。 袁咏意淡淡地笑了起来,“噢,原来是因为我有一个凶巴巴的祖母,而瑶夫人没有,是啊,佟家如今是没以前风光了,自然没什么人愿意卖他们的面子,也无人愿意提他们说一句话。” 袁咏意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僵了。 第970章 我想静静 孙王妃气结,看着袁咏意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势利吗?” 袁咏意反问道:“二嫂,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就不盼着她能过点好日子吗?” “我怎么就不盼着她好?虽说往日我跟她有些不对付,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早就没记在心里,但这确实是不好弄啊,她还带着郡主呢。” 皇贵妃看着她们,蹙眉道:“好了,你们吵什么啊?这都还是没影的事呢,盼着她找的,是一厢情愿,不盼着她找的,也多虑了,本宫相信瑶夫人自己心里是有分寸的。” 皇贵妃这话,容月又有些忍不住了,“娘娘,那万一真遇上呢?” “那就以后再说。”皇贵妃压住太阳穴,“今日你们就不要再架秧子起哄了,秦妃闹这一出够让人烦心的。” 容月还要再说,元卿凌冲她摇摇头,容月只得不甘心地闭嘴。 宴罢出宫,容月指定是睡不着,直接就找到了楚王府里头,不许元卿凌睡觉都要把这件事唠明白了。 “她们这样想,对瑶夫人来说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嫁给了皇家的人被休弃之后就不能再找啊?她才三十出头,看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活个七八十不是问题,难不 成以后几十年里都得孤零零一个人吗?你就不该阻止我说下去。” 元卿凌见她气呼呼的样子,笑着道:“你啊,这么激动干什么?现在也没这个人,你一个劲地说,岂不是让人觉得真有这人出现了?而且,你若惹怒了皇贵妃,回头她传了瑶夫人进宫去,暗示明示一番,瑶夫人又是个聪明的,听了这些话,以后能踏出这一步吗?” 容月偷偷地瞄了一眼坐在旁边假模假样看书但实则竖起耳朵偷听八卦的老五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实话告诉你,我安排毁天过去保护她,暗地里就是想撮合他们的。” 元卿凌听得这话,惊愕得很,“毁天?” 从狼人骨里出来的那个毁天吗?元卿凌想起他,就感觉一股子血腥如潮涌了过来,此人是从尸骨里头踩出来的,人品性格过往经历一无所知,合适瑶夫人吗? 而且,瑶夫人经历了宇文君这个渣男,便是真要找,也该找个温柔体贴的,毁天浑身上下没有这个温柔体贴的因子,连说句话都是冷硬的。 “容月,你不要乱点鸳鸯谱,毁天未必合适瑶夫人。”元卿凌道,难怪这厮这么激动,原来存了这份心思。 “合适啊。”容月 跺脚,急忙为毁天辩解,“你不知道毁天,你看他很冷冰冰像木头一样是不是?我告诉你,那都是假象,他绝对要比太子更懂心疼人。” 宇文皓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放下书道:“容月,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要抬举毁天也不能顺带踩我一脚,我怎么就不懂得心疼人了?” 容月杏眼一扫,对上宇文皓不悦的眸子,随即讪笑,“这不是打比方吗?怎么说毁天比您还是差点儿的,但绝对是好东西啊,那会儿我本是打他主意的,可惜他没看上我,他说不喜欢我这种毛毛躁躁还粗鲁的,喜欢那种有素养有经历有故事的,我合计了一下,瑶夫人不是正合适吗?” 元卿凌啼笑皆非,“容月,实话告诉我,冷狼门有哪个不曾入你的眼睛?我记得你连徐一的主意都打过。” “徐一豁牙,不好看,我后来也放弃了,”容月想想以前,确实也够荒唐的,不禁笑了起来,“至于冷狼门里头吧,四爷不要,四爷太石头了,其余的还好,我举办过招亲,只是没人参加。” 元卿凌道:“这事就先不要提了,你安排瑶夫人的生活,她未必喜欢,有这份心就好了,至于缘分这个东西 嘛,很难说,该来就会的。” 容月翻翻白眼,“我可不喜欢这句话了,什么缘分该来就来不来就空等啊?幸福都是要自己争取的。” “好了,你回去,我要睡觉了!”宇文皓一拍桌子,横眉竖眼地道。 说别人不懂得风情,她倒是懂得?这么大晚上了,妨碍人家睡觉。 容月还想说服元卿凌,但是老五那张臭脸确实也吓人,只得讪讪地道:“那明天我再来。” 宇文皓等她走了,便收拾衣裳道:“走,们去泡一下汤,泡完回来好睡。” 元卿凌看着他道貌岸然的模样,想到徐一说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孕晚期到生产,老五就不曾碰过她,特别热衷去泡澡,然后有一次被徐一撞见他在里头那啥,便偷偷地去跟汤大人说,刚好被她听见。 生完二宝到现在,其实也可以碰了,但是奶奶跟他说,这两三个月里头还是要守一下,免得伤身体,所以,他极其艰难地守着最后的底线。 今晚大概是在宫里头多喝了两杯,便又起了那念头,夫妻四年,他心里想什么,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他越是想着那些事眼底和脸色就会显得越发正派。 偶尔还会特别严肃。 “等一 下!”元卿凌站起来。 宇文皓回头,“嗯?” “我跟你一块去。”元卿凌含笑道。 宇文皓眼底眸色加深,迟疑一下便摇摇头,“你去?你……要不早点睡,我正好泡着静静地想一下红叶的事情。” “泡澡想红叶?”元卿凌双手缠上他的脖子,唇瓣在他下巴上点了一下,“不如想想我?” 宇文皓推开她,不为所动,严肃地道:“不跟你闹,红叶的意图还得好好揣摩一下才行,你睡去。” “不,我想先沐浴一下。”元卿凌就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叫蛮儿给你打水啊。” 元卿凌眉目明媚流光暗闪,声音柔和温暖,散了长发眉眼里便多了几分妩媚,身子贴了上来,“我想去泡一下,奶奶不是说我生产完之后有寒气吗?刚好去驱寒,对身体好啊,你难不是总叮嘱我要养身体么?” “那……”宇文皓抱着她,手不自觉地就滑向了前面,眼底有隐晦的欲一念,“那我先去,一会儿你再来。” “为什么啊?” “我说了,要静静地想点事情。” “静静地想点事情还是静静地做点事情?” 宇文皓脸色陡红,猛地推开她大声道:“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第971章 他不是猴子 元卿凌笑得眼底如盛满了一杯醇酒,轻轻地凑上去咬着他的嘴唇,“或许你想静静的事情,我能帮帮你。” “不行,奶奶说过……” “我也是大夫,而且没人比我更清楚的我的身体。” “真的?” 元卿凌在他耳边厮磨,吐气如兰,“真的。” 宇文皓眼底一深,单手用力搂住她的腰便压了过去,唇瓣印上气息微乱,“那还泡什么澡?不去了!” 长袖一扬,袖风熄灭了蜡烛,烛泪正好落了一滴在烛台上,仿佛凝住了最美时刻。 许久,听得帐中的人说:“不管我多盼着有个闺女,是断不受这些苦了,这好几个月,难受死了。” “好,不生了!”元卿凌也觉得五个孩子力不从心,若再生一胎……而问题不在于一胎,而是一胎有几个,所以是不可以轻易地冒险。 “实在不行,捡个闺女养吧。”宇文皓觉得人生还是要有一个闺女才完整的,但生不了可以捡啊。 “捡一个?哪里有孩子捡?”元卿凌笑他。 “捡不了就抢一个,看老七这条命啊,注定是当老丈人的,估计下一个还是闺女,他一个人要这么多闺女干什么?给我一个得了。”宇文皓霸道地说。 元卿凌枕在他的肩膀上,“那你还五个儿子 呢,是不是也要分一些出去?” “谁要谁拿去,绝不吝啬。”宇文皓想起汤圆离家出走一事,叹息,“这教育孩子太难了,生也就那么一年半载的事,生完之后那才叫一个折磨。” 元卿凌打了他一下,“你可不能这样说,回头又小气了。” “二宝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自己就跑到御书房去了呢?”宇文皓还在纠结这事。 “不知道,”元卿凌想到这也是心烦得很,“他们俩似乎比三个哥哥还能耐些,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元,以后管不住他们啊,怎么办?”老五真是愁白了头,当爹的还不如儿子厉害,以后怎么管教?现在年纪小,不懂事还能揍一顿,以后有了脾性是断不敢揍的,想起包子曾说过的“豪言壮语”他就一阵焦灼,现在才三岁不到,就想着以后等他老了要收拾他了。 一群不懂得感恩的白眼狼,人家秀姐儿还知道对顾司好,疼爹爹呢。 顾司和老七这两个老小子也真是有福气的。 夫妇两人对视了一眼,宇文皓忽然想起瑶夫人的事,道:“瑶夫人那边你还是要跟她说说,今晚在宫里头发生的事情肯定会传到她那边去,别闹出什么事来才好。” “她情商比较高,便是知 道了也能压得住。”元卿凌说。 “压得住是压得住,都压在心底了也不好。” 元卿凌想想也是,宫里头的那些态度,如今都还没影的事就已经持着反对的意见,这实在是有些伤人的。 “老五,如果瑶夫人真的要找一个,你觉得父皇和太上皇会同意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说:“他们必定不会管,只是乐意不乐意,很难说。” 元卿凌心里想,不会管也不成啊,按照皇贵妃今晚的态度,如果皇上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肯定,皇贵妃肯定是要反对的。 原先元卿凌认为不必多想,因为这事都没发生,可按照容月折腾的程度,如果毁天可靠,她一定会使出个各种办法撮合两人,若这事成了,问题也是迫在眉睫的。 宇文皓困了,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睡吧。” 元卿凌嗯了一声,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 明日元卿凌就去拜访瑶夫人,果不其然,这些事情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倒不是别人说的,而是孟星说的。 孟星没回佟家,而是要守着瑶夫人,不许任何男人过来。 孟星在,元卿凌也不好说什么,瑶夫人却有些好笑,“怎么我的终身大事现在还得你们来担心了?” “流言蜚语, 不要放在心上。”元卿凌只能这样说。 “这些话若我都放在心上,还活不活了?”瑶夫人招呼小狗过来,抱在怀中好一番恣意疼爱。 “那就好!”元卿凌看她这模样,倒是觉得自己瞎担心了一场。 “宇文君没继续来找你麻烦吧?”元卿凌问道。 “没来,来了也不怕。”瑶夫人淡淡地道。 “他来闹你,为何不告诉我呢?” 瑶夫人看着她,忽然就很奇怪了,“为什么你们现在一个个地说要来保护我?我虽然不是王妃了,可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你们就这么信不过我啊?他是没逼急了我,若逼急了,哪里只是折一只手?” “是啊,都忘记你的能耐了。”元卿凌也笑起来,顿了顿,道:“不过,大家倒不是小看你,只是觉得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若出点什么事咱们也不知道,容月安排毁天来保护你这想法是好的,没别的用意,你不要放在心上,承了容月这份好意就是了。” “我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知道了。”瑶夫人眸色淡淡,笑容微扬。 包子把二宝的情况告知了方妩,方妩让包子转告元卿凌,二宝的情况没办法检测,因为她怀着二宝的时候,脑细胞不断地分裂再生,会产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也不知道,除非能把二宝送过来检查。 元卿凌也让包子问了猴子的事情,因为元卿凌心里头有隐隐那么一丝的猜测,红叶可能就是猴子,而方妩说要知道红叶是不是猴子控制的意识,很简单,点心们可以看出来,如果是意识控制,那么必定有神经元放电和磁场的连接,点心们可以看到这个连接点的发光。 点心们之前也见过红叶,所以元卿凌问他们是否看到,他们都说没留意那个红衣服叔叔。 没办法,为了让点心们再看看,元卿凌只得再请红叶登门一次。 这一次,宇文皓不愿意避开了,他要留在府中亲自接待红叶,他认为,越是避忌他,他越是得意,凭什么? 到了响午的时候,一袭红衣再度飘飘出现,仿若谪仙一般,俊美的容颜似乎更胜往日几分,不过,仔细看看,或许俊美了几分是旁边阿丑映衬的,阿丑今天特别的丑,脸上的斑分散一点点,像一只只蚂蚁在脸上趴着。 蛮儿领着他们进来,元卿凌牵着包子的手在廊前等着,包子瞧了一眼,便道:“不是,没有发光。” 宇文皓站在身后,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到底是他儿子,淡淡地对元卿凌道:“其实若不嫌失礼的话,现在都可以把他撵走了。” 第972章 红叶说静和 元卿凌其实本就是随便那么一猜测,只不过认为既然都这么猜测了,不如证实一下,红叶不是猴子,这倒是让她心里头舒服一些。 红叶站在石阶下,和元卿凌对望了一眼,宇文皓走到元卿凌的身边,脸色不大好看,但是当看到阿丑手上捧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宝剑时,他那张僵冷的脸马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上前对着红叶拱手,笑着道:“公子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呢?” “叨扰太子,总不好空手来。”红叶含笑道。 “公子盛情,本王就不能太客气了。”宇文皓接过阿丑手中的宝剑,往空中一抛,剑鞘脱落,宝剑飞出,寒芒闪闪,而他的眸子沉了沉。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他对红叶很警惕,能做出这个反应,看来这把剑非比寻常。 果然,宇文皓收了剑之后,问道:“南疆得来的?” “没错。”红叶看着他,笑容不减,“太子大概知道这剑是何人的。” “南疆王的,听说他死了之后,这把玄黑剑就下落不明了,原来落在了公子的手里,不知道公子从何处寻来?”宇文皓手握长剑,这剑看着轻盈,但很沉。 “家父送的。”红叶公子 意味深长地道。 宇文皓盯着他,方才看到剑的笑容已经收敛了,“原来是洪烈!” 红叶微笑着,但眸色淡冷,“是啊,很多事情一旦掀开之后,都会有人说一句,原来是他,他能耐啊,疆北本也是他控制的。” “为何把这把剑给本王?”宇文皓问道。 “原璧归赵。”红叶道。 宇文皓眸子闪过锐光,“是的,原璧归赵,南疆王是朝廷的人,他的剑应该交给朝廷。” “太子这样说也在理。” 两人虽然像是在打哑谜,但是元卿凌听得出来,这把剑是南疆王的,南疆王死了之后,剑被拿走,拿走他的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所以洪烈很有可能就是杀害南疆王的凶手。 而现在红叶把剑拿过来,说原璧归赵,则是暗指南疆王的传人在楚王府。 这或许是一种试探,但也可能是一种肯定。 他知道了蛮儿的身份。 元卿凌担心地看了宇文皓一眼,宇文皓转头对她说:“你先回去带二宝,我陪公子说几句话。” 元卿凌点点头,“好!”遂对红叶福身,“公子慢坐,失陪。” “太子妃!”红叶叫了她一声,眸子静谧,“静和郡主有句 话要在下转告给你。” 元卿凌眼底诧异,“静和?她在哪里?为何会有话让你转告?转告什么话?” 红叶微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只是让在下转告一句,说她想念着京中的人,希望这辈子还有机会再见大家一面。” 元卿凌心头一颤,“什么意思?什么希望这辈子有机会再见大家一面?你是不是抓走了她?” 红叶笑了起来,“在下怎么会抓她呢?与她有冤仇的人又不是在下。” 元卿凌一把抓住老五的手,一步上前逼向红叶,“疆北的人抓了她?因为故知?” 红叶神情闲适,“那就不知道了。” “你……”元卿凌心头一急,正欲质问,宇文皓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你先回去,我跟公子说几句话。” 元卿凌心头慌乱,看到老五那沉稳的眸光,她点点头,老五素日毛躁,但是大事情上,他是沉得住信得过的。 她转身带着包子回去,心头止不住地惊跳,疆北人的手段很残忍,静和万万不能落在这些人的手中啊。 宇文皓请红叶进去坐下,奉了茶,宇文皓道:“静和在疆北?” “是!”红叶这一次可没隐瞒了,道。 “有危险吗?”宇文皓沉声问道。 红叶看向阿丑,阿丑冷冰冰地道:“暂时没有,但是很难说,疆北的人要烧死她为巫女报仇,眼下是公子先压着。” 宇文皓把眸子转过来,“怎么救?” 红叶意味深长地道:“疆北的人,性子比较野,缺点教训。” 宇文皓冷冷地道:“疆北人大概也不是全然服了你,所以想借本王的手教训他们好让他们对公子死心塌地?” “可以这么说!”红叶摊手,有些无奈,“太子也知道,在下手无寸铁,要管着疆北那些人也不容易,若不把他们打怕了,让他们知道自己躲在那蛮荒之地也并非安全。” 宇文皓淡淡地道:“那你如意算盘打错了,本王不会为了静和出兵。” 红叶意味深长地道:“是啊,为了一个女子出兵,如何跟满朝文武交代呢?所以,今日在下才会带着南疆王的剑过来,若是为南疆王报仇,这理由足够吗?” “公子可真是神人也!”宇文皓讽刺地道。 红叶无奈地说:“没办法,手中没兵,只能想些见不得人的伎俩,好在,这些年也无往不利,就是有些对不住太子啊,太子大概原本想 着对付南疆,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让疆北疆南互斗从中取利,现在出兵的话,这计划就得落空了,朝廷又得花一大笔银子。” 宇文皓冷笑,“是啊,什么事都让公子料中了,可本王一旦出兵,便必会把南疆拿下,那公子控制疆北也无用啊,岂不是等同把公子给逼进了绝处?” 红叶微笑,“只能到时候再想法子了,在下运气一向很好,总能绝处逢生。” 宇文皓看着他,冷冷地笑着,笑容忽然一收,轻声道:“滚!” 红叶公子笑着站起来,“合作愉快!” “你真让人讨厌!”宇文皓悻悻地道。 红叶扬袖抱拳,笑得眉目弯弯,“相反,在下很是喜欢太子,当然,更喜欢太子妃。” 宇文皓一个杯子砸过去,红叶稳稳地握在了手中,滴水不溅,他仰头喝了一口,把杯子扔回去,转身走了。 宇文皓正兀自郁闷,没想他把杯子扔回来,不曾防备,杯子直接砸在他的脑门上,水洒了一脸,气得他全身都颤抖,恨不得杀了红叶这个渣男。 徐一在门口看着宇文皓那狼狈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宇文皓狠狠地瞪着他,怒道:“徐一,你牙不想要了?” 第973章 救与不救 静和出事,这让楚王府措手不及。 但自然不能红叶说什么,便信了什么,宇文皓马上请四爷冷狼门旗下密探组去调查。 消息很很快就打探回来,疆北确实抓住了一个北唐来的女子,只等过年那天便要烧死献祭于巫女故知。 那么,此人必定是静和无疑了。 消息回传,宇文皓马上去找首辅和冷静言先商议一下,之后入宫禀报。 元卿凌在府中等着消息,若说只为了救静和的话,朝廷肯定不愿意打仗,关于南疆的布局早就定下来了,由得南疆内斗,朝廷从中获利。 但红叶确实也安排到位了,证实了南疆王是被疆北灭门,那么朝廷是有出兵的理由,只看明元帝愿意不愿意。 明元帝传召内阁商议此事,宇文皓以太子的身份出席。 因早有对付南疆的方案,朝中多数的人都不愿意出兵,经过对鲜卑和北漠的一场战事,国库如今已经所剩无几,实在很难支撑出兵的军费开销。 而且,这还涉及到内战,南疆到底是北唐的领土,虽然不服朝廷管辖,可多的是法子和时间跟他们耗,换言之出兵的弊端大于利益。 朝廷有专门负责统战南疆的衙门,他们认为如今 的南疆十分贫穷,民生已经彻底跟不上北唐一般的州县,只要耗上些年月,便可使得他们归心,若真要打,那也只能是疆北和疆南来打,不能朝廷出兵,因为朝廷出兵会寒了一些南疆人的心。 只是现在的局势就是疆南不成气候,南疆王死后,如今是一盘散沙,凝聚不起来,不足以和疆北对抗。 若说这个时候,让南疆王的女儿回去,也不是说不可以,但是必定赶不及救静和。 而且,很多朝臣认为,既然为南疆王复仇有的是法子,那么这一次出兵最大的目的是为了就静和郡主,静和郡主若还是皇家的人,那么她落在南疆人的手里确实有损皇家颜面,可如今她只是虚担了郡主的封号,不是皇家人,为了她大兴用兵之事就不恰当,无法跟天下百姓交代。 有人提出,若是要救静和郡主的话,可以派人潜入疆北,偷偷地把人救出来。 但是此举马上遭到南疆统战衙门的反对,他们熟悉南疆地形,南疆山势恶劣之外,还有天然瘴气,几乎每一个南疆人都懂得巫蛊之术,疆北的人特别敌视外来者,私自派人营救,困难重重,很大可能会把营救的人搭在里头。 宇 文皓皱起眉头,“出兵不可以,营救不可以,那还有什么法子吗?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静和郡主被疆北的人施以火刑。” 统战衙门武大人道:“太子殿下,如今我们对于南疆的部署已经在逐步进行,此刻更是要小心行事,若因为营救静和郡主把局势搅乱,那我们前期做的便是功亏一篑了。” 宇文皓压住怒火,“那你倒是拿出个方案来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在疆北。” 武大人道:“臣认为,静和郡主被疆北的人抓走,是因为私怨,她曾杀害了疆北巫女故知,那故知又是魏王的妾侍,严格算来,是她们女人之间争夺的斗争,朝廷干预不合适。” 宇文皓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 武大人立场坚定,“臣认为动不得,会坏了我们的部署。” 宇文皓拍案而起,“部署?你们有什么部署啊?南疆局势到现在你们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所有有利的部署,都是本王一手策划的,南疆王出事到现在,足足过去十年了,你们连南疆王的后人都没能找到,更没派人进去了解过情况,所谓的部署,也不过是建立在本王所提议的隔岸观火上。” 武 大人被宇文皓痛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辩解道:“殿下此话差矣,南疆情况复杂,并非是臣不愿意采取方案,实在是无一针见血的方案推行也无用啊,再说了,殿下您提出的方案最终不还是要统战衙门去执行?所以臣认为营救难度大,更会挑起矛盾,导致我们前期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臣反对一切营救的行动。” “那也不能袖手旁观!”宇文皓怒道。 武大人见宇文皓脸色愠怒,便问道:“敢问殿下,若被疆北人抓住的只是北唐寻常的一个百姓,您是否会不惜一切出兵去营救?只怕您派人去都不可能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因为是郡主的身份而有所区别呢?太子若真这样做了,便是轻视大局,实在非贤明之所为。” 武大人敢当着明元帝的面与太子抗衡,自然是因为支持他的人很多,大家都认为,不能为了静和再大动干戈,犯不着。 宇文皓倒不是生气这点,确实为了静和出兵,会破坏了现在的布局,但武大人的意思是不必营救,他气的是这一点。 所以,听了武大人最后这句话,他冷冷地笑了,“是的,出兵或许不合适,本王并未提议出兵,只说 派人营救,相信便是民间任何一个百姓,其家人也必定会想尽办法营救,静和郡主曾是本王的嫂嫂,是本王的家人,因这事关系到你们的统战和朝廷对南疆的布局,遂提出和大家一起商议如何营救才是最合适的,没让武大人您亲自前往南疆,实在不必如此反对。” 武大人听了这话,便道:“殿下若要派人营救,也会破坏朝廷的布局,臣为了江山计,不能不反对。” “派人潜入营救,如何破坏大局?你倒是说明白了。”宇文皓道。 武大人拱手对着明元帝道:“皇上,静和郡主曾是皇家的儿媳妇,如今因杀害疆北巫女而落入疆北人的手中,那是咎由自取,但若她被救出,疆北巫师定会认为是皇家派人营救,因此会更为仇视皇家和朝廷。” 明元帝淡淡地道:“因此,武卿家认为,出兵不必,营救不必?” “回皇上的话,臣认为牵一发动全身,绝不能轻举妄动。” 明元帝眸光环视了内阁其他大臣,“你们可有意见?” 有大臣纷纷道:“臣等认为武大人所言合理,至于殿下救人心切,可以理解,但确会损害大局。” 明元帝脸色微沉,“退,择日再议。” 第974章 不同意出兵 元卿凌在府中焦灼地等消息,看到老五回来,却是一脸的晦气,便知道朝中必定是不同意营救静和。 听了老五的话,她一筹莫展,“那怎么办?总不能不顾她的死活。” 宇文皓道:“方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想过了,两个法子,第一个,我们暗中派人去营救,但是这比较困难,因为关押静和的地方,必定是在疆北巫师的中心根据点,那里都是疆北巫术的高手,我们的人懂得巫术的很少,很难进去营救。” “那第二个法子呢?”元卿凌追问。 宇文皓眸子闪过锐光,沉声道:“第二个法子,出兵。京中和南北营的驻军是不能动的,需要兵部或者父皇授权方能出兵,但老三如今领着驻军在外,将在外可因时制宜,不听朝廷命令,但是,这同样有危险,因为老三部队如今是在江北府,距离南疆有一段距离,且老三对南疆的地势不了解,他兵马比较少,不能大肆兴兵,因此若无人带路,也很难攻打进去。” 元卿凌想了想,“那若是有人带路岂不是有把握了?” 宇文皓蹙眉,“你说的是晴姑姑?回去疆北,等同死路一条,她必定不同意。” 确实,疆北的人一直都在找她,如果她回去注定是死路一条,还死得特别惨。 宇文皓想了想,道:“京中也有许多南疆人,或许可以找一下,出重金看有无人愿意去。” 只是带路,想必能找到,毕竟南疆人在京中也比较苦。 宇文皓命汤阳去办这事,汤阳找了好些人,但是一听说是去疆北巫师处,全部都摇头,那地方是不能擅闯的,闯进去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金子虽然很吸引,但就怕没命花。 可见疆北的巫师对南疆人形成了极大的心里恐惧,若寻不到人,便是告知了魏王,也很难进去救静和。 宇文皓和四爷也商议了一下,四爷的人虽然可以进入南疆,但是疆北巫师带还是不能随便涉足,那便是没法子了。 楚王府找人进疆北的事情,蛮儿也知道了,她知道是为了营救静和郡主,所以她跟元卿凌提出,可以带路去疆北。 元卿凌诧异地看着她,“此去疆北,而不是南疆,你又没去过疆北。” 蛮儿道:“太子妃,奴婢虽然没去过疆北,但是奴婢知道疆北哪里有瘴气,也知道如何避开巫师的阵图进入中心。” “你怎么知道?”元卿凌 愕然。 蛮儿自己也有些茫然,“奴婢就是知道。” 元卿凌和宇文皓对望了一眼,蛮儿年少的时候就离开了南疆,虽然说她在南疆王府被带出去之后曾以另外的身份在南疆住过一阵子,可她没去过疆北,怎么知道如何避开巫师的阵图?” 对于蛮儿被带离南疆王府之后的事情,一直都没能调查回来,所以她是怎么来的京城,来之前遇到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只知道就是曾在一个村子里生活过,她自己也认为自己是那个村子里头的人。 “我们先继续找一下其他人,实在找不到再算。”元卿凌先推搪了过去,她自然是不能让蛮儿涉险的。 蛮儿的身份决定了她的重要性,她是整个对南疆部署里头最重要的一环,如果她出了问题,南疆的人更加凝聚不起来。 蛮儿出去之后,宇文皓想了想,道:“莫非蛮儿在来京城之前,曾去过疆北?” “那个巫师阵图是什么来的?”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解释道:“巫师所居住的城堡外,是布下了一个阵法,他们成为阵图,起源于八卦阵图,迷障重重,一般人进不去。” “如此说来,就算是蛮儿曾去过疆北 ,她那时候年幼,也未必能解开阵图。” “她的记忆是错乱的,老元,你说那个你们之前的意识控制啊,记忆遗传什么的,会不会蛮儿也有呢?就是有这个……这个晴姑姑的记忆遗传?”宇文皓对元卿凌之前说的那些实在是不懂得,只是理解了个大概,所以说起来也特别的拗口。 “不大可能,因为阵图是精妙的,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元卿凌道,这些是没办法遗传的。 “此事还得再压一压,暂时不能告知老三,不然的话他直接就带兵去了。”宇文皓道。 元卿凌道:“但是还是要抓紧啊,这件事情如今朝中的人知道多了,他也会收到风声,对了,得跟二哥那边关照一声,叫他不要先告知三哥。” 宇文皓听她提醒,忙就叫徐一亲自去一趟孙王府交代,殊不知徐一回来禀报,说孙王昨天便已经派人送信去告知魏王了。 宇文皓哭笑不得,二哥别的事情办得不利索,但这些通风报信的事那叫一个迅速。 昨天派人去,如今便是派人拦截都拦不下来了,所以宇文皓只能叫鬼影卫这边派个人去,劝住老三,等待他的通知。 只是,老三未必能 压得住的,换位思考,如果老元出事,他也不可能静静地等待方案。 所以,不管晴姑姑是否愿意,宇文皓还是命人把她请了过来,问她是否愿意带路去一趟疆北,也保证会尽力地保护她的安全。 晴姑姑听说去疆北的巫师带,马上就拒绝了,“万万不可,那地方寻常人去不得,除非带兵攻打,以人多取胜,否则只几百人去的话,有去无回。” “你若是愿意,本王可以调派兵马一同前往。”宇文皓道。 晴姑姑还是摇头,“不,我不愿意,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踏足那个地方。” “你难道不想为南疆王复仇吗?”宇文皓忍不住问道。 晴姑姑面容既是悲愤也惊慌,“报仇是重要,但不若我女儿重要,我要留着这条命来护着她,断不能让她再孤零零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宇文皓不禁失望,但是也没有勉强晴姑姑,她若是不情愿,也不会带他们找到正确的路。 这事可真难办。 目前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大军压境,逼他们交出静和。 可朝廷不同意出兵啊,老三可调动的兵马也不多,若不能准确知道道路和瘴气的所在,无疑是送死的。 第975章 宇文天请缨 宇文皓再一次入宫,与明元帝私下谈,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若老三动用过多兵马,还是会事后问罪的,且老三未必愿意增加朝廷的负担,所以此行若去疆北,他不会带太多人。 明元帝其实也不大同意出兵,但是也不同意武大人说的全然不管,出兵需要对北唐臣民交代,动静太大,且也不是好时候,若带个几千人突击一下巫师带,救出静和,也同时给疆北一个警告,明元帝很乐意。 他道:“老三如今手下有三万余人,这些人都没参与过与鲜卑和北漠的战事,久不参战则军心懒散,传朕旨意,让他带着五千人南下练兵,整顿军纪。” 宇文皓大喜,“父皇,这主意太好了。” 明元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只是,军费连年不足,朝廷亟需纾困,此行动兵,无粮草陪同,朝廷也不会供给任何军需物资,一旦出什么事有损兵折将,优抚金朝廷也不会拿出来,如此,才可对满朝文武有所交代。” 换言之,他们要负担这五千兵马的粮食军需各种,那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 当然,这不是最难的,最难的还是没找到人去。 蛮儿这天找到了顺王府里去, 她想要找晴姑姑。 她想为太子妃分忧,这两天楚王府里头的人为了静和郡主都吃不下睡不着,以往的事情她帮不上,但是现在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可以帮忙的。 晴姑姑没想到蛮儿会来找她,意外又狂喜,但是当听到蛮儿说的话时,她脸色陡变,“什么?你要去疆北?” 蛮儿诚恳地道:“对,我想帮静和郡主,姑姑您也是南疆人,对疆北您了解多少?能否全部都告知我?” 晴姑姑一把攥住她的手,厉声道:“你不能去,听我的,很危险。” 蛮儿看着她忽然变得激动的脸,有些愕然,挣扎着收回手,道:“不怕,魏王殿下带兵去,我也能保护自己,您只管把您所知道的告诉我。” 晴姑姑面容阴沉,声音充满了戾气,“是不是太子妃让你去的?是不是她强迫于你?” 蛮儿看着她,忽然觉得她无比的陌生,她迟疑了一下,站起来,“我先不打扰您了,告辞!” 晴姑姑拦住她,眼底透着着急,“你别走,听我跟你说,这疆北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去,知道吗?很危险。” “好。”蛮儿急于要走,也不与她扯那么多,敷衍地答应了她的话。 晴姑姑却也 看出来了,握住她的双肩,面容有近乎狰狞的严厉,“我知道你未必信我说的话,但那个地方只要你踏足,被疆北的人发现,你就再也回不来了,那里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相信我,那是很残毒的地方,断断是不能去。” 蛮儿被她捏得双肩发痛,也有些生气了,“您先放开我啊,且我去不去,出事不出事,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和您没有关系,你犯不着这么激动生气。” “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晴姑姑眼底狰出一抹猩红来,几乎滴出血般的痛袭上,粗声道:“你……总之你听我的,不能去,千万不能去,知道吗?” “怎么回事?”宇文天从廊前经过,便见晴姑姑粗暴严厉地跟落水丫头说话,不禁进来问道。 晴姑姑理智稍稍拉回,慢慢地放开了蛮儿,“王爷!” 宇文天看着蛮儿,“是五哥叫你来的吗?” 蛮儿福身,“王爷,不是,奴婢是来找晴姑姑的。” 宇文天对晴姑姑道:“过府都是客人,怎可这般粗暴无礼?有话好好说便是。” 晴姑姑应声,“是!” 蛮儿脱了身,道:“奴婢得回去了,奴婢告退!” 宇文天道:“你是回去王府么 ?正好了,本王也要去一趟楚王府,顺道送你一程吧。” 蛮儿怔了一下,“这……这不好吧?奴婢走回去就是。”顺王可真是平易近人。 “不打紧,顺道而已!”宇文天说完就转身出去。 蛮儿见他走了,怕那晴姑姑又发凶,便忙地跟着出去。 上了马车,蛮儿本是要坐在外头与车夫一块,但是宇文天把她请了进去,两人坐在马车里头,蛮儿更加拘谨。 “你找晴姑姑做什么?她是不是凶你了?”宇文天问道。 蛮儿小声回答:“奴婢是想问问她可知道疆北的路线,殊不知她有些激动,她没有凶奴婢,她是担心奴婢会有意外。” 宇文天有些意外,“你要去疆北?” “奴婢想去给魏王殿下带路。”蛮儿说。 宇文天噢了一声,“是啊,你是南疆女子,你若是能去给三哥带路,那进疆北巫师带就容易多了。” 这事满朝都知道了,宇文天自然也知道,他也为这事烦恼呢,今天去楚王府,就是要跟五哥自动请缨,到时候带府兵与三哥汇合,一同杀入疆北。 “疆北的路线我不大知道,可我知道瘴气和阵图怎么破,若能问人拿到进巫师带的路线图,可就容 易很多了。”蛮儿道。 宇文天看着她,有些诧异,“你说的阵图,是巫师带的阵图吗?” “对!” “你怎么知道破这里的阵图?”宇文天问道,疆北的巫师带之所以固若金汤,其实就因为巫师带隔绝了人,便是几千人的军队都有可能迷失在阵图,转到死为止都出不去。 “奴婢就是知道,可如何知道……”蛮儿皱起眉头使劲地想,脑子里仿佛有一团乱麻,有也有一处闪亮,但那点儿闪亮又仿佛被乱麻捆住,“我不知道。” “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宇文天被她绕晕了。 蛮儿瞪着圆眼睛,“知道怎么去,但是不知道怎么知道的。” 宇文天瞧着她鼓圆的脸,笑了起来。 蛮儿被他这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越发的拘谨。 到了楚王府,蛮儿就飞快地跳下去往里头跑,宇文天还想着拉她一把,殊不知她转眼跳下跑得就没影了,不禁失笑,他有这么吓人么? 宇文天跟老五请缨要陪同去疆北,宇文皓反对,道:“你想帮你三哥,我知道,但是疆北你不能去,很危险。” “我连战场都上过了,怕什么?”宇文天觉得这能提升他的实战经验,执拗了要去。 第976章 晴姑姑去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上过战场就了不起了?打过几场杀过几个敌人啊?这疆北比战场还凶险,听五哥的,咱不去,让老三去,那是他媳妇,他该受累的,再说了,如今京中未必能调派兵马出去,你若去只能一人去与他汇合,更让人不放心。” “什么一人去?我有府兵啊!” “你那几十个府兵,就算了。”宇文皓摆摆手,“此事休提,不准。” “五哥,你不准我也是要去的,你除非捆着我,不然我明日就带人出城。”宇文天虽说平日里乖巧听话,但是颇有气性,决定的事情也不轻易改变。 宇文皓气结,“你这小屁孩,还说你不听是吗?你以为这是玩儿呢?你知道巫师带吗?那里除了排阵之外,还有瘴气,毒虫,巫术,稍有不慎都会掉性命。” 宇文天气呼呼地道:“我不是小屁孩,我今年都要满二十了。” 宇文皓一怔,“啊?二十了?都这么老了吗?”他还总是把老九当做十五岁的孩子。 宇文皓顿时很唏嘘,这一眨眼,他五个孩子,老九也二十岁了。 “是长大,不是老,五哥,我应该要出去历练一下了,三哥会保护我的。”宇文天道。 宇文皓想起十五岁就从军,武将的历练是必须要 有实战才能历练出来,看着差不多有他高的老九,他道:“好吧,但是休得轻举妄动,一切要听你三哥的话,还有,五哥会派人陪同你前往,你的那些府兵挑几个精锐的就好,不必都带着。” “行,五哥,你府中那个落水丫头是不是陪着一块去?她说知道怎么破解阵图进去巫师带。”他说着,挠了挠头,“但是她却不懂得去疆北的路,这就有些麻烦了。” “谁跟你说她要去的?你五嫂不让。” “她自己今日去了我府中,问那晴姑姑要疆北的路线图,但是两人貌似起了点儿的争执。” 宇文皓蹙眉,“蛮儿不能去。” “为什么啊?”宇文天问道。 宇文皓没细说,只道:“我会找向导,但是蛮儿不能去。” 蛮儿的身份事关重大,如果在疆北出事,会把后面的安排都打乱,而且,老元也会哭死的。 傍晚的时候,晴姑姑求见元卿凌。 元卿凌知道今天蛮儿去见过她,所以想必是来让她劝着蛮儿的,遂叫人把她请到了侧厅去。 晴姑姑的身份也不能被人知道,因此,元卿凌没让人在侧厅里头伺候,她抱着七喜出去。 抱着七喜,是因为七喜刚刚吐了奶,小老虎很着急,一直闹,所以便把七喜抱了 出来,免得小老虎一直想跳上去护着小七喜。 进了去,便见晴姑姑一脸的阴郁,盯着元卿凌就质问,“你说你会帮我保护她的,为什么你要派她去疆北?你是要害死她啊。” 元卿凌道:“你误会了,是蛮儿自己想去,我不会让她去的。” “狡辩!”晴姑姑眼底有执狂之色,“她是你身边的奴婢,若不是你命令她的,她为何要逞能?” 元卿凌轻轻地拍着七喜的背,对她的态度也有些生气,这进门没问清楚,不分青红皂白地乱骂,便是忧心蛮儿也不能这般胡乱指责。 所以,她淡淡地道:“随便你信不信,确实是蛮儿自己要求去的,你现在的情绪不稳定,先回去吧,不送。” “元卿凌!”晴姑姑忽然上前一手就抢了七喜,手指捏在了七喜的脖子上,怒瞪着元卿凌,“你马上让蛮儿离开王府,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你自己也是当母亲的,怎么能这么残忍?她的身世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去了疆北,那是死路一条。” 元卿凌开始一惊,但随即轻轻叹气,看着她,却是一点都不担心七喜落在她的手中,“你爱信不信!” 晴姑姑面容狰狞,捏住七喜脖子的手用劲,“你别以为我不敢。” “我知道你敢 !”元卿凌淡淡道,看着七喜那黑曜石般的眸子,“你尽管下手!” 晴姑姑简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连自己儿子的生死都不顾?” “正如你所言,你也是当母亲的人,怎么舍得杀一个婴儿?再者……”元卿凌微微一笑, “不见得你杀得了他。” 她缓缓地展开手,“七喜,回来!” 晴姑姑手中忽然一空,便见七喜已经落在了元卿凌的手中,她满眼骇然,“怎么可能?” “你懂得巫术,我也懂得。”元卿凌道,她的巫术名字暂时叫量子态传输,原先二宝忽然出现在宫里御书房,便是如此。 “你是龙家的人?”晴姑姑吃惊地看着她。 “什么龙家的人?” “你这……不是龙家的瞬移术吗?” 元卿凌没回答,抱着七喜转身淡淡道,“你走吧,在楚王府收起你的巫术,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你也别想着懂些巫术就能在楚王府放肆,以后不要再来。” 七喜被抢,她心里一点都不淡定,晴姑姑是一个疯狂的母亲,无法想象她会做出什么来,尤其她还懂得巫术,能无声无息地下巫,所以才会冒险在晴姑姑面前让七喜露这一手。 其实,她也不确定七喜能不能听懂她的指挥,但晴姑姑忽 然抢孩子,还是让她震怒了。 不计较是看在蛮儿的份上,但楚王府不许她再来了。 “等一下!”晴姑姑忽然叫住了元卿凌,眼底慢慢地弥漫上恐惧与决然,“我去!” 元卿凌转身看着她,有些意外,“你去?” 晴姑姑哑声道:“我死好过她死。” 元卿凌默默点头,“我们的人会尽力保护你。” “龙家的人会去吗?”晴姑姑眼底里闪过一丝希望。 元卿凌不知道她说的龙家的人是哪个龙家的人,她摇摇头,“不知道。” 晴姑姑显然很失望,喃喃地道:“若龙家的人去,就再不惧怕疆北巫师了。” “哪里龙家的人?”元卿凌忍不住问道。 晴姑姑看她着实是不知道的样子,摇摇头,“算了,当我没说,什么时候去请提前通知我,请忘记我方才的鲁莽,以后好好对待蛮儿,若可以的话,为她寻一门亲事,让她像寻常姑娘那样,成亲生子,平淡一生。” 元卿凌道:“蛮儿长大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她自己会知道,我能答应你的就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一定会护着她的,就好比这一次,她提出要去疆北,我是反对的。” 晴姑姑盯着她,眼底依旧有不信任,“希望太子妃说到做到!” 第977章 我不是 晴姑姑的答应在意料之外,她去总好过蛮儿去,毕竟她对疆北十分熟悉。 只是,疆北对她来说一定是噩梦,为了救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让自己深陷虎穴,对她其实不公平,她自然是为了蛮儿,她说过,她活着就是全为了女儿。 晴姑姑眼底对疆北的恐惧暴露无遗,她转身的片刻,喃喃地道:“我这辈子,大概是再听不到她叫我一声娘了。” 看着她渐行渐远凄怆的背影,元卿凌心里头真不是滋味。 回头和老五一说,老五自然高兴,元卿凌道:“你说要不要告知蛮儿晴姑姑的身份呢?” “这样……”宇文皓想了想,不大同意,“如果蛮儿知道了,她可能会追着晴姑姑去,而且一旦她出事,我们部署都付诸东流了。” 元卿凌轻叹,“什么大局其实我真不大看重,但我知道你们费煞苦心筹备安排了许多事,只为了平定乱局收复南疆,只是我们一味隐瞒任由晴姑姑赴险,对晴姑姑和蛮儿都是不公平,她是有知情权的。” 宇文皓如今也能接受这些思想,但是,事关重大,他认为还是比较冒险的,所以,他道:“我们只能努力保护晴姑姑的安全,让她能顺利回来。” 元 卿凌看着他,“但万一不能呢?如果晴姑姑死在疆北呢?以后蛮儿知道真相,她怎么能接受?她会一辈子悔恨,一辈子遗憾,我相信蛮儿真的很希望能有亲人,她一个人太久了。” 宇文皓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不是借口,对我们来说,这或许是没办法的事,但是我们牺牲别人的亲人或者幸福来完成所谓的大事,甚至没问过当事人的意见,是否太独断冷漠了些?” 宇文皓皱眉,“老元,这事关系很大,这会使得很多人的努力都白费了,而且若不能顺利地实行计划,要到开战的地步,会死更多人。” “那如果你们能顺利地实行计划,疆北和疆南内斗,他们打起来了,就不会死人吗?南疆人也是北唐的子民啊。” 宇文皓怔了怔,他之前倒是没想过这点,在大局上运筹帷幄,自然用的是最简单便捷的办法,如果南疆自己打起来,朝廷不需要费一兵一卒,而如果疆南败于疆北,朝廷再出兵也能轻而易举地拿下,所以这个布局他没错。 虽然认为老元感情用事了,但是当撇除一切,对蛮儿和晴姑姑来说都是很不公平的。 他也有片刻的疑惑,之前做的一切是否正 确。 他没说话,元卿凌也不说了,只是两人的心头都有些郁闷。 定了出发的日期,就在后天一早。 宇文皓安排好了人手陪同宇文天去,陆源办差回来之后得知此事自动请缨要去,他曾在鲜卑当探子,武功高强又比较机警,所以宇文皓同意了。 崔家那边也派了人跟着去,崔家人脉挺广,要找几个高手不难。 四爷也说可以出人手,但是宇文皓抱着雪狼过去谈话,最终四爷出钱,不需要出人。 笑红尘自打经历了林霄的事情之后一蹶不振,或许是伤心透了,想冒险来忘记这些锥心刺骨的痛和恨,竟也要求带着几人一同前往。 有这么多人陪同,元卿凌才没那么担心。 现在摆在她面前有一个难题,那就是是否告知蛮儿关于晴姑姑的事情。 她前思后想,与阿四也讨论过,但是阿四的想法和老五一样,认为大局重要。 后来,她去找了奶奶说话。 奶奶听了之后,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凌儿,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国家兴亡为的是什么?这国家是由一个个的人组成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忽视啊,我们现在说的也不是幸福,而是人伦亲情,小蛮儿很可怜啊,她小小年 纪父亲就死了,颠沛流离这么多年,难得才和自己的母亲相见,如果晴姑姑死了,那对她们来说何等的残忍?大时代,或许会牺牲一些人,但是,当权者尽可能地让人有选择的权利,你告知了蛮儿,她选择去或者不去,选择配合还是不配合,都不能勉强啊,再说了,你让人牺牲可以,但要让人家明明白白啊。奶奶所言,或许只是妇人之仁,你自己再斟酌斟酌。” 元卿凌默然点头,是的,让蛮儿付出可以,但是得让她心甘情愿的,隐瞒了这件事情,反而会让她们之间生了嫌隙。 所以回到啸月阁,她就叫了蛮儿进来,把门关上。 蛮儿还以为是她要去疆北的事情被元卿凌知道了,忙就解释道:“太子妃,奴婢只是想帮着干点事,静和郡主落在巫师手里,下场会很惨的。” 元卿凌拉着她坐下来,正色道:“蛮儿,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耐心地听我说。” 蛮儿见元卿凌脸色凝重,坐得也有些拘谨了,“什么事?” 元卿凌语气温柔地道:“蛮儿,有些事情我已经知道很久了,但是一直没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怎么会?奴婢永远不会怪罪太子妃,是您收留了奴婢 ,奴婢才有饭吃。”蛮儿露出憨憨的笑容。 元卿凌看着蛮儿眼底的单纯澄明,握住了她的手道:“我要说的是你的身世,你爹是南疆王,而你的娘亲就是顺王府的晴姑姑。” 蛮儿怔了一下,扑哧地笑了起来,“太子妃,您是戏弄奴婢呢?奴婢怎么会是南疆王的女儿?再说,晴姑姑都这么老了,她怎么会是奴婢的娘亲?” “千真万确,你说你曾梦见一场大火,梦见有人倒在石阶上流了很多血,那人是你的爹,也是南疆王,他被杀的时候你在场,你看见了。”元卿凌说这番话,心里特别的难受。 蛮儿的笑容慢慢地收敛,喃喃地道:“不可能啊,南疆王怎么会是我爹?我有爹娘,虽然我爹娘死了,但是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我是在村子里长大的,我记得这些。” “你是在村子里生活过,你被人带走之后,就到了村子里头隐藏身份,我不知道你为何记忆尽失,但这失去记忆或许也是要保护你,晴姑姑为何几次见你都这么激动?就是因为她知道。” “她误会了!”蛮儿不相信,摇摇头,“太子妃,奴婢虽然不记得很多事情,但是却清楚记得自己不是南疆王的女儿。” 第978章 来自疆北的呼唤 元卿凌看着她眼底的笃定,倒是有些诧异了,“以前的事情,你都忘记得差不多了,为什么你会如此肯定自己不是南疆王的女儿呢?” 蛮儿面容有些茫然,“奴婢就是肯定,奴婢一听这个事情,就觉得不可能的,是绝对不可能,因为奴婢是有家的啊,奴婢从出生到长大,都是在家乡,不可能是南疆王的女儿。” 这最后一句,她眼底又充满了笃定。 元卿凌听得这些话,倒不知道怎么说了。 蛮儿跪下来,“太子妃,奴婢是一定要去疆北的,您就不要阻止奴婢,奴婢跟您保证,一定会活着回来。” 元卿凌伸手拉她起来,“不用你去,晴姑姑已经答应去了,她是疆北的人,她熟悉那边的道路。” “但她破不了阵图,进不了巫师带。” “她可以,她曾是北疆巫女,后嫁给了南疆王为妻,生下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就是你。”元卿凌不管她相信不相信,这事还是要完完整整地告诉她。 蛮儿便愈发觉得好笑了,“巫女是绝对不可能嫁给南疆王,甚至都不可能嫁给疆南的人,疆南疆北世代为敌,他们不会通婚。” 元卿凌看着她半点都不信的样子 ,道:“蛮儿,你在我身边久了,你离开我不习惯,你不要去,让他们去吧,这事离了你他们也能办,听我的话。” “不,奴婢坚持要去。”蛮儿伸手压了压脑袋,指尖仿佛是要印进去一般,眼底露出一丝困惑来,“奴婢是一定要去的,总觉得脑子里有来自疆北的呼唤。” “来自疆北的呼唤?怎么说?”元卿凌一怔。 “奴婢也不知道啊。”蛮儿有些颓然,“其实最近一直都是这样,自打您帮奴婢做了那个催眠之后,奴婢就一直觉得有人在呼唤着,但是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所以奴婢特别的困扰,很想去查个究竟,奴婢觉得去了疆北,这事就解开了。” 元卿凌脸色凝重,会不会对她下咒的人就是疆北的人? 在这件事情没了解清楚之前,元卿凌觉得不能让蛮儿轻易去疆北,太危险了。 蛮儿傍晚就去了顺王府,求顺王把她带上,顺王没同意,因为五哥是不允许的。 蛮儿求了一会儿,没求成功,便去找晴姑姑,求晴姑姑帮忙,无论如何她都要去疆北的。 晴姑姑听了她的述说,眸子沉痛无比,“你不能去,听你家太子妃的话,万 万不能去疆北啊。” “为何?”蛮儿看着她,想起了太子妃说的话,忙就辩解,“对了,姑姑,有一件事情可能太子妃误会了,太子妃说您是我娘,您还是疆北的巫女,我不知道太子妃为何会有这个误会想必中间是出了差错,您可以跟太子妃解释解释。” 晴姑姑看着她,强忍着要滚滚落下的眼泪,轻声道:“你放心,我会跟你家太子妃说明白的,我不是什么巫女,你也不是南疆王的女儿。” 晴姑姑在出发前的一晚上就来到了楚王府,这一次,她的态度倒是没有太强硬,而是跪下来求元卿凌,悲切地道:“太子妃也是当母亲的,该知道儿女的平安是最重要,不要让她知道,就这么掩盖着吧,知道了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让她深陷火海,便当是我求您。” 元卿凌知晓这份心情,拉她坐下来,道:“我前思后想过,认为蛮儿是有权知道这件事的,不过很奇怪,她压根不信,还有,她说疆北有人在呼唤她,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晴姑姑眼底怔然,许久,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原先也猜想过会有这种可能,但是我始终不愿意相信,不 止是她,我每日都会听到来自疆北的呼唤。” 元卿凌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晴姑姑道:“我是疆北的巫女,我身上早有了巫女降,巫女降是在神灵前下的,不管我去到哪里,在做什么,只要呼唤一起,我就会百爪挠心,万分折磨,蛮儿应该在被人带出南疆后曾被掳走回了疆北,巫师要她代替我,所以对她下了巫女降,至于她后来是怎么逃出去的,我不知道。” “但是蛮儿之前没有这样的。” 晴姑姑想了想,道:“种生之术。” “种生?” 晴姑姑解释道:“种生是南疆巫术的一种,可以用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去覆盖她本身的记忆,只要压得住,巫女降就不起作用,但是,种生之术是放置毒虫在体内,一旦种生毒虫在身体里过久就会慢慢地死去,她会听到呼唤,也会偶尔想起一些片段,或者出现在梦里,等到毒虫全部死光,那些年少的记忆就会回来,那时候,她将无法抵抗召唤,必须要回到疆北,否否则她会生不如死。” “竟然是这样?”元卿凌想起蛮儿投湖那一次,大概就是听到了召唤,但是这些巫术到底是以什么原理来控制人的 意志?巫蛊之术以毒虫为印,现代有研究病毒学的学者认为,这巫蛊之术本身就是一种病毒,只是这病毒但是却能控制一人的意志,大脑,这岂不是与她之前所研发的药物有异曲同工的意思? 若是在现代,元卿凌必定是得好好研究一番,但是现在她只为蛮儿担心,“这巫女降能解吗?” “能!”晴姑姑看着她,眼底充满了盼求,“找龙家的人,龙家的人可解。” “龙家?”又一次听到龙家,元卿凌实在不知道龙家到底是什么人,“你说的这个龙家是北唐的龙家吗?” “不,大周龙家,大周龙太后就是龙家的人,只要能找到她,只要她愿意出手相助,蛮儿的巫女降可以解除。”晴姑姑热切地看着她,“您若真是疼爱蛮儿,求您一定要找到龙太后,求她帮帮蛮儿。” “是龙太后啊!”元卿凌了然,这位老太后真是神奇得很,原先一直想着拜见她老人家,心生敬慕已久,却始终无缘得见。 而且,当时怀着点心们的时候,亏得了人家的药才能止住各种症状,这一句当面多谢,还真是要的。 而如果龙太后真能帮蛮儿解除这个巫女降,她还真得去一趟。 第979章 出发 晚上和宇文皓说了这个巫女降的事情,宇文皓马上叫了汤阳这个百事通过来,汤阳知道巫女降,道:“巫女降和巫师降是一样的,在身份定下来之后,是有一连串的仪式,最后一个是在神灵前立下重誓后,从脖子后面注入蛊虫,这些蛊虫会在身体里成长,说白了,就是用巫蛊来控制人,套路都是一样的,但是这巫女降具有更神秘的色彩,说是什么他们疆北的神灵与巫女的灵魂相通,若离开疆北,会受到神灵的召唤。” 元卿凌忙问道:“那若召唤不回呢?” 汤阳道:“这个可能蛊毒会出现反噬吧。” 元卿凌担忧地道:“蛮儿最近就说听到疆北的呼唤,有一种百爪挠心的感觉,而晴姑姑也说她是备受折磨的,但是或许晴姑姑能控制住,蛮儿却未必能,还有,她说龙家可以解除这个巫女降,让我去找龙家的人帮蛮儿。” “龙家?是大周的龙太后吗?”宇文皓问道。 汤阳点头,“那应该是。” “龙太后是懂得医术的,但咱家老元也懂得医术啊。”宇文皓单纯地把巫女降归类为治病。 “这位龙太后还有一个身份,当然,这也只是传说而已,传说她是执掌三界法度的龙 女,有通天本事,能行走阴阳,上天入地,反正说得是无所不能,只是,信这话的人也不多。”汤阳笑着又说了一句,“卑职也不信的,晴姑姑这样说,大概是听了这些传说,又深信所谓的巫女降是真与神灵通话,便以为龙太后能救她们,这些都是很无稽的。” 宇文皓看着汤阳,“你这人真矛盾,你现在不信这些,但是本王记得你原先是信鬼神之说的。” 汤阳笑眯眯地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卑职说信的时候,那是因为与卑职对话的人是信的,如今太子和太子妃都是不信,卑职自然是不信。” “你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宇文皓白了他一眼。 元卿凌以前是绝不信这些神灵什么的,便是如今穿越,一切也都解释得通,只是意识控制而已,可不知道是不是被晚辈说得多了,什么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弄得她现在都有点困惑。 她还是想去一趟大周,只是老五如今也走不开,他也不会放心她自己去。 汤阳忽然想到了一点,脸色陡变,道:“如果说蛮儿被下了巫女降,对我们的计划有很大的影响。” “怎么说?”宇文皓愕然问道。 汤阳解释道:“如果疆南的人知道她 被下了巫女降,必定不会听她的号召,而且,巫女降始终会把她召唤回去的,所以有一个最坏的猜测,蛮儿很大可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这未必是她愿意的,但她和故知晴姑姑都不一样,她没有太强大的心理或者欲一望去跟巫女降做对抗,除非是解开。” 宇文皓和元卿凌对望了一眼,皆有些惊骇。 蛮儿会成为他们的敌人这点从未曾想过,关于这个巫女降之前也不曾听说过,若真会这样,那岂不是打乱了整盘计划不说,还有可能直接把整个疆南送给了疆北?那还打什么?到时候朝廷派兵直接就是打整个南疆。 元卿凌提出了建议,“要不我去一趟大周吧。” 宇文皓不同意,“只是晴姑姑这样说,未必确定龙太后就真能解巫女降,而且,就算真的可以,派人去就成,不用你亲自去。” 元卿凌道:“我还有好多好多疑问想要问她的,我一直都想见她老人家一面。” 宇文皓摇头道:“此去大周路途遥远,我也不能跟着你去,不放心,如果你有疑问想要问龙太后,也可以叫人一并问了,或者以后等我们空闲下来,我跟你一块去。” “不,我把蛮儿带去,带着阿四徐一, 总不会出差错的。”元卿凌真想亲自去一趟,她总认为她看不透的镜湖秘密,龙太后都知道,毕竟,奶奶不是通过了时空隧道过来的吗?她们和林大夫这些人,一定是掌握了一些例如镜湖那样的秘密。 汤阳听了元卿凌的话,也赞同,道:“殿下,或许太子妃说得有道理,带上蛮儿去找龙太后,若龙太后真的能解巫女降,当场就给她解了,不必再来回折腾,也少了我们的后顾之忧啊。” 宇文皓摇摇头,坚决地道:“叫人送蛮儿去一趟就行,总之,你不能去,就这么决定了。” 老元出事的次数太多了,不能再冒险,且这件事不是非她不可的。 汤阳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劝了。 汤阳告退之后,元卿凌还想说,宇文皓推她倒在床上,压了上去,“什么都不必说,我不会同意。” 元卿凌双手圈上他的脖子,含笑道:“我们来做个交易。” “不!”宇文皓印下她的唇,阻止她继续要说的话。 宇文天出发的这天,宇文皓亲自出去相送,送到了城门,千叮万嘱,宇文天笑着道:“五哥,您就放心吧,弟弟也不是个蠢货,不就是疆北吗?才不放在眼里。” 宇文皓皱起眉 头,“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轻敌,就是你这态度才让我担心。” “我不轻敌,我这不是宽慰你吗?”宇文天翻身上了马,笑得咧开了嘴,“您就放心地等我好消息吧,我会随时送信回来。” “嗯,路上注意些,保护好晴姑姑的安全!”宇文皓道。 晴姑姑坐在马车里,听得此言,掀开帘子看了宇文皓一眼,冲宇文皓微微点头致意,眼底有说不出的担忧。 宇文皓也对她说:“你放心蛮儿,她不会有事。” 晴姑姑感激地点头,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城门,缓缓地落下了帘子。 当年她为寻女儿而来,如今为护女儿离开,她此生虽有遗憾与仇恨,却也略得安慰了。 她慢慢地掏出胸口上挂着的一只锦囊,里头有一条手绳,是他们成亲当晚,像学中原人一样结发,但是中原人是取一根头发,他说不够诚意,遂割下了一缕,亲手把他们的头发编制成一条手绳,她这些年一直戴在胸口上,他一直在她的心上。 “我要回去了,等我。”她喃喃地说,眼角有泪水轻轻滑落,一别十载,黄泉路上,你还认得我么? 骏马撒蹄,黄尘滚滚,等队伍过尽,尘土落下,便再寻不着痕迹了。 第980章 安王妃劝 宇文天出发两三天之后,魏王才接到了孙王的信报。 看到说静和被疆北的人掳走,他几乎马上就冲了去军营要点兵,身边的武将拦下了他,说万不能大肆出兵,但怎劝得住已经满心焦灼愤怒的老三?他一颗心早就飞去了疆北。 武将不得已,只能先把他打昏,再捆绑于床上,等他醒来冷静。 魏王醒来之后,暴跳如雷,但捆绑他的绳索用的是牛筋绳,坚韧无比,他便是再暴怒也挣脱不开。 副将方福道:“王爷,您得三思啊,咱这兵是驻守边陲,万不能都调走,而且这些兵马还得守着防着安王呢。” “本王没有要全部带走,你放开本王,本王只带几百人去。”魏王气得眼睛都红了,狰狞地看着方福,“方福,你敢违抗本王的命令,本王杀了你。” 方福单膝跪地,直言上谏,“王爷就是杀了末将,末将也不能让您去,只带几百人如何能攻打疆北?那是诡异之地,进不去,也出不来,带几百人去是白白牺牲,末将不能让您犯错误,难得朝廷如今对您改观了,调回京城指日可待,万不可半途而废。” 魏王咆哮,“本王不稀罕,回什 么京城?本王不要回去,你放开本王,本王不带一兵一卒去可以了吧?本王单人匹马也能杀进去!” “那更不行,您且等等,太子殿下定有令到,他有办法,您且等两天。” “本王一刻都不能等,放开!”魏王运气,憋得面容紫青,方福见状,只得再举起了手刀。。 “方福,你敢……” 手刀落下,力度恰到好处,刚好让魏王闷过气去。 好在,宇文皓的信没多久就到了,让他不要妄动,京中已经在想办法,既然要营救,就得有十分的把握,否则救不出静和,还会连累兵士死在疆北。 魏王如今可信之人就只有宇文皓,所以对宇文皓的来信让他慢慢地平静下来了,等方福念完了信,他沉静片刻,道:“本王知道了,放开本王。” 方福这才解开他,魏王一跃而起,一拳打在了方福的脸上,然后疾风一般往外跑。 方福大惊,忙追了出去,“王爷,使不得啊!” 外头传来魏王暴怒的声音,“你捆了本王十二个时辰,本王快被尿憋死了。” 方福揉了揉脸颊,讪讪地退了回去,谁让你憋来着?你不会尿裤兜吗? 魏王解决了之后 回来,夺了信反复地看了几遍,虽然说依旧满心焦灼,却也能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确实,若无万全把握,最大的可能是陪她死在疆北,可他必须要救她出去,她必须要活着。 这事安王夫妇也知道了,安王妃对安王道:“他们夫妻闹成现在这样,你始终是有责任的,或者你陪他走这一趟?” 安王看着她淡淡的眉目,也淡淡地笑了起来,“此去有多凶险,你知道吗?” 安王妃点头,轻声道:“知道。” “所以,你巴不得我去送死?”安王冷笑,声音里含着微愠。 安王妃眼底无措,“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安王妃瞧着他,轻轻叹气,“算了,当我没说。” 安王听了这话,冷笑了几声,言词竟有几分怨毒,“你知道你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什么吗?” 安王妃双手在桌底下交握,指尖发白,“无法忍受?我不知道!” 安王冷道:“是你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屑与我交谈的模样,只要我不认同你的意见,你就会无奈地说一句算了,当我没说,何等的高高在上觉悟清高啊?你心里有不满,有怨怼,你不说 出来却装作十分委屈的模样,我给你委屈受了吗?” 安王妃心口微痛,张嘴茫然喃喃地道:“我只是不想和你争吵,我厌烦了争吵的日子。” “不,你是在制造矛盾,你让我们再回不去从前了。”安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完,拂袖而去。 安王妃眼底有泪水泛起,良久,她伸手擦去,努力挤出了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王妃,您不要再和王爷斗气了,这日子里头,十天九吵,怎么过下去呢?”侍女在旁边轻声劝。 安王妃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吵。” 侍女扶着她起来,道:“是啊,您何必劝王爷去呢?那么危险,他自然认为您不爱惜他了,再说,奴婢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劝王爷去。” 安王妃看着外头荒芜的院子,这里曾试过栽种花儿,却是没办法种得生,她满眼悲凉之色,“人活着,若不能心安,日子也不会有滋味。” 魏王夫妇会变成今天这样,魏王要负责任,但是老四也要负责任,若她能替他赎罪,丢了这条性命她也愿意啊。 她太憎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了,若她像容月那样,必定会跟着去。 安王 跑出去,满肚子的怒火,策马便直奔军营去找老三。 老三正是焦灼之际,见他气冲冲地来,没好气地道:“我如今没心思收拾你,滚你的蛋。” 安王直接一拳挥出,怒道:“混账东西,你当初没管好自己,现在什么都赖了我,你但凡有点定力,至于今日这样吗?” 魏王挨了一拳,本想还手,但听了这话,他举起的手放了下来,淡淡地道:“昔日对错恩怨不想提,你说你没责任便没责任,如今无人去跟你计较,滚!” 安王怒脸铁青,“你不计较,多的是人替你计较,人人都为你鸣不平,当日的事,错一半在我,但如今人人怪责的是我而不是你,是啊,你俨然成了受害者,备受同情,可你问问三嫂,她恨的人是你还是我?” “老四,你他妈的想说什么?”魏王也被这话点燃了起来,呲牙咧齿,“是不是想挨打?” “打,老子怕你不成?横竖已经众叛亲离落得如斯田地,还怕你打吗?”安王说着又一拳挥了过去,魏王这一次可没挨着,挥拳就上,兄弟两人直接在军营里就大打出手,众人劝都劝不住,从里头打到校场,滚得是满身泥尘。 第981章 蛮儿偷走 这兄弟两人总是打架的,因此大家劝不住,便都干脆一旁看着,以往魏王都能占据上风,但是今天安王吃错药了竟如此的厉害,有那么一会儿魏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啊。 但安王也没能逆袭成功,魏王最后还是反败为胜,打得他无处可躲。 王府里跑来了人,急声便道:“王爷,快别打了,王妃肚子痛了。” 缠打的两人顿时分开,安王擦了一把脸上的泥土和血,左眼角都裂出了一道血痕,显得狰狞不已,吼道:“请大夫了吗?” 下人忙道:“请了,您快回去看看。” 他手忙脚乱地找到鞋子,往脚上一套,却因眼睛受伤视线歪斜,加上手发抖竟怎么也穿不进去,魏王见状弯腰给他套上然后捞起自己的衣襟给他擦了一把头脸,把泥尘血污擦掉后道:“我跟你一块去。” 说罢,拽住他的手腕就往外跑。 两人都打得有些伤残,一瘸一拐,翻身上马之后就没命狂奔往府中去。 安王妃这一胎能怀上其实也算是意外,自打怀上之后就一直不舒服,反应大不说,还曾出过血,这一次争吵之后,忽然就肚子痛了,她自己也慌得要紧。 安王回去之后直奔房中去,大夫正在开方子,见他进来, 大夫便不给好脸色了,“王爷,老夫说过多少次了?王妃如今有孕,需要好好静养,您怎么还和她争吵了呢?” 江北府的大夫,医术不大好,但脾气大,也不大看权贵的身份,都沦落到这地方了,还权贵什么? 来问诊的时候,侍女就说了是因为吵架置气才会腹痛的,因此看到安王,当下就喷了。 安王如今可不敢得罪这位大夫,京中本是有大夫过来的,原先治疗安王妃头上伤势的时候被他发脾气撵走了,如今不得不求着这江北府的大夫,忙告饶问道:“大夫,她情况如何?” “动了胎气,得好生休养,十天之内,尽可能就不要下床行走太多,老夫开了安胎药,叫人陪老夫回去抓药吧。”大夫说完,把方子收好直接就吩咐侍女叫她陪同而去。 大夫走后,安王掀开帘子走进去,安王妃脸色苍白头发撒乱地披在枕头上,见他满脸的伤,眼底陡然就红了,哽声道:“你若生我气,与我多吵几句就是,你跑出去打架做什么?” 安王坐在床边,呲牙一笑,牙齿里都是血沫子,然后他自己给自己甩了耳刮子,眼底也是陡然的红了,“我该死,不该在这个时候还跟你置气吵架。” 那脸本就 肿了,被自己甩了一巴掌之后,还多了几道手指印痕,着实是精彩。 “你疯了?”安王妃忙拉住他的手,泪水夺眶而出,又是委屈又是心疼。 安王抚摸着她的脸,眼底充满了内疚歉意,声音略带沉痛,“对不起,我不是想和你吵架,只是不知道为何最近总是特别的烦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安王妃用脸贴着他的手掌心,闭上眼睛,泪水悄然滑落,点头,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王俯身抱她,为她擦去泪水,魏王的脑袋出现在帘子里头,问道:“没事了吧?” 安王妃猛地挣扎开,尴尬地擦了一下脸,“三哥也来了!” “弟妹,还好吗?”魏王大步走进来,也一点都不避嫌,和安王一样,都是满头的包。 “没事,没事了!”安王妃想坐起来,被安王压住,“你躺着,大夫让你躺着的。” 安王妃饱含歉意地看着魏王,“三哥,让您来回奔波,劳累了。” 魏王扬手,“不打紧,横竖得空,本也想着过来瞧瞧你了,你没事就好,好好休息,本王走了。” 他大步出去,甚至也没跟安王打招呼。 安王双手还放在安王妃的脸上,安王妃手肘轻轻地碰 了他一下,他顿了顿片刻,在安王妃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跑了出去。 “等一下,什么时候去疆北?”安王追上他,问道。 魏王没回头,用虎背熊腰对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跟你一块去。”安王仿佛是堵着一口气,但是他心里知道,是真下了这个决定。 魏王回头愕然地看他,“你跟我一块去?” “没错,当初是我欠了你们,现在我陪你一块去救三嫂,如果能救回来,我也算是替我自己赎罪,我不想祸延子孙。”安王道。 颜儿叫他去的原因他是知道的,之前孩子没能保住,她心里总认为是他造孽的原因,如今好不容易怀上,她希望能赎罪,不要让孩子背负他的罪。 他生气的也是因为她的这个想法,但怎么都好,她心安理得就行。 魏王看着他,淡淡地道:“不用了,弟妹有了身孕,你就在她的身边好好陪着吧。” 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但安王决定的事情,也是不容更改,出发的这天,他带着人策马来到军营与他汇合。 魏王骂他,叫他滚回去,他死活也不走,魏王没办法,只能带着他去。 且说京中宇文天出发之后,满府遍寻不到蛮儿了,最后在她的房中找 到一封信,歪歪斜斜地写着要跟着去疆北,让大家不要担心。 元卿凌怎能不担心?急得马上派人出去追,徐一亲自去,一路追上大队伍,也没见蛮儿,可见蛮儿是暗中跟随的,晴姑姑听得蛮儿跟来了,也十分着急,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让徐一回去转告元卿凌,让她为蛮儿解巫女降,否则她将深陷疆北,再也回不去了。 元卿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意味着,必须要去找龙太后了。 和宇文皓商量,宇文皓也知道事态紧急了,蛮儿如果被巫师带了回去,那他的计划一样是落空,反而更为不妙。 这个时候,冷狼门派去南疆打探的人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名老妇。 这老妇便是村子里头的人,但调查所得,她原先曾在南疆王府里头伺候,但老妇双目失明,断了右腿。 她大概五六十的模样,头发花白,两只眼睛并非失明这么简单,而是两颗眼珠子被人挖了去,只剩下两个黑色的洞,看着有些吓人。 她就是当初从南疆王府里把蛮儿救出来的其中一人,她证实人救出来之后,郡主就被抓走去了疆北,她们组织了人去救,救出来之后,派人送到京城去求见明元帝,之后便再无消息了。 第982章 与靖廷相见 元卿凌问起巫女降的事情,老妇怔了许久,颤声道:“她听到召唤了?种生之术要失灵了。” 果然是种生之术,元卿凌听得这话,再看着老妇这双黑洞洞的眼睛,问道:“种生之术是你帮她的?” 老妇嘴唇哆嗦了一下,“没错,一双眼,一条腿,喂了种生蛊虫,本以为起码能遏制二三十年,却不料,才十年啊,牺牲了百余人,才能把她救出来,怎还能让她回去?” 这话听得元卿凌心中一颤,百余人的性命换回来的蛮儿,若她再落在疆北巫师的手里,这些人岂能安息? “这个巫女降可有办法解除?”宇文皓问道。 老妇摇摇头,“本是无解的,但听疆北有传说,巫女降可用龙家女的卍字血符解开。” 龙家卍字血符?是个什么东西?这是解药还是宗一教的什么仪式? “是符咒?”元卿凌问道。 老妇又摇头,“这不大清楚,这只是一种传说,是否真的,只有巫师才知道了。” 老妇的话,坚定了元卿凌要去大周的决心。 晚上便再一次和老五商量,老五这一次也没有反对了,先去信大周给靖廷,然后安排好现如今的事情,再去跟明元帝请旨 。 关乎南疆之后大局,明元帝自然恩准,且自打战事之后,两国还没有进行过互相访问,如今太子请旨出使,时机合适。 元卿凌昏迷过一次之后,她很怕再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一定要找好一条后路,因此这一次去,一为蛮儿,二为自身。 但是,老五安排好一切,筹备出门的时候,却犯愁了。 因为这一次要和靖廷相见,所以他想把二宝带上,因为靖廷还不曾见过二宝,至于点心们就不带了,带五个孩子出门,这趟旅程彻底沦为孩子奴。 但是,当出门的消息才确定,点心们已经各自打包好东西了,三张复制出来的面容天真地出现在宇文皓的面前,他实在是不忍心说不带他们去。 这时候,只能让元卿凌出马,劝服点心们留家镇守。 结果,元卿凌去谈了一通,竟然被策反了,还反过来劝说他,要带上点心们。 宇文皓知道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没办法之下只得同意。 但是,接下来却傻眼了,收拾好东西之后,三狼二虎齐刷刷地盘踞在门口,且各自叼着自己的碗,等着上马车一同出发。 “不行,延后一天!”宇文皓认为不能带这么多人和动物 出门,这像什么样呢? 延后是不可能延后的,因为一切都备好了,点心们也在期待着。 宇文皓清点了一下人数,五个孩子,两个奶娘负责带二宝,徐一,阿四,三狼二虎,还有绿芽绮罗负责看点心们,连同随行侍卫等,加起来足足四十张嘴,此行还得带礼物,所以备下的马车足足有十余辆,这得走到猴年马月才到大周啊? “真是好庞一大的家族啊!”宇文皓惊叹。 不管宇文皓多么的不愿意,还是拖家带口地出门去了。 喜嬷嬷本来也想跟去的,但是府中不能无人打点,加上首辅最近身体也一般,她不能远行,首辅也不同意,出发之前就亲自来交代过了,不可把喜嬷嬷带去。 确实年纪大的舟车劳顿也不好,喜嬷嬷也没强求着去。 宇文皓本来以为带着孩子出门会比较负累,因为总是要休息吃饭,不能太辛劳,但结果跑了两三天下来,不管是点心们还是二宝,都是精神奕奕的,反倒是老元有些吃不消。 二宝尤其淡定,这二位在路上一次都没哭闹过,休息的时候也总会用一种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他们,仿佛还嫌弃走得慢了。 这确实不是二宝的 速度。 元卿凌想起晴姑姑说的龙家瞬移术,不知道和二宝的有什么区别呢? 三年了,一直心心念念要见龙太后一面,如今即将能见到,元卿凌的心里头也很激动。 最激动的还是老五,即将见到好基友靖廷了,路上便收到了靖廷命人送来的信,说他本去守了乾坤剑,如今正快马加鞭地回京等他,他说与瑾宁和大头儿子在大周京城等他。 路上没出什么状况,连三狼二虎都十分的听话乖巧,不乱跑,不惹事,不吓唬人,赶路的时候就在马车上坐着,进驿馆的时候就在院子里头守着,很让人省心。 绿芽路上病了一场,她不曾出过远门,颠簸了几天就病倒了,好在元卿凌随身带着药箱,很快就好起来。 十一月初八的时候,大周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就在这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飞之中,来自北唐的使者团浩浩荡荡地进了京师地带。 在距离京城二十里,靖廷策马迎接。 一战之后便分别至今,两人都甚是激动,靖廷面容黝黑了许多,更显坚毅,可见这些日子也不辞劳苦。 “真是没想到你会来大周,我原本还想着等过了年便带着瑾宁去北唐找你。”靖廷 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难得一见温暖的笑容。 “我此番来是有些事情要办的,但这些入京之后再慢慢细谈,”他回头见所有人都下了马车,便招呼点心们,“过来给大将军磕头!” 点心们很乖巧,飞快地奔过来,直接就跪在了地上,齐刷刷地道:“给大将军磕头!” 靖廷奇异地看着他们,眼底有些激动,“都这么大了,快起来!” 元卿凌也上前见过,靖廷拱手回礼,“弟妹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我迫不及待地要和郡主见面了。”元卿凌笑着说,她很喜欢陈瑾宁,瑾宁是她见过最聪明英勇的女子,爽朗,豪迈,比容月多了几分沉稳冷静,又能与瑶夫人的睿智并肩,着实是世间少见的奇女子。 奶娘抱着二宝上来,靖廷一眼看了就特别喜欢,他自己沉稳,所以特别喜欢沉稳的孩子,总觉得自己家的大头毛躁,“我能抱一下么?” “当然可以!”宇文皓笑着道,“莫说抱一下,送给你都行。” 靖廷爽朗一笑,一手抱了一个,他的铁手也是能活动自如的,因此抱孩子毫无难度。 “长得真是太好了,叫人爱不释手啊!”靖廷赞不绝口,眼底欣羡得很。 第983章 我媳妇来了吗 靖廷看着宇文皓,打当初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他是个能耐人,只是没想到,连生儿子这方面也如此的能耐,了不起。 靖廷看着元卿凌,笑着道:“郡主也想念太子妃,但是,想必她如今没脸见太子妃。” 元卿凌一怔,“怎么无脸见我?” 靖廷哈哈大笑,“太子妃很快就知道了。” 元卿凌狐疑得很,郡主性子爽朗,办事也是坦荡磊落,怎么就没脸见她? 一行人继续前行,宇文皓没有坐在马车上,而是与靖廷一同策马走在了前头。 靖廷告知宇文皓,“昨天,红叶抵京了。” 宇文皓十分诧异,“他也来了?不对啊,我离京的时候,这小子还在北唐盏馆呢。” “他轻车上阵,你们拖家带口,他必定是比你们快的,此人在北唐可闹出什么动静来吗?”靖廷说。 宇文皓说起红叶,那是一肚子的气,“盯着他,表面上倒是安分的,但私下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红叶确实是高深莫测,看似特别有野心,但是细细琢磨也不像,也不知道他所求为何。”靖廷对此人也是十分的警惕,仿佛天大的事情,他总能游刃自如。 当初以为在大月国的时候便把他打垮,殊不知他吃一堑之后,仿佛丝毫 不以为意,还能迅速带走一部分兵马藏匿起来,然后瞬间在南疆崛起,继而被封为大周的郡王,仿佛满天下都是他布下的棋盘,总有退路可以走。 “这小子到底来大周做什么?莫不是还为了老元而来?”宇文皓嘀咕道。 “为了太子妃?此话怎讲?”靖廷侧头去看他,问道。 宇文皓把红叶对元卿凌的企图说了出来,悻悻地道:“真是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人,当着我的面也敢说抢我家媳妇,你说他真的要抢吧,这些日子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甚至前来讨好都没有。” “所以你放松警惕了啊!”靖廷与红叶打过交代,所以知道一些他的行事方式,道:“以红叶这个人的性子,讨好的事他不会做,用讨好得来的对他而言那是下下之策。” 宇文皓嗤笑,“怎么?以为不讨好咱家老元就能乖乖地投他怀抱……”他眉目拧起,自觉失言,“……呸,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怪异?我呸呸呸!” 靖廷道:“其实啊,他直言说要抢走太子妃依我看来未必是真实目的,可能是掩盖其他目的的。” “你这么认为?” “至少,他这样说就让你阵脚大乱,至少你现在所有的重心就在于他会否对太子妃采取什么行 动,而忽视了其他。” 宇文皓一琢磨,好似还真是这样的,但不对,他现在不是跟来大周了吗?若不是为了老元,为了什么而来?他离京的时候他还在盏馆里头老老实实地待着呢,如今竟然比他先一天来到了大周。 又是为何啊? “不说他了,你最近如何?你去守乾坤剑,那瑾宁嫂子呢?也陪同你一起吗?”宇文皓问道。 “她陪我去了茂城,但是呢京中的事情也不能全部放下,还是得两边跑,以后看吧,见一步走一步。” “这乾坤剑,到底是否真这么厉害?” 靖廷笑了,“我原本不大相信,但是擎天摄政王十分重视,千叮万嘱乾坤剑不容有失,我只能是奉旨去守着了。” 宇文皓觉得可惜,“你是万夫莫敌的大将,竟然去守一把剑,会不会大材小用了呢?” “可惜不可惜,以后会知道的。”靖廷性子随遇而安,尤其如今国泰民安,便是叫他去种田,他也乐意。 抵达京城,已经是日头偏西了,城门由诸位亲王和礼部尚书率领大家迎接,官道两旁,还排着许多百姓,都在欢呼鼓舞,庆贺两国友好的互访。 大周为太子一行准备了皇家别院,但是,大将军靖廷却道:“不必,就住在将 军府。” 这自然是寒酸了点,但是太子竟然十分乐意,既然太子喜欢住在大将军府邸,大家自然没话说,敲锣打鼓地迎着大队伍回去。 元卿凌掀开帘子,伸手与两旁百姓打招呼,人群中发出高喊声,因声音太大太吵杂,听得不大真切,但是,那份热情和激动似乎远远超过了作为欢迎友国太子妃的规格。 阿四听了一会儿,道:“元姐姐,我怎么听到他们喊什么喜欢五元啊?” “五元?不是叫山河无恙吗?”元卿凌怔了一下,细细听,果真是喜欢五元。 阿四看着外头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狐疑地道:“五元是指你和太子吗?还有,元姐姐您看,那些姑娘们手上拿着的团扇,画的小人儿不就是太子送给你那梳子上头雕刻的吗?咦?怎地还有五元两个字呢?” 大周和北唐的文化相通,早几百年前,两国只是两地,属于皇秦国,因此文字也是相通的。 元卿凌仔细看看还果真是,不禁啼笑皆非,“这是怎么回事啊?” “五元梳子在咱北唐也有,但是没有五元团扇啊,还有,您快看,那手绢上似乎也有啊。”阿四忙说。 元卿凌拿出梳子,远远地对比着团扇上的图案,真是十分相似,“我这 梳子,谁拿出去过啊?外头的人也没瞧见过啊,是巧合吧?” “不是巧合!”阿四捂嘴偷笑,“太子送你五元梳子,寓意白发齐眉,北唐京城都传遍了,商家便买了府中奴才,偷看了你的梳子之后,便临摹了去,只是没想到在大周也有,还连手绢都有了。” 元卿凌哭笑不得。 马车来大将军府,门口阵仗很大,瑾宁郡主带着家人在府门口相迎。 “太子妃,许久不见,你风采依旧!”瑾宁郡主上前握住元卿凌的手,激动地道。 元卿凌也很开心,“郡主,你英姿不减,甚至更胜从前啊。” “头儿,过来拜见太子和太子妃!”瑾宁对着旁边的孩儿喝了一声。 一颗圆圆的大脑袋,漆黑的眼珠子闪着好奇的光芒,小小年纪,天庭饱满,地格方圆,可爱得不行,上前就扑通跪下,声音洪亮地道:“大头拜见岳父岳母!” 这话一出,元卿凌和宇文皓都怔住了,瑾宁郡主一爆栗下去,“什么岳父岳母?” 大头挨了揍,声音委屈却依旧不失洪亮地道:“阿娘,是你说我以后娶媳妇就娶他们家女儿,难道不是岳父岳母吗?” 他脑袋瓜子往前探了一下,“我媳妇来了吗?”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第984章 平白无故发财了 瑾宁郡主十分尴尬,一手捞起他就往里头扔,对元卿凌道:“这小子口没遮拦,你不要见怪,不要放在心上,瞎说的。” 元卿凌笑着道:“不,很可爱,童言无忌嘛,可惜是我没生女儿,不然一定把女儿嫁给他。” 点心们听得有个小子要娶他们妹妹,当下牵着雪狼就进去找那小子算账,妹妹他们还没呢,就被人惦记上了,还得了? 就这样,男人们分一堆,女人们分一堆,孩子们分一堆,各自分流。 郡主招呼元卿凌和阿四在暖阁里头,备下茶点,皆是大周最出名的点心,孩子们蜂拥进来吃过一顿之后就出去玩儿了,点心们本想揍大头一顿,奈何大头却有许多好玩的玩具,没一会儿就被大头收复,汤圆为了换取他的玩具,已经把两个虚拟的妹妹卖给他了。 元卿凌和阿四也饿了,吃了些糕点,坐在一起叙话。 瑾宁郡主等她吃好了,才真诚地看着她道歉,“太子妃,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认真地说一声对不住的。” 元卿凌想起大将军在城外说的那句话,不禁问道:“什么事这么严重?还得道歉了。” 瑾宁郡主扬手,便有人抬着一箩 筐的东西进来,放在元卿凌的面前,元卿凌看了一下,顿时乐了,这里头有五元梳子,五元团扇,五元手绢,五元杯子,五元娃娃,各式各样,图案和她的梳子是极尽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元卿凌好笑地问道。 瑾宁却显得十分尴尬,也有些无奈,“这事不是我办的,是胡青云办的,两国有商贸往来之后,鼎丰号也在北唐立足,他听得说北唐在流行五元梳子,便回国营销了一把,太子和太子妃是北唐的模范夫妇,且连生五子,是大福气的命,加上你们的爱情故事……哎,被胡青云命人传了一通,如今整个大周,都是你们夫妻的传说啊,这些物什,都卖疯了,你放心,我已经跟胡青云说了,但凡是卖这些物品所得的受益,三成捐出去,剩下的七成我们分了,这事没经过太子妃的同意,着实是我们的不是,还请你原谅才是。” 元卿凌知道鼎丰号她也有股份,遂笑笑,“不必道歉,不打紧,而且你们所得收益能捐三成出去,那已经是很好了,我那份就不要了。” 瑾宁郡主连忙摆手,“那不行,你若不要我心里过不去,必须要拿,这些 银子年底就会结算,会送到你的手中。” 元卿凌摇头,“真不用,真不用,且这些看着也赚不了什么银子,就不必分了。” 瑾宁郡主笑着道:“虽说银子不多,但该你的那份还是得分,太子妃自然是看不上这些银子,可你若不拿我们都过意不去。” 阿四好奇地问道:“这些都能卖钱啊?能赚吗?” 瑾宁道:“脱销,卖得好,前几天算了一笔账,到目前为止,差不多到一千万两。” 元卿凌听得差点把眼珠子都给掉出来了,“什么?这些东西能卖一千万两?” “是啊,量大,”瑾宁笑笑,“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好歹大家都拿点儿,当是零花就是。” 元卿凌下巴都合不上了,那她如果能分,分三份的话,岂不是能分到两百多万两?她哪里见过两百多万两的零花钱啊?她的零花钱都是按文来计算的。 元卿凌顿时觉得自己很穷,觉得北唐也很穷,难怪皇上那么在乎与大周的商贸往来,这里的消费力实在是惊人。 这一趟来大周,还真是收获满满啊。 二宝喝了奶之后抱进来,瑾宁郡主一手抱一个,眼底顿生贪念,“我若生五个女 儿,就能把你家的小子都抢了。” 想起大头小子方才的豪言壮语,元卿凌不禁笑了,“我若生个女儿,也能把你家大头给抢了。” 瑾宁郡主哈哈大笑,“看来你我也是当婆母的命,如今我们家大头已经在盘算着,日后娶了媳妇,要如何刻薄我这个凶婆母,为他的童年报仇。” 元卿凌也笑得前俯后仰,道:“真的?我告诉你,我家包子也想着日后如何刻薄他爹了,这些个没心肝的东西!” 两人说了一会儿的儿女经,才说了正事,知道元卿凌是来求见太后的,她道:“我已经提前禀报了,太后也想见你,明日我便陪你一同入宫去。” “好,太谢谢你了。”元卿凌感激地道。 “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瑾宁郡主瞧着她,觉得有些可惜,“我婆母和公爹没在京中,若知道你来,肯定高兴坏了。” “江宁侯夫妇去哪里了?”元卿凌还想着来探望一下江宁侯夫人,再谢她当日帮忙开刀生下点心的。 “他们上个月刚离京,去了茂城。” “那真是可惜没能见到,他们可好?”元卿凌问道。 瑾宁笑道:“好,好得不得了,这么大年纪了 还十分恩爱。” “多让人羡慕啊。”元卿凌由衷地道。 说话间,有人进来通报说哪家夫人来了,要拜见太子妃,哪家公主来了,要与太子妃会晤,全部都被瑾宁郡主给挡了回去,说她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且等明日从宫里头出来再见。 郡主办事利索,态度强硬,一句话下去是绝没有商量余地的,因此便没有再来禀报,底下的人都先给拦住了。 说了会儿话之后,便通知晚宴了,晚宴没邀请其他人,就是两家人聚在一块吃顿饭,吃完之后,便送回院子里头休息。 除了吃饭,元卿凌就不曾见过宇文皓,他一直都和靖廷黏在一起,甚至深夜都不回来,元卿凌都睡过去了,大概三更天才迷迷糊糊地感觉他回来躺下了。 “你不和靖廷一块睡?”元卿凌睡眼惺忪地笑了他一句。 “郡主派人催了。”宇文皓抱着她,“我也怕你等我,所以便早些回来。” “早?快天亮了吧?你真是体贴!”元卿凌转身背对着他,继续睡去,明天还得见太后,可不能精神不振的模样。 “竟然快天亮了?真是快活不知时日过。”宇文皓把被子一卷,也睡了。 第985章 入宫见龙太后 翌日便早早起来,梳妆打扮之后,由大将军夫妇带着入宫去拜见太皇太后和大周皇帝。 孩子们就不带了,因为三狼二虎都要跟着,进宫不方便,瑾宁郡主是希望她带去,说太皇太后一定会很喜欢孩子们,但是尊重元卿凌的意思,就叫侍女可伶可俐在府中帮忙照看一下,打点妥帖不可饿着孩子。 从第一次听到龙太后,便一直心神向往,到如今即将可以见到,元卿凌心里说不出的激动,但是,也有一种近乡情怯的迟疑,来的时候,其实不大确定龙太后能解巫女降,但当踏入大周的国土,尤其来到京城之后,心里竟莫名地就坚定起来,觉得若她也解不了,无人能解。 在马车上,她问瑾宁,“见太后老人家的时候,需要注意些什么?” 瑾宁笑道:“太后这个人,面冷心热,你不必太紧张,她会喜欢你。” 元卿凌展开手心,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啊,我一直想见她老人家,现在得偿所愿,怎么会不紧张呢?” 瑾宁扑哧地笑了,“还真是有一样要注意的,那就是你不要总是老人家前老人家后的,她没这么老。” 元卿凌啊了一声,“她很显年轻吗?” “她本来也不太老,她和当今皇 上差不了多少。” “当今皇上不是她亲生的是吗?皇上的生母应该是童太后。”元卿凌早先听过一些,但是对于这段母子关系还是了解不大清楚。 瑾宁道:“没错,当今皇上不是太后亲生儿子。” 元卿凌轻声问道:“我听闻太后嫁给了摄政王,这事皇上能同意吗?而且还继续尊她为太后呢。” “当年太后嫁给先帝的时候,先帝已经病重,没有圆房,只是册封了她为皇后,先帝临终之前,委以重托,让太后一定要扶持当时的太子登基,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如今也都不尽然清楚了,反正,皇上能稳坐帝位,太后和摄政王功不可没,因此皇上十分尊重太后,甚于自己的生母。” 元卿凌觉得这段历史一定很震撼,毕竟朝堂之争,往往兵不血刃又凶险异常,“那太后自己有孩子吗?也在朝中任职?” “太后和擎天摄政王有孩子,但是,没在朝,谁都不曾见过,说是擎天摄政王带去了一个地方,然后要继承谁的位子,这些都是听说的,靖国候夫人阿蛇可能了解比较多,你若有兴趣,回头我问问靖国候夫人。” 元卿凌猛摆手,“不,不,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打探隐私的意思,不 要问。” “行,那就高高兴兴地见个面。”瑾宁说,她自己也不八卦,对于这些事情,知道不知道都不打紧,也没这个兴趣要真去了解。 马车到了宫门之后,禁军上前拜见询问,然后放行,马车可以直接进去,到了南门再下马车,有宫里头肩舆迎接,但是,宇文皓觉得走一下也好,不必坐肩舆进去。 一行四人,便走在了大周的宫殿里头。 朱红色的宫墙,金黄色的琉璃瓦顶,宽敞的宫道,甚至比北唐的皇宫气派更大一些,宇文皓和靖廷走在前头,说着不知什么话题,两人说了说便笑起来,很是欢喜的模样。 后面两个女人都已经习惯这一幕,也觉得很欣慰,人生得一知己,是何等荣幸的事? 她们先去拜见太后,因为这个时候皇上要安排好事宜,好抽出空来迎接宇文皓,所以,宇文皓先去跟太后行个礼,然后再与靖廷一同去面见圣上。 龙太后住在飞凤殿,因昨天便提前禀报了,所以殿门有两位姑姑迎接,见到宇文皓和元卿凌,便马上拜见。 瑾宁伸手扶一把,对元卿凌道:“这两位姑姑陪伴太后多时,深得太后信任。” 元卿凌福身还礼,两人忙说不敢当,便引着进去了。 这飞凤殿里头种了绿梅,如今正是绿梅开放的时候,进得殿中便一阵清香扑鼻,元卿凌尤其喜欢梅花,如今见这一大片梅花盛放压低枝头的景象,十分惊艳。 宇文皓的注意力也总算难能可贵地从靖廷身上转移到元卿凌的身上,执着她的手温声道:“你喜欢梅花,等回了国,我给你种一大片,咱有地。” 元卿凌倒是觉得新奇,怎地来到大周就忽然就解风情了。 宇文皓悄然在她耳边道:“靖廷为瑾宁打造了一个练武场,我也得对你好些。” 说完,眉目缱绻地冲她一笑,造作的意味十分浓烈。 元卿凌失笑,原来是东施效颦,也好,胜过什么都不做,连靖廷这冰块都能善解人意,善解风情,他倒知道自己做得不足了。 姑姑引着进了殿中,便见门槛处卧着一条狗,神情像猫一般慵懒,见人进来,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继续趴着晒冬日的暖阳。 进了正殿,便见椅子上坐着一位美妇,她身穿浅绿的绸缎衣裳,梳着高髻,发饰简单却显得干练利落,唇色烈红,丹凤眼,挑起了一丝凉薄之色看着宇文皓和元卿凌。 元卿凌忙就要拜见,却听得瑾宁说:“咦,靖国候夫人这么早就来了?” 原来是靖国候夫人,元卿凌知道,她原先是太后身边的人,叫阿蛇,后来嫁给了靖国候,如今与太后的关系还十分密切。 靖国候夫人站起来,与大家都见了礼,瑾宁问道:“太后还没出来么?” 靖国候夫人道:“上茅房去了,老东西年纪大,憋不住尿。” 元卿凌听了这句话,还以为听错了,堂堂靖国候夫人,在太后的殿中竟说这些粗鄙的话还直呼太后为老东西? 这飞凤殿,真是如此……平易近人? 瑾宁便扑哧笑道:“夫人,又想练缩骨功了?” 姑姑笑着道:“昨日嘴贱方练过的,否则今日怎会这么大的怨气?练了一宿呢,刚刚才解开的,努,刀疤索还搁在那里呢。” 元卿凌诧异地看了一眼搁在桌子上的一条绳索,那绳索破烂得很,像是被砍过好几刀,被称为刀疤索倒是也贴切了。 “郭玉,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靖国候夫人悻悻地道。 外头有咳嗽声传来,靖国候夫人顿时噤声,却见那刀疤索倏然地飞起,缠着靖国候夫人的身体,这速度那叫一个惊人,元卿凌和宇文皓若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几乎不能相信。 捆住之后,还能自己打个结,稳稳地就缠住了靖国候夫人。 第986章 镜湖漩涡里有什么 就在两人震惊中,便见一名身穿黄色绣飞凤图案锦缎衣裳的美妇走了进来,瑾宁便先喊了一声太后。元卿凌一见她,脑子里头就迸出了一句诗经,手如柔一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如此绝美,便是容月来了,也未必能比得过。 而容月正值青春年华,龙太后怎么也得四五十了吧?但见她哪里有年老色衰的模样?望之也不过二十三四的年岁,若不是眼底和面容有威严之感和瑾宁的那一句太后,元卿凌是绝对不敢相信她就是传说中的龙太后。 龙太后大步进来,裙裾扫地却不扬一丝风尘,元卿凌和宇文皓在她坐下来之前拜见,太后展颜一笑,温和地道:“久仰大名,一直想见见你们,今日可算见到了,快坐!” 靖廷拱手,“太后,臣带太子殿下去拜见皇上,不耽误你们说话。” “去吧!”太后微笑道。 宇文皓显然还震惊于那刀疤索和靖国候夫人,看了几眼,才拱手出去。 还没走出殿中,便听得他震惊地问靖廷,“那是蛇吗?我怎么看着是一条绳子啊?” “是蛇,被绳索捆绑的那条是蛇。”靖廷的声音渐渐远去。 元卿凌入座之后,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被捆在旁边的靖国 候夫人,方才还见她有几分气性,如今是彻底的耷头耷脑,怂了。 “太子妃不要见怪,她一年里头总有三百天要被捆一下才舒服。”太后淡淡地扫了靖国候夫人一眼之后,对元卿凌说。 这一手,已经叫元卿凌彻底拜服,心头激荡万分,点心们也会这个,那是不是意味着…… 当下心头便再无顾忌,连声问道:“太后,您这是不是意识控制?是大脑开发的结果吗?您是如何做到的?用药抑或是其他诱因?” 龙太后听了这话,便有些心满意足地点头,这一手能少了许多开场白或者是试探,直入来意,这是她喜欢的。 “是意识控制,万物皆有意识,在特定的磁场或者特定的条件下,可碰撞出同一个意念,刀疤索与我心神相通,因此听我号令。” 元卿凌听了这句话,激动得差点要落泪,听到这番话实在是太好了,本来她心里都快要相信神学了,“太后,您是打小这样,还是后面突发的改变?” “练的!”龙太后说。 “练的?”通过训练大脑而有这么强的意念控制?那真是一个很大的发现啊。 宫里头的奴婢奉上茶点,然后被太后打发了出去,殿门关闭上。 太后看着她,含着亲切的 微笑,“太子妃不必太过于诧异,人对于自然界的能量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了,自然界里也有些能量是可以被人利用的。” “我不诧异,我知道,我知道可以,人的大脑也是奥妙无比,我家孩儿便是这样,可以通过意念控制做到常人不能做的事情。”元卿凌激动得像个小萌新一样,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了。 太后问道:“你孩儿既然来了,为何不带进宫里呢?” 元卿凌道:“怕打扰太后,孩子闹腾。” 太后笑着道:“我这里常年无人来,若有孩子进来陪伴热闹一下也好,改天带进来,让我好好瞧瞧他们到底有多厉害。” “好,好!”元卿凌忙应下。 太后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道:“听瑾宁说,此番你们来大周是有事要问我的,南疆的巫蛊术是吗?” 说起正经事,元卿凌慢慢收敛眼底的激动,正色道:“对,我有一事求太后的,我身边有一位朋友中了南疆的巫女降,不知太后能不能解?” 龙太后道:“可以!” 元卿凌看着她,再度震惊,如此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是困扰了她们许久的难题,真能解?不需要问仔细一些么? “巫女降雕虫小技!”被捆在一旁的靖国候夫人冷笑 一声,“怎能难倒我们太后?便再难一些的,也不放在眼里。” 说罢,谄媚地看了龙太后一眼,“您说是不是?” 方才的咒骂太后老东西的气焰,如今是被压得一分不剩。 太后只当听不到,继续喝着茶,等元卿凌继续说其他的事。 瑾宁对元卿凌道:“太后说可以,那就一定是可以的,这个你放心,你还有其他事要问吗?” “有!”元卿凌的眼光从靖国候夫人身上收回来,听得瑾宁这样说,立马就先应了一声,然后看着太后问道:“镜湖,还有镜湖,太后,您可知道北唐的镜湖?那是一个时空隧道,可穿越时空。” 她热切地看着太后,却发现太后和瑾宁甚至靖国候夫人都是诧异地看着她,她怔了怔,“你们不信?真的,我不是胡说,确实有这个时空隧道。” 龙太后笑着说:“太子妃,不是不信你,时空隧道确实是有。” “您知道是不是?” 瑾宁伸手压了压她的手腕,笑着道:“你不要那么激动,这些时空来回的事,太后肯定是知道,你慢慢说。” 元卿凌才知道大家诧异的只是她激动的态度,讪讪地笑了笑,“实在是我在北唐找不到可以说的人,说了也没人懂,来到这里 一说,你们就都知道,我一时忍不住就激动了起来。” 太后道:“你说的镜湖我不大清楚,但是,时空隧道也并非那个地方才有,否则你祖母怎么来?” 元卿凌恭谨聆听,“还请太后赐教,除了镜湖,还有何处是时空隧道?” “很多地方,但是既然北唐有一个,你倒不必到处寻找。” “只是,我却不知道如何掌握这时空隧道的规律。”这是元卿凌苦恼的地方,太后既然说起奶奶的来处,想来太后也知道她的来处,便干脆道:“我与家中互通过消息,物件的往来之前都是顺利的,但是忽然就无法对接了,这是否时空隧道改变了?改变的原因是什么?其中可有什么规律可循?这些若太后知道,请悉数告知,对我实在是至关重要。” “你看镜湖,看到什么?”龙太后问道。 元卿凌道:“就是一个湖,水,漩涡。” “漩涡里头有什么?” 元卿凌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就是小小的漩涡,甚至连水沫子都没有。” “你没看到漩涡里头有通道吗?” 元卿凌摇摇头,“看不到,只是漩涡而已。” 太后便笑了,意味深长地道:“你若看不到,不妨把你的儿子带过去,或许他们能看到。” 第987章 可以送你回去一趟 元卿凌有些不大相信,“他们能看到?这有些不大可能吧?他们未曾涉足过这方面的知识。” 龙太后徐徐地笑了起来,“你倒是涉足过,但能看到吗?” 元卿凌怔了怔,发现这话是揶揄她的,遂讪讪地道:“和他们相比,我确实是显得无用,什么都不会。” 龙太后道:“你能保住这条命,在这时空里活着就已经算不错了,不强求其他,且信我的话,回头带他们去一趟,若他们能看到小漩涡里头的东西,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元卿凌虽然认为点心们懂得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龙太后这样说,应该不是毫无根据地敷衍她的,遂应了下来。 龙太后又道:“你若要回去一趟,我倒是可以帮忙,但仅此一次。” 元卿凌心头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您可以送我回去一趟?回去我那个时代?” 龙太后眼底闪过一抹光芒,笑笑,“自然可以。” 那边被捆绑的靖国候夫人道:“别把她当大好人,她帮人是有条件的,她没这么好心。” 龙太后淡淡地抬眸扫了她一眼,“阿蛇,缺心眼还是皮痒?” 靖国候夫人嘿嘿地笑了一声,“这不是帮你开口吗?” 元卿凌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有望回家的激动里,心都颤抖着,努力维持着平静郑重地道:“太后,如果您能帮我一次,您要什么条件尽管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都可以。” 龙太后手一扬,收回了刀疤索,还了靖国候夫人阿蛇的自由,让她和瑾宁出去,只留下元卿凌在殿中说话。 等两人都出去之后,龙太后看着她,道:“我送你回家一趟,只要你办一件事,回去之后,把你所有的研究销毁。” 元卿凌一怔,“销毁?为什么?” “你的研究一旦成功,投入生产,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元卿凌以前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尤其在方丈回去之后,她很是担心,因为这药不再她的手中了,她没办法约束,其实就算她在现代,只要研发成功,研究院估计也会投入量产,当然,因为前期的研发成本太大,这药卖得也会很贵,买得起的都是有钱人,这也意味着,这些人的后代子孙,都会聪明异常甚至是掌握一定的异能,当财富和能量积攥到一定的程度之后,这些人的行为只能用一个人是否有良心来约束,而这恰恰是最危险的。 龙太后继续道:“你若不能想象, 那就假设北唐有一千个像你儿子那样的人,你想一下,北唐的政权是否还能持稳?其实你不该让方丈回去继续你的研究,但当时情况特殊,你命悬一线,做出这个决定也可以理解,但现在你已经没有这后顾之忧了。” 元卿凌喃喃地道:“也幸亏他没研制出来。” 龙太后意味深长地道:“是啊,他为什么没研制出来?根据你的所有研究资料,按说他是可以的,但他没有。” 元卿凌看着她,“您知道为什么?” 龙太后直言,“没错,是我让人干预了,黑进了她的电脑,把她的数据篡改了,但她是个聪明人,她会发现问题然后修正过来的,所以,我要你全部销毁掉。” “那您既然能叫人黑进他的电脑,也可以叫人把数据全部销毁啊。”元卿凌道。 龙太后道:“他的电脑可以黑进去,甚至让他放弃研究都可以,但是你的研究在你们研究所的资料库里有存档,而且有人也在暗中地研究,我所谓的销毁,并非是把你所有的数据销毁,而是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资料库的数据不着痕迹地修改一些,他们可以继续研究,但不可能研究成功,能做出修改而不着痕迹, 相信只有你才能做到,三五年之后,他们没有成就,自然就会放弃。” 原来如此,元卿凌点点头,但是有一点她还是不大明白,遂问道:“您为何会知道这些?还有您阻止这项研究是因为……” “维持平衡!”龙太后不等她问完,便回答了,“至于我为何会知道,你就不必问了,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你看着办,如果你舍得销毁你自己的研究,我可以送你回去,甚至连太子和你的孩子都可以送回去一趟,但这事必定得办好了,这事不办,对北唐也有隐患。” 元卿凌又是一怔,“这与北唐何关?” 龙太后轻叹一声,看着她,“否则,你以为红叶为何要找镜湖?为何要接近你?你回去之前,方丈是否跟你说过,猴子没死?” 元卿凌瞪大眼睛,“红叶真是猴子?” “他不是猴子,但猴子的意识干扰过他的大脑,所以他对那个世界的事情是知道一些,而话说回来,方丈为何知道猴子没死?方丈与红叶之间可有联系?这些你想过吗?” 元卿凌惊得无以复加,“方丈和红叶之间……他们有联系?” “以红叶之深沉,骗过方丈,何其容易!” 元卿凌脑子里 顿时一片混乱如麻,想起方丈回去之前对她说的那番话,说是想要继续研究,这话听着不假,但是感觉她没说全部的真话,眼神里总有那么一丝的躲闪,心虚。 元卿凌忍不住大胆地猜测,“所以方丈回去制药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救我,还是为了红叶?红叶知道这种药可以产生异能。” “红叶到底要这种药做什么,暂时不知道,他是否有其他野心,也不肯定,唯一肯定的一点,那就是他很想得到这种药,镜湖的秘密他也在找,因为这药一旦研究成功,会通过镜湖送过来给他。” 龙太后顿了顿,略有些费解地道:“其实,根据我对他的观察,他对权势和江山的欲一望不高,不像是为了谋夺天下,所以他到底要什么,连我都不知道,但若说他什么目的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他如此迫切地想得到这种药,必定是有什么目的。” 元卿凌道:“其实红叶的意图,我和太子已经分析过无数次,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懒得管了,见一步走一步,防备着就是。” 两人在殿中足足谈了有一个时辰多,殿门才打开,龙太后让元卿凌回去考虑,如果愿意办这事,再来找她。 第988章 你会回来吗 回到大将军府,元卿凌便和老五说了这事,然后问道:“如果我回去,你是否愿意陪我去一趟?” 宇文皓执着她的手,笑容却有些不自然,道:“你如果回去,我肯定陪你。” 元卿凌听出他的勉强来,“你不愿意?” “不啊,愿意啊!”宇文皓极尽温柔,但是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道:“但我们会否回不来啊?你知道,奶奶还在这里呢。” “太后既然能送我们回去,肯定就能接回来啊。”元卿凌对这方面不担心,因为她今天什么都没说,太后就知道了很多事情,可见她真是个能人。 “但我们不是还要救蛮儿吗?件件事都逼在眉睫,若回去会耽误救蛮儿的时机,不如先等这些事情办好之后,我们再挑个时候回去。” “阿四和徐一可以跑这一趟。”元卿凌看出来了,他不想去,甚至连她都不大愿意给去,看着他,“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去合适?” 宇文皓想了想,“去那边吧,咱难得去一趟,肯定要多住些日子,可以等孩子长大一些,我们再去不迟的。” “那不如等孩子成亲了再去?”元卿凌看着他,淡淡地道:“那时候,我们都得空了,可以到处去,像你说的那样,能住上几个月呢。 ” 宇文皓连忙道:“对,对,等孩子成亲了我们再去。” 元卿凌抽回手,冷冷地道:“好,你等孩子成亲了再去吧,我如今就要去一趟的,不用你陪。” 宇文皓见她生气,也有些急了,“何必急在一时?这机会放在这里,也跑不了,太后现在答应,以后也会答应的,你为什么非得如今回去?” 元卿凌气得眼泪打转,却依旧忍着怒气低声道:“老五,你亲人都在你的身边,可想过我心里的难受?如果说没有机会回去,我认了,但这些日子你眼见我为了镜湖的事情焦头烂额,夜不能寐,你就不能成全我?你如果不想陪我回去,那我自己回去。” 宇文皓见她哭了,也不敢再说,口气软了下来,“你能不能让我考虑考虑?” “我自己回去,不要你回,你不必考虑,我已经决定了回去。”元卿凌硬起心肠说。 晚上她连饭都不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真的很失望,这四年以来,她每天都应付他的家事,为他陪伴他的家人,便是被贤妃欺负到快死了,这口气都生生忍下来,就是在乎他的感受,可没想到如今她有望回去见父母一面,他却要横加阻拦。 瑾宁知道来龙去脉,便叫靖廷去劝劝宇文皓 ,或者问问他为何要阻拦,知道原因也好对症下药,再说这事影响不大啊,去一趟也花不了多少功夫,一来一回,有个两三天也可以了,且若这一次不去,下次还得再来一次大周,岂不是更费劲? 靖廷便提着一壶酒去找宇文皓。 (五元梳首批预一售开始了,想要的来权一宠天下官一微) 哥俩在亭子里头吹着呼呼北风,灌了两斤酒之后,靖廷才说话,“话说,去也耽误不了什么,为何不去?你难道就不想见见自己的老丈人吗?” 靖廷双手压了压泛起酒红的脸,沉沉叹气,“不是我不想见,而是这一去,见的时候高兴,走的时候怎么办?回来之后,又怎么办?又或者她耽于亲情,就带着孩子留在那边了,我虽然是陪着去,但是,这北唐怎能就这么撂下了?我太了解老元了,她这几年做梦都盼着回去,我不瞒你说,一年里头有七八回,她在梦里失声痛哭,喊着爸妈,梦魇了一般叫都叫不醒,我很心疼她,也是希望她能和家人见面的,但我抢不过他们,尤其我丈母娘,她为了老元都疯癫过一回了,见了女儿能放走吗?她不放,老元能走?” 靖廷没想到他这么多担忧,但是听着他这些担忧也在理 啊,因为这见了一面,兴许以后也很难有机会再见,分别的时候,能舍得?他又是北唐的太子,总不能丢下北唐陪着留在那边的。 宇文皓眼底发红,痛苦地道:“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很混蛋,但是你说我能怎么做?” 靖廷怔怔看着他,以他铁打的脑筋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来,只能是唏嘘地叹了一句,“娶外来媳妇就是麻烦啊,回趟娘家都要吵架,我和瑾宁就没这个麻烦。” 宇文皓看着他,苦笑,“我和老元经历了很多事情,如今也算不得过上平静的日子,实在很怕再生出波折来。” “但是如果你不让她回去,于心不忍吧,或者再想想权宜之计?” 宇文皓抱着酒坛子,他们夫妻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吵架了,顶多是斗斗嘴,忽然一下子就踩了红线,还真是难受得很,“这事哪里有权宜之计?要么是回去,要么是不回去。” “你把你的担忧跟她说啊。” “现在她一门心思要回去,我的担忧对她而言,何其渺小?” 靖廷想了想,举起酒坛子,“算了,喝吧,喝醉了之后做决定。” 两人喝了大半宿,宇文皓满身酒气地回了屋中,元卿凌没睡,睡不着,见他摇摇晃晃地进来,心里头虽然 有气有委屈,还是起身扶了一把。 宇文皓趁机一把抱住了她,不许她挣扎,酒气熏在她的脸上,“元,非回不可吗?” 元卿凌被迫与他对视,眼底发红,“我想回,真的特别想回,我希望你能同意,我不求着你非得跟我回,但让我回去一趟,哪怕见一面,我都甘心了。” “回去之后,你确定还愿意回来吗?”宇文皓问出这句话,心里特别的难受,“在你心里,我抵不过他们,我知道,我失去过你,那日子没法过。” 元卿凌急得眼泪簌簌落下,“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你和他们不是放在天平上称的,意义都不一样,不是谁重要谁不重要的问题。” “那我问你,如果丈母娘不许你回来,你能忍心拒绝吗?”宇文皓托着她的脸,认真地问道。 元卿凌道:“她怎么会不许我回来?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宇文皓道:“但如果她就是不让你回呢?如果她就是要坚持留你在身边呢?老元,不要自欺欺人,我们也是当父母的人,如果有一天孩子们离开了你,一辈子兴许就只能回来见你这一面,你还会让他继续走吗?你会不用尽一切办法留下他们吗?” 元卿凌心底揪痛,眼底茫然失措,她不知道。 第989章 那就去吧 两人一晚上都没睡,各怀心事,到了天亮的时候,元卿凌幽幽地说了一句,“让我回去一趟吧,见一面我甘心,哪怕分别的时候痛不欲生,我也愿意承受,如果不回去,以后的每一天对我都是折磨和煎熬,而且,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办,不是借口,我昨晚想了一宿,太后说得对,我所研究的一切,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的威胁,以前我不曾想过,因为在我心里只有科研没有家国天下之念,但是我现在是北唐的太子妃,我眼见你为了稳定北唐稳定民心做出了许多努力和牺牲,老五,我不能再装傻了。” 宇文皓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侧头凝望着她,深邃的眼睛里充满了爱怜,“你真想回,那就回吧,我也想过了,阻止你回去见家人实在很残忍。” “真的?”元卿凌屏住呼吸,眼泪在那一瞬间就夺眶而出。 宇文皓伸手抚摸她的脸,哑声道:“是,你开心就好。” 元卿凌投在他的怀中,心头说不出的酸楚揪痛,“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你不回来,我也得拽你回来啊。”宇文皓笑着,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下了决定般,“我陪你去,我们一家人回去,回娘 家。” 元卿凌哭得无法自拟,“好,好!” 决定了回去,就得先安排好蛮儿的事情,元卿凌入宫一趟,问龙太后要了解巫女降的卍字血符,这血符其实就是一粒药,只是药丸上刻着一个卍字的符号,药丸像一粒维生素E,通体红色,还透着淡淡的荧光。 “这药给她吃下去,会清除她身体里任何的巫术,同时她的种生术也会清除,她会记得所有的事情。”龙太后告知元卿凌说。 元卿凌接过来的时候,指尖微颤,记得所有的事情,意味着记得她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杀。 宇文皓让徐一和阿四跑一趟,带着卍字血符去疆北,与蛮儿汇合,临行前,元卿凌与阿四私下说话,道:“服药之后,你要一直陪着蛮儿,因为她会记得以前所有的事情,记起她满门被灭绝的那一天,安慰好她。” 阿四啊了一声,“那……蛮儿要伤心死了。” “所以你要陪着她,如果情况许可,我也会尽快地赶过去。” “你不要去,太危险了,放心吧,把事情办完我们马上就回京城。”阿四宽慰她。 元卿凌心里头有些放不下,怕蛮儿再出现自残的行为,想了想,道:“如果破解了巫师带 的阵法,你就带着蛮儿走,不要跟着大家去营救,先回北唐再说。” “好!”阿四应下。 两人抓紧就出发了,骏马消失在大周京师的城门。 点心们知道可以去姥爷家了,但是雪狼不好带去,点心们很失望,因为他们在大舅面前吹得最牛的一点就是他们有雪狼,也说过日后要把雪狼带给他看。 求了好一会,妈妈也不松口,甚至爹爹还举起了巴掌,只得作罢。 拖家带口进了宫中,龙太后对夫妇两人道:“这一次去,只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为了尽可能地减轻穿越时空带来的混乱,所以这三天是同步的,换言之你们去三天,这里也过了三天,太子妃,三天之内,你一定要把事情办妥。” 元卿凌点头,“三天足够了。” 三天对她来说何等的奢侈啊,她原本以为只有一天,只能和家人匆匆见一面的,但是有三天,一天的时间去把事情办完,两天可以陪伴家人,可以一起吃饭,说话,带着老五孩子出去转悠一圈。 她眼泪又上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脆弱。 龙太后看着他们也没带什么东西,便笑着问宇文皓,“你第一次见岳父岳母,不带 点礼物么?” 宇文皓啊了一声,震惊地看着元卿凌,“我没想到这点,是得带点什么才好。” “不必了,你就是他们最好的礼物。”元卿凌笑着道。 “那不行,第一次登门,若不带点什么,显得太失礼了。”宇文皓忙就想转身,“等我,我去买。” 龙太后压手,道:“不必出去了,你们在我的库房里头挑,合适的就拿。” 宇文皓怔了一下,“这……这不太好吧?您这里头的东西都是很名贵的。” “身外物而已。”龙太后微笑道。 宇文皓也不墨迹,道:“那就多谢太后了。” 龙太后的库房就是一个宝藏,各种名贵的瓷器,珠宝首饰,奇珍异玩。 “殿下多拿一些。”郭玉姑姑陪同进来的。 宇文皓觉得眼花缭乱,也不知道选什么好,便问元卿凌,“我老岳父老岳母喜欢什么?” 元卿凌道:“心意就行。”她瞧了一眼,觉得这里的心意都很名贵啊。 宇文皓淘了一会儿,给老岳母挑了一对翡翠手镯和一串红珊瑚项链,太后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尤其这红珊瑚,红灿若火,价值千金。 宇文皓挑手镯,是因为元卿凌喜欢翡翠,那老岳母应该也喜欢翡翠。 “咱爹干什么营生的?”宇文皓问道。 “大夫!” “大夫啊?大夫送什么好呢?” 元卿凌耸肩,“随便。” 宇文皓叹气,指望不上老元了,他只能挑名贵点的,弄了一串沉香手串和一只玉扳指。 “对了,大哥的武功怎么样?是练的剑法还是内家?” 元卿凌笑着道:“刀法不错。”手术刀玩得贼溜。 “刀……这里没有,那就挑一把剑!”宇文皓眸光锁定一把精致的宝剑,剑柄上嵌着一颗红宝石,他拔出剑,只见剑锋幽寒,吹发可断,着实是上好的宝剑。 礼物选定,便去给龙太后道谢,龙太后带着他们进了密室,地上放着之前捆绑靖国候夫人的那条刀疤索,龙太后让他们的手执着绳索,道:“一会儿进去,你们千万不能放开刀疤索,否则你们就会遗落在异时空里,很难找到。” 宇文皓怕元卿凌和孩子抓不紧,便干脆拿着绳索在他们的手上系好,再系在自己的手腕上,抱着二宝,“这样就稳妥了,那样马车颠簸也松不开了。” “不坐马车!”龙太后失笑。 宇文皓瞪眼,“走路去啊?那得走多久啊?” 龙太后看着元卿凌,轻声道:“你夫婿憨得很。” 第990章 哥你来接我一下 元卿凌深以为然,看着老五,对于即将回去心里激动得无以复加,帮老五把礼物背在后背上便开始出发了。 刀疤索发出了淡淡的光芒,有一股力量开始慢慢地灌注,迫使他们往前,倏然,眼前一黑一暗,身子陡然凌空,宇文皓发出了惊呼声,“老元,你在吗?” “我在!”元卿凌的声音也有些惊慌,眼前什么都没看到,唰地,一道强光注入,眼睛都没办法睁开,光芒能穿过眼帘,进入紧闭的眼睛里头,强光过后,便是五光十色斑斓的景象,宇文皓已经稳定了下来,觉得奇异得很,“天啊,不睁开眼睛也能看到颜色,我们是飞起来了吗?为什么可以这样?龙太后是神仙吗?” “她用意念控制我们在时空里传输。”元卿凌心头扑通扑通地跳,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上了,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 “我知道,这个我知道,咱家点心懂,包子,你是不是会这个?”宇文皓的声音带着激动。 包子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爹,您别那么大惊小怪好吗?活像咱没见过世面似的,这算得了什么?更厉害的都有。” 宇文皓哑了,满心的兴奋生生地被包子一盆冷水泼过来,人家都说当 爹的等到孩子长大了,就会慢慢地被孩子超越,再不能显摆父亲的威风。 他的孩子还没长大呢,就嫌弃当爹的没见识了,他这父亲的威风通共也没显摆几年。 元卿凌听着父子两人的对话,不禁心头发笑,老五啊! 光芒渐渐地消失,耳边传来了龙太后的声音,“快到了,落地之后就睁开眼睛。” 宇文皓惊得无以复加,“竟然能听到太后的声音。” “当然可以啊,这是她的意念,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之内,为何不能听到声音?”包子再说了一句。 凌空感顿失,脚上忽然就踏实了起来,宇文皓忙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树林,没人。 “老元,你家乡这么偏僻啊?连房屋都没有。”宇文皓把二宝递给元卿凌之后,把绳索一个个地解开,刀疤索就凭空消失了。 元卿凌深深地呼吸一口,环视着这里,眼底慢慢地盈了泪水,这里是离家不远的红树林,她们一家人以前在这里野炊过。 往前走大概几百米,就是大马路,旁边有一排店铺,可以借电话叫哥哥过来接。 她道:“我们往前走,点心们,照顾好你爹。” “我还需要照顾?”宇文皓嗤笑,“走吧。” 他把 二宝接回来抱着,后背上背着送给娘家的礼物,跟随元卿凌往前走,“这道路倒是修得很平整,这是用什么弄的?黑色的。” 往前走了一些,便可见高楼大厦了,宇文皓极目看去,“咦?怎么到处都是高塔啊?很高啊,怎么建那么多那么高的塔?” 渐渐地,就看到大马路了,车流如织。 “那些是什么马车?跑得这么飞快,用什么拉车的?” 元卿凌无暇听他念叨,已经渐渐看到有人了,好在是冬天,这里的人穿着不暴露,不然得听他念死了。 有人看着他们,自然是因为穿着奇怪,有人默默地举起了手机,元卿凌笑着道:“不要拍,不要拍,我们刚刚拍完戏回来。” “拍什么戏啊?这是三胞胎吗?好漂亮啊。” “这男演员是谁啊?好帅啊,天啊,好型啊。” “是拍宫廷戏吧?能不能透露一下拍什么戏?” 宇文皓知道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叫手机,可以把人录进去,他心里头有些惶然,好在包子带得好,以微笑回应,然后拉着他的衣袖往前走。 元卿凌本想找便利店打电话,但是见这么多人拿着手机拍他们,便干脆停下来问其中一名帅哥,“这位帅哥,能 不能借手机给我打个电话?我们刚刚在山上拍戏,没带手机,车也坏掉了,我们要打电话找公司过来接。” “可以,可以!”那帅哥看着元卿凌,眼睛都看直了。 宇文皓见他一直盯着老元看,横眉竖眼地上前,正欲凶人家,包子拉住他,“这里是这样的,说话的时候要看着人家,这才是礼貌。” “是吗?”宇文皓怀疑地看着那男人。 元卿凌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家里人的一串电话号码,刻在心头许久不曾拨打过了,摁拨通那一刻的时候,她的心尖都在颤抖。 “喂?”电话接通了,听到哥哥的声音,元卿凌眼底瞬间冲红,喉头哽咽,竟是说不出话来。 “哪位?”电话里头便有些不耐烦了,许是以为推销电话,正欲挂断,却传来一声淡柔的声音,“哥!”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略带哽咽的声音,“谁?谁在开玩笑?” “哥哥,是我,我回来了,我在红树林,你过来接我。”元卿凌飞快地说完这句话,这么多人看着,怕落泪。 “等我!”电话啪地挂断了。 元哥哥那边挂了电话,马上拿起车钥匙往外走,跟领导请了假到了停车场打开手机微信,找到相 亲相爱一家群,发了一条信息,“爸妈,快回家去,妹妹回来了,我现在去接她。” 他上了车,握住方向盘的手在颤抖,开出停车场,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他一手握住方向盘,想起四年前,他一样是在医院里头上班,接到妹妹研究所的电话,说妹妹出事,已经死了,他也是这样马上请假,然后一路飙车哭着出去。 那时候,是锥心刺骨的痛。 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已经炸了,语音视频发了过来,他含泪道:“妹妹给我打了电话,说现在在红树林,你们马上回家去,我接她回来。” 妈妈在那边泣不成声。 挂了手机,元哥哥驱车直奔红树林,忍住没闯红灯,但是心早就飞了出去。 半个小时的车程,他十八分钟赶到,车拐入红树林的马路找了停车场停好车,便飞快往林荫小道里跑。 很显眼的古代装束,一对夫妇带着三个孩子,手抱着两个,坐在红树林林荫道上的石凳上等着。 他渐行,泪水模糊,看到那女子提着裙摆飞快哭着奔过来,他心头一痛,张开双手,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泪水再忍不住。 “哥哥,我回来了!”元卿凌满心灼痛,不顾许多人在场,放声哭着。 第991章 新女婿回家 元哥哥抱着她,哽咽道:“好,好,好!” 宇文皓见老元忽然就抱着个男人痛哭,有些错愕正欲上前拉开的时候,很快意识到这人应该就是大舅子了,马上止住了脚步。 看到兄妹二人抱头痛哭,宇文皓顿时感觉胸腔里头涨起了满满的酸楚感,眼底有些发热。 点心们默默地走过去,拉扯着大舅的衣服,齐声喊道:“大舅舅!” 元哥哥这才放开元卿凌,眼底还噙着泪,低头看着这仨一模一样的孩子,便顿时乐了,一手抱起一个,又把汤圆给撂下了。 从视频里头看过,但是真站在面前了,还是让元哥哥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放下包子和糯米,又抱起汤圆,使劲地亲了一下,“好孩子。” 元卿凌冲宇文皓点点头,宇文皓把二宝给她,走上前去拱手,“大舅哥!” 元哥哥看着他,第一感觉是很满意的,尤其眉目间的平和和温暖,让他有些感动,放下汤圆,握住了宇文皓的手,“第一次见面!” 宇文皓有些不自然,这两个大男人之间握手,有些奇怪,不过,也没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微笑着,“久仰久仰!” 元哥哥电话响了,他放开宇文皓的手拿起电话,“妈,嗯,看到了……有,有来,都有呢,五个孩子,,没事 ,您不用过来,坐不下的话我叫个滴滴,嗯,您先回家吧,吃饭没?那肯定没吃,孩子们肯定是饿了,都主动喊大舅了,还不饿?行……对了,买几身衣服,你女儿女婿穿得有些古怪,你女婿多高?一米八八左右吧?多重?目测一百三十左右,总之您看着办……” 宇文皓见他对着那拍照的盒子自顾自地说话,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轻声问元卿凌道:“咱大舅哥脑袋是不是有些……” 元卿凌擦了眼泪,气氛顿时被他搅和,遂笑着打了他一下,“你瞎说什么?那是手机,可以和很远地方的人对话,你大舅哥脑子好使者,至少比你好使。” “噢,知道了,是意识控制的声音传输是不是?你们这里的人都会啊?”宇文皓惊叹,但也不大服气,“我也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你们用的那些什么东西,怎么能说我脑子不好使?你若叫他跟我过几招,保管你说他不好使。” 宇文皓看出来了,这大舅哥不是内家的高手,气息都是紊乱的。 元哥哥打完电话,回来把他们带停车场里去。 他开的是五座中型SUV,好在两个是手抱的婴儿,三个三岁不到的小孩子,勉强还是可以挤进去。 宇文皓认得这就是方才看到的铁皮马车,很是疑惑 地绕着车身转了一圈,这东西没外力是怎么拉动往前的?而且还贼快。 他坐在后排,因为要抱孩子,背着的东西卸下在车尾箱,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三个孩子排排坐在他的左侧,这空间狭窄,让宇文皓觉得特别的不舒服,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老元!”汽车发动的一瞬间,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元卿凌勒好安全带,回头看到他眼底的无措,心里顿生愧疚之感,何曾见这意气风发的北唐太子会这般无措? “放心,没事,哥哥车技很好!”元卿凌说。 宇文皓抱紧二宝,不安地道:“谁在拉车?我没看见。” 元卿凌笑着,“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车加速往前,拐出去没一会儿就上了一环高速,可以避开堵车,然后走大概十来分钟就到家了。 上了一环车速特别快,比他骑马还要快,两旁的景物不断地往身后退去,虽然车的隔音不错,但还是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宇文皓心底越发的不安,这车谁在拉?拉得这么飞快,他看向点心们,却见他们一派的淡定,浑然没有害怕的感觉,他努力调整神色,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紧张,不然可真够丢人的。 一环有监控,减速,加速,连续两三次,让宇文皓胃部有些翻滚,头昏昏的 ,像是醉酒了,他把头靠在车窗上,车窗震一动着脑袋,他更加的不舒服。 元哥哥从车内后视镜看到他面如菜色,怔了一下,“妹夫你晕车?” 宇文皓勉强地道:“以前不晕的,以前也总是坐马车,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回事了,按说这马车要更颠簸一些。” “一会儿就到了,你且忍忍。”元哥哥说,然后吩咐点心,“宝贝们,照顾好你爹。” “知道!”仨齐声道。 元卿凌扭头担心地看着宇文皓,“还好吗?” “想吐!”宇文皓死死地忍住那一阵翻滚和难受,真是丢脸丢到丈母娘家了。 “要不你坐前面?我在后面抱娃!”元卿凌道。 宇文皓有气无力地道:“不是快到了么?” “快了!”元哥哥应了一声,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些照顾一下这位矜贵的太子爷妹夫。 然后每隔一分钟,宇文皓就会问一句到了吗? 问到最后,都带着哭腔了。 终于,车驶入车库,停稳了下来,元卿凌马上下车帮他打开车门,“快出来。” 宇文皓把二宝塞给她,蹲在地上就想大吐一场,但吐也吐不出来,那难受劲可真是头一遭。 元卿凌把二宝给哥哥,然后去拉他一把,“好些了吗?” “好点了!”宇文皓站起来,耳边还有些 呜呜的风声。 元哥哥道:“我们先上去,爸妈去买衣服了,一会就到家。” 点心们已经飞快地往前跑了,宇文皓忙叫住,“别乱跑,一会儿迷路。” “他们知道家在那里。”元哥哥笑着说。 有两位邻居停车下来,打量了元卿凌和宇文皓几眼,笑着问元哥哥,“元医生,这两位是谁啊?” “堂妹和妹夫,刚拍戏回来,还没卸妆呢。” “是明星啊,厉害,你堂妹和元博士挺像的,哎,元博士真是可惜了。” 这些人,元卿凌都认识,没想过此生还能见到,眼底有些发热,但如今只能装作不认识,礼貌地冲他们点点头。 和邻居道别,便往家里去,因怕宇文皓坐电梯会在晕一次,所以元卿凌陪同他一块走楼梯。 七绕八绕,宇文皓好生奇怪,“我还以为这些都是高塔,没想到是你们房子,你们房子好高啊。” 元卿凌解释道:“不是,这一栋几十层,一层里就有四户人家,我们称这些是套间,开发商建好之后,一个一个套间地卖。” “一层有四户人家?那这里岂不是好多人家了?” “对啊,整个大小区,两千户左右。”元卿凌说。 宇文皓还是纠结起那个车来,“到底是谁在拉车呢?拉得可快了。” “回头再说。” 第992章 才三天啊 上到楼层,孩子们已经在门口迎接,他们熟门熟路,仿佛自己家里一般,还上前扶着宇文皓,“爹,您这身体可不行,回去得锻炼锻炼。” 宇文皓忍住抽他们一巴掌的冲动,跟随他们进了家门。 一进门,就看到厅上挂着一幅很大的画像,画像正就是他们一家人,拍那个视频的时候,最后有一个聚在一块拍的一张。 有这份熟悉感,宇文皓的心就忽然踏实了许多。 二宝放在沙发上,元哥哥再度对元卿凌展开双臂,眼底微红地道:“妹妹,欢迎回家。” 元卿凌自打进门,就一直忍着泪水,眼前的种种,都像是在梦里一般,若不是孩子和老五在身边,她真要以为自己是做梦了。 看着哥哥发红的眼圈,她投进他怀抱里头,哽咽地道:“我做梦都没想过能回来。” 这边亲情感人,点心们却已经招呼宇文皓坐在沙发上,包子蹦蹦跳跳去打开电视机,宇文皓刚想抱起二宝,殊不知忽地听得声音响起,电视机上还出现了人,吓得他整个跳起来,厉喝一声,“什么人?” “爹,电视里做戏的呢。”包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充满了嘲笑。 宇文皓顾不得收拾他的不敬,小心翼 翼地看着那电视机,这大盒子里头竟然有人做戏?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膛目结舌! 汤圆善解人意地道:“爹,信号传输。” “噢!”传输,传输他懂得。 门外钥匙响了,元哥哥放开元卿凌,迅速打开门,元教授拿着钥匙,怔了一下,便看到元卿凌从元哥哥身后探出脑袋来。 元妈妈跟在他的身后,两人都提着好大一堆东西,定定地看着元卿凌,两人的眼底迅速充上了泪水,元哥哥上前接了东西,深呼吸一口,“爸爸,妈妈,妹妹回来了。” 六目相对,都是模糊一片,谁都看不清楚谁,方才回来之前,元教授就已经对她千叮万嘱,一会儿千万要冷静压抑,不可让女儿看到她过于激动,免得女儿心里难受,因为料想女儿这一次回来,也不是久住,必定还是要走的,不能让她走的时候过于挂心和不舍。 所以元妈妈看到女儿,尽管心里激动得都快无法承受,想马上去抱着她,可还是死死地忍住,忍下了泪水挤出了笑容,双手搓着衣服,“到了?一路辛苦了吧?” 她这般说着,泪水却还是有些压不住,便忙地从元哥哥手里拿了菜,哽咽而胡乱地道:“我买了菜,我先 拿回厨房里,回头做饭,你们也该饿了。” 她拿着菜就往里头走,脚步虚浮而脑袋混乱,却是进了洗手间,忙又出来,冲元卿凌红着眼睛笑了笑,“瞧妈妈都高兴糊涂了,走错门了,哈哈!” 她一头扎进厨房。 元教授朝元卿凌轻轻点头,哑声道:“去吧。” 元卿凌上前抱了他一下,泪水模糊着眼睛,然后进了厨房。 元妈妈在厨房里捂嘴哭着,见元卿凌进来马上就擦了泪水,“我……我洗菜,洗菜……” 元卿凌从身后抱着她,双手环住她的腰,泪水也是忍不住滑落,“妈妈,对不起。” 元妈妈再也压不住即将分崩离析的伪装,泪水滑落的瞬间猛地转头把她抱住,呜咽从唇间溢出,灼痛而含糊地道:“想死妈妈了,想死妈妈了。” 元卿凌心头顿生尖锐的痛楚,妈妈的这句话,仿佛刀子插在了她的心上,为人父母方知这种生离死别锥心刺骨的疼痛,在过去四年里,思家与乡愁的压抑,在妈妈的眼泪里,彻底崩发。 宇文皓本来拘谨地站起来想跟老丈人打招呼,但听得里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他一个箭步就跑了进来,看到哭得无法自拟的母女,他方慢慢地退了 出去。 一回头,就看到老丈人眼底的沉痛,若说之前他对这家人还没什么感情,但现在这些人已经从情感上进驻他的心底,他张嘴,觉得喉头也像是堵了棉团,声音嘶哑而哽咽,一拱手拜了下去,“小婿拜见岳父!” 元教授看着他,难忍男儿泪,这年轻人支撑起女儿在异乡异时空的一切,他对他是心生感激的,握住宇文皓的手,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谢谢你们回来。” 元哥哥过来劝开,点心们也跑进来抱着姥姥,元妈妈看着真正的三胞胎,欢喜得又哭又笑,又忙去看二宝,二宝是全场最淡定的,从进门到现在,你们哭你们笑,都仿佛和他们无关。 元哥哥大家情绪这么激动,也不做饭了,他叫了外卖,然后让大家坐下来说话。 宇文皓拿出自己从太后那边顺过来的礼物,一件件地分发,有些心虚汗颜,“因知道能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买礼物了,只能是从简挑了一些现有的,希望您们别嫌弃。” 元妈妈柔柔地看着他,“你送的,什么都喜欢。” 本以为不是什么矜贵的东西,殊不知打开一看,却件件价值惊人,元妈妈眼珠子都大了,“这……这得花多少银 子啊?” “不花什么银子。”宇文皓讪讪,把宝剑递给元哥哥,“元说你的刀法精妙,但没找到宝刀,只能给你带了把剑。” 元哥哥是真欢喜,道谢之后接了过来,竟是开了锋的,叹道:“了不起,这把剑有钱也买不到啊,妹夫,你这心思实在是太对我胃口了。” 哪个青年没做过武侠梦?他真是喜欢得要紧。 宇文皓看大家是真喜欢,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亏得是没太失礼。 他忽然想起一事来,愕然地对元卿凌道:“元,没带奶娘来,二宝怎么办?” 元妈妈眼睛还很红肿,却笑着道:“放心,有奶粉,让二宝先喝着奶粉。” 元哥哥抱着淡定二宝,逗弄了一会儿,抬起头问元卿凌,“妹妹,你们能住多久?” 这话,元教授和元妈妈都不敢问,元卿凌也不敢先提,忽地听得元哥哥问起,大家都沉默了一下,脸色都有微变。 宇文皓也察觉了气氛的不妙,但这话总是要说的,遂道:“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就得走了。” “才三天啊!”元妈妈喃喃地道,眼底又赤红起来了,她强打精神,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执着元卿凌的手,“三天也好,妈妈不奢求太多,能见就好。” 第993章 现代的生活 一整晚,除了叙话那会儿宇文皓稍稍自在一些,其他时候都处于一种茫然而即将崩溃的状态中去,他要努力去忽略他不懂的事情,例如抽水马桶,例如热水器,例如送过来的外卖进一下微波炉,还有想问很久了,那些灯用什么油,但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这会惹人笑话,他默默地把不懂的全部记下来,等着晚上睡觉的时候问老元。 元妈妈给他买了衣裳,按照元哥哥的话来买的,但是,竟是全部不合身。 上衣窄小,勉强套进去,就显得短了,裤子的长度是够的,但是裤围不行,拉不上去,元妈妈气得直骂元哥哥,就这身板,哪里止130斤。 元哥哥挠着头,之前见他穿着那些古装飘飘,显得很瘦似的,谁知道会这么大一只?不禁问道:“你多重?” “九十八斤!”宇文皓道。 “怎么可能?”元哥哥震惊。 元教授提醒,“他们应该是16两为一斤,所以这九十八斤,便是一百五十多斤了。” 元哥哥噢了一声,犯愁了,“我只有一米八二,我的衣服不合适他,那怎么办?” “服装店应该还有开门的,我带他出去买吧。”元卿凌只得道,问 哥哥要了一件外套,好在外套是大件的,能把这高个子的小可怜包住,还得把头发全部盘好,带上鸭舌帽。 “开我车去吧,你的那个车虽然还在车库里头,但是许久没开过了。”元哥哥给了车钥匙道。 “我们也想去!”点心们忙就追过来。 “不许……”宇文皓对点心们已经怨恨已深,但因娘家人在场,也知道语气略重了些,遂哄了道:“给你们买糖葫芦,在家里好好呆着陪姥姥姥爷说话。” “不要糖葫芦!”包子嫌弃得很,“都到这了,还吃什么糖葫芦?我要吃蛋糕喝珍珠奶茶。” 宇文皓艰难地抽抽嘴角,瞪着包子。 元卿凌沉下脸来,“都一边去。” 点心们见妈妈生气了,也就乖巧地躲在姥姥的身边,元妈妈心疼孩子,说女儿了,“好了,好了,孩子慢慢教嘛,不能黑脸,要有耐心,你们快去,免得店铺关门。” 元哥哥给元卿凌拿了钱,道:“虽然现在手机支付普及了,但你原先那个手机微信没捆绑银行卡,支付不了,拿钱去。” 宇文皓瞧着那一叠银票,哇,怎地买个衣裳要那这上千两银子啊?这里物价也太贵了,可能是纺织不 发达,瞧他们也没穿绸缎。 元卿凌这一次带着他坐电梯,进去之前,元卿凌就跟他科普了,电梯是可以垂直下降,直达一楼的,当看到宇文皓眼底的茫然,她解释,“电的意念驱使。” “噢!”懂了。 “还有那车,也是电和汽油的意念驱使。”元卿凌可算找到一个比较不麻烦的办法跟他解释这些他不懂的事物,只等以后回去了,有时间再慢慢地跟他说。 “都有意念啊?”电梯一动,宇文皓就觉得有些胆战心惊,伴随着熟悉的头晕又来了。 “万物皆有意念。”元卿凌说。 宇文皓一副懂得的模样,这个世界里头的东西也不太难明白啊。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出去直奔停车场,上了车之后,元卿凌帮他系好安全带,叮嘱道:“一会儿去买衣裳,你不懂得私下问我,不要问那些人,知道吗?” “知道!”宇文皓像是面对一项挑战般,郑重地点头。 到了店铺,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店铺一般十点才关门,来得及。 她先是直奔奶茶店,点了几杯奶茶,回头过来拿,然后就直奔服装店。 从销售小姐眼里的惊艳可以看出,老五的颜值是很高的,很 多小姐姐过来围观,尤其换上合身的衣裳之后,往镜子前一站,修长挺拔,让人直呼长腿哥哥。 宇文皓私下问元卿凌,“你们这里女人都不穿裙子的。” “也有人穿。”元卿凌为他整理好领子,若是把头发剪掉,妥妥韩国明星。 买了两条牛仔裤,两件打底,穿上外套,反正够两天穿就可以了。 回头去拿了奶茶,元卿凌问他,“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珍珠奶茶?”宇文皓听点心们说得多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珍珠都用来喝的? “是啊,试试!”元卿凌自己喝了两口,就递给他,“吸。” 宇文皓凑过来吸了两口,觉得味道还不错,香香的,滑滑的,一口气就喝了一杯,然后对老元道:“咱回的时候,买一些回去给靖廷试试。” 就知道他忘记不了他的老情,元卿凌笑着道:“好,你喜欢就买。” 两人往停车场走去,沿途有些小姑娘穿得还是比较不畏寒冷,丝袜搭配裙子,再套个紧腿长靴,靴的后面吊了些流苏,宇文皓多看了几眼,“那几个人的腿分几截的。” “不要盯着人家的腿看,会被人家叫你采一花贼。” 宇文皓忙收 回眼神,“那我不看了。” 进了电梯,元卿凌笑盈盈地看他,“老五,你现在特别可爱,特别特别的叫人疼惜。” 宇文皓心里头实在是挫败极了,“老元,我若是在这里生活,估计不出几天就得疯掉。” “怎么会?我以前去到你们那里,也没见疯掉啊。”元卿凌想起往事,唏嘘得很。 宇文皓想起她刚去的那会儿,自己就像个疯子一样,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她的身上,她要适应新的世界,还要面对他的刁难,他不禁恨极了自己,他是比红叶还要渣的渣男。 伸手抱着元卿凌,难过地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叫你受丁点的委屈。” 元卿凌道:“别这样,有人看着。” 宇文皓蹬地退开,眸子锐利环视,“哪里有人?” “摄像头!”元卿凌指着左上角的摄像头,“有人可以通过摄像头看到我们。” 宇文皓瞪着它,想一拳打爆它。 驱车回家,孩子们得了奶茶,又嫌弃没买蛋糕,宇文皓忍着怒火,碍于丈母娘护着,不能发火,被元卿凌拖去了洗澡。 洗澡也闹出了点笑话,但好在被元卿凌化解,接下来他也什么都不敢做,只静静地陪坐等睡觉。 第994章 去找方妩 老丈人家三个房间,宇文皓本以为睡觉的时候肯定是和元卿凌睡在一块的,殊不知临睡之前,元卿凌却告诉他,妈妈要和她一块睡,母女两人聊天,她会带二宝一块睡。 “那我和点心睡吧。”宇文皓和老元在一块这么久,除了出外,两人都是睡在一起的,忽然分开睡,还真不习惯,但是这里条件不行,只能这样了。 元卿凌趴在他的肩膀上,“但是点心们说想跟大舅睡,大舅答应了。” “我自己睡?那老丈人呢?”宇文皓诧异地看着她。 元卿凌笑了,“你老丈人说想跟你将就一晚上,他对北唐的事情很感兴趣,想跟你聊聊天,说说话。” 宇文皓顿时惊悚地看着她,“什么?” 他不跟男人睡啊。 “你在电梯里说以后再不会让我委屈,那我求你一次,将就一下,爸爸也是想好好了解你一下。” “那白天可以聊啊。” “白天人多,七嘴八舌的,爸爸也问不了想要问的啊。” 宇文皓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但是,看着元卿凌那恳求的眼神,那真是叫人无法抗拒,只得叹气一口慢慢地点头,“只能睡一个晚上。” “宇文先生,你人真好!”元卿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宇文皓心里都呕死了,当 一个善解人意的男人真是太难了。 顿了顿,“我能让糯米陪我吗?” “你去找他,他若同意,自然是可以的。”元卿凌笑着道。 宇文皓出去,找孩子们逐一谈话,但是显然他这个当爹的在这个地方是完全没有威信,没人怕他也没人心疼他,硬是推着他跟姥爷一块睡,人家要和大舅玩游戏。 他去找元哥哥,元哥哥在阳台给方妩打电话,说明日要带元卿凌去找她。 挂了电话之后,见宇文皓欲言又止,他便知道原因了,笑着道:“这事其实是爸爸提出来的,他不想让你跟妹妹一块睡。” 宇文皓怔了一下,“为什么?”坏事了,难道说老丈人不喜欢他?难怪今天见他总是盯着看自己。 “别乱想,他肯定是喜欢你的,”元哥哥与他一同站在阳台上,看着万家灯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妹妹走的时候还是单身,忽然她带着男人回来,要睡在一起,爸爸心里别扭,你的妻子,曾是他宠爱了二十几年的宝贝,你体谅体谅他这份心情,他肯定也想好好了解你一下,如果你真让他放下心来了,那他就会完全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你。” 宇文皓沉默了,双手放在栏杆上,这屋子里其实到处都是老元的气息,老元以 前的照片,曾经她再这里生活,这里是她的家,这些人都是她最亲的家人,当初她的离去,人走了,可她怎么可能从家人的心头剥离出来? 他明白老丈人,也理解。 或许,他也需要和老丈人谈谈心,告诉他,他会如何对待老元,让他彻底放心。 “早点睡,明天还要去研究所。”元哥哥拍着他的肩膀道。 宇文皓拖着沉重而艰难的脚步回了房中,老丈人已经铺好了床,见他进来,显得也是有点尴尬,“我铺了地板,今晚你睡床,我睡地板。” 宇文皓摇摇头,“爸,你睡床,我睡地板。” 宇文皓第一次叫爸,其实挺顺口就叫出来了,他本还以为很尴尬呢。 元教授却是微怔,之后眼底就微红,“好,好,喝啤酒吗?我给你带灌啤酒,咱爷俩说说话。” 宇文皓听得是酒,想喝一口的,和一个还算是陌生人同睡一个房间,或许需要点酒精。 两罐啤酒从冰箱里头拿出来,很冻,宇文皓没喝过这种,老丈人帮他打开,他喝了一口,觉得透心凉,还不错。 “我不曾喝过这种酒,在我们那里,喝的都是烈酒。”宇文皓坐在床边,看着元教授开始说话。 “你多说点北唐的事情给我听,我想听。”元教授如今对 北唐两个字充满了亲切感,女儿现在是北唐人了。 宇文皓本以为这一场谈话会比较局促拘谨,但是,老丈人竟是这般见多识广,连朝中局势都能跟他分析,甚至于疆北疆南的事情,也能套用了他们现在的国家一些局势,做了一个综合对比和分析,这实在让他大开眼界。 两人竟几乎谈了个通宵。 那边母女,也是差不多谈了个通宵,元妈妈一直执着女儿的手,女儿睡着了她也还没能入睡,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凝望着女儿的睡颜,想起她曾在身边的日子,她还是难忍热泪,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尤其女儿以后还不在自己的身边,怎么能叫当妈妈的放心下来? 想到她这一趟回来只有三天的时间,她更是舍不得睡,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也省得她走了自己后悔没多看几眼。 翌日,元卿凌约了方妩去研究所,宇文皓自然是不能去的,他们便组织去游玩,元哥哥节目早就上网选好了,听说妹夫是武将,所以决定带他去蹦迪,再去跳伞,这些刺激的活动,孩子不能玩,所以,二位老人家就带着孩子们去了游乐场。 有方妩带着,元卿凌可以进去研究所,她原先的身体也在研究所里,没解冻,但连接了摄像头和监 测仪器,时刻关注着她的数据。 从监控里看到自己的身体,元卿凌心里头的滋味是真的复杂。 方妩却显得十分高兴,一直说她来了,那就有望成功。 元卿凌想起太后的话,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实在忍不住问道:“你认识红叶公子吗?” 方妩怔了一下,“怎么了?” “想知道你和红叶的渊源。”元卿凌道。 方妩沉默了一下,“你知道?” “所以你回来研制药物,其实是为了他?”元卿凌心里有些生气,当初说得何其理直气壮?竟私下隐瞒了这么多。 “你不要误会,不全是这样。”方妩解释,“我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但也是我自己想要研究,再说,当时你的情况也是刻不容缓。” 元卿凌问道:“他要药做什么?” “我不知道。” 元卿凌顿时生气,“不知道?你不知道他要药的用途你竟然答应给他药?你自己是科研人员,难道不知道这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我信得过他,他本心不坏。”方妩无奈地看着她,“算了,不要讨论这些,药都没制造出来,你看看,我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几次都失败了?” “你电脑可以访问数据库吗?”元卿凌对着方妩如今是不能全然敞开心扉了。 第995章 方妩不同意 改动不难,而且方妩压根看不出痕迹来,她对数据不是滚瓜烂熟,她的研究里掺杂了太多自己的想法和数据,虽然第二次说完全按照元卿凌的数据来,但是那数据早就被太后找人黑过,所以方妩如今手上没有完整的数据。 为了让元卿凌安心,她道:“至于研发出药物之后,是否给红叶公子,这点我会先问过你,你说可以给,那我便给。” “你和红叶到底是有什么渊源?”元卿凌改动之后,心里头松了一口气,问道。 按说她当她的方丈,和红叶基本是不可能来往的,怎么可能会为红叶研究药物? 方妩道:“你相信我,他没有多大的野心,虽然我不知道他用药的真正用途,但是他跟我透露过,是用于救人的。” “那你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元卿凌现在不是很相信她,从开始骗了她,到现在又一会儿说不知道一会儿说救人,关于她与红叶的渊源却是一个字都不提。 方妩确实很抱歉,“他人隐私,又无损大局,不可告知。” 元卿凌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方妩,你还是在北唐的时候可爱些,如今我看不透你,算了,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希望你记住你说的话他没有多大的恶意,我 也盼着你没有打脸。” 方妩沉默了一下,“并非我有心隐瞒,实在是很多事情说来话长,但只有一句我要跟你说的,这药我必须研究出来,对你,对其他人都有好处。” “方妩,你到底为何非要研究出来不可?真的只为执念?”元卿凌现在对这点都怀疑了。 方妩眼底有深深的无奈,“是执念,但也不尽然是我的执念,等我研究出来之后,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吧。” 元卿凌有一刻很想告诉她,不可能再研究出来的,但是现在绝对不是说的好时候。 方妩也似乎看出什么来了,眸子一紧,道:“我只想你知道,这药对你也是至关重要的,你的身体还是需要再注射药物,否则,我不知道你能活多久。” 元卿凌笑笑,“不打紧,不管还能活多久,对我来说都是赚了,我本来早就死了的。” 方妩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能这样想?你二宝才刚出生,如果你活不久了,你甘心吗?” “每天都那么多人死去,我不甘心又能如何?他们不甘心又能如何?方妩,这药我劝你一句,停下来吧,没有必要,每个人都要死的。” 太后一席话,其实是点醒了她,她又凭什么特殊呢?她已经特殊过一次了。 这样放开,反而是还了世间一个公道。 方妩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我觉得你有必要看看你的扫描图。” “不看,也不想知道,我会珍惜每一天。”元卿凌看看墙上的挂钟,“我要去和老五汇合了,他们今天活动很精彩,我不想错过。” 方妩抓住她的手腕,急声道:“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你不能这样做。” “方妩,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元卿凌生气地道,“这是我的研究,我有权利终止。” 方妩放开她的手,看着她,眼里很失望,她苦笑,“但你也别想我会放弃,我会继续下去,用你的方式不行,我便用我的,毕竟我也是成功过,我如果研发出来,是否给红叶,你也管不着了。” 元卿凌知道劝不了她,对方妩和红叶,她一样是知之甚少,既然问也不说,也不必自寻烦恼去胡乱猜测,只是最后警告一句,“如果你真研发出来,希望你不要交给别有用心之人。” “你始终是不信我,我从没有害你的心。” “这不是信任问题,方妩,你还不清楚吗?你注射药物之后,能量何其惊人?”元卿凌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一点,脑子顿时豁然,看着她,“你没有研发成功,你注射的药物, 不是你自己研发的,否则你不会这么迫切地需要我的数据。” 方妩沉默了一下,也不想说了,道:“随便你怎么想,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放弃。” 元卿凌点点头,“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方妩,希望你考虑清楚。” 她说完便走了。 离开研究所,她心情还是比较郁闷沉重,虽然说不想去猜测方妩和红叶的用意,但是,这事始终是心头的一根刺。 她上车调整了一下思绪,给哥哥打了电话。 “你在哪里?我过来跟你们汇合。” “我们在蹦极!”元哥哥在那边兴奋地喊,“你快过来,你老公太勇了,我们一会儿还要去跳伞。” 元卿凌挂了电话,心情好转起来,驱车与他们汇合。 蹦极对老五来说,着实不算是艰险的挑战,因为有绳索捆绑,往下跳算是什么难度呢?他本就懂得轻功,当然了,这个高度便是用轻功下去也是要死人的,但有绳索啊,这绳索看着比刀疤索更厉害一些。 他跳了两次,觉得真是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觉得有点小儿科了,看到元卿凌来,他抓住元卿凌的手臂,迎着山风兴奋的喊,“那些人都不知道害怕个什么劲,不就是跳下去吗?太爽了,老元,你要不 要来试试?这刺激度合适你。” 元卿凌摆摆手,含笑看着他,他的头发今天是全部扎起来,像一个艺术家似的露出几分贵气来,她笑着道:“我不来,我怕。” “别怕,很安全的。”老五如今对跳伞十分感兴趣了,因为元哥哥跟他说过,跳伞就是飞到很高很高的天空,然后往下跳,他现在都期待那条绳索有多长了。 “太高了,我不敢!”元卿凌看着等候的那些人一个个又害怕又兴奋,腿肚子都在颤抖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来嘛,像飞一样的,可好玩了。”老五满脸生光,哪里想到这个地方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都不爱回去了。 元哥哥过来笑着道:“她不蹦极就算了,一会儿拉着她跳伞。” “那更不行。”元卿凌失色,蹦极都不敢,跳伞不把她吓死了吗? “老元,人一辈子,不就是图个新鲜刺激吗?”宇文皓竟是加入了劝说大军。 元卿凌奇异地看着他,“谁跟你说这话?” 宇文皓努努嘴,“就是那个帮我绑绳子的那个侠士,他让我多跳几次呢。” 元卿凌失笑,“他想赚你的钱,肯定这样哄你。” “我不管,我还跳一次,跳完之后咱们就去跳伞。”宇文皓蹦蹦跶跶地去排队了。 第996章 大冒险 看着宇文皓像个孩子似的,元卿凌也开心起来,和元哥哥站在后面看他,他在队伍中时而回头看,笑得只剩下眼缝了。 元哥哥一言难尽地道:“他什么都感兴趣,你们若是能多住一些日子,保管叫他乐不思蜀。” “现在他就乐不思蜀了。”元卿凌笑着道。 元哥哥搂着她的肩膀,“那……他既然这么开心,他会不会同意多住两天?” 元卿凌靠在哥哥的身边,幽幽地道:“他做主不了,是龙太后送我们回来的,只给了三天的期限。” “这样啊……”元哥哥显然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老五能决定去留,所以今天极尽讨好之能事,顿了顿,“那龙太后以后还能送你们回来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努力,能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元卿凌眼底有些发热,回来的第二天,分别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 元哥哥揉着她的头发,眼底充满了宠溺,“这一眨眼,你就结婚了,我们都没能参加你的婚礼。” 元卿凌想说她自己本人也没参加,想想也真是够可以了,自己的婚礼自己没参加,便生了五个孩子。 “如果下一次还能回来,咱就把你的婚礼办了,现在太仓促,办不了,哥哥想看你穿婚纱的 样子。”元哥哥心里头又有了新的希望。 哪个女孩没有憧憬过穿婚纱?元卿凌自然也有过,在青春少年的时候,那时候虽然忙于学业,可青春期的萌动她也曾有过的。 随即,她笑了笑,不知道老五穿礼服是什么样子呢?他那身材模特似的,特别好看吧? 想到这里,她看向在排队的老五,北唐的太子,像个孩子似地等玩游戏,他这辈子其实也比较压抑,没过几天享受的日子,以后若继承了皇位,只怕更没有属于私人的时间。 在这一刻,她真的特别特别不希望他当皇帝。 “对了,哥哥,方妩回来之后,你和她熟吗?聊天多吗?”元卿凌问道。 “偶尔有聊,我有她微信,因为镜湖的事情,总是和她联系。”元哥哥看着她,“怎么?研究的事情,她不同意啊?” “她不同意的,但这事我不能妥协,我觉得她有点偏执。” “她在这事上是特别的偏执,但其他事情吧看得很开,比较矛盾的一个人。” “你有时间和她多聊聊,摸摸她心里想什么,还有执意研究这药到底是因为研究的本身还是因为有其他原因,我今天问过她,她不愿意说。” 元哥哥忽然想起来,道:“你这样说,我记 得我曾跟她聊天,她说过研究这药是为了救一个人,这个人像是她的父亲,他父亲得病也是被冷冻了。” “她父亲?”元卿凌怔怔,她是来自未来的,她父亲是出事了么?但这药不是起死回生的药,便是研发成功,也不能治愈他父亲本身的病啊。 而且,就算研发成功,她现在也回不去未来了,怎么把药送回去? “我以后问问她,你把那个镜湖的事情揣摩明白了,我们就能互相通信。”他眼睛一瞟,笑着道:“到他了。” 元卿凌忙看过去,果然轮到他了,他背靠悬崖,面对着他们,使劲冲他们挥手,兴奋之情洋溢于表,元卿凌马上举起手机给他拍摄,连续几张,便干脆摁下了视频来录,镜头里,他恣意飞扬挥洒着激一情。 “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开心。”元卿凌眼底发热。 “他有赤子之心!”元哥哥赞赏。 系好之后,他张开双手转过身去,像大鹏鸟一样跳了出去,然后急速下降,那种御风的感觉,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我们下去!”元哥哥笑着道,看了看手表,“现在过去合适了,我定了一点半。” 在车上的时候,宇文皓还特别兴奋,就是特别遗憾元卿凌没有跟着 一起跳,他问元哥哥,“一会儿跳伞的时候,具体是怎么样的?” “跳伞啊,就是我们先坐直升机飞到五千米的高空上,五千米……你们是说丈是吧?就是大概是一千五百丈高,然后背着降落伞往下跳,跳到一定的高度,拉开降落伞,然后便会慢慢地着陆。” 宇文皓一听,有些愕然,“一千五百丈?那很高啊,有这么长的绳索吗?” “没有绳索,有降落伞。” “没有绳索啊?”他的尾音拉得很长很长,语气里便有些不安了,“那能安全吗?不摔死啊?那降落伞是什么东西?” “像一把伞那样的。” 宇文皓眼底有些慌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从一千五百丈高跳下来,就撑着一把伞?” 元哥哥斟酌了一下,“对,就是回事。” “天啊,那得摔死!”宇文皓忙就摆手,“不,不,我还是不去了,摔死了我,剩下他们孤儿寡母的就便宜红叶了。” 元卿凌失笑,“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能扯上红叶啊?” “现如今就这小子惦记着你,不扯他还能扯谁啊?”宇文皓坚决反对这个跳伞运动,难怪这名字奇怪得很,真的是撑着一把伞跳下来的。 元哥哥道:“没事,我们去看看人家跳吧 ,反正约好了,钱都付过了,不能退。” 他笃定,看过之后,老五会想跳的。 果不其然,到了海边,已经有人在跳下来了,元哥哥给他递了望远镜,一下子就把跳伞的人拉到了他的眼前来,他无暇研究这个望远镜的原理,只盯着跳伞的人看,跳下来的时候那叫一个飞速下降,眼看就要摔死的时候,真有伞打开了,嗖地一下,把人生生扯住,缓缓地下降。 “那伞好大啊,看着也不大危险的样子嘛。”宇文皓放下望远镜,“而且,有两人一起跳的。” “对,教练要跟着你一块跳,怕你不会拉降落伞。”元哥哥看着他,“怎么?要不要试试?生命就是一场冒险啊。” 宇文皓有些心动了,但是,如今的他有家有室,真出事了怎么办? 方才连蹦极都不敢的元卿凌,这会儿却忽然豪气上涌,“我也跳,老五,我们一块去。” “那不行,太危险了,你又不懂得轻功,不许去。”宇文皓马上反对,他看着元哥哥,“我们俩去吧。” 元哥哥骨子里就喜欢冒险,自然要跳的,且难得有人陪同,他笑着道:“我跳啊,妹妹,我们一块上直升机,你看情况,如果怕的话你不要跳,跟着直升机飞回来就是。” 第997章 跳伞 上了直升机,宇文皓就显得有些紧张了,“这叫直升机?可以飞起来?怎么飞啊?”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笑着道:“这个要解释给你听有点复杂,看着很危险但其实安全系数比较高,你放心。” “你不能跳!”宇文皓慎重地警告元卿凌。 “我看情况,其实我也害怕,我连蹦极都不敢。”元卿凌是真害怕,她智商是高,但四肢不协调,虽然有人陪同跳下来,但会把她吓死的。 元哥哥笑着道:“你不跳的话到时候跟着直升机回去,不勉强,但是跳过的话你就觉得人生其他的挑战都不算什么,老五会喜欢,那种飞翔的感觉,此生难忘。” 老五心动,飞翔的感觉,那肯定比施展轻功要更带感一些。 直升机启动了,头顶传来巨一大的轰鸣声,宇文皓一把抱住元卿凌,紧张地道:“动了。” 元卿凌没见过这么彷徨无措的老五,心里很想笑,这自诩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有害怕的时候。 飞机凌空的瞬间,宇文皓闭上眼睛,心里头想着,坏了,这东西真飞离地升空了,现在出事还能往下跳,往高里飞的时候,出事了怎么办? “别怕,你看看外头,很好玩的。”元卿凌笑着安抚道。 宇文皓睁开眼睛,便 见直升机上的其他陪跳教练都看着他,眼底充满了诧异之色,其中一人小声地问元哥哥,“他是没坐过飞机吗?” 元哥哥微笑道:“他之前一直有恐高症,没坐过。” “恐高症啊?”那陪跳教练皱起眉头,“如果有恐高症,只怕不适合。” “不要紧,他现在克服了。”元哥哥拍拍陪跳教练的手臂,“放心,他是军人出身,这些苦难可以克服。” 陪跳教练便笑了,“军人出身?那能克服,没什么的,致敬兵哥。” 他说着,便拍了宇文皓一下,给他一丝鼓励。 宇文皓是个要面子的,这会儿心里纵然紧张,也只能是冲他一笑。 他看着外头,飞机已经升得很高了,往下看,所有的东西例如房屋和马路都变得很小,这感觉如同站在了山之巅上往下俯瞰,但不同的是在山之巅看是脚踏实地,如今是悬浮半空。 他心里震惊得很,这里到底是什么世界?这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了可能。 搞不好以后人都能飞起来呢。 随着越来越高,他的紧张之情反而慢慢地放松下来了,眉目间也有些兴奋,此事是此生罕见的体会啊,不知道跳下去是什么感觉?怎么也不能叫人小瞧了兵哥哥的。 轰鸣声很大 ,他冲元卿凌大声道:“我真高兴跟你来这里,太奇妙了。” 元卿凌和元哥哥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直升机抵达跳伞的高度,机舱门被推开,风呼呼呼地灌入,宇文皓吸一口冷风,探头瞧了一眼,虽然吓得腿肚子发软,但是还显得特别的兴奋。 人要在这个高度跳下去,那是何等伟大的创举啊?回去可有得显摆了。 “老元,你一会儿要帮我拍照,我给老爷子看的。”宇文皓冲元卿凌大喊。 “你放心,有人专门拍照。”元卿凌瞧了一眼外头,吓得那叫心惊胆战,她真不大敢跳啊。 装束来之前就系好了,每个人都得与陪跳教练一块跳下去,检查了安全带和扣子,确定都稳妥了,然后陪跳教练问道:“谁第一个来?” 元哥哥等待已久,第一个举手,“我来!” 他没有丝毫的恐惧,与陪跳的教练一块挪到了机舱门口,迎风摆出了一个大V手势,和陪跳教练一块便跳了下去。 宇文皓看得刺激,对元卿凌喊道:“你一会儿陪着机器飞回去,不能跳,不许跳,知道吗?” “你不鼓励我一下?”元卿凌是很怕,但是看到哥哥跳下去之后,心里竟然有些跃跃欲试。 “不,不能跳。”宇文皓的声 音被风吹得散落,被陪跳教练挪着到了机舱门口,坐在那里,双脚凌空垂下,感受到迅疾的风袭过来,他心里陡然一怵,回头想要伸手抓住什么东西,却被陪跳教练用力一推,身子便凌空飞出,迅速下沉,风灌入他的嘴里,把他的那句咒骂堵回肚子里,脸都变形了,眼下一口西北风之后,眼泪在护目镜里头差点要飞出来。 元卿凌看得心都提起来了,这人怎么这样啊?他猝不及防的就给推下去了,这得吓死他了。 “你们不能这样推他的,得让他坐点心理准备!”元卿凌冲她自己的陪跳教练吼道。 “小姐,做心理建设太多,反而会犹豫不决,放心吧,他会处理得很好,他天生就是冒险的料子,你准备好了吗?要不要跳?”那人笑着道。 元卿凌看着外头,风呼啸而过,着实十分吓人,但是想起方才老五没有被告知就推下去的一瞬间惊慌失措,她就心疼,竟下了一道决心,要和他一起翱翔,便道:“我跳!” 教练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缠好安全带扣子,道:“好,我们先坐出去感受一下风力,放心,我不会推你,我会问过你准备好才往下跳。” 元卿凌颤巍巍地把脚伸出去,刚感受到强劲的风力 就马上想往回缩,殊不知,那天杀的陪跳教练竟是一推,两人直线下沉,元卿凌直觉得那一瞬间,心都要从嗓子眼上飞出来了,吓得尖声大喊。 底下万物,尽收眼底,但她哪里敢多看一眼?她马上闭上眼睛,觉得风都要把自己吹的变形扭曲了,牙齿咯咯咯地响着,只恨不得把那教练收拾一顿。 人还在急速坠下,教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睁开眼睛,好好感受一下。” 元卿凌气得要紧,但想着都跳下来了,何不感受感受?便睁开眼睛,虽还觉得胆战心惊,但感觉确实刺激。 全身的毛孔,细胞,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然后便听得耳边传来教练惊慌的声音,“伞包打不开。” 元卿凌以为他在吓唬她,增加刺激感,浑是没在意。 但是耳边再度传来他近乎哭泣的声音,“天啊,真打不开,见鬼了。” 元卿凌的心一沉,下降的速度很快,看到前面的老五他们已经张开降落伞,降落伞将来的瞬间,下沉的速度减缓就感觉往上提了一下,老五显得很激动,大喊着,但,当看到元卿凌急速降下却没拉开降落伞的时候,他心里慌了起来。 因为他的陪跳教练也惊慌地喊了一声,“他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开伞?” 第998章 二宝紧急送医院 宇文皓这一下吓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使劲想解开降落伞的扣子,想施展轻功去拉住元卿凌,教练勒住他被他反手肘撞过去,他目赤欲裂,使劲大喊,“老元,老元!” 元卿凌自己也快吓死了,这样的速度摔下去,准成肉酱,她听到老五的喊声,在这急速下坠间,风声本是掩盖了一切,但她却听到了。 恐惧盖过了一切,孩子,老五,父母,眼前浮现出他们的面孔来,元卿凌心尖颤抖间,后悔得不行,为什么要跳伞? 就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速度倏然间降下来了,像是降落伞忽然张开,把人往上一提,元卿凌仓皇间抬起头,却见降落伞没有张开,但两人确实是慢下来了。 她心头惊异得很,这是怎么回事?连那陪跳教练都惊呆了,再度使劲扯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降落伞张开了,但速度和方才一样,就好似方才已经张开了降落伞似的。 他们先于老五落在了海滩上,解开降落伞之后,陪跳教练吓得面如土色,却还不忘问元卿凌如何如何,元卿凌吓得都哭出来了,见他吓得够呛也不忍责怪,只颤声问道:“降落伞到底怎么回事?” 陪跳教练马上检查,那边老五也下来了,他疯了似地朝元卿凌 跑过来,一把抱着了她,全身都在颤抖。 元哥哥也跑过来了,一张脸煞白煞白的,他先下来的,他的陪跳教练刚才也告诉他,那个高度没张开降落伞很危险,所以他也吓得够呛。 “没事,没事了。”元卿凌捂脸,眼泪一直流下来,后怕得不行。 元哥哥又怕又气,回头就找工作人员去,一番质问之下,却发现降落伞没有任何的问题,就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没能打开。 那陪跳教练是他的朋友,一直说对不起,他自己也吓得要死,说话的时候双腿还在打颤。 元哥哥检查了降落伞,这种降落伞的原理他是知道的,手里拿着小伞,小伞与大伞拉绳相连的,打开小伞之后就会展开大伞,所以当降落的时候只要能打开小伞,大伞就可以迅速张开减速。 他发现两伞相连的地方,似乎有一个断痕,他问陪跳朋友,“这伞是坏过的?” “不可能,但凡是坏的伞都会弃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面容变得惊惧起来,今天出来的时候检查过,确实有坏伞,已经丢弃一边了,会不会后来收拾的时候捡错了? “我慢慢跟你们算账,我先送我妹妹回去。”元哥哥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然后朝元卿凌过去。 元卿凌的情 绪倒是和缓过来了,但是宇文皓没有,他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极度慌张的情绪中,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安抚过来之后,三人上了车回去,元卿凌镇静下来之后,提出了疑惑,“我们速度慢下来的时候,降落伞还没张开的,怎么会慢下来的?” 哥哥道:“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估计是已经张开了,你那时候惊慌过度,或许是看错了。” 元卿凌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但是如果说降落伞没张开,那速度是绝对不可能慢下来的。 老五抱着她,两人都坐在后排,他吓得现在还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今天天所有的激动兴奋都被这一场惊吓给破坏了。 哥哥的电话响了,接通之后,是教授打过来的,声音很焦灼,“我们现在马上去一趟医院,你们快赶过来,二宝眼睛出了点事。” 元卿凌急问:“二宝眼睛怎么了?” 电话那头元教授道:“忽然充血,红得很厉害,你别担心,我们现在马上到医院去叫眼科医生看看。” “好,我们马上过去。”元卿凌揪心得很。 好好的,眼睛为什么忽然充血发红的? 三人赶到医院,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孩子刚检查出来,元卿凌抱过七喜,宇文皓抱过可乐,二宝眼睛都通红 ,像兔子眼睛似的,元教授忙道:“别担心,医生开了眼药水,过两天就没事了。” “怎么会这样的?”元哥哥问道,“是结膜炎吗?” “有点结膜炎,但是吴医生说像是用力过度导致的局部血管血量突增,过两天就没事了。” “还是婴儿,怎么可能会用力过度?”元哥哥奇怪地问道。 元卿凌却忽然想起什么来,连忙问道:“充血之前,他们什么情况?” 元妈妈带着点心们过来,她去拿药了,听得元卿凌问,便宽慰女儿道:“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就是应该是要拉屎,整张脸小脸憋得通红,拉不出来的样子,许是吃奶粉不习惯便秘了,我检查过尿片,没拉出来,所以我叫吴医生开了一些开塞露,回头给他们俩用,这哥们真是……一起便秘还一起拉不出来。” 元卿凌却把方才降落伞没张开却速度降下来的事情与二宝联系在一起了,以前方妩就说过,二宝是个异数,莫非? 她想了想,道:“爸爸,你能安排给二宝照个脑部CT吗?但是要确保CT片不给别人看到。” “怎么?你怀疑二宝的脑部……” “不是,不是,只是照一下求个心安。”元卿凌这会儿也没细说太多,既然都来了,看了看点 心们一眼,“给他们仨也拍一个。” “行,我回办公室写单子吧。”这里是元教授所在的医院,方便得很。 宇文皓私下问元卿凌,“拍那个脑部希踢做什么用?给脑子拍个照片吗?” “是的,就等于是拍个照片。”元卿凌心乱如麻,一时也不能跟他细说,“晚上我再跟你说这事,先拍出来再说,最好还能做个脑电波检查。” 元教授便一并开了单子,拍了CT之后扫描由他自己进去给孩子们做,他知道孩子们的大脑或许和人家的不一样,所以尽可能地避开一切视线。 所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回到教授办公室里头看。 五张片子,都显示脑额叶是比常人发达,而二宝的甚至比点心们的更加发达一些,教授直呼神奇,再看了脑电波的数值,却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都有异常放电的情况。 元教授问元卿凌,“以前可曾发现孩子有癫痫的症状?” “没有!”元卿凌摇摇头。 “女儿,要不再给他们做一个磁力共振吧,这数值太不正常了,瞧着波形显示像是癫痫又不大像,还是检查清楚一些比较好,尤其二宝的……简直可以用紊乱来形容,几乎是没有规律的神经元放电,我从没见过。”教授担心地道。 第999章 见过你一面 元卿凌心里头大概有数了,道:“爸爸,不用再检查了,这里始终是医院,这些数据也不是绝对可以保密,我带他们去一趟研究所找方妩吧。” 元哥哥也赞成元卿凌的说法,便先让教授和元妈妈先回去,他们带着五个孩子直奔研究所,路上先给方妩打了个电话。 方妩在研究所里头等着,等大家来到,她便安排给孩子们做了各种检测,得出来的数值连她自己都惊呆了。 “博士,你怎么看?”方妩看着她,问道。 元卿凌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看着方妩,“知道我为什么要叫停这个计划了吗?” 方妩轻叹,“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心里头有些执念,这么些年也没能放开,或许我是错了,但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方妩,这会改变世界,再多几个像二宝那样的,你觉得局势是你能控制的吗?这药是我研发出来的,注射在我的身上,异时空控制这身体,但我注射的药物却在孩子的身上不断地激活细胞,这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一旦这药大肆应用,你觉得你能为控制局面做多少?你甚至连为什么会这样都不知道,注射了药物的我一 个介体,把物质带给了我的孩子,偏生,我生孩子的身体不是我原先注射的身体,你弄得明白这点,再来跟我说继续研究的问题好吗?” 方妩到底当了多年的方丈,其实很多事情她是通透的,不过也就是心底的那一份执念,至于是执念还是苦衷,元卿凌不知道,她自己才知道。 但是元卿凌相信她会想明白的。 宇文皓看不懂这些什么数值,波形线条之类的,听得元卿凌跟方妩说,只认为十分严重,问道:“二宝会怎么样?他们的脑子不正常,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元卿凌看着他焦灼眉目,道:“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就是所有的数据都是异常的,他们会有一些异能,但是他们用这些异能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我暂时也不知道。” 换言之,其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异常。 宇文皓听她这样解释,她都不知道,他更加不可能知道,看着淡定二宝那血红的眼睛,他心里就揪痛,本以为从怀孕到生产,都无比顺利,二宝应该会是正常人,至少身体无恙,但是现在,却比点心们更异常,那怎么办才好? “博士,太子,”方妩提出来,“镜 湖你们必须要快点弄明白,随时把二宝送回来检查,这需要一个长期的监测过程才可知道他们大脑发育情况和身体状况。” 元卿凌点头,“我知道,我会尽一切的努力去了解镜湖。” 她看着点心们,想起太后的话,如今把大部分的希望都寄托在点心们的身上,希望他们看得到那些漩涡代表的意义。 离开研究所之前,宇文皓忽然对元卿凌道:“我能看看原先的你吗?” 元卿凌怔了一下,看着他,“你想看?” “想看,我从照片上看过你原先的样子,但是我想看到真实的你。”他心里其实很乱的,他爱上了一个不寻常的女人,她所经历的事情,和他夺嫡相比,夺嫡又算得了什么? 元卿凌轻声道:“好,我带你看!” 她的身体就放在冷冻舱里,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她双眸紧闭,头上连接着很多线,脸色白净纯美,恬静得仿佛睡着了一般。 冷冻舱是可以打开一下的,一会儿不会提升温度,所以方妩给他打开一下,让他可以看清楚一些。 冷气袭来,他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碰触她的脸,觉得冰冷异常,心头忽然地就一痛 ,眼泪有片刻的无法遏制,即将夺眶而出。 而元卿凌在他指尖碰触的时候,脸上有抚摸的感觉,可见,两具身体对于某些触感确实是相通的。 他抬起头,眼底赤红却努力地冲她笑着,“我要记得你,以后我若是找不到你了,我会知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便不怕。” 元哥哥转身,眼底也顿时通红起来。 缓缓地关上冷冻舱,宇文皓依依不舍地再看了一眼,再看着元卿凌,两人仿佛都能重合一般,在他心底如山般存在着。 离开研究所,今晚是要出去吃饭的,所以邀请了方妩。 元哥哥定了包间,吃海鲜,叫了一大桌子的菜,方妩吃素吃习惯了,还是不大喜欢吃肉,所以元哥哥给她点了两道素菜。 因着二宝的事情,老两口兴趣不高,总是很担心二宝,两人都一人抱一个,不愿意放下,吃饭也抱着。 二宝很乖巧,喝了奶粉就在姥姥姥爷的怀中睡觉,睡醒了就眼睛骨碌四处看,从不曾见他们闹过。 元妈妈给二宝喂了点妈咪爱,总觉得他们肠胃不好,二宝是给什么喝什么,咕咚咕咚地喝完,继续睡。 “爸爸,妈妈,把他们放下,吃饭吧。”元卿 凌见他们都没怎么吃,只顾着照顾二宝。 元妈妈红着眼,摆摆手,“你们吃,别管我们,我也不饿,我就抱抱,没几个小时可以抱了,明天就得回了。” 这话让大家一下子伤感起来,元卿凌慢慢地放下筷子,也吃不下了。 宇文皓来之前,就是担心走的时候一刻,如今见大家都伤感连饭都不吃,这样的气氛如果持续到明天,那就浪费了还剩下的这一天。 他冲点心们挤挤眼,包子聪明,马上会意,可怜巴巴地看着元妈妈,“姥姥,您现在是不喜欢包子,就喜欢弟弟了吗?” 元妈妈怔了一下,看着仨点心一模一样委屈哀怨的脸,顿时意识到这两天就光疼着二宝,忽视了点心们,忙心疼地道:“怎么会?姥姥都一样疼。” “那姥姥喂吃!”小糯米奶声奶气地把碗端过去,黏在了姥姥的身边。 老两口忙把二宝放回婴儿车里头,伺候起三位点心小爷来了,汤圆体贴,自己吃了还叫姥爷姥姥吃,包子负责调动气氛,偶尔欺负一下糯米和汤圆,宇文皓作势要揍,二老忙就护着,这气氛马上就热络起来了。 元卿凌看着父子四人,打配合倒是很溜嘛。 第1000章 我想培养一个人 吃了晚饭,方妩和元卿凌在外头说了会儿话,她对元卿凌道:“你一直问我跟红叶的关系渊源,我可以告诉你,红叶的姥爷救过我,当时我才穿过去,连吃饭都成问题,他收留了我,把自己的口粮都给了我,当时他才刚成亲,媳妇怀孕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卖了她媳妇陪嫁的一对耳环,给我请了大夫治伤,这份恩情,我记到如今。” “红叶的姥爷?但是我记得红叶母亲家里环境没有那么恶劣。”原先老五调查过红叶母亲的身世,原先家族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殷实人家。 “他们是私奔出去的,家里头压根不承认。”方妩说起往事,依旧心怀感激,“后来他的女儿出事,又带着孩子逃回北唐,因当时我在京城,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等后来我想着去寻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我打听到红叶被送到了狼人谷,便潜入去寻找他,想带他出去,我去的时候,正是猴子快不行的时候,他让我带猴子出去,藏于雪狼峰上冰冻着,猴子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他要救猴子,你研发的药是唯一的希望,但当时压根不知道你会穿越过来,都知道希望渺茫,但他 也不愿意放弃。” 元卿凌没想会是这样,不由得怔然。 “我原先说不知道他的用意,是觉得这始终是红叶和猴子之间的事情,可你一直误会他别有用心,现在的红叶变成如何我不知道,但以前的他,虽然满怀仇恨,心里却总有柔软的地方。我说等我研发出药物的时候,我会先问过你,是让你根据你对红叶的观察,确定是否可以给,我才会给,因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变了,变得很有野心,但现在,没这个必要了,说给你听也罢。” “猴子告诉了他我研发药物的事情?也是猴子跟他说药物可以救他?” 方妩道:“猴子告诉了他很多事情,但猴子没让他去找药,是他自己心里存了这份执念,他接管了洪烈的探子,明面上是为了植入别国刺探军情,但其实他暗中一直叫人打探这事,开始在大周有所发现,因为大周的龙太后和瑾宁郡主表现出的异常让他误判了,但他接近过瑾宁郡主,发现不是,而他是没办法接近龙太后的,最后你的出现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太过于肯定,所以一直还在试探的阶段,也慢慢地把重心从大周转移到北唐来 。” 元卿凌听了方妩的话,前后联想起来,确实有七八分靠谱。 “猴子是他母亲死后,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他放不下。”方妩轻轻叹气,望着元卿凌,“我与他同病相怜,我也有放不下的人,需要这种药,但我知道打动不了你,即便你自己也会遭逢大难,只怕你也不会回心转意。” 她说得忧伤,却又苦笑,“其实我便是真得到了这种药,我也送不回去了,也罢,你说得对,生离死别,本就是人之常情,怎能因一己之私罔顾大局?我在北唐这些年,参透世情,本该是懂得的,可执念太深了,我也放不下。” 元卿凌没见过方妩这般忧伤沉痛,她不知道如何宽慰,但正如方妩所言,她不可能回心转意,即便她也会遭逢大难。 与方妩分别,一路坐车回去,元卿凌都沉默着,证实了红叶对大周乃至北唐的江山都没威胁,并不让她放松。 因为求而不得会让人疯狂,红叶对猴子执念这么深,若知道被她毁掉所有的研究,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真疯狂起来毁掉一切呢? 晚上,他们夫妇带二宝睡,二宝早早就睡着了,睡觉之前给他们滴过眼药水,红血丝退了一 些,二宝睡觉之前,小手手拉住元卿凌的衣袖,睡着之后也没有马上松开,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你们的小脑袋瓜子,到底隐藏了多少潜能?是你们救了妈妈,是不是?”元卿凌抚摸着小脸蛋,喃喃地道。 宇文皓从身后抱着她,担忧地问道:“孩子会有危险吗?” “按照目前看来不会,但是二宝必须得好生教育,确保他们有正确的是非黑白观念,否则真会为北唐招致灾祸。” 宇文皓拉着她坐下来,面容严肃,仿佛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对元卿凌道:“等南疆局势平定之后,我想培养一个人。” 元卿凌道:“你现在不是开始培养一个团队了吗?我记得你原先说过的。” “不,不是团队,我想培养一位北唐未来的储君。” 元卿凌神色愕然,“储君?为何?” 宇文皓慎重地道:“经过二宝的事,我忽然萌生出来的想法,还没成熟,但是我估计真会去做,老元,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当了皇帝,那我们的孩子始终有一个是储君,如今看是包子,但是,五个儿子各有能耐,万一他们其中有一人觊觎包子的帝位呢?” 元卿凌怎么没 想过这问题?他们兄弟几人也曾为了储君之位都个你死我活,虽然如今看似都大局定下,可老大还在折腾,老四心思不定,兄弟倾轧的事情时有发生,如果日后她五个儿子为了储君之位争夺不顾手足之情,她宁可死了也不愿意亲眼看着。 “他们日后会否有雄才伟略,我不敢说,但是能耐必定是有的,尤其二宝,他们今日能感知你的危险甚至隔空救了你,这些事情我前所未闻,实在是太让我震惊了,老元,我不能冒险,不能拿儿子的性命和北唐的未来冒险,这皇帝,我不当也罢。” 元卿凌轻声道:“但是,父皇肯定不同意。” “暂不与他说,我会私下观察,看谁有帝王之才。” “但现如今你几个兄弟,你觉得谁有这本事?” 宇文皓想了想,“老十现在还小,难说,老大和老二都不行的,老大私心重,没担当,老二优柔寡断且心思不在朝中,如今难得奋发也是二嫂督促,老三就不必说了,他在军中惯了,性子不羁不受管束,老七也不行,老七感情用事缺乏远见,老八不必说。” “所以,是老四和老六老九?你想在他们三人中选一个?”元卿凌问道。 第1001章 即将回程 宇文皓想了半响,道:“老四心机深沉,手段狠毒,但是论治国之才,却是胜于其他人的,老六是有潜力的,只是之前被病耽误了,若能敲打敲打,敲打到位了,未必不成。至于老九,目前看还不好说。” 他看着元卿凌,眼底略有担忧,“你会赞成我这个想法吗?” “你决定的,我都赞成。”元卿凌是十分的赞成,很赞成。 “但你本是可以当皇后的,母仪天下的元后啊!”他松了一口气,眉目盎然。 元卿凌依偎在他的身边,唇瓣微翘,“比起当什么元后,我更希望当一个尽责称职的妻子和妈妈。” 宇文皓把她圈入怀中,“互勉!” 两人躺下来,宇文皓环视着她的房间,房间里头很简单,书桌,书柜,电脑,一个衣柜里头的衣裳他看过,都是这里的衣裳,床头上还有她的照片。 这里充满了她的气息,他忽然道:“如果有一天,找到了接班的人,我们回来这里生活。” “真的?”元卿凌抬起头看他,有些激动,“你真愿意?” “你在这里很开心,你开心的我都会努力去做。”宇文皓亲了她的额头一下,眸色缱绻。 元卿凌抱着他的脖子,狠狠地回亲了一下,虽然知道这个梦想还很遥远,但他有这份心,真是 让她太感动了。 人都有舒适区,他在这里千万个不习惯,且没有了身份的尊荣,只能当个寻常老百姓,但是愿意为了她奔赴到这陌生的时空里生活定居,这份心真是让她感动无比。 宇文皓心里是有考量的,那边始终是在权力中心,只要有那么丁点的可能会发生他所担心的事情,他都要杜绝了。 如果孩子回到这里,他们可以学有用的东西,例如像老元那样当个博士,造福于民,总胜过纠缠权力。 权欲让人面目狰狞。 “昨天你跟老丈母娘说了一宿的话,说了什么?”宇文皓把唇贴在她的脸颊耳畔,问道。 “说了我在北唐的所有事情,她对北唐很好奇。” “也希望他们能去一趟,如果能去,我一定尽力招待,不会让他们有任何的不舒适,不习惯,希望他们能亲眼看到你生活的地方,多住一些日子,可以把这一次临时相聚说不完的话都说完了。”宇文皓说。 元卿凌何尝不想?如果解开镜湖的秘密,这个梦想真不会太遥远。 两人相拥入睡,孩子们的气息均匀地传来,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现世安稳。 翌日起了个大早,本来想带宇文皓见识一下这里的早茶文化,吃一些现代的糕点,但是那个地方太过喧闹,舍不得浪 费能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光,所以便让元哥哥出去买了些糕点回来,元哥哥还顺带去把方妩给接过来了,说是一会儿要拍全家福,让方妩帮忙拍。 太后之前说过,当快到回来的两个时辰前,刀疤索会出现,但好在现在刀疤索没有出现,换言之,两个时辰之内还能好好说说话,吃顿饭。 这样的三天,真是太仓促了,真正全天在一块的只有昨天。 宇文皓极力让气氛不那么的伤感,赞叹着这里的点心,他是真觉得好吃,在北唐也很多点心,但是远不如这些个。 而且发现这里的生活十分便利,想要知道点什么,打开手机就可以了,还能用手机买东西和通话,这些在他以前想都没想过,真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他吃着吃着,就问元卿凌,“你们这里发展得这么厉害,是有神相助吗?” “不是神,是科学的发展!”元哥哥笑着解释。 宇文皓对科学两个字的概念还是比较模糊的,茫然地问道:“科学就是神吗?” 元卿凌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方妩的时候,她那时候还是方丈,说过科学的尽头有可能就是神学,当时她很不能接受这种想法,作为一个从小就接触科学的人,且生长在科技高速发展的年代里,一切都认为是顺 理成章的,但是作为老五这些古代人,从不曾接触过,眼下的科技发展,对他而言确实如同神学般的震撼。 就好比龙太后的那些异能,或许在往后的某一个时代,也是寻常见惯的,可对她来说,还是十分震惊,甚至是会发出你是神吗这样的惊叹。 时隔多时听到这句话,想起方妩的话,实在是很奇妙。 方妩也笑着看了她一眼,“世事玄妙,不是吗?” 元卿凌由衷道:“确实。” 元教授泡了茶,陈皮普洱,橘香扑鼻,宇文皓未曾喝过这样的茶,十分感兴趣,喝一杯下去,解渴而舒畅。 元哥哥吃完之后从房间里拿出好几袋东西,道:“这是给你们带回去的,都是些零食啊,一孩子们的衣服,还有给太上皇的烟酒,还有一盒雪茄,凌儿你说过太上皇身体不太好,禁止烟酒,但尝一口,让他感受感受就行,其余的就给他的那两位好朋友首辅和逍遥公,至于皇上我给带了一瓶红酒。” 看着几大袋的东西,宇文皓眼睛都大了,“这么多东西怎么背回去?不要拿这么多了,就买几杯珍珠奶茶就行。” 两个大人带着几个孩子呢,可背不动。 “我们背,我们背!”点心们忙过去护着,里头可有两大袋是他们的零食呢,别看年 纪小小,背起来还真不费劲。 看着点心们护食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 元妈妈抱着七喜,放在膝头上,眼底就有些湿润了,“好宝贝啊,这一次跟姥姥分别,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呢?” 七喜定定地看着元妈妈,嘴角吐着唾沫泡子,这般调皮也很少见,往日是淡定如佛的。 小小的脸蛋,玉瓷般的小人儿,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是他们的外孙子,多骄傲啊,可惜就是不能带出去招摇,否则定是羡慕死旁人了。 元妈妈心里头难受着,没大敢表现出来,怕一会儿大家都情绪崩溃。 点心们放下东西,过去抱着姥姥,贴心地道:“姥姥,他们不来,我们总是来啊,我们会一直陪着您和姥爷的。” 听他们说起,元卿凌才忽然问道:“对了,那孩儿呢?” 点心们过来的时候一直用意念控制的孩子,却没见过一面呢。 “在小阁楼里头,密封着,安装了冷气保持低气温。”元教授问道。 “我听说这孩子是孤儿,也真是可怜。” “是真可怜的,有什么法子呢?福利院里头的孩子都可怜,我和你爸爸捐了一笔钱过去,但是里头的孩子最好是有人能领养回去,过正常的家庭生活,希望多一些人关注到他们。”元妈妈轻叹。 第1002章 回大周了 元卿凌问方妩,“如今没有控制这孩子的大脑,他可以躺这么久吗?” 方妩道:“和你那会儿差不多,但也有一些不同,他有残留的意念,这是包子的功劳。” “原来如此!”元卿凌点头,看了包子一眼,包子甚是得意地冲她咧嘴笑。 自打二宝出生之后,点心们的存在感直接被刷到了负数,憋屈了许久啊。 吃了早点,拍了一个全家福,元哥哥马上出去冲晒,楼下就有,二十分钟就能出来照片。 临别依依,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元妈妈却没有表现出不舍得来,反而是一直笑着和元卿凌说话,说的都是美好的愿望,例如下次来,办个小婚礼,了了大家的心事。 虽然下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否真能够有,但是大家说得煞有介事,甚至妈妈还上网找了婚纱的图片给他们看。 宇文皓看到婚纱,很是惊艳,但是不解,“为什么成亲要穿白色的?成亲不是穿红色的吗?” “有红色的,穿旗袍或者是裙褂。”元妈妈马上又翻找了红色的旗袍,递给女婿,“这种合适吗?” “这好看是好看,就是这身段都勾勒出来,看亏了。”宇文皓还是有些不大满意,往下刷了 刷,看到有裙褂,“这种可以,这种和咱那个是差不多的。” “这个是敬酒时候穿的礼服,凌儿你喜欢婚纱吗?穿婚纱还是好看的。”元妈妈看着元卿凌问道。 元卿凌凑过去和他们一块看,“婚纱好啊,老五穿西装,白色婚纱白色西装,很搭配的。” 宇文皓思想还是有些传统,“成亲还是穿红色比较好,那个西装有红色的吗?” “红色的西装啊?那多土。”元教授都忍不住笑了,他看宇文皓仿佛是真对婚礼很感兴趣,“你们真想办啊?” 宇文皓头也不抬地道:“想办,我一直就想办,跟老元说过了,但是她说费事,这也是我的愿望啊。” “那真是太好了,等你们下次回来,一定得办。”元教授高兴坏了,本以为是勉强了孩子们,殊不知女婿是真的想办,那可就不一样,是真值得期待的,便也凑过去和他们一块看。 元卿凌退后,看着他们婚纱三人组,心里有即将分别的悲伤泛滥,但她极力忍住,希望留在脑海中的分别是美好的,而不是眼泪和哭泣。 元哥哥拿了照片回来,他冲洗了好几张,几个造型,让元卿凌都拿回去。 元卿凌看着,却是有些遗憾,“这全家福 里没有奶奶,我拿回去给她老人家看的话,她肯定会失落。” 哥哥笑着拿出另外一张来,“看!” 元卿凌接过来,却见她把奶奶P在了前面,还P了一张大班椅,奶奶就坐在大班椅上,笑容慈祥。 “这个我也要,你回头再冲洗一张。”元卿凌如获至宝,到时候拿回去给奶奶看,奶奶就不会失落了。 “拿吧!”元哥哥在包里拿出好大一叠,“这是昨天去玩时候的照片,昨天回来的时候我就让他们洗了,快看看。” 他给大家派发了一叠,大家互相传阅,宇文皓觉得很新奇,自己的模样就在照片上,表情都能看得十分细致,大呼神奇。 最高兴之际,刀疤索悄然出现,落在了地板上。 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了在唇边。 元妈妈转头擦去眼角的泪水,继续回来和大家一起看照片,只是手有些微颤,嘴唇也微抖,笑着说话,声音变调。 元卿凌依偎在她的肩膀上,握住她的手,她便迅速把手转过来和元卿凌交握,紧紧地攥住。 “三天,过得真快。”元教授尾音里有些遗憾,眼底也是深深的失落,这两天一直给妻子做思想工作,让她不要表现出失望和伤心来,却没想到,最后 是他自己没能压住。 他坐过去和妻子一人一边抱着女儿,元教授是个理性的人,什么时候都很冷静,但是冷静的人一旦情绪崩溃,则不容易收得住。 虽没人落泪,却气息渐渐地急促了起来。 宇文皓见状,道:“大家都不要难受,咱们这一次能回来,也肯定有第二次,而且,我们还要努力争取让你们也过去一趟呢。” “真的可以吗?”元哥哥之前实在是不敢想,但是真特别想去一趟。 方妩道:“参透镜湖,这不是难事。” 希望之火,在大家心里头升起,如果真有希望再见,何必惧怕这一次的分别? 元妈妈拍拍元卿凌的手臂,振作起来,“我给二宝开奶粉,让他们吃饱了再回去。” 元教授道:“我给他们滴眼药水,这今天看眼睛没有这么红了。” “褪一些了。”元卿凌起身去帮忙。 宇文皓和元哥哥到阳台去说话,元哥哥叹了一口气,俊美的眉目里凝满了离愁别绪,“我知道你对她很好,所以,也不好叮嘱你要对她再好一些,反正你们俩好好的,家里就没什么担心的了,二老我会照顾好。” “嗯,知道。”宇文皓看着大舅哥,“盼着下次见面,我们再去蹦极。 ” “跳伞呢?”元哥哥笑着问道。 “不了,太危险,我妻儿小,不冒险。”宇文皓想起昨天还是很后怕,若老元出事,他还怎么活? 元哥哥看着他,笑容加深之际却也红了眼圈,伸出手给他一个拥抱。 宇文皓有些不习惯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的,但是入乡随俗,也就抱着拍拍他的后脑勺,元哥哥面无表情地推开,“算了,你比我高,弄得我像个孩子似的。” 宇文皓笑了,看进客厅里头,刀疤索已经慢慢地升起来了,宇文皓深呼吸一口,严格说来,不足三天,但是他的心却已经在这里扎根了。 要走,他反而是不舍的。 刀疤索缠上了他的手腕,元卿凌抱着可乐静静地看着他,有泪水夺眶而出。 元妈妈微怔之后,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噢,要走了,好,好,那就走吧。” 元卿凌把可乐递给宇文皓,转头抱着妈妈,忍不住还是热泪滚滚,妈妈倒是显得特别的坚强,一直安抚着。 刀疤索牵住了大家的手腕,还穿过了那几袋东西,倒是不必背的,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刀疤索发出了淡淡的芒萤,平地起了一阵旋风,顷刻,人就消失了。 消失的那一刻,元妈妈才掩面痛哭出声。 第1003章 奔赴南疆 从时空隧道出来,是太后的寝宫。 元卿凌久久没能平息情绪,这一眨眼的事,就已经再度离家了,不禁潸然泪下。 龙太后安慰道:“不必太难过,只要有心,总能再聚。” 元卿凌含泪看着太后,“若以后想家,是否还能再来求您送我一趟?” “不好!”龙太后笑笑,望着她,“自己想办法吧,稍加心思,镜湖的秘密总能解开的。” 是啊,还有镜湖,元卿凌暗暗下了决心,等回去之后处理好蛮儿的事情,就得带着点心们去镜湖。 且说阿四和徐一带着血符直奔南疆而去。 他们自打成亲之后,就没试过单独出行去这么远地方,而这一次还是去冒险,所以这一路徐一的心里总是不踏实,对阿四千叮万嘱,若遇到危险,有机会就马上逃,千万不可管他。 阿四专爱与他唱反调,策马扬鞭,笑容像太阳花般灿烂,“不,我和你死也要死在一起。” 徐一气得发怔,追上她,“成亲的时候,你说过大事都要听我的。” “国家的事才是大事,个人生死荣辱都是小事。”阿四笑着,“祖母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出嫁从夫,你现在要听我的。”徐一气急败坏,“你把这句话牢牢记住 ,若有危险,必须要逃,逃回去才想办法救我。” “你死心吧,徐一,在这个问题上我永远不可能听你的,既然我们齐齐上阵,你若有危险,我绝不逃离,既然嫁给你,我便决意与你生死相随,我若有危险,你会丢下我不管么?” 徐一听得这话,怔了半响,眼底有些发热。 阿四这话撂下,徐一便再没说过遇到危险让她先走的话,因为反过来想,阿四如果有危险,他也绝对不会先走。 且说宇文天带着晴姑姑等人奔赴南疆,按照脚程,是刚好与老三等人在南疆下的鹿城汇合,汇合之后,便可一同进山。 路上有些耽误了,因为走了大概两天半的路程之后,蛮儿出现了。 蛮儿的出现让晴姑姑很激动,要让她马上回京,但是蛮儿死活不愿意,僵持了半天,也因此耽误了半天。 最后宇文天决定带上蛮儿,他亲自说服晴姑姑,如果是担忧蛮儿,他会尽力保护蛮儿的安全。 晴姑姑依旧是不同意的,她不是轻看宇文天或者信他不过,而是疆北的复杂与残酷,远远在他们所料之外,在她认为,宇文天只是一个孩子,自保尚且困难如何能保得住蛮儿?且到了危险的关头,厮杀一起,谁还顾 得了其他人? 她拉了蛮儿到树林里头,还没说话,蛮儿便道:“晴姑姑,你不要对我下幻术或者巫术,你懂得那些,我也懂得,我能解。” 晴姑姑一下子泄气,“蛮儿,你为何不听我的话?你不能去啊。” “太子妃说,”蛮儿看着她,眼底有些复杂,“你是我娘亲,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误会了,我不是你的女儿,我不是南疆王的女儿。” 晴姑姑苍白着脸,看着她没说话。 蛮儿继续道:“我知道你的遭遇很可怜,你也一定恨疆北的人入骨,他们杀了你的夫婿,杀了你的女儿,你此行是要报仇,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你相信我。” “我不要报仇!”晴姑姑仰天长叹,悲绝无奈,“我不可能报仇成功,我跟着去,只是避免你去冒险,不管你信不信太子妃说的话,我确实是你的母亲,你听我的话,回去,如今世上你是唯一南疆王的血脉,你不能出事,疆北的人不会放过你,他们会抓你回去当巫女,你真愿意与疆南的人作对吗?” “晴姑姑,你冷静一些啊!”蛮儿皱起眉头,哎,她也真是可怜得很,“我真不是你的女儿,我知道这样说有些残忍,我若是冒认你的女儿,或许 能给你点安慰,让你心里头舒服些,可我真不是,我不能撒谎骗你,你如果不愿意报仇,不想去疆北,那你就回去,我与顺王一块去,我必须要去一趟疆北的。” 说完,她就转身走。 晴姑姑逆不过她,最后也只能同意顺王的话,带着她一同上路。 路上耽误这半天,便意味着要抓紧赶路,才能与老三对碰上,宇文天知道三哥肯定很焦灼地要救郡主,毕竟都来到了南疆附近,等久了的话,他就直接带人上去了。 阿四和徐一迟出发好些天,但是好在两人是快马加鞭,不需要带队伍,且大周京城赶去南疆的路途要比江北府乃至京城赶去南疆都近好些,所以,路上只要不耽误,虽不能汇合,可上山之后就能追上。 仿佛生死时速一般,大家都在紧赶慢赶。 宇文天和陆源等人赶到鹿城已经是晚上亥时,魏王确实是等得不耐烦了,其实他等了一天了,虽是带着大队伍,但是救人心切行军迅速,因此提前了一天到达鹿城。 若宇文天今日再不到,明日一早他就要带队伍上山。 好在,赶到了。 宇文天有些惧怕安王,看到他也来,有些不安,但还是怯怯地上前去喊了一声四哥。 安王淡淡 地睨了他一眼,“老五叫你来的?你这毛头小子,能成什么大事?人带来就行,不要跟着上山。” 宇文天被轻视,心里头很不高兴,争辩道:“我都上过战场了,我不怕去疆北。” 安王冷道:“上过战场又如何?很多人都上过战场,书生都当过监军更莫说你,你上战场身边多少人护着你?此行疆北,可没人能顾得上你,我们人手少,你不许添乱,回去吧。” 宇文天虽怕他,听得这话也犯倔了,“我不回去,我要跟三哥一块上山。” 安王翻翻白眼,对魏王道:“你说说他,免得回头我们还得保护他。” 魏王却道:“我信得过老九,老九早今非昔比。” 安王气结,“胡闹,他若出事,父皇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你别又往本王身上推,本王现在是神憎鬼厌,众叛亲离了,担不起这罪名。” “我自己承担,我都二十了。”宇文天气得瞪眼。 安王怔了怔,诧异地看着他,“都二十了?” 宇文天很挫败,为何所有人都把他当孩子啊?他二十了,二十了,很多人二十的时候都有儿子了。 安王还是怔怔地,老九二十,他比老九大一轮,他三十二了,哎,他都三十二了,已然步入中年。 第1004章 谁在叫你 汇合之后,晴姑姑画了舆图,连夜展示给他们看,解释道:“南疆是山城,四面环山,入山之后才是南疆城,因着这四堵屏障,朝廷很难攻入,这也是皇上想着让南疆自己内战,再由朝廷支援的原因,疆北顾名思义是在南疆的北面,我们去疆北有两条路,第一条从南疆过去,但是中间有几座山分隔开南北,因此要攀上这几座山,如今疆北疆南的边界都有人驻守,从疆南过去,容易被发现。” 她把舆图调整过来,指着另外一条路,“这里可直接进入疆北,边界是无人驻守的,因为山势陡峭,且有一些密林常年无人走,有瘴气和毒蛇出没,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但毒蛇不足以畏惧,怕的就是瘴气,所以入山一定要在白天有日头的时候,再带上面巾,服下祛毒丸,入山之后,往前走大概十里路,便可进入疆北地带,但进入了疆北才是真正的危险,因为他们全民皆兵,看到外来人就会发动攻击,他们的巫术,防不胜防,所以一定要告诫所有的人,不可触任何美艳的花,看到走兽也不可捕捉,毒虫,蚂蚁等这些在脚下走过的时候,尽量不要践踏。” 她的手指往 上移动,“这里,就是巫师带,这也是疆北最高的山势,因此进疆北之后,要去巫师带救人,就得攀上这座山,巫师都住在山上,巫师带里有阵法,九曲十三弯,且有迷障,所以要确保大家都能走在一起,而不要分散,否则的话,迷失在里头只靠自己之力是不可能走出来的。” 最后,她慎重慎重地对魏王道:“还有一点要谨记的,那就是当有人迷失了心智,万万不可接近或者试图唤醒,且必须迅速远离,因为迷失了心智的人就是被巫师控制的人,会有反杀的行动,这种情况是一定会出现的。” 魏王皱起眉头,“如此说来,若迷失了心智岂不是等同要放弃他的性命?” 晴姑姑道:“除非杀死控制他的巫师,否则,他没救。” “没别的办法么?”魏王自然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位将士的,尤其此番行动还是他私人的救援。 晴姑姑道:“其实最恶毒的诅咒,也总有生机,生机就是以命换命。” “以命换命?那就还是要牺牲一个人的性命。” “是,但巫术之诡异,就在于死不是绝对,生机处处可寻,一般人办不到,因而我也不细说,便是以命换命 也不是那么简单,危急关头是实施不了,所以一旦有被控制的,必须要马上放弃,免得多害性命。” 晴姑姑既然都这样说了,其余的人不纠结这事,毕竟这一次也算是上战场,可魏王办事牢靠,事事都要了解,因而就着这个问题一直问晴姑姑。 晴姑姑觉得魏王这个想法有点危险,因为试图救被控制之人,则有可能会连累很多人,所以,厉色警告:“王爷,您是这一次行动的将帅,万不可因一时心软而连累大家。” 晴姑姑一直说话都比较温和,忽然这么厉声,叫大家都看了过来。 魏王淡淡地扫了一眼,把晴姑姑拽出一边去,压低声音道:“本王有两个弟弟在这里,以防不测,总还是要问详细一些,若他们出事,本王不可能袖手旁观,但你放心,本王会权衡利弊,不会影响大局。” 屋中里头本就这么大,虽是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让宇文天和安王听到了,宇文天本就知道三哥在这上头有担当,因而没觉得什么,倒是安王微怔了一下,便把脸转了出去,眸子幽幽。 晴姑姑见魏王这样说,便道:“正如我所言,救迷失心智的人是一命换一命,以人的 血灌入口中,以血唤醒他,但是,不是三两滴血便可以,是迅速的大量的血注入,可便是如此,有时候血液流尽也未必能唤醒,而就算能唤醒,救方大量失血,在巫师带这么危险的地方,不能及时救治,也是死路一条。” 魏王点头,默默地记在了心中。 晴姑姑大声地道:“这一次如果选择从疆北进巫师带,中途我们会历经艰险,开始的时候,我们必须守望相助,但进了巫师带,一旦有人迷失,切不可以救,切记切记,而如果不想被控制,大家千万要坚定心志,不要触或者对一些奇异的东西产生兴趣,尤其美丽的花朵,斑斓的动物走兽,便是你觉得那是奇珍异兽,也绝对要敬而远之。” 魏王出去对将士们吩咐了晴姑姑的话,让大家知道此行的危险,做好心理准备。 翌日,大队伍开始出发,出发半天之后,徐一和阿四抵达,问了驿站的人,知道他们用疆北路进山了,便问了大概路线后也跟着出发。 沿途还是可以策马追赶,希望能在天黑的时候,追上大队伍。 蛮儿开始上山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很不对劲了,脑子里不断地有一些声音,眼前也有些 幻觉,让她总有一种如堕云里雾里的感觉。 她开始还能强撑,但是,到傍晚的时候,攀过山头站在巅峰上看去连绵起伏的山脉,眼前便有一幅幅的景象,那些景象是她前所未见的,很多人在她面前走动,那些人的脸上都似乎染满了鲜血,朝她伸出手,喊她的名字,另外还有一些面容冰冷的人,试图伸出手来抓她,也在叫她的名字,那些人走马灯似让她觉得很晕,晕得有些站不住。 “蛮儿!”宇文天及时扶住了她,“是不是太累了?” 蛮儿苍白着脸,努力聚焦视线看着宇文天,慢慢地摇头,“可能是有点累。” “趁着大家都休息,你先休息一下。”宇文天扶着她坐下来,见她面容惨白得可怕,眼底还有一抹殷红,真的很不对劲。 晴姑姑与魏王和安王说了进山的道路,便走了过来,她伸手摸了一下蛮儿的额头,担忧地道:“蛮儿,你在发热。” “她病了?”宇文天皱起眉头,“那你不能跟着去了,你得回去,本王派两个人送你回去。” 蛮儿一手拉住他,脸上有执念,“不,不,我不回去,我要去疆北,他们在叫我。” 宇文天一怔,“谁在叫你?” 第1005章 杀了她 晴姑姑从怀里取出一瓶药,倒出一粒给她服下,然后对宇文天道:“应该是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 “晴姑姑,你给她吃的什么药?能退烧吗?”宇文天看着蛮儿,她的脸不像是发烧,白得可怕,但眼底迷乱赤红,确实又像是烧起来了。 “可以,我这药有几颗,能一直给药到她好转。”晴姑姑胡乱地说了一句,“我照顾她就行。” 宇文天还是有些不大放心,这蛮儿乃是五嫂身边最宠信的人,可不能出个好歹来,但自己一个大男人也帮不了什么,遂道:“那你照顾好她,再走一个时辰左右,我们就得扎营了。” 在疆北,入黑之后是不可能再走了,必须要扎营休息,而且也必须确保足够的休息,才可在这地方继续前进。 宇文天走开之后,晴姑姑把蛮儿搂入怀中,“听我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尽快救出静和郡主,这样太子妃就会很高兴,脑子里所有的杂念都要摒弃,知道吗?” 蛮儿的身体有些发抖,“晴姑姑,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你放心,这药对你没有伤害,只是让你增加体力。”晴姑姑心乱如麻,她知道巫女降的恶毒,事实上,她现在也开始出现一些幻听,但是 ,她和蛮儿不一样,她背负血海深仇,意志无比坚定,任何的邪术巫术都摧毁不了她。 这药并非是什么补药或者是增加体力的药,其实也是蛊药的一种,会在她疾跑狂奔或者迷失的时候催发,导致忽然的昏倒,至少可以保证她不会跑出她的视线之外。 “晴姑姑,我是病了还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我不是自己了?”蛮儿一路上山的时候已经十分困惑,除了有人催着她往疆北去之外,还开始有很多模糊的几乎不曾见过的影像,而这些影像总是在逐渐清晰的时候被呼唤声击溃。 “傻瓜,你只是病了,这一路奔波劳碌,谁都受不住,你之前跟在太子妃身边这么久,过了富贵日子,怎能受这些煎熬?”晴姑姑抚摸着她的脸,看着她被巫女降折磨成这个样子,心里很痛,很恨。 “我真是累事!”蛮儿很愧疚,眼底越发的红了,“帮不上忙还要负累你们。” “不要这样说,谁还没有得病的时候呢?”晴姑姑安抚着。 大队伍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出发。 宇文天亲自过来问了两句蛮儿的情况,“如何?能走吗?” “可以走,我没什么事了,多谢王爷的关心。”蛮儿勉强一笑道。 宇文天浓眉蹙起 ,“但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差,实在坚持不下的话,告诉本王,本王背你一道。” 这话吓得蛮儿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以走的。” “行,那就走吧!”宇文天留了心,没有走在前头,而是和蛮儿保持合适的距离,能随时观看。 但蛮儿的情况是越来越差了,除了出现幻听之外,还觉得气血慢慢地涌动,像是迫使她要做点什么才舒服。 终于,就在大军开始停下来扎营的时候,最后一抹阳光也消失,蛮儿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吼,狂跳起来,疯了似地往前跑去。 宇文天一直就留意着她,见她眼底染血的时候,他就已经快步往蛮儿身边过去,却不防她忽然爆吼狂奔,且跑得飞快,他撒腿就追。 晴姑姑是刚帮蛮儿弄好营,本想让她进来睡一下的,听得她的喊声,心里就暗叫一声不好了,一抬头见宇文天追了过去,她便也跟着追了。 这一进山就有人发狂,不免让人心里头惊惧,魏王与安王对望了一眼,面容沉着,快步走过去。 那边厢,宇文天已经抱着满头是血的蛮儿回来了,蛮儿双手垂下,显然已经昏过去了,血从头上渗下,不知道伤势如何。 晴姑姑看得心头一揪,“如何?” 宇 文天把她放在平地上,“先止血。” 晴姑姑哆嗦着取出金疮药,来之前她收拾了很多药,如今派上用场了。 “怎么回事?”魏王和安王一道过来,问道。 宇文天脸上手上都有血,他胡乱擦了一下,道:“三哥,四哥,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忽然就跑,跑得很快,却不等我追上,她就撞在树上了。” 魏王脸色沉了沉,“为什么要带她来?” “是她自己跟着来的。”宇文天挠挠头,“而且来之前,她就是已经找过我,说是知道怎么破巫师带,说是要帮忙救出静和郡主。” “她知道怎么破巫师带?”魏王这一听,脸色缓和了些,“那她现在是怎么回事?病了吗?” 晴姑姑声音沉痛隐晦,“她在对抗,对抗这疆北巫师的力量,她……很了不起。”克服了她的蛊药,还能有心志与巫师召唤对抗,否则她不会撞树,而是直接往前跑。 “对抗巫师的力量?这是怎么回事?”魏王问道。 晴姑姑欲言又止,对蛮儿的事情,始终不大愿意说。 安王却急躁了,“你如果知道什么,却不愿意说,会害了她,也会害了大家。” 晴姑姑看着安王,想着这一路还会十分凶险,隐瞒不了,只得把前后和盘 托出,只隐瞒了自己蛮儿母亲的身份。 魏王是知道蛮儿的身份,但是,却不知道这巫女降,听了之后骇然,“如果解不了,那会怎么样?她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会!”晴姑姑轻声道。 “杀了她!”安王第一个反应便是永绝后患,蛮儿虽然是南疆王的女儿,但是她现在中了巫女降,严格说来,她是巫女,怎可容许这大队伍里头有巫女?太危险了。 “不行!”三人齐声反对,晴姑姑马上就护在蛮儿的身前,怒瞪着安王,“谁对她下手,我便杀谁。” 安王看着她,“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进了疆北,我们就是盟友,我不能容许你伤害她。”晴姑姑怒道。 安王问道:“你能解开巫女降吗?你若不能,如何保证她不会伤害我们?”他转头去看着魏王,“老三,这些都是你的兵,你忍心让他们都陷入危险之中吗?如果她的身份公开,大家都会建议杀了她的。” 魏王摇头,“不可,她是中了巫女降,但她是南疆王的女儿,利于日后南疆的一统。” “可巫女降是没药可解,她会成为疆北的巫女。”安王隐隐有些怒气了,“你们不能这么心慈手软,这会害了大家的,你还想不想救静和了?” 第1006章 第一次见红叶生气 魏王压低声音,怒道:“你嚷嚷什么?闭嘴!” 但安王的话还是让一些跟过来的兵士听到了,此行本就危险,如今还有一个疆北巫女,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恐慌。 送了蛮儿回营之后,便有将士过来提议杀了蛮儿,魏王气结,呵斥退下之后,却遏制不了军中热议此事。 一时,军心散涣,陆源出面训话劝说,算是暂时压了下来。 而阿四和徐一没有追上,前后相距二十里路,天色已经黑沉,没办法追赶上来,只能在山中过一宿明日再追。 且说大周那边,宇文皓和元卿凌从现代回来之后,住了一日之后便要返程。 靖廷没想他这么快就要走,一番挽留,宇文皓忧心道:“疆北变数太多,我想送老元回去之后,抓紧带人赶往疆北支援。” 靖廷问清楚了之后,提议道:“横竖我们夫妇如今也无事,不如这样吧,我与你带一些人前往疆北支援,让瑾宁护送太子妃和孩子回国,如何?” 这自然是最好的,但宇文皓问道:“你能离开这么久么?” “不碍事,如今大周平定,乾坤剑入土,我走开几个月不是问题,”靖廷眉目殷殷,“且能与你再度携手上战场,我的荣幸。” 宇文 皓也很向往,若能与靖廷一块去,那么苦差就变成是度蜜月了,嗯,他在现代学的,说婚礼的时候有说过度蜜月,两个人愉快的旅行就叫度蜜月。 两直男回去跟自家媳妇说,瑾宁是很乐意的,正好视察一下在北唐开设的鼎丰号。 至于元卿凌也愿意,她一则担心静和二则担心蛮儿,老五若能与靖廷一块去,还带上些帮手,至少能做后备支援。 事情就这么商定,翌日就开始出发。 靖廷点了几名猛将和几百兵马一同出发,瑾宁则带上护卫侍女可伶可俐一同去北唐,然而,车队刚离开京城,负责后方巡视的可伶就上前禀报:“郡主,太子妃,红叶亲王在后面跟着。” 都几乎要忘记这个人了,他来大周之后无声无息,如今便又跟着走,真是让人心里挺不舒服的。 瑾宁差点吃过他的亏,所以对此人还是比较警惕的。 元卿凌想起方妩的话,方妩再三保证,红叶是没有恶意的,只为药而来,可药现在是没有了,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想起在实验室三年的猴子和红叶又过了两年相依为命的生活,元卿凌心里头还是很唏嘘的。 猴子算是她的故人,那她和红叶之间是否也有渊源? 因此,傍晚入住驿馆的时候,红叶也入住了,元卿凌干脆邀约他一块用膳。 红叶还是一身的红衣,带着丑女,两匹马不显得疲惫,这一路他是打算这么慢悠悠地跟着。 “承蒙邀请,十分荣幸!”红叶还是那么的谦逊有礼,面露温润的笑容。 入座之后,瑾宁率先问道:“公子还是要回北唐定居?” “是的,北唐山水好,养人!”红叶眉目浅淡地看了瑾宁一眼,眼底毫无掩饰对瑾宁的欣赏。 “只要不是别有所图,哪里都是好山水。”瑾宁道。 红叶笑道:“郡主说话真有智慧,受教了。” “不喜欢互相吹捧。”瑾宁爽直,说话直来直往,不喜欢掺杂水分。 红叶却摇摇头,“不,并非吹捧,在下与这么多人打交道,郡主是最让在下佩服的对手,曾经的对手。” 瑾宁摇头,“不认为你曾把我当对手,反而当我是傻子般糊弄了一顿,借了大周与鲜卑北漠开战,你坐拥渔人之利,甚是得意吧?” 红叶慢慢地蹙起了眉头,“郡主为何会这么认为呢?大周与鲜卑北漠迟早避免不了这一战,在下不过是把开战的时机提前了,其实无损大周的利益,相反,还帮了大周一把, 否则,皇上为何会封我为郡王呢?” “你们这些玩心术阴谋的人,怎么说都有道理。”瑾宁放弃和他争辩,不喜欢之人,她不会愿意多废话,起身告辞,却叫可伶可俐在门口盯着。 红叶无奈地道:“她不喜欢在下,在下也不能勉强。” 元卿凌吃着饭,道:“她喜欢不喜欢你,你也不在乎。” “是!”红叶拿起筷子,复又放下看着元卿凌问道:“你入宫见太后,期间消失了三天,这三天去了何处?能否告知在下?” 元卿凌抬起头看他,“公子,我不想和你拐弯抹角,你让方妩给你研究药,不可能了,所有的数据我都摧毁了。” 红叶面容有些微冷,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为什么?你不是也要用吗?” 元卿凌摇头,“我不需要,这药本就不该面世。” 红叶眉骨染了一抹胭脂红,“损人不利己,不像是你会干的事。” 元卿凌道:“不损人便是利己,这药本是我研究出来的,我有权处置了,公子若要迁怒,尽管迁怒,但在这回京的途中要伤我也不可能。” “我不会伤你,我只是不解。”红叶显得很失望,仿佛是听了噩耗一般,怔怔了半响,眼底一片的灰沉,不 无遗憾地道:“我本以为你来大周,便是多好的机会啊,你一定会把握,方丈说过,你很需要这种药,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同路人。” 元卿凌看着他,这也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淡然以外的其他神情,仿佛伪装的衣裳全部褪去,逐渐窥到心底,“很抱歉让你失望,方妩告诉我,你和猴子之前的事情,你要这种药也是为了救猴子,可这药不能面世,希望你理解。” “你对猴子的死,一点都不感到惋惜吗?你们毕竟在一起上千个日子里朝夕相对,我见你对楚王府里的狗也很好啊,为何对猴子却无半点怜惜之心?或者你本就只为了拿它当试验,毫无感情可言。” 这最后一句话,他的语锋陡然冷厉起来,眼底随即也跟着染了一抹红,盯着元卿凌看。 元卿凌与他对视,道:“我知道猴子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你要问起我与猴子的感情,它在我所在的世界里,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当然会为它的死难过,伤心,但死亡是不可逆的……” 红叶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死亡不可逆,那为何你能活着?而猴子在你的世界里死了一次却又能在这里活着?死亡是可逆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做到。” 第1007章 我知道怎么走 他看着元卿凌,仿佛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淡漠和无动于衷,他愤而起身,“我错看了你,我一直认为,你起码是个有良知的人,可你现在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生死,偏生你是超越生死之外的人,你现在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让我觉得你是个伪君子,你很虚伪知道吗?如果死的是宇文皓或者是你的孩子?你是否还会这么无动于衷? 他说完,冷冷地看了元卿凌一眼,拂袖而去。 元卿凌看着他愤怒而去的背影,苦笑,真正的红叶算是见过了,但真不愉快啊。 伪君子,虚伪,真是句句诛心,偏生她无法反驳。 因为她就是死亡可逆的例子,她享受着特权,却要摧毁了不许旁人享受,确实很让人鄙视。 瑾宁从外头进来,她没有走远,对红叶她始终是心存警惕,所以不远不近地听着,红叶走后她才进来。 “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没有做错。”瑾宁坐下来道。 元卿凌看着她,“我没事,我早已经做好面对他怒气的心理准备,有些事情,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好在我有机会拨乱反正,没有继续错下去。” 瑾宁点头:“嗯,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其他人说什么都不必管。” 元卿凌心 里头是坚定的,但确实红叶说的话也让她难受愧疚。 怏怏回了房中,点心和二宝都在房中,元卿凌把奶娘打发出去,抱起了二宝在怀中,轻轻叹气,“其实,我更愿意你们是普通的孩子啊。” 汤圆贴心而敏感,伏在元卿凌的膝盖上问道:“妈妈,你不高兴吗?” “没有。”元卿凌放下二宝,抚摸着汤圆的脑袋,“汤圆吃饱了吗?” “吃饱了。”汤圆有些郁闷,“想吃的吃不上,随便吃点对付呗。” 这么成熟的口气,让元卿凌失笑,她抱起汤圆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道:“好了,睡觉吧。” 孩子乖巧,自动自觉地爬上去睡觉,乖巧起来,真是让人心疼。 二宝也睡了,二宝是不用哄的,不管到点不到点,困了就睡,对他们而言,生命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睡。 元卿凌和衣躺下,屋中烧着火,很暖和,但是她心里却有些微凉,她其实对猴子很凉薄。 不管前世今生,都很凉薄。 她能为猴子做什么?它已经死了。 辗转好一会儿,睡不着,她披衣出去走了一圈,静谧的夜,又是这冬日寒冷,连虫鸣蛙叫都没有。 她静静立于寒风之中,吹得心绪越发混乱,回了房中又睡不着,便带着雪狼在 外头跑了几圈,跑得累了,回去倒头就睡。 翌日一早起来,可伶前来告知,说红叶与阿丑天未亮就走了,留下了一封信给元卿凌。 元卿凌打开信,里头只写了一句话,“还望念在一千多个日夜相伴的情分上,对它网开一面。” 元卿凌心头越发沉重,网开一面就意味着重开研究。 把信藏于袖袋中,吃了早点,便开始启程。 宇文皓和靖廷带着人赶路十分迅速,他们日夜不停歇,驿站里换马之后就继续赶路,希望在进入巫师带之前,和大家相遇,然后一部分人进入巫师带,剩下的一部分在外头接应。 且说疆北里,徐一和阿四终于在翌日追上了大部队,蛮儿已经处于一种被排挤的局面中,阿四让她服下解药之后,对魏王和安王保证,她不会成为疆北的巫女,但因着昨晚发狂的事情,还是很多人对她不信任,阿四发了怒火,以袁家人的名誉发誓,若蛮儿做出有损大军的事情,袁家人一力承担。 阿四年少没有威信,但是袁家有,这么吼了一嗓子,才算是压住了众人的情绪,可对蛮儿始终介怀。 蛮儿服药之后,连种生术都解开了,换言之,被掩埋的记忆都被挖掘出来,所有的记忆一下子涌出, 连同灭门那天的惨况也不断地在脑海里重演,逼得她几乎崩溃。 好在阿四一直陪着她,安抚,开导,才让她慢慢地冷静下来,但蛮儿却如何也不能接受,晴姑姑就是她的母亲。 模样相去甚远,连声音都不相似。 阿四多带了一粒解药,给晴姑姑也服下,当她不需要用全部的心力去抗衡巫女降的时候,她的容貌也会渐渐地恢复如昔,到时候蛮儿自然会认得她。 走了大概三天,由蛮儿的带领之下,顺利避过了瘴气层,终于抵达了云雾缭绕的巫师带,但抵达巫师带,晴姑姑就发现不对劲了。 巫师带的阵图她知道一些,入口就在山下,但是如今这云雾缭绕之间,却找不到当初入山的路口了。 如果连入口都找不到,盲目闯入,那就更容易迷失。 “怎么回事?”魏王见晴姑姑脸色陡变,过来问道。 “王爷,巫师带的阵法被改了。”晴姑姑道。 “改了?”魏王怔了怔,瞧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大山,“那除了从这里进去,还有别的路吗?绕过这座山可以吗?” “不可以,要进去只能从巫师带进去。”晴姑姑摇头道。 “只能进去啊?那硬闯可以吗?”魏王再问。 “那绝对不可能硬闯,必须要找 到正确的道路,否则会迷失在里头。”晴姑姑道。 那可就犯愁了,魏王心里焦灼,恨不得是飞上去救出静和来。 他回头下令,吩咐军士绕大山看看有没有入口。 找了大半天,禀报回来都是峭壁,没有入口,而有几处云雾笼罩的地方,没探得虚实,因而不知。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却见蛮儿和阿四也绕了一圈回来,蛮儿走到魏王的面前,怯生生地道:“这是天阵,需得腾云驾雾进去,五处云雾带,有一处是入口。” 晴姑姑一怔,“天阵?蛮儿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在疆北见过阵图。”蛮儿如今记忆大部分都回来了,解释道:“我年少的时候曾被抓来这里,在神像后看到过阵图,共有七个阵图,原先用的是地阵,如今改了天阵。” 魏王大喜,“你见过阵法?那你懂得如何进去吗?” “懂得!”蛮儿笃定点头。 “不对,蛮儿,阵图我也见过,但若非读个几年压根无法参透,你看了多久?”晴姑姑问道。 “看了一次!”蛮儿却很有信心,“我都记住,放心,我知道怎么走。” 蛮儿的话,让本来找了大半天有些颓然的人,顿时振奋起来。 但蛮儿接下来说的话,却又让大家的热情被浇灭。 第1008章 巫师带 只听得蛮儿继续道:“这巫师带是至阴之地,尽可能地不要佩戴过多的兵器入内,我们这里约莫五千人,我觉得起码要丢弃一半的武器。” 魏王率先反对,“不可能丢弃兵器,若无兵器,便进了巫师居难道要赤手空拳打吗?” 蛮儿摊手,“王爷,若兵士迷失在巫师带,便再也回不来,您权衡!” 蛮儿的话,让晴姑姑很是疑惑,她定定地看着蛮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把阿四请到一边去,问道:“阿四姑娘,你给蛮儿服下的,果真是龙太后给的卍字血符?” 阿四道:“对啊,是太子妃亲手交给我的。” 晴姑姑道:“不对劲。” 阿四怔了怔,“不对劲?怎么不对劲?她不是都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么?” 晴姑姑担忧地道:“有两处可疑,第一,巫师的所有阵图,都是十分复杂且内含许多玄机的,只看一眼就算记得住阵图的摆设,但阵图千变万化,不可能轻易破解得了。第二,她解开种生术之后,想起的往事,你难道不觉得她的悲伤有些奇怪吗?” 阿四想了想,服药之后,蛮儿想起了往事,显得很悲伤,情绪也几乎崩溃,安慰之后才缓和过来的,看着是没有问题,但是经晴 姑姑这么一提醒,阿四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以往想起片段来,蛮儿又是跳湖又是做噩梦的,怎地如今几句话就缓过来了? 晴姑姑继续道:“进入巫师带,不许佩戴兵器,我前所未闻,巫师带是至阴之地,可这只和人的气有关,和兵器其他的身外物是无关的。” 阿四心头微惊,“那蛮儿为何要这样说?” “不知。”晴姑姑眸子复杂得很,抬头去看蛮儿,蛮儿正与宇文天说话,不管是神情还是说话的语调,总觉得和原先不大一样,“我怀疑巫女降压根没解。” “但这药不假啊,是太子妃亲手给我的,且服药之后她的种生术也解开了,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对了晴姑姑,你也服药了,你感觉如何啊?”阿四问道。 晴姑姑道:“我与蛮儿的情况不一样,我有疆北的修为,可稍稍压制,同时这么些年里,日夜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如何,因此,服药之后我的感觉比较细微,反正不管如何,进山之后,需要小心留神,也要多关注她的情况变化。” 阿四被她这么一说,也提心吊胆起来了,这药按说不会有假的,龙太后没有必要害大家啊,且蛮儿真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那悲伤又不像是假的。 会不会是晴姑姑多虑了?是因为蛮儿没认她所以她才认为蛮儿有问题吧? 阿四这般想着,抬头看着蛮儿和宇文天争得是面红耳赤,想起她方才说知道进山的路,那模样充满了自信,浑然不像之前的蛮儿了。 怔忡间,见宇文天拂袖而去,她走过去问蛮儿,“你和九爷吵什么啊?” 蛮儿叹气,“我希望他能劝服魏王,让一部分的士兵解甲进山,但是他也不同意。” 阿四看着她,“你真确定不能佩戴太多的武器?这阴地就那么厉害吗?连兵器都不可佩戴?” 蛮儿解释道:“兵士们的武器,多半是在战场上杀过敌,见过血的,武器属罡,也是属阳,血又属阴,巫师带更是至阴之地,罡与阴不对等的情况下,武器反而会无法驾驭导致出现伤害自己或者其他人的情况发生,我提议解除一部分兵器,便是希望取得一个阴阳的平衡,但顺王不愿意,说将士必须要有兵器,愚昧啊。” 阿四听着这番话,是有道理的,但是这最后愚昧啊三个字,却让她听出了违和感来。 她点点头,“我与徐一商量一下,看徐一能不能劝劝王爷。” “好,快去!”蛮儿忙就说。 阿四拉着徐一到一边去,压低 声音道:“瑾宁郡主送的信鸽呢?” “在马背上!”徐一见她神秘兮兮地,问道:“怎么了?” “传书回去给郡主,便说蛮儿服药之后有些奇怪,让郡主代为问问太后,这是属于什么情况?”阿四说着,又叮嘱了一声,“放信鸽的时候不要让人发现。” 徐一看着她,“你也觉得蛮儿不对劲?” “怎么?你也觉得不对?”阿四见他满脸的狐疑,遂问道。 徐一拉着她往边上一点,“你没发现她服药之后哭了一大场,但眼泪都没一滴么?眼睛不红不肿,你劝她几句,她就表现得像没事人似的,假设是你,忽然知道自己满门被灭绝,你能被人安抚几句就没事吗?” 阿四皱起眉头来,连徐一这么粗枝大叶的人都能发现不对劲来,可见确实是有问题,“你快放信鸽,不可耽误。” “好!”徐一转身便去了。 魏王始终是不同意丢掉一部分武器,蛮儿逆不过他,只能一切按照魏王的去办,翌日一早,大队伍开始进山,而在进山之前,魏王留了心,让笑红尘和陆源带着一些人原地停留,以防不测。 拨开云雾,本以为巫师带会有什么不一样,但是,一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发现有什么 奇怪的地方,就是普普通通的山路。 若硬是要说这里有和其他山头不一样的,那就是这里的树都生长在道路的两旁,而且每一株都是差不多高低大小,像是有人栽种管理一般,伸出道路的枝叶都会被修剪,唯有在拐弯处,才能看到伸展出来的枝叶。 没有什么奇珍异兽,也没有什么色彩斑斓的花,甚至走了那么久,连蚂蚁毒虫都没见到过一只。 山中很静,抬起头,看到有老鹰在头顶上盘旋,时而俯冲下来,时而振翅高飞,倒是有几分生机勃勃的感觉。 抬起头看向山上,云雾萦绕,若隐若现地看到一些绿色的叶子,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魏王还是觉得不对劲,停下来问晴姑姑,“日头在何方?为何瞧不见了?自打进山就似乎没见到过日头。” 晴姑姑道:“这巫师带确实是至阴之地,日头很少有照到的,但不会全然没有。” “日头照不到但我们抬头也能看到日头吧?而且,这山中的树长势很好,不像是不见天日的地方。”魏王看了看四周,这南疆比京城要暖和很多,这里几乎感受不到真正的冬天,满山的叶子,都没有飘黄的。 从树木的长势看来,不像是至阴之地。 第1009章 元卿凌奔赴南疆 晴姑姑解释道:“这巫师带本就是巫师们控制掌管的,这里的树木还有石头摆放都是一种阵法,我们每个人看到的巫师带都是不一样的,至于日头也是,王爷您如今看不到日头,但有些人是能看到的,这阵法的厉害之处,在于可以感受到每一个人的气从而进行视觉上的改变。” “怎么会?”魏王诧异,问身边的安王,“你能看到吗?” 安王抬头看了一下,摇头,“不!” 宇文天也抬起头看,诧异地道:“能看到啊,不就在那吗?”他伸手一指,魏王与安王看了过去,只见他所指的方向被云雾萦绕,哪里看到日头? 晴姑姑道:“既然进了巫师带,所见一切就不能用常理推测,不要纠结这些,继续赶路吧,今晚还要安营扎寨呢。” 安王闻言微惊,看着晴姑姑问道:“安营扎寨?你的意思是今天离不了巫师带?这里看着也没多高啊,今天能走出去吧?” 晴姑姑摇头,“今天走出去是不可能的,如今我们进山大概一个时辰多,还没进巫师带的外圈呢,巫师带分外圈,地圈,天圈,进了天圈,才是真正进入巫师带最危险的地方。” 晴姑 姑强调危险两个字,让魏王和安王都同时心中一沉。 大队伍继续前行,到了中午休息过一会儿,吃了肉干喝了点儿水,又继续赶路。 渐渐地,便见山中石头多于树木了,也偶尔能看到兔子出没。 “有蛇!”忽地,前头有人惊呼了一声,“好多啊,都在树上挂着。” 阿四猛地看过去,果真见细叶松上挂满了一条条青色的蛇,一条条倒挂下来,吐着碧色蛇信子,缓慢地蠕动着,阿四便纵胆大,看到这一幕也吓得头皮都发麻了。 徐一立刻过来护着阿四,说手中握住长剑,警惕地看着树上倒挂的青蛇,晴姑姑立刻道:“谁都不要碰它们,继续往前走,这才是开始,之后会看到更多。” 且说瑾宁与元卿凌一路往北唐而去,却在冒东镇入住驿馆的时候,收到了飞鸽传书。 她看了之后,马上递给元卿凌,元卿凌好奇竟然有飞鸽传书,问道:“鸽子不是只会飞回原处吗?你都在路上了,鸽子怎么找到你的?” “这些鸽子不一样,日飞千里,且能追踪人,就好比是安了个灵魂在鸽子里一样,是太后送的。”瑾宁道。 元卿凌知道各自日行千里 不算新鲜事,它们可以根据地球磁场来导航,不会迷失方向,但能精准找到在路上的瑾宁,还是比较好奇的。 她打开纸条看了一下,微怔,“阿四说蛮儿服药之后有可能没解降,这不大可能吧?” 瑾宁问道:“太后给药的时候可有叮嘱?” “没有,只是给了药,说吃下去就会解开身体所有的咒,连原先的种生术都会解开。” 瑾宁道:“太后的药都是很神奇的,她既然这样说,就断不会出错,要不,我让鸽子跑一趟,鸽子能日行千里,如今我们走出才三百里,鸽子飞还飞直线,很快就回到。” “好,你问问。”元卿凌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如今老五和靖廷也去了,真莫要出事才好。 瑾宁马上修书,放了另外一只鸽子飞出去,过不了几个时辰,鸽子就飞回来了,脚上绑着一张纸条,另外一只脚上帮着一朵细小的莲花,元卿凌没见过这么细小的莲花,发出轻轻的幽香。 元卿凌马上展开纸条,纸条上写着龙太后几句话,说如果出现这个情况,则蛮儿身上除了巫女降之外,还扣了血术,血术以巫师的性命为咒,不是巫术或者降头的任何一 种,因此血符解不开,一个濒死的巫师可以通过下血咒的形式,寄附在人的血液中,巫女降可压制,但一旦试图解开巫女降,则会启动血咒,从而使得人的思想和行动皆受巫师控制,把莲花放入她的口中半个时辰之后,再割开她的手腕,流出约莫小半碗的血,便可清除血术。 底下还有一句话,若他们进了巫师带的地圈,则鸽子飞不进去,最好亲自命人送一趟,但巫师带危险,或有伤亡,需要小心谨慎。 元卿凌看完之后递给瑾宁,瑾宁看罢,道:“这样吧,你们暂时留在驿馆里,我亲自去一趟。” 元卿凌想了想,道:“我陪你去。” “你也去?”瑾宁一怔,“你不懂武功,只怕一路跑马,你受不得这苦,我们路上是不能耽误的。” 瑾宁这话,无非等同告知元卿凌,她或许会是负累。 但是元卿凌有自己的考量,连太后都说这山中危险那想必就定是凶险无比的,她有药箱,可随时救治,如今在这驿站里头安顿下来,孩子们有什么事是可以自保的,且还能去信四爷,叫他派人过来护送孩子回京。 “郡主,我必须得去,他们随行之人, 没有大夫。”元卿凌道。 瑾宁是个痛快人,“既然你吃得了那苦,那就去,我先安排一下。” 驿站还属于大周境内,瑾宁郡主连夜叫可俐去附近的驻军派人过来,护着孩子们,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 “好在从这里过南疆,也没有太遥远,但我们立马出发吧,免得耽误!”瑾宁郡主道。 元卿凌回去和孩子道别,包子很大方地道:“妈妈,我雪狼借给你。” “不用,我带不了它,包子要听话,不准欺负弟弟们。”元卿凌亲了孩子们一下,又抱起二宝,二宝已经睡沉了,大有外头天塌下来都不会醒来的架势。 两匹马,趁夜出发,元卿凌和瑾宁郡主出发之后没多久,两匹马往同样的方向追了过去,一骑红衣,后面跟着阿丑,一路策马扬鞭,踏破黑夜。 又过了没多久,一头雪狼跑出驿站,没一会儿,便不见了影子。 驿站天亮后,可伶派人往北唐京中先行送信。 静和郡主被抓和一个巫女降,仿佛是要颠覆如今的南疆局势,连这天,都跟着沉闷起来了,仿佛是憋着一场冬雨。 (五元梳最后两天预售,官微在抽奖,喜欢的小朋友要抓紧了) 第1010章 蛮儿领路 且说魏王带着将士们走到天黑,还没离开巫师带的外圈,沿途除了看到蛇之外,还有一些毒虫在地上跳跃,形状很像狗蜱虫,但是却蜱虫大很多,有脚趾头般大小,因有晴姑姑提前警告,不可接触这些毒虫,所以也没出什么意外。 即将进入巫师带的地圈,但是,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不能再进去,所以魏王下令,在原地驻扎一晚上,翌日一早起来进山。 至于巫师带外,笑红尘和陆源等人也在扎营,派人到处巡视可有其他入山的路,要把整个巫师带外围都了解清楚。 笑红尘办事比较仔细,除了派人到外围了解,还派了两个人回去送信。 宇文皓和靖廷带着人在赶往疆北的途中,接到了瑾宁的飞鸽传书,说她与太子妃也赶往疆北。 宇文皓听罢,急了,“她来做什么?这不是胡闹吗?她不会武功。” “别着急,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护不了她么?”靖廷倒是认为不担心的,且太子妃来得还是很好,因为一旦开战,意味着必定有所伤亡,她若在可立刻救治,想必他们此行仓促,又是临时借兵小规模行军,未必会带军医。 宇文皓觉得他离开老元,老元就会造反,摇头叹息,“真是拿 她没办法,南疆之事,扰攘许久了,因事关她的侍女蛮儿,她一直都不愿意置身事外的,罢了,像你说的那样,未必护不住她。” 靖廷喝了几口水,道:“那我们先抵达疆北,在疆北等她们,再一同进巫师带。” 宇文皓道:“好,出发。” 一行人继续往前而去。 到了南疆便遇上笑红尘派来的人,得知他们从直接从疆北进,便让他们去候着瑾宁郡主和元卿凌,到时候一同在外围汇合。 这一次的长途跋涉,对元卿凌而言很艰难,生完二宝也没有多少个月,有多半在外头劳碌奔波,因此身体不算大好,这马上颠簸吃了很多苦,但她一路上愣是没念过半句,瑾宁跑多快,她就策马追多快,就连瑾宁都说她了不得。 即将抵达南疆的时候,遇上了笑红尘派出的人,知道宇文皓等人会在巫师带外围等待,她们也就放心了,跟随两人一同前往,也算是有个带引。 而前头大部队在修整之后,收拾东西开始进巫师带的地圈。 进了地圈,便马上发现和外圈不一样了,这里奇石丛生,树不多,且都是很矮小,偶尔见几株高大的,枝叶也不会十分茂盛,山上多半是光秃秃的地方,连草都不长, 让人觉得这里死气沉沉。 云雾在这地圈很浓,能见度大概在八九丈之内,无风,这般的旷野总让人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安王喘了几口气,奇怪地道:“按说这里也不是什么高山,怎么就喘不上气呢?” “莫非,是这云雾有毒?”徐一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魏王瞧了一眼在前头领路的晴姑姑,追上去问道:“这云雾是否有毒?” 晴姑姑回头,倒是没见异样,呼吸十分平稳,她道:“咱们现在走在地圈,所谓地圈,则是被几座大山包围,巫师带从外头看是一座大山,但是其实九曲十三弯的,足足有十余座山,地圈是被几座大山包围的,所以会感觉比较憋闷,王爷,要提醒大家一句,若觉得呼吸困难,则不能再行走,必须要原地修整,否则一旦长久呼吸不上便会出现幻觉,从而掉队迷失方向,一辈子也休想走出去了。” 安王皱起眉头,“这里才是地圈,若进了天圈,岂不是更不得了?” “没错,天圈是最危险的。”晴姑姑说着,神色有些犹豫。 “怎么了?”魏王发现她脸色不大对劲,问道。 晴姑姑看着魏王道:“这巫师带用的阵图和我所认识的不一样,外圈还好 走一些,到了这地圈,渐渐地往前的时候,我也未必能带得正确。” 她说着,看向了蛮儿。 蛮儿坐在石头旁边休息,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晴姑姑看着她的时候,她就冲晴姑姑点头,淡淡地道:“我知道怎么走,你们都要相信我。” 晴姑姑眼神有些复杂,“这天阵,你真知道怎么走?” “当然知道,由我来领路吧!”蛮儿看向魏王,眼神坚定,“我保证带你们走出巫师带,不损一兵一卒!” 魏王看了她一下,又回头看着晴姑姑,晴姑姑眼底有迷惘之色,这让魏王感觉不大妙,蛮儿的话,不大足以让他相信,他是一位有经验的将帅,蛮儿眼底的坚定没让他安心,反而让他觉得很不安定。 因为目前只能依仗她,而她的情况如何,无人得知。 偏生目前没有选择,只能让蛮儿带路。 就这样,蛮儿取代了晴姑姑领路的位置,一直走在了前头,阿四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问道:“蛮儿,这地圈需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蛮儿回头道:“不用很久,再往前走三个时辰就能进天圈了。” “你真确定我们会安全?”阿四也有些呼吸不上,嘴唇都白了。 蛮儿停下来看着阿四,有些伤心 ,带着哭腔和委屈,“你也不信我?” 阿四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又想起大家对蛮儿都带着一份警惕,她这一路也够委屈的,遂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信你。” 蛮儿这才转啼为笑,“谢谢你,大家都不信我,就你一个人信我,你放心,我们会安然无恙地走出地圈的。” “好!”阿四都觉得有些乏力了,气喘不上来,全身就没什么力气。 大家继续往前走,蛮儿的带路果然很爽脆,几乎没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叫人震骇的东西,偶尔遇到些飞禽走兽,也能很顺利地避过,整个地圈,没有出丁点的意外,连路都是特别顺畅的。 走到平坳处,便已经天黑了,蛮儿回头对魏王道:“我们已经走出地圈,明日就可进天圈,天圈会有些艰险,但是我能带着大家走出去的。” 听得说已经走出外圈,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地圈也太简单了吧?除了有些呼吸不上来,别的都没有什么惊险的事情发生,比晴姑姑的带领还要舒服一些。 大家对蛮儿的态度,便有了迅速的改变,连魏王都信了她。 宇文天还跟蛮儿道歉,说原先还道她不懂,呵斥过她,蛮儿笑着不与他计较,更显得坦荡利落。 第1011章 你不是蛮儿 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就开始出发,大家心里对蛮儿再没有怀疑,放心地跟着她走。 一进天圈,整个感觉就不对了,这里阴冷得很,树比地圈多了很多,而且都是高大的参天古木,道路也没有很明显,都是践踏着野草而上,地上很滑,是落叶的常年堆积,因为湿气太重,呼吸还是显得比较困难。 云雾比地圈要更多更浓,能见度在五六米左右,为了让大家能看得见她,蛮儿折断树枝举着自己的红色手绢,如此便是进了云雾除,跟在后头的人也能看到这一抹红,不会掉队。 阿四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了,正座山,只听到大家粗沉的呼吸声,偶尔有人会咳嗽几声,渐渐地,咳嗽声便此起彼伏。 “有人晕倒了!”队伍中,忽地听得有人尖叫一声,魏王快步往后面走去,昏倒的是一名士兵,他脸色紫绀,嘴唇苍白又透着一抹紫,是窒息的表征。 “闪开一些,不要围着他。”魏王沉声道,扬起衣衫给他扇风,有士兵给他掐人中,片刻之后,人缓缓地醒来,但是,看样子是走不了了。 “找人背着他,轮流背着!”魏王下令道。 背起一个继续往前走,但 是接下来却越来越多人晕倒,一个时辰之内,就有几十人晕了,就连阿四都支撑不住,要徐一背着走了。 魏王心里暗暗焦灼,便上前问蛮儿,“这天圈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蛮儿举着红手绢,回头静静地看着魏王,“起码六个时辰,这是最快的。” “还要五个时辰?”魏王大惊,“六个时辰就天黑了,岂不是要在这里过一晚?那怎么行?” 蛮儿微微地笑了起来,“王爷,不行也没法子,往回走是地圈,难道您不救郡主了吗?” 这笑容看在魏王眼里,异常的别扭,尤其是半隐藏云雾中,愈发觉得诡异,但依据“您不救郡主了吗”这句话还是让魏王收敛了怀疑,指挥大部队继续往前走。 越是往前走,云雾就越弄,几乎很近距离的人都瞧得不清楚了,只有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一抹红在前头飘着,大家都不敢走慢,紧追慢赶,却愈发的呼吸困难,又倒下了好些人。 因着呼吸困难,自己走已经十分辛苦,还要背着人,这等同是百上加斤,很快,背人的也晕倒了几个,恐慌开始在军士中蔓延。 晴姑姑心头也越来越疑惑,拉住了宇文天,“王爷 ,不大对劲,你去前头死跟着蛮儿,一定要紧跟着,如果连您也发现不对劲,就得把她拉住,不许她走。” 宇文天把剑拄在地上,喘了一口气,“如何才算不不对劲?本王现在就觉得很不对劲,还有,你原先说的那些什么奇珍异兽,野花毒草,什么都没见着,就光是这云雾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为何连呼吸都这么困难。 晴姑姑就觉得这个奇怪,巫师带的地圈和天圈,都有野兽出没的,且路旁长着毒草毒花,食人花也有,可都走到天圈了,除了在外圈与地圈交接的地方见过毒蛇之外和一种毒虫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了。 而且,连她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走过巫师带好多次,一则云雾没有这么重,是可以清晰看到道路的,二则不会出现呼吸困难,她不算严重,勉强是能顺畅呼吸的,可其他人很严重,若论体力,她虽懂得武功但这年疏于练武,是比不上年轻军士的,可他们的情况比她要严重许多,便连顺王看着也比她辛苦。 “别管,如果她走得很快,无论如何要追上去!”晴姑姑心里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催着宇文天去跟着蛮 儿。 她有一个最坏的可能没说出来,那就是蛮儿被下了血术。 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少,因为据她所知,这些年除了一位巫师闭关之外,没有巫师死去,这血术是要用巫师的命来下的,若只为了下血术而牺牲一位巫师,那是不值得的。 宇文天也不管那么多,觉得这天圈太诡异了,便上前追着前头带路的蛮儿。 蛮儿走得快,他也追得快,说来也怪,就是有目的地追着蛮儿的时候,他呼吸反而没之前那么困难,眼前的云雾,似乎也没那么的浓厚。 他以为是快要走出天圈了,所以猛地回头冲大家喊:“快……” 他止住了话,惊异地看着后面的路,后面的路几乎没有什么云雾,但是,方才跟在他后面的大队伍,却已经不见了。 他心头震撼,回头问蛮儿,但还没问出口,却觉得腹中一痛,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只见腹部插了一根发簪,鲜血溢出,一道身影慢慢地退开,站在一丈开来的地方看着他,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 “蛮儿,你……”他捂住腹部,脑子里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不真实,直到双手黏着血液,感受到腹中的疼痛,才觉得真实起来 。 蛮儿冷笑了起来,“王爷,得罪了!” “为什么?”宇文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对本王下手?本王救过你。” “王爷不该追上来的!”蛮儿抬起头,神色略是自得地看着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这巫师带可不好进,擅闯巫师带者,杀无赦!” 宇文天骇然,“他们……他们呢?” 蛮儿阴沉一笑,“他们会在这里转悠,一直转悠到死,但是不会很久,他们慢慢地就呼吸不上来了,不需要等饿死,放心,他们不会受太多的痛苦。” 宇文天看着她忽然变得诡异可怕的脸,惊疑万分,“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蛮儿。” 蛮儿忽然哈哈大笑,笑罢,看着宇文天,“我不是蛮儿是谁啊?我就是蛮儿,还没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呢。” 宇文天盯着她半响,倏然放开腹部的手,飞快上前钳住了她的脖子,厉声道:“你不是,你到底是谁?” 蛮儿被掐住脖子,双脚离地凌空,却是浑然不怕,憋红的脸竟还缓缓地勾出冷笑来,眼底充满了阴冷的气息。 “说,他们呢?你快把他们带出来!”宇文天急了,又不敢真杀了她,只得丢在地上,怒道。 第1012章 迷障 蛮儿被松开,连续咳嗽了好几声,咳嗽得面色涨红,却是哈哈大笑,“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很容易,往上走,然后看下去,所有人你都会看到。” 宇文天一手拽住她的手腕,“走!” 他呼吸困难的症状已经完全消失,眼前的路也清明起来,他甚至认为,这里绝对不是晴姑姑说的天圈,不知道蛮儿把他们带进了什么地方,但五千多人如果困在里面走不出来,就会白白牺牲。 他要想办法看到他们,给他们引路。 蛮儿这会儿没有反抗,被他拽着往前走,一路沿着山路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站在一个小峰上往下俯瞰,终于看到了山脉的另外一座山上有人,是大队伍,那里有薄薄的云雾,但可以看得到,他们在那里行走,前头领路的是晴姑姑,但他们脚步缓慢,迟疑,仿佛也知道迷路了。 “三哥,三哥!”宇文天着急了,冲着那边山就大声喊道,但是走在晴姑姑身后的魏王,似乎压根听不到他的声音,连头都没抬起来。 有人昏过去了,立刻就士兵上前背起,这和他在底下的时候状况一样,他们依旧呼吸不上来,而且看他们往前探行的 步伐,仿佛前面依旧迷雾重重。 可从他这里看下去,底下只有薄薄的一层。 “你带他们出来!”宇文天气得回头拉住蛮儿的手,另一只手举起来,想要一巴掌甩下去,但是此生都没打过女人,又是这张熟悉的脸,这手怎么都下不去,气得直磨牙。 蛮儿收敛了笑容,冷冷地道:“擅闯巫师带者死,他们注定是出不来的。” “那我就杀了你!”宇文天狂怒。 “杀吧,有几千人为我陪葬,我死得其所!”蛮儿眼底阴鸷。 宇文天真是恨不得杀了她,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蛮儿会变成这样? “你不是想起了往事吗?你一家人都被巫师所杀,你不恨他们反而为他们办事,你对得起你爹吗?” 蛮儿笑了起来,“冤冤相报何时了?自此之后,南疆一统大治,是每一个南疆人都乐于看到的。” “你真是疯了!”宇文天冷冷地道。 “我没疯,我在做正确的事情。”蛮儿甩开他,冷道:“你要么继续在这里,要么跟我走,我可以带你走出巫师带。” 说完,她便大步往前面走。 宇文天哪里能走?却也不让她走,上前就扭住她的手,硬 的不行,他拉下面子哀求,“念在我曾救你一命的份上,你放他们出来,我知道你可以带他们出来。” 蛮儿摇头,“他们只会给南疆带来灾祸,南疆不需要战争,南疆也不能再分裂。” “他们只是为了救人,救了静和郡主,我们就会走,只要他们愿意交出郡主,我们保证可不伤一人。”宇文天继续道。 蛮儿笑了起来,“你们保证不伤一人?何必冒险?你们都死在这里,自然就伤不了任何一人,静和郡主死有余辜,她杀了我们疆北的巫女,如今只等大日子到来,便可拿她人头祭拜故知和巫女墓,如此,我疆北将再会重新获得平稳。” “你们疆北?”宇文天听了这话,盯着她,“所以,你到底是谁?你绝对不是蛮儿。” “我是蛮儿,我也是疆北的巫女,信不信由你。” 宇文天摇头,“你若是蛮儿,怎会忍心看阿四也死在里面?你不是和阿四最好吗?” 蛮儿微微地侧了侧头,轻轻叹气,“她不该来啊,她若来了,就注定是该死的。” 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个该死两个字,没半点悲悯同情,宇文天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蛮儿, 是鬼上身了吗? 宇文天只能想到这个解释,所以他解下腰带,把自己和蛮儿的手绑在一起,不许她走。 且说魏王等人还在天圈里转着,云雾层层障目,无法分辨前路,越来越多的人呼吸困难了,天色又将慢慢地暗沉,如果晚上要在这里过夜,那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倒下。 “怎么样?找到了吗?”见安王带人回来,魏王马上问道。 安王摇头,沉着一张脸,“我们被蛮儿算计了,她不见了,天儿也不见了。” 魏王气得一剑劈开一株树,怒道:“顺利走出地圈,还道她是可靠的,没想从那时候开始就算计上了。” 安王看向晴姑姑,“你有办法带我们走出天圈吗?” 晴姑姑擦了擦额头的汗,脸色显得异常苍白,“我怀疑这里压根不是天圈,天圈不是这样的。” “不是天圈?那是哪里?我们不是走出地圈了吗?”安王怔了一下问道。 晴姑姑闭上眼睛,细细地思索来时的路,“地圈我们很轻易就走出来了,但是按说不可能这么轻易,从外圈进地圈,这路是没错的,但是地圈里因变换了阵图,我也不知道走的是否正确。” “你 的意思,我们有可能迷失在这里了?”魏王心中一沉,几千人若都迷失在这里,不可能走得出去,巫师带是个诡异的地方。 “看样子是的,我们被带着绕进迷失带了。”晴姑姑显得也有些慌神,看向趴在徐一背上的阿四,“她服药之后,或许是解开了巫女降,但是,同时也可能开启了血术咒,太子妃可有说过这个情况?龙太后有交代吗?” 阿四气若游丝,“没有!” “什么是血术?”魏王一听这些名词就脑袋发胀,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他最为不擅长的。 “以巫师的命为咒,中血术之后,就会陷入一个既定的认知里,除非解开血术,否则是走不出来的。” “什么既定的认知?”安王气得很,“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得痛快一些?本王原先就没听你说过这个血术。” 晴姑姑心里头也很乱,却还是忍住了慌张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个既定的认知,便要看下咒之人当时对她说的是什么话,如果嘱咐她一切以疆北的利益为重,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就会以疆北来考虑,不惜把我们都葬于此处。” 众人听得这话,脸色顿时大变! 第1013章 他们不见了 靖廷和宇文皓在外围便见到了笑红尘和陆源等人,与他们汇合之后,笑红尘说了大概的情况,说蛮儿服药了,应该无碍。 因瑾宁的飞鸽传书里没有详细写蛮儿的情况,所以宇文皓和靖廷听得笑红尘这样说,心里头大安,觉得此行问题不大了。 在外围等了一天半,等来了瑾宁郡主和元卿凌,元卿凌都快跑虚脱了,在马背上下来的时候,一直喘气。 宇文皓忙扶着她,口气不免怨怪又疼惜,“你来做什么?这多危险啊?孩子们怎么办?” 元卿凌锤着发抖的腿,一脸的灰尘,“叫四爷来接了,放心,孩子们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宇文皓给她擦了一下脸,“那你不要进山,和郡主在这里等着吧。” 元卿凌笑了,“我大老远的来,就为了在这里等?我傻不傻?我跟你们一块进去。” 笑红尘道:“其实我们都不必去了,蛮儿的情况不错,由她和晴姑姑带路,应该能带出巫师带,阿四和徐一会沿路留下记号,只为了遇到不测的时候,我们进山营救,但是现在也没派人出来告知危险,所以我们还是先等等,估计危险是在撤退的时候。” 瑾宁正色地道:“不,我怀疑他们已经迷失在里头了,蛮儿的情况不对,她虽解 了降但有可能中了血术,会把他们拖死在里头,所以他们没办法派人出来,我建议我们快些进去,既然有徐一沿途留下记号,要找到他们也容易。” 宇文皓惊疑,“蛮儿出情况了?怎么回事?” 元卿凌大致地说了一下,大家商议了一下,觉得还是进山去比较保险,但天色已晚,便稍作休息翌日一早再进山。 元卿凌都累垮了,入黑之后就睡,睡得那叫一个香甜,醒来之后便天亮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老五和靖廷朝前面走去,定睛细看,却见两人策马走过来,竟是红叶与他的侍女阿丑。 红叶的到来,让元卿凌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怕他因为药物的事情记恨着,过来阻挠。 她起来收拾了一下,宇文皓便领着红叶过来了,对元卿凌道:“他说可以带我们进山。” 元卿凌看了红叶一眼,又看着宇文皓,老五会信他? 红叶眸色冷淡,“巫师带很危险,没人带路,你们都会死在里头。” “那你为何要帮我们?”元卿凌问道。 红叶淡淡道:“你心知肚明,我不能让你死,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红叶他虽恼怒元卿凌破坏了数据,但是,依旧不舍得放弃那最后的希望,他不能让元卿凌出事,否则希望彻底就没了 。 话说到这份上,若是再质疑他,元卿凌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关于药物的事情,其实她可以不告诉他,就让他干等着,如此至少可以不起怨恨,但让一个人等一份永远不可能到来的希望是很残忍,元卿凌也不愿意这样做。 她私下与老五说了几句,老五道:“带着他吧,若不带着,反而担心他在背后捣鬼。” 顿了顿,老五又道:“此番我是信他的,我们死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他所求的就是药物的话。” 元卿凌点点头,也就同意了。 大家开始进山,外圈好走,这一路上无惊无险的,也有徐一留下的记号,不至于迷路,等进入地圈之后记号就不是很清晰了,而且有些凌乱,有一个地方甚至放了两个记号,这就有些奇怪了。 进了地圈,就开始有许多色彩艳丽的花,红叶警告不可碰,这些话都是有毒的,若碰上则不需见血,从皮肤便可把毒渗入,很快死亡。 渐渐地往前走,就没有记号了,连脚印都没有看到。 靖廷先往前探了一下,回来道:“不对劲,这里不曾下雨,大部队若走过,为何连痕迹都没有?就连地上的草都没被践踏过,他们没有来过这里吗?” 宇文皓看向红叶,“地圈有其他 路吗?” 红叶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他眉目里也透着一份疑惑,正如靖廷所言,这里若有大部队走过,必定有痕迹留下,但现在没有看到脚印,就连地上堆积的树叶,都没有压沉的痕迹,依旧蓬松起来。 “他们绝对没有走过这里,要么是我们走错了,要么是他们走错了。”靖廷笃定地道。 大家都看着红叶,眼底是透着不信任的,但红叶摊手道:“这路是绝对正确的,我走过不下十遍,你们若不信,可自己找路。” 这里的路是很多的,走大概百丈左右,就有分岔路口,有些甚至有三四个路口,但是,不管哪一个路口,都不像是有人走过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宇文皓狐疑得很,“会不会是从当初有记号的地方他们就开始迷路了?还是我们迷路了?” 红叶再一次坚定地道:“我们是绝对没有迷路。” 靖廷对宇文皓道:“这样吧,我和你回头一趟,在有记号的地方看看附近有什么路,看看他们会否走另外一边去了。” 红叶阻止他们这样做,“最好不要,地圈是没有另外一边的,只有迷失带。” “迷失带在哪里?”宇文皓问道。 红叶摇头,“我不曾去过,但我知道地圈和天圈都有 迷失带,我们方才所见的路口,有一些是通往迷失带的,但是也不尽然,有些最终还是通回来这里,然后进天圈,反正迷失带是个特别让人恐惧的地方,进了去,基本就出不来。” 元卿凌惊得脸色微变,“我们走到这里,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的走过的痕迹,他们很大可能走进迷失带了。” 红叶看着她道:“其实进地圈的迷失带的可能性不大,迷失带不容易进去,需要有人领路才能走进去的,这地圈危险很多,光在这地圈里头,若遇到迷障也会迷失心智,这迷失心智会更可怕,会对身边的人发动攻击,且几乎是不可救的,但目前看来,没有这个情况发生,证明大家都是理智清晰的,不至于会进迷失带。” 宇文皓听了这话,便说:“我们不要讨论了,再继续往前走走吧,如果在天圈外头没有看到他们进去过的痕迹,基本可以确定他们还在地圈,或者在迷失带,到时候再回来想办法找,对了,天圈比地圈危险一些吗?” 红叶道:“天圈比这里危险多了,在地圈若聪明一些,也是可以闯出去的,但是天圈若我不带着,你们就绝对出不去,天圈到处都是迷失带,一旦绕进去就出不来,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来的原因。” 第1014章 汇合 但红叶顿了顿,又道:“但是,真不能排除他们进了迷失带的可能,在地圈进了迷失带,若无人告知,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迷失带,只会不断地往前走,但就是一直在绕。” 红叶这样说,让大家心里头都有了不好的预兆。 红叶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他们是在地圈的迷失带离了,若不进去带他们出来,则永远都有可能出不来。 红叶听得他们说竟然要进去迷失带,怔呆了,不可思议地道:“你们进去,很大的可能永远出不来,你们是不是疯了?竟是要陪着他们去送死?我不会陪你们疯。” 元卿凌道:“你不用陪我们进去迷失带,只需要带我们进去,像你说那样,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迷失带,得有人去提醒他们。” “提醒就能出来了吗?不要太天真,我说过,是来阻止你送死的,我不会带你进去。”红叶淡淡地道。 宇文皓道:“她不进去,我进去,你带我进去总可以吧?” 红叶看着他,神色有些不解,“何必枉做牺牲?” “他们是我的兄弟,我必须要去把他们带出来。”宇文皓坚定地道。 “牺牲自己?”红叶更是不解了,兄弟又如何? 进了去,可就是九死一生了。 宇文皓把红叶叫出一边去,然后竟对着他拱手施礼,“公子,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我进去出不来,麻烦你把他们带离疆北,宇文皓感激不尽。” 红叶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是,请公子成全。”宇文皓没多做解释,只一味请求。 红叶冷笑,“这就是你们说的大仁大义吗?在我看来却是愚不可及,我可以带你进去,但你务必考虑清楚。” “很清楚!”宇文皓眸色依旧坚定,哪怕红叶的话里充满了讽刺。 红叶盯着他看了一下,缓缓地道:“好,我带你去。” 宇文皓去,靖廷和元卿凌也要跟着去,靖廷去,瑾宁就断不会不去,他们四人去,笑红尘和陆源也是要跟着的。 红叶从没见过这般痴傻的人,一群人前赴后继地去送死,何等愚蠢啊? 红叶就一个条件,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但元卿凌不可以去,为了让红叶带他们去,元卿凌同意了,宇文皓自然也希望这样,他不愿意元卿凌进去冒险的。 红叶摇头冷笑,“真不知道为了什么?值得么?” 宇文皓淡淡地道:“有些时候我们会考虑值得不值得,但有些时 候,不必考量。” 在红叶的带领之下,往迷失带而去。 渐渐往前,便接近了迷失带,红叶从路旁摘了一块树叶,递给宇文皓,“进去之后,如果你觉得云雾弥漫,就看着这张绿叶,不要看远方,但凡觉得呼吸困难,就盯着这张绿,那迷障云雾都是幻觉,若你进了幻觉,这幻觉的层层迷障会让人喘不上气,窒息而死。” 要进去的人,都摘了一张绿叶,元卿凌也偷偷地摘了一张,藏于怀中。 一条弯曲蜿蜒的山路出现在面前,山路上铺满了堆积下来的残叶,青色间黄,显得特别的美丽,有淡淡的云雾从山间散出,红叶指着这条路,道:“从这里进去,就是迷失带。” 宇文皓拱手,“多谢!” 他看着元卿凌,本想叮嘱几句,但是元卿凌却已经先一步进去了,红叶大惊,“元卿凌,你食言!” 他一伸手,想要把她抓出来,但元卿凌飞快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道:“多谢公子带路,食言是情不得已。” 元卿凌是先进去的,但是她进去之后,便已经不见了,只听得声音回荡,宇文皓大惊,马上跟着跑了进去,好在,进了淡淡云雾之中,就看到她在前头了 。 他上前拉住元卿凌的手,两人回头看,身后不见人影,但是慢慢地,靖廷和瑾宁出现,笑红尘和陆源出现,又片刻红叶与阿丑也出现了,只是红叶脸上明显的不悦。 换言之,大家都进来了。 且说魏王等人在山中转了许久,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到了翌日天亮之后,有几个人就出现了弥留的状态,大家心头都弥漫着一种绝望。 这地圈,为何就转不出去? 筋疲力尽的一行人,在山里继续转着,所带的肉干还有,但水基本是喝完了,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但不能不喝水,这使得绝望继续蔓延。 晴姑姑意识到他们有可能出不去了,但是她没敢说,因为一旦说了,大家会更绝望,甚至会杀了她泄愤。 所以今天她一直在努力找出口,她呼吸有轻微的困难,因为她心志开始不坚定了,她也有些害怕,也出现了些许的幻觉。 但比起其他的人,她的情况是好的,这使得她能比任何人都精神,一直在四处寻找。 到了下午,有一位兵士拔刀自尽了,他是第一个昏过去的人,一直备受窒息的煎熬要其他人背着走,终于在背着他的那个人晕过去倒下之后,他用最后一 口力气拔剑自尽,不想让自己再成为大家的负累。 人快速地抢救止血,但是,只剩下这一口气,熬不了多时。 差点死了一个人,让整体的士气都沉到了谷底。 绝望更是一种病,是会传染的,不消一会儿,大家便都坐在地上,有一名士兵握拳怒吼,“我们要死在这里了,还折腾什么?不走了!” 魏王又惊又怒又绝望,这一次疆北行,比他所想的更艰险,他隐隐后悔点兵来,他应该自己前来,救不了她,那就陪着她死在这里。 如今却是连累了数千人的性命。 安王也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在这一刻,他已经说不上来是否后悔,就不甘心,他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但是他有可能永远见不着孩子一面。 孩子让他奋发了斗志,再度站起来,与晴姑姑一同去找出口。 两人在山中绕了有大半个时辰,就听得有人在喊。 他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太累太绝望了,才会出现幻觉。 但晴姑姑却飞快地往前跑,嘴里大喊,“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听得出是宇文皓的声音,安王麻木的脑袋瞬间便注入了生机,他这辈子从没试过像现在这样,希望看到宇文皓的出现。 第1015章 元卿凌找到玄机 当看到宇文皓一行人出现,安王竟然有片刻的鼻子酸楚,绝望之中,谁能想到来救的竟是他呢? 与宇文皓默默对望了一眼,彼此点头致意,便由晴姑姑说着情况,一路带他们回去找大队伍。 太子如天神降临一般的出现,顿时鼓舞了军心,红叶见他们许多人情况严重,便把各自手中的绿叶传阅过去。 瑾宁问道:“这里也有绿叶,为何不能摘这里的看?” “在这里你所见的一切,都未必是真的,绿叶藤子兴许是蛇或者其他更加危险的东西,好在,他们没有碰。”红叶道。 晴姑姑道:“不碰任何东西,这是我进山之前就告诫过的。” 瑾宁问道:“为什么看绿叶就能减轻幻觉呢?” 晴姑姑代为解释,“绿是正气之色,树叶是真实世界里的东西,看着就能减轻幻觉,缓解因幻觉造成的呼吸困难。” 她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知道进了迷失带之后,已经没办法找到真正的绿叶了。 在场许多呼吸困难的人,元卿凌带了药箱,取出气管扩张喷雾,每个人喷了一下,这幻觉说白了就是心理作用造成的气管不通,但确实也会从心理影响生理,所以喷雾能快速地缓解这种呼吸困 难。 那自尽的士兵,当时快速止血之后,也没其他救治,大家本以为他都死了,谁都没敢去看他,只是守在旁边,不愿意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不想宣布他的死亡,怕再度影响军心。 经过检查之后,还剩一口气,元卿凌忙就给他施救,是腹部的伤口,肠子穿了,在这种环境之下给他做手术,也其实九死一生。 好在他有残留的意识,知道救兵到了,斗志忽然变得十分顽强,竟是生生地撑过这一关,术后感染情况还得看后面,但眼下算是保住一条命。 在大家认为死了的人,又复生起来,军心便稳定了下来。 可寻找出路依旧是困难的,宇文皓派出了几队人,最终只能是顺利回到这里,却寻不到出口。 换言之,便是有救兵来了,也是走不出这个地方,且食物缺了,水缺了,眼下还得找水源才能维持下去。 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比之前好多了,至少,缓解了呼吸困难这个情况。 元卿凌把晴姑姑带到一边去,确定地告知晴姑姑,蛮儿是中了血术的,而宇文天跟着她,很危险,必须要尽快离开迷失带找到他们。 晴姑姑听得说她还带来了可以解血术的药,道:“如果 没有推测错误,他们现在应该是往天圈走大概到了巫师所,所以我们当下要做的,就是马上找到方法离开这里,疆北之人对皇家的人十分憎恨,顺王落在他们的手中,活不下去是肯定的,但好死只怕都不能。” 宇文皓和魏王安王就站在两人不远处听着她们说话,晴姑姑最后一句话,让兄弟三人的脸色都大变了。 离开迷失带,在眼下显得尤其重要,但又在这山中一天了,还是没有头绪可以离开,之前的鼓舞,慢慢地又沉寂了下去,大家变得很灰暗绝望。 元卿凌定下心来,让他们把所走过的线路都告诉她,如何的七绕八弯,如何的九九归一,反正他们不管走那条路,都总会回到这里。 元卿凌在空地上拿了树枝画图,所走的路全部标识出来,最后发现是一个迷宫形式的,要找到出路,就得破解这个迷宫。 红叶和晴姑姑都认为,这样算还不如出去继续走,至少能实际地知道情况,走着走着,或许就能出去了。 红叶的侍女阿丑对元卿凌特别的憎恨,竟是一脚上前就把她的图给抹了,怒道:“你这个人太多事了,叫你不要进来你偏要进来,这一次害死我公子了。” 元 卿凌画了许久的图,被她这么一脚涂抹了,她还没说什么,宇文皓就怒了,上前拦下厉声道:“你们家公子自己来的,不是我们逼着来,你发什么疯?” 阿丑气极,刀剑出鞘便要打起来,红叶沉声道:“阿丑,退下!” 阿丑虽不忿,却还是对红叶唯命是从,悻悻地收回剑,退了回去。 宇文皓蹲下问元卿凌,“没事吧?” 元卿凌却整个魔障了一般,盯着那个被扫抹了一下的地形图,连宇文皓问她都没反应。 宇文皓正欲再说,她却拿着树枝飞快地再画了方才的图,之后再以离卦的卦象抹掉路线的缺口,在五的阳数里变卦,离为火,离卦上震,震为雷,雷火冲天,她的树枝从缺口里往上移,在七绕八弯当中,找出了一个突破口。 她惊跳起来,大声喊道:“我找到了,我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这一句大喊,无疑是给大家注入了新的希望,安王和魏王等人上前看她画的图,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晴姑姑和红叶有点见识,看出是个离卦中穿着一个人字,但却也不明所以。 元卿凌丢了树枝,对惊异莫名的宇文皓道:“跟我走,跟着我走,我知道走可以离开这里。” “ 真的?就凭着这些图?你就知道了?”宇文皓都不大信得过媳妇。 元卿凌收拾了东西,“不是凭着这个图,而是我计算的结果,迷失带也是一个阵图,但所有的迷宫阵图,其实都是可以计算的,快,我们一定要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看她这么兴奋激动,又信心满满的,眼下毫无办法,大家也只有选择相信她。 元卿凌和宇文皓走在前头,往山上走去,走出百余米,安王就冷冷地道:“这里我们早就走过了,最后还是会绕回来的。” 元卿凌脑子里满是错综复杂的路线,所以没有回答安王的话,继续往前走,但往前走了大概三百米左右,她停下来往左边走。 左边不是道路,而是一道坑,很大的坑,元卿凌走下去,拿一块小石子丢在坑的中间,过了坑之后爬了一个小山丘,眼前便又出了一条路,沿着这条路再往前,走大概五百米,又是一个大坑,和方才的大坑是一样的,她又拿了两块小石头,丢在了坑的中间,继续爬小山丘。 如此,来回五六遍,那阿丑大怒了,“这依旧是来回地走,这些坑和山丘都过了几次了,每一次都一模一样,你懂不懂得带路?折腾大家呢。” 第1016章 进攻 安王也不耐烦了,大部队跟着她像个傻子一样来回六七遍,还是在这里绕圈子,“不要再走了,压根走不出去,还是继续派人去找路吧,现在这样大家一起劳师动众地走,都累垮了。” 宇文皓和魏王却是看出了门道,魏王伸手压了压,看着这一次的坑,没有看到之前她丢的小石子,他道:“不,我们没有在绕圈,我们经过了六个坑,每一个坑看起来是一样的,但事实上不是。” 安王瞧了瞧这坑与对面的山丘,狐疑地道:“这哪里有不一样?分明是一样的。” “不,她之前扔下的石子没有。”魏王道。 安王见她扔石子,但是,他瞧了一眼,道:“这里头满坑都是石子,都堆在一起压根无法分辨,谁能说她扔的就不在这里头呢?” 宇文皓摇头道:“她扔的石子都是在边上挖的带有苔藓,这坑里头的都没有,你仔细看看。” 安王跳下去看坑里的石头,果然表面上的那一层,都是没带苔藓的,便道:“那就继续再往前走吧。” 那阿丑也没说什么了,乖巧地跟在了红叶的身后,随着大队伍往前走。 如此,又过了六个坑 ,最后一个小土丘就看出和原先不一样来了,这小山丘比原先的高一些,有五株稀疏的数,四株斜斜对开像一个八字,有一株在中间,若把中间的忽视掉,便仿佛是一道门。 走上小山丘,却瞧不到外头是什么地方,仿佛一片虚无。 晴姑姑跑上前去,惊喜地道:“这就是出口,外头就是地圈世界。” 众人闻言,皆是大喜,魏王带队先出,当离开这几株树,外头虚无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云雾渐散,是满山的姹紫嫣红,各种鲜艳无比的花在眼前随风飘荡,这些花开得十分奇异,花瓣重叠,像一个漩涡似的。 魏王心头顿时一阵激动,这才是晴姑姑描绘的地圈世界,这些鲜艳的话,大概就是她说的毒草,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花。 将士们都激动坏了,简直是死里逃生。 魏王回过头来对元卿凌道:“多亏了你,但你是怎么知道出来的路?” 元卿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微笑道:“不难计算,这些阵图的计数方式,我刚好知道一些。” “什么样的计数方式?”安王也问道,他都探过无数次了,走都走不出来,算算就出来?他 实在是不大相信,遂看着元卿凌要问个究竟。 元卿凌见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念,便道:“阵图多半是用六十四卦演变而成,我们求离开,所以从离卦找出生卦,二进位的推算其实很简单,但是这卦象是会有变卦的,所以演算的时候就会复杂一些,但好在有参考,你们走过的路最后都是归于一处,那就是九九归八一,兑卦是八横,因此是离卦变为兑卦,兑卦的阳数是六比六,那证明是环扣的迷宫,迷宫表面是没有出口的,但实际暗藏生门,这生门就在这两个六里头,一个坑为一道门,总共十二个坑最后在八字出口处离开,我这样说比较简单,王爷应该是懂得的。” 安王目瞪口呆地听完,听得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面容有些艰涩,“懂……懂了。” 在一旁听的人都看着他,安王到底是见多识广,太子妃说的话,愣是半句不懂,他竟都全懂得。 稍作休息,晴姑姑便带着人去寻找水源,如今这地圈才是她所熟悉的地圈。 宇文皓和靖廷及安王魏王商量着宇文天的事,如今除了要救静和郡主,还得要救宇文天和蛮儿,所以 制定一个方案。 喝了水之后,元卿凌给伤者换药消毒,在晴姑姑的带领之下,砍伐了树为他制作了担架,这样抬着他走便方便许多了。 迷失带里,没死一个人,红叶简直叹为观止,所以,再度上路之后,他来到元卿凌的身边道:“你只怕是头一个能从迷失带里走出来的人,还带出来了这么多人,疆北的巫师只怕恨不得你死。” 元卿凌道:“要找出生门来不难,但进了去的人多半是被绝望困住,以为必死无疑,没了求生意志,所以便真死在里头了。” 红叶的眼底再没之前的怨气,道:“你确实了不起,猴子说得对,你是天才,可惜你没有造福天下。” 元卿凌知道他想说什么,遂淡笑道:“不为这天下添乱,便是造福这天下。” 她顿了顿,“公子也是怀着惊世之才的,你的手段至今无人能敌,真要与你为敌,你一人便足抵千军万马,谈笑间摧毁一个肃国,想来也是天才,可我觉得公子若锋芒收敛,也便是造福天下了。” 红叶眉目温润地一笑,没说话。 大部队前行,地圈也是十分凶险的,但是这一次有红叶和晴姑 姑一起带路,有惊但是无险,平安地到了天圈。 进了天圈,空气里就充斥着一股子的硫磺气味,除了这硫磺气味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腐烂气息,仿佛是那种烂透的腐肉的味道,钻入鼻中叫人作呕。 这山中随处可见尸体,除了人的尸体还有动物的,腐烂地丢弃在山中,加上这里密林多,树叶堆积发酸腐烂,更是不通风透气,这气味闷在这里头形成了瘴气,没一会儿便有人觉得头晕了。 眼下只能加快速度往前走,且尽量避开密林,争取走到有阳光照射的地方去,但是,那些地方却也是惊险得很,路旁随时可见毒虫,毒蛇,毒兽,稍不留神,就会猜到一条毒蛇或者被毒虫钻身,红叶让大家点着火把驱赶,尤其遇到毒兽的时候,不能跑,一跑就引起恐慌了。 晴姑姑也再三警告,不要乱碰任何的带色彩的植物。 经历了迷失带差点丢失性命,大家都十分小心谨慎,走了大半天,虽还没离开天圈,却也走了大半路程。 天圈是没办法坐下来休息的,因为这里的瘴气臭味实在是太过浓烈了,一旦出现迷失心智,军中就会乱作一团。 第1017章 包子狼 天圈的最后一个危险地,就是巫师阵,红叶走过好几次,但是这一次发现天圈的巫师阵变了,和原先不是一样,不过,元卿凌根据红叶和晴姑姑所描述的,也推算了一遍,再一个时辰之后,找到了出路,顺利离开天圈。 第二次解开阵图,连巫师阵都解开,这点让晴姑姑都为之拜服。 她所以为的最危险,结果如此轻易解决,实在让她意外得很。 离开天圈之后,大家没有休息,而是一鼓作气地直奔巫师所去。 虽然是大战一触即发,但是不能留下元卿凌在任何一个地方,在这疆北的巫师,到处都是危险,所以宇文皓怎么也带着她去。 红叶和阿丑也没走,但这就意味着疆北人再不信任他,如此轻易就牺牲掉在南疆建立的势力,实在让人费解。 他甚至没半点不舍,仿佛疆北压根就不是他的根据地,更无半点感情可言。 就连安王,都忍不住问他,“公子,你其实可以不跟着去。” 红叶淡淡一笑,“有什么区别?带你们走出天圈,他们便知道是我所为。” 安王曾也是个阴谋家,知道这得筹谋多少年才有的成果,如此轻易 放弃,实在可惜,但红叶若放弃,跟着去自然是最好的,他和晴姑姑两人对巫师带都十分熟悉,有利于他们找到静和郡主。 策略早就定下来了,派出百余人寻找宇文天和蛮儿之外,其余全部进攻。 宇文皓安排元卿凌跟着后援寻找的队伍,百余人里头因是在前方扫过的地方去找,危险系数不高,加上有阿四笑红尘和瑾宁在身旁,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巫师带属于疆北的中心地带,辐射周边大概方圆百里,很大,但是巫师带很少会有其他疆北平民进来,所以,这一次战斗的主攻力量还是巫师和巫师卫。 他们住在这连绵起伏的山脉里,几乎没有看到任何的房屋,晴姑姑说,他们所居住的地方,都是在大树或者山势掩映的地方,若不是走近无法发现,这也是潜在的危险,因为巫师所里,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 阿四跟元卿凌说了蛮儿的情况,元卿凌心里头也是比较着急,蛮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也不知道疆北的人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只求快些找到。 大部队进发,没多久,便听得了震天的厮杀声,元卿凌未曾经 历过战争,心里不免害怕,但既到了这里了,大战是在所难免的。 瑾宁和笑红尘坐在前头,阿四护着元卿凌,带着百余人往前压,检查所有的居所房屋,这些房屋全部都是木制的,从外头看着很小,但是进去之后才发现很宽敞,屋中养着许多毒虫,且全部都是散养,地上,桌子上都有,黑压压的一片,瞧着实在瘆人。 而就在巫师带最顶端处,有一个偌大的山洞入口,山洞口有两株大树,大树通天般高,树根浮出地面,盘根错节,枝叶也十分茂盛,像一把擎天的巨伞,遮天蔽日。 两株大树,各捆绑了一人,正是静和郡主与顺王宇文天,两人都神智不醒,闭着眼睛垂着双手。 洞口站着蛮儿和驼背两位老者,两位老者身穿灰色衣裳,脸上是严重的扭曲变形,鼻子和左眼都快堆在一起了,右眼也像是布满了内障,但那内障却是红色的,发着红色凶光,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恶鬼修罗。 其中一名老者脸上带着戾气,阴恻恻地道:“竟然能从迷失带走出来,也算是本事,既然如此,便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疆北的战术。” 蛮 儿双手交叉贴在胸前,躬身,“尊长,是否下令全面反攻?” “暂时不必!”老者眯起一只眼睛看她,眼底的红光越发的明显,伛偻的身躯稍稍地挺直了一些,看向了静和郡主那张惨白的脸,“一个女子,竟能引来北唐军数千人,实在是耐人寻味,北唐与我疆北对峙已久,一直迟迟不动,今日可算是撕开一道口子了。” “尊长,如今该怎么做?”蛮儿问道。 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递给蛮儿一把匕首,“不着急,等他们攻进来再说,蛮儿,你去杀了顺王,此人留着无用,一个静和郡主便足以让他们退兵接受我们的条件。” 蛮儿接过匕首,慢慢地走过去,站在了宇文天的面前。 宇文天慢慢地醒来,看到蛮儿阴狠的脸,顿时一个激灵,想起了在山中抓住蛮儿的时候,却忽然来了人把他击昏,接下来就人事不知了。 “顺王,对不住了!”蛮儿冷冷一笑,眼底陡然凶狠起来,手中用力便要把匕首送入他的心脏。 “等一下!”宇文天看着蛮儿,眼底又焦灼又乱,“蛮儿,你杀了我,怎么跟五嫂交代?” 蛮儿冷笑着,“到 如今,你还不认清楚吗?我如今不需要跟她交代任何事。” “你是蛮儿吗?你如果是蛮儿,那你想想你在楚王府的日子……”宇文天试图挣扎了一下,身上的麻绳如婴儿手臂般粗,缠得很紧,就这么挣脱是不可能的。 蛮儿盯着他,眼神是有片刻的迟疑,但是,那迟疑迅速就被冷狠所取代,“那都是过去了,从今往后,我是疆北的人。” 她扬起匕首,便直往宇文天的心脏刺去。 “呜……”倏然,听得一声狼叫响起,声音不大,也仿佛是仅仅入耳,却极具穿透力。 蛮儿侧着头怔了怔,这声音,似乎很熟悉。 两名老者顿时警惕地四处张望,这山中的每一种声音,对他们来说都是耳熟能详的。 这里好多毒兽,但是唯独是没有狼的。 “呜呜呜!”又是连续的三声,每一声的高低远近都不一样,第一声空灵,第二声稍远,第三声便仿佛在这四周了。 老者顿时厉声道:“蛮儿,下手!” 蛮儿眼底一慌,举起匕首便往宇文天的胸口扎下去,但也就在那一瞬间,一头雪狼从天而降,扑在了蛮儿的身上,直接把她扑出一边去。 第1018章 找到他们 雪狼的动作十分迅速,莫说蛮儿没回过神来,就连两位巫师都怔住了,但迅速反应过来,四掌同时击出,雪狼纵身一跳,在掌风中逆扑巫师,巫师御风后退,手中燃火企图吓退雪狼,殊不知,雪狼压根不怕火,反而朝着巫师的脖子扑去,巫师掌力落在它的背上,却奇怪地被柔软的毛发泄去大部分的力量,雪狼甚至毫发无损。 山洞里顷刻有许多人持着长矛跑出,雪狼不恋战,回头咬了捆绑在宇文天身上的藤蔓,为他松绑,再咬了蛮儿的衣裳便跳了下去。 宇文天本想救静和,但巫师护卫已经抵达,他犹豫了一下只能放弃,跟着雪狼往下跳。 巫师岩洞下,是万丈深潭,宇文天并不知道,一头栽下去,殊不知这凌空许久,吓得他都以为自己要摔死的时候,却见雪狼又不知道从哪里跃起,接住了他,稳稳地落在深潭边上。 他喜得跳起来一把抱住雪狼,“你怎么来了?是谁带你来的?” 雪狼呜呜呜地往后蹭爪子,瞪着蓝眼睛表示反抗拥抱,男男授受不亲晓得不啦? 宇文天在它的脑门上爽脆地啵了几口,才放了它看着在地上怔然得近乎 失魂的蛮儿,很失望地道道:“你是南疆王的女儿,怎么会为巫师所用?” 蛮儿站起来,她的衣裳被雪狼咬得破烂,露出了手臂,她抬头看着顶上,要上去,高不可及,不可能的事。 宇文天冷道:“别想逃了,跟我走。” 他削了树皮把她的双手捆绑,和雪狼一同顺着溪涧往下走,蛮儿挣扎了几下,挣扎不掉,只能悻悻地跟着他走。 然而,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雪狼倏然发出一声狼吼,矫健的身姿往前一跃,几纵几跃,迅速就消失了。 宇文天一惊,大声喊道:“雪狼,雪狼!” 但满谷寂静,哪里还有雪狼的身影? 且说元卿凌和瑾宁等人跟着大队伍后面往前压进,却遇到了伏兵,疆北人是早有了准备,来了许多人围困百余人,一场厮杀的开始,元卿凌只能往后躲避,但敌方人数众多,她还是被拿住了,瑾宁抽身不及营救,眼看她就要被疆北人所杀,千钧一发之际,雪狼前来营救,元卿凌才得以脱险。 元卿凌看到雪狼的那一瞬间,简直不能相信,一路上都没见它,它是怎么忽然出来的? 雪狼拱着她的腿,使劲摆着尾巴 讨赏,元卿凌刚脱险,心有余悸,抱着雪狼那叫一个激动。 而前头的部队,也中了埋伏,被杀得节节败退,最终退回到平地,和瑾宁元卿凌汇合,才逼退了这里的围困。 魏王肩膀负伤,见强攻不行,急得不得了,怒道:“没想到疆北人早有防备,到处都是埋伏与陷阱,更不知道静和关押何处,如何能救?” “别急,总有对策。”宇文皓压压手,他实战经验丰富,方才四处中伏退得狼狈,但也能脱险而出,敌军更是没有追过来,可见对方人手其实不多,只能防备不能进攻,否则早就杀过来了。 众人围在一起,商议对策。 宇文皓手背上被拉了一道口子,还残留血迹,靖廷拿袖子给他擦了,然后看着众人道:“我们对地形太不熟悉,且不知道埋伏的地点,强攻是不行,只能智取。” 安王道:“自然是要智取,但如何智取?我们连人家埋伏的地点都不清楚,更对地形图不熟悉。” 安王这么说着,看向了红叶和晴姑姑。 晴姑姑无奈地摇头,“地形虽没改变,但我离开已久,且用了阵法,更不知道埋伏。” 红叶垂眸,也淡淡地 道:“这里我也不熟悉。” 安王不大相信,“你不是在疆北住过吗?为什么不熟悉?” “在疆北住过,不等同了解这里的每一寸地势。” 确实也是,但眼下若不清楚,怎么救静和?连退出去都难。 惆怅之际,雪狼却对着元卿凌呜呜呜了好几声,元卿凌抱着它的脑袋瓜子,眼底生出了光芒,“真的?” “真的什么?”宇文皓知道她以前听得懂狼语狗叫,只是后来又慢慢地听不懂了,说是跟那什么意念有关。 元卿凌回头道:“雪狼救出了蛮儿和老九,就在峡谷里头。” 狼说的?众人面面相窥,狼便是会说话,人又怎么能听得懂? 但宇文皓却马上站起来下令,调派人手进去把宇文天和蛮儿带出来。 虽然觉得有些无稽,但眼下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也不妨走一趟。 宇文皓亲率人前往,带了几十个人跟着雪狼进了峡谷。 一个多时辰之后,果然把宇文天和蛮儿带了出来,蛮儿被捆绑着推到了众人的面前,因为蛮儿曾把大家带到了迷失带,她的出现无疑是引起了众怒,宇文皓压手阻止,不许任何人上前辱骂斥责。 元卿凌见到 蛮儿,慢慢地站了起来,蛮儿面容本还十分阴沉,但看到元卿凌的时候,顿生了一抹愕然与无措之色,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神色。 晴姑姑一口气松了下来,轻声问元卿凌,“太子妃,您的药呢?” 元卿凌把药给她,看着蛮儿眼底的阴冷,心里头有些难受,晴姑姑上前给药,蛮儿冷冷地盯着她,怒斥道:“你这个叛徒!” 晴姑姑眼圈发红,却狠下了手捏着她的下巴,张开她的嘴巴把药塞进去,强行要她咽下,取了匕首,在她的手腕上划了一道,看着鲜血流下。 众人都看着蛮儿,这药服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之前那样无效,还被她骗了一道。 蛮儿的脸一下子变得很红,仿佛所有的血都往头顶上涌,红得吓人,身子轻轻地颤抖,眼神也开始显得惊慌,下意识地寻找元卿凌。 元卿凌和阿四一同上前,站在了她的面前,宇文皓马上拦住,盯着阿四看。 一口鲜血从蛮儿的嘴角渗出,脸上的赤红开始慢慢地褪去,眼泪滑落,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却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蛮儿!”元卿凌轻轻地推开宇文皓,伸手为她擦眼泪,“没事了。” 第1019章 救出静和 蛮儿面容悲怆,伸出手想拉元卿凌,但随即一口鲜血喷出,人也缓缓倒地。 阿四眼明手快,把她抱着了,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蛮儿没昏过去多久,醒来之后,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面容白得吓人,还一个劲地颤抖,晴姑姑和元卿凌都去抱着她,她把唇都咬破了,没落一滴眼泪,倒是看着晴姑姑的时候,眼底蓄着泪水却也愣没落下。 关于她中血术和所有的事情,她一句话不提,却在调整情绪之后站起来对宇文皓道:“太子殿下,今天就是他们杀静和郡主祭拜故知巫女的日子,天黑便要动手,奴婢知道静和郡主在那里,奴婢可做引路人。” 这话一出,安王和魏王乃至军中许多人都不信她了,之前她言之凿凿地说可以相信她,却差点被她害死在迷失带。 宇文和靖廷商量了一下,却觉得眼下只能相信蛮儿,否则便在这里干耗无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宇文皓对元卿凌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原地等候,便率人出发。 雪狼守在元卿凌的身边,如今它已经半人高,威风凛凛,神兽一般。 蛮儿走的时候,回头瞧了元卿凌一眼,眼底迅速含泪,却又 马上别了过去,踉跄跟着走。 阿四没跟着去,看得心里难受,但同时也害怕,问元卿凌,“元姐姐,蛮儿是真的好了吗?” 元卿凌心里没万全的把握,对南疆的什么血术不大了解,心里头也是有些担心的,“希望好了吧!” 晴姑姑也没跟着去,她呆呆地坐在石头上,瞧着蛮儿的身影,蛮儿偶尔还是会回头,看到晴姑姑看着她就会马上转头,便是隔着大老远,也能让人感受到她脸上的悲怆。 蛮儿带着大队伍往前走,这一路还真没遇上多少伏击,偶尔遇上,也迅速击退,等同是把所有的人赶去巫师岩洞。 就在抵达巫师岩洞之前,疆北大军迅速拦截,他们在节节逼退之后,终于只能选择对垒。 厮杀就在巫师岩洞前,魏王已经能看到被捆绑吊起的静和,她双脚凌空,吊在树枝上,底下便是悬崖峭壁,掉下去则尸骨无存。他看的心头焦灼,扬剑退敌,但这里着实不好施展,混战之中,上不去反而被逼着退下。 静和郡主在宇文天被救走之后就醒来了,巫师把她吊了起来,她落入疆北人的手,本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杀故知,她一点都不后悔,若要因 此付出性命,她认为也值得。 但是,她没有想过,他会带兵来救她。 第一眼见他,还道是认错了,他仿佛已经不是原先的模样,黑了许多,也落拓了许多,没了意气风发,唯一觉得熟悉的,便是眼底的锐气。 他们已经许久没见了。 心里总归是有恨有怨的,但临死前见一面,也算是了却了今生一切。 她知道,就算他最终获胜,能上到这里来,但巫师杀她或者摔她下去,却也是顷刻的事,她是逃不掉的。 巫师说要拿她祭故知,那么疆北才会有新的巫女诞生,这是他们疆北的大事,死多少人都要完成,而今日就是祭拜的日期了,只等天黑,最后一抹夕光消失,黑暗降临的时候,便可以杀她。 而如今,已经将近日落了。 两名巫师老者就站在了树下,盯着战局,只等战局有变便动手。 这前赴后继地往前压,北唐大军虽然筋疲力尽,但这些日子窝着一口气,如今总算与真正的敌人交手,一鼓作气地杀过去。 但这些疆北人也是训练有素的,而且擅长于这种山势作战,吃了占地的便宜,一时两军杀得酣畅,敌我难分。 魏王和安王两人总算能跻 身出去,两人仗剑而起便直奔静和,天色还没沉下来,巫师没有砍掉绳子,而是与两人打了起来。 巫师虽看着年迈,但武功十分高强,刚出手就逼得两人迅速退后两步,魏王随即飞起,想掠过两人冲往静和郡主,但巫师仿佛懂得御风而起,竟是迅速就拦下,拦下之后一掌击出,魏王只能艰难躲开,却进不得一步了。 静和郡主见战局险象环生,禁不住喊道:“不要救我,你们回去吧。” 魏王扬剑抵住巫师,听得此言回头仓皇看了她一眼,巫师欺上,他挥剑退敌间,沉声道:“我绝不丢下你在此。” 他这一分神,差点就着道,静和没敢再说话,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战。 天色,渐渐地沉了,最后一丝夕光,被暗沉所吞噬。 蛮儿在底下大喊一声,“王爷,时辰到了!” 魏王正与巫师恋战,于混乱之中听得蛮儿这大喊之声,惊慌地回头,却见有一人飞了上去,砍断捆绑静和的绳子,静和直直往下坠。 魏王这一回头,看得肝胆俱裂,飞身就扑了出去刚好能拉住静和的衣裳,但巫师就在后面,一刀砍向他的手臂,手臂飞了出去,鲜血刚好溅在了静 和的身上,静和见此,绝望大喊,却在身子下沉之际,他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拉住了她。 断了的手臂,跌落山谷,血流如注的手臂断口与他惨白的面容映入了静和的眼底,她悲痛绝望,几乎昏死过去。 巫师的刀悬起,眼看将要砍断他的另外一根手臂,安王抽身出来,拦下了这一刀,却因此疏于防范,被与他对峙的巫师伤了肩膀。 宇文皓迅速带人杀到,巫师见大势已去,迅速退进了岩洞,巨石落下,隔断了追兵。 宇文皓把静和郡主拉上来,魏王见她脱险,才慢慢地松了手,昏了过去。 血流得很快,需要迅速包扎,众人空出包围圈,让宇文皓为魏王止血包扎伤口。 手臂从手肘上一寸整个砍断,切口十分的平整,血管全部切断,宇文皓不得不先用方才捆绑静和的绳索把他的上臂勒住止血,但血止住之前,已经失血太多了。 魏王昏了过去,呼吸也极其的微弱。 安王和宇文天见状,红了眼,挥剑就杀,也不顾身上带伤,只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部都杀掉。 宇文皓则背起魏王,蛮儿也挤得前来,扶着静和郡主,他们得先退下去找元卿凌,否则,魏王没救了。 第1020章 蛮儿离开 元卿凌和瑾宁阿四等人带着雪狼在平谷里等待,厮杀的声音响彻整个巫师带,便是不能亲临其境,也可以想象到这战况何等的激烈。 元卿凌从不曾经历过战场,所以她表现得比瑾宁等人要慌乱一些,在北唐的这些年,彻底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短板,她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跟四爷学武功。 至少,关键时候不会成为负累。 “太子来了!”元卿凌神思不定间,听得瑾宁叫了一声,刚抬头就看到宇文皓背着一人飞奔而来,那人伏在他的背上,瞧着配甲,竟似乎是魏王。 “元!”宇文皓还没来到,就先沉声叫了起来,“药箱伺候,手臂断掉了。” 元卿凌心头一沉,马上脱了外裳铺在地上,然后从药箱里拿出创伤所需用药,瑾宁那边也迅速在地上扯了干草,再脱掉自己的外裳,垫在上头。 宇文皓把魏王放下,魏王已经昏过去了,脸色惨白得可怕,断了一臂,血勉强止住了,但断口有液渗出。 “天啊,这么严重?”元卿凌听了一下呼吸心跳,都是极慢,还得抢救一番。 宇文皓眼底赤红,“如何?有救吗?流很多血了。” “要输血!”元卿凌沉声 道。 好在这里留下了好些人,能迅速做血液配对。 没一会儿,蛮儿和静和也来到了,阿四见静和几乎虚脱,忙上前扶着。 静和喘着气,面容也是白得可怕,双眼一直看着躺在地上的魏王,泪水簌簌落下,颤声问道:“怎么样?有救吗?” 阿四安抚,“元姐姐说有救,你放心。” 静和听得这话,才慢慢地软在了地上,泪水却怎么都没办法止住。 瑾宁看到魏王这般,心里头有些酸楚,因为靖廷也是断臂,如今虽然接上了机械的,但当初也真是把她吓得够呛,她可以理解静和,因此虽然很少会做暖心的举动,却还是走到了静和的身边,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 她忽然想起之前太后说起靖廷的手臂,曾说过一句话,便问元卿凌,“这个断臂是不是可以重接?我听太后说过,若断得早,又没有什么坏死,是可以接回来的。” 元卿凌把输液扎上,道:“有条件可以做,但是在这里不可能,不具备这种条件,如今失血过多,呼吸有衰竭的情况,眼下只求能保住性命。” 只求保命,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顿时难受起来,静和怔忡片刻,缓缓地爬到他身边, 落泪苦涩地道:“何苦来救我呢?” 元卿凌轻声道:“他赎罪,便是一死,也可心安了。” 静和双手捂脸,哭得压抑。 魏王在输血之后,渐渐清醒,看着哭得眼睛都红肿的静和,他嘴角浮起了一朵苍白的笑,“不哭,我这种人,死有余辜!” 静和泪水滑落,苦涩在眼底蔓延,“不要这样说,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好!”他眼底红了,声音沙哑,一直看着她,满腹话,却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大军大胜而回,清点伤亡之后,诸位亲王守在他的身边,安王也负伤了,手臂和肩膀各种一刀,但伤势没大碍,已经止血包扎,他一言不发地坐着,凌乱的头发被削了一缕,有发丝飘在肩膀上,一点都没了原先的威风。 良久,他干枯的嘴唇才慢慢地张开,最终,却又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抬起头看了宇文皓一眼。 宇文皓也看了他一眼,兄弟两人在京中是各种看不顺眼,但是离了京城那个权力漩涡,倒是会记得往日少年兄弟情谊来。 可见,京城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离了那地,一切都好,怪不得父皇会把他丢到鸟不生蛋的江北府去。 魏王的情况 还没稳定,但是输血之后就得上路,疆北之地不可久留,尤其还得要经过天圈地圈。 好在这一次离开,知道路的人也多了,而不管是蛮儿还是红叶,都不如雪狼,它当了领头狼,带着大军退出。 蛮儿一路上都没说过一句话,等离开疆北之后,她却忽然跟元卿凌道:“太子妃,奴婢想先不跟您回京,奴婢想回一趟南疆。” 元卿凌握住她的手走出一边去,轻声道:“蛮儿,我知道你记得了往事,你如果伤心难过,就哭一场,不要憋着。” 蛮儿摇摇头,眼底红了红,喃喃地道:“哭不出来。” 元卿凌知她心里是肯定难受的,轻叹,“你回南疆做什么?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奴婢想回去拜祭一下父王。”蛮儿眼底越发地红,却愣是没落下一滴眼泪,“我没在他坟前上过一炷香,没给他磕过头,没尽过女儿的孝心。” 元卿凌听得心酸,“你如果真想回去,那我就派人跟你一块去。” “不用,我知道路,”蛮儿双手捂了一下脸,移开的时候,眸色悲凉,“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奴婢都记得了,太子妃,办完事情之后,奴婢会回去的,奴婢没有 家了,最后只能回到楚王府,到时候回来,您还要奴婢吗?” “你肯定是要回来的,蛮儿,我们虽是名分主仆,却早是亲人,楚王府就是你的家。”元卿凌倒是先落了泪,回想起蛮儿这些日子的陪伴,再看她如今的悲切,当初若无蛮儿,她只怕早就死在褚明翠的手中,怎有今日? 她拉住蛮儿的手,看向了站在宇文天身边的晴姑姑,晴姑姑一直看着她们,面容是孤苦无措的,她道:“且你也不是没有亲人,晴姑姑是你娘亲。” 蛮儿点头,终于眼底是盈了泪水,看了晴姑姑一眼,“我知道,她长得虽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从眼睛便能看出来。” “你没打算和她相认吗?”元卿凌问道。 蛮儿看着元卿凌,眼底殷红,近乎咬牙切齿地道:“杀父之仇,灭门之恨,奴婢不能不报,求太子妃安置奴婢的娘,不要让她回来南疆,蛮儿报仇之后若有命,会回去继续伺候太子妃。” 元卿凌被她眼底的执恨吓住了,“以你一己之力,怎么报仇?万万不可,报仇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蛮儿道:“不必从长计议,太子妃,您转告太子殿下,奴婢就在南疆为他打先锋。” 第1021章 我离开也可心安 元卿凌拉住她的手,正色地道:“不,蛮儿,你听我的,你不可私自行动,你更不是孤身一人,你要报仇大家都会帮你。” 蛮儿眼底近乎泣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子妃,您不知道,奴婢这心里,这眼底,这脑海里,都烧着一把火,这把火把奴婢油煎火烤半刻不得安宁,不报仇,奴婢死不瞑目。” 元卿凌看到她这样,心里别提多难过了,却怎么也不让她离开,而是叫了老五过来。 听了蛮儿的话,宇文皓想了想道:“蛮儿,你要报仇本王定会助你,本王派人随你一同回去,先把南疆的力量拉拢起来,你记住,若无把握的报仇只会是白白牺牲,听本王的,这事本王早就计划了。” 蛮儿听得宇文皓也这样说,嘴唇略微颤抖了一下,“太子殿下,您真的会帮奴婢?” “不只是为了帮你,更是为了大局大统,你若私自行事,枉送了性命,那太子妃会为你伤心死的,万万不可鲁莽,你记住自己的目的是报仇,而不是送死。”宇文皓道。 蛮儿跪下,泪盈于睫,“殿下,若能助蛮儿报仇,蛮儿来生结草衔环,再报您和太子妃大恩大德!” 元卿凌马 上便把她拉了起来,“什么结草衔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是不是我也该结草衔环报了先?快别这么说。” 蛮儿眼底的泪水再浮起,“太子妃,奴婢以后会回来伺候您的。” “不用你伺候,但要你平安回来。”元卿凌红了眼圈道。 蛮儿重重地点头,“奴婢一定会!” 宇文皓派了宇文天和几十人护送蛮儿回南疆,蛮儿走的时候,对晴姑姑说了一句话,“在京中等我回来,欠您的一声,我回来再补。” 晴姑姑泪水模糊了眼睛,想叫她不要去,但是满心苦涩,却一个字说不出来,只能是轻轻地点头。 阿四抱着蛮儿,哭红了眼睛,“你必须要回来,否则我生死都不放过你。” 蛮儿笑着,声音却变调了,“阿四姑娘,我会回来,等我回来,你和徐大人的宝宝应该都生下来了。” 阿四擦了眼泪,笑着打了她一下,“可闭嘴吧你。” 蛮儿笑着躲开,转身的瞬间,泪水模糊了眼睛。 宇文天带着蛮儿离去,晴姑姑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也不见了,阿四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元卿凌摇摇头道:“不必找了,她肯定是追蛮儿去了,她怎么会放心留 在京城?” “但是她留在南疆很危险吧?疆北的人不会放过她,那些人的手段可凶残了。”阿四想起疆北巫师的什么阵法诅咒就觉得心里头直发冷。 “这也是她的选择,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便是龙潭虎穴,也不会害怕的。”元卿凌道。 阿四还是没当娘,不懂得元卿凌说的含义,只觉得晴姑姑留在南疆会很危险,没必要做无谓牺牲。 大军继续出发,魏王情况略有稳定,昏昏沉沉地醒来过两三次,每一次都下意识地想找静和的身影,这一次静和去取水了,他没见着,脸色就整个变了。 看到静和与笑红尘取水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没敢看静和,慢慢地闭上眼睛。 静和拿着牛皮水袋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轻声道:“喝口水。” 他才睁开眼睛,看了静和一眼,马上就移开,“谢谢!” 他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想接过水袋,但静和却把袋口凑到他的唇边,他怔了怔,“我自己来。” 静和便把水给了他,他的手没力气,勉强拿住喝了一口,却呛住了咳嗽起来。 静和拿出手绢给他擦了一下嘴角,他看着,笑红了眼圈,“你还是喜欢在手绢上绣 青松。” “嗯!”静和微微点头,干裂的嘴唇抿住,“青松好,顽强。” 魏王轻轻地吸一口气,“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回京吗?” “不知道。”静和眼底有些茫然,有些地方离开了,就不想回去,那里有太多不想记得的事情。 魏王很想很想让她跟着回江北府,但是话到了唇边,却觉得自己没资格说出来。 在这两年多的日子里,他总是想起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之前总认为她和他在一起很不情愿,毕竟是他的鲁莽强行带她走,她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他的。 他那时候一直都想试图告诉她,自从第一眼见了她,便非她不娶,想感动她捂暖她,但是他不是一个会说话会哄人的,那些表现想起来实在是太糟糕了。 “你呢?”静和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他,“你去哪里?” 魏王收回心绪,道:“我回江北府,我如今和老四驻守江北府,对了,老四媳妇也在那边,她怀孕了。” 静和微微笑了起来,眉目弯弯,“真心替她高兴。” 这笑容对魏王来说近乎致命的,他第一眼见她,便是这般眉目弯弯地笑着。 痴痴地凝望片刻,心底陡生勇气,“你 ……” “老三,好些了吗?”安王却在这时大步过来,问道。 魏王泄气,不是很高兴地看了他一眼,“好多了。” 安王坐下来,神色却有些高兴,“告诉你,你别灰心绝望,方才与靖廷大将军谈了一会儿,他的断臂原来是衔接上去的,大周的擎天摄政王懂得此道,回头我领你去大周走一趟,求求他为你接手臂。” “真的?”静和眼底顿生光芒。 安王点头,却不大敢看静和。 静和便对魏王道:“如此倒是可以去一趟大周的,你是武将,断了一臂多有不便,若能接上便太好。” 魏王瞧着她眼底的喜悦,心里不自觉地也开了花,“你如果想我去接上,我便去求擎天摄政王。” 静和瞧着他眼底的痴惘,别了头轻声道:“你到底是为了救我才断臂的,若你能接上,至少我离开的时候也可放心一些。” 魏王怔怔地看着她,心头开的花也迅速枯萎,眼底也笼上了一层灰暗之色,道:“算了,此去大周路途遥远,且不提摄政王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不能离开江北府太久,还是不去。” 她说的离开两个字,竟是如此的锥心刺骨,比断臂痛楚万倍。 第1022章 分道扬镳 静和听了这话,也没做声,静默了片刻之后去找宇文皓和元卿凌。 自打京中一别,几乎都上千个日子了,静和听得说元卿凌连二胎都生下了,不禁叹息,面容恍惚,“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你回京吗?娘家人也惦记着你,该回去看看了。”元卿凌道。 静和苦涩地道:“家人是我这些年在外,一直无法放下的,心心念念总是要回去看一眼,怕只怕回了也出不来,待也待不下去。” 宇文皓道:“你一个人在外,自己不懂得武功,很危险,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是回京定居吧,免得大家为你挂心。” 静和笑笑,“习惯了,反而这会儿有人伺候还不习惯,孑然一身的好处便是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过惯了自由的日子过不回去束缚的日子了,我来找你们,是想让你们劝劝他,去大周一趟请大将军帮忙求求摄政王,他是武将,断了一臂,日后还如何保家卫国?” 宇文皓远远看过去,魏王也正往这边看过来,眼神是紧张又失落,见宇文皓看过来,他稍稍直起了头,眼底带询问之色。 宇文皓知他心里还是十分惦记静和,当年三哥狂追她的事情,还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般,宇文皓觉得很可惜。 “我会劝劝他,但 你也知道三哥一旦倔强起来,谁都劝不住,就好比当年他冒着被打断腿的危险也要带你走……”宇文皓点到即止地收住了话,看着静和郡主。 静和眼底幽幽,“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如果你愿意陪他去,他想必不会拒绝。”宇文皓道。 静和怔了怔,“我去?” 宇文皓道:“是有些为难,不过其实不打紧,没了一条胳膊,一样可以上战场,顶多是危险一些罢了,可战场哪里会没凶险呢?” 静和蹙起眉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元卿凌看到她眼底的浓浓担忧,不禁埋怨宇文皓,“你怎么能恫吓她呢?这不是让她为难吗?” “你不觉得他们可惜吗?”宇文皓伸手搂着元卿凌的肩膀,在山地上坐了下来,寒风呼啸,吹得满脸发疼。 元卿凌靠在宇文皓的肩膀上,“可惜又能如何呢?现在还能回到从前吗?” “不能吗?三哥都知错了。”宇文皓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 元卿凌道:“他知错有什么用呢?他不是被伤害的一个。” “女人小心眼一些的。”宇文皓道。 元卿凌气结,“这还分什么男人女人?打个比方说,我若是出了轨在外头和别的男人怀了孩子,你能轻易 原谅?” 宇文皓迅速就拿眼睛瞪她,“说三哥就说三哥,说我们干什么?你敢这样做我就打断你的腿,再把红叶五马分尸。” 元卿凌一巴掌盖过去他的手臂,“我不过打了个比方,和红叶有什么关系?我要找男人就非得是找红叶吗?天下男人多的是。” 宇文皓忿忿道:“眼下就只有他这只瞎眼狗看上你,你还道你很受欢迎吗?” 元卿凌气得很,“是,我不受欢迎,我找不到其他人喜欢了,所以你现在是看准了我离不了你,宇文皓你不要欺人太甚,既然你口口声声带了红叶,那我就回京找他去。” 说罢,起身就走。 宇文皓气道:“自己说错了话,还怪我,我连别的女人都不敢多看一眼,你还想出去跟人家生孩子?你怎么不上天呢你?还回去找红叶,尽管去!” 徐一和阿四听得争吵,阿四去追元卿凌,徐一走过来问道:“殿下,太子妃要跟谁生孩子啊?” “谁说生了?说假如。” “假如你还生气啊?若真的还得了?”徐一嗤笑。 宇文皓郁闷地瞪了徐一一眼,若真的,自然不得了,这么一身份兑换,他这会儿倒是可以理解静和的不原谅了。 但如果老元找了野男人之后,还为了救他断了一根手臂,差点丢了性 命,那他会不会原谅她?这般想着,宇文皓是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他可没办法接受和老元变成这样,若成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战乱的悲壮过后,总会回归平静生活里的恩怨情仇柴米油盐,心思各异的人,各自寻去向。 靖廷和瑾宁是要回去大周的,所以,在分道扬镳之前,再问了魏王一遍,问他是否跟随去大周,如果要去大周,则需要派一些人沿路护送。 魏王拒绝,说和安王回江北府,这话气得安王直接就给了他一巴掌,“你这是疯了不成?能治为什么不治?” 魏王气得很,这会儿也没办法还手,怒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断臂的人又不是你。” 安王脸色铁青,“怎么没关系?你断了一臂回去,颜儿不还得埋怨我?不还得拿我以前做过的事来生气?你自己颓废也别连累我。” 魏王冷冷地道:“和你没关系,你别废话,不去就是不去。” 靖廷拱手,“既然如此,那我夫妇二人在这里便和大家分道扬镳了,诸位保重,来日有机会再聚。” “多谢大将军和郡主相助!”魏王感激地道。 “举手之劳!”靖廷大将军再一拱手,转身便要去跟宇文皓道别,却听得静和郡主叫了一声,“大将军,请稍等。” 靖 廷回头看着静和,“郡主请说!” 静和福身,“多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大恩大德,铭记在心,只是还得问大将军一句,若随大将军去,是否可以帮忙求摄政王为他接臂?” 靖廷道:“擎天摄政王宅心仁厚,且大周与北唐也是兄弟友邦,擎天摄政王想必乐意帮忙。” 魏王道:“不必麻烦,我不去。” 静和看着他,眸色淡淡,却有不可反驳的坚定,“我们去!” 一句我们去,让魏王怔了片刻,迎风的眸子片刻赤红,安王用脚尖踢了他一下,“去不去?” 魏王瞪了他一眼,才看着静和,哑声道:“好,我们去。” 靖廷点头,“那行,王爷安排几个人陪同前往,你如今身子虚弱,不良于行,多带几个人稳妥些。” 安王道:“得,本王安排去。” 靖廷便去跟宇文皓道别,这小两口第二次并肩作战,生死患难,要在这里分开,着实难舍难离。 宇文皓道:“真盼着你能来北唐多住些日子,咱以前说好了,要一起踏遍北唐与大周的国土,真希望这一天能快些来临。” “会的,你和太子妃若能抽出闲暇来,到茂城找我,先把茂城游个遍,再去其他地方。”靖廷依依不舍地道。 “一定!”四目相对,丝毫不掩惺惺相惜之情。 第1023章 回京分孩子 宇文皓和元卿凌带着徐一阿四等人回京,陆源与笑红尘则跟随安王带领大队伍先回江北,虽然只有几千士兵,但是宇文皓还是小心地没让安王一人统领回去。 安王自然知道宇文皓的意思,轻蔑地道:“这几千兵士,本王何曾放在眼里?” 宇文皓也没解释太多,道:“那就好,就此别过,四哥保重。” 一路打马回京,阿四不解地问徐一,“那些兵士是魏王的,就算笑红尘和武状元不跟着去,也按说没大碍吧?安王又不是军中将帅,怎使得动他们?” 徐一解释道:“那些人自然都听魏王的,但魏王不在,军中还有其他将领,若安王把指挥将领收复了,那几千人不就为安王所用了吗?” 阿四才恍然大悟,“还是太子想得周到,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不过此番见安王倒是觉得他平和了许多。” 徐一成亲之后,成熟了许多,想问题也十分长远,“如今平和,是因为党羽都散了靠山也倒了,不平和难道真拿这条命去以卵击石吗?安王善于心机,也懂得隐忍之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宇文皓听得他说这话,揪住缰绳回头看着他,阳光下,徐一的脸竟生了几分男性魅力,再 没了原先的鲁莽青涩,真是长大了。 他见元卿凌脸色还不好看,心里忿忿,她做错了事还好意思摆脸色?她不道歉他是不会搭理她的。 傍晚入住驿馆,元卿凌没吃饭,喝了几口水就回屋躺着了。 宇文皓气得也不吃饭,更不给徐一吃饭,拉着他在院子里舞剑。 徐一可饿得很,练了一会儿,苦兮兮地道:“爷,先吃饭行不行?” “不行,继续!”宇文皓长剑砍过来,逼得徐一退后几步挥剑抵挡。 “不行,属下没力气了。”徐一撤剑回走。 宇文皓在背后阴恻恻地道:“那你吃饭去,吃饭的人不配住大房子。” 徐一哀怨地看了一眼廊前的阿四,提剑回头,有家累的男人就是这么苦逼,领导再刻薄也得忍受。 阿四心疼自家男人,给他扔了个馒头,徐一接过,一口塞进大嘴巴里,三下五除二咽下,缺掉的门牙里还塞了些馒头碎,像是又重新长出了牙齿般。 徐一看着倔强发狠的宇文皓就来气,他武功未必是太子殿下的对手,但是论剑法的话,不会输给他,心里窝着一口不能吃饭的气,欺身就上,直逼得宇文皓节节败退。 徐一十分解恨,这一路上就见他摆给死人脸 ,也不知道跟谁置气,反正太子妃就不会做错,肯定错在他,徐一想起自己的房子是太子妃安置的,婚事也是太子妃筹办的,今晚太子妃被他气得连饭都不吃,这么温柔平和的人,被气得不吃饭,可想而知有多恶劣。 徐一这般想着,抡剑就劈,上了场便无主子属下之分,只凭本事,这是太子之前说的。 宇文皓疲于抵挡,气得很,偏生徐一像一头疯狗似的缠着不放,他狼狈之下,丢了剑,气愤地道:“不打了!” 宇文皓扬袖就出了去,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置气什么,不就是随口的一句话吗?但是这话听着却很难接受,想想都很生气,很伤心。 话不可以乱说她不知道?还跟其他人生孩子呢?随便张嘴就出伤人的话,老元彻底变了。 徐一进去大吃一顿之后,才出去找宇文皓,太子爷虽然说表面上通情达理,但其实骨子里头很小气的。 徐一出去一通,人没找到,回来的时候却见他揣着几块烧饼回来,进了房中。 元卿凌气的是他这一路的态度,活像谁欠他百十万似的,总是摆着臭脸。 但这会儿见他拿着烧饼回来,心里头的气就消大半了,罢了,置气什么?本来 就没什么事,且确实也饿了。 殊不知,宇文皓拿了烧饼却也没给她吃,自顾自地坐在一旁就吃了起来,烧饼放了葱花,香气很浓,他吃得特别香,至于臭脸,还是那张臭脸。 元卿凌再也忍不住了,“宇文皓,你太过分了!” 宇文皓就等着她先开口,一听便立马抬头看她,咽下一口烧饼,“谁过分?是你过分。” “我过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一路摆个臭脸给谁看啊?” “我摆臭脸不还是因为你说错话了?而且你自己说了过分的话还要生气先走掉的。” 元卿凌见他还不依不挠的,更是来气,“你幼稚不幼稚啊?我们俩的事,你牵扯人家红叶做什么?你还说我没人要,就红叶看上我,你是小看谁?” 宇文皓见她竟然比自己还生气,委屈得无以复加,“那若是我跟你说我要和其他女人生孩子,你生气不生气?”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只气你牵扯红叶做什么?我和他本就没有事,你这么一说,被别人听了会怎么想?” “他对你就是居心叵测!”宇文皓简直不能接受她的态度,把吃剩的烧饼往桌子上一甩,眼底都气红了,“你为什么句句为他辩解?为了他不惜 和我吵架,这一次疆北一趟,你对他是大大改观啊,否则你不会说出回京就去找他的话来。” “我说回京找他只是气话,是你先把人家牵扯进来的,你只指责我说话过分,那你呢?你说我没人看上,不过分吗?” “人家!”宇文皓又气又酸,随即做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说得多好听啊,人家,你就跟人家过吧。” 元卿凌听了这话,也真是气得够呛,满腹委屈又生气,“好,依你,回京把孩子一分,咱离了。” 她真伤心了,多少日子没吵过架了,天大的事大家都一起扛,为了这几句话,他魔怔似的不依不挠。 宇文皓听得她说分孩子,心头也是灰了七八分,冷笑着,“原来都想好了,要回京分孩子了,筹谋够深的啊元卿凌,什么时候想好的?行,如你所愿,回京分孩子去。” 元卿凌起身,牵着包子狼往外走,不想再和他说话。 宇文皓气得心尖发痛,抓起烧饼大口往嘴里塞,若不是早有这个想法,怎么说得出分好孩子的话?随口胡诌都诌不出来的。 阿四和徐一在外头听着,简直目瞪口呆,就这么点儿事,就这么几句话,便说要分孩子和离了?吃错药了吧? 第1024章 为什么吵架 阿四去找元卿凌,徐一则进去找宇文皓。 徐一见宇文皓还气得不轻的样子,不禁狐疑地问道:“爷,您说你气什么啊?不就是一句话吗?你们这多少风雨都经历过来了,怎么就为一句话吵得要分孩子?” 宇文皓发泄了一通,也觉得这架吵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问徐一,“你觉得本王错了吗?” 徐一道:“这事哪里有对错啊?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还论得了对错,还分孩子?这实在是离谱,也不像您啊。” 宇文皓盘腿坐着,深呼吸几口,神情也是有些迷茫的,“本王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心里特别烦躁,尤其是提到红叶……” “那您不提就行了啊。” 宇文皓眸子沉沉,“可这名字总是会窜上心头来,本王也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而且一窜起来就想起他在湖边说的话,仿佛都着魔了一般,便是这会儿提起,也觉得心头慌乱焦灼得很,火大,来疆北之前,虽说想起他心里也会不舒服,但是就没这种感觉。” “这红叶也不会下蛊什么的,就是您自己心理作怪,您莫非真觉得红叶能抢走太子妃吗?太子妃什么品性,您自己清楚的啊。”徐一道。 宇文皓皱起眉头,心理作怪?他其实对老元是完全的信任,更不相信红叶可以抢走老元,那几句话虽然听着难受,可若换做往日,也不过是心里头酸酸便罢,这会儿怎么就让他跟老元发了一通大脾气呢? 阿四那边也拉着元卿凌到了厨房里头,驿馆是有专门的厨子,阿四给撵出去,然后和面为元卿凌做了面片汤,然后劝道:“元姐姐,你跟太子这是怎么了?因一点小事就吵起来,这不应该啊。” 元卿凌吃了几口,心里也是烦躁得很,“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总是要把红叶挂在嘴边,我跟红叶半点关系都牵扯不上,他偏得时常挂在嘴边,听着真让人很生气。” 阿四便笑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证明他在乎你啊,再说了,太子殿下的缺点一大堆,你都忍受过来了,怎么就在这个一句两句话上计较呢?” 元卿凌抬起头看她,有些愕然,“他缺点一大堆?有什么缺点?” 哎? 阿四坐下来掰着手指头算,“抠门,凶巴巴,乱发脾气,文才不通达,克扣工钱,蹭好处……” 元卿凌听得懵了,忙伸手压住阿四的手指头,“不对,阿四,这是徐一说 的吧?这算什么缺点?抠门是祖传的,怪不得他,凶巴巴发脾气只针对徐一,对其他人还是比较和善的,至于文才不通达,虽是比不上大文豪,但古往今来治国大策他都能倒背如流,克扣工钱这点……怎么?老五还克扣徐一工钱了?他工钱不是汤阳发的吗?我看账本每个月原先每个月都给他发了,且如今他也有俸禄,府中还额外给他支出一份呢。” 阿四扑哧一声笑了,“你看,我不过是说了他几个缺点,你就紧张得不行,怎么还能为这一句话吵起来呢?话又说回来了,这克扣工钱是得重视,发是发了,发到徐一的手上就直接到了太子手里,说是先借着。” 元卿凌无语了,“他吃喝用度各样不愁,每个月还有零花银子,他还得扣徐一的?” “徐一说偶尔要请京兆府里头的人吃饭喝酒,殿下蹭了齐王好几顿,齐王不乐意了,认为他抠门,便和大伙儿连同起来黑他几顿。” 元卿凌啼笑皆非,“这老七也真是,不知道我们困难呢?” 阿四笑着道:“你真不困难,就是钱都花在别人的身上了,看给我和徐一弄的宅子就花了好几万两银子,就是刻薄你 自己和太子,他堂堂太子,出身显赫,手头也不是没银子,可也愿意跟着你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其实太子不错了,你就不要跟他生气。” 元卿凌嘀咕道:“怎么还扣起徐一的工钱来了?欠多少了?” “没多少,徐一都不敢计较了,否则让他还宅子的钱,够呛!”阿四掩嘴笑了起来,徐一其实也很抠门。 两人这么一说,元卿凌的气也是消了,但气消了之后又觉得很是奇怪,往日跟老五多大的分歧,也不过是拌拌嘴,今日怎就吵得天翻地覆还要分孩子和离了呢?这话说出口很伤人。 “他提起红叶,我就生气,觉得没来由的挑衅,以后这红叶还是少些往来为妙,总觉得……”元卿凌说着,忽然有些怔住,但又觉得不大可能,便不说了。 “觉得什么?”阿四问道。 “没什么,阿四,谢谢你,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还得赶路呢。”元卿凌也吃好了,起身道。 两人便往前院走去,徐一等着阿四,与她一同牵手回房。 宇文皓坐在廊前的石阶上,抬起头看着元卿凌,头发有些凌乱,被风吹得像个憨憨,脸上有说不出的委屈与内疚。 元卿凌走过去, 对他伸出手,他拉住元卿凌的手用力一拖,就把她拖倒怀中,口气吐着白烟,胡乱又有些焦灼地道:“对不起,我犯浑了。” 元卿凌伸手抱着他的脖子,“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生气。” “嗯!”宇文皓唇印在她冰凉的额头上,心里头压着的沉沉石块才算是松开了。 他抱起元卿凌回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元卿凌眼底生出妩媚伸手勾住他的颈脖,“若是妈妈知道我们刚回来没多久就吵架,一定担心死了。” 宇文皓压住她的唇,心里也是懊恼得很。 好在,好在,他们也是经得起考验的。 疲惫相拥睡去,但两人心头都悬着一个疑问,怎地这一次就吵起来了?仿佛毫无道理的啊。 因着归途遥遥,心里又想念孩子,且想起这事也闹心,两人都不再想更无人提起,便当是过去了,翌日继续赶路,半道上接到消息,四爷已经把孩子接回了京中,他们可直接回京,不必再去接,倒是省事许多。 包子狼是真心急,它一直都跟在包子的身边,这一次分别许久,它也显得焦灼,好几顿都不吃,着急赶路。 终于,艰辛的旅途结束,回到了京中。 第1025章 进宫派礼物 回京之后,首先去冷宅接孩子。 本以为分别许久,点心们会十分牵挂,元卿凌都做好和孩子们抱在一起的准备,殊不知,他们在院子里头和冷狼门的人玩耍,玩得那叫一个高兴,见爹娘回来,也不过是冲他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之后就跑开了,冷漠得很啊。 包子狼狠狠地冲了过去,缠住包子的腿,包子就抱着它使劲亲,爹娘的地位彻底被包子狼取代。 四爷笼着袖子出来,一身白衣在风中吹得恣意潇洒,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抬起,长睫毛飞卷,凤眸里便有了几丝嘲讽,“不必来,来了也不走,他们说要在这里小住几年。” 宇文皓气得要紧,“真是几个没良心的东西,好在还有二宝。” 奶娘抱了二宝上来,有日子没见,二宝的脸比原先更圆润了点,元卿凌忧心他们的眼睛,如今见已经恢复了原先那样,也就放心了。 夫妇两人,各抱一个,宇文皓冲点心们吆喝了一声,“回家去!” 点心们奔跑过来,满头的汗水,包子揪住狼耳朵恳求道:“爹,妈妈,我们再住两天就回。” “不行!”宇文皓横眉竖眼,“明日进宫去给你皇祖父和太祖父请安。” “改天 !”包子气派地宣布,回头就又跟着大家伙一窝蜂地跑了,直接有要把老爹气得嗝屁的架势。 没办法,只得想带二宝走人。 元卿凌对四爷道:“那就辛苦您多照顾两天。” “没事,你若舍得买断,买断给我也是可以的。”四爷豪爽地道,“尽管开价就是。” 宇文皓翻白眼,“不卖,送你就是。” 四爷耸肩,“可以。” 宇文皓瞧了里头一眼,“龄儿呢?” “不知道,最近一天不沾家。”四爷眸色里竟似有些不悦。 宇文皓便不问了,收拾东西带着二宝二虎回家。 回到府中,喜嬷嬷可等急了热汤热饭伺候好了才问起蛮儿来,喜嬷嬷和其嬷嬷都是很喜欢蛮儿的,蛮儿能干又乖巧,实在讨人喜欢。 告知她们说蛮儿去了南疆,两位嬷嬷都有些伤感。 晚些元奶奶回来,元卿凌带着一大叠的照片去找她,祖孙两人躲在被窝里头看照片,看得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元奶奶擦着眼泪又笑着说:“我们真是疯癫婆孙二人组。” 她看着宇文皓蹦极的照片,道:“姑爷穿我们时代的衣服很帅。” “还行!”元卿凌笑了,“若真有机会再去一次,妈妈说把我们的婚礼给办 了,到时候肯定得接您回去。” 元奶奶笑着道:“瞧你,把穿越时空说得就跟吃饭一样轻松。” “是啊,我认识的龙太后可真是能人。”元卿凌这般说着,不禁有些怔忡,脑子里又绕回到了神学或者科学上去,随即晃头,不能想这些了。 元奶奶搂着孙女的肩膀,微笑着叹息,“真好啊,能让你爸妈再看你一眼,也算是了了奶奶的一件心事,你妈妈状态都好了吧?” “好很多了。”元卿凌轻声说,想起妈妈还是会想哭,但正如奶奶所言,也算是了了心事。 祖孙两人聊了大半夜,奶奶实在是撑不住了,元卿凌才啸月阁。 因明日要入宫,所以宇文皓在分拣礼物,给太上皇的东西比较多,烟酒都有,还有一袋子的咖啡粉,得煮才行,给父皇的是一瓶红酒,褚首辅和逍遥公也有。 “其实皇祖父那边,给一袋子咖啡粉就好,烟酒都不合适。”元卿凌道。 “给他尝一下。”宇文皓道。 “怕就怕不止尝一下。”元卿凌可信不过。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是爸妈的一番心意,他又乐于此道,若不给他也有些不人道。 收拾好之后,两人便睡觉去,躺下来之后宇文皓道: “你说到时候告诉他们这些礼物是谁送的呢?” 元卿凌也想这个问题,惆怅得很,“说是太后送的?” “但大周没这些啊。”宇文皓道。 “没事,反正就说是太后给弄的。” 宇文皓笑着道:“那如果喝上瘾之后,找太后再要怎么办?” “那就和我们无关了,让他要去。”元卿凌也鸡贼了一回。 宇文皓有些遗憾,“如果能说,我可真希望告诉他们,这是老丈人的心意。” 元卿凌枕在他的手臂上,轻声道:“不要紧,爸妈是不介意的。” 两人相拥而睡,翌日便起了个大早,叫人去逍遥公府邸和褚府走一趟,请他们进宫去,和太上皇一起品酒。 因是楚王府里头请的,可见是太子妃准许的,逍遥公和褚首辅都很激动,这意味着太上皇可以尽兴一下了,他可是做梦都盼着今生还有这个机会的。 入宫之后,先是去给明元帝请安,因为回头他就得议事,忙得很。 奉上一瓶红酒,因是进口,全部都是英文,明元帝一看就很有感觉,“嗯,这是兵舆图的文字,是大周来路货。” “是,是的!”宇文皓笑着说。 “葡萄酒?”明元帝问道。 “是的!”宇文皓知 道他喝过,疆域那边也曾进贡过葡萄酒,还送了夜光杯,只可惜,酒不多,还分着喝,这味道一直成了明元帝心头为数不多惦念的东西。 “藏起来,等你生三宝的时候喝。”明元帝宝贝得很。 宇文皓断然拒绝,“不,我们不生了。” 明元帝可不信这话,生不生由不得他决定。 父子间要说一会儿话,元卿凌便去皇贵妃宫里头,给皇贵妃送了面膜,皇贵妃听得说大周宫廷御用,很是欢喜,道:“本宫听说大周的龙太后能永葆青春,靠的就是这个……面膜?” “应该是没有这神效的,只能补补水。”元卿凌讪笑,心虚得很。 “补水?脸还喝水啊?”皇贵妃笑了起来,便马上要试试,元卿凌给她用上,一炷香左右给她除下,皇贵妃对着铜镜里瞧了瞧,很是满意地道:“瞧着细嫩了许多,果然是神物。” 这冬日干燥,补水之后自然是会滋润一些,说奇效那就过了,元卿凌笑笑,“是母妃皮肤的底子好。” 皇贵妃道:“这大周真是神奇之邦,若有机会,本宫可真想去一趟。” 元卿凌和她说了一些大周的见闻,宇文皓便到了,给皇贵妃请安之后便一同去乾坤殿。 第1026章 宫里的烟火气 来到乾坤殿,福宝就飞扑而出,使劲地蹭元卿凌的脚,那叫一个热情。 元卿凌一把抱起来,“天啊,福宝,你最近吃什么了?胖得跟肥球似的了。” 福宝耳朵竖起,警惕性甚高,汪汪汪地乱叫一通,怎地?还不想给我吃了撒? 元卿凌乐不可支,抱着他就进殿去拜见太上皇。 北唐三大巨头在太师椅上坐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见太子夫妇到来,脸上都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元卿凌叫人去通知的时候,便说了从大周带来稀罕烟酒,这偏生就是他们的最爱。 有日子没见太上皇,太上皇也圆润了些,脸色不错,可见这日子过得也滋润,见礼之后,宇文皓便开始往外倒腾,多是烟酒茶。 太上皇拿起一盒雪茄,“这是烟?哟,这盒子可真精致,铁皮做的啊?上头有字呢,这字还写错了,吸烟有害健康吗?呸,字都写错了,可见这道理也不通。” 说着,他闻了一下,全身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之前说戒烟的他,在元卿凌走后,每天都要在门口吹上那么几口才舒服。 “对,雪茄,比较浓的,抽一口顶一天。”元卿凌拿了过来,从里头拿出三根来,给三巨头 一人派了一根,还掏出一盒火柴,当场就给仨点了起来。 太上皇一见急了,“哎,你点这么快干嘛?孤的烟袋呢,快取来,可不许浪费啊。” “不用烟袋,就这么吸,搁唇上,吸一口。”元卿凌道。 太上皇迟疑了一下,“就这么吸啊?” “对!” 仨面面相窥,可没见过这么抽烟的,但新事物总得试试,大周的来路货总是比较奇特的。 太上皇先吸了一口,这雪茄确实是浓得很,一口吸进去,几乎呛着他了。 “好,好东西!”他随即大喜,那叫一个赞赏。 “一次只能吸两口,一天只能吸一次。”元卿凌警告。 太上皇忙地就又吸了一口,便叫伺候的人小心翼翼地剪掉,宝贝似地放回盒子里头,然后对逍遥公和褚首辅道:“你们每个人都有一盒,抽了孤的一根,得从你们那边匀一根回来。” 褚首辅觉得十分神奇,看着一脸享受的逍遥公,“如何?味浓吧?真不能吸多,头晕。” 元卿凌开了一瓶红酒,一人倒了点儿,年轻的时候,他们都是喝烈酒,如今年老了,渐渐地就喝比较温和的陈酿,所以这红酒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聚在一块,说 了一些大周的趣事,其实也没什么趣事,连见闻都没什么,基本都是道听途说,倒是能把许久没出远门的三巨头唬得一愣一愣的。 宇文皓喝了几口红酒,激动之下,竟道:“大周有一些马车,是不用马拉车就能走的。” 逍遥公嗤笑,“我们北唐也有,不用马可以用牛啊。” “不是,什么都没有,坐在上头就自己会走。”宇文皓道。 仨纷纷表示不信的,这绝对不可能,除非是鬼拉车,当然这种情况不是不能发生的,毕竟大周曾传出过阴兵的事情,宇文皓和他们争辩,说和鬼无关,但他们对自己所信任的东西是十分坚定的,宇文皓是不可能说服他们仨的。 喝了点儿酒之后,元卿凌就扶着太上皇出去散步,让宇文皓和逍遥公褚首辅继续说来自大周但其实来自现代的梦幻事件,争辩得面红耳赤岁月静好。 殿中院子里的风有些大,元卿凌让人给他多拿了一件披风,给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还塞了一个暖手小炉。 太上皇厌烦得很,“孤没这么虚弱。” “天气冷,多穿点总没错。”元卿凌挽着他的手臂,太上皇好几次想推开她,被她缠得是没办法,只 好皱着眉头陪着她走。 “常公公情况还稳定吗?我回头去看看他。”元卿凌道。 “还是那样,吃喝是正常的,就是最近有些懒,没人督促就不爱动弹。” “那不行,得让他动弹起来。”元卿凌蹙眉道。 太上皇眸色沉沉,“到底是年纪上去了。” “他本是练武之人,底子好,练练就恢复了,他得陪您到九十九呢。” 太上皇便笑了起来,“不盼着九十九,但凡能再活个七八年,看着孩子们大一些,孤就满意了。” “那估计上天不许。”元卿凌笑着说。 两人进了亭子里头,元卿凌怕风大,就落了帘子,再叫人生个炉子驱赶寒气。 “和老五还好吗?”太上皇瞧着她,眼底竟有几丝慈祥之气。 元卿凌告状,“这不,回京的时候还吵了一架。” “吵架是情趣,若吵大了,孤给你的御夫杖是干什么吃的?总不可叫他太嚣张。”太上皇横眉竖眼,显然是不帮着孙子的。 元卿凌笑着道:“吵得都要分孩子了。” “分什么孩子?他若要滚蛋就滚蛋,孩子是不能分给他的。”太上皇哼道。 元卿凌忙狗腿地道:“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太上皇 瞧着她,“吵吵是可以的,但是不可说伤人的话,什么分孩子之类的以后不许再说。” “知道了,这一次受到教训,以后不说的。”元卿凌是故意跟他说吵架的这事,倒不是告状,而是太上皇喜欢这样,他想听到一些情绪的东西,像民间的寻常儿孙跟老人家诉诉苦啊,说说日子啊,反正各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听着他才有烟火气息。 当然了,跟他说的事情,也必须是解决了的事情,若还在吵架,可就不好告诉他了。 太上皇果然就喜欢听这些,元卿凌又说了些孩子们的事,例如如今孩子就在四爷家不愿意回来,太上皇听了,就笑,“孩子总是喜欢窜门子玩闹,隔家饭香嘛,不打紧,冷肆那边护得住他们,爱住便住。” “可不是呢,还省点米饭钱。”元卿凌笑着道。 太上皇一听这话就觉得套路,瞪起眼睛,“可别说穷,孤这里没多少给你们掏的。” 元卿凌笑道:“在您心里,我就是那种不孝顺总想着啃老的货?” “你不是,老五是,老五往日来孤这里,明里暗里多少暗示?”太上皇道。 元卿凌啼笑皆非,“他至于吗?回头我说他去。” 第1027章 是否让她回京待产 离宫的时候,元卿凌千叮万嘱,烟不可多抽,只能偶尔过一口瘾,酒也不可一口气喝光,得慢慢品尝。 太上皇也叮嘱,下次来要带点心们,虽然是白眼狼,但是见着也欢喜,身边总需要有些人闹闹才好,不然日子过于冷寂。 太上皇如今是处于一种身体好转,有点心力但偏生又退休的状态里,虽然看似是享受生活,但是他这一辈子都是从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忽然被拍在岸上,只能瞧着海里浪翻滚,还是很不习惯。 往日身体不好也就罢了,如今情况是看着逐日好转,他心思又多了起来。 自然,他自己也知道如今儿子当皇帝当得不错,他若干预,朝中则人心胡乱揣测,反为不妙,更不利于亲子关系,所以朝中之事他是一概不碰。 过了两日,贵妃传了话让元卿凌进宫去叙话。 元卿凌很奇怪,她和贵妃素来没什么话好说的,原先求到她这里,希望能为狄家求情,她没帮上忙,贵妃一直都不大欢喜她。 怎地忽然请她入宫去呢? 她推说身子不适,明日再去,等老五回来先问问老五,看狄家最近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她心里太清楚,狄贵妃若不是有求于她,是断不 会愿意见她的。 但狄贵妃所求的那些,也不是她能帮得上的。 等傍晚老五回来,问起狄家的事情,老五道:“狄家如今还能起什么风浪?树倒猢狲散,连老四都没在京中了,这会儿折腾岂不是瞎折腾吗?怕是别的事?会不会病了?” 元卿凌想起孙王妃是消息灵通的,对宫里头各宫娘娘的情况无所不知,便亲自去了一趟,若是得病了,她亲自下了旨意还是得去一趟的。 到了孙王府,孙王妃可高兴她回来了,一番欢喜叙话之后,说起狄贵妃传召的事情,孙王妃道:“前些日子听得说她是膝盖疼,疼了几天的,御医给她开了药膏热敷,效果也不大,许是找你治病。” “膝盖疼啊?那我便去一趟,我就怕扯其他的事。”元卿凌都觉得自己鸡贼了许多,但是真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累死自己还不落好。 “怎么说呢?贵妃自己大概也看开了些吧,狄家遭此大难,她看在眼里的,真折腾一番,指不定要掉几颗脑袋,若最终连她宝贝儿子的脑袋都保不住,得不偿失,贵妃是聪明人,看得透。”孙王妃道。 元卿凌点头,“行,那我便去一趟,对了,最近可有见瑶夫人? ” “她挺好的,偶尔见见。” “我回头去看看她。”元卿凌道。 孙王妃道:“我明日传个信给她,让她到你府中去,大家叙叙话,且静和的事情,也想问问你。” “好,那我们等我从宫里头回来再说。”元卿凌道。 翌日一早,元卿凌就入宫去了,按照规矩自然是先去拜见了皇贵妃,皇贵妃也说狄贵妃最近确实安分了许多,基本不闹,但是皇上也不去她宫里头。 元卿凌心里有数了,出去之后便先把药箱拿出来,带到狄贵妃宫中去。 狄贵妃起了个大早来等着元卿凌,见她来了,便请人招呼入殿,茶点伺候。 元卿凌见她瘦削了许多,气势也不复往日,倒像是真低调了许多的样子,问道:“我听得娘娘膝盖疼,不知道如今可多了?” 贵妃道:“热敷了几日,不大见效,不过这些老毛病了,不打紧,等夏日就好了。” 元卿凌本以为是为治病而来,却听得她对自己的病情略略带过,显然不像是为了这事,倒让她有些愕然起来。 等元卿凌喝了一盏茶之后,贵妃便屏退左右,留了元卿凌单独说话,元卿凌一见她露出一副哀愁的模样心里头就倏然打了个突,真 是怕哪样来哪样。 “太子妃,如今无旁人在,本宫也不妨和你直说,狄家的处境如今你是看见了,连带本宫都不受皇上待见,本宫如今甚至想见皇上一面都难,不要说求他了。” 元卿凌硬着头皮道:“娘娘,我在皇上跟前,也不大好说话。” “不,这事只有你说合适,”贵妃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元卿凌,手指都有些哆嗦,这实在不像昔日沉稳大气的狄贵妃,“这是老四去疆北之前给本宫写的信,说如今安王妃怀孕了,但因底子不好,总是见腹痛,你是精通医术的人,你若跟皇上说安王妃需要回京待产,皇上一定会愿意的。” 元卿凌没想到是安王妃的事,便接了安王的信过来看,其实安王的信倒是没有着重说安王妃孕期如何的不适,只是稍稍提了一句,然后问贵妃能否找些良药过去,说怕到时生产有危险,有备无患的意思。 “那江北府是个贫穷的地方,没好大夫,本宫叫人打听过了,在那边生孩子简直是往鬼门关里送,这可怎么行啊?安王妃的身体你也知道,才大伤过一场,比寻常妇人危险多了。”狄贵妃竟似用了哀求的语气。 元卿凌想想也是,安王 妃的身体一直都没大好,原先是送过大夫去的,但是大夫不能一直留在那边去照顾她,谁没家人呢? 如果能回京生产,至少有她和御医一起监控着,遇到最坏情况的时候,也能迅速做出反应来。 想到这里,元卿凌道:“我也不敢答应您说皇上一定同意,我先去求求皇上。” 狄贵妃大喜,激动得近乎热泪盈眶,“你若愿意去,那就一定可以的,皇上听你的。” 元卿凌苦笑,皇上可不听她的,只不过这些生孩子专业的问题,且安王妃怀着的也是他的孙子,这份悲悯总是有的。 元卿凌告退之后,便去拜见明元帝。 明元帝听她说完,斟酌再三也没给句准话,让她回去之后便传了宇文皓进宫去。 明元帝心里头是有些担忧的,虽然一直命人盯着老四,但是老四惯会做戏,若以安王妃回京待产的理由。回来再搅和风雨,则反为不妙,所以,他先问问老五的意见。 宇文皓倒是没多想,道:“若真如此也没办法,江北府确实苦寒,四嫂身体状况又不好,会比较危险,儿子也问过老元,如果到时候出现一些状况,是一尸两命,咱总不能为了潜在的威胁,就先弃他们母子不顾。” 第1028章 笑红尘放下了 宇文皓说完,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他若别有心思,严加监视便是,生完孩子之后,是留是去,那就交还父皇您定夺。” 明元帝听了这话,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心里头很安慰,当皇帝,权威自然重要,杀伐果断也自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把人命放在心上。 他有果断,有仁心,有手段,思虑也周全,昔日若能再加以培养,今时今日,怕就不止这般了,明元帝这样想着,心里头不禁懊悔。 他下了旨意,命顾司亲率禁军到江北府“护送”安王夫妇进京,旨意言明,等安王妃生完孩子,孩子弥月之后便回江北府。 而陆源与笑红尘是跟随大队伍回江北府的,顾司和他们是前后脚抵达,宣旨之后,一同回京。 一路行程缓慢,等到京的时候,已经接近年关了。 顾司护送安王夫妇到了安王府,府中伺候的人都是换过的,内府亲自调拨出来伺候,还派了御医进驻,除了原先带在身边的侍女之外,其余不管是伺候或者是护卫,都不再是安王的人。 安顿好之后,笑红尘和陆源及顾司去了楚王府复命,说明白了一下情况之后,宇文皓留下了笑红尘。 书房里燃着两 根蜡烛,火焰跳跃间,笑红尘眼底似乎褪去了昔日为林霄忧伤的情绪,宇文皓才缓缓开口,“林霄有下落了。” 笑红尘眉心跳了一下,迅速抬起头看他,“在哪里?” 语气尚算平和。 “他在平南府出现过。” “平南府?”笑红尘一怔,“这怎么可能?平南王绝对不会与他来往的。” 宇文皓道:“是平南王亲自修书告知太上皇,平南王不管朝中之事已久,看着也仿佛和皇家疏远,所以本王觉得林霄是故意走这一趟,扰乱视线,但是他没想到平南王一直与太上皇保持联系,所以林霄拜访之后,他马上就修书给太上皇了。” “没拿下?”笑红尘问道。 “没有,平南王派人跟踪,但是没跟上。”宇文皓道。 笑红尘怔怔,“他到底为何人所用?他是武林中人,盗窃兵舆图绝不会是自己用,一定是被人驱使的,现在你是把红叶排除在外了吗?” “没排除在外,但是红叶的可能性不高,如今只等拿住林霄才可知道。”宇文皓道,红叶自己本身有庞大的密探组织,要夺兵舆图,不必借用北唐江湖的力量。 且如果是红叶,早就识穿了他的计策,怎会让林霄 下手去抢兵舆图?这就等同直接暴露了林霄,红叶不会这么大材小用。 说起红叶,他心里头顿时一阵烦躁,就好似有人在他心头上胡乱搅和了一通,之前因他与老元吵了一架之后,如今连这个名字都不能听不能想了。 “若拿下他,王爷处置便可,不必告诉我了。”笑红尘道。 宇文皓看着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能这样说,显然是放下了。 元卿凌第二天带着阿四去了安王府,提前便知会了孙王妃和瑶夫人容月及袁咏意,她们也会一起过去。 妯娌几人,若能加上静和,可算是齐全了,所以妯娌们聊天,少不了是围绕着静和。 孙王妃始终对静和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听得魏王为救她断了一臂,也道:“若能和好,也算了。” 大家都觉得是,两人其实都很苦,尤其安王妃,更是无比盼望这一天的到来,她们夫妇分开,是因为老四,她心里对魏王和静和都十分愧疚。 说着说着,又扯回了孩子。 安王妃看样子年后二月底就能生了,如今胎儿挺大,孙王妃道:“若能生个哥儿,皇上一高兴,兴许就让你留在京中了。” 女眷不管朝中事,只想留着身边的 人,妯娌还和原先那样和气,孙王妃不是一个大气磅礴的人,但是一颗心是又大又软。 安王妃却是抚摸着腹部,轻声道:“我倒是盼着是个姐儿。” 袁咏意扑哧一声笑了,“若真生了姐儿,得又被太子惦记上。” 宇文皓想要个闺女,是满朝皆知的,谁家生了闺女,他都得眼馋好一阵子。 瑶夫人看着元卿凌,笑着道:“看来你得生个闺女才能让老五圆梦了。” 元卿凌呼吸困难,忙地摆手,“不,如今府中五个已经折腾得人仰马翻,若再生,吃不消了,且不定是闺女,也不定只有一个。” 繁殖能力这么强,元卿凌都怕了自己。 众人正想哈哈大笑,却听得容月酸溜溜地道:“就你能生似的。” 大家的笑声顿时咽下,看着容月那张忿忿的脸。 瑶夫人握住她的手,“好了,你和老六都是有福的人,上天会眷恋你们,到时候只怕生得你喊怕了也停不下来。” 容月撇嘴,“做梦都没敢这样做,就盼着有一个。” “反正老六都不急,你急什么?”孙王妃说。 容月瞧着这群妯娌们,眼圈都红了,“你们肯定不急,除了我之外,就我没怀上,顾司夫人如 今都怀上二胎了,我这什么动静都没有。” 元卿凌一怔,“屏儿怀二胎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到三个月,不往外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容月又撇了一下嘴,“我与京中那些大夫都混熟了,谁家夫人怀了孩子,我都知道。” 瑶夫人奇道:“你为什么会与外头大夫混熟了?你这若有什么事找御医不是更方便吗?” “御医没偏方,外头的大夫才有。”容月泄气,悲哀地道:“咱几个,体魄最好的是我,老六如今也无事了,怎地就我怀不上呢?是不是我杀人太多了,遭报应了?可我杀的都死该死之人啊!” 她顿了顿,随即惊恐地道:“会不会我杀的人当中,有些是不该死的?” 孙王妃呸了一声,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臂上,“胡说八道,我看你是魔怔了,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你上次吃了鲁妃娘娘的偏方流了鼻血还不知道怕的?还敢出去吃偏方?你这会儿又吃什么偏方了?” 容月摇头,“没,大夫说没有稳妥的不给我吃,便是如此才渺茫。” 这些个月里头,聚一次,容月就会吐槽一次自己怀不上孩子,大家都没办法安慰了,只能是劝她顺其自然。 第1029章 一句戏言的风波 元卿凌离开安王府之后,去了一趟顾侯府,元卿屏确实是再怀上了,但是因着没到三个月,就不告知大家了。 元卿凌见她脸色还好,可见孕期反应也不严重,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徐一和阿四的房子装潢好了,年前就搬进去,倒是汤大人的还在缓慢的建筑当中,汤大人要求比较高,料子不必是最贵的,但是得舒服典雅,一如儒雅的汤大人。 新宅子的家具都是娘家人添的,袁家那边铆劲要阿四过得舒适,所以花了大价钱打造了几套家具,用的是上好木料,剩下的都是袁咏意贴补,好东西都往阿四这里搬,因此阿四的方子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算是有了一个自己的家。 徐一高兴得几天晚上没睡着,一个劲地说要好好报答太子和太子妃,不惜性命也要报答,但是当阿四让他把手头上的余银捐给医学院的时候,他一口就拒绝了,命是命,钱是钱,他又不是傻子,分得很清楚。 年后,二宝的大名下来了。 这大名斟酌了三四个月,来来回回地否定,明元帝喜欢的,太上皇不喜欢,太上皇喜欢的,明元帝觉得也不大好,父子两人为了 二宝的大名,甚至空前地有过争执。 可乐叫宇文烨,七喜叫宇文煌,这两个字,独立于三个哥哥的忠孝仁义礼智信,可见其重视程度,更胜于三个哥哥。 这两个字也是有讲究的,火旁,为两人添些阳火之气,太上皇认为他们始终过于寂静,不哭不哭,欠缺了点火气,烨字有日光灿烂光辉之意。而煌字为明亮与星火之光,两人又是同胞同胎,尽得日月之光,还不照耀北唐天下? 这名字得到了太上皇和明元帝的一致认同,礼部那边悬了几个月的心事终于落地,听闻礼部尚书和侍郎抱着哭了一个时辰,可算是得君上满意了。 明元帝欢喜之下,甚至于早朝至上公布了二宝的大名,也是得满朝夸赞,欢喜得他差点笑掉了下巴。 后安丰亲王宇文啸更是命人送来了信,说对二宝的名字甚是满意,还送来了两份礼物,是两块金牌子,一块日,一块月,让二宝挂在脖子上。 安丰亲王是抠门的主儿,能送金牌着实是罕见。 就这样,二宝的大名,被正儿八经地写进了皇家玉牒里。 有大名的人,就是不同,送入宫中谢恩的时候,明元帝抱着 的时候,兄弟二人都崩了一个大屁来感谢皇恩,明元帝高兴得不行,对冷静言和穆如公公道:“听见没有?真是神仙放屁,非同凡响啊!” 冷静言和穆如公公面面相窥,片刻之后,冷静言担心地道:“要不还是看看是不是拉裤兜了吧?熏眼睛!” 明元帝毫不在意,“朕的孙儿,臭也是香。” 又各自亲了一下,确实是臭得有些受不住,才叫人抱下去送去太上皇宫里头还给他爹娘。 除夕到来,今年的宫宴皇贵妃想请瑶夫人带两位郡主入宫用膳,秦妃又来求了,说能不能请宇文君也来一趟,秦妃自然是被削了一顿,但明元帝同意让瑶夫人带着郡主进宫来。 皇宫里头许久没试过这么热闹了,明元帝本想开那瓶红酒,但是想着太上皇说过,小凤凰始终是要来的,便先给存下。 点心们跟着带着十叔在殿前玩耍,小老十长得贼胖,且越发像孙王了,孙王很骄傲,对这个弟弟十分的喜欢,叮嘱点心们不可欺负十叔。 刚学会说话不久的小老十却是老气横秋得很,叉着胖腰就对孙王道:“我才不会被欺负呢,我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 殿中坐着的都是皇家亲贵,听了这话,都有些愕然,纷纷看向了扈妃。 扈妃脸色微变,站起来呵斥,“闭嘴,不得胡说!” 小老十没想母妃忽然生气,被吓着了,惶惶地看着明元帝,小眼睛里带着很多疑问,他说错什么了? 明元帝也看了扈妃一眼,淡淡地道:“没事,继续玩儿去。” 扈妃站着,眼泪在眼底打转,坐下来却也惶惶不安,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这样的话,除非是有人教,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的。 她看向元卿凌,见元卿凌低着头和旁边的瑶夫人在轻声说话,便道元卿凌也是这样想,正与瑶夫人说这事呢,当下嘴唇发抖起来,说不出的委屈。 她知道瑶夫人是很厉害的,一句话就能设想出一大通的事情来,尤其两人如今还窃窃私语,定还是在说她。 晚宴虽然继续了,但是气氛却有些奇怪。 扈妃吃不下,眼泪一直在眼底打转,明元帝看了她好几次,眼神都比较淡漠,她也发现了,顿觉得心灰意冷,她全然地信任他,他怎么就不信她了? 慢慢地她就发现,不止明元帝,其他人都偶尔用异样的眼神看她,扈妃本 来就是个暴躁性子,直肠子,哪里受得了这些眼光?可在宫里头有些日子了,学了一些规矩,知道如今也不是辩解的时候,一旦辩解或者闹了,越发显得她无状。 就这么,含着眼泪熬过了宫宴,她想和元卿凌说几句话,却见元卿凌已经先一步和瑶夫人出去了。 她命身边的侍女让元卿凌留步,但是侍女没追上,叫了几声太子妃,元卿凌没听到,一直跟随大家出了去。 侍女回禀扈妃,扈妃更是心灰意冷,想着元卿凌大概也是不信她了。 明元帝晚上也没去扈妃那边,而是去了皇贵妃宫里头,大年初一扈妃带着小老十去给皇贵妃请安,秦妃等人也在,见到她们母子来,秦妃就笑了,“哟,这未来的皇上来了啊!” 一句话,气得扈妃当下落了眼泪,一手抱起小老十就走,皇贵妃叫都叫不住。 皇贵妃气得很,看着秦妃斥责道:“本来就是孩儿童言无忌的一句话,你非得上纲上线说?大家都是姐妹,日后还要相见的。” 秦妃淡淡地道:“臣妾也不过是戏言一句,皇贵妃你才是上纲上线,她自己若心里没愧,为什么要转头跑?就是心虚了。” 第1030章 是误会 秦妃心里头就是有一股子怨气,想起自己的儿子在外头遭罪受难她心里就难受,奈何在宫里头她位分没皇贵妃尊,受宠不若扈妃,深宫的孤寂与寒冷,连想找个取暖的地方都没有,还得惦记着比她更难的儿子,因而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倒不是有意地要搅乱后宫的平静,她只是想发泄发泄怨气,扈妃是招惹不起的,她心里都明白,莫说帝宠,便是没有帝宠她也不是扈妃的手脚,扈妃性情刚烈,虽是讲是非黑白的人但是若真的恨上了,不必她老子出马,她自己就能徒手捏死一个人。 皇贵妃心里是通透的,知道秦妃想搅和一下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倒不是一定心存多大的恶意,但扈妃那边,小老十说那句话着实也有些叫人烦心,才多大的孩子啊?竟当殿就说出那样的话来,若说无人教唆,谁又能信呢? 她想起昨晚老五夫妇离宫的时候,老五一直拿眼睛看着小老十,而太子妃则一直与瑶夫人说话,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太子妃素来识得大体,昨晚那样的气氛,她也沉着脸,可见对这话也是介意的。 不管如何,这事得问问扈妃,看看小老十最近接触过谁。 等诸位嫔妃走后,皇 贵妃便叫人去请扈妃过来。 扈妃过一会儿便带着小老十过来,她眼底还残留泪痕,眼睛红肿,上前福身见过。 皇贵妃招呼她到身边坐着,然后抱起小老十,小老十口音软糯地喊道:“皇母妃好。” 皇贵妃是打心里喜欢小老十的,笑容温暖慈祥,“珪儿乖乖,告诉皇母妃,今儿吃什么了?” “吃素!”小老十欢喜地道。 皇贵妃抬起头看着扈妃,大年初一后宫吃素,是先太后在的时候定下来的规矩,先太后信佛,便倡导后宫在一年伊始的时候茹素供佛,先太后走了之后,这规矩其实没什么人会遵守,没想扈妃却还守着这规矩。 皇贵妃给小老十抓了一把糖,含笑道:“好,玩儿去,皇母妃要和你母妃说说话。” 小老十扭着身子欢天喜地地下去,由奶娘领出去玩耍了。 皇贵妃把殿中伺候宫女一奴才都打发出去了,然后看着扈妃,道:“秦妃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她为人嘴巴素来刻薄,但心里没什么恶意的。” 扈妃昨晚几乎一宿没睡,眼底泛红,眼圈泛黑,便是施了妆容也掩盖不住憔悴之色,听得皇贵妃说起,她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委屈,更多的是无 力与无措,“皇贵妃,您相信我,我真是从不曾教过他说这样的话,说句实话,我心里压根就没想过啊。” “知道,本宫知道你的为人,”皇贵妃叫她坐到身前来,拍着她的手背,轻声道:“你好好想想,宫里头的人是否都信得过?可会有人教他说这样的话?这是害你的,你一定要想清楚。” 扈妃茫然摇头,“入冬之后,搬到采莲殿去,身边几乎都是原先伺候的那些人,有几个内府拨来的,也不许入殿伺候,臣妾也没大留意。” “你得留意着,本宫怀疑你宫里头混进了居心叵测之人,珪儿才这么小,哪里懂得当皇帝是什么意思?张嘴就来,可见是有人教的。” 扈妃眼底执恨,“若让臣妾知道是谁,定要他不得好死。” 皇贵妃叮嘱道:“你回去之后多加留意,便是往日身边亲近的人也并非完全信得过,你父亲如今与太子走得亲近,你与太子妃也相处融洽,若因此事心里存了芥蒂,对谁都不好。” 扈妃苦笑,眼底就蓄了泪水,“太子妃疑我,皇上也疑我,昨晚本想留下太子妃说句话,解释清楚的,殊不知她连搭理都没搭理,径直就走了,且自打昨晚之后,皇上就 没个过我好脸色,他竟如此不了解我?连皇贵妃您都信我,怎么他就不信我啊?” 皇贵妃蹙眉,“你看你又胡思乱想了吧?皇上知道你的为人,怎么会思疑你?至于太子妃那边素来深明大义,解释清楚就行,过两天本宫请她入宫里坐坐,把这事跟她说个明白就行。” 扈妃到底年少,性子虽是烈性却也不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切便只能听皇贵妃的。 皇贵妃又宽慰了几句,才叫她回去。 皇贵妃心里头终究是不安,昨天晚上皇上在这里过,但是一整晚都没提起过这事,只是沉思了许久,皇上怎么想,她实在是不知道啊。 真希望皇上别疑心扈妃才好,否则,这前朝后宫,又岂有安稳的一天? 元卿凌年初二的时候拖家带口地回了娘家看望静候府老夫人,元卿屏也回来了,阖府一块吃了顿饭,老夫人给了红包,又准备了大包小包让她们各自带回家去。 元卿凌笑着道:“真是女儿贼啊,这回来一趟就搬空一趟,祖母,您得多买一些,否则府中的那点儿东西可不耐搬。” 静候府老夫人自傲地道:“金银珠宝没有,吃喝穿用的一应俱全,什么时候想搬了就回来搬。” 老夫 人自然是有底气的,别说这些年积攥不少,便是如今孝敬她的人也多,谁让她是太子妃的祖母呢? 回到府中,宇文皓去瞧了一眼老夫人搭回来的东西,对元卿凌道:“祖母是真的财大气粗,给了咱几斤燕窝呢,我都觉得不大好意思要。” “要吧,不要她反而不安心,回头多送些东西回来就是。”元卿凌心里幸福感满满的,静候府一个老太太,家里还有一位亲老太太,家里头这位早就说好了,今晚做炸狮子头。 “对了,不知道瑶夫人有否回娘家,不如今晚请她过来吃饭。”元卿凌道。 “她肯定不回,被休弃的女子初二不回娘家,你想请便请吧,刚好让郡主过来带点心们玩玩。”宇文皓道。 “行,我叫蛮儿……叫绿芽去请!”元卿凌说,慢慢地眉目里有些担忧,“不知道蛮儿如今怎么样了?这大过年的她没在我身边,总觉得是差点事。” 宇文皓搂着她的肩膀,“老九来过信,他们在南疆也慢慢地积攥人脉,原先追随南疆王的旧部,好多都回来追随蛮儿,晴姑姑如今也和他们住在一起,虽没相认,但相处就跟母女一样。” 元卿凌道:“那就好,看样子一切都顺利的。” 第1031章 汤大人的房子 宇文皓道:“过阵子他们会回来一趟,正式上朝受封,所以你不用太久就能看到他们了。” “受封?”元卿凌一怔,怎么原先没听他说起啊? 宇文皓笑着道:“蛮儿是南疆王的女儿,南疆总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南疆王。” 元卿凌眉目顿时一扬,“是要把蛮儿封为南疆王吗?” 宇文皓点头,“没错,年前父皇就跟我商议过了,三月左右吧,他们估计就会抵达京师,受封之后,会在京中住一阵子,还记得原先为南疆王女儿来的那些南疆人吗?其中有别有用心的,也有真心追随的,到时候我会开放让他们都涌入京中,逐一甄别,免得回去之后,蛮儿和老九处理不来,识人不清。” 元卿凌笑道:“好多事,你都安排好了,老五,你现在是越发沉稳了。” 宇文皓轻叹,执着她细白修长的手指,“能不沉稳么?我是五个孩子的爹了,若还毛毛躁躁的,岂不是叫孩子们看不起?” 元卿凌轻笑点头,心里头却道:他们现在就不大瞧得起,不过好在也怕你,算是暂时能管教得住。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还喝了点酒,喜嬷嬷不胜酒力,喝了几口就头晕,饭都没吃 多少就回房间了。 元卿凌便想着吩咐让人留下一些,等她酒劲过了再吃,阿四却偷笑道:“不要留,留什么啊?今日响午开始她就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头忙活,做了几道菜,回头有人过来陪她吃。” “啊?”元卿凌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说她怎么喝两口就醉了呢?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首辅早就派人来说今晚要过来了,说是连衣裳都提前送过来,今晚要在这里住一宿的,喜嬷嬷叫人收拾了空房间给他住呢。” 宇文皓抬起头,“为什么不一起睡啊?” “这不好吧!”徐一也抬起头,“没成亲呢。” “他们俩成亲跟没成亲有什么区别?” 阿四却是摇头,“不呢,嬷嬷说了,他们是在一起作伴,这样一起吃吃饭,说说话就够了。” 徐一附和妻子,“可不是?都六十好几了,还睡一起像话吗?” 宇文皓一巴掌拍在了徐一的脑袋上,“六十几怎么了?六十几还有心有力,你六十几就不要夫人了?” 阿四便狠狠地瞪了徐一一眼,徐一自知说错话,埋头苦吃。 元奶奶笑着道:“嬷嬷看着年轻,还真不像六十几的人,其实啊,六七十还谈恋 爱的人多了去了,稀奇什么?自己喜欢就好,都苦了一辈子,难不成还得因大家异样眸光而委屈自己么?我就很赞成他们在一块,老伴老伴,老了,有自己挚爱的人陪在身边,多幸福的事啊?” 元卿凌知道奶奶又想起爷爷了,伸手握住她,“孩子陪您也幸福。” 元奶奶眉目慈祥地看着使劲吃饭的点心们,“幸福,太幸福了。” 元奶奶心里总是有些遗憾的,因为她幸福的模样,她在乎的那个人没有看见,也再不会看见。 当失去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的时候,心里就缺了一个口子。 绿芽从外头进来,道:“老夫人,狮子头已经给汤大人送过去了,他说特别谢谢您的好意。” 元卿凌道:“每逢年节,总叫汤阳带家人来用膳,他就是不带,我至今都没见过他的夫人。” 她看着宇文皓,“你见过吗?” 宇文皓摇摇头,“你不说,我都忘记汤阳已经成亲了。” 徐一道:“总会见到的,到时候宅子建好,他不得带家人来住啊?我知道他有夫人,但是没孩子,都三十好几了也不生孩子,以后谁给他养老?也是指着王府养他一辈子呢。” 徐一原先想着若没娶到 媳妇,也是要赖王府一辈子的。 “那房子都建许久了,也没建好,徐一,汤大人是太忙了,你有时间的话就去帮忙监工,让他能早些搬过来。”元卿凌道。 徐一道:“属下没办法监工,里头所有的建筑,都是汤大人自己亲手设计的,我瞧过几眼,觉得怪异。” “怎么怪异?”元卿凌问道。 “没有房间和客厅之分,或者说就是四堵墙,有个小院子,连石阶都没有。”徐一耸肩,“还以为汤大人会设计得很典雅,殊不知就跟个库房似的,大失所望啊。” 这么一说,让元卿凌和宇文皓都有些兴趣要去看看了,吃了晚饭之后,大伙儿便掌灯往那边去。 为了徐一和汤阳,王府特意在后头开了个门,直通过去,左后是徐一的,右边是汤阳的,相隔手臂宽的一条巷道。 围墙是和楚王府用同一堵围墙,门口很大,徐一那边的房子门口有两块石阶,但是汤阳这边是没有的,平地直进,果然见里头的建筑就是一所大的库房,没有正厅客房之分,只在院子的左侧建造了一个小厨房。 “咦?这些是什么?”阿四走到院子的墙壁上伸手压了压,“软的?这堵墙铺了什么?” 徐一道:“里头都是干稻草,很软的,和泥浆混合起来铺上去,反正这墙不承重,靠着楚王府围墙呢,光弄这墙就弄了许久,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汤大人似乎是从不说家事,不知道他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阿四道。 “汤大人眼高于顶,他的夫人肯定很美。”元卿凌笑着道,看着宇文皓,宇文皓对汤阳应该是清楚的。 殊不知宇文皓却也是懵懵地道:“不知道,反正谁都没见过,倒是听闻他早年前还是挺荒唐的,喜欢流连风月场所,这些年倒是不曾见过了。” “汤大人都快四十了吧?就算二十二娶亲,那也十几二十年了,成亲之后还出去那些地方真是太过分了。”阿四替汤夫人不值得,又建了这么一所房子,像大监牢似的,可见汤大人也是渣男一个。 宇文皓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元卿凌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嗯,老五,最近你特别喜欢说这句话,是不是心有感触啊?” “感触什么?说别人的情况,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就不需要回头,不存在那种情况。”宇文皓求生欲是满满的。 元卿凌笑了起来,寒风萧萧,这夜却是温馨无比。 第1032章 地位不一样了 大年初三这天,皇贵妃本想着叫元卿凌进宫来,把扈妃那边的事情解释清楚的,但是她回头一琢磨,初三是赤口,这事本有些不愉快,选这天来谈不合适,因而就没传旨下去。 扈妃那边是度日如年啊,她没想什么大局观,只想着不要让人误会她有这方面的意图,尤其要跟太子妃解释清楚,因此她以为皇贵妃和她一样着急要解释,会在初三这天请元卿凌来,叫人打听了几番,却说皇贵妃没下过旨意,也没见太子妃进宫来。 她心里便越发焦急,且从初一到初三,也没见过皇上来她宫里头,她胡思乱想,觉得大家都不信任她,一时更觉心灰意冷。 她叫了殿中伺候的人都到了跟前来,仔细盘问,看到底是谁教小老十说的,但是全部都否认。 无奈之下,扈妃只好再问小老十,问到底是谁跟他说这句话的,小老十年纪还小,且不说记得不记得事,他甚至连当皇帝是什么都不知道,扈妃逼问了几句,他干脆哭了起来,扈妃一气之下,打了他几下。 小老十也是个有脾性的,这无端被揍一顿,也不乐意了,哭闹着要去找父王告状,扈妃被他闹得心力交 瘁,也无人可以说说话,便叫人去禀报皇上,是否可以准许娘家人入宫来见面。 北唐对于嫔妃与娘家人见面是没有管束得这么严格,且镇北侯原先也总是入宫见扈妃,然而宫人去奏请明元帝,明元帝却是拒绝了,说等年初五的时候,再统一准许嫔妃的娘家入宫探亲。 明元帝拒绝,扈妃更是多想,哭了一宿,翌日实在是受不得,叫人出宫去一趟,说请元卿凌入宫来见面。 她叫人在宫门里看着,元卿凌若入宫来,便请皇贵妃也过来一趟。 扈妃邀请,元卿凌肯定来,且她还得顺带给太上皇哮喘的药。 等她这边入了宫,扈妃便去请皇贵妃来,皇贵妃其实今天本也打算下旨意去请元卿凌,却没想扈妃自己急不可待了,也好,便一起说个清楚明白。 她来到采莲殿的时候,元卿凌也刚到,忙就给皇贵妃见了礼,一同进殿去。 扈妃在里头等着,听得宫人宣,她牵着小老十走出殿中,红肿的眼睛在看到元卿凌的时候,忍不住再委屈落泪,拽住小老十一同跪在了石阶上,哭着对天赌咒,“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若有半点觊觎帝位之念,保叫我们母 子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扈妃此举,把元卿凌整得都懵掉了,“扈妃娘娘,怎么说这么重的话啊?” 皇贵妃见她这样也生气了,“呸,你自己赌咒发誓就罢了,怎能拉着孩子发誓?珪儿起来,到皇母妃这里来。” 小老十本来就很委屈了,如今见皇母妃疼爱自己,便哭着跑过去跟皇母妃告状,“母妃打我,母妃打我。” 皇贵妃抱着小老十,看着扈妃,气得嘴唇都哆嗦了,“你说你办的这是什么事啊?委屈孩子做什么?” 扈妃哭着道:“若不是这样,太子妃会信臣妾吗?” 元卿凌越发地懵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扈妃娘娘你快起来,跪什么苍天大地啊?这又不是祭拜的日子。” 元卿凌忙上前就扶起她,因为扈妃看着朝她跪下去的,她可万万受不起,扈妃是父皇的女人。 进了殿中去,元卿凌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扈妃看她故作一脸茫然疑惑的样子,便道是她不好点破,便道:“除夕晚上宫宴,珪儿说的那句话,太子妃肯定心里不舒服的,但是本宫可以对天发誓,从没教过他说这样的话,心里头也没有这个想法。” 元卿 凌怔怔,看向在皇贵妃怀里抽泣的小老十,“小老十说了什么?” 扈妃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太子妃何必如此非得点明?就是他说日后要当皇帝的那句。” 元卿凌扑哧一声笑了,看向小老十,打趣地道:“哟,你这小子有志气啊,你想当皇帝啊?” 小老十如今可不敢说这话了,往皇贵妃怀中躲,“不想,不想!” 元卿凌看着扈妃,“孩子这么小,说句戏话,冒犯不了谁,也伤害不了谁,扈妃娘娘,就因为这样?” 扈妃道:“可当晚本宫想和你解释两句,都没叫住你。” 元卿凌笑了,“我没听到,而且说实话,小老十说这句话我也没听到,那会儿顾着说孟悦郡主的事,就算我听到了,这话有什么要紧啊?不管小老十现在说想当什么,那都是孩子的戏言或者志气,我能跟孩子计较吗?把我想得太小气了吧?”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摇头,为了孩子的一句戏言,扈妃这又是跪又是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扈妃听得这话,却没高兴,反而又哭了起来,“你都不在意,可皇上却在意了,他不信我,以为是我教唆珪儿说的,连太子妃 都信我,他为什么不信我?甚至我今日想请父亲入宫都不许。” 扈妃这一哭,哭得那叫一个凄惨,憔悴的脸上挂满了泪水,鼻头和眼睛都红肿了。 皇贵妃宽慰道:“回头皇上那边本宫跟他说几句,你不要哭了,皇上是知道你性情的,怎么会不信你?” “他就是不信,我这么掏心挖肺对他,他就是不信我。”扈妃伤心欲绝,她本来就是年少,对明元帝又是痴迷得很,明元帝的不相信对她来说才是最沉重的打击。 皇贵妃见她哭得收不住,求救地看着元卿凌,元卿凌可束手无策,她怎么能过问父皇和他妃子的爱情呢?劝都没法子劝。 皇贵妃只得道:“好了,好了,本宫亲自去请皇上来,你就不要哭了,大过年的,你这哭得如此凄惨,岂不是晦气?” 皇贵妃说着,牵着小老十的手一同出去,叫元卿凌在这里安慰安慰。 元卿凌今日整个都是懵的,但是看着嚎啕大哭的扈妃,忽然意识到,老五是太子这个事实,在朝中乃至皇室宗亲里,都是得到了深刻的认同,他的地位也是不可冒犯了。 一句戏话,就让性情刚烈坦率的扈妃紧张焦灼成这个样子。 第1033章 汤大人进宅 明元帝来了之后,元卿凌就去了乾坤殿,一路心事如潮,在乾坤殿里陪太上皇聊天,也是有些心不在焉,太上皇不留敷衍之人,把她撵出宫去。 回了府中,元卿凌和宇文皓说起了这事,宇文皓乐了,“就小老十一句话就闹上了?这实在是可笑得很。” “看扈妃的样子,都像是哭了几天的。”元卿凌道,她不觉得好笑,反而有些悲哀,因为她和扈妃之间往日虽说不是特别的友好,但能说上几句知心话,算是关系比较亲密的,但为了一句话,便马上互相猜忌。 她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总觉得有些东西忽然就泾渭分明了起来。 “扈妃是自寻烦恼啊,谁能当真呢?小老十如今就知道吃喝拉撒耍,当皇帝意味着什么他都不知道,不信你问咱家点心,他们都未必知道。”宇文皓说。 元卿凌勉强地笑了笑,“是的,但是看扈妃这么紧张,显然连她都想到,或许有人会利用这事打击你和镇北侯的关系。” 宇文皓看着她,伸手扶着她的双肩,认真地道:“老元,其实到了如今,你觉得我还应对不了这些吗?莫说挑拨我与镇北侯,便是我们诸位亲王 之间,我也有应对之策。” 元卿凌看着他成熟的脸庞,也忽然意识到,其实身边的许多人都成长了,徐一,阿四,蛮儿,连老五和认识的时候相比,几乎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今日方压下来的沉重,因着宇文皓的胸有成竹,也随即消散。 宇文皓轻抱她入怀,“原先与你说过,我对帝位没有多大的兴趣,这是真话,但是,有时候也要考虑到责任,从娘家回来,我自己斟酌过一番,着实不放心任何一人,他们都无法超越我,这是实话。” 本来是很凝重的话题,元卿凌听了这话却有些想笑,“你飘了。” “不,我是认真的,我就是觉得任何一位亲王,皇子,都比不上我。”宇文皓扬起下巴,有些臭屁。 元卿凌圈住他的脖子,深情地道:“是,在我心里,你也是最棒的。”但同时也是最二的。 宇文皓笑了起来,“扈妃这事很快会过去的,不必担心,你和扈妃的关系不会受到影响,父皇也不会相信这话,但是小老十那边,未必就没人在他耳边说这些话,采莲殿是需要查一查的,我们对面总有一股子力量,至今还没有显露出来,我们甚 至都不知道敌人是谁,不过不要紧,老元,有野心的人总不会甘于沉寂,最终会慢慢地浮出水面来。” 这才是最恐怖的。 而这个敌人,似乎有,似乎无,琢磨不透,原先什么都往红叶的身上推,但是显然不是红叶。 安王也不大可能,纪王嘛……那烂泥就算了。 年关轻易滑过,除了这小插曲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事。 年初八,是开朝的日子,也是个黄道吉人,汤大人的宅子开始进驻家具了。 阿四偷偷去看过,回来告知元卿凌,说汤大人真的很穷啊,只买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张饭桌和几张椅子,除此之外,便没有了,连屏风都没一扇。 元卿凌很奇怪,按说汤阳的银钱也不少,怎至于贫穷如此?等晚上吃完饭,元卿凌便叫汤阳过来说话,问起了宅子的事情,再婉转问道:“听说家具都进驻了,银钱可够?若不够的话先从账房支取,该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省着。” 汤阳笑了起来,“太子妃,您这话真是让属下想笑又感动,您自己平日里也不舍得花,什么都省着来,却让属下不要省着。” 元卿凌道:“新进宅嘛,肯定得把需 要购置的都购置了。” 汤阳眼底是闪着感动之色,拱手道:“太子妃厚爱,但不用了,属下有银子,这些年也积攥了些留着备用呢。” “那行!”元卿凌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是有银子的,怎么弄得打扮得如此寒酸呢? 她又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进宅?办个仪式吗?” 汤阳道:“明日就搬进来了,也不用办什么仪式,就大家一起吃顿饭,属下来请。” 元卿凌道:“那好,我还没见过你夫人呢,这下可算能见到了,往后多些走动才好。” 汤阳微笑,“是,属下会多些带她过来给太子妃问安,她原先也说了多次,想拜访太子妃的,亲自个跟太子妃说一声多谢。” “客气了!”元卿凌微笑。 汤阳告退,却忽然又回头道:“太子妃,明晚吃饭,就在属下的新居,因椅子桌子不够,能否先从王府搬过去?再借用一些王府的人帮忙伺弄?” “你安排,王府基本是你做主,不必问我。”元卿凌道。 “好,多谢太子妃!”汤阳拱手出去。 汤大人进宅要请吃饭,这可让大家很高兴,因为汤大人着实也是抠门精,这些年可不曾见过他自 掏腰包请大家吃饭。 徐一更是高兴,因为以后可以和汤大人做邻居了,两家隔着一堵墙,他私下偷偷地跟阿四说,以后汤大人夫妇吵架,他们都能听到了。 阿四面无表情地道:“是的,以后我揍你的时候,他们也能听到。” 徐一觉得成亲后的阿四,只有一个月是温柔体贴的,如今已经恢复了原样,句句抬杠。 各自准备好礼物,翌日就听得那边放鞭炮了,估计已经入住。 果不其然,绿芽过去打听了一番回来,说已经在拜神了,只等走完仪式就可以过去。 响午,宇文皓和元卿凌就拉大队过去了,都是府中的人,因而也没有什么多大的规矩,乌泱泱一群人就到了汤阳家里。 宇文皓进去之后一看,却见桌椅什么的都是很熟悉,问了元卿凌才知道是从王府搬过去的,不禁啼笑皆非。 “王爷,王妃,你们先坐,属下带娘子出来。”汤阳说着,便转身进了去。 阿四比较激动,道:“我可是头一次见汤大人的夫人呢。” “谁不是第一次见?”徐一也很好奇,到底汤大人的夫人是何等的绝色?竟让他藏了这么些年也不带出来给大家见面。 第1034章 这样很危险 过了片刻,便见汤阳执着一个妇人的手慢慢地从厨房里走出来,这位妇人大概三十岁左右,夺人眼球的是她身穿一袭色彩斑斓的衣裳,黄,红,蓝,紫……仿佛是穿了一条彩虹在身上,却没有觉得太俗气。 发丝顺滑地梳成髻,插着一根紫玉钗,面容瘦削,不算很漂亮但气质很好,脂粉淡施,脸上也挂着浅淡而幸福的笑容,眉目微垂,和汤阳执手走着,举止从容。 徐一便打趣道:“哟,没想到汤大人和夫人这般恩爱,便走出来也得牵着手。” 元卿凌伸手推了徐一一下,她是看出来了,汤夫人的眼睛是没有焦点的,她眼睛看不到了。 果不其然,便听得汤大人微微一笑,“是的,内子眼睛有些不方便。” 他牵着她往前,轻声道:“在你面前的就是太子和太子妃,坐在旁边的就是徐一和徐夫人阿四,这些人你都听我说惯了,不必紧张。” 汤夫人便含笑福身,“奴家拜见太子,拜见太子妃,徐将军好,徐夫人好!” 元卿凌笑道:“夫人客气,快快请坐!” 徐一和阿四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怔然,汤大人的夫人是瞎的?那为什么不找太子妃看看? 汤阳扶着夫人坐下,汤夫人把脸准确无误地转过来对着元卿 凌,感激地道:“太子,太子妃,这宅子实在是太贵重了,奴家……奴家实在是无法报答太子妃的大恩大德。” 元卿凌微笑道:“夫人说这些话就见外了,这些年,楚王府府里府外,多亏了汤大人啊。” 汤夫人便徐徐地笑着,看得出她很喜欢听旁人赞誉汤阳。 而汤阳也十分体贴夫人,总会问她累不累,饿不饿。 吃进宅饭的时候,汤阳也十分体贴细心,会把饭菜都夹到夫人的碗里,鱼给她去了刺,她若喜欢吃一样,便会多夹两次,他一直观察她的神情,从而分辨她对菜肴的喜好程度,虽然这些菜,都是他监督厨娘做的。 吃了饭之后,又叙了一会儿话,大家伙便要走了,汤阳起身送客,且要吩咐一下府中下人帮忙把桌椅什么的搬回去。 他陪同一道过去,元卿凌叫了他到书房里头,问道:“夫人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眼疾,七岁的时候就开始看不见了,找过许多大夫,都没能治好。”汤阳道。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元卿凌问道。 “小时候放炮仗,伤了眼睛,之后就看不到了。” “伤过啊。”元卿凌并非眼科大夫,但是,也可以替她检查一下,看看有无回天之力,“介意我明日为她检查一下 吗?” 汤阳道:“本来您给火哥儿治疗眼睛的时候想带她来的,但她说已经习惯了,没有这个必要,这几年我们也找过很多大夫,她心里不存希望了,也不愿意再有希望。” 元卿凌点点头,表示理解,其实若小时候伤了失明,那么现在便她看了也没办法,她的情况和火哥儿不一样,火哥儿是在伤到的时候就发现了。 “你们成亲多少年了?没打算要个孩子吗?”元卿凌问道。 汤阳轻轻道:“我们成亲也就几年,但我们是一块长大的,她的眼睛是我放鞭炮炸伤的,伤了眼睛之后,他们一家就搬走了,前几年我去出淮南府的时候才见到她,才知道当年的祸事,而她还未嫁,我便娶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神色里确有说不出的痛苦与内疚。 元卿凌没想到是这样的,“那你对她……是愧疚与同情?” 汤阳笑了,“不曾分辨过,我只知道,这辈子都必须要照顾她的。” 元卿凌隐隐有些担忧,“若只是愧疚与同情,我希望……” 汤阳打断她的话,“太子妃的担忧,我明白,但不会有你所担忧的情况出现,想必太子妃也听说过我早年荒唐,尘世风月是见惯了的,那些早对我不具吸引力。” 元卿凌听 了这话,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她还真希望汤阳和夫人是真爱,而不是责任与愧疚。 但是,能这样相濡以沫,也是很好的,爱情最终都会转变成亲情。 汤阳笑了,“太子妃,是否觉得很不美好?” 元卿凌回过神来,摇摇头,“不,不是,你别误会,这很美好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最后能结成夫妇,而且你们过得很幸福,我认为是美好的。” 汤阳微笑,不见悲喜,告退转身而去。 元卿凌看着他的背影,想着这样也好,有个人作伴,有目的有希望。 回去说给宇文皓听,宇文皓却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但最终没做声。 元卿凌见他神色怪异,问道:“怎么了?” 宇文皓道:“记得汤阳刚追随我那会儿,我记得他是有喜欢的人,却打算娶那人了。” “就是她?”元卿凌问道。 “估计不是,那姑娘眼睛是看得见的,且还是个比较年轻一些的女子,那会儿汤阳已经不浪荡了,开始收心想过归家日子,大概是要娶那姑娘的,他说起过几次,可见着实是喜欢的,若不喜欢,也不会在人前提她。” “他娶亲的时候,也没告诉你吗?” “没有,只是有一次不记得是说起什么来,他便淡淡告知说 他娶亲了,当时我想着是娶他喜欢的姑娘。” 元卿凌道:“我今晚问他的时候,他说是出公差的时候到了淮南府遇到这个夫人,才知道当初的祸事,而她未嫁,所以他娶了,说得轻描淡写。” “哎,算了,反正这些事情咱也管不着,他高兴就是。”宇文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且瞧着他们如今也算是幸福的,他夫人看不见,就叫嬷嬷多些照顾一下,省得汤阳分心。” “嗯,我明日跟其嬷嬷说说,让她多些过去照料。”元卿凌道。 宇文皓喝了些酒,有些晕乎,他是每一次喝酒之后,就会兴趣盎然,元卿凌想要去看看孩子都不许,生生拽着压下来,眸光灼热,“孩子又跑不了,明日看也是一样的。” 元卿凌伸手推他,气得发笑,“别每一次喝完酒就跟我耍酒疯。” “我这哪里是耍酒疯?老元,你现在眼里就只有孩子,只有这满府的家事,没了情趣了。”宇文皓把她圈住,在耳边轻声道:“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 元卿凌眯起眼睛,“是你危险还是我危险啊?是不是有小姑娘看上你了?” “谁看上我也没用,我眼里就只有你。”他翻身直接拿下,元卿凌挣扎着,“慢些,拿个东西,咱要不起三胎。” 第1035章 是镇北侯 夫妇两人都已经决定了,不可能再有什么小凤凰。 两胎,五个孩子,已经折腾得人仰马翻,若再添个小凤凰,得疯,所以安全措施是要做足的。 老五虽然盼着要个姑娘,但是确实也不愿意再生了,两人都商量好,实在想要姑娘的话就等二宝大一些,再去抱一个回来养,老五不是怕孩子多会闹,而是怕老元生孩子会有危险。 他不愿意承受风险,女儿是想要的,但是可有可无,媳妇是最要紧的。 宇文皓翌日回了京兆府,镇北侯那边就找上门来了,说是有点要紧事跟他谈谈。 宇文皓大概想到是因为扈妃的事,便请了到侧厅去,坐下来之后一谈,果然是因为小老十说的那句话。 宇文皓道:“小老十才多大啊?他说一句话怎么人人都上纲上线了呢?侯爷你也真是的,大家都不说了,你还揪着不放,多没意思啊。” 镇北侯却支支吾吾了半响,才白着一张脸道:“不是,那句话,是老夫教他的。” 宇文皓怔了,“什么?你教的?” “不是教!”镇北侯面容懊悔,顿足道:“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这小子记住了,还在晚宴上说了出来,老夫听得这事的时候,差 点没吓死了。” 宇文皓看着他,淡淡地道:“行了,这事没人知道,你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说起。” 镇北侯哭丧着脸,“有人知道,已经禀报到皇上面前去了,宫里头叫人传了话,叫我明日入宫去。” “谁禀报到皇上面前了?你是当着谁的面说啊?你怎么那么糊涂?”宇文皓真是被他气死,镇北侯是断没有那个心思的,就是嘴上不收敛,总爱说些大话,原先冷静言就说过,他这个习惯会害死他的。 镇北侯唉声叹气,“就是那日进宫去看娘娘,十皇子叫老夫陪他院子里头玩耍,这玩着玩着,兴致上来了,他说日后要像老夫那样当大将军,老夫就随口说他聪慧,日后莫说当大将军,皇帝都当得了,这本来就是戏话,说了也没往心里去。” “当时谁听了?” “就是宫里头伺候的那些人,有好几个在场的,老夫也没大留意,只知道是有几个人陪着玩耍,相距也有三四丈远,谁知道就叫人听去了呢?” 镇北侯说着,沉沉地叹气,“老夫往日便被人指责功高震主,后来也知道错了,收敛了这么些日子,谁知道嘴里又犯贱,说了这么一句话呢?殿下,您得信老夫,老 夫绝没有那个意思,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的。” “本王信你有什么用?得父皇信你才行。”宇文皓想想也是很生气的,瞪着他道:“本王跟你说过多少遍啊?扈娘娘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你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盯着,用来挑扈娘娘的错,如今倒好,把老十都给连累了。” 镇北侯道:“就是怕连累了娘娘和十皇子,不然老夫才不怕,顶多是这条命这颗脑袋,好了,殿下就不要再骂,老夫人已经把我骂死了。” “你好好回去想一下,到底当日在场的人有谁,听到你这句话没有告知扈娘娘,如今却去告知了父皇,不管如何,必须把这个人查出来。” “是要查的,那明日殿下能否先入宫去为老夫在御前说几句话?”镇北侯往日在皇上面前还会摆起老丈人的架子,如今可真是怕了,怕连累了女儿和十皇子。 “不用,父皇会信你,但必定要问清楚。”镇北侯这人没机心,父皇比他还要清楚,他顿了顿,道:“但面圣之前,你还是派个人给扈娘娘传句话,把这事告诉她,否则她不知真相,明日你被传召入宫去质问这事,她会以为你是无辜的,闹起来也不定。” “如今没旨意 ,老夫也进不得宫去,能否劳烦殿下请太子妃替老夫跑一趟?”镇北侯竟拉下脸哀求。 宇文皓知道扈妃性情刚烈,若什么都不知道,回头还真会闹出事来,便道:“那好吧,本王叫人回去告知太子妃一声,让她抓紧入宫见扈娘娘。” “多谢,多谢殿下!”镇北侯呜呼一声,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混成这样了。 宇文皓眉头轻蹙,看着镇北侯这样,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大将军模样?这京中果然是不养武将,小心翼翼做人,怕被揪尾巴,反而损了志气。 但也没办法,因为武将总是一身恶习,是文官最为看不惯的,尤其见不得武将的稍稍嚣张的气焰,加上扈妃得宠,所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 今日不出这差错,明日也会是其他差错,总是逃不了,除非是将在外。 元卿凌听得禀报,急忙入宫去跟扈妃说了这事。 扈妃做梦都没想到是自己爹教唆的,气得直落泪,“怪不得年初四那天本宫奏请说想邀请娘家人入宫来,皇上要一口拒绝,原来是因为这样。” 元卿凌道:“年初四那天皇上就知道了吗?” “定是知道了,不然怎么会拒绝呢?他往日也很乐意娘家人进 宫来陪伴我的。”扈妃原先还觉得十分委屈,如今,一张脸都惨白了,看着元卿凌问道:“你说,皇上会信我父亲吗?信他是无心之言吗?” 元卿凌宽慰道:“皇上之前信不信难说,但是现在必定是信了的,你想啊,年初四皇上就已经知道了,却没让侯爷进宫来质问,可见应该是私下调查了一下,确定无事了才叫他入宫来警告几句。” 扈妃却惶然地道:“那若是调查了觉得他就是有这心呢?” 元卿凌道:“怎么会呢?侯爷肯定是没有这心的,且如果皇上觉得他有,不会挑明,而是暗中打压,如今能传召他入宫来问,定就是信了他,要警告他几句,让他以后慎言,毕竟这关系到十皇子,皇上也是在乎的,不愿意为十皇子招惹是非。” 扈妃听元卿凌这么分析,也觉得有道理,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之后又恨恨地道:“父亲也真是的,我都跟他说了几次,让他不管对什么人说话都得谨慎一些,如今他为太子殿下办事,我在宫里头又得圣宠,会有人想看我们倒霉的,他就是没注意,这一次可真出事了吧?哎,还是求皇上把他调离京城吧,否则以他的性子,以后会出更大的事。” 第1036章 再去镜湖 明元帝翌日传召了镇北侯入宫去,确实如宇文皓所言,只不过是言语上警告几句,并未如何惩处,这老丈人的面子总还是要给的。 镇北侯离宫的时候,垂头丧气,越发觉得京中很难混下去,便找了宇文皓希望能外调回军中去。 宇文皓正是有心要培养人手的时候,便请旨让他先往江北府,暂时接掌老三魏王的兵马。 镇北侯离京去江北府,还是让宇文皓比较心安的,镇北侯所在之地,会自成一道屏障,为他守着江北府与北漠的国线。 至于老三,等他治伤回来,宇文皓另有安排。 就在此时,冷静言来告知,说皇上得到密报,平南王府中有鲜卑人出入,且平南王招揽了几位鲜卑人为入府为侍卫。 平南王是献帝朝太孙,后晖宗帝登基之后,封他为奉圣太孙,太上皇登基之后,封为平南王,赐平南封地,自成藩王,这些年生活富足,从不管朝中之事。 平南王已经六十多,终生未娶,膝下只有收养的一子,很少回京,他与鲜卑扯上关系,宇文皓是断不会相信的,便真是来往,也不会有什么居心。 宇文皓觉得是有人要拿平南 王大做文章,因为平南王宇文极与安丰亲王夫妇来往密切,安丰亲王是献帝朝的大将,更曾被封为皇太子,最后舍弃一身离朝,其中原因却无人得知,外界曾对他的揣测是斗不过太上皇,所以愤而出走,他实质是有问鼎帝位的野心。 但这些都是传言,真相如何无人得知,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把他牵扯进来,可见背后那看不见的隐形对手是要搅乱浑水,从中获利。 在看不见的地方,这大棋依旧在下。 宇文皓开始筹备知道太子班底,以韦太傅为首,召集一部分谋士和武将靠拢过来。 如今的宇文皓一呼百应,谁都愿意在他麾下谋事,这番对应,其实暗中策划已久,如今自然是水到渠成。 而在处理所有的问题之前,南疆的事情尤为重要。 这源自于红叶的举措。 红叶放弃了疆北,不是他多大方,而是想必发现了疆北不服管辖,且另有野心图谋,他不想参与其中所以退开,以带领北唐将是入山的举动,来正式与疆北决裂。 但宇文皓有一样是没看明白的,那就是红叶在疆北几乎没有获利,那么他在肃国战败之后退到了疆 北,其用意为何? 显然不是为了压制疆北也不是为了对付北唐。 这盘大棋,背后的推手虽然没浮出水面,但是宇文皓已经摸清楚套路了,将会以南疆作为突破口,撕开北唐的内乱为第一步。 这不是本国的力量,大有可能是北唐外的势力。 纵观如今天下,对北唐依旧虎视眈眈的,唯有北漠这个世敌。 北漠当初与鲜卑联手,被红叶摆了一道就这么容易认输了?这不符合北漠人的性格,更不符合北漠秦家的性格,秦家素来是输打赢要,绝不罢休的。 但北漠也有一样,不擅长走阴谋,而疆北的巫师却是擅长阴谋诡计,因此不排除北漠与疆北巫师勾结,要推翻北唐政权。 宇文皓要组建太子府班底,明元帝是十分赞成的,早该如此了。 明元帝让冷静言作为宇文皓的第一谋士,专门为宇文皓出谋献策,有了冷静言在,宇文皓是如虎添翼。 当然,宇文皓的背后还有褚首辅与逍遥公,更有太上皇作为支撑,班底的组建,那叫一个迅速。 宇文皓依旧任职京兆府,但如今齐王已经培养出来,宇文皓等同是挂了个虚职,转战东宫 ,他的班底就等于是东宫的小朝廷。 元卿凌见闲暇下来,想着趁这个机会带包子去一趟镜湖。 这当下宇文皓是走不开的,但知道她一直惦记着镜湖的秘密,所以便让阿四陪着她跑一趟,因包子也要带去,包子狼肯定也会跟随,倒不是担心一路的危险。 然而,马车刚离京,后面红叶和阿丑就策马追了上来。 阿四见状,冷冷地说了一声,真是阴魂不散。 红叶在京中多半像是个隐形人,很少会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以至于很多时候大家都不会想起他来,若抡威胁,他实在算不得。 红衣换成了白衣,初春的天气还很冷,元卿凌是一身棉衣,他依旧是清爽的一袭袍子,还要迎风策马,身体素质那真是好啊,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到了半道休息的时候,进了饭馆用膳,红叶自然是要凑过来一次的,他看着元卿凌道:“其实,这会儿去镜湖,镜湖或许已经结冰。” “不会,我一直派人在镜湖上。”元卿凌知道他不会放弃,也懒得管他是不是跟着。 “镜湖里头,是否一定可以去到那边?”红叶问道。 元卿凌道:“不一定 ,镜湖的秘密,我至今未能解开。” “我总是见你的从镜湖里捞东西,是你的家人给你送过来的?” 元卿凌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你一直派人盯着镜湖?那你刚才说结冰……” “这样说,显得我没派人在那边。”红叶懒洋洋地道。 元卿凌失笑,“有什么意义?” 红叶也看着她,轻声道:“我总得找句话跟你说,否则这一路上,多苦闷啊。” “为了这一句开场白,可真是辛苦你了。”元卿凌觉得他真是一个怪人,笑笑。 阿四是受了宇文皓的影响,对红叶十分戒备,总觉得红叶无故露出笑容就是为了勾元卿凌,所以,她淡淡地道:“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到旁边坐,我们要吃饭了。” 红叶双手放在桌子上,“介意。” “额?”阿四皱起眉头,“你怎好打扰旁人用膳?” “那不是旁人,太子妃我也认识,这顿饭,我来作东,”红叶看着元卿凌,声音说不出的轻柔,“已经许久没和你吃过饭了。” 这话说得,仿佛他原先一直跟元卿凌吃饭似的。 阿四气得要命,见元姐姐似乎不怎么介意的模样,只得闭嘴不说。 第1037章 阿丑 元卿凌没有阻止,是因为对红叶的身世有大概的了解,她深信红叶对她没有那个意思,不外乎是因为她长得和他母亲有些相似。 正如方妩所言,他这一辈子都在治愈他的童年。 红叶带着他们进山,这份情总还是要记一下的。 一顿饭吃下来,红叶都没说话,只是在默默地吃饭,也没给元卿凌夹菜,这点让阿四比较满意,怕他有过分举动,她盯得很紧。 包子显得百无聊赖,因为这一趟出门只有自己,没有弟弟,他一直很不耐烦弟弟的吵闹,但是当没和弟弟在一起的时候,他又百般的不习惯。 “妈妈,吃好了!”他丢下了筷子道。 “那你带狼儿出去溜达溜达,不许走远。”元卿凌道。 包子欢快地跳起来,“叔叔慢吃,四姑姑慢吃!”说完,便带着雪狼跑出去了。 红叶含笑看着包子,若有所思,“你把孩子教得很好。” “基本礼貌!”元卿凌喝了一口汤,抬起头来看红叶的碗,他已经吃饭了,但是整顿饭他几乎是不吃菜的,“菜不合胃口吗?” 红叶摇头,“不是,吃了几口。” “你多吃点,还有这么多呢。”元卿凌看着他点的菜,其 实特别的可口,她都吃了很多,阿四也很喜欢吃,就他自己没吃多少,还剩了一半呢。 “你多吃点。”红叶望着她,“我见你喜欢吃,让你多吃点。” 元卿凌失笑,“我就是再喜欢吃,也吃不了这么多啊,我吃饱了。” 红叶这才慢慢地拿起筷子,“你吃饱了,那我就再吃一些。” 这倒是把元卿凌弄懵了,活像她特别刻薄不给他吃似的,还得叫他吃剩下的,他继续吃,吃得很慢,但是其实吃相一点都不好,他会迅速地把想吃的夹到碗里,然后慢慢地吃。 等他吃好了之后,便继续赶路,等到傍晚才入住客栈休息。 他一路是恪守礼仪,让阿四对他适当放松,倒是那个阿丑,总是用一种很憎恨的眸光看着元卿凌,让阿四防备着她。 晚上休息之前,阿四跟元卿凌道:“那个阿丑需要留意一下,她似乎很憎恨你的样子。” “阿丑?”元卿凌没多大留意她,因为阿丑的脸总是让人感觉可怖,不能直视,阿丑其实和晴姑姑是一样,脸上的斑点和丑陋或许都是巫蛊的易容术,本尊未必是这样,但是阿丑却要比晴姑姑恐怖上好多,晴姑姑是单纯的丑,阿 丑是丑中带恶。 “是的,还是要小心点,我也会盯着她。”阿四道。 “好,我知道了,你去休息,明日我们早些起来,早一点去到镜湖。”元卿凌道。 阿四点头,“那好,我去把包子叫回来。” 包子没一会儿就抱着雪狼回来,玩得浑身泥巴,元卿凌斥责了几句,还得下去叫小二给他打热水。 刚下了楼梯,便被一道力量给拉了进去,元卿凌大吃一惊,正欲出言呼叫,却被迅速捂住了嘴巴。 有人从她的身后钳住了她,而这个人,她认识。 “元卿凌,我警告你,不要试图勾一引公子!” 果然是阿丑的声音。 元卿凌扒开她的手掌,回头看着她,阿丑的脸拧成一块,皱巴巴的却显得特别凶恶,三角眼里透露凶光,有吞噬人的恶意。 元卿凌心底没来由地打了个突。 “听到没有?”阿丑厉声道。 元卿凌看着她,心神收回,冷冷地道:“你太高看你家公子!” 阿丑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往墙壁上去,眼底的凶光再露,“也不许诋毁他,轻视他。” 元卿凌艰难地呼吸,举起手一巴掌打在了阿丑的脸上,膝盖顶上,本是要袭向阿丑的腹部 ,但她的三脚猫功夫仅仅能打阿丑一巴掌,举起的脚却被阿丑一脚踹回,再重重地踢在她的小腿骨上,疼得她几乎眼泪都下来了,感觉小腿的骨头都裂开。 一把剑从阿丑的肩膀上搭过来,阿丑身后静静地闪出阿四的冰寒的脸与愤怒的眸子,“放开元姐姐!” 阿丑鄙视地哼了一声,放开元卿凌,“一群不知道什么东西!” 阿四大怒,一巴掌打下去,“就凭你也敢骂东骂西?” 阿丑不甘示弱,随即还手,阿四随即与她打了起来,阿四怒气正炽趁机要教训她,殊不知这阿丑也不是等闲的人,赤手空拳接阿四的剑也不落败风。 元卿凌虽然只跟四爷学过几招,但也能看出两人若打下去,阿四肯定不是阿丑的对手。 正着急之际,听得二楼传来红叶的怒喝,“阿丑,退下!” 阿丑正被阿四挑得眼红之际,听得红叶的声音,眼底犹有不甘,却还是退了下来,“公子恕罪!” 红叶扬袍下楼,俊美的脸庞上有激怒,一巴掌打在了阿丑的脸上,“谁让你动手?” 阿丑收敛了眼底的桀骜,生生吃了一巴掌却一个字没有辩解。 阿四冷冷地道:“红叶公子你 来得正好,你的侍女要杀元姐姐,你最好给一个交代。” 红叶眼底杀意顿起,盯着阿丑,“她说的是真的吗?” 阿丑冷冷地瞪了阿四一眼,“你胡说,我不过与她说几句话。” “说几句话要掐住我元姐姐的脖子?要踢她的脚?她不懂得武功你这一脚下去,是想要打折她的腿吗?”阿四生气得很。 红叶回头看着元卿凌,眸子里暗藏烟云,“有事吗?” 元卿凌扶着楼梯边走了一步,只觉得小腿钻心地疼,她摆摆手,“怕是伤了骨头。” “装什么?我不过是踢了你一脚。”阿丑叫嚣,眼底恨极。 红叶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眸子染寒,“滚!” 阿丑心底始终不甘,“为她,您两次打我,她算个什么东西?” 红叶眼底裹挟怒气,冷冷地道:“你要么现在滚出去,要么以后不必跟着我。” 阿丑眼底顿生惊恐之意,“公子,您……” 她狠狠地瞪了元卿凌一眼,满腹恶毒因着红叶震怒之下,不敢说出口,只得悻悻转身而去。 阿四看着她方才眼底的恶毒与桀骜不驯,很不放心,对红叶道:“公子,你的人还是要管好一些,明日不要一同上路了。” 第1038章 那就杀了吧 红叶看向元卿凌,眼底有紧张之色,“怎么样?伤得要紧吗?” 元卿凌试着走两步,依旧还是钻心的疼痛,骨裂是肯定的了,她道:“没事,我自己有药,回去上药就好。” 他伸出手来,想要搀扶元卿凌,元卿凌淡淡地道:“不用了,阿四会扶我,公子早些休息,明日各自上路吧。” 红叶伸出来的手僵冷在半空,缓缓地收回,看着阿四扶她慢慢地走上去,她的脚应该很痛,看到她眼底都有泪光闪动,红叶默默地看着,眼底瞧不出神色来。 回了房中,阿四帮她拉起了衣裳一看,小腿肿了一些,阿四伸手压了压,元卿凌痛得有些受不住,“怕骨头是真裂了。” 包子凑过来,“妈妈,谁打你了?我帮你出头。” “没事,玩儿去。”元卿凌蹙眉道。 包子哦了一声,便与雪狼出去了。 阿四恨恨地道:“那个阿丑,人丑心也丑恶,竟然下这么重的手,红叶带着这么个人在身边,迟早得要对我们不利,她的武功又那么高强,以后真是要少些往来,若让太子得知,定是要心疼死了。” 元卿凌往脚上喷了药,可暂时止痛,但是伤成这样,上镜湖怕是很难了。 她心里不 免有些气恼,这阿丑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何至于此? “上镜湖的时候,怕是要你扶着我一下了。”元卿凌说。 “背你上去都可以的。”阿四皱起眉头,对阿丑是恨极了,又心疼元卿凌。 元卿凌喷药之后,用绷带缠紧,然后让阿四扶着她躺下,再把脚抬高,内服了止痛消一肿的药之后,让阿四出去看着包子,她自己躺一会儿。 阿四不大放心,“那丑女又来怎么办?” “红叶会盯着她,我真出事了,对红叶也没好处,他有分寸,你先去看着包子,他方才不信我摔倒的,免得去生事端。”元卿凌轻声说,腿上的疼痛还是比较厉害,她有些难以忍受。 阿四还真希望包子去狠狠揍那阿丑一顿,但也怕包子吃亏,那婆娘的武功太高了,她道:“那行,你休息着,有什么事就叫我。” 她转身出了去,下楼去找包子。 包子和雪狼在客栈的门口大街上玩耍,很多人以为雪狼是狗,都过来逗弄,雪狼也很温和,没有露凶,阿四看到那阿丑躲在角落里头探出凶恶的三角眼,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该不会是想着要对包子不利吧? 她抱着剑守在包子的身边,冷眼扫视,不许阿 丑靠近半步。 而元卿凌在楼上躺着,忍受着痛楚,吃了止痛药,也用了止痛喷雾,却还是没能止住,骨折骨裂的痛楚是比较磨人的,非皮肉之苦可以比。 门轻轻地被敲了两下,是红叶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元卿凌皱着眉头,“我睡下了。” 这般拒绝,人没走反而是直接推门进来,看到她吊着脚在床上躺着,而脸色疼得有些惨白,他眼底闪过焦虑的情绪,“很痛?” 元卿凌本来是忍着一口气去抵御疼痛的,他这么一问,倒是叫她泄了气,无可奈何地道:“肯定是痛的。” “她的性子比较暴躁,我已经斥责过她了。”红叶似乎是没应对过这样的局面,竟显得有些无措,这样子,哪里像在于三国之间运筹帷幄的红叶公子? 元卿凌不想听这些了,叹叹气,“好,多谢公子为我斥责了她,我想休息了,公子请回。” 红叶却不走,拉了椅子坐在了床边,“我陪陪你,说说话就不疼了。” 元卿凌气结,这是什么歪理论?吃止痛药都止不了痛,他陪着说话就能止痛了? 她有气无力地道:“我不想说话,只想休息。” 红叶却仿佛置若罔闻,“阿丑认识你。” 元卿凌冷笑,“是的,都伤我若此,怎不认识呢?” “不,”红叶瞧着她,微微地摇头,“不,不一样。” 元卿凌疼得有些抓狂,“什么意思?你说吧。” 红叶眸子温润,轻声道:“她是故知的妹妹。” 元卿凌听了这话,顿时惊愕地看着他,“你说真的?故知不是巫女吗?” “巫女也有娘生父母养,她整个家族以故知为傲,但是,故知却是在了魏王妃的手中,她认为你也是元凶,所以她一直想找你报仇。” 元卿凌浑身打了冷战,天啊,难怪阿丑对她如此的仇视,原来竟是故知的妹妹,对她尚且如此,那日在疆北看见静和,她岂不是差点要杀了静和? 红叶仿佛看到她的心思,道:“没错,她是想杀了静和,所以才会想阻止我带你们进巫师带,她恨极了静和郡主。” 这话题还真是止痛,元卿凌勉强地想撑起身子,但是脚被吊起来,撑起身子反而更累,又无力地躺下,“公子,阿丑如果要对我和静和不利,我们怕也不会放过她,你最好能劝住。” “她暂时还听我的话。”红叶道。 “暂时?也就是说,她总有不听你的话的时候?”元卿凌越发觉得此人危险 。 红叶淡淡一笑,“谁会一直听一个人的话?她若不听话的时候,我便杀了她吧,不至于酿成大祸。” “杀了她?”元卿凌看着他,他说杀了她的时候,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仿佛阿丑不是跟了他多时的人,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蝼蚁。 红叶望着她,“她既然不听话了,又会对你们不利,杀了不好么?难道留她性命让她去杀你吗?” 元卿凌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觉得心头艰涩无比,“我自会小心防备,要杀我的人何其多。” “那些人没出现在你的眼前,若出现在你的眼前,太子怕也不会放过他们,阿丑要杀你,和那些要杀你的人有什么分别?” “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总觉得不是滋味,她是跟着你伺候你的人……” 红叶打断她的话,“她的命是我给的,若没有我,她早就死了。” “你的命也是猴子给的,若是猴子要杀你,你也会乖乖让他杀吗?” “当然了,”红叶觉得很正常,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依旧用温和的眸子看着她,“你救了很多人,那些人都应该为你付出生命,只要你愿意,便连当今太上皇,只要你有这个需要,他都得为你献出生命。” 第1039章 奇诡的红叶 这是元卿凌第一次和红叶如此深切地交谈,这话让元卿凌彻底震惊,她面容陡变,“不,我救的人,是我希望他们活着,而不是为了让他们随时为我献出生命。” “没矛盾啊,你希望他们现在活着,但是你需要他们献出生命的时候,他们若不愿意,你不生气吗?”红叶问道。 元卿凌有些激动,“我为什么要生气?那是他们的性命。” 红叶辩道:“但若不是你救了,他们早就死了,麻风山的那些人,若不是你,他们不是早死了吗?你的出现让他们延续了生命,你就算是要他们现在死,他们也该对你感恩戴德的。” 元卿凌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从不认识的人,想起方妩说的话,他本心不坏,但是他的认知有误。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的思维,救一个人,是为了要那人为他献出性命,这样的想法岂不是有些可怕吗? “你不认同我的话?”红叶皱起眉头看她,深邃的眼底似乎笼上了一丝不悦。 元卿凌道:“我不认同你的话,我救人不是为了让人家日后报答我,或者为我献出生命。” 他很快就接话反驳,“是因为你是大夫的身份吗?猴子说 过,大夫救人,天经地义,你救人是本分,所以你不盼着人家回报,可我不是大夫,我这样想有什么问题?我这样想是对的,做人有恩要报,有仇也要报。”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十分笃定。 元卿凌觉得没办法交谈下去了,她道:“我有些困了,想睡觉,公子你先回吧。” 红叶看着她的脚,慢慢地站起来,眼底充满了疼惜,“好,你好好休息,明天如果不行的话就多住几天再走,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元卿凌哪里敢要他陪着啊?盼着他快些走的,但嘴上没说出来,只淡淡地道:“明日再说。” 红叶便道元卿凌是应了他,神色稍缓,回头推门出去了。 元卿凌慢慢地收回视线,苦笑一声,方妩,不知道是不是你看走眼了,他这种想法,若真叫他拿到了药,那还得了?幸亏是废了数据,否则真是后患无穷啊。 听了这些话,元卿凌心思转移,倒真觉得小腿没这么痛了,当然,也许是止痛药发挥作用了。 半个时辰左右,阿四背着包子回来,雪狼在后头跟着,阿四气呼呼地道:“这小鬼头,不愿意回来睡觉,还得背。” “他欺负你!”元 卿凌瞪了包子一眼,包子乖巧地滑落,笑嘻嘻地冲阿四做鬼脸。 阿四抡大巴掌落在他的屁股上,笑着道:“可沉了,再长大一些阿四姑姑就背不动你。” “那我长大了背你。”包子老练地哄人。 阿四取看毛巾给他擦脸,擦手,“好了,带雪狼到隔壁房间睡觉去,我一会儿就来。” 包子本是陪元卿凌一块睡的,但是元卿凌脚伤了不方便,就由阿四跟他睡。 等包子和雪狼过去了,元卿凌对阿四道:“方才红叶来找我,告知我阿丑是故知的妹妹。” “不是吧?”阿四把毛巾拧干,挂在面盆架子上,惊愕地看着元卿凌,“就是那个巫女故知吗?” “对,是她的妹妹。”元卿凌眸色沉了沉,此行觉得充满了凶险,“阿四,反正我腿上有伤,去镜湖也不方便,明日我们回府,择日再去镜湖。” 阿四点点头,“行,你决定就好,下一次让太子陪着来,今晚你不能一个人睡,我让雪狼过来陪你,以免有什么不测。” “没事,想必红叶能压得住她。”元卿凌想起红叶说要杀阿丑的时候,如此理直气壮,心里头就一阵生寒,巴不得如今就回京去 。 “还是小心些好。”阿四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上,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撵着雪狼过来了。 雪狼趴在桌子上睡觉,十分乖巧,没一会儿就仿佛是睡着了,还打着轻微的鼾声。 元卿凌睡不着,感觉腿伤又开始疼痛了,她再拿一颗止痛药吃,喝了几口水,缓缓地再躺下来。 半夜里,外头又传来敲门声,“太子妃,睡着了吗?” 元卿凌没睡着,却也没敢应答,盯着外头投在门上的人影,连气都没敢大喘一口。 便听得阿四的声音也响起来了,有些恼怒,“公子,这大晚上的,人肯定是睡着了的,你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非得三个半夜敲一个女子的房门?” 元卿凌隔着门看到红叶仿佛是举起了剑,想起了他今晚说的那番话,吓得她忙地喊了一声,“我没睡着,进来!” 门被推开,红叶率先进来了,元卿凌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条拐杖,一口气缓缓地呼出,吓死她了。 阿四紧跟着进来,拦在了床前,冷冷地看着红叶。 红叶冲元卿凌笑着举起了拐杖,“这是我方才为你做的拐杖,若不良于行,可以拄着拐杖走,当然了,等你的伤 势好转了一些才能下地,到时候我们继续往镜湖去。” 元卿凌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谢谢你,但是,其实可以明天再给我。” 红叶噢了一声,“我做好了便忙送上来给你,都忘记如今是深夜时分了。” 元卿凌深感无力,“行,多谢多谢,你回去休息吧,拐杖阿四你帮我先收着,送公子。” 红叶把拐杖递给阿四,温和地道:“有劳阿四姑娘了。” 阿四皮笑肉不笑地道:“有劳公子才是,这么晚了还在做拐杖,做得都忘记是深夜了。” 红叶仿佛也听不出她的讽刺,微微一笑,看着元卿凌问道:“还有这么痛吗?” 元卿凌道:“好多了。” “那就好,那休养两日就能继续上路了。”红叶眼底含着温柔之色,道。 元卿凌觉得要跟他说明白才好,免得他又不知道要去办些什么事,道:“公子,我暂时不去镜湖,明日就回京了。” 红叶错愕,“回京?都来到这里了,为何不先去了?你脚伤是不是很厉害?要不我背你上山?” “不用,我想起京中有事,暂时不去了。”元卿凌听他这样说,都吓坏了,今晚的红叶,着实是有些奇诡。 第1040章 没办法沟通 红叶的失望只是一瞬间,随即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容,但是这笑容却从眼底看出了一丝疏冷,“好,一好的。” 元卿凌吐了一口气,下一次来,必须得和老五一起来才行。 她琢磨着,这一次的事情要不要告诉老五,若告知,他肯定得找阿丑拼命,若不告知,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坦荡相处,没有秘密,不能开了这先例。 阿四上前为她拉好被子,心有余悸,“这大半夜的过来,还道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元姐姐,我们明日就返程,太吓人了。” 阿四自知若红叶玩起心机来,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还是少惹为妙。 “好,明天就回吧。”元卿凌也怕牵扯不清,这一路上红叶表现得太奇怪了,努力地讨好,又变幻莫测,仿佛他潜在的性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翌日天刚刚亮,阿四就过来收拾了,道:“马车已经开出来了,你能走吗?不能走我背你下去。” 元卿凌试图下地,拿了红叶的拐杖拄着能走几步,便道:“不用背,我下楼的时候你扶我一下就好。” 脚今天肿起来了,比昨天要更肿一些,也很痛,她得回去看看能不能上石膏或者夹板,不然不利于恢复。 艰 难地下楼,到了大堂前阿四结账,元卿凌和包子坐在椅子上等着,包子昏昏欲睡,雪狼趴在他的脚下,也一副艰犯困的样子。 红叶和阿丑也下来了,元卿凌看过去,只见阿丑一瘸一拐地走着,用毒蛇般怨怼的眸子看她,恨不得杀之除之的恨意,还是让人心头一颤。 红叶走过来,淡淡地道:“我为你报仇了。” 元卿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微微点头,其实觉得他这话说得不妥,事儿办了不就行了吗?却非得当着阿丑的面说,岂不是加深怨恨么? 所谓擅长心机的人必定擅长揣摩人心,他若不是故意的,就是自己认为对阿丑尽在掌握。 但是,女人是不可控的,红叶却未必知道这点。 元卿凌心底很复杂啊,只求快些离去。 “这一路,你们小心一些,我就不送你们回京了。”红叶继续道。 “红叶叔叔,你去哪里?”包子浑然不知元卿凌对红叶的戒备,只觉得继续上路好玩,他其实不大愿意回去京城,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呢。 红叶便回头看着包子,含笑道:“去镜湖。” “我也要去。”包子跳起来,“我们本来就是去镜湖的。” 红叶一手就抱起了他,“好, 那我就带你去。” 元卿凌急得忙道:“不能去,回京。” 包子委屈地道:“为什么不能去?红叶叔叔会送我回来的。” “包子,不可麻烦叔叔,快下来!”元卿凌生气地道。 包子还是怕妈妈的,嘴巴扁了一下,挣扎着下来了。 红叶却沉了脸,看着元卿凌道:“你不该对孩子这样,他想去便去吧,我会保护好他。” “教育孩子我有自己的方式方法,还请公子不要过问。”元卿凌不高兴地道。 红叶蹙眉,“我没干预你教育孩子,只是不该限制孩子这么多。” “他还小,还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不也带着他去镜湖吗?那你去不了,我带他去也是顺遂了你原先的心愿,是你信不过我,怕我会伤害了他?我若要害你们,早就下手,何至于等到如今?”红叶声音里透着微微的受伤。 元卿凌双肩微微垂下,“看来,我们需要谈一谈。” 她不想造成误会,不想在这个时候树敌,红叶始终是个难缠的对手,哪怕不能成为朋友,也不要成为敌人,不能再给老五添麻烦,因为他现在已经很多事情要处理,且在策划一些事情,如果在这当下与红叶交恶,那对 他是百上加斤。 她拄着拐杖往外走,客栈外的长街,寒风萧萧,吹得各大店铺门口的旗帜猎猎作响,时辰还早,大街上无人行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狗吠的声音。 这寒冷的异地清晨,却让元卿凌的脑袋乱糟糟地一团,心底也说不出的烦躁,她对紧跟着出来的红叶道:“红叶公子,我问你一句,我们是敌还是友?” 红叶望着她,“经过疆北一战,我以为至少你不该会问这样的问题。” “是的,我也觉得不应该,那我姑且狂妄一些认为我们已经是朋友,那就捋一捋,你最初跟我说我是你救过的人,你对我念念不忘,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红叶不假思索地道,“那时候,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和你套近乎。” “好,谢谢你的坦诚,这事困扰过我,但也过去了,再有,便是你在镜湖边跟老五说,两年之内,你要得到我,我不认为你是喜欢我,或者是真想和我在一起,那么你这样跟老五说的目的是什么?放话?威胁?” 红叶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异光,“你认为是放话或者威胁?你为什么不认为我真想这样做?” “不认为。”元卿凌伸手扶着门边,努力调整了 一个站姿,“我至少可以肯定,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红叶眼底有些迷茫,“你如此肯定?连我自己都不能肯定。” 元卿凌残酷地道:“我还肯定一点,你是想要从我身上找到你母亲的影子,但我不是你的母亲,你必须要清晰这一点,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在你面前扮演你母亲的角色,我是元卿凌。” 红叶望着她,神情开始变得有些幽冷,“你不必试图却看透人心,你也看不透,你有些狂妄了,且你说的话很伤人。” 元卿凌握拳,略有些激动地道:“我只是想保护我的一切,我今日所有得来不易,我不想被人破坏,我也不想和你搞什么暖眛,让我和老五之间生出嫌隙,我希望我们是朋友,说句没志气的话,我不愿意和你为敌,因为你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 红叶眼底芒萤忽闪,倏然地笑起来,“你希望我们成为朋友?这一路上,我一直在努力地呈现出这个姿态来,你太过紧张,你竟是没发现。” 元卿凌心尖都在嗓子眼上悬着,想大声吼那不是友善的表达,但是,看着他忽然变得单纯的笑容,这句话吼不出来,他们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总是说不到一块去。 第1041章 我比他好太多 但红叶却忽然开心起来,仿佛那一句希望我们是朋友,给了他很大的鼓舞,而对元卿凌其他的话都充耳不闻了。 元卿凌觉得心累,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无奈地看着他,“嗯,希望我们是朋友。” 阿四结账之后带着包子和雪狼出来,也没跟红叶道别,直接扶着元卿凌就上了马车,阿四赶车,雪狼威风凛凛地坐在前头陪她,扬鞭的瞬间,听得红叶说:“一路小心,我们回京再见。” 元卿凌从帘子里伸出手,挥舞了一下当是道别了,实在也不知道说什么。 回了京,老五见她受伤回来,急得不行,元卿凌和阿四对了口供,说是摔着了,老五把包子和雪狼都怒斥了一顿,说为何不好好护着妈妈,包子委屈得很,争辩说妈妈自己走路不小心摔跤了,怎么能赖他,他是孩子他都没摔着。 元卿凌其实想告知他实话,但是真怕他炸毛所以没敢说,但骗了老五,心里也不安,忐忑着躺在床上,宇文皓以为她是痛得要紧,心疼得不行,连议事都不去了,在家里头守着她。 宇文皓对老元是充分信任的,所以并未怀疑有所隐瞒,只细心照料,还安抚老元说等他 不那么忙的时候,陪她一道去了镜湖。 元卿凌心头是藏不住事的,尤其对老五,当藏了事心里头就觉得有根刺,连看他都不敢。 阿丑是个隐患,其实是应该告诉老五的,只靠她自己防备不来,又不能全然指望红叶去压制,红叶的压制,那就是杀人,所以,就算不告诉老五她是被阿丑所伤,也得告诉他阿丑的身份。 这般想着,她便道:“一直跟在红叶身边的阿丑,你还记得吗?” “记得!”宇文皓给她拿了一杯水,坐在了她的身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人?” “她是故知的妹妹。” 宇文皓惊愕,“故知还有妹妹?” “对,故知是巫女,她妹妹不是,但必定也是疆北人。” 宇文皓放下水杯,狐疑地道:“她是疆北人,且她姐姐是巫女,但是当时进疆北的时候,她和红叶一道带领我们进去的,她这是背叛自己的族人吗?” “应该是。”元卿凌其实也觉得阿丑这样做很矛盾,她姐姐是巫女,且抓走静和是为了祭她姐姐的魂魄,为何她要去破坏呢?虽然她曾试图阻止红叶带他们进去,但是,这份反抗在进了疆北之后并未再看到了。 “ 是红叶告诉你的?你见过红叶?”宇文皓看着她问道。 元卿凌就知道瞒不过,抬起眸子无奈地道:“事实上,我们离京之后他就跟上了,要和我们一道去镜湖,但后来我出了意外,我回来了,他就继续和阿丑前行。” “你的脚,是阿丑还是红叶伤的?”宇文皓眉目间已见隐隐的怒气。 “不……”元卿凌看着他,心虚了一层,“是我不小心摔下楼梯摔伤的。” 宇文皓神情渐渐严肃,“元,你不会撒谎,你撒谎的时候是看得出来,你确定不要对我说真话吗?” 元卿凌就知道自己对着老五是没办法撒谎,只得道:“我和阿丑起了点争端。” 宇文皓一下子就生气了,“你却没马上告诉我,而是打算隐瞒,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我不是护着他,我只是暂时不想和他为敌。”元卿凌就知道他会生气,无奈得很。 宇文皓冷冷地道:“我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但是他们既然欺压上门,难道我们要做缩头乌龟吗?你是看不起谁?” 元卿凌道:“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是要吵架了吗?再一次为红叶吵架? ” 宇文皓是很生气,但是听了元卿凌的话,却也怔了怔,为他吵架,实在不值得。 “算了,不提也罢。”宇文皓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虽有怒气,也极力压住,老元这还伤着呢,他们之间基本的信任和理解是要有的。 他坐回元卿凌的身边,俊美的眸子里薄怒未褪,道:“以后有关红叶的事情,你不要试图瞒着我,好吗?” 元卿凌执着他的手,轻轻点头,“好。” 两人差点吵起来,在外头的阿四也是听着的,她心里对阿丑是恨到了极点,这自然也是因为她和阿丑打了一架,却没打得过阿丑,一个心肠比面容丑陋恶毒的人,她是真的恨。 她回头就与徐一商量,等阿丑回来去找阿丑算账,徐一如今沉稳了许多,听了阿四激动的话,便劝道:“这事太子会有分寸的,你不要去添乱。” “我不是添乱,我是要出这口气。”阿四悻悻地道。 “不着急出气,眼下太子的事还比较多,抽丝剥茧地要找出这背后的黑手呢,且平南王也被牵扯下老了,如今朝中对平南王和安丰亲王的猜忌很多,若这时候红叶掺和进来,肯定会让这水更浑浊。” 阿四也 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听了徐一的话,也泄气了,“好,大局为重,我知道的。” 徐一牵着她的手走出去,“如今太子已经把该堵的漏洞全部都给堵上了,但凡有可疑的势力方,也都分散派人压制,加上魏王也去了大周,所以我们人手其实不大充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这事平息下来,该报仇也得报仇,到时候我陪你一道去,给你出口气。” 阿四转怒为笑,“那你教我剑法,我发现你的剑法精妙了许多,是不是有什么窍门?” 徐一掩嘴偷笑,“练剑的时候,想着你的对手是让你生气的人。” “行吗?那我得把阿丑列为头号对手。”阿四顿了顿,一把扭住他的耳朵,“说,你练剑的时候,想的对手是谁?是不是我?” 徐一疼得呀呀叫,忙告饶,“不是,不是你,是太子,他有一段日子可招人恨了。” 阿四笑着放开他,“确实也是,不过如今改邪归正了,倒也好了许多,你要是有太子对元姐姐一半的对我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瞧你这话说得,我可比他做得好太多太多。”徐一瞧着四下无人,一下子就亲了过去,欢喜得眼底都熠熠生辉。 第1042章 陆源与笑红尘 元卿凌养伤期间,宇文皓下了严令,哪里都不许去,只能搁家里养伤,元卿凌本还想进宫一次,宇文皓在她耳边吼了好几次,哪里都不许去,这才打消念头。 瑶夫人和袁咏意孙王妃过来府中陪她,倒是没见容月,这让元卿凌觉得奇怪,“容月去哪里了?” 孙王妃今日穿了一袭石青色的绸缎,梳着堕马髻,显得比往日端庄了许多,她坐着在椅子上喝茶,听元卿凌问起容月,便扑哧一声笑了,把茶都给喷出来,端庄一秒破功。 元卿凌奇异地问道:“怎么了?容月又干什么傻事了?” 孙王妃忍俊不禁,道:“这大冬天的,石山上竟开了花,民间便说了,这冬日开花本就罕见,更不要说这石山上了,石山都能开花,石女也能怀上,这不,她就赶着去了一趟石山,说是要蹲守亲眼看花开,讨好意头回来就能怀上。” 元卿凌啼笑皆非,“真是服了她了。” 瑶夫人也笑了,但随即转头去问元卿凌,“你可曾为她把脉?她身体是否有毛病?按说她和老六都成亲这么些日子了,该怀上了。” “她没什么毛病,怀不上有时候也要看心态,心态也会影响身体。” 元卿凌道,其实,这怀不上很多时候都怪女人,男人也有关系啊,可她们也不会往怀王身上想,当然了,她也不认为一定就是怀王的问题。 瑶夫人压低了声音,红着脸道:“其实,姿势也会有影响。” 孙王妃最喜欢开车了,一听这话题,顿时掩嘴偷笑,“对,会的,姿势特别大的影响,回头可以问问容月,他们在一块的时候,用的什么姿势。” 元卿凌看到孙王妃那张发光的脸,额头顿时落下了一排黑线,饶是相处这么久了,她还是很难做到像孙王妃这样毫不避讳地讨论这些话题。 不过,她赞成瑶夫人这句话,姿势也有关系,可以这么说,姿势甚至起到为他们孩子助跑的作用,不过,想必容月如此精心钻研这方面的事情,什么招式都试过了吧? 看着容月,是真折腾,也够难的。 “话说,二嫂,你这都好久了,也没打算再生一个?”袁咏意忽然把话题转向了孙王妃。 孙王妃扬手,笑着道:“这得看上天赏赐啊,老天爷不怜悯我,我都看开了,容月如今做的事情,我早年也做过,如今不强求了。” 瑶夫人笑着道:“原先一直听你折腾说要为老 二找个侧妃,如今怎么也没找了?” “他自己不愿意了。”孙王妃笑着道。 “二哥真好!”袁咏意赞赏道。 孙王妃捂嘴偷笑,“哪里是他好?是他不好才不想娶侧妃,那胖子,他自己不行,娶回来丢人吗?” “不行是什么意思?”妯娌三人都好奇起来,看着孙王妃。 孙王妃笑得脸色涨红,压低声音道:“你们可别回去跟自家夫君说,他啊,太胖了,那事办不大来,如今就我和他,一个月也来不了一两次,平日里跟死猪一样,说衙门里头忙累坏了,倒是我来葵水的时候,人家就兴致勃勃了,回头还埋怨我,说我早不来晚不来,他稍稍不那么忙的时候来,可我这葵水一走吧,人家又忙上了,又顾不得这事了。” 三人听罢,顿时爆笑! 元卿凌原先不热衷于这些话题,但是听孙王妃这样描述孙王,实在是太好笑了。不过关于孙王的事情,之前她也是听到老五八卦上一嘴的,只是没孙王妃说的这么仔细。 “你要不要叫大夫给他看看?”瑶夫人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用手绢擦拭着眼角,问道。 孙王妃摆摆手,“不,治好了,心就野了,这样挺好的 。” “倒也是!”袁咏意笑着道。 阿四从外头走进来,“说什么这么好笑啊?” “小孩子,不许偷听。”袁咏意笑着道。 阿四哼了一声,“我都成亲了。” 袁咏意看着阿四,有些唏嘘,“是啊,阿四都成亲了,这年岁过得还真是快啊。” 孙王妃忽然道:“对了,翁静郡主死了,你们知道吗?” 元卿凌看向她,有些错愕,“死了?怎么回事?” 孙王妃道:“郡马府邸发丧了,说是暴病,不过,我倒是听了一些小道消息,说她自打扈妃生产一事之后,情绪就很不好,到底是蹲过暗房,有辱身份,在府邸里终日谩骂太子妃,后郡马爷与她争吵了几句,她就撞墙死了。” 袁咏意冷冷地道:“还终日谩骂太子妃?她死有余辜,当日的事情父皇是看在了长公主的份上,没有过多地追究,她倒是不知道感恩,死了活该。” “算了,人都死了。”元卿凌想起翁静郡主那张尖酸刻薄又咄咄逼人的嘴脸,心底还是有些不适,不想提起。 “那柔勄县主呢?还没出嫁吗?”瑶夫人问道,她如今不在皇家,倒是不知道这些小道消息了。 “开始说人家了,但 是如今母丧,怕又要耽误三年,也真是够可怜的,谁愿意等三年啊?这三年下来她都成老女了。”孙王妃哼道。 袁咏意道:“说给谁家啊?” “陆家陆源公子!”孙王妃瞧了袁咏意一眼,袁咏意之前与陆源曾议亲。 袁咏意一怔,“陆源?陆源同意吗?他怎么会看得上柔勄县主这样的人啊?二嫂你不给些意见么?” 孙王妃与陆源是亲戚关系,因而这事她说出来,真实性很高。 孙王妃叹气,“我倒是给过意见,但是他父母说,柔勄县主虽然说刁蛮任性一些,但是好歹是正经人家出身,总好过陆源与那些江湖女子厮混。” “什么江湖女子?”元卿凌问道。 孙王妃瞧着元卿凌,轻声道:“笑红尘。”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愕了,“笑红尘?” 元卿凌狐疑,笑红尘与陆源之间有什么吗?他们虽然一道去了南疆,也一道去了江北府,但是按说两人是没有过多私下的交集。 而陆家那边似乎也比较开明,袁咏意当时和陆源的事没成,陆家父母也愿意收袁咏意为干女儿,所以就算陆源与笑红尘真在一起了,也不会太过为难吧?柔勄县主哪里比得上笑红尘? 第1043章 吊唁 孙王妃道:“为这事,我也去过陆府两次,劝说不来,我就不说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怎好过问?” 孙王妃可见是有些生气的,主要是柔勄县主当初的丑恶模样她是亲眼看见的,陆源是个好孩子,断不能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 袁咏意道:“若陆兄与笑门主在一块,我倒是觉得很登对的。” “你觉得登对无用,他父母不觉得登对。”孙王妃说起这事有些烦,便压压手,“算了,不说了。” 袁咏意和元卿凌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怅然,这多好的事,若能成就好了。 于是,袁咏意当天回去之后,就邀约陆源过府来一聚,她婚后与陆源也有保持来,毕竟如今名分是兄妹了,齐王对这事也看得开,不会猜忌。 袁咏意说话素来直白,不会拐弯抹角,所以邀约了他到府,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之后就问道:“我听二嫂说,你与柔勄县主说亲?” 陆源一听这话就笑了,“母亲一厢情愿,对方也看不上我们陆家门第,我听说柔勄县主如今还是思慕太子爷呢。” “她是痴心妄一想!”袁咏意蹙眉,“她是疯了不成?这会儿还肖想太子。” “哪个女子不想攀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柔 勄县主出身好,母亲是翁静郡主,她有这想法很正常。”陆源无意批判,也不大感兴趣地这话题,便继续喝茶。 袁咏意瞧着他,也慢慢地端起了一杯茶,如今生了女儿的她,办事愈发细致谨慎了些,喝了一口茶啊,漫不经心地道:“这一次和笑红尘一块去疆北,又一道去了江北府,合作起来可有矛盾?” 陆源微笑在眼底徐徐地展开,“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袁咏意道:“今天和二嫂她们一块说话,听得你和柔勄县主的事情,又说干娘是为了阻止你跟笑红尘在一起,怎地?你对笑红尘有意思吗?” 陆源翘起了脚,扬了一下衣摆,“怎么说呢?笑门主人很有趣。” 袁咏意瞧着他,“有趣?” “有趣!” 袁咏意气结,“问你怎么个有趣法。” 笑红尘办事很有魄力,很有拼劲,但是说有趣吧,还真谈不上,实在不知道他怎么会看出有趣来,看来,或许是真心有所属的眼光,才能看出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陆源侧头想了一下,“就是和她相处很舒服,很自在,她不矫揉造作,性子坦荡磊落,办事雷厉风行,不怕吃苦更不怕吃亏。” “你对她赞誉很高啊。”袁咏意笑了 起来,从他若有所思的眼底,仿佛是看出了些异样来。 “她值得啊。”陆源道。 “那你可有娶她为妻的想法?” 陆源笑了笑,“我想也得人家愿意啊,她心里有喜欢的人。” 袁咏意哼道:“那是个渣人,笑红尘肯定不会记着他。” 陆源却瞧着她,“渣人也不一定能马上放下,当初的褚明翠不渣吗?齐王不还是惦记了她许久?甚至因为她,你们差点错过,若不是当初我手下留情,你今天就是我的媳妇了。” 陆源说着,便笑了起来。 袁咏意听了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是啊,我得多谢您高抬贵手。” 陆源高傲地道:“好在,也多了一个干妹妹,倒也不吃亏。” 袁咏意可不愿意让他糊弄过去,“问你和笑红尘的事呢,快说,你们有没有那个可能啊?她肯定是会忘记林霄的。” 陆源笑笑,“那我就先守着,等她什么时候忘掉,我就什么时候提亲。” 都说到提亲了,那定就是喜欢上了,袁咏意觉得笑红尘比柔勄县主好多了,若真能在一块,也不失为美谈一桩。 至于笑红尘那边,元卿凌也问过老五是否知晓这事,老五说不知道,但如果是真的,他肯定支持。 说到翁静郡主的死,元卿凌道:“已经发丧,按理说皇亲一场,明天我们也抽个空去给她上一炷香吧,人死了,理应恩怨全消。” 到底同是皇家的人,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看,大长公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加上最近老五事务繁多,不好在这种小事上遭人诟病。 宇文皓点头同意,“是得去,明日早些去吧,回来之后我还得去一趟衙门。” “最忙事儿忙得怎么样了?”元卿凌靠在他的身边问道。 “多,乱,不过也有好消息,蛮儿已经到帅州府了,过几天就会抵达京城。”宇文皓亲了她一下,便躺了下来,最近确实是忙得脚跟不沾地,有一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与蛮儿分别几个月,元卿凌总还是不习惯她不在身边的日子,十分想念,“可惜,这一次来,匆匆受封,又得分别了。” 宇文皓却摇头,“不,我会让她留在京城多些日子。” 元卿凌怔了一下,“那不会影响到你的南疆布局吗?” 宇文皓双手枕在脑后,冲她邪魅一笑,“我就是要影响到布局,障眼法。” 元卿凌见他这笑容油腻得很,拍了一巴掌,“说话就说话,歪嘴笑什么?” 宇文皓笑着道:“我见你们那地方 的女孩,不是说喜欢那样邪魅狂绢的明星小哥哥吗?” “闭嘴吧你。”元卿凌瞪了他一眼,好的不学,非得学虚的。 宇文皓确实也是累极了,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元卿凌在灯下凝望着他,自打成立小朝廷之后,他整个瘦了一圈,吃喝都没个定时,真够烦心的。 翌日起了大早,和孩子们吃了早饭,夫妇两人便出门去了。 翁静郡主的丧事没有大办,低调得很,但到底是皇亲国戚,前来吊唁的人还是很多,宇文皓和元卿凌来到的时候,刚好下了一场春雨,打得头发衣裳濡湿。 夫妇两人进去给翁静郡主上香,本想着不去后头看翁静郡主的遗容,但是赶在前头来的孙王夫妇进去了瞻仰,他们也只好也跟着进去。 是不是撞墙死的,并不知道,因为头部用白巾盖住,只露出了脸,了无生息地躺在里头,想起她曾有的嚣张,元卿凌还是很唏嘘的。 人死如灯灭,再大的恩怨都能烟消云散,更何苦,本也不是杀人大仇。 但瞻仰遗容出去的时候,却见柔勄县主哭着跑了过来,竟是一头要扎进老五的怀中去,哭着道:“表哥!” 老五飞快地闪开,在他身后的孙王没躲开,被她扑了个满怀! 第1044章 死而不僵 孙王一手就推开了她,沉脸道:“咋咋呼呼的,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柔勄县主本也不是奔着他来,是奔着宇文皓来到,没想到宇文皓会躲开,这举动让她十分受伤,也顾不得孙王斥责,看着宇文皓泪眼模糊地控诉道:“表哥,你便真这么狠心吗?” 宇文皓厌恶她,实在不想和她多接触,因而也没回话,直接拉着元卿凌就往外走。 柔勄县主在身后哭喊了几声表哥,宇文皓只觉恼怒,侧头对元卿凌道:“笑红尘若与陆源有情,大力促成此事,绝不能让陆源被她祸害了。” 陆源办事得力,武功高强人也聪慧,最重要的是他有有很强的分辨是非善恶的能力,陆大人也教养得好,什么事在他心底都有一个尺度,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他太需要这样的武将。 元卿凌笑着道:“你管得也真是太宽了,他们的感情事顺其自然吧,我料想陆源也不会看上柔勄。” “只怕陆家父母临时犯浑,他们也不看好笑红尘,你回头邀约笑红尘过府问问?” 元卿凌摇头,“不,我不问,我和笑红尘没熟到这个地步 。” 宇文皓皱起眉头,“我也不大好问,算了,像你说的那样,顺其自然吧,有缘分终究会在一起。” 翁静郡主出殡后的第三天,林霄有下落了,还出现在平南王府,且这一次还是平南王的养子宇文晖亲自送他出去的。 这一次鬼影卫跟上了,且把他擒获带回京中,可惜的是,即将到京的时候,却被他逃脱了。 罗将军布下了天罗地网,在京中一带附近搜捕,但搜了三天,愣是没发现他再出现过,回禀宇文皓之后,宇文皓道:“这些武林中人擅长易容,人只怕早进了京城,留意各大客栈,排查出租的民居民宅,验查过所,容貌可以改变,但身材不行,张贴海捕文书,但凡发现与他身高相等的陌生人,马上回报。” 宇文皓也叫人告知了笑红尘,不排除林霄回来京中会再度找她,笑红尘冷冷一笑,“他最好来!” 林霄曾是笑红尘心中最美好的存在,但是,现在就跟臭蛆一般,在她心头发烂,她若不往他胸前送一剑,这腐烂的气息永远都驱赶不走。 但林霄却没有来找笑红尘,红梅门加入了搜捕行列,没有发现林霄的踪迹。 且 说大皇子宇文君和褚明阳最近日子过得不错,之前倒霉过一次之后,也念念不忘富贵日子,如今还有人给他们送银子,依旧是伙同做生意,倒卖古董。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之后,他们也多了个心眼,但凡要掏银子出来的生意不干,风险大的生意不干,说白了,就想着用他大皇子的身份贪点便宜,过回他原先的丰盛人生。 这一次与他做生意的,是一名江南商人,叫孙全武,家财万贯,但在这京中没有人脉,因为干的是古董营生,还是要仰仗这些地头蛇,宇文君就最为合适,没人会专门去得罪他,京中各个阶层也都给他几分薄面,最重要的是他贪。 一个人若有了贪念,就十分容易控制。 这个古董商人也给他介绍了很多外地生意人认识,这些人在京中都是拿着过所,过所需要每十天到衙门续一次,宇文君就代为办妥此事,这事压根都不用求其他人,直接拿到齐王的面前,叫他盖个印就行。 齐王厌烦他,也避讳他,所以这些小事就算不用他亲自出马,他也愿意落力也都给他办妥,因为京中也不少这种代审过所的人,赚点辛苦银子罢 了,齐王甚至觉得他愿意谋这些低下的差事,是懂得上进了。 他为孙全武办妥这些事情,再给他介绍一些人认识,因这古董不是寻常人能买得起,所以,他介绍的多半是昔日曾追随过他的官员,这些人虽说如今不跟着他了,但是也不敢得罪他,就当是个顺水人情,把他介绍过来的人结交一番,至于交心不交心,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 但是这孙全武着实也是个能耐人,长袖善舞,那些官员本只是应酬应酬宇文君,却还真被他混熟了好些人,这自然是因为他出手大方,人也爽快,久而久之,与他来往的人便多了起来。 孙全武也着实是个够意思的,并未因此冷慢宇文君,还继续与他来往,给他赚抽佣,满打满算,一个月宇文君能从孙全武手中拿到三四百两银子,这对他来说,十分丰厚了。 因此,宇文君和褚明阳的日子依旧逍遥,比不得昔日的尊贵,但在银钱方面不曾缺过,不至于要登门去勒索瑶夫人。 褚明阳昔日结交的友人,因她如今的富裕也逐渐来往,孙全武还给褚明阳支招,若想多赚些银子,便叫这些夫人们把银子拿出去 放贷,如此可赚取高额利钱,褚明阳自然知道这里头水深,开始不敢,只是把自己手头上的余钱给了孙全武放贷出去,结果几天下来也能赚去高额回报,她因而也动了贪念,把这事告知了与她来往的夫人。 这些夫人们本身富裕,有不少私产和私几银子,听得说这般好赚,便试探地给褚明阳放了些银子,褚明阳吃了一部分利钱,剩下的交还给她们,一月下来也赚不少。 渐渐地,夫人们就敢拿大银子出去了,连顾家的二夫人也拿了不少银子给褚明阳,叫她拿出去放,这位二夫人是褚明阳母亲的表妹,褚明阳要尊她一声表姨,褚明阳与二夫人的女儿顾康曼来往得也很频繁,顾康曼本来就要说亲了,但是她眼高于顶,非尊贵不嫁,才耽误到如今。 顾康曼如今看上的便是冷家大爷冷静言,冷静言是国子监祭酒,学富五车,读书人要走科举之路,多少还得巴结他,因此冷静言在读书人的眼里,很受尊敬。 二夫人知道女儿的心意,叫人走动过,那边也没说拒绝的话,她便想着通过叫褚明阳放贷,为女儿添妆,若真能嫁给冷静言,也算是良缘一桩。 第1045章 那个假扮老五的人 宇文皓原先虽然叫人看着宇文君,但是见他来往的都是一些生意场上的人,那孙全武也是调查过的,确实是江南富商,便也就不管他,凭他本事赚得多少是他的事。 加上他知道父皇也有叫人定时查看他的情况,若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宫里头会有专人出来训话,因此,宇文皓越发是没把他这边记在心上,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 这京中的皇族官宦,其实就在一个圈子里头,顾家二夫人赚了银子,便介绍相熟好友,相熟好友再赚了银子,又介绍其他,如此不久之后,经过褚明阳的手里流通出去的银子,竟是高达几百万两,褚明阳算了一笔账,一个月光是收这些利钱的回扣也能有七八千两的银子,比宇文君要多许多。 她和宇文君也不是真心夫妻,自然不会把这些银钱告知他,只自己藏了私几。 这些借出去的银子,一个月分三次利息,因为借出去的银子,都是按照十天算利钱,由孙全武交给她,她再分发给诸位夫人,但是这月里头,逾期了两三天,也没见孙全武来到。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褚明阳吓得够呛,去过孙全武租住的院子去找他,人没在里头,下人告知 她,说人孙爷回了江南,要过些天才回来。 褚明阳忐忑不安地回了去,自然跟诸位夫人也是要解释一通的,好在大家也信她,毕竟原先都是按期给付的。 这一等,又到了第二期要收利息的时候了,孙全武还是没来,褚明阳实在是坐不住了,又去找了一次。 下人告知,孙爷刚回来,且有朋友在,褚明阳不管他什么朋友在,只要先见了他,拿了银子再说。 她不能冒这个险了。 进到正厅里头,果然看到孙全武坐在椅子上,正厅里还有一人,身材高大,面容俊美,直直地盯着她看,她只顾着跟孙全武讨要银子,没有多看那客人,对孙全武道:“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问你。” 孙全武与她一同出去,到了偏厅里头,褚明阳便急声道:“利钱都到两期了,大家心里头都很着急,你快些把利钱给我。” 孙全武却是怔了怔,“什么银子?” 褚明阳看着他,心底一慌,“就是我给你放贷的银子啊,你要给利钱……不,不是利钱,本利你都得归还了,我不放了。” 她也怕极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若这些银钱收不回来,她就没办法在这京中混下去了。 孙全武还是 很蒙,“大皇子妃,您这话从何说起啊?在下何时问你要过银子?什么放贷利钱的,弄得在下都糊涂了。” 褚明阳听得这话,气得全身颤抖,“你敢不承认?” “不是承认不承认的事,在下压根没拿过您的银子,您是不是记错?”孙全武双手抱胸,问道。 褚明阳气得一巴掌就挥过去,“你胆敢骗我?” 孙全武也不躲,生生挨了这一巴掌,脸色微愠,“大皇子妃,请你自重,你口口声声说我拿了你的银子,你得出示证据,我可有给你写过借条?” 褚明阳听了这话,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手抓住了孙全武的胸口,激动地道:“你不能昧着良心骗我啊,那些银子都不是我的,我也是借来的,你别害死我,快还给我,否则我带你去见官。” 孙全武推开她,冷冷地道:“你尽管去报官,我不曾拿过你的银子,便是报官了也不能冤枉我,大皇子妃,你还是走吧。” 褚明阳脑袋蹭蹭蹭地冒火,指着孙全武怒道:“你别当我是个好欺负的,真见官了你也休想在这京中混下去,那些银子的主人,他们的夫婿都是非富则贵,你得罪不起。” 孙全武冷笑,“是吗?我听说 朝廷有严旨,但凡官宦家族的人不许私下放贷,这是有违国法的,她们断不会知法犯法。” 褚明阳倒吸一口凉气,怒道:“你原来处心积虑,好你个孙全武,你若不把银子给我吐出来,我跟你拼了。” 孙全武一甩衣袖,“好,我顺便领教一下大皇子妃的厉害。” 褚明阳本就练过些手脚功夫,如今见孙全武执意抵赖,那几百万两的银子她是决计还不起的,若不稳他要回来,她也没法做人了,所以手刀一竖就劈打了上去。 本以为那孙全武只是个商人,不懂得武功,却不料她手刀未到,孙全武就扭住了她的手臂往廊前一推,推得她撞在了圆柱上,脑袋嗡嗡地痛,差点没昏过去。 孙全武冷冷地道:“大皇子妃莫要欺负在下是个外乡人,在下若真是出事了,京中不少人要站出来护着在下。” 说完,满身戾气地吩咐远处的下人,“把她撵出去!” 当下便有人上前架起了褚明阳把她拖出去,丢出门口去,把大门关上,褚明阳气得在外头捶门大吼,引来了周边的人围观,她丢不起这人,只能是先离开再谋后策。 宅子里头,孙全武回了正厅,笑着道:“鱼儿咬饵了 。” 那坐在椅子上的俊美男子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一个女人若贪念过重,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孙全武笑着道:“林爷,您跟她不还有过一段雾水姻缘吗?” 那被称作林爷的人也笑了起来,“是啊,可惜那时候,她把我当做宇文皓,那会儿没用上她,好在,风水轮流转,她始终是要为我所用的。” 孙全武道:“有这几百万两银子在我们手中拿捏着,还愁她不听话吗? “让她先着急几天,若不是被逼到绝路,她也不会轻易就范。”林爷眸子一抬,问道:“我的过所办好了吗?” “且再等两日,这事宇文君能办得来。”孙全武道。 林爷冷笑,“宇文皓如今满城找我,他大概也知道我会乔装打扮,所以满京城里严查过所,但是,他也绝对没想到,我要从京兆府办一张过所,何等容易的事?那宇文君介绍的官员,如今能拿捏在手中的有几人?” “不多,但我听说以前的纪王妃手中有许多人脉,且她都掌握了这些官员的把柄,若是能把那些把柄拿在手中,不愁他们不为我们所用。” “纪王妃?”林爷眯起眼睛,勾唇一笑,“我知道她,瑶夫人!” 第1046章 勉强应付 褚明阳被赶走之后,心慌得很,那孙全武明显是要抵赖了,几百万两银子,她怎么赔偿? 她赔偿不起,她没有几百万两银子。 她气得不行,回了家中,伺候的小厮与奴婢还没开锅做饭,见她回来,马上便往厨房里钻,往日若下人偷懒,她定是要发火怒斥一顿,但是现在着实没心思,一头扎回了房中,查看自己的银钱,虽然这段日子赚了不少,但是,却甚至无法支付一期的利钱。 而现在已经欠下了两期,有些人已经不耐烦,若真要跟她计较起来,她也奈何不了,所以要拖的话,首先要给两期的利钱,起码也要两万两银子。 听得外头传来宇文君的声音,她忙藏好银票走了出来。 宇文君今日心情好,进门就给她递了一个锦盒,“今日赚了一笔,送给你。” 他们夫妻关系是在赚到银子之后才好转的,但是送礼物却是头一次,褚明阳接过来打开看,是一只金戒指,虽然款式老旧,但分量是沉甸甸的。 褚明阳知道他最近赚了一些银子的,但具体赚了多少,她也不知道,而且他藏银子的地方,她也不知道。 她给他沏茶,偷偷试探,“最近见你赚得不少,可有上万两了?” 宇文 君往椅子上一坐,神色自得地道:“不中不远!” 褚明阳心中一动,若能取得先给了利钱,也还能再拖个十来天,她这般想着,便靠过去坐在他的身边,“那你都存钱庄了吗?” “这么点银子,不必存钱庄。”宇文君喝了一口茶,斜了她一眼,“怎地?没银子了?” 褚明阳放贷的事情没告诉他,怕他硬要分一杯羹,所以,在宇文君眼里,褚明阳也没什么钱的。 褚明阳腻笑了一声,“这不,想着马上便开春,想做几身绸缎衣裳回娘家去。” 宇文君今日心情好,有求必应,道:“回头给你五十两,你想做什么衣裳便做去。” 五十两,连零头都不够,但是,褚明阳本也不是为了要这几十两,只想知道他的银钱藏在哪里。 所以,等吃了晚饭之后,褚明阳就一直留意他的动静,等他进去取银子的时候,她偷偷地尾随,发现他把银子都藏在床底下的柜子里头,而钥匙是随身携带的。 褚明阳心底盘算,定是要从孙全武手里把银子连本带利拿回来,所以,先借用了宇文君的,等拿回来之后再偷偷地放回去,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当天晚上她先偷了钥匙,翌日等宇文君出 去之后,她便偷偷地从床底取出柜子,取走了银票,银子大概也有几百两,她没拿走,因为不排除宇文君这段日子需要用点银子。 拿了银票之后,她便出门去各家送利钱解释一番,好在这些日子一直给利钱都准时,且加上这一次却是是有特殊情况,人回了江南,那没法子的。 如今补上就好,因此,大部分人都还是信赖的,倒是唯独顾家二夫人这里,却有些担心了,说要取回银子,不再赚利钱了。 褚明阳心里可真生气,其他人都没问,最亲的倒是问了,当下沉了脸,“表姨母这是信不过我呢。” 二夫人对褚明阳道:“不是表姨不信你,但毕竟我放下去了三十万两,若真的有什么差错,那是血本无归,那可都是你表妹的嫁妆。” 褚明阳心里暗暗着急,三十万两若现在要拿回去,她哪里有银子给她啊? 但是,她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道:“表姨母若真要拿回去,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我听得孙掌柜说,因着如今营生做得好,打算在下月开始涨利钱,表姨母要拿回去,怕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其他夫人赚钱了。” 二夫人听得这话,忙问道:“涨利钱?涨多少?” 褚明阳 见她露出贪念之色,心里稍安,只要还贪心,这银子就不必着急往回拿,她道:“孙掌柜说,赖大家的支持,赚了银子也想回报给诸位夫人,所以从下个月开始,加二成。” “加二成这么多?”二夫人顿时瞪大眼睛,她心底算了一笔账,如今放出去三十万两,每一期能拿两千两,一个月能拿六千两,若是再添二成,岂不是一个月能那七千多两? 这可真不是一笔小数。 二夫人瞧了瞧身边的顾康曼,女儿若与冷家说亲成功,冷家是清贵,陪嫁肯定不能寒酸,寒酸了叫人瞧不起,趁着如今亲事还没定下,多赚一些是一些,哪怕多几个月,这银子也多好几万两了。 想到这里,她到底还是抵不过贪念,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放着吧,反正你表妹的亲事还没定下来,且等定下来了我再要回不迟。” 褚明阳的脸色这才转阴为晴,道:“表姨母你就放心吧,这孙掌柜与我很熟悉,我也一直盯着他的生意,他如今生意确实是做大了,才需要借银子,且他如今还与鼎丰号合作,你知道鼎丰号,那是大周首富,大周的瑾宁郡主也是鼎丰号的二东家,若真与鼎丰号合作,咱还能再往高里要 呢。” 二夫人听得这话,才彻底放心,笑着道:“那行,既然银子都给了你,你安排就是。” 顿了顿,她又看着褚明阳,微微笑着道:“再说了,我也不认识什么孙掌柜啊鼎丰号的,只知道银子是给了你,到时候只问你便是。” 褚明阳听了这话,心里狠狠咒骂,就是个人精。 褚明阳所拿的银子,各家夫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拿银子的时候就打了欠条,写着都是她褚明阳借的,褚明阳要吃人家回扣,当然就得承担风险,她原先对孙全武信任十足,也没想过会害了自己。 如今真出了事,被二夫人很一提醒,她心头如蚂蚁撕咬,着急上火。 若真叫不了孙全武认账,如何是好啊? 她转移了话题,看着顾康曼道:“对了,如今与冷家的亲事,说得怎么样了?” 顾康曼脸色微红,“谁知道?” 二夫人便笑着说:“试探过冷家那边的意思,想着明日就走动走动,若都有意,那他们冷家应该会叫人登门提亲,一旦提亲,那银子确实是不能再放,必须要拿回来了,再高的利钱,咱也赚不了。” 褚明阳一听,若说亲岂不是很快了?心里不免又急了几分,看来,这门亲事还真不能成这么快。 第1047章 走投无路 这般想着,便忧心忡忡地道:“其实有一句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话?”二夫人问道。 褚明阳压低声音,“我也只是从祖父嘴里听来的,真假不知,你们自己辨别吧,祖父说那冷静言至今未曾亲,其实是有内情的。” “内情?什么内情?”二夫人顿生警觉之心。 褚明阳是临时想的,加上心乱如麻,不能马上周全,胡乱堆砌地道:“那冷静言原来早有相好,只是碍于……反正不能娶进门的。” “有相好?”二夫人皱起眉头,“那冷静言是读圣贤书的,怎地未婚就有相好了?那为何又不娶进门呢?” “娶不得啊,那女子……那女子是有夫之妇啊。”褚明阳脑子转了几下实在也想不出哪家女子,便嘴巴一张,道:“他与太子妃元卿凌私通几年了。” 二夫人与顾康曼顿时大惊,“什么?” 褚明阳警告道:“这事我得知许久了,一直没告知你们,你们也不可往外胡说,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否则祖父要打死我说的,至于要不要把表妹嫁过去,表姨母自己斟酌就是。” 二夫人不大相信这话,“这太子夫妇感情不错啊,看着元卿凌也不像是这种人。 ” “人不可貌相,不过呢,真假我是真不知道的,是祖父说的。”褚明阳道。 是首辅说的,那定然就是真的了,二夫人心里顿生厌恶之感,最是憎恨这种男盗女娼的事,尤其一个还是当朝的太子妃。 顾康曼也显得失魂落魄起来,她见过冷静言几次,温润如玉的君子,一颗少女心也早交托在他的身上,如今知道他这般丑陋的事,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顿时站起来,恨恨地道:“一定是元卿凌勾了他的。” 二夫人看着女儿的模样,顿时心乱如麻,顾家是侯门,要寻侯爵府邸不难,但是冷家是侯门清流,冷静言又得皇上重信,伺候君侧,如今太子与他的关系也好,着实是乘龙快婿,与一些侯门子弟相比,他太出色了,好多侯门的子弟只能随便在衙门里头寻一份差事,等着食邑供养,不可靠。 “母亲!”顾康曼又怒又伤心,复又坐下来拉着二夫人的袖子,“女儿不管,女儿非冷大人不嫁了。” 二夫人安抚了她一下,然后看着褚明阳,“那他们如今断了没有啊?” 褚明阳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冷大人和太子相比,不论权势,那必定就是冷大人胜出 一筹。” 二夫人还是觉得不大可信,元卿凌是太子妃啊,她日后是要当皇后的,若这事被掀开,她连好死都不能,且冷大人看着也不是这般糊涂的人,他若想要女子,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啊? 但这事偏生又是首辅说出来的。 褚明阳本就恨极了元卿凌,这造谣开了头,她仿佛自己都深信不疑了,恨声道:“元卿凌本来就下贱,你们不要忘记她当初是怎么嫁给太子的,与静候用了那般肮脏的手段,我如今说也觉得脏了嘴,反正若叫我来说,肯定是不赞成表妹嫁给冷大人的,毕竟不管是不是被元卿凌设计或者勾一引,这事已经是发生过,日后想起,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顾康曼哭出声来,“那如何是好?” 二夫人也乱了心,“曼儿,要不,冷家就不考虑了?” 顾康曼哪里愿意?一颗芳心都系在了冷静言的身上,就算往日故作高傲地说如何如何,可她心里却执意要嫁冷静言了,她哭着道:“母亲,若他与那贱女人断了来往,我也不计较,你叫哥哥去敲打敲打。” 褚明阳一听,忙就道:“你可千万不能让顾司去打听,顾司和太子亲近,他知道了必定会告知太 子,太子怎能受辱?定会找冷大人算账,冷大人到时候名誉扫地不说,还有可能丢了性命。” 二夫人听得如此复杂,心里便再觉得可惜,也非良人了,但女儿执拗要嫁,眼下也只能先安抚着。 褚明阳离开顾家,忧心忡忡地回了家中去。 殊不知刚进家门,就看到宇文君阴郁地坐在正厅里头,而那奴婢与小厮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脸上都肿起了老高,看样子是挨了一顿打。 她心头一怵,故作不知扬起笑脸,“今日怎地那么早回来?” 宇文君盯着她,“说,我的银票是不是你拿了去?” 褚明阳怔了,“什么银票?我怎么会拿你的银票?” 宇文君一拍桌子,跳脚起来暴怒道:“本王的一万两银票都没了,门没有撬开,是家贼拿的,到底是谁拿走?若不招的话本王马上报官。” 听得说要报官,褚明阳脸色就变了,讪笑着进去,“不着急报官,既然没有撬门,那定就是家贼干的,让我来审问审问他们。” 宇文君阴恻恻地看着她,“你来审问?” 褚明阳怕极了他这样的眼神,觉得周身不自在,“怎么?你怀疑我吗?” 宇文君一手拽了她过去,往她怀里一掏 ,便把钥匙给掏了出来,宇文君倒吸一口凉气,冷冽地道:“还真是你。” 褚明阳见他狂怒,马上就往外走,但她哪里得躲过宇文君的巴掌,他抡起就朝她的脑袋挥过去,打得她直接扑倒在地上,随即拳脚相加,打得褚明阳几乎没昏死过去。 打得她无法动弹,才搜了她的全身,已经没有银票,他执着她的头发,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贱人,说,本王的银子去哪里了?” 褚明阳嘴角出血,哭着道:“我不知道,不是我拿的,钥匙是我从地上捡的,不是我拿。” “还不承认?”宇文君面容扭曲,一巴掌又挥下去,打得褚明阳昏头转向,褚明阳挣扎了几下,一手拿起地上板凳,朝他的头砸过去。 宇文君不妨她还能还手,没躲过去,板凳砸下来顿时头破血流,昏在地上。 褚明阳大口地喘着气,见奴婢与小厮上去为宇文君止血,她忙就回屋收拾东西,但东西拿在了手里,她却不知道何去何从,这样口鼻青肿地回去,祖父肯定问的,而且,她早已经众叛亲离,祖父最终还是会把她送回来。 想起都是孙全武害得她这样,满心愤怒,丢了东西便往外跑去找孙全武算账。 第1048章 蛮儿回来了 到了孙全武的宅子,门房刚把门打开,她就直直往里扑,慌张而声嘶地吼,“孙全武,你给我滚出来。” 尽管门房告诉她,孙全武没在,她还是满园里乱找,她已经彻底失魂了,若孙全武不把银子拿回来,宇文君不会放过她,那些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她一边找一边哭着喊,“孙全武,你害死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别以为我现在奈何不了你,我若回去找祖父,祖父也一定会为我出头,你滚出来,把钱还给我。” 孙全武确实不在宅子里头,她找遍了全屋,没有找到,慌乱之余,坐在了廊前痛哭失声。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投在了她的身上,她以为是孙全武回来了,猛地抬头正欲出生怒斥,却见并非孙全武,而是那日来见到的客人。 他居高临下,眼带促狭之意,“大皇子妃,许久没见。” 褚明阳站起来,眼底有些疑惑,哪里许久没见?日前不是才见过么? “你找孙全武?你是他的朋友,知道他在哪里吗?”褚明阳抹了泪水,问道。 来人正是林霄,他看着褚明阳,眼底那促狭之意若认真看,则是猫戏老鼠的恶意。 但褚 明阳这会儿心慌意乱,压根没细看他,只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巴巴地问他。 林霄取出一条手绢,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褚明阳迅速往后躲,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林霄轻叹,“大皇子妃,你的记性可真差,这么快就忘记了我么?我可是十分想念大皇子妃的软玉温香啊。” 这话仿佛惊雷般在褚明阳的头顶上炸开,她瞪大眼睛,眼底迅速灌满了烈焰,脸色也陡然涨红,举起手一巴掌就要打在林霄的脸上,嘴里怒斥,“原来是你,你这个登徒子,我要杀了你。” 林霄抓住她的手腕,往身前一拽,另一只手便缠上了她的腰逼得她贴在胸口上,冷冷一笑,“杀了我?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还不曾和你计较,你我本是两厢情愿,又非我强迫于你,怎么装出这般委屈模样来?” 说起那孩子,简直就是褚明阳毕生的耻辱,恨不得当场把这男人撕碎,但手腕被握住,腰被缠住,她竟是动弹不得半点,只能是狠狠地诅咒他,让他去死。 林霄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逼着她退后,玩味地道:“我死了,你可惨了,如今我是唯一 能帮你的人,想从孙全武手里拿回银子吗?” 一句话,正中褚明阳的死穴,褚明阳停止挣扎,眯起眼睛看他,一时摸不准他是不是孙全武的同伙。 林霄放开她,“不必猜忌,我和孙全武认识不久,还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介绍人就刚好是大皇子。” 褚明阳听得这话,这才释疑,但想起他乔装打扮成宇文皓的模样与她欢好,她心里还是像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忍着怒气,她问道:“你能帮我从孙全武手里拿回银子?” “我若不帮你,岂不是眼睁睁看着你死?昔日我是因为爱慕你,才会假扮太子和你在一起,这份心。至此不变。”林霄眸色熠熠道。 褚明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蒙蔽的人,冷冷地道:“不要再提此事,你若能为我追回银子,我便不追究你,否则的话,我定是要告知祖父的。” 她推开林霄,打量着他,好在,模样倒也长得俊美,若是长得丑陋,她只怕会当场杀了他。 这份耻辱,褚明阳记了许久,深夜里以噩梦呈现,但她如今面临危机,这份耻辱倒是不重要了,只求快些解决。 她是堂堂褚家的小姐,大 皇子妃,绝不能变成过街老鼠。 林霄望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万两的银票,递给了她,“你先应急。” 褚明阳见是一万两的银票,狐疑地看着他,“你为何知道我需要一万两?”该不是他一直找人盯着她吧? 林霄道:“你不是该要支付利钱吗?” 褚明阳这才释疑,收下了,“这一万两我收下,等你替我拿回孙全武的银子之后,我还给你。” 林霄柔声道:“不必,你是我所爱,我的银子只希望给你花。” 褚明阳冷冷地看着他满眼柔情的样子,“闭嘴,你说话真让我恶心。” 林霄叹气,“好,你先回吧,若有事,来福到街十六号找我。” 褚明阳悻悻而去。 林霄看着她的背影,勾唇笑了起来,没一会儿,却见孙全武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背着手走过来道:“林爷,为何不直接用这几百万两银子逼迫她办事?” 林霄竖起一根手指摇摇,“不着急,要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你办事,就不能让她带着怒气,否则容易坏事,一旦事败还会迅速供出你我来。” “要她心甘情愿?只怕不行!”孙全武觉得这褚明阳也不是好相与的 。 林霄笑笑,神色颇为自得,“至今,还没有女子不是心甘情愿受我驱使,便连宇文皓手下的笑红尘,又当如何?不还是偷偷地对我投怀送抱吗?” 孙全武哈哈大笑,拱手道:“敬佩敬佩!” 楚王府里,元卿凌今日是真开心,徐一回来禀报说顺王与蛮儿今晚左右就会抵达京城,喜嬷嬷和其嬷嬷也很高兴,尤其其嬷嬷是最喜欢蛮儿的,蛮儿办事叫人省心,她一人可抵五人,在蛮儿走后,其嬷嬷总是念叨这句话。 蛮儿在傍晚就已经抵达楚王府了,看得出这一路风尘仆仆,蛮儿头发都快打结了,满脸的灰尘,阿四迎过去,她忙就抱着阿四开心地道:“阿四姑娘,我可想你了。” 阿四笑着道:“这一别几月,我可真不习惯你不在王府的日子,快去见你的太子妃,在里头等着你呢。” 蛮儿放开她,满眼生涩,就看到当初的那小乞丐胡名上前来,道:“蛮儿姐姐,又见着你了,真好。” 蛮儿对胡名有特殊的感情,因为他们也算共患难,她对胡名笑了,“对,我还要住好一阵子呢。” 胡名就咧齿笑了,和她一道进去见太子妃。 第1049章 进宫受封 蛮儿还没走到正厅,点心们就哇哇哇地跑出来大喊,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蛮儿看着孩子们狂奔的这一幕,看着他们脸上欢喜的笑容,鼻子一酸,真好,真好,回来这里真好,在南疆,日日想念,楚王府里的点滴都渗入灵魂了,如何能割舍? 蛮儿抱了点心们一下,便进去拜见元卿凌,她想跪下,元卿凌一手就拉了她,“好了,此番你入京,是南疆王的身份,不再是我楚王府门下的侍女。” 蛮儿鼻头酸楚,泪盈于睫,哽咽道:“在楚王府里没有南疆王,奴婢永远是您的蛮儿。” 元卿凌很感动,握住她的手,“好蛮儿,这一路辛苦了吧?先进去沐浴换衣,出来就可以吃饭了,你其嬷嬷今晚亲自下厨,做了你爱吃的。” 蛮儿抹了眼角,开心地道:“好,奴婢去拜见嬷嬷,对了,王爷让奴婢说一声,他回府换衣就过来,他要在楚王府里蹭饭。” 元卿凌笑了,“好!” 蛮儿便福身去了,阿四在外头等她,两人牵手一同前往,绮罗和绿芽都纷纷围上来,姑娘们叽叽喳喳个没停,元卿凌站在廊下,看着孩子们也在追逐玩耍,楚王府终于还是昔日模样了。 老五是 和顺王一道进来的,在门口相遇,一路进来,顺王就迫不及待地禀报南疆的情况,说得十分兴奋,宇文皓的神色是赞赏的,觉得老九也出息了。 饭桌间,顺王还是一直说,连饭都顾不得吃,元卿凌便道:“你先吃饭,吃了饭再跟你五哥慢慢说。” “不行,”顺王使劲扒饭,“臣弟一会儿还要入宫去,若耽误了时辰,宫门下了就得明日再去了。” “怎地?父皇传召你了?”宇文皓问道。 “不是!”顺王憨憨地笑了笑,嘴角还有饭粒,“八哥等着我,我在南疆就给他来信,说等我回来了,要先进宫去看他,我怕他等急了,今晚我在宫里头陪八哥。” 宇文皓和元卿凌对望一眼,都微微笑了起来,老八老九的兄弟情很让人感动的。 饭吃好,大概的情况也说完,顺王就飞快地跑了。 元卿凌和蛮儿也聊了好久,蛮儿说已经和母亲相认,此番她留在南疆,不跟他们一道回来,“也全靠着母亲的手段,臣服了一批人,那些人原本就是父亲的旧部,但是开始不信我们,尤其母亲是疆北巫女,但是母亲却愣是把他们说服了。” 元卿凌很佩服晴姑姑,晴姑姑其实特别 有魄力,且心里有一股执念,若她真的克服了对疆北的恐惧,站起来帮南疆王报仇,那南疆这股势力对于老五来说,就是如虎添翼。 蛮儿吐吐舌头,“我其实在南疆也帮不上什么忙,都是母亲和太子派去的人在办事,每日就有人跟我报备一下,可无趣得很,还有顺王,顺王如今在南疆可是很多人支持他。” 蛮儿说起顺王的时候,脸色有些微红。 元卿凌留意到了,奇异地看着她,莫非,蛮儿对老九有意思了?便有也不奇怪,毕竟当初在王府里头她投湖,是老九救起她的,也算是救命恩人了。 且元卿凌觉得,若这事是真的,老九和蛮儿成亲的话,对局势更有稳定的作用。 晚上她回去和宇文皓说,宇文皓听了之后,皱起眉头,“老九还年幼,不着急成亲。” “哪里还幼?都二十出头了。” “二十三四才说亲不迟。”宇文皓揉揉眼睛,最近熬得厉害,眼圈都黑了,“再说,我听大舅子说你们那里二十岁成亲的很少,大舅子这么老了还没成亲。” “时代不同,你不喜欢蛮儿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别了脸,“不是,只是觉得若真娶了蛮儿,就得陪着 蛮儿在南疆,一年回来不了一次。” “舍不得啊?”元卿凌笑了起来,倒是没想到老五会有这么感性的一面,但素来只有怕自己女儿远嫁的老母亲,哪里见过怕自己弟弟娶远的哥哥? 宇文皓确实是有些舍不得,如今虽说是把老九派到南疆去,但是等南疆的事情完了之后,他还是会回来的。 几个兄弟,老三应该不会回京定居,老四也是要走的,小老九还是希望能留他在京中。 只是躺下来的时候,他自己翻来覆去,又把元卿凌摇醒了,“其实老九和蛮儿能成亲也不错,这样的话,老九就能名正言顺地在南疆谋职管治,十年八年之后,南疆基本就稳定了,他也起到了统战的作用。” 元卿凌睡得迷迷糊糊,“睡吧,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还不定是的呢。” 宇文皓双手枕在脑后,“细细想来,倒也是好事,既然不定是,那就撮合一下。” 元卿凌笑了,睁开眼睛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可爱?睡觉之前还说各种反对,现在就要撮合了?看来政事政局才是你真正关心的,若说我有定国安邦之功效,你岂不是连我都要卖了?” 宇文皓伸手抱着她,“那不行,你便 有一统天下之功效,我也不卖,没有你,天下太平一统天下又与我何干?” 老五总是能说出一两句叫人惊艳的情话来,元卿凌用唇抵住他的下巴,熠熠看他。 宇文皓翻身压上,“横竖睡不着,不如……” 元卿凌心底喟叹,有个精力充沛的老公,真不见得是一件轻松事,他都熬得黑眼圈大于嘴巴了,怎么还孜孜不倦地呢? 翌日宫里头就来了旨意,说传蛮儿进宫去。 因之前就下过圣旨,要蛮儿入京受封,所以今天多半是受封去的,喜嬷嬷早就准备好了衣裳,给蛮儿仔细打扮一番,再用了元卿凌的首饰为她妆点,这么一番打扮下来,那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就连阿四都长大嘴巴,“天啊,蛮儿你原来这么漂亮啊?” 蛮儿含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身绯红色暗云纹绸缎衣裳,对襟滚了银边,暗金线浮动,衣裳也绣了大朵大朵的芍药图案,袖口同样滚银边,再绣了几株细小的青竹,绣工精巧,一看就知道是其嬷嬷的手笔。 再看面容,脂粉淡扫,蛾眉杏眼,嘴唇染了唇蜜,光彩莹然,着实不像往日的自己,摸着自己的脸,她喃喃地问道:“这真是我吗?” 第1050章 二夫人的担忧 元卿凌也觉得惊艳无比,蛮儿的五官轮廓是比较深邃的那种,往日在府里的时候不怎么收拾,随便挽起发髻,不施脂粉,毛毛躁躁的,但是如今精心打扮一番,异国风情就出来了,且她身材高挑,穿着掐腰百褶裙显得很有气质。 “傻姑娘,这自然是你,你多好看啊。”阿四笑着道。 绿芽跑进来道:“顺王来接了,顺王今天也穿得好威风啊。” 大家便与蛮儿一道走出去,果然就见老九穿着一身紫色亲王朝服走进来,头束金玉冠,俊美不凡,青涩之气褪去,倒真是像绿芽说的十分威风。 老九看到蛮儿的时候,眼睛有些发直,等蛮儿走到前来,他才不自然地收回眸光,讪讪地笑了一下,“哟,还差点认不出来,长这么大了。” 老九这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阿四上前去笑着道:“什么长这么大?她本来就这么大,是比原先好看了。” 老九口误,越发的不好意思,俊脸都红了,威风不过三秒,又恢复了愣头青模样。 蛮儿脸色绯红,偷偷地看了顺王一眼,道:“王爷今日也很威武。” 老九红着脸笑,“那是,这朝服不寻常穿,怕穿坏了,今日父皇让本王来接你入宫,寻思就穿得正式一些 。” “郎才女貌啊!”阿四最爱插科打诨,打趣道。 本是说者无意,可听着有心,蛮儿和老九都心头微动,眸光在空中片刻相接,急乱移开,两人脸上都觉得滚烫火一辣,在南疆的这些日子,朝夕相对,都是年轻男女,若说无心乱杂念,那是假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门去,元卿凌站在廊前看着他们,想起老五昨晚说的话,不禁好笑,哪里需要撮合?这年纪最是容易动心,也好。 蛮儿被封为南疆王,受封之后,正式是北唐南疆的女藩王,也是北唐第一位女藩王,明元帝还下旨,免去南疆三年的赋税。 册封之后,明元帝还留了蛮儿和顺王在御书房里说话,与他们商讨三五年的发展方案,修路搭桥,道路通达,则贸易通达,南疆地大一物博也能源源不竭地为北唐输送粮食。 这番谈话,一直到傍晚才结束,蛮儿和顺王出宫回到楚王府,都快饿坏了。 其嬷嬷忙去拿些点心出来给他们两人对付一下,等太子回来才用膳。 元卿凌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问道:“怎么在宫里头没给你们赏吃的?” 蛮儿喝了一口茶,把喉咙里的糕点咽下去,脖子伸长,“赏了,但是没敢吃,皇上在那盯着 呢,莫说吃了,就是茶水我都没敢多喝一口,双腿直打颤呢,皇上问我话,我声音都发抖的。” 阿四道:“你怕什么?皇上又不吃人,皇上可亲切了。” “那是阿四姑娘你总是入宫见皇上,我不行,我怕。”蛮儿觉得经过今天,以后也不会惧怕任何人任何事了。 阿四笑了起来,“你以后是南疆王了,就算日后回了南疆,也要每年上京一次述职,每年都得见皇上一次的。” 蛮儿听得这话就浑身颤抖,忙摆手,“天啊,那怎么办?” 老九在旁边见她怕成这个样子,便道:“那往后每年本王还陪你。” 蛮儿脸色便倏然红了,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多谢王爷。” 阿四成亲之后,对这些男女之事特别敏感,见蛮儿无端就脸红,定是有蹊跷,和元卿凌会心一笑。 让老九娶蛮儿的这个念头,不止老五有,明元帝也有,老九若成了南疆女婿,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但他也没着急办这事,宇文皓说了,他们要留在京城几个月,若刚封了南疆王就赐婚,未免有些刻意。 且说顾家二夫人那天听了褚明阳说的秘密之后,心里十分纠结,若没这档子事冷静言自然是最好的女婿人选,可他与太子妃 之间牵扯不清,就算如今断了来往,日后太子得知追究起来,冷静言也会获罪。 若康曼嫁了过去,也会跟着遭殃。 她一时举棋不定,可顾康曼又铁了心要嫁给冷静言,这让她好生为难。 因此,褚明阳虽然叮嘱说不能问,她还是偷偷地找了顾司来说话。 顾司知道五妹要说亲的事,且是与冷家说亲,但是顾司认为这事够悬,因为冷家那边没表态,不是说默认,认识是不好当面拒绝,若真有意思,这会儿都已经登门提亲来了。 没登门提亲,至少证明冷家那边都没有这个意向,就更不要说冷静言自己同意不同意了。 二夫人道:“你和冷大人之间因着太子也偶尔有来往,你对他的人品……你觉得他平时检点吗?” 顾司听得这话,有些懵,“检点?冷大人洁身自好,那是满朝都知道的。” “洁身自好是外人说的,会不会有些隐秘是我们不知道的?例如他可有通房,爱不爱去逛秦楼楚馆?”二夫人试探问道。 顾司摇头,“通房没有,至于秦楼楚馆他从不去,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下棋,看书,这个人静得很。” 二夫人把话说得直白一些,“他都这年岁了,不曾娶亲,通房丫头没有,秦楼楚 馆也不去,顾司啊,你自己是男人,你认为可能吗?” 顾司知道二婶想说什么,笑笑,“二婶,冷大人确实是没有,我很清楚。” “你很清楚?”二夫人便盯着他,“那你如实告诉二婶,他有否与一些已经成婚的夫人保持亲密的往来?” 顾司愕然,“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啊,冷大人压根不是那样的人,二婶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小道消息?” 二夫人自然也没敢说,毕竟这事可大可小,只是勉强地笑了笑,“不是我听说,而是有这个担忧。” 顾司扬手,“我看二婶也别担忧太多了,冷家有没有这个意思还不定呢,您这都叫人透过风了,冷家那边也没人来说,看样子是没这打算的。” 二夫人其实也隐隐有这方面的担忧,她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你五妹就喜欢冷大人,非他不嫁了。” “原先不是说冷家的三公子吗?” “那是庶出的,自然不能嫁给他。”二夫人挥挥手,“算了,我就是问问,你回吧。” 顾司觉得二夫人奇奇怪怪的,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问,遂回去跟元卿屏说了,元卿屏如今在府中是长袖善舞,与各房关系都打得很好,便道:“我明日刺探一下。” 第1051章 顾司的幸福 元卿屏要在满心乱绪的二夫人嘴里打探点东西,实在是太过容易了,但是二夫人却也没说是元卿凌,只说听得冷静言和某位官员的夫人来往频繁,有私情。 元卿屏问她是谁说的,她就推说是外头的人说,闲言闲语。 元卿屏晚上就把打探得来的告知了顾司,顾司有些诧异,“竟有这样的传言?这绝对不可能的,冷大人那性子,与男人来往都不频繁,更不要说官员夫人了,只怕他连你的样子都没记得清楚。” “许是那些爱慕不得的人编派出来的吧?”元卿屏道。 “因爱成恨的人太可怕了。”顾司直肠子,也没深思。 元卿屏顿了顿,却蹙眉道:“不过,最近二夫人和褚明阳来往比较频繁是真的,这一两个月里,隔十天八天的,褚明阳就来府中找二夫人,往日也没见她们有什么来往。” 顾司道:“怕是想来打个秋风?” “不,二夫人其实很抠门,褚明阳从她身上拿不了什么好处,倒是我听小菊说,褚明阳每一次来完,二夫人都很高兴,所以绝对不是来打秋风。” 顾司道:“这个褚明阳心眼很多,还是要防备一下,你多留意, 看看她到底和二婶办什么大事这么要紧,几天就得来一次。” 元卿屏点头,“好,你放心,这府里头的事,我会盯着的。” 顾司扶着她坐在贵妃椅上,心疼地道:“累着你了,你怀着孩子,还要你忙这忙那。” 元卿屏幸福地笑了,“我这性子就是闲不下来,真让我静静地躺着养胎,不出一月我就会疯掉你信不信?” 顾司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可我娶你回来,是要给你享福,不是让你辛苦的,这两三年里,我总觉得亏欠你良多。” 元卿屏执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幸福笑容不减,眼底更露眷恋,“不,顾司,幸福有很多种,若娶我回来,我每日只是混吃等死,对我来说不是幸福,是坐牢,如今这样很好的,能掌握的我都掌握在手里,可以使得我们出意外的可能性很少,安全的日子才是幸福的日子,而当有灾祸降临的时候,我知道你也能解决,好好保护我们一家,顾司,我喜欢这样。” 顾司心里很感动,“能娶到你为妻,是我顾司三生修来的福气,我是最幸福的。” 元卿屏却摇头,“你不能跟我抢,我才是最幸福的人,我有 时候和姐姐走动,跟瑶夫人,怀王妃,孙王妃她们说话,我真的觉得我比她们幸福太多太多了,你看姐姐,虽说太子对她好吧,但其实自打她嫁到楚王府里,就不曾过过安稳的日子,怀着点心们的时候最是糟心,先有出褚明翠,后又贤妃,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九死一生,还有瑶夫人,她现在多惨,就别提魏王妃和安王妃了。” 她靠在顾司的怀中,柔声道:“而我,我都怀上我第二个孩子了,你对我视作珍宝,连我的感受都能顾及到,与她们相比,我的日子似是一汪池水,却无惊涛骇浪,安全而自在。” 顾司亲她的额头,伸手抱她在怀中,幸福同时也在他胸臆里徘徊。 因着蛮儿受封为南疆王,而蛮儿是从楚王府里出去的人,所以也算是楚王府的一大喜事,容月就撺掇叫元卿凌请客,摆下宴席请大家过府叙叙。 容月就爱热闹,元卿凌自然应下了,但倒不是真为了宴会,而是要堂堂正正地把她府中的这位南疆王介绍出去,让大家忘记昔日她曾是楚王府的侍女。 这事老五也是同意的,本来蛮儿留在京中几个月,也是他安 排的,其目的就是要引出京中的南疆人。 所以,蛮儿封王的事,自然是要大张旗鼓地办一次。 元卿屏虽然怀着身孕,不便走动,但是还是去了楚王府热闹一下,且顺便让姐姐为她检查胎儿。 元卿凌听了胎心,笑着告诉她,“孩子很健康,很有活力。” 元卿屏幸福地笑了,伸手抚摸腹部,“我盼着这一个是儿子,那样就儿女双全了。” “嗯会心想事成的。”元卿凌羡慕地道。 看出姐姐的羡慕来,她便笑着道:“姐姐,姐夫可盼着有姑娘了,你真不生一个吗?” “不要。”元卿凌收拾东西,一口拒绝。 “为什么?为自己所爱的男人生孩子,不幸福吗?”元卿屏觉得顾司对她这么好,她为顾司生孩子也是值得的,且孩子也是她的,不光是为顾司生。 “妹妹啊,幸福有很多种表达方式,生孩子是一种,但好好地活着,平安地活着,也是其中一种,想来你姐夫现在只希望我好好地活着。”元卿凌道。 “说得可够难为的,你现在不是好好活着么?”元卿屏笑着道。 元卿凌想起方妩所言,那就是一根扎在心里头的刺,但是她 宁可当做薛定谔的猫,反正两种可能,只要不打开,就始终还有长久活着的可能与希望。 “对了,姐姐,你知道冷大人有心上人吗?”元卿屏收拾好衣裳,问道。 “不知道,都没听你姐夫说过。”元卿凌回头看她,“怎么忽然问起他来?” 元卿屏穿了鞋子走下来,“我们家那位五姑娘不是一直都思慕冷大人吗?二夫人也已经派人露了口风,等着冷家的人登门提亲呢,但二夫人忽然那天又找了你妹夫去问,说听得外头传言冷大人与某位官员的夫人牵扯不清,是有私情的意思。” 元卿凌听得这话,气得都笑了,“那些人嘴巴是闲的,冷静言是最不可能搞这些的,谁说的啊?太缺德了。” “说是外头的人传言,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传出来的。” 元卿凌笑归笑,却觉得这些话真真的太缺德,这般编派冷静言与某位官员夫人来往,那要是真传到某位官员的耳中去,当了真,岂不是要翻脸?这事闹起来可不好看,冷静言是国子监祭酒,名声很重要的。 所以,她与元卿屏说完之后,便出去找汤阳,让他出去打听打听,可是那些人先传出来的。 第1052章 识穿诡计 今天宴客,冷静言也来了,今日罕见地不穿白衣,而是穿了一身石青色的衣裳,这衣裳胸口还绣了一朵花,看着真是有些骚气。 一大堆男的在正厅里说话,孙王,齐王,怀王,顺王。安王也来了,但在这里头和大家说话,而是自己在楚王府里头转悠,他是不大想来,但安王妃要来,他放心不下她,只好巴巴地跟着过来,来了之后又跟大家不合群,所以就一个人出去寂寞地溜达。 宇文皓就总是盯着他胸前的花,很是刺眼,实在是不大习惯冷静言穿得如此花俏。 想起老元的话,他笑了起来,“阿言,外头有你的传言你知道吗?” “嗯?”冷静言抬起头看他,眸色清明,手中端着一盏茶,他的手指白皙又修长,淡淡日影照进来,发着瓷光。 众人听得说有冷静言的传言,都十分诧异,齐刷刷地抬头看着宇文皓,冷静言这个尘埃不沾的人,竟还有人说他闲话?顾司心中有数,也咧嘴笑了起来。 因在场的除了几个兄弟就是顾司了,都是自己人,且顾司是知道的,所以宇文皓便笑着道:“可不是?说他与某位官员的夫人有染。” 诸位亲王都哈哈大笑,这怎么可能啊?这话实在 是荒唐得很。 孙王笑完便揶揄道:“本王还盼着是真的呢,那好歹证明冷大人并非断袖。” 冷静言好奇地问道:“说我与哪位官员的夫人有染?年老或者年少?” “不知道,太子妃叫了汤阳出去打听,回头就知道了。”宇文皓笑着道。 齐王看着冷静言,“你不生气啊?” 冷静言慢悠悠地喝着茶水,“问心无愧,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这性子还真是宠辱不惊,没点人气,再看你这模样啊,还真让人怀疑你是谪仙下凡。”孙王捏着第三层下巴,眯眯笑着道。 在座诸位,深以为荣,觉得这是孙王这辈子对人评价最准确的一句话。 今晚顺王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往外瞟,喝了半个时辰的茶,跑如意房都跑了三遍,后见女眷们从正厅门口露过,他眼睛就迅速发直地盯着看,直到人都看不见了,还痴痴地不肯收回视线。 齐王已经觉得奇怪了,看着他问道:“老九,你怎么回事?盯着谁看呢?” 顺王眼底还有那一抹红,怔怔半响听得齐王叫他,顿时脱口而出,“蛮儿你说什么?” 他叫错了仍不自知,用认真的眼睛看着齐王,仿佛他不曾开过小差,还一直听他们说 话的样子。 当看到所有人都异样地看着他时,才想起自己竟脱口而出叫了蛮儿的名字,顿是脸色大窘,脖子都红了,“我……我这个……几个月嘛,就是一直对着她,叫习惯了,没别的意思。” 齐王啧啧,“夭寿了,看样子是思春,五哥,你看要不要叫皇贵妃为他说亲啊?” “嗯,回头叫他二嫂给他张罗一下,看哪家姑娘好。” “不要,不要,我没有……”老九跺脚,大窘地道:“我年纪还小,先不谈这事。” “还小?你不是一直都说你已经二十了么?”宇文皓道。 弟弟的婚事,几个当哥哥的怎么能不关心?当下七嘴八舌地说起各家姑娘来了。 老九又羞又急,辩解不得,听着他们说哪家姑娘哪家姑娘好,他一点都不想听。 宇文皓就看着他,忽然道:“那要不就蛮儿吧!” “不,我还不想成亲,再推迟……”蛮儿?老九方才还在推手摇头,回过神来听得五哥说蛮儿,便怔了怔,“呃,其实二十也不小了的,早些成家便可早些立业。” 宇文皓笑骂道:“瞧你那样,早知道你和蛮儿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老九双手在膝盖上磨了几下,不好意思地讪笑着 ,“不是这意思,就是横竖也是要成亲的,谁家姑娘不是一样?我也没挑的。” “有这句话就行,回头叫皇贵妃为你办一个选妃会。”宇文皓淡淡地道。 老九跺脚,哀怨地道:“五哥!” 大家看着老九娇羞的模样,心底都有沉沉的叹息,连老九都要成亲,这日子到底流逝到哪里去了? 老九那边确定下来,翌日宇文皓就让元卿凌去问蛮儿。 殊不知还没问蛮儿,就听得汤阳回来报了,说:“冷大人那事,打听了,外头没人说,但顾大人说顾家二夫人曾听人说的,我便叫人在顾家花了点银子,打听到这话是从顾二夫人那边传出来的,没传开去,顾二夫人的贴身大侍女说这事没敢往外说,怕被二夫人收拾。” “顾家二夫人说的?”宇文皓愕然,“她编派冷静言作甚?不是她家姑娘要和冷静言说亲吗?是静言拒绝了她恼羞成怒?” “不是,那侍女说也不是二夫人说的,二夫人禁止往外说,这话其实也没传出去,是二夫人听了大皇子妃说,去问了顾大人,顾大人还道是外头的传言,过来知会一声,其实压根外头没说,这话原先是从大皇子妃嘴里说出来,那侍女拿了五两银子 ,算是供了,那也不是什么官员夫人,说的就是冷大人和咱太子妃有私情,且已经持续了好长的日子。” 宇文皓脸都黑了,“什么?又是她?” 汤阳无奈,“没错,又是大皇子妃。” “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宇文皓对褚家姐妹是真的恨之入骨了,恨不得就当场扭断她的脖子,免得再生事端。 对老五来说,这褚明阳就像是一条蛆虫,打死了脏自己的手,不打死偶尔就在面前蠕动,叫人恶心。 元卿凌觉得荒唐,但也不在意这事,因为谁都不可能信,倒是想起了一事,道:“屏儿原先说过,那褚明阳三番四次去找二夫人,她们虽然是亲戚,但是平素很少来往,这忽然就凑在一起,而且在五姑娘要与冷家说亲的时候,传了这等无稽谣言,是何居心?还是得查查,得防着有人利用褚明阳才行。” 老五烦躁极了,“这些人能不能长点心啊?好好活着不行吗?” “人都是喜欢折腾的,没事,叫人盯着点儿没错。”元卿凌安慰道。 老五看着她明媚的眉目,伸手覆盖她的眼睛,不顾汤阳在场,亲了一下额头,“虽然知道你和冷静言不可能有什么,但是这话听着真叫人心里不舒服。” 第1053章 魑魅魍魉的浮现 汤阳笑着道:“太子,收敛一下吧,人人都知道你和太子妃恩爱了,不必一再秀出来,得顾忌那些得不到所爱的人的感受。” 宇文皓抱着元卿凌的肩膀,挑眉瞧着他,“得不到所爱的人,绝对不会是说你自己,你和你夫人很恩爱啊,对了,昨天怎地没带她过来说说话?” 汤阳微笑,转身出去,“她喜静!” 看着汤阳的背影,元卿凌总觉得他的笑容里头藏点事。 但按说,他和他夫人之间很融洽啊,看得出他的夫人也很爱他的。 老五便派人盯着褚明阳和宇文君,总得要防着这两人闹出点事来才行。 殊不知,这一盯就有了大发现。 首先那孙全武就让老五警惕了,这江南富商不是第一次进入他的眼睛,当初宇文君就想把孟悦嫁给江南富商李超的公子,这事虽然不成,但是这些富商的眼睛一直盯着纪王,就是蚊蝇盯大粪,定有意图。 孙全武让人去调查一下,看有无可疑。 而与孙全武来往的还有一人,那人的身材眼神还有举止动作都像极了一个人,就是老五如今满城寻找的林霄。 宇文皓让笑红尘去认一下,但千叮万嘱,就算认出来是 林霄,也不许声张揭穿,否则坏了大事。 笑红尘对林霄自然是恨之入骨,但是她一直为老五办事,情商很好,她认出是林霄来了,咬碎了银牙才能压住即将飞出去的宝剑,回去禀报老五。 老五另外派鬼影卫去盯着这些人,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还有这林霄接近褚明阳,不会是贪图褚明阳的美一色。 他认为,林霄的最大目的是褚首辅,因为褚明阳没什么可以利用的,只有是褚家孙女这个身份可以为他所用。 笑红尘也查褚明阳的事情,顺着孙全武的这条线一揪,就把褚明阳诋毁冷静言的意图都给识破了,当夜便去禀报宇文皓。 “那褚明阳或许并非有意编派冷静言,她只是想阻止顾家五小姐与冷家说亲,正确来说,要阻止顾家五小姐说亲,因为顾家二夫人给她投了一笔银子拿出去放贷,那孙全武如今抵死不认了,而顾家二夫人又想要回银子给女儿添置嫁妆,所以褚明阳情急之下,就对顾家二夫人说冷静言不能嫁,这只是拖拖日子的。” “放贷?”宇文皓真是服了这一对夫妻,光明正大的事半点不做,终日只蝇营狗苟。 “没错,不止 这顾二夫人,京中好多人夫人都给她投了银子拿出去放贷收利钱,银子大概在三百万之间。” 宇文皓倒吸一口凉气,“就她褚明阳这种人,还能筹集到三百万两?” 宇文皓这一次是真嫉妒了,他也借过银子,但是,借给他的多半是几十两。 褚明阳竟然能借到三百万两,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了。 笑红尘都佩服她,“按说她在京中的名声都臭了,怎么还这么多人信她?只能说,那些夫人手头银子多,也有贪念才会上了她的当,孙全武不承认的话,褚明阳是还不起这笔账的,而孙全武与那林霄本就私下有勾结,所以这就是一个局。” 宇文皓看着笑红尘,她说起林霄,虽是咬牙切齿,可只有恨而没有伤,可见是走出了那情殇了,道:“继续盯,但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不排除目的是褚首辅。”汤阳在旁边道:“还有林霄曾于平南王府进出,平南王府需要调查一下吗?平南王的身份比较尴尬,他是献帝朝的太孙,他若贪恋帝位,未必不会做出篡逆之举来。” 宇文皓摇摇头,“平南王不会,倒是林霄去平南 王府怕是有所图谋,平南王亲自去信太上皇,说林霄出入……” 宇文皓说着,顿了顿,慢慢地皱起了眉头,“但这也不对。” “如何?”笑红尘问道。 宇文皓看着她,“平南王曾来信说叫人追截林霄,没追上,这个本王相信,但之后林霄再来,林霄是不知道平南王要拿他吗?竟还敢再来?而这第二次瓮中捉鳖,平南王府的人也抓不住他?” 笑红尘道:“林霄很聪明,他肯定知道,按说不该去第二次了。” “林霄是故意的?”汤阳看着宇文皓,“之前冷大人说平南王招揽了几个鲜卑人入府,这事若是放在往日,无伤大雅,毕竟如今战火停歇,两国也恢复往来,但这节骨眼上,总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宇文皓真心希望不要与平南王府扯上关系,平南王是他很尊重的一位长辈,他又曾不过问朝政,这些事情与他有关的可能性其实也很少。 可偏生,平南王府有意无意地,总是冒了出来,使得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而这两日,也陆续有些南疆人前来楚王府,说是要求见南疆王蛮儿的。 这些人原先潜伏在京师,有一些是原先南疆王 的旧部,可以说是死忠旧部,潜伏在京中寻找南疆王的女儿,当然,也不排除有一些人是疆北的,也来寻找南疆王的女儿,其实当初的线索,一一排除之后,若南疆王有遗孤,就多半是在京城,这些人当中,潜伏了七八年的大有人在。 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在确定得知南疆王的女儿在京城之后,才开始涌入京城的,但当时宇文皓拦截下来这批人,一一排查,前阵子才放进京中的。 要收复南疆,治理南疆,最好是齐集当初南疆王的旧部。 宇文皓要花一部分精力来甄选这些人是敌是友,但凡有可疑的全部驱逐出府,再命人细查,确定无可疑了才收编进来。 宇文皓为何要如此细致是有原因的,因为便是当初南疆王的旧部,其实都不是全然信服南疆王对北唐朝廷的政策,总认为他过于归顺,导致被朝廷捏住了喉咙。 这些人不是心存谋逆,他们希望和平,可更希望朝廷能让利退步,换取一定的自主权力。 所以,如果不仔细甄别,到时候南疆朝廷也会分成两派,未必能齐心协力对付疆北,甚至或者到时候会再生出争端来,被疆北反控也有可能。 第1054章 澄清 关于褚明阳跟顾二夫人说的那些流言,宇文皓始终是很介意,这同时损害了老元和冷静言的名声,虽说如今没传出去,但难保日后不会。 尤其,当冷家不同意这门亲事的时候,以顾二夫人和顾康曼的性格,一定会把这事大张旗鼓地给喧嚷出去。 所以,宇文皓让顾司回去处理一下,澄清此事,最好,还要给褚明阳的处境来一波推波助澜,让事态变得更坏,且看这些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顾司不擅长处理这些,便都交给了元卿屏。 元卿屏处理这样的事情,那叫一个驾轻就熟,一日与顾二夫人和顾康曼闲聊,不甚经意地说了起来,“对了,二婶,有一事得跟你说说,叫你警惕警惕。” 顾二夫人问道:“什么事?” 元卿屏双手抚摸腹部,缓缓地道:“前两天跟齐王妃说话,听得她说京兆府如今在调查诈骗的案子,有几个自称江南富商的人到京中行骗,以做生意周转为由,借了好多人的银子,开始会给付利钱,但是久而久之,那些人就跑了,连本金都收不回来,血本无归,齐王妃让我注意一些,别上了这些人的当,二婶您注意点儿,有 相熟的夫人,也交代一声,别着了道。” 顾二夫人和顾康曼听得这话,脸色刷地就白了,互相对视了一眼。 顾二夫人看着元卿屏,声音微微变调,“江南富商?” “对,反正小心点没错,这念头存点银子也不容易。” “那些人,都抓了吗?”顾二夫人问道。 元卿屏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反正如今也有人陆续报案,说自己借出去的银子收不回来,最多的有几十万两呢。” 她放下茶盏,看着二夫人变得十分惊慌的脸,愕然问道:“二婶,您该不是也借了银子出去吧?” “没……没有!”顾二夫人忙摇头摆手,整个坐立不安强行挤出了一抹笑来,“我哪里有银子借出去?这两年开销都不大充裕的,早些年是存了点私几银子,但那都是给你五妹妹当嫁妆,怎能借出去?” 元卿屏道:“那就好,您有相熟的人便交代一两声,还有,我见大皇子妃最近来得也频繁,她手头上应该会有些银子,您也跟她交托一两声,别把银子外借出去。” 顾二夫人心不在焉,勉强地道:“好的。” 元卿屏道:“说起大皇子妃,有一句话,二婶您该 劝劝她才是,毕竟她也是您的表姨甥女,齐王妃说最近有好几位夫人来跟她说,大皇子妃在外头编派我姐姐的谣言,我姐姐其实也不曾得罪她,是她自己思慕我姐夫求而不得生了恨,我姐夫不喜她,她就恨了我姐姐,这些日子总在外头说我姐姐与大皇子有染,与顾司有染,还口口声声说是褚首辅对她说的,虽然大家都不信她的话,但这些话说多了,若传到了我姐夫的耳中去,我姐夫定然是要震怒,到时候我姐夫怎么对待她,那就不知道了。” 顾康曼本来就不愿意相信冷静言与元卿凌有染,如今听了元卿屏的话,当下就霍然而起,怒道:“枉我对她这么好,她竟是随口污蔑?真是岂有此理。” “曼儿!”顾二夫人冷下脸来呵斥了一声,警示她不得胡言。 元卿屏怔了一下,“五姑娘,此话何解?” 顾康曼收敛下来,但眼底怒气不减,“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她这样做太过分了。” “确实是过分,我姐姐往日也没得罪她,她是因爱生恨,罢了,不说这些人,我也得回去带姐儿了,这会儿都快睡醒了。”元卿屏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追问 了,起身走人。 元卿屏刚出门去,顾康曼就激动地道:“母亲,她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说冷大人啊?我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 顾二夫人慢慢地站起来,“要找她,但是冷大人的事不着急,关键是银子得快些拿回来,上一次拖欠利钱,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若是殷实商人,怎么会不讲信用?这不是自断后路吗?” “那快些派人叫她来。”顾康曼也急了,那些银子可都是她的陪嫁,往后在夫家受不受重视,全看陪嫁有多少了。 顾二夫人也算是个人精,警告女儿说:“她若来了,你万万不能发难,银子如今还在她的手中呢,得好生与她商量,叫她把银子拿回来,往后这门亲戚就不要再来往了。” “我知道的,母亲。”顾康曼气得杏眼生烟,她素来心高气傲,但如今却要看在银子的份上与她暂时妥协,心里头更气了。 顾二夫人遣人去请褚明阳,说是得了一块翡翠,请她过来鉴赏鉴赏。 她知道若贸贸然去请褚明阳,她肯定起疑心,到时候不来就麻烦了,所以才故意编造出借口,褚明阳对翡翠古玩金银首饰是很感兴趣的,这么说她就 一定会来。 果然到了响午,褚明阳就来了。 她身披一袭银色披风,领口的狐毛有些发黄了,这狐裘披风是贵得很,也是昔日的衣裳了,如今她是置办不起新的。 落架凤凰,却还得端着摆着。 褚明阳来到,寒暄了一下,二夫人还真取出了一块翡翠给褚明阳看,褚明阳一见就动心,只恨自己要不起,鉴赏了一番淡淡地道:“成色是好,但是我往日得了一块羊脂白玉,那才是真真的稀罕物,自然,翡翠和羊脂白玉的价值也不能一概论之,表姨母这也是上乘的货。” 顾二夫人徐徐地笑开了,“你眼光一向是好的,既然你也说好,那我便叫人给你表妹打一副翡翠头面,这玉石够大,还能再做一个手镯,一并给她陪嫁。” “陪嫁?”褚明阳眼角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道:“怎地?婚事说定了吗?” 二夫人一脸欣慰都道:“基本是说定了,冷家那边也有这意思,所以,等过了文定之后,就得筹办婚事,阳儿,那些银子你得给我要回来了,真是可惜,赚不了利钱。” 褚明阳看着她,“冷家那边你真不考虑考虑?表妹的终身大事,草率不得啊。” 第1055章 将计就计 顾二夫人一听这话,前后一想就都通透了,难怪一直编派冷大人呢,原来倒不是真一定是抹黑太子妃,是阻止这门亲事,亲事不定下来,银子就有借口不拿回来,想当日就是说了要拿回银子她才说了冷大人与太子妃的事,可真是够心机深沉的。 顾二夫人眼下银子没拿回来,也没敢得罪她,只是微笑着道:“我叫人打听了一下,往日他们之间是否有个什么事,不得而知,但是这两年是断没有来往的,也罢,男人哪个不荒唐?最后收心养性就好了,且你表妹的性子你也知道,她固执,认定的人就不会改变。” 褚明阳心里直咒骂顾康曼花痴,但是面上却只能遗憾地道:“既然如此,我作为表姐的也不好再说什么,祝福她就是,表姨母放心,我且与孙掌柜说一声,让他快些把银子挪回来。” 顾二夫人听得这话,心里头稍稍稳定,“那就有劳阳儿了,你放心,到时候拿回了本金,姨母不会亏待你。” “谢谢表姨母!”褚明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顾二夫人追问道:“要几日方能取回?明日或者后日能要回来么?” 褚明阳神色也不大好了 ,冷懒地道:“怎地?表姨母还信不过我啊?说了去问问孙掌柜的,人家银钱都周转下去了,要拿回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那具体几日?我这要办的事还多着呢,提前知道我也好做安排,绝不是信不过你,瞧你怎么老说这样的话?表姨母若不信你,能把这几十万两给你吗?”顾二夫人见她脸色不好,心里头也很不高兴,可若没个答复她也不安心,若拿银子拿不回来,可真是要她命了。 褚明阳淡淡地道:“三五天吧,我先去问问他,让他做安排就是。” “行,那就有劳阳儿了。”顾二夫人看着她的脸色就来气,隐忍着道。 褚明阳便起身走了,临走之前,冷冷地道:“我把话说在前头,表妹和冷家的婚事我不看好,但你们一意孤行,我也不好说什么,到底只是外人一个。” 说完就扬长而去了。 顾康曼气得要跳起来追出去骂她,被顾二夫人给拉住了,劝着道:“先忍着,等拿回银子再说。” 顾康曼大怒,“她算个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皇子妃?若真是有能耐的,如今就不叫大皇子妃,而是纪王妃或者太子妃了,不 是个东西!” 二夫人屋中的情况,元卿屏自然叫人留意着,得了消息,她便马上去了楚王府找元卿凌。 元卿凌听罢,前后一分析,道:“褚明阳决计是拿不出这些银子来,她眼下没有办法,只能去找林霄,至于林霄嘛,为了进一步控制她,也一定会拿捏些把柄在手,教唆她得罪顾二夫人,所以,我估计接下来她为了破坏冷大人和顾康曼的婚事,会在外头败坏顾康曼的名声让冷家退却。” 元卿屏很敬佩地看着她,“姐,你怎么能分析出这么多事来?我还道自己八面玲珑,却也没看得这么长远,只认为那褚明阳拿不出银子,只能是投靠林霄,却不知林霄还会对她如何如何。” 元卿凌笑道:“记得当日我入宫为太上皇治病,太上皇与我说过一句话,他老人家说,只要一个人的心够沉静,就能看穿那些魑魅魍魉的心机诡计,我虽牵涉这事里头,但我不在意那些,自然就能静下心来分析。” 元卿屏受教了,“我在顾家历练这么两年,还不如太上皇一句话透彻呢。” “那是,他是老人静了。”元卿凌笑着道。 元卿屏深深佩服,又道:“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元卿凌慢悠悠地道:“什么都不必做,只等看戏,当然了,你若想提点二夫人一两句也可以,免得伤了你们家五姑娘的名声。” 元卿屏手指捏着瓷杯,淡淡地道:“不怜惜,她伤人家的名声还多吗?褚明阳编派这事,若换做是其他男子,她指定出去喧嚷一番,只不过冷大人是她所喜之人,她才隐而不宣。” 元卿凌看着妹妹,知道她如今虽然与顾家二房的关系和缓了,但是当初嫁过去的时候,可没少吃她们母女的亏。 屏儿不是那种好相与的人,顾家二房也不是,大家粉饰太平,也不过是为家宅安宁,但真有什么厉害关头,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怎还可能伸出援手? 这样也好,大宅门里头,恩怨分明,不能一味圣母。 且说褚明阳离了顾侯府之后,直奔去找林霄。 那日拿了林霄的一万两之后,虽说在宇文君面前过了关,但是宇文君如今彻底把她当成了仇人,回去也没给她好脸色看,便是无顾二夫人这茬,她也得找林霄去了。 在林霄院子门口沉了一口气,才敲了门,不管如何,总得要找个解决的方法,眼 下无人可以找,只能找林霄,他既然愿意给一万银子,也一定愿意再帮她。 她认为,林霄愿意帮她,是因为对她有喜欢之情。 门一开,林霄亲自出来迎接,这般重视还是让褚明阳心里比较骄傲,她已经被所有人贬低得太久了,她享受这份尊重。 她虽恨林霄当初的欺骗,但如今他是唯一一个对她还算重视的人,因为满腔的委屈也忍不住流露了出来,“你得帮我!” 林霄执着她的手,她往后缩了一下,还是没有挣扎,任由他牵着。 林霄眼底闪过诡异的笑,却温和地问道:“怎了?谁敢欺负你?” “你答应帮我问孙全武要回银子的,可有消息?”褚明阳问道。 林霄牵着她的手往里头进去,道:“已经叫人打听他的下落,我也亲自去了两次,没见他回来,不过你放心,只要他一出现,我就能马上控制他,逼他把银子退回来给你。”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褚明阳犯愁,望着林霄想起顾二夫人的薄情,越发的委屈忿忿,“有一笔银子,三五天之内就要还回去了。” “你不要着急,坐下来慢慢说。”林霄给她倒了一杯水,温柔地道。 第1056章 闹起事端 褚明阳心急如焚,哪里还能冷静地说?但见他动作举止十分温柔,心头也是微暖,接过来喝了一口水,便道:“顾家那边,我表姨母说着急拿回银子给顾康曼张罗嫁妆。” “顾家与谁家说亲?” “冷家,冷静言!”褚明阳烦躁得很,“这门亲事就不该成,我都跟他们说了冷静言是那样不一堪的人,怎还傻乎乎地把闺女给嫁过去?真是虚荣得很。” “冷静言如何了?”林霄不动声色地问道。 褚明阳瞧了他一眼,也没打算在他面前掩饰自己卑劣的心思,反正他也不见得是光明正大的人,“倒不是如何,只是我编派的。” 林霄不免有些失望,眸色冷了冷,道:“那可简单了,你若要婚事不成,就继续编派。” “无用,我原先把话说得很难听,她们愣是要嫁。” 林霄微笑看着她,“那这一次你就满京城里渲染,说顾家小姐丧德败行,冷家也算钟鼎鸣食的世家,尤其冷静言更是冷家大公子,国子监祭酒,断不会娶品行不佳之女,只要婚事黄了,自然就不会着急叫你把银钱还回去。” 褚明阳闻言怔了一下,她倒是没想过这点,不禁沉思了 起来,顾康曼往日和她关系算融洽,也帮过自己出头,但如今落魄了,这几次到顾府去,顾康曼的态度虽不至于傲慢,却在话里神色里显示出来的骄矜高贵,是故意地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褚明阳早对她不满了。 “怎么?念着亲戚情分?你念着,她们不见得会念,做人不可太仁慈了,你往日但凡手段毒辣一些,怎至今日这般?”林霄淡淡地道。 褚明阳冷睨了他一眼,“谁说我念着亲戚情分?我不过是在琢磨你这法子到底可行不可行。” “何不先试试?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三五天里如何能筹措到二三十万两?便有,你舍得给出去?那些银子是落在了孙全武的手中,你要为孙全武垫支吗?垫支了出去,未必能收回。”林霄道。 林霄的话,其实是真说中了褚明阳的心思,莫说她没有这么多银子,就算有,她也不可能会拿出去给顾家二夫人,旁人的多少她愿意垫支一些,唯独这亲戚份上,她不愿意。 今日相逼,已然恨之入骨。 见她上当,林霄授计,“你这一次莫若要闹大了,就得收买说书先生,不出一天,整个京城都将知道顾家五姑娘是 个什么样的人,我恰好认识几个说书先生,可以介绍给你。” 褚明阳眼底一狠,“好!” 林霄眼底扬起得逞的光芒,伸手在她脸颊上抚摸了一下,褚明阳怔了怔,想起往事,到底记恨,伸手推开他,“你想做什么?” 林霄柔声道:“只是想你太甚,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褚明阳看着他,心里却陡然生出一丝狠辣来,如今已经无法依靠旁人,若不把此人牢牢抓住,便再无人帮她了。 横竖也不是第一次与他好,且往日耳鬓厮磨的柔情在心头回荡,窜得心头微热,那时候的放肆狂乱,还是叫人回味的。 念及此,她站了起来,是利用也好,是慰藉也罢,都这般了,没什么可以失去。 她望着林霄,眉眼里染了轻佻,缓缓解开宫绦,林霄眸子一暗,没动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衣衫褪尽,举起莲足慢慢地走过去,姿态曼妙间,一举手一投足皆是诱一惑,双手攀上林霄的颈脖,眉眼如丝,吐气如兰,“不是说想我么?” 林霄一手抱住了她,咬住她的唇,便如狂风暴雨一般,把她揉入怀中。 褚明阳本是勉强自己,但当真的与林霄接 触,却也觉得恣意痛快,这是她对宇文君最大的报复,因而从勉强到配合到主动,如今,是她控制这些贱男人的时候了。 只是她并未看见那看似沉醉其中的林霄,眼底却是寒芒闪闪,以为一切掌握在手中,殊不知是一切是被林霄掌握在手中。 一切如元卿凌所料,不出两天,京中大街小巷都在说顾家五姑娘顾康曼早两年在汇州的时候与一男子私定终身,且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这话一传出去,京中简直是轰动,好事之人便找顾家的下人打听,确实早两年的时候,顾康曼是与柔勄县主一同到汇州去,当时柔勄县主是为了追太子去,那顾康曼不知道怎地也跟着去。 有了顾家的丫头小厮附和外头的说法,便无人不信了。 顾家二夫人和顾康曼听得这事时,气得都快昏过去了,那顾康曼性情尖锐孤高,哪里受得了这种名声的诋毁,一哭二闹三上吊,闹了一通,二夫人伤心气愤之下,叫顾司到京兆府去报案,说要调查这等污蔑诋毁的源头。 齐王接下了案子,命人去调查。 这些话本是那些说书先生说出来的,要调查一点都不难,褚明阳没想到顾家 不是平息这事,反而是往大礼闹,也有些慌了,若调查到自己的身上,许多事就瞒不住了,吓得她连忙去找林霄。 自打那日与林霄有过肌肤之亲之后,褚明阳几乎每日都去,享受那蚀骨快意,也就昨日宇文君在家里头盯着,她没办法出去,急得一整天都急得火烧火燎的,她也不知怎地就被林霄迷得失了魂魄,一心念着那些事,甚至于今日得见,也顾不得说旁的,先是巫山翻腾了一番,再于枕边说这事来。 但这一次林霄却不若原先紧张了,淡淡地一笑,“京兆府也调查,我有什么办法呢?” 褚明阳一听,急了,“那怎么办?这总会调查到我身上来,到时候也一定会牵连你的。” 林霄挑起了桃花眼看她,“我这里好说,倒是你肯定会出事,知道是你的话,顾二夫人还不把你撕了?到时候你借银子放贷的事情也会通天,债主临门,可就无力回天了。” “那你得帮我啊。”褚明阳急道。 林霄伸手绕上她细白的脖子,轻轻地用力,她的头被迫上扬,眼圈微红地看着他,林霄轻轻地笑了起来,眼底寒光忽闪,“我当然会帮你解决,你放心就是。” 第1057章 打瑶夫人的主意 听得他愿意帮忙,褚明阳才压下狐疑,方才他的眼神很凉薄,真把她吓了一跳。 “不过,”林霄从她脖子上移开,看着她的眼睛,道:“那个瑶夫人,你与她可有来往?” 褚明阳顿时惊觉起来,冷冷地推了他,“怎么?有了我还不够?还想去找那老婆娘?” 林霄笑了起来,唇又印了下来,在她耳边呢呐,“你啊,想什么呢?我是要用她手上的人脉,有一人可以帮你解决此事,还能为你解决放贷银子的事,你往日与她同为纪王妻眷,想必很清楚她认识不少人,也拿捏了不少人的把柄,我们要取得这些官员的把柄,如果这些官员刚好有夫人借了银子给你,便以此为要挟,叫他们破财免灾。” 褚明阳被他弄得心猿意马,闭着眼睛问道:“你不是说能找到孙全武吗?为何还要用这些法子?” “孙全武拿了银子去,银子只怕早挥霍大半,便是找到他,他吐不回这么多银子也是白搭,还得你自己凑垫,若这些债主中有被你拿捏把柄的,则便能完满解决。” 褚明阳又气又急,“这孙全武还敢挥霍掉?我若见了他,得要他的命。” “若等他吐回了银子 ,我定是要为你杀了他的,但是眼下还是要解决这个事情,这个瑶夫人隔壁有一人叫毁天,是红梅门的人,他是奉命看着瑶夫人的,我给你一颗丹药,进去之前你吃下,你便会通体散发异香,把他给迷昏了,只要他不能过来阻止,我便可以逼迫瑶夫人交出那些人的把柄来。” 褚明阳知道那毁天,他十分厉害,不禁有些害怕,但是想到自己欠下这么多银子,这一期的利钱也要给了,她还是把心一横,答应了下来。 林霄给了她一粒药丸,她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疑惑地道:“这香气怎和你房中的香气如此相似?” “不可多闻,快快藏好。” 褚明阳看着这丹药,“但是,这药既然是有迷昏的作用,那我若吃了,岂不是连我都会迷昏倒?” “不会,这丹药里头同时放了解药,你吃下之后会解掉迷香的作用,所以你只会发出香气,而不会迷昏,但是若有人闻了你这香气便会昏倒。” “这么神奇?”褚明阳可不轻易信他,他们之间本就不是交心,“那我先吃下一颗,看我会不会昏倒,也看你会不会昏倒。” 林霄眸眼细眯,“这药是我制造,因而此 香对我没有作用,不过,倒是可以试出你会不会昏倒,吃吧,我这里还有几颗。” 褚明阳便把丹药放入嘴里,贝齿咬开,异香散发从唇间散发开去,不消一会儿,整个屋子都香透了。 林霄把唇凑过来,闭上眼睛呢呐道:“你太香了,我怎么就对你无法抵抗呢?” 褚明阳也觉得血液涌动,热而乱,心里轻叹,她似乎对他也无法抵挡,莫非,真是爱上了他? 一番激烈,褚明阳见自己果真是没有昏倒,这才信了他,与他约定时辰,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去。 在马车上颠簸着,她闭上眼睛回味方才的疯狂,心里头悄然爬上一丝怅然,嫁与宇文君之后,她几乎不曾享受过那欢乐,林霄再贱再坏,却比宇文君懂得体贴,更能让她做一个真正的女人,若宇文君死了,她就能与林霄双宿双栖了。 那只是一念之间的事,但是,但却如野草一般在心头疯长,她倏然而惊,指甲印入皮肉,眼底狠意顿生。 杀夫,这是褚家女子最擅长的事情,不是吗?当初姐姐是糊涂,但她不会,她若杀宇文君,定能成功。 林霄与褚明阳这边,一直是有人跟着的,也会逐日回报元 卿凌和宇文皓。 那些荒唐的事,虽不是巨无遗细却也挑了个大概来说,这日恰好是笑红尘在场,禀报了这些事情之后,元卿凌看着她,“这样的贱人,着实不该惦记。” 笑红尘苦笑,“我如今只觉得恶心,怎么当初会被他吸引,为他蹉跎岁月。” 徐一一时脱口而出,“是啊,他如今与当初的静候有什么分别?” 话说出口,阿四就揍他,“闭嘴,不懂说话不要乱说。” 徐一惊醒过来,“太子妃,对不住,属下不是故意的。” 元卿凌淡淡地道:“不打紧,他确实是这样的。” “今日林霄似乎有些察觉了,估计要换一批人去跟踪。”鬼影卫罗将军道。 “明日他是去找瑶夫人吗?”宇文皓问道。 “对。” 宇文皓便对徐一道:“你去找一趟怀王妃,让她交代下去,叫毁天看着点儿,不要掉以轻心,免得出事。” “是!”徐一转身出去。 宇文皓便吩咐笑红尘与鬼影卫罗将军,“你们都先不要跟,让冷狼门接手,林霄是武林盟的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且加上擅长易容之术,还是让冷狼门的人跟踪比较好,尤其红梅门,他十分熟悉,红梅 门其实不能跟着。” “好!”笑红尘与罗将军同时领命。 阿四送罗将军出去,夫妇两人对望了一眼,想起方才所禀报的事,实在是有些恶心。 “按说褚明阳会恨极林霄,毕竟当初林霄做了那样的事,为何却会与林霄厮混在一起?便是为了那些银子,应酬着便是,怎还日日去找林霄?”宇文皓实在觉得费解。 元卿凌道:“褚明阳这两年连番遭遇挫折,宇文君想来也待她不好,林霄哄人有一手,她自然抵抗不了,且她这种情况,也似乎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什么葛铮?”宇文皓不解地看她。 元卿凌解释,“这是一种病症,也成为人质情结,是指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加上褚明阳如今过着的日子不是她是想要的,她也厌恶宇文君,这使得她怀念与林霄在一起的日子。” 宇文皓在京兆府办案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例子,受害者反而会帮犯罪者开脱辩解,当时觉得不可理喻,听了老元的话,他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且先不管她,瑶夫人那边有毁天看着,估计出不了大事。”宇文皓道。 第1058章 阴沟里翻船 但是,他顿了顿,又叫人去了一趟,让毁天不要伤林霄和褚明阳,只要确定瑶夫人没事就行。 他对元卿凌道:“如今还不是收网的时候,林霄是我们唯一的线索,只有透过他,才能揪出这背后的人,所以,林霄还不能出事,我得看他最终的目的。” 元卿凌明白,这局铺排了这么久,肯定不能就这么掐断了,若不揪出这背后的人,无法安眠。 翌日的响午,林霄和褚明阳几乎是同时抵达,褚明阳进了隔壁院子,林霄则来到来到瑶夫人的院子外头,狗儿便狂吠了起来,瑶夫人在屋中绣二宝的衣裳,听得狗儿吠叫,便知道来了陌生人。 她放下东西,起身走出去,抱起了狗儿,隔门问道:“何人?” 林霄在外头道:“瑶夫人吗?我是鬼影卫,是太子殿下吩咐我来的。” 瑶夫人觉得有些奇怪,老五派鬼影卫来做什么? 她自然是不好骗的,道:“若是鬼影卫,请把鬼影卫令牌扔进来。” “那夫人躲开一些!”林霄道。 瑶夫人后退几步,便见一块令牌划了弧线飞进墙内,恰好落在了她的脚边,她弯腰捡起,看着令牌上雕刻雕刻的鬼影子,背 面还有号数,鬼影卫的令牌她是见过的,这块令牌是真的。 她把门打开,林霄朝她拱手,“夫人!” 瑶夫人不曾见过他,见他眉目温和,倒也不大像鬼影卫,鬼影卫多半冰冷,她抱着狗儿还带着几分警惕,“太子殿下怎么派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林霄迈进来,转身去把门关上,然后对瑶夫人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说夫人寡居此地,叫在下前来探望。” 瑶夫人盯着他,眼底生出狐疑之色,这话太不正经了,老五绝对不可能叫一个男人无事来探望她,老五哪里得空管她的事?就算是元卿凌要问她的情况,叫阿四或者蛮儿来一趟就好。 可这令牌却是真的。 瑶夫人迅速退后几步,警备地道:“你回去转告太子,便说我这里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挂心,回吧。” 林霄轻笑逼上前来,衣袖一扬,一阵异香便朝瑶夫人扑面而去,瑶夫人不妨深吸了两口,便觉得不对劲,忙地捂住了口鼻往屋里跑去。 林霄哪里容她躲?一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拖了进屋中去,另一着手迅速捂住她的嘴巴,不许她呼叫出声,狗儿见主人被欺负,追进来要撕咬林霄, 被林霄一脚踹过去,狗儿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瑶夫人惊怒,使劲踢踹林霄,嘴被捂住,无法呼叫,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林霄压住她往贵妃椅上倒,瑶夫人双手腾出,抓他的头脸,但抵抗也不过是片刻的,一会儿便觉得全身虚软无力,血气狂起,全身燥一热,竟让她忍不住想要靠向林霄。 她残留的意志死死抵挡,作为一名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她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这人绝对不是太子派来的,他是歹人!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林霄见她身子软了下去,便慢慢地放开她,柔声道。 瑶夫人听着这话如同羽毛拂过耳朵,说不出的心痒,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她如痴如醉,脸慢慢地转过来,响应他的抚摸。 林霄没想如此容易便搞定,倒是不必浪费此种霸道的药,想来也是,独身居住在此这么久,只怕日思夜想要慰藉。 他的唇印上去,本以为是手到擒来,殊不知,却见瑶夫人倏然睁开眸子,膝盖往上一顶,正顶中了他的命一根子。 林霄疼得当下跳起,一巴掌摔在了她的脸上,面容扭曲,“ 贱人,给脸不要脸!” 瑶夫人拔下簪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就朝他刺过去,刺不中便收回对着自己的脖子,她虽害怕,但眼下若不能自保只能自尽,她十分清晰。 此人断不是什么登徒子,只怕是要以毁她清白而胁迫她做出伤害老五的事情来。 她要保全名声,不为女儿招黑,只能如此。 林霄没想到她如此难缠,本以为宇文君的女人都是褚明阳之流,稍稍诱一惑加上用药便可手到擒来,却不料她竟是个贞烈之女。 他眼底一暗,从袖袋里捏了一颗药丸,再一手扯开瑶夫人的手,抢掉簪子,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嘴,把药捏碎后放入她的嘴里。 瑶夫人只觉得奇香满嘴,她自知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要吐出来,但是下巴被捏住抬起,她吐不出来,那药在嘴里融化,她慌得失声尖叫,使劲挣扎扑打她,但身子哪里还有力气?软在了贵妃椅上。 林霄狞笑两声,武林中再厉害的女子,都抵不过这药,她一个官家妇人,毫无内力,如何能抵挡? 正欺身压下去的时候,脖子上倏然一阵冰冷,他全身血液凝固,心头暗叫了一声不好,那褚明阳竟 是没能迷住毁天。 来人确实是毁天,那奇香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且昨天太子就叫人来通知,因而褚明阳入门之后,见他阴沉的脸,吓得都腿软了,便扬了香气,看他眼底阴郁,吓得转身就跑。 “滚!”毁天的面容慢慢转过来,出现在林霄的面前,如杀神一般的阴寒冷狠。 林霄知道毁天在狼人骨出来,性子残毒无比,本以为免不了一场激斗,殊不知竟就这么放过了他。 林霄看着毁天,心道未必是毁天的对手,且就算恋战下去勉强可胜,也定要受重伤,不值得。 好在带着人皮面具,离了这宅子,便谁也寻不着。 他一拂衣袖,狞笑一声,“好,本帅采一花无数,没想阴沟里翻船,便宜你了!” 说完,退后一步,轻身而起,几个纵飞便离开了院子。 毁天伸手扶起瑶夫人,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还好吧?” 瑶夫人却眸色迷离地看着他,双手缠上了他的脖子,毁天见她气息狂乱,浑身滚烫,知道是怎么回事。 毁天定定地看着她那绯红的脸,退后两步,“夫人自重!” 瑶夫人怔怔了一下,却依旧缠了过来,眼底血红,“不,别走!” 第1059章 鬼影有内鬼 毁天见她不若往日冰冷,眉眼妩媚,嘴唇殷红,如凝血的花瓣,叫人移不开眼睛。 但他自知若靠近去,她醒来之后,必得寻死觅活。 只是,那手臂水蛇一般缠上来,叫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如何抵挡?他眸子一暗,罢了,若她后悔,他刎颈自尽,给她一个交代便是。 他本也不是正人君子,此生什么滋味都试过了,生生死死,刀口舐血,唯独未曾碰过女子,若死于牡丹花下,这辈子也没什么可遗憾。 他一手抱起瑶夫人,便往那木床走过去,压身上去,眼底有义无反顾的光芒,用命来爱她这一次。 疯狂褪去,瑶夫人失神许久,慢慢地坐起来,便见毁天递过来一把剑。 她抬起头看着毁天,他衣裳尚未穿好,露了坚实的胸膛,眼底有决然之色,“我毁你清白,你杀我性命,不拖不欠,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不必担心你声誉遭受影响。” 瑶夫人拿了剑,却丢在了地上,慢慢地站起来当着他的面穿上衣服,她的身上都是疯狂过后的痕迹,斑驳一片,穿戴整齐之后,她便抬头看着毁天,毁天也沉着眸子回看她。 瑶夫人声音平静地道:“ 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不说,便无人知道,不必杀你。” 毁天怔了一下,“你不怪我?” 瑶夫人摇摇头,“你救了我,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若不是你来,我早就被那歹人毁了,连命都不保。” 毁天看着她,眼神复杂,“我还道你醒来就要杀我了。” 瑶夫人道:“你既然认为我会杀你,为何不转身走?还管我做甚?若为那事,想必你也不愁女子。” 毁天沉思了一下,说不出原因,只道:“不知道。” 瑶夫人便笑了笑,笑容凉薄凄冷,“谢你救我性命,今日之事,莫要跟旁人提起!” 毁天正色道:“自然不会,本也不愿伤你名声。” 瑶夫人点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推开毁天跑出去,狗儿趴在地上,却是没死,她一颗心落地,差点落下了眼泪,忙抱起了狗儿,抚着它的头,哽咽道:“幸亏你没事。” 狗儿舐着她的手背,呜呜呜地叫着。 毁天跟着出来,见她反而为狗儿落泪,对自己的遭遇倒是没有悲伤之情,觉得十分奇怪。 瑶夫人站起来,抱着狗儿对他说:“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毁天瞧着她的黑瞳,微 微点头,“那我回了,有事你便叫我。” 瑶夫人瞧了他一眼,艰涩地道:“毁天,今日这事就忘了吧。” 毁天默默地点了头,慢慢地走出去,到了院子的门口,他却又回头看着她,眸子光芒浮起,“我不会忘记,我还会一直想,一直想今天这一幕,我此生从未试过这般滋味,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瑶夫人听了这话,怔怔地看着他,方才的疯狂一幕,又涌上心头,她脸色一红,抱着狗儿就回了屋中去。 毁天也转身走了。 毁天这边,宇文皓没让人盯着,因而并不知道这之后发生的事情。 但因知道林霄今日来过,所以容月傍晚亲自来问毁天情况,毁天简单告知,说击退了林霄和褚明阳,没有杀他们。 容月听了他的话,冷冷地道:“林霄如此可恶,日后定要诛杀他,最好是笑红尘亲自动手。” 毁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嗯,你走吧,我忙。” “忙什么啊?”容月看着他,忽然窥见他脖子上有些红印,“你脖子怎么了?” “这里蚊子很多!”毁天胡乱应了一句,推着她,“滚!” 容月却有些疑惑,这大冬天怎地还有蚊子啊 ? 但毁天一向古怪,也就懒得管他,到了隔壁瑶夫人家。 瑶夫人听得是容月,打开了门,勉强一笑,“来了?” “嗯,看看你,跟你说说今日的事。” 瑶夫人猛地抬头,“今日的事?” 容月挽着她的手进去,“嗯,今日来的那歹人,太子早知道,也吩咐毁天防备,但是毁天那边也来了人,应付了一番,好在你无恙。” “原来如此!”瑶夫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拿出了令牌,“这是今日那人丢下的,他说他是鬼影卫。” 容月呸了一声,“还鬼影卫?” 她看着那令牌,道:“这东西想必也是假的。” 瑶夫人收回心神,“不,这令牌是真的,你拿回去给老五看看,莫不是鬼影卫里出了内鬼?” 容月一听,也愕然了,“不会吧?那还真要给太子看看。” “行,你回吧,我有点累了。”瑶夫人说。 容月点头,瞧了她一眼,见脖子上也有红印,道:“你们这里蚊子是真多,多熏点艾草吧,要不,我给你另外寻个宅子,和大家住得近一些。” “不用,不用!”瑶夫人忙道,拉好了领子,“我这里住得很好,蚊子不打紧,你快 回吧。” 容月知道她也吓坏了,道:“那好,我回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有事就叫毁天,别跟他客气,他这种人粗鄙得很,也犯贱,你不使唤他,他还不高兴。” 瑶夫人下意识地为毁天辩白,“他才不粗鄙,也不犯贱,你不能这样说他。” 容月粗枝大叶,只以为瑶夫人是客套为毁天说话,笑了笑,扬手走了。 瑶夫人松了一口气,看着她把院子的门关上,便回了屋中站在铜镜前,瞧着脖子上的红印,有些事情,想忘记反而会一直往心头上窜。 那疯狂的细节,一点一滴,她都清清楚楚地想了许多遍。 她不是为宇文君守身,她只是……配不起毁天。 她三十几了,徐娘半老,生了一双女儿,像她这样的人若要寻二婚,条件得不断地下降,除非是平民家庭,若要官宦或者富贵人家,也只能是给五六十的老头当填房。 她是真真的配不起毁天。 她抱着狗儿,喃喃地道:“我这辈子便和你相依为命了,等孟悦孟星都出嫁了,我们便离开京城吧。” 狗儿无精打采地趴在她的手上,被林霄踢了一脚,它虽是保住了一条命,却也精神不起来。 第1060章 鬼影卫五号 鬼影卫的令牌送了回去,宇文皓反复地查验了一下,应该是真的,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让罗将军亲自来一趟。 罗将军原先就是鬼影卫的主帅,鬼影卫的令牌在太上皇朝至今就不曾变换过,无论是雕刻或者是铁料造工,都是一样的。 罗将军一眼就认出来了,“令牌是真的。” “这令牌上有号数,第五号,这人是谁,你记得吗?”宇文皓问道。 罗将军道:“五号,是早先一批的鬼影卫,如今的鬼影卫的号数都排到了一万多号。” “早先一批?那可能已经死了。” 罗将军道:“但是鬼影卫死亡之后,令牌会回收,统一放在鬼影卫总部里收藏起来,五号到底是谁,我要回去调查一下才可以,因为第一代的鬼影卫的资料都是绝密的,便是臣也不好随意翻阅,尤其前五十号,是供奉起来的。” “嗯,所有的令牌都会回收吗?”宇文皓问道。 “基本回收,就算死在外头的,尸首不能收敛,也会重新铸造一块,放在总部里。”罗将军道。 宇文皓道:“总部收藏令牌的地方,有几人可以进去?” “历代主帅。” 宇文皓想起了狄魏明 ,他是上一任的主帅,他原先若偷了几块令牌,也不会有人发现。 “你先回去查一下这五号是谁。”宇文皓道。 “是!”罗将军告退。 罗将军当晚就来了,脸色十分沉重,道:“已经查出,按照鬼影卫的发展路程,五号其实是空白的,但是查阅了当时的记录,五号的缺失是因为鬼影卫成立的时候,有一人拿了五号牌,严格来说,他不算鬼影卫。” “是谁?”宇文皓问道。 罗将军沉声道:“是平南王宇文极。” 宇文皓如遭重击,“平南王?” “没错,臣把当初的记录拿了过来,这鬼影卫当初成立的时候,是在肃王府里头,晖宗爷当时尚未登基,就连太上皇也还没拔尖出来。” 宇文皓马上接过来翻阅,里头果然寥寥记载了几笔关于五号鬼影卫的事情,鬼影卫当时建立起来,等于是草台班子,打造了几块牌子,当时太孙宇文极见牌子好玩,便随手拿了一块,说他也要当鬼影卫,但太孙是不可能当鬼影卫的,因为当时太孙受过重伤,伤及脑袋,形状痴呆,只当是贪玩拿去,但当时成立鬼影卫的太上皇与安丰亲王妃疼爱太孙,便许 了他一个五号鬼影卫。 宇文皓一直都不愿意平南王与此事有关,但是,种种迹象,都似乎指向平南王。 他心里头说不出的沉重,平南王除了是他特别敬重的长辈之外,还是太上皇十分重视的兄长亲人。 “不行,本王明日要入宫问一下太上皇,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宇文皓还是不愿意相信的。 罗将军忍不住道:“殿下,只怕平南王府真与这些人牵扯不清,您还是不要太过相信。” 宇文皓知道当证据摆在眼前,还一味地说相信是有些盲目的,但是,他不能排除有人利用平南王。 第二天,宇文皓便入宫去了一趟,以请安的名目到了乾坤殿。 太上皇还不知道这个孙子?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百忙中抽空进宫来请安是不大可能的,他没这份心肝。 所以,坐下来之后便问道:“什么事,说!” 宇文皓取出令牌递给了太上皇,“皇祖父,您看可还认得这块令牌?” 太上皇接了过来,翻到背面去看到这个号数,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往事浮现,眸光悠远,“怎不记得?历历在目。” “那这令牌是何人的?”宇文皓问道。 太 上皇手指轻轻地抚摸过令牌的号数,凸起的部分被抚摸得圆润,可见他时常拿出来看,“是你伯祖父平南王的,这令牌他是随身携带,你如何取得?” “真是他的?”宇文皓心里沉了沉,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 “哪里得来?”太上皇正色问道。 宇文皓没隐瞒,道:“从一个歹人手中取得,此人在京中兴风作浪,曾抢夺过兵舆图。” 太上皇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是极儿的贴身之物。” “皇祖父,会否有假?又或者说,这令牌当时是怎么回事?平南王会否拿了之后就给了旁人呢?” 太上皇摇摇头,努力回想起当初的一幕来,“鬼影卫成立之初衷,是当时炜哥见身边可用之人不多,当时他身边有三名侍卫,黑影卫,鬼影卫,闪电卫,这三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鬼影卫和黑影卫是孪生兄弟,鬼影卫轻功很高,擅长打探和暗中保护,当时摘星楼里面临危机,炜哥让鬼影卫去找可以办事的人编制成隐形卫队,用以刺探各大家族的情况,鬼影卫成立之后,便以鬼影的名讳命名,孤还记得,成立之初,鬼影卫拿了一号令牌,孤与首辅 逍遥公分别拿了二三四,第五号便是平南王拿了,拿了之后如获珍宝,嫂嫂还给他用了一条红头绳系着佩戴于脖子上,一直都是贴身之物,他宝贝得很,后来他封为藩王离京而去,还带着这令牌的。” “如此宝贝,按说不会随便给人,除非有很重大的理由。”宇文皓心头反而更加乱了。 太上皇正色道:“不管你怀疑什么,孤能告诉你,平南王绝对不会给朝廷制造麻烦,他也不可能对江山帝位有非分之想,对方有可能是故意这样做的,把目光引向平南王,你务必调查清楚,还他一个清白。” 太上皇对平南王如此深信不疑,这让宇文皓的心头略松了些,太上皇是人精,看人很少出错,他说平南王不会,那就绝对不会,他们有一同长大的情义! 那么,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要以平南王来扰乱视线了? 如今摆在面前其实有很多线索,但是这些线索都是断头线索,不能一路追踪下去,看来,要综合这些所有的线索,找出突破点来才行。 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宇文皓便告退而出,身后传来太上皇阴恻恻的声音,“你媳妇和孩子好久没来了。” 第1061章 婚事敲定 宇文皓讪讪地回头,“她倒不是不惦记您,她就是有丁点儿的忙,孙儿保证,明日您一定能看到他们。” “嗟来之食,不稀罕!”太上皇冷冷地道。 宇文皓尴尬地笑了笑,心底道:老元,你又摊上事了。 出宫告知元卿凌,元卿凌也觉得自己许久没入宫去陪伴了,主要是最近事儿多,加上安王妃又临产在即,她偶尔要去一趟安王府,也就耽误了入宫请安。 如今贵妃住在了安王府,因贵妃之前曾试图找宇文皓,安排她狄家族中弟子为官,明元帝一怒之下,就让她收拾包袱出去,与安王住在一块,算是冷落些日子叫她自个反省。 其实,元卿凌知道明元帝是知道贵妃思子心切,加上等安王妃生产之后,他们夫妇也是要带着孩子回江北府,因此,便趁着在京的时候,多陪伴些日子。 贵妃去了安王府之后,对安王妃的肚子十分紧张,但凡有个丁点儿不妥当,便差人来请元卿凌过府去,这才弄得元卿凌十分忙碌,奔波得很。 但就算是再忙,为了安抚老爷子,元卿凌翌日还是带着五福临门进宫去请安。 太上皇倒不稀罕她,只是稀罕点心们和二宝,儿孙绕膝的感觉 着实是好,太上皇开怀得很。 元卿凌想着正好入宫,便提一嘴蛮儿和顺王的事。 若有太上皇出面,这事很快就能促成,之前老五说跟皇上提了那么一溜,皇上也没反对,既然是没反对,那就要大力促成,最好办妥了才离京。 元卿凌当下便提起了这事,太上皇听罢,道:“也未尝不是好事,他们都有这意思么?可不能勉强。” “看着是有意思的。”元卿凌道。 太上皇抱着七喜和可乐,“既然是有意思,那就办了吧,回头孤去跟皇帝说一声,这儿女的婚事的抓紧才是。” “那太好了,我回头也问问罗将军。” 罗将军是顺王的外公,这事该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 皇贵妃那边派人来请元卿凌,说皇贵妃最近身子有些不适,难得她来,便顺道请她过去看一看。 元卿凌竟不知道皇贵妃病了,不由得内疚,可见她多久不曾入宫来请安。 五福临门先放在乾坤殿,元卿凌跟着宫人去一趟。 皇贵妃七八天开始,就开始咳嗽,咳到后来都见血了,她也怕是痨症,但御医诊治过不是,说是风寒导致的寒咳,要等天气回暖才会好。 连续用了七八天的药,白天倒好, 晚上就一直咳,好几次都咳得喘不上气来。 元卿凌给她检查了一下,道:“母妃您这是慢性支气管炎,得吃上一段日子药,注意保暖,别冷了喉咙和肺部,宫里头的事情,便让鲁妃娘娘和扈妃娘娘为你分忧一下。” “很严重吗?能不能治好?”皇贵妃道是十分要紧的病,担心地问道。 “不用担心,坚持吃药就能好。”元卿凌便给她开了药,叮嘱要定时定量地吃,不可自己停药。 皇贵妃这才放下心来,叹气道:“自打本宫接管后宫,就不曾空闲过,如今病了才能休息,也好,扈妃和鲁妃能帮衬着本宫打点,便交给她们吧。” 元卿凌知道皇贵妃劳累得很,千叮万嘱她要休息,婆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还提起了顺王与蛮儿的事情,皇贵妃也很看好,甚至还主张道:“如今贵妃在宫外,若是顺王与蛮儿的婚事能成,就让她帮着打点一下,罗贵嫔当初获冤而死,顺王也算可怜,贵妃到底位分尊贵,若能让贵妃办这事,也算是为顺王增了尊严脸面。” 末了又补充一句,“本来这事本宫来办也好,可惜本宫如今病了,实在是无法劳累,你就看着办,让贵妃帮忙劳持 一下,若顺王承了这份情,与安王日后也好相处,这是为他们兄弟和睦计的,若有委屈也担待一下。” 元卿凌知道皇贵妃是有高瞻远瞩的,她这样考虑也是担心日后顺王一旦去了南疆,成为南疆王的夫婿,会被人轻看,毕竟他母妃获罪而去,若以贵妃之尊来为他办婚事,于婚礼前下跪磕头,也算是一分母子情,日后在南疆也不至于叫人轻视。 尤其安王这边也能多少顾忌着点儿。 元卿凌斟酌了一下,也觉得可行,便道:“那行,我会安排的。” “你别亲自去求贵妃,想个法子让贵妃来找你,让她亲自揽下这事。” 皇贵妃这样说的意思元卿凌也明白,她去求贵妃,贵妃反而不会愿意,但若她自己来求,则必定办得好看。 元卿凌便又去了一趟御书房给明元帝请安,当然主要还是说顺王与蛮儿的事。 明元帝早就同意了这事,只是没有马上着人去办,如今元卿凌进宫来说起,他便道:“若是要赐婚,就让太上皇下旨赐婚,朕就不出这面了,免得诸多非议。” 当初把公主宇文龄嫁给四爷,外头少不了也有些流言蜚语,说明元帝以女儿来换取冷家的财力。 如 今若又让自己的儿子娶南疆王,估计也会被人说他以儿子来拉拢南疆势力。 所以,他干脆不出面了。 太上皇很乐意为自己的孙子赐婚,罗将军如今是鬼影卫的主帅,太上皇召他过来,说了此事,罗将军跪地磕头谢恩。 晚上的时候,罗将军来到楚王府,向宇文皓和元卿凌致谢,见面就跪下。 宇文皓一怔,亲手扶起,“大将军何必行这大礼?九弟的婚事我当哥哥的本就该为他去筹谋。” 罗将军感动,“全靠太子殿下,九王才有今日,否则只怕连亲王之位都没有。” 宇文皓道:“这是九弟自己的本事,若不是他在战场上立功,谁都帮不了他。” 罗将军道:“那也全靠太子殿下安排他入军营,也让部下带他,否则他还是难有今日的成就。” 元卿凌便笑了,“别多谢来多谢去的,这么好的事,弄得有些伤感,这门亲事只等着圣旨下来,赐婚之后,马上就开始筹备,赶得及在他们离京之前办好。” “那一切就有劳太子妃了。”罗将军感激不尽地道。 元卿凌却微微笑,“不是我来办,最好是狄贵妃办。” 罗将军一怔,但随即明白过来,徐徐地笑了,“那便好!” 第1062章 狄贵妃主办婚事 要让狄贵妃承办这事,还得花点心思。 这事元卿凌直接说自然不好,所以这天她去了安王府给安王妃检查胎儿,趁着狄贵妃在场,便顺带说起了此事。 “太上皇会为老九和蛮儿赐婚,估计会办完婚事才回南疆,如今黄道吉日还没挑选下来,但希望不要和你的预产期相撞,那你可就喝不上喜酒了。”元卿凌微笑道。 狄贵妃听了,淡淡地道:“这又什么打紧?喜酒喝不喝都无碍,自个生子要紧。” 安王妃心思通透,知道元卿凌不会无缘无故在母妃面前说起顺王的婚事,便笑着道:“到底是喜事,若能凑凑热闹也好,圣旨下来了吗?” “拟旨了,快下了。”元卿凌说着,忽地又有些愁眉苦脸,“只是,太上皇本打算让皇贵妃为老九主持婚事,可皇贵妃身子不舒服,怕是办不了。” “那不还有鲁母妃和秦母妃她们么?”安王妃道。 元卿凌笑笑,意味深长地道:“蛮儿如今是南疆王,太上皇和皇上的意思是要抬一抬顺王的身份,自然希望位分尊贵的为他主持,毕竟老九生母罗贵嫔也不在了,若为他办了婚事,也等于是认了母妃。” 狄贵妃 听了这话,心头一动,“本宫也可以为他办啊。” 顺王早不是昔日的小可怜,尤其如今娶南疆王为妻,顺王又得太子看重,外祖父是鬼影卫主帅,若按照元卿凌说的为他办婚事便等同认了母妃,她倒是愿意捡这便宜,毕竟如今狄家已经扶不起了,皇上现在让她出宫来陪伴儿子,其实和贬她出宫有什么分别? 她虽还是贵妃,可如今在皇上心里头,她这贵妃远不如鲁妃秦妃,就更不要说扈妃了,顺王这傻小子娶了南疆王,南疆如今又是皇上的心头朱砂,重视得很。 这般想着,马上就站起来,“劳太子妃促成此事。” 元卿凌装作愕然,“可如今娘娘在照顾安王妃,会不会耽误您?” “不会,办一个婚事,本宫还是可以统筹的,顺王少年丧母,这些年在宫里头碍于皇后在那,本宫未尽过本分照顾他,本宫心里有愧,如今他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本宫能为他尽一丝情分,便尽了吧,免得日后想起愧对贵嫔。”狄贵妃道。 元卿凌从善如流,“有娘娘帮忙筹办,这婚事定能妥帖。” 这边与狄贵妃说好,太上皇赐婚的旨意便下来了。 顺王还处于 暗恋转明恋的阶段,没想到赐婚的旨意忽然就下来了,他当场高兴得疯掉了,谢恩之后扬着圣旨在顺王府里头乱跑了一通,少年的脸兴高采烈,眼底眉心都是喜悦的笑意。 听得说是五嫂促成的,他就去了一趟楚王府,给五嫂磕头道谢。 楚王府的蛮儿也接了旨意,正是羞得满脸通红的时候,听得说顺王来了,她一时羞赧忙于屏风后面躲起来。 顺王进来就就给元卿凌跪下,谢她促成婚事的大恩。 元卿凌看着他一袭朝服,笑得眉目飞扬,看样子是很高兴的,便故意打趣,“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多事,这亲事可满意啊?” 顺王笑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一双清澈眸子里满是幸福,“满意,满意。” “满意,也就是说你对蛮儿早有意思?”元卿凌故意问道。 顺王也没忸怩,当着嫂子的面就道:“这些日子朝夕相处,蛮儿是很好的一个女子,能娶她为妻,是我毕生荣幸,便再没比这更好的事了。” 屏风里头的蛮儿听得这话,心头砰砰乱跳,羞得脸上飞霞,却又喜得胸臆激荡。 元卿凌也高兴,也唏嘘,蛮儿跟了她这些年,早像是妹妹一样,如今 寻得良人,她是真真的高兴,可想到日后婚事之后他们就要回南疆,不禁还是有些伤感。 她温柔地道:“蛮儿,出来!” 顺王一怔,抬起头四处看了一眼,见蛮儿羞答答地从屏风后面出来,他想起方才自己轻狂的话,不禁一时大窘,“你……你在这里呢?” 蛮儿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心头依旧砰砰乱跳,红着脸来与他一同跪在了元卿凌的面前,羞赧地扭着袖子,“我一直在这里。” 顺王见她面容赤红羞赧,说不出的明艳美丽,心头激动,却也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你可愿意嫁我?” 蛮儿的脸色越发红了,连带领口能稍稍瞧见的脖子都红了一大截,垂着头,眉眼里潋滟明媚,止不住的羞赧微笑也止不住的唇间微颤,声如蚊蝇,“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顺王听得这话,眉目生情,竟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蛮儿都吓了一跳,却也没挣扎开,只是把头转偏一边去,脸色越发地红。 元卿凌压根没想过今日还能被人当场撒了一把狗粮,两人又娇羞又激动的模样,这狗粮吃得还真是心头发酸,她和老五早就没这般了。 当下道:“行 行行,别在我跟前秀恩爱,既然婚事定下来了,也不必避讳什么,出去逛花园去。” 两人便谢了元卿凌,一同起身,牵着手转身出去了,情窦初开的姑娘与少年,总是藏不住深情,一路出去叫人欣羡。 阿四刚好进来,看着两人牵着手进去,那狗粮迎面地撒,阿四差点一口气没咽下,怔愣半响,心酸地进来,“徐一就没试过这般与我恩爱。” “老夫老妻,恩爱什么?”元卿凌道。 阿四悻悻,“就老夫老妻了?才成亲多少日子?徐一就得教,哎,不过也难,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终日与太子在一起,太子是个不懂风情的,他自然也不懂。” 元卿凌听了这话,真是差点没一口鲜血喷出来,看着阿四,“诛心了!” 阿四咧嘴笑了,“还不习惯么?该习惯了,太子那人,偶尔发疯才会说几句好听的话,近些日子是越发没注意了。” 元卿凌深以为然啊,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平淡点就平淡点吧,只要日子好过就行,现在他忙得生烟,连镜湖都没得空去,她其实心心念念要带包子去一趟镜湖。 想起之前被阿丑破坏了镜湖之行,她心里还是很遗憾的。 第1063章 浪费烛光晚餐 元卿凌这样安慰了自己,但心里到底还是希望他们的婚姻生活不再是这些繁琐杂事或者惊涛骇浪,谁不盼着能过过二人世界,浪漫一下下。 这般想着,她便让徐一去问一下他今晚是否早归,徐一问了回来说今晚回来用膳,她便精心炮制了一顿烛光晚餐,把五福临门打发了去给奶娘和喜嬷嬷,自己还下厨给煎了鸡扒,从现代取回来的私藏起来的一瓶红酒也给开了醒酒,她喝不了,但能浅尝一口,老五喝了酒还是挺有趣的,会黏着她说几句情话。 哎,老夫老妻,也只有这么点盼望了。 今晚楚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太子妃要跟太子过二人世界,就连点心们都识趣不来打扰,虽然他们也很想吃烛光晚餐,但是妈妈今晚有点凶,说不许他们参加就不许。 元卿凌布置好之后,还亲自出去剪了一株梅花回来,插于玉瓶里,满屋生香。 酉时末,天色都黑沉了,人还没见回来,往日若是回来用膳,酉时过就得回来了,如今都快交时了,还没进门。 饭菜都凉了,好在她在房中放了一个炭炉,回头烤一下就行,还别有风味。 红酒醒了许久,人还没回来,元卿凌 就先封上,免得没了味道。 这一等,就等到戌时,还是没见人回,元卿凌饿得很,有些坐不住了,刚想打发人出去问问,却见徐一扶着宇文皓进来,宇文皓一身酒气,已经是七八分醉意了。 元卿凌不禁生气,但见他醉成这样,只能上前帮忙扶着,问徐一,“不是说回来吃饭么?怎么还喝醉回来?” 徐一气喘吁吁地道:“哎,别提,本是打算要回来了,殊不知议事之后,意见不统一吵起来,姬大人便提出一起吃饭再谈,太子为了修好两边,只能牺牲自己拉拢两边敬酒,才算是周全了过来。” 元卿凌不禁心疼,这东宫的小朝廷刚建立起来,议事规则还没修订好,在完善的过程中总是有矛盾,他这位太子爷就得做和稀泥,争取快些磨合成功。 “行,你去吧,我来伺候就好!”元卿凌知道徐一也必定跟着喝了一些,便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徐一把宇文皓扶到床上躺下来后,道:“那我便回了。” 元卿凌点点头,“去吧。” 徐一走后,元卿凌坐在床边看着烂醉如泥的他,又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一桌菜,倒是浪费了,哭笑不得。 绿芽和绮罗打 了热水过来,元卿凌亲自给他抹脸抹身,他醉得都不省人事了,一动不动,任由元卿凌摆弄。 元卿凌吩咐绮罗去煮醒酒茶,让绿芽再打一盆热一些的水过来,绿芽知道元卿凌没吃饭,便道:“太子妃您先吃饭,奴婢伺候太子爷吧。” 宇文皓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醉醺醺地道:“啊?没吃饭?快吃饭,吃饭!” 一边说着,一边扬着无力的手,缓缓地又闭上了眼睛。 绿芽便笑了,“方才给他擦身都不知道,这会儿说您没吃饭就知道了,太子爷可真是惦记着您。” 元卿凌也释怀了,过什么二人世界?都这么忙的时候,哎,以后再说吧,知道他心里有她就行,其余的都是形式,日子不一定要有这种仪式感,心里踏实就够。 坐在床边守着他,看着他醉酒发红的脸,眼底有疲惫淤青,想他最近确实也累了,事事压身,没消停过的时候。 若说今天看到蛮儿与顺王的热恋甜蜜让她心里生出一丝欣羡,如今也没有了,老五也是把她捧在心尖上的,这就够了。 醒酒汤煮好送上来,元卿凌扶着他起来,轻声道:“来,喝一碗汤。” 如今府中的醒酒 汤都是奶奶开的,醒酒护肝护胃,尤其着重护肝,说如今姑爷应酬多,晚睡伤肝,所以开了方子让府中随时备下。 宇文皓醉酒是难受的,胃早就不好了,如今虽昏昏沉沉,但是听得元卿凌说喝汤,他还是勉强地睁开眼睛,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咕咚咕咚地喝了下来。 这汤温热,喝下去之后胃里舒服,人也精神了些,绮罗准备多了一碗,问是否还要喝,他愿意喝便都给他端过来。 这汤下去小半个时辰,他就上了两三次如意房,排了酒气,人也清醒了大半。 看到房中给他准备的饭菜,他不禁愧疚,握住元卿凌的手道:“对不起,我答应回来陪你用膳,却食言了。” 元卿凌再用热水给他擦了一把脸,擦得他额发湿润,醉后迷糊尽消,带着几分宿醉过后的清新,静静地看着她像个忙碌的小母亲,他便一手抱着她过来身前坐下,“老元。” 绮罗见状,忙地羞红脸跑出去。 元卿凌伸手揉着他的眉骨,含笑问道:“好受些了吗?” 宇文皓印下她的脸颊,酒气式微,“好受多了,奶奶的醒酒汤果然是有效果。” “那就好,要不要再多喝一碗?”元卿 凌问道。 宇文皓摇头,“不喝了,倒是肚子有些饿,今晚没吃着饭便喝了。” 他放开她,起身走过去桌子前坐下来,惊艳地道:“这么多好吃的啊?你吃了没啊?” “没吃,等你呢!”元卿凌坐过去,有些可惜,“都凉了。” “叫人热一下,还是可以吃的。”宇文皓摸着肚皮,可饿了。 元卿凌笑着道:“也不必叫人热,都是煎的,在炭炉上烤一下就能吃。” 她说着就动手忙碌起来,物什都是早备下的,穿上去就行了,她问道:“听徐一说,今天他们吵起来了?怎么回事?” 宇文皓害了一声,凑过去跟她一块忙活,“没什么大事,这意见不合总归是有的,新提拔上来的都是年轻人,和老臣子的意见相左,南疆的事始终取不到统一的意见,这不就闹起来了么?为了劝住,只能是酒桌上谈谈.” “那谈成了吗?有效果吗?” 宇文皓搂着她的肩膀,“还是各抒己见,但是呢,说开了也没嫌隙,日后到底还要共事,他们只是对事不对人,没什么大问题。” “为南疆的事吵起来?南疆的事还有什么可以吵?不是早定下来对南疆的策略了吗?” 第1064章 嫁妆 烤热了鸡排,回来桌上吃着,宇文皓道:“决策是有的,大方向都是有的,我如今提拔起来的一些新人比较有冲劲,老的臣子则保守,其实就是冒进与保守的对峙,正如这一次商议南疆的事,冒进那几个认为,南疆我们没有布置兵力,应该部署一些兵力进去。而以韦太傅为首的保守派则认为,若此时引兵进南疆,反而会生出摩擦,让疆南的人都不信任朝廷,为这事就争持不下了。” 元卿凌听罢,问道:“那这个冒进党的想派多少兵马去?” 宇文皓道:“倒不是一定要派多少人,其实我也有心派一些人去,当然不是为了震慑南疆,而是让老九在那边也有所依仗,不至于孤立无援。” “所以,你是支持冒进党?” 宇文皓给她夹了一块肉过去烤,回头道:“也不能说支持他们,韦太傅的考量也有道理,这时候派兵进去,反而引起猜度,百姓对兵马是很敏感的,一旦有误会,被疆北的人挑唆,则容易引起对朝廷的反感。” 元卿凌想了想,道:“如果你只是想派一些人去给老九支使,千把人够了吧?” “嗯,我的打算也是一千 人左右。” 元卿凌便笑着道:“那就拨这一千人陪嫁给他。” “陪嫁?”宇文皓一怔。 元卿凌眉目飞扬,“没错,今日旨意已经下来了,婚事交给狄贵妃筹办,这素来嫁女儿有陪嫁嫁妆仆人的,顺王嫁到南疆去,陪嫁府兵仆人上千,不过分啊。” 宇文皓一拍头,狂喜,“对啊,陪嫁,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老元,还是你有脑子。” 说着便抱过来亲了一下,油腻腻的嘴巴直接就印在了元卿凌白皙的脸上,元卿凌忙推开他,见他眉目生光,烦恼尽消,也高兴起来。 确实,若不说这一千人是兵,谁会猜想这么多?一个王府养着几百府兵一点都不奇怪,加上随从仆人,加起来上千也说得过去。 其实人数一两千都不成问题,主要是这些人是以什么形式出现在南疆,若是强硬地以派兵的方式,那就是几百人也会被人大做文章。 解决了这事,宇文皓吃得也特别开心,烛光明亮,照得她面容明媚生辉,宇文皓心中一动,站起来隔着桌子亲了她一下,眸色暖眛,“你今晚特别漂亮。” 元卿凌抬眸瞧他,见他眼底缱绻温柔,心头也是 欢喜得很,“能这样一起说说话,真好。” 宇文皓自知最近忙得很,没时间陪她,冷落了她许久,愧疚地道:“对不住,等忙过这阵子,我一定带你去镜湖。” “嗯,且等你忙完。”元卿凌道。 夫妇两人于烛光下,一边吃一边说,这烛光晚餐倒是没浪费,吃得开心,聊得也开心。 婚期定下,四月初,和安王妃的预产期相近的,也十分仓促了。 狄贵妃到底也是长袖善舞的人,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人,务求让婚事办得好看,体面。 顺王也是个懂趣识事的人,婚礼上的一切事宜,他都一概依从贵妃的意思,便他有什么想办的,也会先来问过贵妃。 狄贵妃没想到顺王如今得势却还这么谦逊,还愿意事事以她为尊,这倒是让她对顺王另眼相待,因而跟顺王说话的时候,态度也温和了许多,原先为他办婚事,只是出于邀功邀宠,并非真心,如今却是真心真意为他办,事事躬亲。 蛮儿是从楚王府里头出去的人,就好比当初徐一娶亲,楚王府也得出一大半的力,如今蛮儿出嫁,元卿凌是要给她添妆和置办嫁衣。 蛮儿的嫁衣, 由其嬷嬷和喜嬷嬷两人亲手做,自然赶不及的,所以喜嬷嬷找了宫里头几位嬷嬷一块做,争取能在婚期到来之前赶制起来。 这二位赶着做嫁衣,其余事情就让元卿凌和阿四去主办,好在一群妯娌得很得空,尤其容月特别喜欢凑热闹,嫁蛮儿啊,还变成妯娌了,所以容月一头扎过来楚王府,各种筹备,整个楚王府的场子都被她的财大气粗给镇住了。 容月办事很利索,反正都是砸钱,什么东西东西都是要最好的,置办的嫁妆里头,十有八九是贵重物品,若不是元卿凌制住她,她估计连大床都要打造一张,让蛮儿倒贴大床嫁过去。 金玉之器,朝廷也有赏赐,封了个南疆王,朝廷总不好一毛不拔。 宇文皓认为如今南疆的经济发展特别落后,远远不如十年前南疆王在的时候,这些年甚至也有流寇窜到那边去搜刮,疆北还好些,没怎么被犯过,南疆是真真的困难,有心有力的都往各地去做营生,京中也有许多南疆人,但是多半为奴为婢,也有许多人在码头当苦力,便如蛮儿当年那样。 所以,他以蛮儿的婚事号召,说朝廷极力开发南 疆,辅助南疆的农耕和经济,五年之内,免赋税,以此吸引南疆人回流。 许多南疆人听得说顺王娶了南疆女王,还愿意一同到南疆去开发,可见朝廷是要重视南疆了,此举果真是引得很多南疆人回流。 宇文皓也吩咐下去,让南营那边调派一千人进顺王府培训,让他们驯化成府兵,告知他们南疆的局势和他们到南疆之后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顺王亲自培训,把这一千人凝聚起来,日后为他所用。 蛮儿这位待嫁新娘,则由容月和瑶夫人两人培训。 元卿凌是特意请她们来教导蛮儿的,容月平日胡闹,但是真要办起大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她原先是冷狼门的二当家,冷四爷在冷狼门真正不大管事,只是霸着门主的位置指点东西,他享受这种落拓江湖的沧桑感,而真正的大事都是容月在管。 所以,容月教给蛮儿的东西,对蛮儿就十分有用了。 至于瑶夫人自然是不用说,她擅长心计与筹谋,洞悉人心,她教蛮儿如何欲擒故纵,如何以退为进,善辩人心。 元卿凌还笑瑶夫人,说她几乎都把整一本孙子兵法教给了蛮儿。 第1065章 瑶夫人生气了 傍晚的时候,容月先回了怀王府,瑶夫人却不愿意走,跟元卿凌说想留在楚王府住一宿。 主动要求留下来住一晚上,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元卿凌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瑶夫人嗔了她一眼,“怎么?我留在这里住一晚上也得问原因了?不欢迎么?” 元卿凌笑着道:“欢迎啊,但你放心得下狗儿吗?” 如今晋升为狗痴的瑶夫人,嘴上总说着和狗儿相依为命,可舍得丢下一晚上不喂不管? 瑶夫人却道:“我今日来的时候,一并带了过来,如今在院子里头,我让绮罗帮我看着点,已经喂过了。” 元卿凌就更觉得奇怪了,“合着你今天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在这里住一晚上了?” “或许……”瑶夫人笑盈盈地看着她,“可能住三五七天,等到蛮儿的婚事办完了才回去也不定的。” “出什么事了?”元卿凌这一下更是笃定了,盯着她,“是不是宇文君或者褚明阳又来找你?” 那一次林霄和褚明阳去找过他们之后,一直还算安分,只是一味地为顾家五姑娘的那点儿事火上浇油,弄得顾二夫人气得七窍生烟,褚明阳却仿佛入魔了似的,越发不愿意消停,刚好这边要筹备 婚事,便让她先自己闹着玩。 瑶夫人摇头,“没有,他们那里敢来?上一次来过之后,被天爷教训过一顿,就不曾来过了。” “那你这是为何啊?无端端说要过来住一阵子。”元卿凌可不让她糊弄过去,往日无事让她在楚王府里住两天,她都不愿意来,这一次自动收拾包袱带着狗儿就来,肯定有事。 瑶夫人还是摇头,没别的神色,“就是过来住几天,你若不欢迎,我便回娘家。” 说完,她就起身了。 元卿凌忙地拉住她,“好了,不问你,你爱住便住,你这个人啊还真是强迫不得,你若不愿意说我就是撬开你的嘴巴也探不到半点信息,住吧,住到你认为够为止,可以了吧?” 瑶夫人便戏谑地道:“行,我住一辈子。” “我可巴不得!”元卿凌没好气地道,但见她还会说笑,可见不是什么危机大事,怕真是一个人住得孤独了,想来凑凑热闹,毕竟如今楚王府因着蛮儿的婚事,可真是热闹啊。 为谨慎起见,翌日容月过来的时候,元卿凌还是私下跟她说了这事,让容月去问问毁天,最近瑶夫人可曾见过些什么人。 容月便亲自跑了一趟,毁天却没在自己家中,而是在瑶夫人 的家里头捡破瓦,修缮屋顶,容月施展轻功上去,问道:“这宅子不是才修缮过吗?怎地又破了?” “风大,掀了些瓦,我横竖得空,便给她修修,对了,她昨天没回来,出什么事了吗?”毁天淡淡地问道。 这屋顶是果真风大,吹得毁天发鬓凌乱,他素来面容清冷,不染俗世悲喜,如今问瑶夫人的事,也是一脸的漠然,仿佛是随口那么一问。 容月道:“她去了楚王府住几天,太子妃叫我过来问问,最近她这里可曾来过旁人?或者出过什么事吗?为什么无端端去楚王府住?” 毁天把碎瓦扔了下去,眸子不抬,淡淡地道:“没什么人来过,除了那日林霄与褚明阳之外。” “那天有你在,按说她不会吃亏,也受不了委屈。”容月道。 毁天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稍稍地凝滞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却还是落入了容月的眼底,容月对毁天是很清楚的,她问道:“怎了?那天出什么事了?” “严格说来,她曾受了点儿的委屈,被林霄打过一巴掌,我来得有些迟。”毁天道。 “那渣男,我不会放过他的。”容月咬牙切齿地道。 毁天把瓦顶修好之后,便轻身下去,顺带给她把木 门给修了一下。 容月见他专注修缮,便道:“那好吧,既然没出什么事,想来是觉得孤独,才到楚王府里头凑凑喜气,毕竟长久都是一个人住,谁能忍受呢?” “我也是一个人住!”毁天淡淡地道。 “你不是正常人!”容月说完,便走了。 回去告诉元卿凌,说那日林霄与褚明阳并未真正欺负到她,元卿凌这才安心,便也不问了,让她暂时在府中住下,也顺带去叫人接孟星过来陪伴她一下。 孟星原先曾陪瑶夫人回去住过一段日子,说是防着有人觊觎母亲,但后来着实乏闷,她又去了姥姥家住,临走之前,她最不舍的竟然不是瑶夫人,而是毁天。 因为毁天懂得飞天,她亲眼看着毁天飞上屋顶,飞上树梢,还愿意带她飞一圈,给她采一朵花。 所以孟星来了楚王府之后,跟瑶夫人说:“母亲若是得空,我们回去看看毁天叔叔吧。” 瑶夫人神色微变,“看他做什么?” “我想他了,我想让他带我飞起来。”孟星笑着道。 “你叫五叔带你飞,五叔也会轻功。” “五叔的轻功和毁天叔叔的轻功差远了。” 这倒是实话,宇文皓武功高强,但是毁天专注轻功厉害,说独步天下 有些过,但确实放眼武林,没几个人能在轻功上胜过他的。 瑶夫人怒斥,“不得胡说,怎能抬起旁人来诋毁你五叔?亏五叔对你这么好,你这没心肝的丫头,你太让母亲失望了。” 孟星没想到母亲会这么严厉地斥责她,她自问这些日子都很乖巧,怎地就让她失望了呢? 女孩子家脸皮薄,心里头委屈,哇地就哭了出来。 元卿凌在外头听得孟星哭了,便走进来,问道:“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 孟星面如银盘,圆润娇俏,这一哭便好生凄惨可怜,看得元卿凌心疼极了,一手抱了入怀,“好了,孟星乖,咱不哭了,告诉五婶这是怎么了?” 孟星投在元卿凌的怀中,哭着道:“母亲生气了,五婶,我惹母亲生气了。” 元卿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好了,孟星乖,不哭,不哭,出去玩儿吧,五婶跟你母亲说说,看她生什么气。” 孟星抹了眼泪,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眼底还盛满怒气,越发的委屈,哭着跑了出去。 元卿凌无奈地看着瑶夫人,“我本想着你在这里住,若能陪陪姑娘是最好的,怎地还把她弄哭了?你生气什么啊?她才来,怎么就惹你生气了?” 第1066章 登门追银子 瑶夫人自知有些小题大做,轻叹,“没什么事,我回头跟她说说。” 元卿凌看着她,道:“你说要来我这里住,我就觉得反常,我接了孟星过来,你二话不说把她弄哭了,这不像你的作风,你到底在烦躁什么?就不能说给我听吗?” 瑶夫人眼底苦涩,“没什么,只是心头莫名地就有些烦躁,我调整一下就没事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元卿凌见她还是不愿意说,只得道:“见外了,不说就不说吧,但你得出去哄好孟星,她难得见你一次,你没给我表现个母慈子孝,反而一来就上纲上线地教训她,我可不乐意。” 说完,她也不管瑶夫人,转身出了去。 瑶夫人眉心懊恼,怔然片刻之后,也跟着出去哄孟星了。 在蛮儿的婚礼筹办的时候,褚明阳和林霄两人却是继续来往,林霄虽没能为褚明阳追回孙全武的银子,但是却帮她支付利钱。 顾二夫人本来是要拿回银子,但是出了外头流言蜚语的事情,她也顾不得银子,只一门心思扑着去澄清和调查,虽已经报案,但是衙门迟迟没查出来,这让她急得不行。 至于冷家那边,也正式回绝了,冷夫人甚 至还亲自来了一趟,送了些礼物,表明她不是因为外头的流言蜚语,而是冷静言还没成亲的打算,且未来两年都不会成亲。 顾二夫人自然知道是推搪之词,但眼下还怎么能强求呢?冷夫人亲自来这一趟,也算是给了面子,还给顾家这么好的一个下台阶,说未来两年冷静言都不成亲,若回绝了亲事,马上又去说别的人家,那必定就会让人联想到是因为顾家五姑娘的名声才会不娶她。 顾二夫人焦头烂额了一阵子,却没查出真相来,好在外头的人说了几天也没新鲜感了,就不再议论,倒也算是暂时平息了下来。 等冷静下来之后,她觉得不管如何,银子得先拿回来,所以便差人去找褚明阳过府,但是褚明阳最近总与林霄厮混在一起,和宇文君一样早出晚归,人到了宅子里也请了两三天也请不到回来,这让顾二夫人很是焦虑,认为褚明阳是故意躲着,便决定亲自去一趟。 那宇文君如今做了营生,忙碌得很,一起床便出去,晚上亥时左右才进门,宅子里基本就只有伺候的小厮与丫头。 只是这天宇文君出去之后,响午又折回,他中午与人家吃饭,吃撑了,胃 部有些不适,想回家躺一下。 到家没见到褚明阳,叫侍女给他沏茶喝了一小壶之后,消食散滞,才稍稍觉得舒服一些,便想着躺一会儿,就听得顾二夫人来了。 顾家的人,他往日也没大看得上,如今因着顾司的缘故,更是不大愿意搭理,知道是来找褚明阳的,不咸不淡地应酬了两句。 顾二夫人却急得很,“她何时回来?我打发下人来请她,都三天了,总说她没在家里头,我有要紧事找她。” 宇文君听得这话便留了心,传了侍女进来问道:“大皇子妃最近总是出去么?” 侍女怕他,不敢隐瞒,道:“是的,夫人最近每天都出去,您出去之后,她便马上走了,到晚上才回来。” 宇文君眯起眼睛,“每天都出去?去哪里了?怎没带你去?” 他知道褚明阳是要面子的人,若出去走访好友,身边肯定得带着侍女,怎会自己一人出去? 侍女摇头,“奴婢不知。” 宇文君想起最近晚上回来,她虽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心情似乎是比往日好多了,置办了些新衣裳,总爱涂脂抹粉。 他心里顿生疑窦。 褚明阳是有前科的,这个女人好高骛远,虚荣又 贪图享受,总希望能再入上流阶层,虽然经过之前的事不大敢埋怨,可她那张死人脸还是能看出来不满意来。 莫非又与男人厮混上了? 顾二夫人实在是心急得很了,想起褚明阳说那借钱的掌柜是他介绍的,便忍不住道:“大皇子,虽然这事不该问你,可找不到阳儿,也只能先给你说说,阳儿欠下我的银子,前些天就说三五天内还上的,这都过去好些天了,她那边也没个信儿,能否劳烦你代为问问那位掌柜,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把银子还上?” “什么银子?”宇文君眯起眼睛问道。 顾二夫人闻言,惊愕地瞪大眼睛,“银子的事你不知道吗?她拿了我几十万两出去放贷收利钱,那放贷的人说还是大皇子你介绍的,是江南的富商,叫孙掌柜。” “几十万两?”宇文君惊得猛地跳起。 “是啊,三十万两啊!”顾二夫人声音微变,“这事你不知道吗?那位孙掌柜,你也不认识?” 宇文君没想到褚明阳还背着他干这种事,几十万两拿出去放贷,一个月能赚多少利钱?这贱人,竟还敢瞒着他发大财。 “孙掌柜我自然认识!”宇文君知道褚明阳是故意瞒着 他,是不想分给他银子,但如今他知道了,这银子就得平分,“放贷的事情我也知道,只是不知道是夫人的银子。” “不止我的,还有其他的,我听说都有几百万两,那大皇子知道就好,能否问孙掌柜先要回来我的那份?我这急用呢。”顾二夫人道。 宇文君听得这话都快骂娘了,这贱人,还真是有手段,几百万两的给弄来了,若不是拿去放贷,自己拿去干大买卖,早就发了。 宇文君想着既然有几百万两放在外头放着,也不在乎顾二夫人三十万两,便道:“行,你若真要拿回去,我与孙掌柜说一声就是,借银子的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 顾二夫人没想到这么顺利,当下大喜,连忙道谢,态度比方才更恭敬了些。 宇文君看着这些高门夫人在他面前低眉顺眼,感觉又回到了往日,不由得狂了几分,扬手道:“行了,回头取了银子叫人到你府中招呼一声,是你自己过来取还是我命人送去都不碍。” “我派人来取,不敢劳烦大皇子的。”顾二夫人看在银钱的份上,可不敢轻慢他。 宇文君很满意她的态度,邀请吃茶,顾二夫人借故府中有事,没逗留便走了。 第1067章 宇文君重伤 半夜,宇文皓在睡梦里被叫醒,汤阳快步进来,禀报道:“殿下,快起来,齐王命人来报,说大皇子出事了。” 宇文皓掀开帐幔,露出惺忪而惊愕的脸,“出事了?出什么事?” “重伤,说是快不行了,有人连夜禀报京兆府,齐王已经过去,派人来知会您一声。”汤阳道。 元卿凌听得重伤,也起来了,“我也陪着过去一下。” 汤阳拱手转身出去,等两人穿戴整齐出来,徐一也在外头等着了,趁夜一同出发。 元卿凌的药箱已经备好,握住了宇文皓的手。 方才汤阳说的一句怕是快不行了,她看到老五的眼底瞬间就慌了一慌。 宇文君作恶多端,数次对老五出手,尤其第一次刺杀,差点要了老五的命,所以宇文君是死有余辜的,但是,到底一场兄弟,老五便是恨极了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宇文皓反握她的手,给她一记安慰的眼神,“没事。” 马车在黑夜里驱赶,徐一亲自赶车,扬鞭之声不断,约莫小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宇文君的院子外。 院子里头一片灯火通明,齐王和京兆府的人都来了,齐王的马甚至都没绑好,就在外头转 悠,徐一过去帮他牵好绑在树上,才追着进去。 京兆府的验尸官跟着来的,因深夜报案,一时不知道情况,京兆府的捕头便去找了验尸官,验尸官略懂医术,来到之后已经迅速抢救,齐王也派人请大夫了,但这会儿大夫没来,倒是元卿凌先来了。 三人进去,齐王就过来,白着脸喊了一声,“五哥!” 宇文皓严峻地点头,看了过去,地上很多血,两名小厮奴婢跪在地上,哭得几乎绝气,没见褚明阳。 宇文君躺在床上,仿佛死去了一般,脸上没半点血色,嘴巴微微地张开也不觉得有气进去。 额头上有伤口,但不严重,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砸中,只是出了点儿血,指甲般大的破口,近乎致命的伤口在胸口,验尸官跟宇文皓和元卿凌说:“是剑伤,是十分凌厉的剑,几乎一剑穿心。” 元卿凌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心脏几乎已经停止跳动,呼吸也十分微弱,脉搏时而有时而无,确实已经不大行。 检查了伤口,开始紧急的输血。 宇文皓和齐王则在那边问案,小厮哭着道:“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大皇子妃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在争吵, 还打架了,奴才都没劝住,大皇子妃都快被打死了,逃了出去,大皇子没去追,回了屋中砸了一通,便吃酒睡了去,半夜奴才起来,透过窗口看进来,见到地上有血,推门进来一看,大皇子在床上躺着,但胸口流血,已经流了很多血,奴才吓得忙去京兆府报案。” 宇文皓冷着脸问道:“他与大皇子妃为什么吵架?还打了起来。” 小厮抹了一把眼泪,嘴唇直哆嗦发抖,“奴才听得是为了银子的事情,大皇子让大皇子妃交出来,大皇子妃说没有,就这么吵了起来,最后还动手了。” “大皇子妃呢?走了之后就不曾回来过?”宇文皓问道。 “不曾。” 宇文皓亲自看过剑伤,伤口直进直出没有挣扎反抗,可见速度之快,这伤口绝不会是褚明阳造成的,褚明阳虽懂得花拳绣腿,但要杀宇文君却不容易,因为内力不深厚的人,用剑会造成气流的涌动,迅速就会被发现,就算不被发现,当剑进去之后,宇文君一惊醒,剑来不及抽出也会造成伤口偏移。 而这个凶手,惯常用快剑之外,还内力深厚,内力催动快剑,不容易察觉。 也就是说,这剑 一进一出,痛楚都尚未抵达,凶手就有可能已经跑掉了,这剑真是快得惊人。 他问那小厮,“白天可有什么人来过?” 小厮道:“顾府二夫人来过,也是说什么银子的事情,然后听得大皇子说要给她还回去,顾二夫人没坐多久就走了。” 他料想他们争吵的原因应该是因为那些放贷的银子,顾二夫人今日来,把放贷的事情给穿了出去,宇文君便发怒,和褚明阳吵闹打了起来,褚明阳走的时候,宇文君还好好的,也就是说是在褚明阳走后凶手才来。 是林霄吗? 他随即否定,因为林霄一直让鬼影卫盯着,他若前来杀人,鬼影卫定必知道。 齐王带人勘察了一下,回来问道:“五哥,我听捕头说,凶手是用快剑的人,但这伤口随便都能造成,一定是快剑吗?” 宇文皓解释道:“这伤口若在其他人的身上,未必一定是快剑手,但在宇文君的身上,就必然是,宇文君武功高强,内力也有一定的深厚,便是他睡梦之中,醉酒之中,也能感知剑气,就算来不及抵挡,也定在拔剑的时候造成偏移,但现在没有,可见对方下手之快。” 齐王问道: “那能使这么快剑的人,京中有几个?” 宇文皓沉沉地道:“不多,我,徐一,红叶身边的阿丑,褚家的房管家,还有几个侯爵府邸从武林中招聘过来的人,禁军也有几人可以,顾司也可以。” 他故意没提冷狼门,不想冷狼门进入调查的视线。 宇文君被害,在京中定然是大案子,就算父皇如今不大待见他,但到底是皇长子,他的生死还是会让京中震一震。 所以,严查是必须的。 他走过去问元卿凌,“如何?” 元卿凌抬起眸子,道:“输血之后,稍有好转,但是,还没脱离危险,也不知道能否救得回,而就算能面勉强救回性命,但他失血过多的时候造成过休克,也会留下比较严重的后遗症。” “尽力而为!”他轻声说,眼底有一分恳求。 元卿凌点头,“我会,你放心。” 宇文皓看着宇文君那惨白的脸,这曾嚣张得不可一世的人,如今生死未卜,他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但绝无痛快之感。 也没有太悲伤难过。 齐王倒是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他素来心软念情,连要放火烧死她的褚明翠死的时候,他都伤心得不行,更不要说亲兄长了。 第1068章 传召 虽然褚明阳和顾二夫人都没有杀人的嫌疑,但因白天的时候顾二夫人因银子的事情找上门来,而晚上褚明阳便因为银子和宇文君争执,甚至大打出手,因此京兆府两边都得问话。 这顾二夫人今日去问了宇文君之后,还以为十拿九稳可以取回银子,想着眼下虽然闹心的事多,但好歹也赚了比较丰厚的利钱,也算是一点安慰了。 殊不知到了深夜,京兆府的人前来,把她叫醒,说大皇子被人刺杀,她都懵透了。 因大皇子出事,京兆府又是连夜过来的,所以顾侯爷也出来了,顾家一些住在府中的长辈,也都纷纷起来打听。 顾二夫人那些银子本来就是私房钱,这些年其实没少从公中克扣,早几年的时候,顾侯夫人病了让她打理府中的事务,那几年里头她扣下了不少银子,否则光凭她自己,如何能存下几十万两? 所以,大家长在场,长房的人也在场,她竟不敢说放贷的事情,只说当时借了几千两银子给褚明阳,见她久久没还,就登门去催一下,因褚明阳没在,她便跟大皇子说了。 顾侯夫人觉得有些可疑,她很清楚这位妯娌,小气得很, 原先倒是一直巴结着褚明阳的母亲,但是褚明阳的母亲死后,便再没见过她对褚明阳这个表姨甥女有过什么真心,若说平时来打个秋风,给个十几两打发,顾全面子或许是有的,可说借几千两银子给褚明阳,那是不可能。 只是,如今京兆府前来问话,她肯定也不会多说,毕竟这种例行问话打发过去就是了。 但顾司与元卿屏是心里有数的,所以,京兆府的人问了话之后,顾司就进去找顾侯爷说了这事,顾侯爷闻言大怒,叫了顾二爷过来,让他把二房的事给擦干净,别连累了侯府。 这位顾二爷性格比较软,但是事关家族大事,他还是挺硬腰骨,质问了一番,顾二夫人没办法,便全都招了,银子的来源也一并交代,顾二爷揪着她就去长房那边请罪,承诺若这银子收回来,其中大部分要归还公中。 顾二夫人又气又恨,对褚明阳那是恨之入骨了,她知道褚明阳还借了许多人的银子,因此连夜便交代了屋中的下人,翌日就出去放风声,说褚明阳黑了好多人的银子。 本来褚明阳这段日子还利息的期限就一拖再拖,虽然最终都能给上,可也让 那些夫人不安心,这事儿一出,大家都要去找褚明阳要银子。 但褚明阳去了哪里?没在院子里头,也没回褚家,倒是叫人费劲一顿好找,最终京兆府是先在明月庵里头找到了她。 问话的时候,她说和宇文君因为一些琐碎的事情吵了起来,宇文君还对她大打出手,她实在和宇文君过不下去了,可一身的伤也没敢回褚家,怕祖父伤心生气会为她出头和宇文君闹起来,所以在外头自己伤心了一阵子之后,想着这日子过下去没意思,便到庵堂里寻个地方住下,打算削发为尼。 这些话听起来是合情合理的,捕头回禀宇文皓的时候,宇文皓心里有数,因为他的人一直有盯着林霄,而褚明阳在离开宅子之后,首先是去找林霄的。 当然这部分可以略过,对案情没有多大的帮助,林霄不曾离开过,只是叫人送褚明阳去庵堂,所以凶手不是他。 褚明阳被带回京兆府问话之后,齐王让人把她送回了褚家去,对这个前度的小姨子,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褚明阳回去之后,便有许多人登门找她要债,管家没法子,不知道是否该放进去,去禀报褚首辅,褚 首辅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家来讨债怎可拒之门外?一律带进去找大皇子妃就是。” 有了褚首辅这句话,要债的人就蜂拥而进,一时间,褚府仿佛成了闹市,不过,要债归要债,却也没人敢在褚府里头发难。 褚明阳以自己身体受伤为由,暂缓前去找孙掌柜要债,所以叫大伙回去等,又或者,可以自己去找孙掌柜。 但那些银子都是经过褚明阳的手里借出去的,找孙掌柜也没用,因而,这本来人人喊打的褚明阳,最红却得被那些债主当菩萨供起来,隔天就带着补品登门,希望她尽快养伤好起来,再出去问孙掌柜要账。 褚明阳养了伤几天,褚首辅便差人来问,她是不是该回宅子那边了。 褚明阳自然不敢离开褚府,到首辅面前跪下哭着,说宁可去当尼姑,也不愿意再回去伺候大皇子,说她和大皇子已经恩断义绝。 褚首辅却没有勉强她,还准许她留在了府中,这着实让褚明阳意外,本还以为需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褚明阳就这样在褚家住了下来,外头欠着一屁股债,她也没敢出去。 至于宇文君如今却还处于生死未卜的状 态,没有仪器监测,到底情况有多坏,元卿凌没办法说。 宇文君出事的翌日早上,宇文皓就亲自入宫去禀报,明元帝已经知道这事,却瞒着秦妃。 明元帝当时听了没说什么,甚至也没表现出悲伤来,仿佛那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甚至连他的伤情都不大过问,只问得元卿凌是否去看了。 但是,当伤势一直没有进展,宇文君也迟迟没醒来,明元帝就有些坐不住了,传了元卿凌入宫去。 宇文皓和元卿凌一同进宫去的,在御书房里头,明元帝却只让元卿凌进去,打发了宇文皓去太上皇那边请安。 元卿凌进去御书房之后,明元帝就叫人上饭菜,今日早中膳他都没吃,如今已经是申时过,再过一阵子日头得偏西了。 穆如公公听得说他要用膳,只差点没老泪纵横,忙叫人去准备。 元卿凌今日中午饭也没吃,在宇文君那边给他输液,一时忙过了头,旨意下来之后就马上进宫,没顾得上吃饭。 她察言观色,见明元帝神色虽不算凝重,但眉目间总有一丝厉色,因而也不敢像往日那般放松肆意,只静静地等着,等饭菜上来,也等明元帝发问。 第1069章 婚事提前 饭菜上来了,但明元帝却也没问,只是让她吃饭。 元卿凌便拿起筷子吃起来,虽然不是头次和父皇吃饭,可这一次心里头却不轻松,因为她面对的是一个有可能失去儿子的老父亲。 再生气宇文君的不懂事,可当父亲的也不可能对他的生死置若罔闻或者无动于衷。 所以整顿饭下来,元卿凌就算饿得很,也吃得不多,心不在焉的。 倒是明元帝,吃了一碗饭还连续喝了三碗汤,穆如公公前来阻止,他还厉色喝退,看得元卿凌心里头都有些发憷。 这宫廷饮食都是有规矩的,一道菜再好吃,也不会再夹第三次,更不要说连喝三碗汤了。 看到明元帝这样,她也有些难过起来了。 宇文君出事到现在,她只是遵循医生的职责去救治,但从未有生出过半分其他的情绪,但是这一刻面对明元帝,她甚至认为宇文君没事能他高兴,那就盼着宇文君没事。 明元帝吃完之后,擦拭了嘴角,等穆如公公吩咐下去撤走残羹之后,他双手撑在了桌子边沿上,扬起眸子看着元卿凌,“吃饱了,那便可以说了,他如今的情况如何?” 元卿凌一听这话更是难过,他 要吃饱了再听,是怕听了之后,今晚还吃不下饭。 他肩膀上挑着江山,所以他必须要吃饭。 元卿凌如实直说:“情况不大理想,失血过多,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如今能维持一口气,用老五的推断是他在重伤之后马上运气封穴,虽然效果不大理想,但是可以阻止了持续的出血,才得以保住这条命。” 明元帝的手掌往前挪了一下,身子则反而往后退了退,“那依你之见,有机会活过来吗?” 元卿凌斟酌了一下用词,没敢把话说死,道:“好起来的可能是有的,但是微,可便就是好起来,怕后遗症也会很多。” “会怎么样?” “脑部会受损,有可能变成植物人,也有可能醒来之后脑子迟钝或者遗忘前事等等,目前不能推测太多,只能看后续的进展。” 明元帝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也就是说,如果他没死,也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 “这个……也不能说绝对,但很大程度是这样。”元卿凌说。 “醒来的机会,有几成?”明元帝再问一句。 元卿凌轻轻叹气,“不大,不到一成。” 明元帝眼底烟云笼罩,沉默不语,元卿凌也 没敢看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合适说的话,只能也跟着沉默。 一会儿之后,他便道:“你去乾坤殿陪伴太上皇吧,把老五叫过来。” “是!”元卿凌心头如释重负,站起来福身,“儿媳告退!” 问了伤情,应该就是要问案子了,元卿凌心里想,如果宇文君稍稍少那么一点的野心和权欲心,还真不至于这样。 元卿凌刚转身,却又听得明元帝的声音响起,“慢着,先坐下!” 元卿凌哦了一声,回头又复坐下来,看着他。 明元帝的手从桌子上收了回去,右手搁在额头上,两指分叉揉着两侧的太阳穴,手掌阴影笼罩下来,罩得面容沉暗一片,眼底也可见疲惫之色。 揉了一下,他才放下来看着元卿凌,倦容苍白,“昨晚朕几乎不能入睡,几近天亮才眯过去一会儿,却马上就被梦惊醒了。” 元卿凌心头微缩,“父皇请宽心,龙体为重。” 明元帝压压手,道:“梦里,朕看到他哭着跪在朕的面前,叫朕原谅他不孝之罪,他说以后再不能再伺候在朕的身边。” 元卿凌心头惊跳,“父皇,那只是梦。” “是啊,是梦!”明元帝眼底的悲伤 才慢慢地聚拢过来,“却是那么的真实,朕甚至还能听到他的哭声,凄厉得很,可似乎也是不久之前,他才那么点儿大,还不会走路,朕抱着他,他那眼珠子明亮得就跟天上的星子一般,当时大臣们都说,此子日后大有可为,他……他是朕的长子,朕的第一个儿子啊,朕后来有很多孩子,可第一个,终究是不一样的。” 元卿凌听得心头难过万分,鼻头一酸,泪水就上来了,哽咽地道:“父皇,您别这样难过。” “最可悲的就是在此,”明元帝慢慢地起身,竟似苍老了许多,声音怔忡,“他连叫朕为他难过伤心都不值得,他是皇长子,却是最不争气的。” 贬宇文君的时候,明元帝也伤心过,元卿凌那会儿也知道,但那一次和如今不一样啊,这一次元卿凌听得出他心头的绝望。 “他怕是不中用了,你去告诉狄贵妃,把天儿的婚事提前,尽早先办了吧。”明元帝沉沉地道,然后扬手,让元卿凌出去。 元卿凌对着他的背后福身,“是,父皇保重!” 元卿凌去了乾坤殿,告知宇文皓,让他去一趟御书房。 “父皇情绪如何?”宇文皓悄声问 道。 “很伤心。”元卿凌眼圈还发红。 宇文皓怔了怔,“那日我进宫禀报,他并未说什么,也没表现出难过的样子来,我还道……他不大在乎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会不在乎?”元卿凌心头涩然,“我们也是当父母的人,这是割舍不下的情分。” 宇文皓沉沉叹气,“好,我去一趟,你去陪陪皇祖父,他也不开心。” 这事,谁能开心呢? 元卿凌进了去,宇文皓出了去,两人交握的手在空中分开。 太上皇坐在坐在正厅里头,福宝在脚下匍匐,一人一犬,显得十分安宁。 元卿凌靠了过去,握住了太上皇的手,“您别难过。” “咎由自取,没什么好难过的。”太上皇淡淡地道。 这一辈子,他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他自己也几度生死历劫,看得比明元帝开很多。 元卿凌便不说话了,静静地和他坐着。 福宝呜咽了一声,挪了身子过来,枕在元卿凌的鞋面上,它身上的伤痕如今还斑驳可见,有些狰狞,元卿凌看着这乾坤殿,脑子里想起了第一次入宫来,那时候太上皇病危,而她也处于生死边缘,这一眨眼,四年过去了。 第1070章 大喜大悲 宇文皓在御书房里头大概有半个时辰,明元帝什么都问了,包括宇文君和褚明阳的夫妻相处,听得说宇文君痛打褚明阳,他眼底充满了悲凉,“这能耐,真真是羞辱了皇家颜面。” 曾是沙场战将,到最后却要以打妻为乐,怎不让明元帝为之痛彻心扉又恨他不争? 他问道:“也就是说,如今凶手尚未有头绪。” 宇文皓道:“不能说全无,但不确定,儿臣之前禀报过,说京中有一批人暗中活动,且与平南王府扯上了关系,这一股势力,暂时看着是以林霄为首,还有几名江南富商与他们一同密谋,这些人如今儿子都盯着了,不排除大哥是被他们的人所伤。” “这些人你调查了这么久,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么?”明元帝显然有些气躁了。 宇文皓道:“这些人隐藏得深,加上原先我们的视线一直被红叶公子引了去,没有及时发现他们的活动,这是儿臣的过失。” 明元帝知道他最近也是尽心尽力去办正事,不忍苛责,想了想道:“会不会这其实就是红叶公子安排的人?他以手底下密探这么多,怕是早在北唐布下了许多暗线。” 宇文皓道:“儿臣会去调查一下。” 其实宇文皓这会儿倒是没怀 疑红叶了,只是眼下种种,又似乎是红叶的手笔,和他在大周运筹的种种十分相似,暗线铺天盖地,便冒出一个头来,也寻不到另外一个头。 就好比是……有人在抄袭红叶,复制他的手段。 “如今至少确定林霄是这群人在京中的首脑,何不先拿下他?”明元帝问道。 “不可,若拿下了他,他手底下的这一层势力会掩藏得更深,且如今他们已经在行动,儿臣已经多方面监视,只要他们行动,儿臣便可知道他们的目的,估摸老大被害,是他们的第一步,这一步走出了什么棋子,便静待这事如何发酵,这所有的杂乱,最终都会有迹可循。” 明元帝在宇文皓的身上,能找到一些宽慰,这么多个儿子,总归是培养了一个出色的。 不得不承认,他分析得很到位,如今京中就好比是一只大锅,锅盖是平静的,但锅中是已经开始沸一腾,要知道这锅里头煮的什么汤,在不能掀锅之前,那也要闻闻味道。 如今,这味道马上就要出来了。 宇文皓有一个想法,只是犹豫了许久,但见眼下有此必要,遂上奏,“父皇,可有办法让平南王回京一趟?儿臣指的是不下旨意,看可有别的由头,请他回京一趟呢? ” 明元帝蹙眉,“你怀疑平南王么?” 宇文皓摇头,“不,事到如今,儿臣还是没有怀疑平南王,但是总觉得有人希望我们怀疑平南王,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把这水再趟浑一些,干脆谁都看不见谁,这总比如今敌明我暗强。” 明元帝精神一振,道:“你说来听听。”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里头商讨了将近一个时辰,宇文皓方告退离开。 他到乾坤殿里接回元卿凌,太上皇已经往外撵人了,说她把乾坤殿的气氛搞得很差。 元卿凌抬起泪盈盈的眸子,却还是拉着太上皇继续说:“容我再说说,我才说到生点心们,把这段说完,我就走了。” “快拖她走,没完没了了。”太上皇赶苍蝇似的扬手,那叫一个嫌弃。 宇文皓暗自诧异,老元这是受什么刺激了?竟然在乾坤殿里头跟皇祖父细说当年,怕她记起往日不开心的事,便忙拉着走了。 等出了宫上了马车,宇文皓握住她的手,郑重地道:“你若想说,那就跟我说,我在你身边,你情绪便是崩溃我也能护得住,我知道这些年实在是委屈了你。” 元卿凌揉了揉腮帮子,叹气,明眸里还有一层淡淡的泪意,“不是我想说,我只是帮太上皇 转移一下,发泄一下,宇文君出事,他心里肯定也难受,但因着宇文君犯下的这些事,他不会让自己表现出难过的样子来,可这些情绪在心里头几转,不知道会发酵成什么样子,我便回顾这几年,让我的情绪带着他的情绪泛滥一下,该生气生气,该伤心伤心,总得有个出口,这也算是心理治疗的一部分。” 宇文皓愕然,“这个也算治疗?” “当然算,这不一通说下来,他才见着点儿人气了么?”元卿凌靠在他的肩膀上,只是没说,这法子着实也最好不要多用,因为说起这些年的事情,她还真的挺心酸。 宇文皓双手抱她入怀,下巴抵住她微凉的额头。 顺王的婚事要提前,便越发的仓促,狄贵妃是真的拼尽全力为顺王去筹办,好在也能借着太后薨逝不到三年为由,婚事可以简单一些,且回南疆之后,估计还得有一个仪式,因此,倒也不求着奢华盛大。 然而就在成亲的前一天,宇文君就不行了,元卿凌抢救了一番,没抢救过来,死前没醒来过,也没留下片字只言。 生前闹哄哄,死后静悄悄。 宇文皓压下了此事,甚至连宫里头都暂且不禀报,只等老九的婚事过后,再做处理。 可诸位亲 王都是知道的,因而老九的婚礼还是显得十分低落,尽管宇文君让大家都怨恨,但他到底是诸位亲王的大哥,他们也都不是凉薄的人,少不了他神伤。 顺王与蛮儿的婚事,却让京中百姓热闹了一番,南疆女王的身份如此奇幻,码头苦力,侍女,南疆女王,顺王妃,这简直就是话本里的故事一般,所以前来围观送嫁的人很多。 拜别元卿凌,蛮儿哭着又笑,笑了又哭。 阿四亲自送嫁,且她充当了喜娘的角色,背了蛮儿上花轿,放下蛮儿之后,她执着蛮儿的手说:“若他欺负你,尽管跟我说,我和元姐姐都是你的娘家人。” 蛮儿又笑着哭了。 顺王如今已经有了府邸,所以是把蛮儿娶回府中去,明元帝亲自出宫去,和狄贵妃一同主婚,受新人的父母之礼拜。 狄贵妃一直偷偷抹眼泪,自打老四被贬,狄家被查办,皇上就不曾拿正眼看过她,但如今因着顺王的婚事,她和皇上又坐在一块,还能说说笑,这对她而言,真是恍若隔世。 明元帝在一众祝贺之声中,看到了自己几个儿子勉强的笑容,他心里已经明白,但并未表现出来。 眼下没什么比老九的婚事更重要,这些年,他对老九的关注太少了。 第1071章 上一炷香 婚事过后,翌日宇文皓才入宫去禀报。 明元帝听罢之后,身子慢慢地往龙椅背上靠,整个人如散架了一般,疲惫得无以复加。 宇文皓寂声道:“父皇,节哀!” 明元帝久久不语,望着着满室雕梁画柱,有些东西如潮水一般涌来把他裹挟其中。 良久,他看着宇文皓道:“他的后事,你们兄弟几个尽点心,协助礼部给他办了吧。” 宇文皓跪地,“是。” 顿了顿,问道:“父皇是否赐他死后哀荣?” 明元帝摇摇头,嘴巴抿住一个字说不出。 宇文皓领旨而去。 既然不恩赐,那么就以大皇子的规格办后事。 秦妃那边也瞒不过去了,明元帝叫穆如公公亲自告诉她。 秦妃听得,哭得几乎气绝,皇贵妃亲自带着后宫嫔妃过来安慰陪伴。 褚明阳与宇文君还没和离,如今人走了,褚首辅让她回去,协助办了丧事,若想回来再回来。 瑶夫人如今还住在楚王府里,宇文君出事的时候,元卿凌并未告知,而瑶夫人最近躲着毁天,也不与外界接触,竟也不知道此事。 所以,当元卿凌告诉她宇文君死了之后,她愕然,很是意外,但也仅仅只是愕然和意外,再 无其他的感觉。 她唯一担心的是女儿得知父亲的死讯,能不能接受。 孟悦如今在医学院,元卿凌派人接回来之后,由瑶夫人对她们姐妹说。 孟悦比较容易接受,孟星听了之后就哭了一会儿,姐妹对这个父亲其实是存着恐惧的心理,宇文君从小就不亲近女儿,最后想起女儿来,则是希望能用女儿换一条出路,没有感情的积累,全靠骨血里的那点牵绊,如今他死了,两个女儿也是用这样的态度来还给他。 孟悦和孟星是要回去披麻戴孝,姐妹两人有些害怕,想瑶夫人陪着回去,瑶夫人为难片刻,还是答应一道回去。 只为了两个女儿,也为了夫妻一场,为他上一炷香,送他这最后一程。 她让元卿凌陪同回去宅子里头拿一件物品,当初从纪王府出来拿的一根簪子。 元卿凌虽然奇怪为什么要她陪着,但见她坚持,也就陪她走一遭。 马车停在宅子外头,却见毁天从他的院子里头走出来,他正在吃饭,手里还捧着海碗,看到元卿凌跟着来,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微微颌首之后,又回了去。 瑶夫人飞快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便开门进去了。 元卿凌倒是 没看出什么异样来,毕竟这毁天本身就是异数。 进了里头,瑶夫人拿出一个首饰盒子,里头放置着一根金步摇,看着十分名贵。 “你要带这个?”元卿凌有些愕然,回来就是要找这根步摇带着? 瑶夫人簪在发髻上,往铜镜里瞧了一下,微微晃头,流苏发出金玉之声,空灵的声音穿透时空。 “这是成亲没多久,他送给我的。”瑶夫人把簪子摘下来,重新别上碧玉簪子,放回盒子里,“我带过去,封棺的时候,把簪子放进去送还给他,当初走的时候不是因为舍不得这夫妻情分,而是记得自己新嫁娘时候的心境,可惜不知道为何后来就走成那样了。” “旧梦不须记!”元卿凌说出了一句陈旧的话来,连她自己都听出这话的腐朽,不禁轻叹一声。 “还给他,就当这辈子不曾认识过。”瑶夫人把盒子带在身上,“走吧。” 两人出去的时候,堂前风吹过,地上不见落叶,院子廊前都干净得很,元卿凌瞧着,忽然道:“有谁一直帮你守着院子?” 瑶夫人垂眸,仿若不闻,径直往外走。 隔壁的门依旧是打开的,有一道视线从那边的廊前一直追随,灼灼如 火焰,烧得她不敢抬头,上了马车,才敢从侧面帘子的缝隙走仓促看一眼,看到他院子的门口有一抹青色衣摆暗线浮动,她闭上眼睛,心前所未有的加剧跳动。 元卿凌也上了马车,见她神色有异,以为她还想着前尘往事,便安慰道:“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记着让自己徒增伤感。” “嗯!”瑶夫人应了一声。 车把式扬鞭的片刻,却听得外头传来了毁天的声音,“夫人这几日回来吗?” 瑶夫人指尖捏着袖子,沉如水的眸子仿佛被蜻蜓乱入,瞬间乱了起来,隔着帘子道:“我……估计暂时不回。” 元卿凌却陡然掀开了帘子,毁天拦在马车前,一袭青衣被长巷的风吹动,鬓边一抹乱发也吹得往后扬起,只有眸子如鹰,看着瑶夫人那张略带微乱的脸。 他说:“那既然夫人这几日不回,在下出去办点私事,夫人什么时候回来,差人到冷狼门告知一声便可。” 他是奉命来保护瑶夫人的,所以,若瑶夫人不在这里,他倒是可以随意离开。 “好!”瑶夫人点头道。 他转身的片刻,帘子落下,瑶夫人失神地看着帘子跟随马车晃动。 元卿凌道:“容月派毁 天过来倒是合适,尽责得很。” 瑶夫人嗯了一声。 元卿凌笑着道:“当初容月还说,要把你和毁天送做对,容月是当媒人当上瘾了。” 瑶夫人勉强一笑,“真是荒唐。” 元卿凌握住她的手,“这辈子,真打算就一个人过了?” “也挺好。”瑶夫人道。 “冷暖自知,好不好,过几年就知道,我总觉得你身边最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元卿凌说着,又觉得这话题今日不合适,便打住了。 瑶夫人一直沉默,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谁不想呢?她也曾羡慕过元卿凌,羡慕过袁咏意,甚至羡慕安王媳妇,虽然日子都很艰难,但是有一人同心,她们有点什么事,男人都会紧张得不行。 她得病的时候,快死了,不曾得过一丝怜悯关心,甚至还要趁着她病谋了她的性命。 想起,倏然心惊,她嫁的什么人?过的什么日子? 丧事就在宇文君的院子里举办,褚明阳也回来了,带着脸上未褪的青肿,身为大皇子的未亡人,她恰如其分地表现出虚无的悲伤,但更多的时候,是眼神空洞。 看到瑶夫人和元卿凌进来,她眼底有瞬间的执恨,但随即消散,转身进了去。 第1072章 明元帝病倒 谁也没心思去管褚明阳,办丧事的气氛都是悲伤的,所以进了灵堂,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管死的人是谁,总还是让人伤感。 诸位亲王一同为宇文君料理丧事,所以都在这里按照规矩都戴了白,元卿凌跟宇文皓说了瑶夫人拿来了东西,要放入棺中陪葬,宇文皓便接了去。 瑶夫人站在廊前,门庭冷落,曾几何时,纪王府门前车水马龙,显赫一时,如今,院落小,人惨淡,这样便是一辈子了。 心头没来由地就生出了一抹悲伤来,倒不是为了他,只为那些共同葬去了的岁月。 只是,她也从不是那样伤春悲秋的人,只是最近,总觉得心头柔软了许多。 “母亲,你不是说给父王上香啊?”孟星出来拽她的衣袖,抬起巴巴的小脸蛋,披麻戴孝,眼里有些怯懦和恐惧。 瑶夫人抚摸孟星的脸,“好!” 手执清香,站于灵前,她斟酌良久,还是决定进去与他道别。 棺椁放在灵堂后头,已经入殓未曾封棺,随葬的物品也还没全部放进去,一袭亲王朝服,是他生前所穿的,朝服领口处有一个小小的虫洞,他被废黜之后,便没资格再 穿,却也舍不得丢弃,如今几个弟弟顾他体面,给他穿了上去。 这般躺在棺木里头,嚣张褪去,恶毒敛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遗容整理得好,惨白的面容里上了胭脂,努力地让他最后体面一些。 礼部侍郎递来一把断梳,轻声道:“夫人,虽您与大皇子和离,可既然来送一程,那就请放置断梳,砍断今生恩怨,各自安宁。” 瑶夫人点头,接过断梳,把其中一半放入了棺木之中,另外一边,藏于袖中。 今生恩怨已了,真正的再无怨恨也无情。 宇文君安葬于皇子陵,石碑上写的依旧是大皇子,无尊无封。 明元帝病倒了。 这一场丧事办了三天,他三天没进过一口饭,连羹汤进了也是尽吐,晚上一直噩梦缠身,不过是三四天,人足足地就瘦了一大圈。 早朝日,太子宇文皓第一次临朝主持,看着那空荡荡的龙椅,让百官心里头很不踏实。 御医也出来跟百官陈述病情,说是变天导致的风寒,加上肝气郁结,一时就发作了起来,得将养一些日子,紧接着,圣旨便下达,他养病期间,由太子监国摄政,睿亲王辅政。 明元帝得病的消息,并未掩盖,甚至民间也有人在讨论。 明元帝在位期间,是真真的勤政,很少因为病而缺过早朝,除了之前为了立太子的事情带着扈妃去了别院,之前乃至之后都不曾试过的。 如今明元帝病得要太子摄政的消息一传出来,坊间也是纷纷地猜忌。 褚首辅本来已经半退,但因着明元帝病倒,他再回了内阁,主持内阁事宜。 明元帝这病来得急,似乎把大家都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太子的小朝廷已经像样,能迅速维稳下来,议事各项不变,只是京兆府的重担都落在了齐王的身上,宇文皓如今好几天都不回去,就是挂着职而已。 明元帝这番罕见情况,让各地分封的郡王诸侯都纷纷送上问候,甚至有些也动身上京,入京探望侍疾。 平南王那边也飞鸽传书给太上皇,说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此番会携子进京。 太上皇收到信之后,命人去告知逍遥公和褚首辅,说极儿要回京了。 且让宫里头抓修缮一下乾坤殿旁边的殿宇摘星楼,不必出人力,只把东西备齐则可,说等平南王回京之后,要入住摘星楼,且还 下了旨意,让元卿凌马上入宫来,给他全身检查,哪里不行治哪里,必须要有一个强劲体魄。 元卿凌很是诧异,太上皇如此重视平南王? 进宫之后,她竟然发现褚首辅和逍遥公也在,两人都穿着一身苦力装,头脸都是泥浆,仿佛刚从地里耕种回来一般。 “二位去哪里回来?”元卿凌问道。 “修缮摘星楼,重建了一堵围墙。”逍遥公喝了一碗茶,笑得是红光满面。 “摘星楼?”元卿凌竟不知道宫里有一个摘星楼呢。 “嗯,就在旁边。” 元卿凌在殿门看过去,隔壁不是文昌塔吗?怎么是摘星楼?当初福宝就是从文昌塔上掉下来的。 “文昌塔改名了?”元卿凌问道。 逍遥公瓮声瓮气地道:“文昌塔是文昌塔,摘星楼是摘星楼,怎是一样的?文昌塔就是那管塔,摘星楼是那殿宇,瞧见没有?分开的!” 元卿凌啼笑皆非,看那塔与楼相连,还道是一起的。 “这些活儿,吩咐工匠不就行了么?还得你们亲自做?”元卿凌提着药箱上了廊前,太上皇还习惯性地坐在廊前的椅子上,往日没什么精神,今日却显得精神抖擞 ,眉眼带喜。 褚首辅道:“极儿的事怎么能交给旁人?” “极儿?极儿是谁?”问出口了,才知道是平南王宇文极,只是好奇他们怎地称呼平南王为极儿?听起来十分亲密。 但元卿凌穿过来这几年里头,却不曾见过平南王,甚至太上皇即将病危的时候,都没见他回来。 宫人扶着太上皇进殿,太上皇跟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平南王的事情,但多半是些琐碎事,原来他们曾经一起住在肃王府里的摘星楼,而宫里头的摘星楼是太上皇登基之后叫人建造的。 太上皇躺下来,已经自动自觉地挽起袖子,等着听脉搏,听心跳,还会跟着听诊器来调整呼吸,吸气,呼气,深吸气,慢慢吐气,娴熟得很。 “如何?”检查了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收回听诊器,道:“气管还是有些不好,如今春发哮喘高峰期,烟酒严禁!” “没沾了,”这般说便觉得有些心虚,随即又笃定地道:“从现在开始,滴酒不沾。” 元卿凌给再量了一下血压,血压没高,一直严控得很好,贪杯好酒之人,最怕血压高,且他还有心疾,半点轻率不得。 第1073章 我也不活了 检查之后扶着太上皇走出来,太上皇如今可惜身得很,出入还得要扶着,唯恐摔倒,这可是前所未见。 元卿凌和他们在廊下说了会儿话,元卿凌猜知道原来当年他们几个住在肃王府里头,是安丰王妃带着的,长嫂如母,是真真的把他们几个当儿子看待。 “如今我们几个倒是聚得多一些,早几年,也是各有各的忙,褚小五尤其的不愿意来乾坤殿,不想见小喜,孤其实也曾生气,但罢了,他已经在外头为北唐忙得焦头烂额,也就原谅了他。”太上皇自顾自地说着,整个人的情绪处于极度的亢奋中,平南王要回来的消息,让他仿佛打了鸡血。 褚小五?元卿凌看向褚首辅,他不是叫褚大吗?怎地叫褚小五? 褚首辅笑笑,“如今一切都好了。” 阳光徐徐照着几位暮年老者,他们眼底都有一种悠远的情怀,可见大家都沉浸在当年之中,元卿凌觉得这简直是一幅最美好的画卷,少年情谊,相伴到老。 她也希望,到她年迈的时候,除了膝下儿孙环绕,昔日旧人也能一一陪伴在身侧,哪怕不能日日相见,可想见的时候,人就在不远处,如此人生,还有什么遗憾? 说了一会儿话,褚首辅 与逍遥公又忙活去了,元卿凌也去了一趟前殿,给明元帝看看。 明元帝的病情没有这么严重,三天食不下饭之后,再进食就腹痛胃痛,元卿凌给了药之后,配合御医的治疗,如今已经好多,只是肝火郁结也有。 放权是他的安排,也是和宇文皓那日在御书房商议的决定,太子监国,各处衙门也定然不若原先稳固,若有人要钻空子,眼下是最好的时候。 明元帝在躺在廊前的贵妃椅上,扈妃伺候在侧,给他念着话本,整个殿中,除扈妃的声音之外,静悄悄的,再无其他声响。 元卿凌福身见过,扈妃把话本放在了竹案上,揉揉眉心,“可算是有个人来了。” 元卿凌笑笑,她知道不是无人来,而是父皇谁也不见。 元卿凌问安,“父皇可觉得好些了?” 明元帝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眼底也是一圈的淤青,近乎黑色了,可见睡眠极为不好,他懒洋洋地道:“好多了,只是依旧不能入睡。” “一直都睡不着?”元卿凌问道。 “夜里不能睡,白天也不能睡。”扈妃轻声道,眉目里染着担忧之色。 元卿凌道:“那没叫御医开安神茶?” “开了酸枣仁茶,但是喝下去没多大效果 。”扈妃也代为解答。 元卿凌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了一瓶药,递给扈妃,“这是安眠药,但不可多服,实在睡不着就吃一颗,只是副作用大,睡醒之后没精神。” “那就如今吃一颗!”明元帝显然是累得很,想睡过去,好让脑子静下来。 扈妃便给他倒了一颗,他直接便咽下,扈妃刚拿水上手,见他已经吃了,道:“那就再喝一口水。” “不喝了,搁下吧!”明元帝显得毫无精神。 扈妃轻轻叹气,“吃不下,水也不喝,这怎么成呢?除了汤药,这几天都没沾过别的。” 明元帝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不必总是在这里守着,穆如在外头呢,回去歇会儿。” 扈妃摇头,这几天,她也跟着瘦了些,“回去能休息,心不安,在这里守着你,心里头便踏实。” 明元帝缓缓地闭上眼睛,整个人觉得乏力,“你还是要把心思多放一些在老十的身上,或者帮着皇贵妃料理宫中的事,朕总有先你们而去的时候。” 扈妃听得这话,倏然而惊,“你怎可胡说?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 明元帝唇角扬了扬,挤出了一个无力的笑,“终究会这样,不也不能避免。” 扈妃眼底迅速蓄泪 ,颤声道:“你非得这样让我难过不可么?” 明元帝便睁开眸子,伸手抓住她的手,“好,不说也罢。” 元卿凌知道因着宇文君的死,父皇心里头灰暗得很,目睹亲人的离世,除了伤心难过之外,不免也会感怀自身,她轻声道:“父皇,您要保重龙体,老五肩膀太嫩,许多东西,他背不起!” 明元帝便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合着你到朕跟前,是为老五鸣冤了?” “不敢!”元卿凌可还真想鸣冤,一个老五给开成几块用了,哪哪都似乎离不了他,事实上,自打宇文君的丧事之后,他们夫妻之间几天没怎么说过话了,他回来的时候她睡了,早上她没起,他已经出门,家里都成旅店,就别提去镜湖,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 明元帝道:“朕知道难为了他,但为君父分忧,他责无旁贷!且这江山迟早是他的,他提前辛苦一下,也并无不可,他总有登基的那一天。” 扈妃潸然泪下。 这话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因为若太子登基,意味着他已经山崩了。 “哭什么?不过是闲话而已。”明元帝还是心疼小妻,伸手给她擦眼泪。 扈妃咬牙,杏眼圆瞪,“臣妾只求您,莫再说这样的 话,这日子本就不好够了,还三番四次地提这些叫人伤心的话,就这么恨我么?” 明元帝笑了起来,眸色一下子柔和了下来,“这才是你,不要为朕担心,不要委曲求全,就这样。” 元卿凌拿开药箱,另外开一些药,他的胃病其实也比较严重,当皇帝着实也是辛苦活儿,这些年也没停下来的时候,遇到国中发生大事,常常是废寝忘餐,长久下来,胃就不行了。 等元卿凌开好药之后,走出去一看,明元帝却是睡着了,扈妃轻轻地为他搭上被褥,招呼穆如公公进来守着,她蹑手蹑脚地进了殿,拉着元卿凌的手坐下来。 “太子妃,你如实告诉我,皇上的情况是否很严重?”扈妃虽然每日守在身边,但说病情的时候,总是避开她的,她担心得不行。 “不是特别严重,但还是要注意。”元卿凌道。 扈妃眼底涩红,哽咽道:“你们休得瞒我,每一回说病情都瞒着我,且他吃不下,也睡不着,人足足瘦了一圈。” 元卿凌心道:他的病情本不是十分严重,瞒着说病情,只是不想让人知道病情尚轻,没想倒是让扈妃误会了。 正欲劝慰,却听得扈妃哭泣道:“他若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第1074章 难得的安宁 元卿凌愕然地看着她,何至于这么严重? 但随即心里头很感动,扈妃是真真地把父皇放在心尖上的,少女的时候爱上这么一个人,便要爱一一辈子,生死相随。 “所以,有句话我跟你说在前头,若真有那一天,务必帮我看着老十,照顾他,不求他成才只求他安顺一生。”扈妃抹了眼泪,眼底还红了一片,悲戚得很。 元卿凌连忙道:“快不要这样说了,父皇身体很好,这一次是因为大皇子的事,才叫他发了病,加上这些年也着实劳累,他趁机偷懒呢,不至于啊,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真的?”扈妃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没半句假话。” 扈妃这才心安了些,可终究还是忧心,“他现在吃不下,也睡不着,这如何是好?” “给些时间,慢慢来,历来有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能这么快就马上好呢?”元卿凌劝慰。 她瞧了一眼外头,似乎发现父皇稍稍地抬了一下眸子,他没睡沉过去,怕是听了她们的对话。 她轻轻叹气,希望,老五当七八十年的太子! 希望,父皇和扈妃能一直这样相伴下去! 离开皇宫,回到 楚王府里头,孩子们聚过来,一起给她揉肩,元卿凌抱起小糯米,总感觉这些日子冷落了他们,以至于看到她早回来,都马上过来黏着了。 “妈妈,师公今天过来借雪狼,还送给了我一叠纸,我能拿着吗?”汤圆问道。 元卿凌也没太在意,想着之前四爷就说包子他们的字写得还可以,许是给他找了上好的宣纸,便道:“既然是师公给你的,你善用就是。” “好!”汤圆声音平静地说着,一点都没看出情绪来。 包子道:“师公倒是给了我一把剑,可漂亮了。” “剑?叫你练武吗?”元卿凌说起练武,总觉得心虚内疚,因为四爷曾有意把她打造成为武林总前一百名的高手,但是按照她的进展,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练武,以后当个侠士!”包子很有理想地道。 糯米还乖巧地捏着元卿凌的肩膀,元卿凌便问道:“师公可有给你送东西?” 糯米摇头,呆萌呆萌地看着元卿凌,“送了,我不要,我让他日后带我去冷狼门玩耍。” “就知道玩!”包子不屑于他的耽于逸乐。 元卿凌忽然很想听听孩子们对于未来的规划,或者说, 以后想做什么样的人,便让他们都排排坐,问道:“告诉妈妈,你们长大之后,想做什么呢?” 包子当然还是那句话,“当侠士,仗剑走天下,抱打不平。” 元卿凌笑了,哪个孩子没有一个侠客梦?正常,但现实会给他恨恨一巴掌的,因为这个世界很多不平,都不是旁人可以插手管的。 汤圆道:“我想跟师公做买卖,赚银子,咱太穷了。” 元卿凌揉着他的额发,“好,也很好,当大老板嘛,有出息,有想法。” 她看着小糯米,小糯米茫然地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或者像妈妈那样当个大夫,或者像阿爹那样当个府尹大大?” 元卿凌轻抱三人,都好,都好,一直这么想便好,不要想着当皇帝。 晚上终于可以和宇文皓会师了,不容易,夫妻两人在院子里头摆下茶桌,吃点心,赏月,吃茶。 宇文皓最近是有些累垮了,坐在院子里头,看着在云里穿行的月亮,舒适地道:“若每天晚上都能和你在这里闲坐,闲话,日子可真够惬意的。” “如今摄政,可还习惯?”元卿凌问道。 “习惯?”宇文皓苦笑,“我怕 是永远不会习惯,只不过是被责任驱使,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虚荣是片刻的,辛苦与劳累是无穷无尽的,也要牺牲许多许多,例如会牺牲掉很多个这样美好的夜晚。” 他隔着茶几,握住她的手,白日里的种种,都仿佛是踩在高空上,底下看似坚实,但其实顶峰就那么一小块地方,一脚踏错,那是万丈深渊。 也只有摄政之后才知道,往日看似平静的朝局,其实也是暗涌四起,未必都是各有异心,但政见的相左,会导致怨恨的诞生,郡王之术,就是平衡之术,一旦失去了平衡,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 他是真心觉得父皇这些年好艰辛,且父皇还得面对几个亲生儿子的争夺,他尚且还不需要面对这个问题,都已经心力交瘁。 两人静静地握手,不言语,享受着寂静的夜晚。 喜嬷嬷端了饼过来,难得太子今晚早回来,所以她和其嬷嬷两人迅速地做了一些方便的糕饼,不精致但也好吃。 元卿凌想起今天在宫里头看到三大巨头们为了平南王回来的事情大费周章,喜嬷嬷是当初太上皇近身的人,想必知道这位平南王的性情,遂招呼喜嬷嬷 坐下来,问道:“嬷嬷,这位平南王容易相处吗?” 喜嬷嬷听得问起平南王,便徐徐地笑了起来,坐在了旁边,眸光也竟有些悠远,“平南王是整个摘星楼里最容易相处的人,他最是天真无邪,心里头没有旁的杂念,除了安丰王妃的事情,他对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太着紧。” “他和安丰亲王妃的感情很好是吧?” “岂止是好,简直就是亲若母子。” 元卿凌好奇,“他们是叔嫂关系吧?为何这般要好呢?” 喜嬷嬷解释道:“平南王的命都是安丰王妃救的,且当时平南王从雪狼峰上被救回来之后,脑子就糊涂了,谁都不认识,就认识安丰亲王妃,当时的局势也有些复杂,东宫里不安全,安丰亲王便把他接到了当时的肃王府居住,是安丰亲王妃带着他的。” “那他的脑子后来好了吗?”元卿凌问道。 喜嬷嬷道:“这个……其实我不大清楚,但到他离京的时候,是记得一些前事,可也没全部记起来,脑子也不是尽然清晰,所以那会儿安丰亲王妃是跟着他一块走的。” 元卿凌看了宇文皓一眼,道:“那你和平南王也没见过几次吧?” 第1075章 当年的肃王府 宇文皓道:“我记事之后,就仿佛是见过两三次,他不常回来,倒是当年父皇未曾登基的时候,带我去过一趟,当时安丰亲王夫妇还是和他住在一起,只是那时候没见着他们夫妇,说是出了一趟门,平南王特别的平易近人,很温和,其余的,也没多少印象。” “但你对他如此坚信,总有原因。”元卿凌记得第一次提出平南王有可疑的时候,他甚至不曾深思,就马上否定,这份信任,仿佛是刻在骨髓里头的。 宇文皓道:“他与世无争,生活一切从简,除此之外,还给人一种……我如今想起来,应该就是纯净,他的眼睛很透彻纯净,但当时就是觉得他特别好,特别好的一个人。” 宇文皓自己也没办法说明白这份信任从何而来,所以,顿了顿,道:“或许,等你见了他,你就会明白我这份笃定,他就是有那种魅力,你看到他,就会信任他。” 听他这样说,又想起三大巨头对他的期待,心里不禁也想快些见到平南王,三大巨头口中的极儿,献帝朝的皇太孙。 喜嬷嬷在旁边道:“我虽不知朝局,但若说平南王有野心,是很荒谬的,他绝对不可能,他对天下间许多的事情都没有兴趣,过 最简单的日子,在摘星楼里苦惯了,他确实是与世无争无欲无求。” 元卿凌有些愕然,“摘星楼苦惯了?摘星楼不是在肃王府里吗?日子该安逸才是。” 她记得肃王就是晖宗帝,亲王府邸,能苦到哪里去? 喜嬷嬷笑了起来,“苦,穷,乱,欠着一屁股债,是当时摘星楼的真实写照,常年缺银子,为了活得好一些,吃得好一些,后来安丰亲王都倡导大家去偷蒙拐骗了,可还是顾不过来,人多,吃得也多,各种开销一样少不得。” 元卿凌惊道:“偷蒙拐骗?” “是啊!”喜嬷嬷捂嘴偷笑,“便我也去库房里头偷过东西。” 元卿凌膛目结舌,“夸张了吧?这王府的亲贵,竟混到这个地步?” “主要是欠账,欠太多太多账了,为了还账,不得不勒紧裤腰带,安丰亲王自己的俸禄与食邑都得拿出去做抚恤金,摘星楼又是在肃王府里头独立出去,吃东宫的份例……” 元卿凌打断她的话,“怎么是吃东宫的份例?” 喜嬷嬷想起当年,既是好笑也回味,“当时安丰亲王兼祧两房,皇长房是他承继的,肃王府中不供应,便吃东宫的,吃东宫的吧,东宫本身养的人就太多,太子当时又欠 下太多的银子,没办法啊,是真的苦。” 元卿凌有些不能想象这样的情况,皇家亲贵,欠下一屁股债连日子都过不下去,还得由大主子带着出去偷蒙拐骗?是真的偷蒙拐骗? 她想起安丰亲王,总无法把那威仪万千的人与偷蒙拐骗四个字对上号来,她看着宇文皓,问道:“是这样吗?” 宇文皓吃着糕点,“听说过当时是挺苦的,但当时皇祖父说的是因为献帝爷节俭,国中也是提倡节俭,所以才会朴素度日。” 喜嬷嬷笑了,“那是好面子,穷成那样子,好意思说自己穷吗?肯定说节俭。” 喜嬷嬷笑罢,却又轻轻地叹气,“可我这辈子,如今都六十多了,最开心却是那段日子,苦,苦得真的很开心。” 元卿凌看着她痴痴的眼神,不禁对他们那段摘星楼岁月十分好奇,摘星楼里出的人,如今都响当当的,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宝地?竟然出了一朝皇帝,两朝首辅。 逍遥公曾也任过首辅一职的,她记得。 “如今肃王府还在吗?”元卿凌问道。 “在啊,不远呢,就在二哥府邸旁边,门牌都没摘,太上皇有命人打理,这些年也不曾赐过给旁人。”宇文皓道。 喜嬷嬷问道:“太子妃 想去看看?明日陪你去便是,我也是许久没去过了,这些年,忙里忙外,前事仿佛都褪尽了,也是出府这几年,才会偶尔想起前事来。” 元卿凌道:“好,也好!” 不知道为何,她对那段历史特别感兴趣,对曾经生活在摘星楼里的少年,也十分的敬慕,时光流逝,人和容貌都会变,但应该是有些痕迹留下来的。 翌日,喜嬷嬷就带着元卿凌去了一趟肃王府。 肃王府的匾额还高高悬挂,只是牌匾已经陈旧,门楼上结着蜘蛛网,虽说是有人打理,但总不乏敷衍之人。 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也封尘了,看着就是许久不曾擦拭过。 沉沉大门被推开,发出古老的咿呀声,一眼看进去,却见院子里杂草横生,竟也有一人高了,落叶堆积发出腐败的气味,喜嬷嬷当下就皱眉,“怎地没人整理?这么长的草,怕是养蛇养老鼠了吧?” 元卿凌从旁边的廊前绕过,正厅里的摆设规格端正,只是到处都结着蜘蛛网,门上梁上有蛀虫,咬得木缝里有细密的小虫洞。 进了正厅,里头雕梁画栋依旧,帷幕已经垂下一大块,布满了尘埃,被风吹起了角边,扬起的尘土呛人口鼻。 一路寻迹而去,来到了摘 星楼。 摘星楼位置和后院都是隔开的,三层的建筑,建筑不大,但院子也还可以,古木参天,有一株槐树从院子里头枝叶茂盛,如今有飞鸟栖息,廊前门下,都是鸟粪。 “楼顶一般只有鬼影卫上去,他负责看守整个摘星楼的防护。”喜嬷嬷指着上头,元卿凌看那宝塔状的屋顶,在上头蹲着可不容易。 “没想到那时候就有鬼影卫了。” “那时候的鬼影卫,只是一个人,鬼影卫队伍是后来才建立起来的,安丰亲王要办的事多了人手不够用,就开始成立鬼影卫,招的都是落拓江湖中人,管饭给点银子就成。” 喜嬷嬷带着元卿凌走到廊下,指着那条圆柱,圆柱上有一道裂痕,喜嬷嬷便笑着道:“这里,是安丰亲王与晖宗爷父子吵架的时候,一拳打在了这里的。” 元卿凌笑笑,又看着正屋里头的家具,见得是各种刀斧加身,破损残旧,又修修补补的,不禁想起梅庄里的家具,也似乎是这样,“看来,安丰亲王喜欢砸东西,从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喜嬷嬷道:“他们夫妇都这样,一言不合就砸,砸坏了没银钱买,又得修,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元卿凌笑了起来,“那可真是有趣。” 第1076章 安王妃要生了 从肃王府回去,元卿凌大致也从喜嬷嬷的口中了解到了平南王的为人和当年他们的一些事情,人或许是会变的,但是当年他们曾有过那么多的机会,最终选择齐心协力,让太上皇等上帝位,眼下应该不会再起野心。 所以,元卿凌认同老五的意思,平南王不会是这幕后之人。 那到底是何人杀了宇文君呢?林霄要让褚明阳做什么呢?林霄看着不像只是无耻的人,他背后应该是有更大的目的,褚明阳被他弄得众叛亲离,又背负着一身的债务,如今宇文君死了,褚家那边也不可能说不让她回府居住,所以,林霄的目的是要让褚明阳回到褚府去? 所以,目的果真如老五猜测的,是首辅? 可卡在平南王回来的这个节骨眼上首辅出事的话…… 元卿凌总觉得这里头还有些什么阴谋,或者是冲平南王,或者是冲褚首辅,又或者是冲老五,林霄背后,到底又是什么人呢? 贵妃派人来请,说安王妃肚子有些痛,因预产期就是这半月上下,元卿凌觉得有可能会提前,所以听得来报,便提着药箱带着阿四过去了,来之前问了瑶夫人,瑶夫人说不去了,自己晦气。 安王 府是早请下了稳婆,反正回京的这段日子里头,安王什么都给备下了,就怕出事。 安王妃的身体很差,这是他一直最担心的事情,元卿凌过去之后,还没进去问诊,安王就请他到一旁去,先说几句话。 “弟妹,本王昔日是有些糊涂,办下了许多错事,如今是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头。”安王低声下气地道。 元卿凌可没见过他这般说话,还直认自己的错,当初设计魏王和魏王妃的事情,也没见他这般诚恳地认错,所以一时有些诧异,道:“四哥不必这样说话,错不错的,我的身份说不得你。” “说得,说得,你若是对本王有什么不满,你如何都是可以的,但颜儿生产的事,还得劳你多费心。”安王轻声道。 元卿凌淡淡地道:“我必定是会费心尽心,四哥不必说这些。” 安王对安王妃的好,其实很多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元卿凌其实心里头并不那么的认同,因为他们曾有背叛与伤害,当然,这种背叛在这个时代也说不得,三妻四妾等闲得很,很多人一辈子挚爱自己的夫人,可也会有其他女人,他们把妾侍当做生儿育女的工具 ,或者可以发卖的货物。 只是若要以真正的爱情来论,元卿凌是不想认同,可她也不能说太多,人家的婚姻她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元卿凌对安王,始终无法有好感,第一印象太差了,她现在见了他,总还是会想起那一次在茅房外的深刻印象。 她福身,越过了他,便往屋中去。 贵妃在里头了,还有一屋子的仆妇伺候在侧,这阵仗很大,围得床前密不透风的,元卿凌让大家散开一些道:“你们都围着她,给她营造压力啊,散开一些吧,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呢。” 贵妃听她的,也就遣走了一些人,但稳婆是必须要留在屋中的。 安王妃躺在床上,气色倒是挺好,回京养胎的日子里头,贵妃又亲自出来照拂,吃喝顾得上,养得还行,见到元卿凌来,她便嫣然一笑,“又要辛苦你了。” 元卿凌打开药箱取出听诊器,放在她的腹部上移动,笑着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就盼着这一天呢,可算是盼到了。” 胎儿强有力的心跳声传来,元卿凌很满意,道:“安心,孩子很好,生产是一个顺其自然的过程,瓜熟蒂落,不要有压力。” 安王亦步亦趋地跟在 身后,听得元卿凌说,他道:“可还是要注意一些,这听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里头……” “四哥!”元卿凌回头给他一记白眼,“没有这么严重,不要乱说。” 紧张的人是他。 安王自知失言,讪讪地道:“是,瓜熟蒂落,很简单的,不要怕。” 安王妃双手放在腹部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我不紧张,我很期待,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会争气把孩子生下来的。” 安王偷偷地过去,绕过元卿凌握住了一下她的手,看到元卿凌起身,他又忙地退开,怕妨碍元卿凌。 元卿凌问道:“如今痛得怎么样?” “没多痛,就偶尔痛一下。”安王妃说,轻轻地又笑了起来,“若生孩子只是这么点儿痛,倒是很轻松。” “嗯,差不多,比你现在痛一点点。”元卿凌看出她其实真的很紧张,只是故作轻松。 安王妃拉着她的手,望着她,“看到你在,我心里就就很踏实,你都生五个了,你有经验。”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是啊,在场谁比太子妃有经验呢? 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安王忐忑地问道:“这会儿人都到齐了,是不是可以进去产房生了? ” 贵妃笑着打了他一下,“什么人齐就能生?刚说了这是瓜熟蒂落的事情,你儿子还没到时辰出来呢,还得等,没这么快,今晚能生出来也算好了。” 安王惊愕,“要这么久啊?那得痛好几个时辰啊?” “没事,我不大痛。”安王妃忙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安王便凑过去,“饿吗?要吃吗?” “能吃得下,还是要吃。”元卿凌代为回答。 “那就马上安排,”他这般说着,又回头问元卿凌,“弟妹觉得吃什么好呢?” 元卿凌道:“不拘,能吃下什么吃什么。” “是吗?”安王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她十分敷衍,不放心地再问一句,“喝点人参汤会不会更好呢?” “可以,只要她想吃,想喝,都可以的,补充体力,一会儿要使力,叫人备下些糕点,糖分重一些也不打紧。”元卿凌干脆便多说两句,免得他不放心地一直问。 “哦,哦,好!”安王果然奉若圭臬,马上转身去吩咐,各式糕点备下一些,要甜。 安王刚出去吩咐没一会儿,孙王妃和容月就到了,她们得知安王妃要生,各怀心思地过来,孙王妃是要过来陪伴,容月是过来沾喜气。 第1077章 到底是后悔了 本来安王还觉得自己媳妇生产,没什么人来有些冷落,这会儿见容月和孙王妃都来了,且有她们陪着,看着颜儿的情绪很好,他也略放心。 过了没一会儿,袁咏意也来了,进门拜见贵妃之后,贵妃也懒得在这里妨碍她们妯娌说话,回去躺一会儿,她知道没这么快能生的。 贵妃没在,妯娌们说话就没什么忌惮了。 “没告知瑶夫人吗?”袁咏意问道。 “告知了她,她不来,说自己晦气什么的。”元卿凌没好气地道。 “晦气什么啊?她早不是皇家妇,大皇子的事跟她没关系,她不需要守着丧。”孙王妃道。 孙王妃和瑶夫人曾是敌对,后来和好之后呢,又什么都护着瑶夫人,孙王妃就是这么一个人,气一个人的时候,老死不相往来,真对一个人好,那是掏心挖肺。 她认为,宇文君生前就没让瑶夫人过上几天好日子,如今死了,还得连累落个寡一妇的名声。 “好了,不说这些。”元卿凌知道她一旦说开就没完没了,出声阻止了她。 安王妃静静地看着她们几个,眉目里有些感动,其实皇家几位妯娌原先没这么好的,这些情分都是太子妃给捡起来再拧在一 起,她忽然觉得不舍,若是生了之后要回江北府,以后要和她们这般说说话就不容易了。 容月仔细地问着安王妃的情况,说是要取经,都记下来,等她生的时候,她心里有数。 容月想怀孕是想得有些疯了,可偏生这个事情谁也帮不了她,她自己没掩饰,也让大家跟着她一块着急,所以,孙王妃就道:“容月,你原先是不是犯过什么禁?要不要找个法师问问呢?” “也好,二嫂有什么介绍吗?”容月反正什么都愿意尝试,为了怀孕,不管她信不信这些。 “我倒是认识几个,回头给你介绍一下,听得护国寺如今的新任住持,是昔日老吴王方丈的门下弟子,也是得道高僧,或者找他看看也行。” 护国寺自打方丈走后,元卿凌就不曾去过,听得提起护国寺,有些失神,怎地?如今护国寺都替人看生孩子了? “不合适吧?护国寺那是何等庄严的地方?不是一般求子寺庙,怎好去叫住持方丈看犯小人禁的事情?”袁咏意道。 “不啊,如今还真给人看呢,京中好些夫人都去了,莫说看犯小人禁,许多都看,香火鼎盛得很那,我那日去了,好多外乡人往那里头去 ,还有车队从后山进。”孙王妃说。 “车队?”元卿凌怔了一下,问道:“什么车队?你可看见运送什么了?” “这可没留意,怕是给寺里头送用度?” “护国寺一向自给自足,不依赖外头送。”元卿凌蹙眉,觉得有些奇怪,话说,老五他们若搜查京城或者宵禁,唯一一个不会盘查的地方就是护国寺了。 安王妃道:“回头问问王爷,他最近去了几次护国寺,想必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 元卿凌便马上道:“不要问了,这又不是什么要紧大事,回头还不能叫人去打听一下了?” 她听得外头有脚步声,便转移了话题,问安王妃,“这会儿痛得怎么样?” 安王妃道:“和原先是差不多。” 元卿凌便道:“那没这么快,先吃东西。” 果然这话说完,安王就带着人进来,饭菜都是他亲自盯着张罗,这府中如今许多都不是他的人,他不放心。 元卿凌看着他鞍前马后地伺候自家媳妇,完全已经没了昔日野心勃勃的样子,一时也看不准,他到底是放弃了还是掩饰。 他不像是信神佛之人,最近去几次护国寺是为了什么?求保佑安王妃顺利生产? 按照他 如今对安王妃的殷勤,倒是有可能的。 但不管怎么样,回头得跟老五说一声才行,防备点儿没错,若他真是野心不改,起码能早做应对。 因没这么快生产,所以几个女眷出去外头坐着,让安王陪陪安王妃,反正稳婆在这里看着,有什么情况可以马上通报。 到了申时左右,疼痛就开始频繁些了,安王妃也不若原先轻松,产房那边是收拾好了的,元卿凌认为也可以过去了。 安王很紧张,亲自抱她过去的,进了产房之后,他就不能再进去,所以巴巴地在门口守着。 申时末酉时初,开始大痛,安王妃就有些抵受不住了,喊了出来,安王急得直冒汗,想进去,贵妃在外头拦着不许,不进去,站着不是坐着不是,里头一声声都仿佛摧心裂肺。 “母妃,要不你进去看看情况?”安王焦灼地道。 “不用看,有太子妃在里头,且孙王妃和齐王妃都是生过孩儿的,有她们陪着,福星高照。”贵妃安抚着儿子道。 安王擦了擦汗,“哎,怎么那么久啊?早上就开始疼痛了,如今都入黑了,还没生下来,且按照日子,是提前了好些天,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贵妃 眉目里其实还是有些欣喜的,“提前好,俗话说,哥儿都是提前生的,兴许是哥儿。” 安王如今也没心思在乎这些,道:“哥儿也好,姐儿也好,总归是平安就好。” “话不是这样说,如今除了老五之外,其他有生的都是闺女,你要是得了哥儿……” “母妃!”安王警告了一声。 狄贵妃轻叹,“母妃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谁家不盼着生哥儿呢?生了哥儿,你也后继有人了,母妃也放心啊,瞧你这倔强性子,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有旁的侧妃,颜儿的身体又差……说来,还是人家老五有福气,娶了这个静候女,本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却没想连声两胎,五个儿子啊。” 安王蹙眉,“母妃,不要说了,眼下也什么都不要想,颜儿顺利生产才是要紧事。” 狄贵妃瞧了他一眼,道:“母妃就是随便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如今这样大局已定,再也没机会了,便再有机会,代价也太大,若早知道会有今日这样,何必赔上狄家一门?哎,母妃到底是后悔了。” “哇……”地一声,里头传出了婴儿的哭声,安王一时没回过神来,还在咀嚼母妃话里的悔恨。 第1078章 引蛇出洞 听得婴儿哭声,他隔着门就冲里头喊,“生了是吗?安否?” 稳婆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欢天喜地,“恭喜王爷喜得明珠,母女平安大吉。” 他大喜,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他欲推门进去,贵妃却站起来拦了一下,问道:“可处理好了?” “娘娘,请稍等,正在处理。”稳婆指挥人清理血房,好一会儿才打开了门,还没福身讨喜,安王就已经旋风一般进去了。 元卿凌正在处理孩子的脐带伤口,他也没看,就扑到了床前,慢慢地俯身,凝望着安王妃,抚摸她苍白疲惫的脸,声音哽咽地道:“辛苦你了。” 安王妃的声音里透着疲惫,眼底眉梢皆是笑意,“王爷看看孩子。” “好,好!”安王这般说着,只是回头瞧了一眼,却没走过去,依旧守着安王妃。 元卿凌处理好之后,抱着孩子过来,放在了安王的手上。 对安王来说有些猝不及防,婴儿已经放在了他的手上,他不敢动,用别扭的姿势抱着,小心翼翼地瞧着那小小的粉粉的脸,眉目未开,也不知道像谁,可安王心里头却莫名觉得熟悉,觉得许多年前或者上辈子就认识了她,这感觉如此奇妙。 其实从 安王妃怀孕,他对孩子虽然说有期待,可到底不是在他肚子里头生长,他并没什么感情,现在却不一样了。 这是他的女儿! 或许,有些东西,真不是那么的重要。 安王把孩子放在了安王妃的身边,安王妃侧头看着,心头欣喜。 “母妃,你看看!”安王回头对狄贵妃说。 狄贵妃脸上含着微微的笑意,自然也是欢喜的,只是心底不免还是有些遗憾。 她看了元卿凌一眼,说不出的滋味,怎就她一个生了儿子?还生了五个。 离开安王府的时候,容月揉揉傻笑得有些发酸的腮帮子,对大家说:“真好,又一条生命降临。” 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几人的身影倒影在安王府的墙壁上,新生命的降临,让这个本来不大热闹的王府沸一腾了起来,渐渐远离了那些欢声笑语,容月的感伤就来了。 元卿凌挽着她的手一道走出去,“宽心,很快到你了。” 容月勉强地笑了笑,“顺其自然吧。” 看了安王妃的生产,她忽然觉得,那样的一个生命是需要多么大的福分才能降临啊?她一时倒不敢强求了。 各自在门口上了马车,分别回府。 回到府中,宇文皓已经回来了, 在书房里头看奏章,元卿凌走进去,给他添了一勺子沉香,他伸出手牵她过来抱在怀中,“生了?” “嗯,姐儿!”元卿凌靠在他的怀中,轻声道。 “真好!”宇文皓羡慕得很。 元卿凌便笑了,“怎地?又想抢了?” “不敢!”宇文皓眉目低垂,“谁的都敢抢,唯独他的不敢。” 元卿凌想起今日安王妃说的话,便拉着他一道坐下来说:“护国寺那边,你可曾有偶尔派人去看过?” “不曾,皇家寺院,不能随意惊扰。”宇文皓道。 元卿凌道:“今日听孙王妃说,日前看到有车队进了护国寺,且是从后山进去的,安王妃又说的安王最近去过护国寺几次,我倒是觉得他不是信佛之人,怎地三番四次去护国寺?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呢?” 宇文皓愕然,“真的?他去护国寺几次?” “安王妃亲口说的,想必不会有假。” 宇文皓锁了眉头,想了想道:“我叫鬼影卫去探一下吧。” 他说完便传了人进来,吩咐下去,让人去护国寺走一趟,盯着可有猫腻。 “杀害宇文君的凶手可有眉目?”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摇头,“不曾有什么线索,但如今林霄和那孙掌 柜在我们的监控当中,对方也没有轻举妄动,我估摸着,要找个日子离开京城,看看会否引得一些人闻风而动。” “离开京中?”元卿凌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你要引杀手去追杀你?” “是这么个意思,看看对方都有些什么人,如果派出杀手,能擒获一两人,或许就能把这口子给撬开了。” 看着元卿凌忧心忡忡的样子,他笑了一下,把她抱在了怀中,“你放心,我既然是故意引蛇出洞,就一定会做好防备,不会有事的。” “非得用这般冒险的办法么?”元卿凌担心地问道。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你想啊,如今我与睿亲王摄政,一旦我出事,对方不管密谋什么都将是绝佳的机会,绝不会放过,而且,你以为就我不这么做,他们就不会想暗杀我吗?只不过如今我出入都有鬼影卫跟着,他们认为出手风险太大,没有下手,我若离京,部署一番再引他们出手,擒获杀手的机会就大很多了。” 听着他声声的宽慰,又是各种的保证,但元卿凌心里却是一点都不踏实。 只是听他这番话也不是随口说出来,像是筹划已久,便是她说不同意,只怕也会瞒着她 暗中去办。 “那既然是要离京,我便与你一道去镜湖。”元卿凌道。 宇文皓一口便反对,“那不可,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是说很安全吗?你都部署好了。”元卿凌看着他道。 宇文皓轻轻地为她压好发髻,道:“还记得我们在你家乡的时候,一起跳伞,我们当时不是有过共识,但凡有危险的事,我们不能共同去做,哪怕是丁点儿的危险都不行,我们五个孩子,总得要思虑周到。” 元卿凌听了这话,想起扈妃对她的嘱托,心头戚然。 除非孩子大了,否则他们连同生共死的权利都没有。 “不说这些了,”宇文皓知道她有担心,也不能一下子说服她,便转移了话题,道:“如今老四的女儿出生了,你这个当婶娘的,得好好想想给孩子送什么礼了。” “嗯,回头好好想想。”元卿凌心不在焉地应道。 他执起她的手,不无羡慕地道:“老四这小子真有福气,真让人嫉妒啊。” 元卿凌笑了,“也很多人嫉妒你啊,你真这么想要个女儿吗?” “谁还不想要件小棉袄呢?”宇文皓抱起了她,眸色深邃,“但下辈子吧,这辈子咱就这五个混世魔王便够了。” 第1079章 安王府遇袭 过了两日,宇文皓部署完毕之后便出城一趟,朝中之事交给了睿亲王和首辅处理。 他是好艰难地说服了元卿凌的,身边除了带着徐一之外,还带了笑红尘和冷狼门的几人,鬼影卫也安排了人暗中跟随,若有人出手,想必可保无碍,还能擒获一二。 自打他出门,元卿凌就很担心,背后这一股势力,看不见摸不透,他们打算做什么也不知道,是比较可怕的敌人。 这天傍晚的时候,安王妃派人来请,说孩子黄得有些严重,让她过去看看。 刚好蛮儿来了,蛮儿如今准备着回南疆的事情,想趁着没回去便多陪陪元卿凌,听得去看孩子,蛮儿也很高兴,说想去看一眼安王妃的孩子,因为孩子弥月的时候,估计她都回南疆了。 阿四今天有些不舒服,便没跟着,汤阳给她们备下马车之后,两人就直奔安王府去。 到了安王府一看,发现并无大碍,只是生一理性黄疸,且狄贵妃也请了御医来,御医再三保证无恙,可安王不放心,非得叫元卿凌过来看过才安心。 “王爷真不必这么紧张,这孩子出黄是正常的,过几天就能消退。”元卿凌道。 狄贵妃道:“可不是 ?本宫都跟他说了,这正常得很,他刚出生那会儿不也一样吗?黄了七八天,最后喝了几口利肝火的汤药便就好了。” “那本王就叫人熬汤药。”安王反正放心了,就听得进贵妃的话,正想吩咐人去熬药,元卿凌出言阻止,“不必,所谓逢药三分毒,能不喝就尽量不要喝,生一理性黄疸很正常,多喂点水就好。” 她从药箱里头拿出一小罐葡萄糖,这本来是一大包的,在药箱里头出现,她在府中的时候就已经分好,想着叫人给孩子送过来,这会儿亲自来了便就顺带给了。 “这是什么?也是药吗?”安王问道。 “不是,这是一种特制的糖粉,兑水调开给孩子服下,不宜过多,适量就好。”元卿凌道。 安王便细心问了服用方法,把葡萄糖当药一般来给孩子服。 他如今不当差,孩子的事亲自去忙活,元卿凌便和蛮儿进去找坐月子的安王妃说说话。 安王妃养得好,才几天,已经褪去了生产时候的苍白,脸色红润,脸颊看着也丰腴了些。 妯娌三人说了会儿话,元卿凌也不妨碍她休息了,带着蛮儿告辞。 出了院子,安王从廊前叫了一声,“弟妹,稍 等一下。” 元卿凌回头,见他挽着袖子从石阶上走下来,一副刚忙乱回来的样子,“还有什么不解吗?” 安王来到她的面前,先看了蛮儿一眼,对蛮儿道:“老九媳妇,你先回避一下,本王有几句话要跟太子妃说的。” 蛮儿看了元卿凌一眼,没马上走开,她跟在元卿凌身边这么久,习惯以元卿凌的意思为尊,元卿凌叫她走她才会走。 元卿凌看着安王,道:“蛮儿不是外人,不用回避。” 安王看着她,神情很是不自然,许是因为蛮儿在场,支支吾吾了片刻,道:“也没什么,只是,一直欠你一句真诚的道谢和道歉,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本王欠你便是了。” 近日里第二次说这样的话,元卿凌其实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和安王妃再熟悉,她都觉得应该和安王保持适当的距离。 所以,她道:“什么道歉道谢,不说也罢。” 她福身,便带着蛮儿走了。 一路出去,蛮儿道:“太子妃,安王殿下变了很多,方才见他亲自带孩儿,忙进忙出,和原先真的大不一样了。” 元卿凌轻声道:“希望是变了吧,变了好。” 只是心头不免想起安王妃说的话, 他去护国寺几次,所为何事?总不会那么简单地去拜佛。 天色已经黑了,元卿凌道:“我有些饿了,我们快些回。” “好!”蛮儿出了去,让车把式放下踏马,伸手扶了元卿凌一把,便上了马车。 车把式吆喝一声,扬鞭落下,马车便往巷口里转出去。 元卿凌收拾了一下药箱,便想着靠背休息,这刚收好药箱,马儿忽然一阵长嘶,再听得车把式惨叫一声,鲜血染在了马车的帘子上。 随即,一把长剑挑开了帘子,朝元卿凌直接刺了过来,蛮儿眼明手快,用手绢包住剑身后一手抓住,往后一推,鲜血从蛮儿的手中渗出,却也替元卿凌挡过了一劫。 马车一阵摇晃,有人落在了马车顶上,几把剑从四面八方刺了进来,剑气凌厉,几乎是势不可挡的姿势,蛮儿迅速拉着元卿凌俯下,往前一滚,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太子妃,您没事吧?”蛮儿扶着她,急声问道。 “没事!”元卿凌抬起头,只见马车顶上站着一人,马车旁边各站一人,她感觉身后有强烈的存在感,想必身后也有一人,这四人全部都是黑衣蒙面,持着长剑,剑身在寒夜中发着幽光。 “ 太子妃,一会儿你先走!”蛮儿抽出佩剑,拉着元卿凌站了起来。 她知道太子妃跟四爷学过轻功,别的什么没学会,但跑路学得很快,只要她能给太子妃寻到一个缺口,太子妃就能跑出去。 说话间,只见四人前后左右夹攻过来,这四人的剑势凌厉得很,夹着劲风刺过来,元卿凌心头一震,趁着蛮儿为她架开的空隙,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勉强比过去。 她退到墙角,迅速打开药箱,仓促之际,别的用不上,倒是有一把手术刀可以防身。 这几名杀手武功了得,元卿凌刚站起来,就看到蛮儿已经负伤,手臂上血槽深可见骨,她的剑跌落在地上,弯腰之际,长剑袭来,蛮儿被迫退后,退到了墙角上,却见有一名杀手逼向了元卿凌,急得她一张脸煞白,冲元卿凌大喊,“快走!” 她袖中飞出一锭银子,袭向靠近元卿凌的杀手的脑后勺,元卿凌使出轻功,拉着蛮儿便往外跑。 但是,她的轻功到底蹩脚,才刚走出两步,身后又听得嘶嘶剑气声,蛮儿往后凌空一翻,一脚踢飞了靠近的杀手,但却不妨另一人已经飞快靠近,长剑一挑,她肩膀上便飞出了一道血线。 第1080章 谁是凶手 元卿凌暗叫一声不好,手中的手术刀飞了出去,却轻易就被杀手用剑荡开,她甚至都没能拉着蛮儿走,前后路就被堵死了。 她扶着蛮儿,慢慢地站起来,既然是无路可走,那就且看对方是要命还是要其他,目的不外乎是她或者蛮儿。 “太子妃,南疆王,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剑指元卿凌,冷冷地道。 元卿凌把蛮儿护在了身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们去哪里?” “不必问,到了自然知道!”那人说着,吹了一下口哨,便见有一辆马车开进来,驾马车的人也是身穿黑衣蒙面,能在这安王府一带黑衣蒙面,可想而至,是完全没把安王府放在眼里,当然,也有可能…… 两人脖子上被架着剑,蛮儿试图挣扎,脸上被打了一拳,差点没昏死过去,被丢进马车之后,便以绳索捆绑,元卿凌见蛮儿的肩膀和手臂都伤了,血没止住,怒道:“你们先让她止血,不然的话,她会失血过多而死的,她如果死了,你们抓她有什么用?” 这些人浑然不管,捆绑严实之后便落了帘子,便听得扬鞭的声音,马车刚驶出去,却又骤然停下,蛮儿用脚踢 开帘子,只见有一人持剑御风而下,他一身红衣,在这暗夜里也显得特别的耀眼,只见他长剑在空中甩出一个弧度便如流星般刺过来,他一出手,便挑了车把式,稳稳地落在了马车上。 “是红叶公子!”蛮儿激动地叫了一声,“红叶公子救太子妃啊。” 红叶眸光淡凉,看了她们一眼,俊美的面容有阴沉萧杀的气息,这也是元卿凌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类似于杀神般的神色。 四名杀手轻身而起,眼前顿时交织了一重剑网,剑气霸道冷冽,挑得血光四处,蛮儿方才拼死抵抗,也不能杀出重围,他这么轻飘飘的几招,却连续挑了两三人。 元卿凌实在是看不出他这剑法有何精妙之处,她仿佛都能使出这样的招式,可为何红叶使出却如此厉害呢? 危机几乎可以解除了,只有一人负隅顽抗,轻轻松松可以拿下,元卿凌问蛮儿,“这些剑法我怎么也能看出套路来?我也能使。” 蛮儿也在观战,眼底有震惊之色,道:“不是,剑法是普通,但内里身后,敌人就算能躲开剑身也躲不开剑气,被挑伤的都是剑气所伤,红叶公子的内力很惊人,以他的年纪能有这样 的内力修为,实在惊人。” 元卿凌对武功懂得不多,听得蛮儿这般震惊,便问道:“那他若与太子相比如何?” 蛮儿道:“论内力,他比太子殿下深厚,但论剑法之精妙,他远不如太子,只是……有时候内力深厚到一定的程度,剑法是否精妙已经不重要了,内力灌注,枯枝飞花皆可杀人。” 换言之,真论实力,他比老五要厉害。 蛮儿忽然吸一口气,“天啊,太子妃您看,红叶公子竟如此精准地把这些人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 元卿凌看过去,红叶已经撂下了所有人,全部人没死,身上有多处的伤口,手脚各处被挑,鲜血汩汩而出,走不得,也死不了。 红叶落在马车上,用剑给她们挑开绳索,看着元卿凌问道:“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元卿凌揉着手腕,看着他脸上还残留了几滴血液,“你受伤了?” “他们的血!”红叶伸手擦去,面容依旧淡淡,“没事就好,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我已经打发了阿丑请京兆府的人过来了。” 元卿凌想起车把式,马上跑了回去,车把式的胸口中剑,已经死了。 这车把式才来没多久,元卿 凌知道他家中尚有稚儿抚养,却遭此横祸,心头不禁难受要紧。 安王带着人走了过来,见到这个情况,面容大骇,首先问了元卿凌,“可有受伤?” 元卿凌看着他,慢慢地摇头,“没有,只是王爷来得略迟了些。” 出事的地点,是安王府范围内,不能不让元卿凌怀疑他。 “本王不知,这府门一直关闭,方才门房听得动静出来开门看,才马上禀报本王。”安王算是辩解了一下,但是,有些话,这辩解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苍白,所以脸色沉了沉。 元卿凌在马车上先帮蛮儿处理伤口,等待京兆府的人过来。 这刚处理好伤口,就看到两头小老虎在巷子门口徘徊,守着左右却没上前来,元卿凌过去,见除了小老虎,没有其他人,可见它们是自己来的。 是二宝感知她出事,让小老虎来? 元卿凌抱起了它们,先安置在马车旁边,没一会儿之后,齐王亲自率人过来。 “五嫂,受伤没有?”他环视了一下现场,先问元卿凌的情况。 “我没事,但车夫死了,蛮儿受伤了,是红叶公子救了我们。”元卿凌道。 齐王对红叶公子拱手,“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举手之劳!”红叶淡淡地道。 “公子是路经这里?” 红叶道:“是,刚好路经。” 齐王道:“那真是巧!” 红叶听得出齐王话里的怀疑,但是没有辩解,也没再说话。 四个杀手,因手筋脚筋挑断,无法逃走,连自寻短见的能力都没有了,悉数落擒。 齐王亲自给元卿凌和蛮儿问话,得知来龙去脉,凶手他先不询问,却淡淡地看了安王一眼,“距离安王府这么近,四哥府中的人就没在第一时间发现吗?” 安王道:“本王府门关闭,所以不曾发现,等到发现的时候去禀报已经来迟了。” 齐王看着这出事与府门的距离,淡淡地道:“便是关着门,也能听到动静了。” 安王眉间怒气跳动,“你怀疑本王?” 齐王道:“四哥谅解,办案总有合理的怀疑,但若四哥是清白的,弟弟也不会冤枉四哥,可若四哥不念五嫂对四嫂三番四次的救命之恩,妄图其他……” 安王厉喝打断了他的话,“老七,你不要太过分,这是本王府门前,本王就算要害太子妃,也不会在自家门口,再说,本王为何要害她?总得有个理由,什么合理怀疑?你这怀疑一点都不合理。” 第1081章 私藏银子 齐王背着手转了一圈,安王这话刚好说完,他便淡淡地道:“我倒是认为很合理,就因为人人都以为你不可能这么愚蠢,在自家门口对五嫂下手,反而你不会有嫌疑。” 安王听了这话,气得跳脚,“你这头蠢驴,脑子里头装的都是草吗?若是如此,本王何不直接在府中就掳了她?到时候老五来找人,本王一推四五六,谁又能奈何得了本王?” 齐王瞪起哀怨的眸子,“四哥,你急什么啊?弟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至于暴跳若雷吗?还蠢驴呢,你才蠢驴。” 安王却气得脸色发白,对元卿凌拱了一下手,带人回府了。 齐王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扬起了狐疑之色,看样子真不像老四,若是他的话,他能沉静面对,怎会破口大骂? 他再看了一眼红叶,红叶已经施施然转身走了。 齐王下令,把杀手全部带回京兆府,他亲自送元卿凌回府。 回到府中,听得说遇袭,把汤阳和喜嬷嬷吓得够呛,尤其看到蛮儿伤了手臂和肩膀,那伤势也不轻,更担心,喜嬷嬷道:“怎么会无缘无故有人要杀你们?这都多久没有过的事了?哎,如今可真不太平,偏生太 子殿下又没在府中。” 元卿凌心里反而十分担心老五了,这些人要掳走她和蛮儿,可见是要用来控制老五和南疆,他们一定会倾巢而出,刺杀老五的。 心底愈发的不安。 她叫了汤阳到书房里头,问道:“老五这一次出去,带了多少人?” 汤阳知道她担心,便宽慰道:“太子妃放心,太子早有周密安排,沿途有鬼影卫的人暗中护驾,且有冷狼门的人随行,按说无碍。” “这样以身犯险,太……”元卿凌本想说笨拙,这方法简直就是最差的办法了。 汤阳知晓她的意思,道:“太子妃,这也是无奈之举,敌人总得要走到我们的面前,才可以对抗,否则,做再多防备都是无用功的。” 元卿凌点点头,“希望老七能撬开那些杀手的嘴巴,从中知道一二。” 汤阳摇头,“难,刚才我与齐王说了几句,这些人的武功在武林里几乎是排不上号,只是受聘而来,也未必真是为了掳走您跟蛮儿,更像是把事情栽到安王府去。” “栽到安王府?”元卿凌看着他,“换言之,你也认为不是安王?” 汤阳分析道:“不像是他,这个节骨眼上,太敏感了 ,太子刚离京,他就对你下手,且还是他亲自派人请你登门去为他孩儿看病,你一旦出事,谁都会怀疑他,安王以前或许可以这样做,但是他如今在京中就等同落水狗,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他这样做,反而会惹祸上身,不至于。” 元卿凌也绝对不像是安王,看他今日的样子,虽然姗姗来迟,但确实有冤枉之色。 关于他没及时到来,其实元卿凌也知道如今安王府的情况。 安王府如今没有多少府兵,而如今京中风云不曾止息,所以,他多半是关门闭户,不招惹是非,怕惹祸上身,无法自保。 或许他是知道有人刺杀,但是却斟酌了一番该不该赶来,后见红叶已经控制了全场,所以他才带着人急急赶来,倒像是明哲保身的举动。 其实也看出安王的小心翼翼来了。 和汤大人说完,元卿凌便回了后院,小虎已经回去了,守在了二宝的身边。 元卿凌抱起淡定二宝,二位还在睡,元卿凌抱在手中,他们才勉强地睁开一下眼睛,瞧得是老妈子,又狠狠地睡过去。 元卿凌哭笑不得,二宝鲜少有绝对清醒的时候,便是醒来都是迷迷糊糊一副没睡够的样 子,连点心都给他们起了个外号叫睡神。 “宝,今日知道妈妈有危险了?叫小虎去是不是?”元卿凌在他们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故意想要弄醒他们。 但二宝不为所动,依旧继续睡。 “你爹要是有危险,你们会知道吗?”元卿凌又问。 二宝的眼皮子动了动,却没睁开。 元卿凌把他们放下,如今老沉了,抱一会儿就手酸。 二宝如今也没显示出自己的脾性来,倒是小脸蛋愈发的像老五了,本来两人长得不是特别像,可如今长着长着,就是一个小老五。 回了房中,绮罗过来伺候,轻声道:“您今日出门之后,金盛钱庄的掌柜亲自登门来找您,说二公子要兑一笔银子,明日去取,后听得奶娘说,他今日叫奶娘买了许多陶罐,还指使火哥儿和胡名挖了后院的地,说是要挖个地窖出来。” 元卿凌一怔,“他去兑银子?他哪里有银子?” “不知道,而且是自个偷偷出去的,避开奶娘,奶娘说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他了。” “他睡了么?”元卿凌问道。 “估计这会儿没睡。” “他要兑多少银子?还明日去提。”元卿凌皱起眉头,他哪里来的银 子?还兑一笔银子呢。 绮罗道:“掌柜的说拿了一万两的银票去,要全部兑换成银子,明日派人去抬的。” “一万两?快提他过来。”元卿凌霍然站起来,要命了,这小子该不是去账房偷银票了吧? 绮罗福身,便出去了,没一会儿,牵着汤圆的手进来。 “妈妈!”进门就叫人,汤圆还是很礼貌的。 “圆,过来坐下!”元卿凌指着旁边的椅子,露出了威严之色。 汤圆乖巧地坐了下来,用龙眼核一般油亮的眼珠子看着元卿凌,却老气横秋地问道:“这么晚找儿子有事?” “今日钱庄的掌柜过来,说你明日要兑换银子,是吗?”元卿凌问道。 汤圆愕然,随即一副生气的样子,“他不守信用啊,说了不能告知家里头的。” 元卿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依旧严肃地问道:“你哪里来的银票?足足一万两呢,从哪里拿的?” 汤圆正色地道:“不是从哪里拿,这银子是我的,我想着放在钱庄终究是不安全,得拿在手里才行,所以我叫人挖了地窖,到时候银子都藏在陶罐里头,藏在地窖里,我见汤夫人也是这样做的,她都藏了好多东西了。” 第1082章 是否告知汤大人 元卿凌闻言,先是有些奇怪,汤夫人也挖窖藏钱?他们家的银子,不是汤大人管的吗? 但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元卿凌严肃地教训,“不可去偷窥汤大人的院子,知道吗?” “没偷窥,我就是带狼儿去那边玩耍,不小心看到的。”汤圆道。 “那你看到她藏什么了吗?”元卿凌还是抵不过好奇心,这汤夫人还真比较神秘,虽然与王府一墙之隔,但是从不来往。 自然,也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有些人会因为身患疾病而与外界隔绝来往。 “藏衣裳和剑啊。”汤圆说。 元卿凌吃惊地看着他,“你可有撒谎?” “没有,我亲眼看见的。”汤圆立马就辩解,“不止我看见,狼儿也看见,我们都看见她飞下来,然后就把衣裳脱掉放在地底下埋藏,埋藏好之后就回去,我都看见几次了。” 元卿凌神色凝重起来,“那她可曾发现你?” “没有,我和狼儿都在外头的狗洞看着呢,她没看见我们。”汤圆道。 “她是不能看见的,她眼睛看不到。”元卿凌疑窦丛生,觉得是不是该找汤大人问问呢? “她能看到。”汤圆说。 元卿凌愕然道:“怎么可能 ?” 汤圆说:“反正就是能看见,她会飞下来,飞下来之后马上就找到藏东西的地方了,肯定是能看见的。” “是晚上?你晚上不睡觉跑那边玩儿做什么?” 汤圆忽然被问罪,略怔了一下,却神色丝毫不慌乱,“遛狼,狼儿要拉臭臭,妈妈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狼儿是我的,所以我遛狼拉臭臭。” 逻辑倒是无懈可击,落蛮便问道:“那你的银子呢?从何而来啊?” 汤圆更是理直气壮了,“那你更说不得我了,我先问过您的,您说那纸我可以留下,我才留下来的。” “纸?什么纸?”元卿凌怔了一会儿才想起之前四爷过来借狼的时候,给了他一些纸,她顿时气结,本以为是宣纸,谁知道竟是银票。 这小鸡贼! 元卿凌打他手板心,“还会耍滑头了?为何不直接说是银票而说纸啊?你是不知道银票和纸的分别吗?你想蒙谁啊?” 汤圆委屈地道:“那银票也是纸啊,我也没说错,是您没细问,我见您忙着也累得很,就没跟您细说,怎能赖我呢?” “还不赖你?小小年纪耍这滑头,师公给你银子你就不该要,妈妈怎么教你的?”元卿凌斥责道。 汤圆见妈妈果真生气,也不敢辩白,改变了策略耷拉着脑袋认错,“妈妈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 元卿凌继续训斥,“小小年纪,怎地这么爱财?还把银票兑换成银子埋起来,一个人都敢去钱庄干这大事了,可了不得啊你。” 汤圆咧齿笑了起来,“妈妈,汤大人教我们要积谷防饥,我这有银钱了先存起来,以防以后饿死,也怕以后像爹爹一样,娶了恶婆娘,没得花费。” 元卿凌听了这话,气结,“你整日里都在想什么啊?什么恶婆娘?妈妈有这么凶吗?” “如今可比以前凶多了,爹爹多可怜啊。”汤圆想着反正东窗事发,也不再讨好掩饰,反而冒死直谏。 元卿凌皱起眉头,“不对,以前你们都怕爹爹,说他总是动不动揍人,怎么现在换过来了?” “爹爹最近没打了,好几天都没能见到他,便是见了他也不生气,还会抱我们呢。” 元卿凌气得很,“合着原先打了,现在不打就是好了?他好几天没陪你们,反倒我每天陪着,还嫌弃我了?” 汤圆委屈地道:“您也不是总陪着,就是偶尔陪一下就问功课,问有没有捣蛋, 不听话就得凶。” 元卿凌本生气着,听了这话,也一时怔怔地看他,最近她这么惹孩子讨厌了吗? 想想也是,这段日子里说陪着孩子,压根没有,不外乎是叫他们过来,居高临下地问问可有捣蛋调皮,没再像往日那样与他们一同说说故事,说说话。 气过之后的反思,让汤圆逮着空子了,他乖巧地粘过去,用软糯的声音道:“汤圆知道妈妈忙,每天都很辛苦,汤圆以后会乖的。” 元卿凌伸手抱他上来,亲了一下,孩子长大了,性格渐渐成型,是要多培养教育。 打发了汤圆去,她想着汤夫人的问题,也不知道是否要找汤大人说说,汤大人这些年一直效忠老五,若这番冤枉了汤夫人,那以后宾主关系怕没有原先融洽和谐。 想了想,她叫人去请了瑶夫人过来。 瑶夫人也是刚得知她遇刺的事情,正要穿衣过来,绮罗就过来请了。 到了啸月阁,她见元卿凌安好无恙,这才放了心,蹙眉道:“怎么会遇刺的?是谁下的手?” 元卿凌打发了绮罗出去,道:“老七在调查,我找你来,是为了另外一事。” 瑶夫人见屋中灯火暗沉,便打开灯罩,随手剪了灯 花,听得她的话回头问道:“你脸色不是太好,什么事啊?” 元卿凌道:“我怀疑汤夫人有些不对劲,你觉得我是否该找汤大人说说呢?” 瑶夫人问了详细,脸色颇为凝重,“实话说,我对这位汤夫人也有些怀疑。” “怎么说?”元卿凌却想到她也有,连忙追问了。 “我只与她见过一面,对她这个人实在谈不上什么观感,但是呢,听阿四说过她与汤大人的事,我就觉得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未曾婚嫁,也不曾来京找过汤大人,却在汤大人巧遇到她之后,就说出当年眼睛北汤达人误伤一事,再表白情意,一般这个情况,但凡有点良心的男人,都会娶她,所以,她说出这件事情的目的就是要汤大人娶她。” 元卿凌想了想,“嗯,是这么回事,但这有什么奇怪?” 瑶夫人白了她一眼,“你想想啊,若你年少的时候,被一个男人伤了眼睛,从此再看不见,这么多年也不曾联系过,再遇到他,对他近况品行遭遇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你会否嫁给他为妻?” “这……确实是有些草率了,但感情的事,有时候很难用常理去推断。” 毕竟,年少情分最不能忘。 第1083章 试探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觉得不如派人前去探一下。 因不知对方武功高低,所以不敢贸贸然让阿四去,元卿凌翌日一早就叫人请了容月过府。 容月曾经是冷狼门的二当家,武功高强,身经百战,就算汤夫人的武功很高,她脱险而去是没有问题的。 容月得知情况之后,也一口应下,但是需要提前策划一下,因为如果是误撞,并未发现有情况,却又被汤大人发现,总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免得伤了和气。 毕竟,汤大人对他夫人很好,也很信任,想必也从没有怀疑过。 瑶夫人想了想,道:“这样吧,晚上去探反而不妙,不如一会儿我与你一道去做客,你在院子里头走动一下,若真有地洞,你应该能探知。” 容月和元卿凌也赞成,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元卿凌叫人备下一些礼物,与容月和瑶夫人一道去了汤阳的宅子。 因是一墙之隔,就没必要下帖子了,直接登门拜访,提着礼物,倒也不算失了礼数。 汤大人今日去了京兆府,帮着齐王查问案子,并未在府中。 这屋中只有一名伺候的丫头,呆头呆脑的,是搬来此之后汤阳找的,不机灵但是做事勤快,见太子妃等人过来,忙就迎了进去。 这诺大的正厅是与房间相连的,只有一扇屏风隔开,而记得当初进宅的时候,是连屏风都没有,如今多了一扇古木屏风相隔开来,也没觉得有家的感觉,给元卿凌看来,就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宿舍。 汤夫人一袭翠绿衫子,系着鹅黄的腰带,长发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并未多余的装饰,素面朝天,连薄薄的脂粉都没打,颧骨上能看到淡淡的褐色斑点,不显得难看,但却有些沧桑。 她听得丫头说是太子妃与怀王妃及瑶夫人一同到访,上前就福身,“妾身见过太子妃,见过会怀王妃,见过瑶夫人,不知道三位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元卿凌含笑道:“汤夫人不必这么客气了,我们是得空过来坐坐,希望不会打扰夫人。” 汤夫人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怎么会呢?妾身横竖终日无事,有人过来陪伴说话,求之不得,快快请坐。” 这屋中,椅子也不多,只是靠着墙壁摆放了三张,容月就没坐了,和元卿凌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出去。 容月一转身出去,汤夫人的脸就对着门口,道:“是怀王妃出去了?” “你怎知?”元卿凌问道,她又瞧不见,这里头连同丫头在内,四个人,怎 一听就听得出是容月出去了? 汤夫人笑了,“妾身年少便瞧不见,因而听辨明晰,怀王妃武功高强,脚不沾尘,只有衣衫瑟瑟之声。” “真是好听力!”瑶夫人一直看着她,赞了一声。 汤夫人摆摆手,依旧含着浅浅笑意,“以耳当眼,总归是不便,好在这些年也都习惯了。” 趁着瑶夫人与她说话的时候,元卿凌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甚是有时候会做出一些举动,倏然扬手或者是挥动衣袖,但汤夫人似乎都没反应,连下意识地反应都没有,仿佛是真看不见的样子。 元卿凌暗暗狐疑,莫非汤圆这小子骗人?一个人若是假装失明,总做不到这般滴水不漏,尤其有倏然的动静,就算极力压住,总还是有蛛丝马迹可以让人看见。 元卿凌站了起来,走向屏风,口中道:“原先我来的时候,不曾看到这扇屏风,这雕刻十分精致,是汤大人叫人定做的吧?我欣赏一下!” 她趁机绕到了屏风后面去看一眼,可里头也没什么物什,一个柜子,一张床,床上放着两张被褥,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着实简单的很。 这里确实不像是一个家庭。 元卿凌转身回来,道:“你们这屋中的东西实在简单,怎 不置办一些东西呢?贴墙而放,便不碍事了。” 汤夫人道:“这样挺好,做人不过是求这三餐一宿。” 说话间,容月从外头进来了,她冲元卿凌摇摇头,表示并未有所发现。 元卿凌和瑶夫人也对视了一眼,莫非,真是错疑了? 容月走过来,问那丫头,“有针线吗?” 丫头连忙到道:“有,王妃稍等,奴婢给您找来。” 元卿凌问道:“怎么了?” “方才在外头转悠,被枯枝勾烂了衣裳,我补一下。”容月说。 元卿凌见她的衣摆确实是烂了一些,这身衣裳元卿凌见她穿过三四次,可见她十分喜爱,容月的衣裳,很少有穿过三次以上的,若有,一定是真爱。 丫头取了针线过来,对容月道:“王妃,要不您脱下来让奴婢给您修补?” “不用,我自己来,你退下不必伺候了。”容月拿了针线,便先打发了她,让瑶夫人给她挪个位置,她坐在汤夫人身边去缝补。 那汤夫人不无歉意地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外头刚种下了几株树,妾身眼睛看不到,总是疏于打理,没想却勾破了王妃的衣裳。” 容月手中飞快地穿针引线,道:“说什么不好意思呢?是我自己不小心,在墙头那边取 了锄头想要挖蚯蚓,一时被树枝缠住也不知,使劲一扯……” 她说着这一扯的时候,手中的针忽然脱手,直直就冲汤夫人飞了过去,汤夫人身子微微一动,脸上也有片刻的僵滞,但并未躲闪,那针飞入她的手臂中,力度不大,但却稳稳地插住了。 她痛叫了一声,伸手摸了下,容月就连忙道:“对不住,夫人,我用劲过大,飞了针,没事吧?” 汤夫人道:“没事,没事。” 元卿凌和瑶夫人都不会武功,不知道容月此举为何,又见那汤夫人也没有避开她的针,真像是失明了一般。 四人又说了会儿话,元卿凌等人就起身告辞了。 汤夫人亲自相送到门口,三人离去,刚走出了汤夫人的院子,容月就沉声道:“她是否真看不见我不知道,但她绝对懂得武功,而且绝对不轻。” 元卿凌一怔,“怎么说?我见你方才是故意试探的,但她并未躲开你的针。” “她是故意没躲开的,我看出来了,事实上她绝对可以让我看不出来,是我说了墙头的锄头在先,让她心乱了一下,我再飞针过去,她思绪一时没拉回来,下意识地有一个要躲避的动作,只是迅速反应过来,所以我说她武功绝对不轻。” 第1084章 目的是谁 元卿凌问道:“你方才冲我摇头,是不是这院子里没找出地洞来?你又说这墙角的锄头让她心乱,是怎么回事?” 容月道:“地上没有空的,有可能上头用泥土回填了,我看到墙角上有一把锄头,锄头上有泥,应该是才挖过不久,所以不排除她后来回填过。” “所以你说锄头的时候,她心里就乱了。”瑶夫人道。 容月郑重地对元卿凌说:“这件事情,必须马上告知汤大人,方才她肯定已经发现我们试探她了。” 元卿凌也觉得必须这样,这一次试探,有些鲁莽了,只是若不试探过贸贸然告知汤阳也有挑拨之嫌疑,毕竟人家夫妻关系这么好。 回到王府,叫人看着汤大人什么时候回来,便马上请他过来。 汤阳几乎到日落才回到府中,听得下人说,便到啸月阁找元卿凌。 他以为是问杀手的事情,见了元卿凌便道:“齐王昨晚已经连夜审问那几个人,今日也审问了一天,威逼利诱也上了刑,对方招是招了,可没什么料可用,找不出这幕后之人,只知道是收了银子要掳走你和蛮儿,如今已经派人去查这几人的背景,相信确实是被买的帮手,没接触过幕后 之人。” “知道我的身份,却还愿意接这趟活儿,对方给的银子很多吧?”元卿凌问道。 汤阳竖起五根手指,“掳走你们俩,给五万两银子。” 元卿凌眉目凝寒,“看来,这位背后黑手不缺银子。” “若是林萧和孙掌柜这群人,确实不缺银子的,光是那褚明阳便给他们敛了几百万两。”汤阳淡淡地道。 元卿凌叹气,“真是没想到,便到了如今,我还得受这对姐妹的祸害。” 汤阳道她是想起了褚明翠曾对她做的事情,便宽慰道:“如今也不成气候了,太子妃不必跟这些人置气。” 元卿凌点点头,看着汤阳,先请他坐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汤阳扬袍坐下,问道:“什么事?太子妃请说。” 元卿凌道:“昨天晚上汤圆跟我说,曾有几次在晚上遛狼的时候,看到你夫人在院子里埋东西,有黑衣和兵器,因为是小孩子的话,我也不是太相信,所以今天和容月去了一趟你的家中,与你夫人说了几句话,容月也试探过她,说她会武功,且武功很高,这点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但我们都觉得应该告诉你。” 汤阳脸色是微微变了的,从这一点看, 元卿凌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曾对他夫人有过怀疑。 其实元卿凌心里还隐隐有些疑问,那就是汤大人为人十分谨慎,也观人入微,为何却丝毫没察觉呢? 从他脸上这反应看,他大概连想都没想过。 日夜相伴的枕边人……她忽然想起老五说的话,说汤大人原先有喜欢的人,但后来不知道为何没娶那人,却娶了这位,而且,他们似乎是真分床睡的,因为那床上有两张被褥。 “我知道了,我会留意一下的。”汤阳沉了沉眸子,道。 元卿凌见他似有烦忧之色,遂问道:“汤大人,你和夫人的事情……不知道介意跟我说说吗?真为少年时候你伤她眼睛的愧疚?还是因为她痴等你那么多年?” 汤阳有些欲言又止,叹叹气,最后还是道:“我娶了她,倒不是单纯因为愧疚,我汤阳年少轻狂的时候,也犯下了很多错,比这严重的也有,只是当晚与她吃饭喝酒,一时喝多,酿成了大错,加上事后她说等我多年,因有眼疾也说不了亲,总归是少年认识的人,哪里就真这么忍心丢下不管?所以我答应娶她,照顾她下半辈子。” “竟是这样?那你之后不曾去调查 过她吗?毕竟你们分开这么多年了,你不想知道她都经历过什么吗?”元卿凌还是觉得汤阳不是那么草率的人,尤其当时按照老五所言,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更会百般求证才下决定。 汤阳道:“自然是有调查过的,知道她这么多年过得十分艰辛,因有眼疾一直被人羞辱欺负,艰难苟活,说真的,若不是调查了一番,我还未必会下定决心娶她,顶多是找个人给些银子去照顾她,偏生就是调查了我才知道她这些年经受的苦,而这些苦几乎全部都是因为眼疾。” “原来如此,那说到底,还是因为愧疚。” 汤阳眉头紧锁,神色沉重,“是愧疚也好,是责任也好,是赎罪也好,总之那时候我知道不能丢下她了,可若她真的身负武功,那么她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必定是假的。” “怎么说?欺负她的人都是不懂得武功的吗?”元卿凌问道。 汤阳眼底几乎染血,许久,才道:“我所得知的是她好几次差点被乞丐侮辱,还有些混混地痞到她家里捣乱,抢东西不算还打人,她去找衙门,衙门不管,连同她家里的人也一并被殴打几次,她求救无门,几度自尽好在 被救回来,若她懂得武功,这些都不可能成立,换言之,这都是假的。” 元卿凌没想到这个故事如此狗血,若不知道,只看他们俩,年少情意,如今又恩爱异常,定是羡煞旁人的,怎想到这里头竟如此多的设计呢? 但有一样,元卿凌还是不解,“可当时她找上你的时候,老五还不是太子,可见她嫁给你,倒是未必因为要接近老五。” 汤阳摇头,“当时太子虽然还没被立为太子,可在您……就是公主府那件事情之前,太子已经立下了功劳,军功显赫,她如果真是别有用心,或许当时的目标不是太子,但现在就一定是。” 汤阳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忽然变了变,“假设说,当时不是冲着太子来的,那换言之就不是纪王或者安王的人,甚至未必是北唐的人,因为当太子还不是太子的时候,针对他的只有安王或者纪王,她的目的有可能只是要在这京中站稳阵脚,或者是在这京中布下暗线,且留在我身边,我能接触显赫的机会多,所获取的信息也多,她也更容易掩人耳目。” “你怀疑红叶?”元卿凌问道。 “不,不是红叶!”汤阳摆摆手,脑子飞快地转着。 第1085章 难道洪烈没死 元卿凌没说话,容他静静地想。 汤阳想了一会儿,把思绪理顺了,道:“不是红叶,因为红叶的线几乎都被我们起了,且红叶自己本尊就在北唐,没必要再潜伏暗线,就算要潜伏,他自己能接触到楚王府,再安排人在楚王府的话就会很显眼,一旦被查出,反而不妙,但太子妃说起红叶,可还记得当时太子被册封的时候,北漠的秦大将军来了,当时我们的人有看到秦大将军和红叶都与安王私下接触,如今我们所知,鲜卑的暗线有一部分是安王的侧妃阿汝布置的,阿汝是洪烈世子的人,也就是说,当时找安王的两个人里头,红叶与秦大将军,安王没选择帮红叶,而是选择了秦大将军,现在我们再退回一步,促成北漠与鲜卑结交的,是红叶,可最后出面的是洪烈世子,所以,这阿汝到底是洪烈世子的人还是秦大将军的人,如今已经不知道,人都死了,问不来,但是,这中间千丝万缕的关系,都牵扯着北漠的秦大将军。” 汤阳说得有些乱,但是元卿凌却都听明白了,静待他继续说下去。 汤阳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分析,“而当时北漠 与鲜卑结盟,联手攻击大周,北漠却被大周的瑾宁郡主痛击,鲜卑没有支援北漠,只随便排了些老弱残兵过去,半道上也被击溃,这局是红叶公子安排的,分化了北漠和鲜卑,让鲜卑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之后洪烈兵败,肃国灭,但有一点太子妃细想,那就是洪烈将军始终没有真正地与北漠交恶,我们一直都说北漠人不擅长用诡计,可洪烈擅长啊,红叶手中的暗线,原先都是洪烈将军给他的。” 元卿凌这会儿听得糊涂了,“但洪烈将军死了啊。” 汤阳看着她,眸色异常冷锐,“但如果他没死呢?” “没死?不可能吧?不是兵败了吗?” “兵败,却未必死,尸体可曾查验过?当时情况如此混乱,大周兵临一城下,那指挥战争的人一定是洪烈吗?太子妃不要忘记,洪烈手底下能人异士众多,要易容换面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可他也没兵了,就算不死,又能如何?” 汤阳身子慢慢地后倾,靠在了椅子上,眼底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可怖,“他没有兵了,但他有暗线,有织网一般的暗线,恰巧,这是北漠最缺的,北漠有勇 士,洪烈有计策有暗线,他们的合作一直都没有崩,他们如今还在合作,阿汝那条线上,就是秦大将军与洪烈世子结交时候布下的线,换言之,这条线必定是捏在了洪烈的手中,如果洪烈没死的话。按照这么推测的话,其实暗线早就在北唐各州府布下,但未曾打入京中,而当时我夫人也是洪烈的暗线,她一直在试图打入京中,所以设局算计了我,再到了最后,由安王和阿汝协助,他们在京中迅速布下,定是如此,因为我们所知,阿汝也是洪烈先布下在安王身边的人,自诩聪明的安王,其实早就被洪烈拿捏在了手中而不自知,他也是棋子一枚。” 元卿凌没想到从一个汤夫人,一个细微的线索,能让汤大人想到这么多,这些推测是不是真的,元卿凌也不知道,但是,他这么推理,确实是顺的。 当时布下暗线,楚王府有一个汤夫人,安王妃有一个阿汝,纪王府大概也曾试图安插人进去,但是瑶夫人何等厉害的人?那死去的几个侧妃,未必就没有暗探在其中。 几位亲王里头,当时只有老五,老四,纪王三个比较活跃一些,老七这个 嫡子碌碌无为,不参与政事,所以布线无用。 怀王府就更不用说了。 孙王府会不会也有人?难说啊,回头得让孙王妃好好查一番才是。 元卿凌不禁心生后怕,若这一切真是洪烈的布局,这局布得真是很大,这盘棋,是要北唐国破家亡啊! 汤阳道:“洪烈绝不会只在北唐布局,但是,眼下最好吃的大饼就是北唐了,大周已经无法撼动,大兴与大月大梁等国从地理位置上,不好对付,所以,北唐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洪烈这个名字,在元卿凌的耳边曾出现过无数次,听过许多人说起过洪烈,知晓他的残暴,知晓他的冷血,尤其知道他对红叶的那些事情之后,越发觉得此人恐怖。 但是原先觉得,好在他死了,再不能为祸。 如今听了汤阳的分析,却觉得这坏人真的有可能祸害千年。 汤阳站起来道:“既然已经知晓,那得马上请太子回来,制定策略,我们原先都想得太轻巧了,如果背后之人真的是洪烈的话,太子此番,或许会真遇上大险难!” 元卿凌听得此言,神色大变,“那快些找人去叫他回来。” “太子妃放心, 我先回去换身夜行服,亲自去一趟。”汤阳说罢,拱手就出去了。 这番话,对元卿凌而言真是触目惊心,洪烈就是一个死了的人,如今忽然听到他,总有种诈尸的感觉。 想到自己遇袭的时候,有可能是洪烈派来的人,她心里不由得一阵惊悚。 而且,若洪烈真的没死,他真的要对付北唐,他如今会在哪里? 会在这北唐京城吗? 近乎一宿的忐忑不安,不能入睡,到了差不多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醒来之后,眉毛一直跳,自然她也不是迷信,认为眼皮跳是有事发生,昨晚没怎么睡,眼皮跳也不奇怪,只是睡不好,眼皮又一直跳着,总让人心烦意乱。 她提着药箱去给蛮儿换药,老九也在,他心疼媳妇,知道媳妇受伤就一直守着她。 见元卿凌过来,他就忙上前帮忙提药箱,“五嫂,蛮儿昨晚有发热,要紧吗?” 元卿凌道:“两处伤口,有发热也不奇怪,别担心,我回头给她开点退烧药,我先看看伤口。” “我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蛮儿看着元卿凌,见她神色不好,便问道:“太子妃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吓着了?” 第1086章 汤大人呢 元卿凌道:“睡得不是很好,但没事,回头补眠一下就好,你怎么样?伤口还痛不痛?” 蛮儿嗔了顺王一眼,“我都没事了,这点小伤岂会放在眼里,是他瞎紧张。” 顺王在元卿凌打开她的伤口时,见那伤口血肉模糊,十分可怖,不禁心疼万分,“怎是瞎紧张呢?若伤口再深一些,怕是要断骨的。” 蛮儿道:“那不是没断骨吗?说你瞎紧张你还不承认。” 元卿凌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拌嘴,甚是有情趣,心情不由得也放松了些。 处理好了伤势,阿四也来了,元卿凌让阿四带汤圆去处理好钱庄的事情,四爷给的银票原封不动地退回去,把他再教育了一番,不可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尤其是银子。 汤圆虽然心疼,但是妈妈这么严肃地告诫,他还是不敢反抗,只能跟着阿四出门去,把银票退回去。 四爷淡淡地对阿四说了一声,“她就是大惊小怪,小家子气,不就是点银子吗?我是想给孩子买个玩意,又不知道买什么,便给他银子了。” 阿四笑着道:“四爷,一般来说,我们给孩子的玩意都是百文钱以下的,您这动辄出一万两银票,是要 断了我们的后路啊,我们以后还能送什么?” 四爷慢悠悠地收回银票,摇头道:“一堆穷光蛋!” “跟您四爷比,这北唐谁不是穷光蛋?” 四爷道:“从小富裕,日后便不容易为银子所动,这教育方式元卿凌不懂。” “孩子是元姐姐的,该怎么教,您还是让她自己做主吧。” 阿四说着,便领了汤圆回去,包子狼也跟着走了,让四爷好生郁闷,分明师父说过金钱是万能的,怎地在这里行不通啊? 送了银子回去,阿四便跟元卿凌交代了一声,元卿凌在屋中坐立不安,便带着多宝去院子里溜达,到了门口,想着问问门房看汤阳昨晚什么时候出门的。 殊不知这一问,门房却告知元卿凌,说汤大人昨晚不曾出去过。 元卿凌怔了一下,汤大人如果要出去,可以从三道门出去。第一道是正门,第二道是后门,第三道是他宅子的门,他的宅子左侧开了一道门,可以直接离开的。 但是,一般汤大人都会从王府正门出去,尤其出远门,他需要牵马,马全部都在王府的马厩里头,从马厩牵马出来,如果走正门是最近的距离。 没理由汤大人牵马从 后门出去吧?且后门到了晚上就一直关闭,还得回去问其嬷嬷拿钥匙,更没必要牵着马先回了他的宅子再出去。 汤大人办事一直都很利落的,尤其事关重大,更不会如此迂回曲折。 她心里越发有不好的预兆,想起顺王还在府中,马上叫他去一趟城门,问问昨晚汤阳是否有出过城。 汤阳昨天从书房里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亥时过了,城门早就关闭,如果要连夜开城门,就必须要城门守将放行,只要他出过城,城门那边一定有记录的。 顺王见她着急,也不问缘由,马上就策马去了一趟城门。 因昨晚值夜的城门守将如今还没来,顺王只好亲自去他家中寻找,那守将昨晚受寒,感了风寒,顺王去找他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听得问起汤大人,他点头说汤大人确实出去过,是他亲自打开的城门。 顺王如今办事也是细致,问清楚是什么时辰出去的,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骑什么颜色的马儿,那守将也对答如流,说是奖将近子时出城,穿青色衣裳裹着黑色的披风,骑着红鬃马。 那红鬃马是原先宇文皓送给汤阳的,近些日子以来,汤阳出去办事都是 骑着红鬃马,顺王也知道,所以回去便告知了元卿凌,说城门守将那边确实说汤大人出城去了,就在昨晚的子时。 元卿凌听得这话,才安了心,但为了谨慎起见,叫人请了容月过来,让她找两人暗中盯着汤夫人,免得真出什么事。 府中原先人手是足够的,且有雪狼和小虎在,基本不会有威胁,太子出行,楚王府的鬼影卫都跟着去了,冷狼门和红梅门也去了许多人设伏,所以,真要用人的时候,却发现不多,毕竟在王府里头用人,还是要用绝对信得过的,推心置腹的。 顺王知晓府中有情况,尤其之前蛮儿和元卿凌遇袭,他怕杀手会再来,便留在了王府,他带着现有的府卫去巡视了一下,各处大门都要紧锁,薄弱的地方要派人守着。 路经马厩的时候,他扫了一眼里头,却见里头还有一匹红鬃马,遂暗自嘀咕,“怎么还有一匹?莫非当日得的是两匹红鬃马?早知道问五哥要一匹,我可喜欢了。” 府卫见状,就笑着道:“怎么会有两匹?只有一匹红鬃马啊,这是汤大人的,谁都不敢动他的,别看汤大人平时和蔼可亲,唯独不能动他这马儿, 真翻脸。” “只有一匹?”顺王慢慢地皱起了眉头,不对啊,城门守将不是说他子时的时候骑着红鬃马出城了吗? 他忽然想到什么,马上便叫马夫过来,问道:“昨晚汤大人来牵马了吗?” 马夫道:“来了,他本是要牵走红鬃马的,但谁知道那红鬃马却不跟他走,没办法便牵了一匹性子比较温顺的。” 顺王觉得很奇怪,红鬃马怎会不跟汤大人走呢?汤大人都骑了这么久了,而且,城门守将说他是骑着红鬃马出城的。 “那他牵走的马是什么颜色的?”顺王问道。 车夫回答说:“是黑色的。” 红鬃马与黑色骏马,是否因为城门昏暗一时没看清楚?但是城门晚上是点着火把,照得如白昼光亮,断没有理由看错的。 顺王觉得不对劲,马上就回去告诉了元卿凌。 元卿凌一听,也觉得奇怪,道:“府中的马儿,除了几匹性子温顺的之外,其余的都是认主子的,尤其红鬃马性子烈,老五曾说过他也驯服不了,只有汤大人能驯服,所以汤大人驯服之后,这马儿就不曾认过其他主子,且这匹马日行千里,若要追赶老五,汤阳怎么会退而求其次呢?” 第1087章 二宝哭了 顺王想了想,问道:“会不会红鬃马昨晚忽然发狂不跟他,而汤大人又着急出门,所以就牵走了其他的马儿?” 元卿凌道:“这样也说得通,但是那城门守将又说看到他骑着红鬃马出去的,这对不上啊?” 顺王道:“那兴许是守将看错记错了呢?毕竟深夜出城,只认人不认马,加上之前汤大人一直都是骑着红鬃马出城,他见过数次,印象深刻,我今日一问的时候,他自然就觉得是骑着红鬃马出去了。” 元卿凌觉得顺王分析得有道理,但是在她认为却太诡异了,红鬃马是没有可能不跟汤阳的,而且汤阳也绝对不会牵走一匹不能日行千里的马去追老五。 他知道情况有多危急的的,知道老五如果遇上洪烈的杀手,随时都有可能出事的。 元卿凌让顺王去城门那边再打听打听,那守将就不必再问,要细细地盘问昨晚城门守卫,细对各人的口供,必须要查出汤阳是否出城去了。 顺王便再跑了一趟,要找齐昨晚城门的守卫也不容易,毕竟白天夜班是分开的,顺王要了名单之后,逐一去拜访,结果这些守卫全部都说昨晚不曾见过 汤大人出城。 换言之,除了城门守将之外,无人见过汤大人出城,要么是守将说谎,要么是守卫撒谎。 回禀了元卿凌之后,元卿凌觉得太不对劲了,几乎可以断定守将撒谎,汤大人压根没出过城。 顺王马上去找齐王,叫齐王控制了守将问话,守将开始说确实看到汤大人出城了,后受刑不过才招认说他昨晚吃醉了酒,没在城门值班,因在家中的时候不曾与守卫通口供,只能说汤大人出城去了,至于说子时和骑着红鬃马,红鬃马是知道的,子时是他猜测的。 齐王气结,把他痛打三十大板之后,革职查办。 元卿凌焦灼万分,汤大人不曾出过府邸,那就必定还在府中。 满府里找不到人,那估计是在他的宅子里头,元卿凌想了想,要么是直接跟汤夫人撕破脸,要么是暗中叫人查探。 她与瑶夫人商量了一下,瑶夫人觉得如果直接跟汤夫人撕破脸的话,那汤大人的生死下落她必定不会说,若是暗中查探,或许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我只担心汤大人出事了。”元卿凌心神不安,从今日一早起来就开始跳眼皮,到现在,是真的 应验了,脑子胡乱地飞着,“但她应该不会杀了汤阳,汤阳对她有用,日后她的身份被撕开,那汤阳就是她的护身符,所以她不会杀汤阳,但是她拿捏了汤大人在手里,就会有恃无恐。” 瑶夫人一时也没了主意,主要是对这汤夫人的来历不知道,加上汤阳被她拿捏在手中,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元卿凌让容月先去查探一下,再让顺王去追老五,让老五马上回来。 顺王刚出门去,却看到小老虎飞扑出门去了,且是一路没命狂奔,吓得顺王差点掉下了马背。 那小老虎跑出去的时候,元卿凌都吓了一跳,小虎之前试过出现在她被刺杀的地方,是不是二宝或者是小虎感知了老五的危险? 元卿凌心脏吓得快停顿了,猛地跑回去找二宝。 还没回到去,就听到二宝放声大哭。 元卿凌脸色惨白,几乎一头栽倒在地上,二宝自打出生到现在,还不曾试过啼哭,更不要说哭得如此厉害。 奶娘也抱着他们走出来,一直抱一直摇,二宝哭得十分尖锐,声音直透云霄,这飞过的鸟儿都几乎吓得掉下来。 阿四疾步上前,伸手扶起了元卿凌 ,她的脸色也是异常苍白,道:“怎么会这样啊?二宝为什么哭这么厉害啊?” 元卿凌和阿四一手抱起一个,只见二宝两人的脸都快哭成紫青色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元卿凌手足冰冷,真是从未曾见过他们哭成这样,心神慌乱得要紧,“怎么了?七喜乖乖,不要哭,不要哭了……” “是不是不舒服了?”阿四也慌乱地问道。 元卿凌忙抱着他们进去,放在床上,抚摸额头,抚摸小肚子,小肚子很冰冷,再摸手脚也十分冰冷。 “吃了什么?今天吃了什么?”元卿凌回头问奶娘。 奶娘走过来之前,她拿出了药箱,看样子二宝是肚子疼了。 奶娘也吓懵了,听得元卿凌问,她们都一起摇头,茫然地道:“按照往常那样,老夫人说可以添加辅食了,所以每天有给点小粥,除此之外,便是吃奶了,再没其他的。” 元卿凌给开了益生菌,兑水给孩子服下,再给他们热敷揉揉小肚子,但是,他们还是哭得要紧,而且越哭越厉害,声音很高很尖锐,仿佛是从胸腔里头爆出来的声音一样。 元卿凌双手发抖,一时束手无策,心 乱如麻,小老虎出去了,二宝哭成这个样子,老五是不是出事了? 阿四也慌乱了,“我去请老夫人,老夫人有办法,上一次点心们哭闹,还是老夫人过来哄好的。” 她刚跑出去,才想起老夫人还在医学院里,哎了一声,又跑了回来。 “不要哭了,”元卿凌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一方面是慌乱,一方面是真没见过二宝哭成这样。 这种尖锐的哭声,整个府邸都传遍了,喜嬷嬷和其嬷嬷也急忙过来,二宝平素很喜欢跟两位嬷嬷,尤其喜嬷嬷一抱他们就睡觉。 但是这会儿两位嬷嬷把他们都抱在手中,他们也没停止嚎哭,那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哭了这么久,只是也不见喉咙沙哑,反而一声比一声响亮。 整个府邸都撼动了,大家都过来哄,谁都没哄好。 这边楚王府乱成一团,京城里许多人也都听到了这尖锐的哭声,只是不知道是从楚王府里头传出来的,这声音的响亮,就仿佛虎啸电音一般,直透云霄,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云浮城,是由来已久的石城,从昨天开始,这云浮城上空就笼罩漫天乌云,一场大雨,在酝酿着。 第1088章 云浮城一战 宇文皓一路西行,时至今日,沿途也没有遇到伏杀,甚至可疑之人也没有发现。 徐一就觉得很奇怪了,认为对方或许是震慑于他们,不敢出手,觉得不如沿途折返。 但进了云浮城地界,宇文皓就认为这里是绝佳的下手地点。 因为这云浮城三面被山包围,一面临江,进了云浮城等同是困兽斗,如果对方有意要下手,这里可以动手,如果过了云浮城还没动手,此行就算失败了。 且云浮城对于杀手而言,更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这些石头山并非是寸草不生,相反,是处处密林,甚至于需要采石的时候,还得伐木之后才能采。 密林多,杀手就容易掩藏身份,不轻易被盘查出来,得手之后又能循水路而逃,如果推测到他的路线,在云浮城设伏,那是最合适不过。 他大张旗鼓地入住驿馆,云浮城的知府前来迎接,被宇文皓打发了回去,说要在这云浮城山中一带观赏景色,不必他陪同。 知府闻言,忙地告诫,“这个季节,殿下若要进山需得有人陪同,这石头山一带巨蟒和野兽甚多,尤其这天气暖和起来之后,冬眠的巨蟒与野 兽出山,十分危险。” 宇文皓道:“知道了,你且去吧。” 他不进山,但既然要引来敌人,得在这偏僻处走走,所以,吃了饭之后,带着一行人就往山边而去。 其实进了云浮城之后,大家心里都有一种感觉了,一种萧杀危险的感觉,习武之人对危险的感知是很敏感的,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杀手的气息。 几人出门之后,一路山边而去,天空越发的黑沉,雷声轰动,初夏的一场大雨,看着就要狂肆而至。 “爷,会不会太冒险了呢?”徐一觉得这气氛不对劲,或许是因为雷暴让人心惊,他觉得危险四伏。 笑红尘也察觉了不对劲,冷眸四顾,路上皆是行色匆匆之人,知道要下暴雨了,找地方躲雨呢,她道:“太子,要不还是先回吧,暴雨已经下来了。” 说话间,果真就见大滴大滴的雨水从天空砸下来。 宇文皓也觉得若在暴雨中打起来,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还是等雨停了,或者明日再出来。 他此番出门,如今想想,其实有些心急了,仿佛被逼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黑暗角落里头,时不时被打一下,他却也看不清楚敌人是谁 。 被册封为太子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如此心乱气燥,对方的行为,仿佛挑衅着他的底线,让他很不耐烦,如今被这大雨淋了一下,才觉得自己的急躁。 滂沱大雨在雷声轰动之中到来,几人躲避不及,只能是躲到一家茶竂里避雨。 茶竂里头已经有数人在这里避雨,笑红尘进去之后就马上观察情况,八个茶客,连同老板夫妇是十个人,这茶竂是竹子造的,还有青竹的香气,再看那几名在吃茶的茶客,他们身侧只有一手在桌面上,另外一只手在桌底。 宇文皓等人对望了一眼,眸子皆是一沉。 耳边响起了马蹄声,透过茫茫如织雨帘,看到一队黑骑踏雨而来,一眼看去,不知有多少人,但这铁骑之声,震耳欲聋,如雷声轰轰。 也几乎是同一瞬间,茶竂里的茶客先翻了桌子,从桌底里抽出长剑,剑一飞,同时八柄剑朝宇文皓飞了过去。 宇文皓等人冲天而起,破顶而出,刀剑在身底下交叉而过,寒芒四闪,而顷刻这瓢泼暴雨里,黑云笼罩,遮天蔽日,铁骑抵达,便见一排人飞了起来,直袭宇文皓而去。 一场交锋,在所难免。 暗中潜伏的鬼影卫和冷狼门的人悉数出动,但不知为何,却不见红梅门的主力,尤其对方竟是不下百余人,这阵势着实让人心寒,宇文皓最初设想敌人最能用杀手,如今出动百余人,近乎是用兵策略。 且这百余人,竟都是高手,绝非等闲之辈。 这是一场围攻之战,五十个回合上下,宇文皓就认为此战能逃出去,已经算是胜利了,他看四周,依旧不见红梅门的人到来,若红梅门的人能全部来,那局势能迅速扭转,反败为胜。 暴雨之中,几乎敌我不分,刀光剑影在雷电劈闪之中,透出杀人般的寒芒,宇文皓自知不敌,下令撤退,但要撤退也并非易事,对方人太多,几乎把退路堵得严严实实,仿佛要把他们诛杀于此。 没红梅门的人来,只有陆源鬼影卫和几名冷狼门的杀手苦苦支撑。 渐渐便不支了,宇文皓手臂中剑,徐一也伤了几处,被这暴雨冲刷着,血水淹入地下。 “护太子离去!”陆源高喊一声,推了笑红尘一把,眼睛杀得都红了,“带太子走,往山上走!” 笑红尘看着负隅顽抗的他,鼻头一酸,再看也没见自己红梅 门的人,怎会这样?整个设伏里头,她红梅门占了主力,且她也跟太子保证过,红梅门几百人会倾巢而出,但是如今除她之外,一人都没来到。 她咬着牙,回头看了宇文皓一眼,见他腹中也中了剑,艰难抵抗,所有精锐的杀手,都冲他而去了。 她看了陆源一眼,“我护送太子到安全的地方,你有机会就跑。” “快去!”陆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战况艰险,他不可能全身而退,这一别,怕是永诀,挥剑的时候,回头朝她喊了一声,却是满嘴灌雨水,含糊不清,“笑红尘,若我陆源今天死在这里,我就先在下辈子等你。” 笑红尘已经飞身过去拉住了宇文皓的手腕,听得陆源这句话,她仓皇回头,不禁满腹心酸,悲从中来,但眼下容不得儿女情长,太子安危至关重要。 宇文皓陡然扬头,长剑一飞,剑没入了一名杀手的喉咙,他手中的剑从陆源的胸前落地,陆源逃过一劫,但密集的敌人还在围困上来,眼看,所有人都逃不了。 黑影卫和笑红尘试图先冲出去,徐一在后面护着已经伤了两三处的宇文皓,但不过片刻,又被堵截了回来。 第1089章 暗杀开始 杀手步步紧逼,他们中许多人都负伤了,笑红尘身前染红,瞬间被大雨冲刷掉。 宇文皓看着战况越来越惨,心中顿生悲壮之情,心头再无旁念,想着能杀一个是一个,便继续挥剑而上,众人见他不撤退,便也都拼了,在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尤其徐一和宇文皓,一手剑法是出神入化,在这样的围困之中,便更显示出优势来,剑气劈断雨帘,飞雨如刀,连杀数人。 可对方到底人多,且仿佛都是死士,就算与他们车轮战,也要把他们杀了才甘心。 徐一悲绝之中,冲笑红尘怒问了一句,“你的人呢?你的人去哪里了?” 笑红尘咬着牙只管应敌,不搭理徐一,但心底到底是慌乱了,觉得自己的人应该是全部死于敌人的手中,顿时万念俱灰,自己活着也对不住她们,能多杀几个人,哪怕死在这里,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百余名杀手,一直围攻过来,暴雨依旧狂肆,所有人全身湿透,身上几乎都分不清是血就还是雨水,只知道在暴雨之中,在反击与进攻之中,力气渐渐失去。 宇文皓在又连续杀了数人之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带着众人往山边 逃去。 杀手在身后穷追不舍,跌跌撞撞间,笑红尘倒在了地上。 陆源本已经跑出去,回头一看,见杀手涌过来,他没丝毫犹豫,便飞扑过来,剑落在了陆源的背上,才觉得一阵惊痛,便旋即被大雨冲下的冰冷掩盖,他咬着牙,一手拉起笑红尘,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跑!” 笑红尘目赤欲裂,借力跃起,持着长剑就朝那人的胸口刺了过去,剑没入了对方的胸口,鲜血喷溅而出,但同时一把剑穿过雨帘袭来,眼看着就要从笑红尘的脖子上没入。 宇文皓凌空踢飞了剑,他回头,杀手全部都凝在了他的身上,一时,刀剑如雨,被雨势遮挡了眼睛的一众人,施救不及,只听得笑红尘惊叫了一声,众人上前去,却见宇文皓置身于剑网之中,已经无法支撑了。 忽地,一阵惊雷劈下,闪电在半空上裂开了火树银花,惊闪之间,听得地动山摇,仿佛地震一般,然后,就听得一声声的啼哭,这样的惊雷之下,这样的暴雨之下,这哭声如电,嘹亮震天,叫人震骇不已。 随即,山中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窜出来,开始是一两只,之后是三四只,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还没看清楚是什么,那些东西就扑在了杀手的身上,脸上,使劲地撕咬。 闪电再度劈下的时候,亮光一闪,才看清楚那些跳上去撕咬人的竟都是野猫,无比凶狠的野猫。 它们的爪子很锋利,且跳动十分灵活,便纵然被抓住,身子灵动一扭,便可扭转过去撕咬杀手的喉咙,爪子往脸上抓,眼睛,嘴唇,一抓下来,血淋淋的一片。 那种吓人的哭声还在继续,在空中不断地盘旋,这哭声仿佛对这些野猫是一种刺激,它们像疯了一样,且他们只撕咬杀手,没有撕咬宇文皓等人。 这一变故,让宇文皓等人一时都怔住了,他们开始有些慌,但见野猫只扑咬杀手不扑咬他们的时候,才略定了心。 但是,如此凶猛的野猫却从没见过,徐一吐了一口雨水,惊得面容发白,“是老虎还是猫?” “退!”宇文皓看着山中越来越多的野猫出来,这情况是不可控的,所以要尽快地撤走。 徐一回头瞧了一眼,脸色顿时白得吓人,连声音都哆嗦了,“要跑,真的要跑了。” 一种腥味,透过雨势袭过来,这种腥味,是很可怕的腥臭味,众人也都回 头看,只见这山中草木阵阵颤动,山草向前倾倒,被什么碾压一般,间或可见花纹在草丛里翻滚。 宇文皓头皮一阵发麻,天啊,是巨蟒! 不是一条,而是一群,一山,铺天盖地地蔓延过来。这些巨蟒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仿佛人腰身一般粗,漆黑的纹路和黄色的纹路相间,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蟒蛇,只知道很大,大得吓人。 蟒蛇在地上飞快地蜿蜒而至,缠住一人,在地上迅速打滚,血盆大口一张开,便把一颗脑袋吞噬进去,连惨叫声都没能听到,就开始了缓慢的吞咽动作。 “跑!”宇文皓看的心惊胆战,一声令下,一手扶起陆源,没命地往前跑,野猫是友,但巨蟒是不是友可不清楚,暴雨之中,本已经累得虚脱的大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继续跑。 冷狼门的人顺手“救”了两名杀手,他们本被野猫缠着,刚好跑过的时候野猫跳开,他们就顺手拉走,此行出门,本就为了寻逼这些人露出真面目,差点死在这里,若没达到目的,岂能罢休? 哭声似乎还在头顶上盘旋,声声尖锐,划破雨夜,大地为之震撼。 回到驿馆,几乎全部负伤, 捆好杀手,众人都躺在了地上,累得动都不愿意动一下,想起巨蟒来袭,驿馆官差去请了大夫,他们全部都是学武之人,若不伤及内脏,可以暂时自己点穴止血,倒也无碍。 但陆源的伤势比较重,这可怜的武状元,已经数次负伤,笑红尘眼睛发红,为陆源止血之后,又哭又笑地看着他,“你傻啊?我不值得。” 陆源气息略微,苍白的脸上头发黏连,嘴角浮起了一个痴痴的笑,凝望着笑红尘那发红的眼底,“值得不值得,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 笑红尘捂嘴,便哭了起来。 她曾错付真心,本以为此生不会再动心,可谁想过,不过几个月,他已经如此霸道地进驻,把昔日的伤害与阴霾驱赶。 “别顾着卿卿我我!”宇文皓双手瘫在身侧,看着驿馆的房梁,“你的人,没有出现,就必定是出事,收拾一下,开始盘问。” 笑红尘神色一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外头雨势逐渐减弱,驿馆有兵马进驻,大夫也陆续被请来,她扬起红鞭,落在了捆绑于圆柱上的杀手的脸上,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我红梅门的人是否都被你们杀了?” 第1090章 审问出来 笑红尘这一鞭子下去,用了狠劲,抽得那人脸上顿时起了一道血痕。 他们几人仿佛还在惊吓之中,身上多处有猫爪的伤痕,笑红尘这一鞭下去,才叫他回了魂,随即冷冷地笑了起来,“好糊涂的门主,你的人是死是活,是叛是离,你自己不知道吗?” 笑红尘大怒,又是一鞭抽了过去,顿时叫那人皮开肉绽,“说,她们在哪里?” 那人反而狂傲起来,呸了一声,阴冷地笑着,嘴角溢出鲜血来,“门派素来只敬重有本事的人,你儿女情长,在林霄手底下吃了亏,叫人白睡了身子,你以为她们还会跟着你吗?” 此言一出,笑红尘握住红鞭,飞快地看了陆源一眼,陆源也刚好看她,她顿时怒不可遏,眼底如雷暴来袭,抽得那人几乎昏死过去,却听得狞笑声不断。 笑红尘羞怒之下,丢了鞭子跑了出去。 陆源见状,摇摇晃晃地起身追了出去,没追上,摔在了地上。 笑红尘本已经跑了出去,回头见他摔倒在地上,犹豫了片刻,还是回来扶起了他。 陆源顺势抓住她的手,眸光灼灼,“我不介意。” 笑红尘鼻头一酸,眼底微红,弯腰扶起他坐在廊前 下,“不需要你介意不介意,我与他又并未曾一起过。” 便是因为没有过,她当初才会对他深信不疑,总觉得他是正人君子。 尤其他们还曾经试过同睡一床,但他谨守礼仪,半点不曾碰过她,才越发叫她深信。 “那你不必管那人说什么。”陆源靠在柱子旁边,脸色苍白。 笑红尘瞧着逐渐弱了下去的雨势,悲从中来,“我生气,不是因为他胡说我与林霄的事,而是有可能红梅门真有人背叛了我,我其实原先也发现乔芬对我有异心,也打算等这趟任务之后,好好与她谈一下的。” 乔芬是当年追随她的第一人,自打她接任红梅门主以来,乔芬一直为她料理门中的事情。 “你别信他的话,就算乔芬一人有异心,也不会所有人都背叛你。”陆源道。 笑红尘摇摇头,眼底有沉怒,“若在道上的时候,她假传我的命令,说不需要跟来呢?她提前知道敌人给我们设伏,觉得我们会死在这里,我死后,底下的人都听她的,因为我曾经说过,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她接任红梅门的门主,这些日子我已经发现她不对劲了,却没想竟如此胆大,此番若不是有野猫 和巨蟒出现,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我死不要紧,害死太子,我就是北唐的罪人。” 陆源握住她的手,慢慢地往后倒去,这一场恶战,耗费了全部的力气,也前所未有的凶险,更是前所未有的诡异。 笑红尘也躺了下来,两人的半截身子都淋着雨,但,不管了。 几个人押下去之后严审,笑红尘的鞭子不让他们害怕,冷狼门的灭地却有的是手段。 半夜里,终于招了,说与他们接头的是鲜卑人,用了重金收买他们,且他们的暗线已经遍布了整个北唐,朝中好些官员也被买了,但至于哪些官员,这些人不知道。 灭地禀报宇文皓之后,宇文皓却扬起了狐疑之色,鲜卑人?鲜卑人如今还能作妖?这结果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能挖出北漠人来的。 “是红叶吗?”宇文皓问灭地。 灭地摇头,“问了,说不是红叶,红叶也在他们的人监控范围之内。” 徐一好奇地看着灭地,“这些人嘴硬得很,你们审问,用了极刑吧?断胳膊还是断腿?” 灭地听得徐一这么说,忙摆手,慈眉善目地道:“审问就是审问,如何能用刑?太残忍了!” 徐一怔了一下 ,“没上刑?没上刑这些人能招?” 灭地微笑,“凡事都离不开一个理字,他们本性不坏,只是被金钱迷惑,误入歧途罢了,跟他们讲讲道理,他们良心发现,招供了。” 徐一赞叹,“你们道理讲得真好。” 灭地笑容可掬地看着宇文皓,拱手问道:“殿下,这几个人,容在下处理还是要带回京中去?” 宇文皓问道:“你认为,是否该招的都招了?” “知道的,都必定是招了。”灭地肯定地道。 宇文皓点头,“那留着无用,你处理。” “好嘞,那就让他们重新做人吧!”灭地含笑退下。 徐一看着他的背影,奇异道:“没想到冷狼门的人也会讲道理,还有此等善念,真是奇哉怪也!” 宇文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人家说你便信?” “说就信啊。”徐一瞪大眼睛,继续问道:“殿下,我们明日是否回京?” 宇文皓略一沉思,“明日去那山边一趟,看看那些夜猫和巨蟒是怎么回事,看过之后,便打道回京。” 徐一想起那些夜猫和巨蟒,都吓得不行,抗拒地道:“还去啊?太可怕了,那些夜猫会不会袭击我们?” “不要靠近他们地 地盘,应该不碍的。”宇文皓总觉得夜猫对他们是善意的,而夜猫的出现救了他们,仿佛有人训过一般,若是背后有人训猫的,总还是要前往看一眼,若遇见,也好说一声多谢。 最重要的是,若是真有此等能人,能为己用,那简直是太好了。 徐一劝说无效,便转身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徐一想看灭地如何安置那些杀手,是杀了还是放了,便走到柴房门口,刚靠近,就听得灭地的声音传来,“两个选择,吃下这颗药,以后效忠太子爷,要么喝下这杯酒,以后效忠阎王爷,我数到十。” 徐一从门缝里看进去,果真见那些人身上没有用刑的伤,冷狼门的手段可真是有些奇怪。 生死关头,那些杀手选择吃药,以后称为冷狼门的死士。 灭地又收编了几人,很是安慰,接开了绳子,放了他们出去,他们就马上跑了。 徐一想要拦住,灭地喊住了他,“不必追,让他们去。” “但是,他们逃了啊?你真要放过他们吗?”徐一愕然地道。 “他们自然是要逃回去的,不逃回去,以后怎么为太子爷效力?”灭地微微一笑,“他们不是擅长用暗线吗?我们也可以。” 第1091章 红梅门要解散 徐一觉得冷狼门的人真的很有文化,再一次竖起了大拇指。 他去告诉宇文皓,宇文皓却仿佛早知道了一般,只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徐一瘫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阿四如果知道我受伤了,肯定要生气的,来之前她就千叮万嘱,不能受伤,不能死。” 宇文皓见徐一这一路上也没少念叨阿四,想着他和阿四是真恩爱,他和老元这一两年被犯烦事困扰,黏在一起恩爱的日子少了,心里不由得升起了愧疚。 此番差点命丧云浮城,他方才在这里想,如果丢命在这里,剩下五个孩子让老元带着,她这辈子还怎么过? 这些日子脑子里所想都是快些解决这些事情,不惜以身犯险,只求日子能平稳一些,能多一些时候留在府中陪伴妻儿。 也因为如此,整个人急躁了,差点死在这里。 若一无所获,他真不知道怎么跟老元交代。 他累极,在椅子上坐着,把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所有的线索重新梳理一遍,总觉得还有什么是遗留了的。 灭地那边,去跟笑红尘说了一声,她门下有三人投靠了敌人,红梅门的人自从昨晚开始就没有继续跟着, 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在云浮城动手。 也就是说,这一路上都没有动手,是因为红梅门的人还没处理好。 笑红尘咬牙切齿,“哪三个?” 灭地给了一个名单,但是却没有乔芬的名字,这三人都是在红梅门许久的元老,能指使得动她们。 “那乔芬呢?”笑红尘问道。 灭地摇头,“不知,但他们招认,说杀了红梅门一个带队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乔芬,杀了此人之后,红梅门迅速由她们三人掌控,已经打道回京,且以后红梅门也会慢慢地为鲜卑人所用。” 笑红尘想多半是乔芬了,她有些懵了,本以为有异心的是乔芬,这些日子,乔芬一直试图告诉她,她不能一直这样跟着太子办事,说终有一日会为红梅门招致灾祸,此番出来的时候,她也说不能整个红梅门倾巢而出,她还曾怒斥过乔芬,说她若不愿意为太子办事,那就滚蛋。 她心里很是难过,和乔芬出生入死过好多次了,她算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人,如果乔芬真出事了的话,那她与乔芬最后的道别就是一场怒斥教训。 她木然地跟灭地道谢,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许久,这些年,打打 杀杀,她其实也累,但她当初发誓要辅助太子,他们除了是君臣之情之外,还是朋友,她重承诺,答应了的事,再累再苦也总要做到。 但红梅门其他人呢? 笑红尘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静坐许久,她去找宇文皓,道:“红梅门里有叛逆,才会出此差错,红梅门罪责难逃,此番回京之后,出去奸佞,我会召集红梅门里所有的人过来,若大家不愿意继续奔波劳碌,我会解散红梅门,希望太子不要怪我。” 宇文皓看着她,想起自打认识笑红尘以来,她就一直为他排忧解难,满门的人供他驱使,而楚王府不曾给过她任何好处,连跑腿的钱都没有。 他轻声道:“解散了吧,你寻个好人家,洗手作汤羹,生儿育女,过正常人的日子,不要再打打杀杀了。” 笑红尘本以为他会生气,因为当初她说过,红梅门与她共同进退,尽心辅助他,如今违背盟誓,还差点害死了他,听得这样暖心的一番话,她眼圈微红,最近总爱落泪,可见心头柔软了很多,她道:“红梅门解散之后,我也会遵守我的承诺继续辅助你,除非你顺利登基为帝,或者身边再 无奸邪,我才会选择退去。” 宇文皓让她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不,红尘,我与你说句交心的话,你不是我的下臣,也不是我的府臣,更不是我的随从,我们是朋友,你当初帮我,是出于朋友的情分,如今我贵为太子之尊,也成立了东宫朝朝廷,我身边不缺办事的人,所以,听我的,嫁给陆源,好好待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劳持家事,在背后助他一臂之力,日后他必定可成为我北唐的肱骨之臣!” 笑红尘却遽然道:“不,我既然立下了重誓,就绝对不会违背我的誓言,我什么时候该退我自己知道,我今日来只是跟你交代红梅门的事,那叛乱的三人,我也会拿下任由你处置,是杀是剐,都不必问我,此番我红梅门犯下大错,都是我鲁莽不察,往后我孑然一身,赴汤蹈火赎今日之罪。” 她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宇文皓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气,虽然不知道女人心,但是老元说,每一个女人总还是希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笑红尘这些年看着很体面光鲜,但实际过得不知道多狼狈,他是真心希望她能嫁给陆源,退出打打杀杀的圈 子,过安稳人生。 但这些事情,且等回京再谈吧。 夜里稍作休整,翌日一早,众人策马去了昨天大战的地方。 茶竂已经被衙门的人收拾走,宇文皓策马看了一会儿,没见夜猫和巨蟒,倒是现场遗留了几只夜猫的尸体,宇文皓亲自下去为它们安葬。 他心里慢慢地升起了疑问,这茶竂显然是杀手们准备的,也是新筑起的,目的肯定也是他,当时茶竂中联老板夫妇在内,共有十人,都是提前在这里埋伏的。 他们如何知道他定会走这边来?如果他不来这里,这埋伏岂不是白设了? 他想起来之前,知府的千叮万嘱,不要往山边走,有蟒蛇和野兽出没,这话深思下来,其实就是告诉他, 这附近人烟稀少,若要引杀手出手,这是最好的地方。 他就是听了知府的话,才决定往这里走的。 换言之,知府暗中引他们过来,知府知道杀手会在这里埋伏,这一路上,杀手的人都盯着他,他曾留意过沿途的人,没有看到一样的,如今细想,要么是易容换装之术,要么是换了好几拨人,上百的杀手,还有沿途跟踪的人,看来对方这一次是真要置他死地。 第1092章 二宝可有异常 如果连云浮城的知府都是敌方暗线,可想而知,他们在复走对付大周的方式,何等的相似啊,这是鲜卑人的手笔,像红叶,但似乎又高于红叶。 当年红叶从狼人骨出来之后,是得了洪烈的赏识,接手了大周的暗线,而当初这些暗线,都是洪烈先布下的,红叶接手之后,为自己所用,在反间计之上,又移花接木,把洪烈吞并大周的目的变成了他自己复仇的目的。 他心中暗自思疑,莫非,洪烈家族除了红叶之外,还有活着的人? 可当日围城一战,已经诛杀了洪烈家族所有的人,洪烈的尸首……他倒是未曾亲眼看见,不知道靖廷可曾验查过尸体? 至于这知府,倒是暂时没必要动他。 宇文皓策马回头,下令回京。 马儿刚调头,就见草丛里头似乎钻出了两只大野猫,徐一盯着看了一下,“咋个像小老虎呢?” 宇文皓也看了看,那花纹,那眼神,还有那坐姿,活脱脱就是二宝的小虎啊。 “大虎小虎!”宇文皓叫了一声。 二小虎奔跑过来,围着马一直打转撒欢,活像被认出来了特高兴的样子。 宇文皓膛目结舌,竟果真是小二虎,它们怎么来的?它们是狗吗? 沿途嗅着气味来的? 灭地问道:“太子爷,贵府的小老虎吗?莫非昨天的夜猫,是它们召来的?” 宇文皓随即想起在现代跳伞的时候,老元临危之间,说是二宝用的什么意念之力,莫非二宝也能感知他有危险所以叫了二虎过来? 但虎和猫……能一样吗?就算虎能号令猫,那蟒蛇呢? 宇文皓着急想要回京了,与灭地说了几句话,让他派些人在云浮城,盯着知府与什么人接触,再查探昨天的杀手,死伤几何。 灭地先去安排了,让太子一行人先回京。 身上都有伤,今日启程着实有些困难,但是归心似箭,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伤口紧扎,好在这天气还不热,也时常拆开上药粉,一时间倒也没至于捂得发脓发红。 小虎一路陪伴回去,仿佛是不曾见过这名山大川,它们显得特别兴奋,到处乱跑,甚至跑出去一两个时辰也没见,好几次宇文皓都想去找,结果是它们自己跟上来。 官道上,天气渐渐晴朗,昨晚宿在五州驿馆,休息得还不错,所以今天打算加速赶路。 这刚出了大道上,就见一骑快马疾驰而来,身后扬起了滚滚烟尘,徐一眼神好,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顺王吧?” 宇文皓定睛看,果然是老九,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声。 徐一扬声大喊,“顺王殿下,顺王殿下!” 顺王也听到徐一的喊声,策马跑了过来,抵达之时迅速勒紧缰绳,马儿还没停下来,他就先跳了下来跑上前,“五哥,快回京!” 宇文皓见他面容焦急,知道京中定然是出事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快说!” 顺王挑了重点,“五嫂和蛮儿遇袭,汤大人失踪。” 宇文皓心头大骇,飞跃下来抓住了顺王的领口,“你五嫂怎么样?” “没事,没事!”顺王见宇文皓吓得不轻,忙解释了先,“五嫂没事,就是蛮儿受伤了,汤大人失踪了。” 听得老元没事,宇文皓一颗即将跳出来的心脏才安放原位,但听得蛮儿受伤和汤阳失踪,心头也不由得揪紧,细细问了情况,听得是汤夫人有可疑,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其实对汤夫人他一直都充满了怀疑,倒不是怀疑她与谁勾结,是觉得她的出现太巧,充满了故事性,仿佛是特意安排一般。 但是开始只以为她是赖上汤阳,却没想还有这一层。 汤阳跟随了他这么多年,两人共同面对了许多艰险,宇文皓对 早把汤阳视作亲人,他失踪的事情让宇文皓心里焦灼万分,当下也不耽误了,马上出发回京。 剩余的两天半路程,一天半跑完,大半夜回到楚王府,宇文皓带着小二虎跑回啸月阁里,蹬蹬蹬的脚步声,把刚睡下的元卿凌吵醒了。 听得是老五的声音,元卿凌鞋子都没穿,直接跑了出去,门刚打开,便被旋风般跑进来的人给拉入了怀中,紧紧地抱着。 分开几天,互相遭遇了伏杀,也一度遇到了生命的威胁,虽然后来转危为安,但这一刻互相拥抱着,悬着的心才慢慢地踏实起来。 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息,元卿凌放开他,默不作声地拿出药箱为他处理伤口。 这一天半里赶路没停下来处理伤口,一直用布缠得严严实实,真是起脓发红了,元卿凌灌着消毒水,先清理一下,再为他清创。 他眉头不眨,就那样痴痴看着元卿凌专注的神情,他差一点就见不到她了,这份后怕在看到她的时候,才忽然涌现出来。 有些恼怒自己的轻率与急躁。 几处伤口,处理下来竟要大半个时辰,全部处理妥当,取出消炎药让他服下,才轻叹一口气,坐在了他的身侧,凝望他疲惫而俊美 的眉目,“老五,汤阳不见了,汤夫人那边我没处理,让你回来再做打算。” 时局变化,阴谋算计,不是她的专长,加上瑶夫人说不能轻举妄动,汤夫人如果真的抓住了汤阳,是要留作护身符的,只要汤夫人安全,汤大人也会安全。 “人应该是送出去了,汤阳的宅子有门,可以连夜移送出去,你别着急,明天让多宝出去找找,多宝与汤大人相处久了,清楚他身上的气味,你又能与多宝沟通,让多宝去寻找一下。”宇文皓道。 元卿凌道:“我已经让多宝出去找过,附近这一带,多宝都转过了,明日再让它去远一点。” 宇文皓把衣裳披好,问道,“二宝这两天可有什么特别?我在云浮城遇袭遭伏,说来也怪,本来我们都处于劣况,山中却跑出来许多野猫和蟒蛇。” “野猫和蟒蛇?”元卿凌一怔,连忙道:“二宝哭了,前两天忽然大哭不止,怎么都哄不住,那哭声很瘆人,尖锐得很,咱这附近的人都听到说孩子哭了,只是不知道哭声打哪里来。” “哭声?”宇文皓忽然想起在暴雨之中,似乎是听到孩子的啼哭声,也是十分尖锐的,竟在狂风暴雨之中,穿透而来。 第1093章 不可尽信 他告诉元卿凌,他在遇袭的时候也听到哭声了,而且一路回到驿馆,这哭声都没有止息。 元卿凌怔住了,“真的?是不是特别尖锐的?” “是,很尖锐,刺穿耳朵。”宇文皓看着她,都想到一块去了,“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意念控制?我第二天再一次去现场,就看到二虎了,我怀疑那些野猫都是二虎召集的,是二宝大哭,所以二虎知道我遇险所以前去救我?还召唤了野猫?” 宇文皓说着,都觉得有些荒唐了。 元卿凌摇头,“不是二虎,二虎是二宝派出去一路护送你回来的,至于夜猫和蟒蛇,如果你们也听到哭声,兴许就是被这些哭声刺激得躁狂起来,所以才会去袭击人。”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们应该会无差别攻击才对,可当时野猫只攻击了杀手,却没对我们发动攻击,甚至在它们的掩护下我们才能安全撤退。” 元卿凌想了想,“这些哭声,忽高忽低,时而尖锐时而高亢,或许是带出去了一些信息,我曾看过有一位学长的研究,它说人在歹心起的时候,身上会散发一种酸,而当时杀手目的是杀你们,心头生了恶,或许散发了这种酸,猫和蛇其实都很有灵性,很 多动物能分辨善恶,大抵……是这样吧!” 元卿凌自己都不确定,她出事的时候,小虎救了她,老五出事,这么远,二宝还是能感知到,他们的脑细胞或者是神经元放电时候释出来的能量,她至今没办法摸个一二。 “我去看看他们。”宇文皓想孩子了,在家里的时候嫌弃孩子闹腾,但是出门几天,心里头却很是挂念。 “睡着了。” “就看一眼。”宇文皓站起来,对于二宝的能力,他自知没办法想透,便也不想了,只想在历劫过来之后,看看他们。 元卿凌知道他心里惦念孩子,便提了灯笼,与他一道出去。 绮罗守夜,先过去通知了一声,奶娘忙蹑手蹑脚出来迎接,轻声道:“哥儿都睡下了。” “不妨,本王看一眼。”宇文皓道。 他轻轻进去,五个孩子如今都是睡一个屋,一人一张小床,点心们睡相差,横七竖八的,三张一样的小脸蛋显得无比的纯净。 二宝睡得安静,眼睛闭着,长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排阴影,下巴尖了,脸颊上的肉肉也没了,宇文皓看得心里忽地一阵揪痛,“瘦了。” “这两天不吃。”元卿凌执着他的手,心疼地道。 “哭完之后,他们的眼睛 红吗?像不像你在……那时候?”宇文皓轻声问道。 “红,充血了,如今还是有些红的,明天你起来就能看见。”元卿凌道。 宇文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是最幸福的父母,他们是最辛苦的孩子。” 凝望片刻,执手出去。 其嬷嬷已经张罗了夜宵上来,也给徐一送了一份。 宇文皓这几天都吃不下,着急赶路,饿习惯了,如今也没胃口,随便吃了几口,便和元卿凌坐在一起聊天,把汤大人失踪之前的猜测告知了宇文皓,汤阳的猜测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吸了一口冷气,“看来,洪烈真有可能没死,我得修书给靖廷,让他也小心防备。” 他便去了一趟书房,马上给大周的陈靖廷写了一封信,叫人连夜送出去。 忙好之后,已经子时末了,相拥睡了一会儿,翌日还没天亮他就出门去了,朝服不见,元卿凌才想起今日是早朝日,他得议政。 元卿凌梳洗之后,让人带着多宝出门去,看能否寻到汤大人的下落。 在没找到汤大人的消息之前,汤夫人那边还是不动她,但在严密的监控之中,汤夫人自己也知道,所以每天都坐在宅子的廊前,似笑非笑地对着外头。 阿四不放 心其他人盯梢,偶尔会过来看她几眼,这层面纱,只是不曾撕破,但大家都心里有数了。 这天下午阿四就见她在廊前剥杏仁,一粒粒地剥好之后,交给旁边的丫头,“去炒一下,等爷回来给他煮水。” 丫头便接了过来,福身进去。 阿四听得这话,再也忍不住,冷冷地道:“你夫婿几天没回来,你也不着急吗?” 汤夫人微笑,“他总是出外办差,一去好几天,我为什么要着急?他为太子办事,得蒙太子赏识,我作为他的夫人应该高兴的。” “最毒妇人心。”阿四哼了一声,在门口坐了下来。 汤夫人道:“阿四姑娘,你也是妇人,莫非是说你自己吗?” 阿四本想与她争吵几句,但想起元姐姐说的话,不能与她起什么冲突,免得情绪一起就容易被她利用,遂只是冷冷地坐着,并不作声了。 但汤夫人似乎是真要激怒她,在阿四闭嘴之后,她竟又问道:“我听闻四姑娘出身袁家,袁家当年也是京中显赫有名的四大家族之一,为何却要下嫁太子府邸的一名护卫?这般下嫁,我真替阿四姑娘委屈,徐一护卫配不起你。” 阿四心头大怒,最恨别人说徐一的坏话,一时也不管是 否会中计,冷冷地反唇相讥,“是么?那还真是巧了,我也觉得你配不起汤大人,一个人,眼睛瞎了不要紧,心也瞎,那可真是要不得,若不是当初有人使了诡计,汤大人怎么会娶你?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的东西!” 汤夫人却也没生气,脸上甚至还扬起了微笑,“确实我是配不起汤阳,可有时候人说过的话就不能忘记,必须要兑现,不然会遭天谴的,汤阳年少时曾与我说过,他以后要娶我为妻,他没有遵守诺言,那他受点苦也是应该的,他若要无恙,可以赎罪,论起赎罪,瑶夫人最是擅长,不是吗?她往日曾想加害太子妃,后来却跟着太子妃,她是赎罪,还是另有所图?阿四姑娘你想过没有?” 阿四听了这话,却反而冷静了下来,“省省吧,还想挑拨离间呢?瑶夫人和元姐姐经历了许多事情,元姐姐对瑶夫人深信不疑,你这挑拨无用。” “深信不疑?哎,对一个曾经的敌人推心置腹可不好,阿四姑娘,我的身份,大概你们也猜出来了,念在太子妃对我和汤阳不错的份上,这一句话,请你转告,身边的人,不可尽信。” 她说完,便站起来转身进去了,动作之利索,还真不像瞎子。 第1094章 要瑶夫人冒险 阿四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真是恨不得揪她过来狠狠痛殴一顿,逼问出汤大人的下落来。 但想起元姐姐的叮嘱,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转了进去。 坐下来想了想她方才说的话,虽然她对汤夫人说对瑶夫人深信不疑,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瑶夫人原先曾和元姐姐作对,如今身边的哪些是人,哪些是鬼,都分不清楚,还是小心一点好。 她交托了人盯着汤夫人,去了一趟怀王府找容月,这事她没说过元姐姐听,因为元姐姐对瑶夫人是深信不疑,肯定不会相信汤夫人的话。 但容月是冷狼门的人,见惯了人心诡异,兴许能分辨出真假来。 容月在府中用艾草敷着腹部暖宫,听了阿四的话,她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先不管瑶夫人是不是有可疑,但汤夫人必定盯上了瑶夫人。” “为什么这样说?”阿四脑子简单,没想到容月这层面上去。 “她无端提瑶夫人作甚?这种种事情,和瑶夫人都没有关系,瑶夫人也早就脱离了纪王府,所有的事情与她都没有利益相干,她提一个不相干的人,便是居心叵测。” “愿闻其详!”阿四忙坐下来。 容月拿走艾包,自己慢慢地揉 着肚子,道:“估计她有两个目的,要么是让瑶夫人与太子妃反目,把瑶夫人孤立起来。要么,是引瑶夫人与她争辩,她对瑶夫人下手,但她不会杀瑶夫人,因为杀瑶夫人对她一点用处都没有,她有可能要抓走瑶夫人,让自己多一张护身符,这个做法,其实也侧面反映了汤大人或许会遇到危险,所以她需要抓走一个可以镇得住太子太子妃的人,这个人还要不会武功,你想啊,楚王府如今这么多人里头,是不是瑶夫人最好下手?” 阿四又不明白了,“你说的第一个目的,她要孤立瑶夫人,为何啊?孤立瑶夫人对她有什么用处?” 容月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想事情不懂得连通前后呢?瑶夫人在还是纪王妃的时候,掌握了很多官员的秘密,如今她没用这些人,但如果真的要用,这些人能不听她的吗?瑶夫人一旦与太子妃反目,孤立了她,瑶夫人心里头生怨,她们不就有机会了吗?” 阿四吸了一口气,“好狠毒!” “这不算狠毒,这顶多是心计,如今玩的就是心计,如果瑶夫人会武功,我们其实还可以将计就计,探出汤大人的下落,但她不懂得武功,那就万万 不可,危险了。”容月道。 说罢,她眉头又蹙了起来,“只怕,汤大人要有危险了,否则,她抓住汤大人一个,便足以全身而退。” “你说她为什么不走啊?她现在挟持汤大人了,她就算走,我们也不敢难为她。” “无处可去,一旦去了就得找住处,反而会暴露她的人,且她留在楚王府附近,对她有利,随时还能知悉楚王府的事情。” 阿四算是听明白了,但是听得说汤大人可能有危险,她很担心,“这可怎么办?难道就真的没办法救得了汤大人了吗?” “倒不是说没有办法,如果让瑶夫人故意被她带走,我们可以一路追踪去,但是此计可不能告诉太子妃……”容月想了想,“算了,还是不要这样做,免得害了瑶夫人。” 阿四道:“那要不问问瑶夫人去?反正我们暗中派人去的,应该不怕。” 容月沉思了片刻,“你去问问吧,若她同意,我会亲自出马,且她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我们的人一定能跟上。” 阿四马上便回府去找瑶夫人,她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让元姐姐知道,元姐姐不会同意的,瑶夫人不懂得武功,元姐姐不会让她冒险。 阿四把汤夫人的话 告知了瑶夫人,瑶夫人一深思,就明白了汤夫人的意思,也明白了阿四的意思。 “你是要我故意被她带走?”瑶夫人问道。 “要看你的意愿,你若愿意,怀王妃说会尽力护你。”阿四道。 瑶夫人有些为难,她知道此举很危险,她不是怜惜性命,但看救的人是谁,她和汤阳之间并未有很深厚的情谊。 阿四看着她的脸色,鼓动道:“你大可不必担心,怀王妃说对方不动则已,一动,必定能追上去,兴许,还能捣了他们的大本营呢。” 这最后一句话,瑶夫人是有些心动的。 如今僵持在这里,动不得,对对方所知也少,从大局观看,她其实应该去,她思虑周详,知道这或许就是突破口。 但是,这可是拿她的命去相博啊,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涉及性命。 “是太子妃叫你来的?”瑶夫人问阿四。 阿四摇头,“不是,汤夫人和容月说的话我都没敢告诉她,她必定不会同意你犯险。” 瑶夫人看着她,淡淡地道:“你都不曾告诉她,怎知她不会同意?汤阳在她心里很重要,因为汤阳可帮到老五。” 阿四怔了一下,“是能帮到太子,但是有些东西不是这样算的吧?我 总之觉得元姐姐肯定不会同意。” “你叫她来,我问问。”瑶夫人道。 阿四摇头,“算了,不说了,你不去便不去吧,怀王妃的意思也是要你愿意才办的,你既然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过。” 瑶夫人却推了她一下,“去找元卿凌过来,我亲自问问。” 阿四不妨她忽然出手推她,一个趔趄差点跌出去,遂生气地道:“又不是非得勉强你去,只不过征询你的意见,你发什么脾气?如果是你出事,我相信我们在场任何一人都愿意为你冒险。” 瑶夫人见她生气,也知道自己有些激动了,轻声道:“对不起,阿四,我不是不愿意,相反,我愿意去的,只是,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人都是自私的,我有两个女儿,我实在放不下。” 阿四懵了,“那你是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啊?” 瑶夫人叹气,“你叫她来吧,我得说服自己心甘情愿地去,我要为一个人舍弃性命,那人也必定是要我认为值得的,她来跟我说一句,不同意我去,那我便去了也甘之若饴,好歹有个人珍视我的生命,在乎我的死活,我也能说服自己。” 阿四听得云里雾里,但罢了,去不去决定权在她,这事勉强不得。 第1095章 道别 阿四没亲自去请元卿凌,而是打发了人去请,免得瑶夫人觉得她去请的时候,会私下先通风。 元卿凌喂了多宝,多宝出去大半天了,没什么线索,傍晚要到更远的地方去走走,听得说瑶夫人请她去,便跟多宝说了两句话,让它先休息。 来到瑶夫人的院子里头,见阿四也在,两人的神情还比较凝重,遂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四让她先坐下,才把汤夫人的话说给了元卿凌听,元卿凌没等听完,就怒斥道:“荒谬!她在挑拨离间,不要信她的话!” 阿四道:“咱都不信,但怀王妃说有一计,或能救出汤大人。” 听得有计策,元卿凌忙问,“什么计?快说。” 阿四遂把容月的话全部转告,一字不漏,脑子不好使记性倒是很好。 元卿凌听得脸都黑了,也不等她说完,就摇头峻声道:“不行,这实在吃亏,且不说是一命换一命,若用此计,是连折两人在她的手里,瑶夫人又不会武功,落在汤夫人的手里,一旦严刑威逼,她吃得了那苦吗?吃不了苦就得按照人家的意思去办,岂不是等同送上门去?不可不可!” “但是,怀王妃说,只要汤夫人抓走了瑶夫 人,就能一直尾随而去,如果他们真的要对瑶夫人不利,至少可以马上救出瑶夫人。” 元卿凌气得都笑了,“阿四,要不引起敌人的注意,这跟踪得远远地跟着吧?这杀人不过是举刀顷刻的事,怎么救?等飞过来只能收尸了,这事不能办,立刻打消主意。” 她转头去警告瑶夫人,“你什么情况自己有数,武功不会,还带着两个女儿,不能轻易冒险,你真出了事,我没办法跟郡主交代。” 瑶夫人笑着,俏皮地道:“那你帮我照顾她们不就好了吗?如今她们都只喜欢婶婶,连娘都不要了。” “你可闭嘴吧!”元卿凌没好气地道,本以为叫她来一趟是有什么要紧事,没想是这一出,再严令警告了一句,“汤大人这边,多宝会去找,老五也去找红叶了,这种套路红叶很熟悉,从他身上会找到线索的。” 瑶夫人一怔,“老五愿意去找红叶?” “又不是十怨九仇,怎么不能找?总之你们不要自作聪明。”元卿凌交代了之后,便又风风火火地回去了,二宝的眼睛还红着,要滴眼药水了。 阿四也道:“既然不许办,那咱就不办了,我走了。” 瑶夫人倏然伸手拉住 了她的手臂,眸子沉沉,“不,我们要办。” “啊?”阿四怔了一下,“但是现在元姐姐都知道了,她肯定不许的。” 瑶夫人徐徐地笑了起来,“傻阿四啊,阳奉阴违不知道吗?你听她说的,叫多宝出去找,让老五去求红叶,这算什么办法?就算真有办法,也不如我们这法子好使,她自己也知道的,只是怕我涉险,不愿意罢了。” 瑶夫人说罢,眼底微微灼然,“好歹,也有个人真心在乎我。” 心里头却是倏然地窜起了一人的面容,心头便是一阵乱跳,她忽然有个冲动,想告诉他,那一次,她无悔啊! 她倏然站起来,“办这事之前,我想回一下我的宅子。” “那我陪你去。”阿四道。 如今瑶夫人入了人家的眼睛,可得小心看着,免得出幺蛾子。 瑶夫人便收拾东西,连同原先带来的衣物都一同收拾了回去,阿四见状,问道:“不是回去走一圈吗?怎么连东西都收拾回去了?” 瑶夫人轻声道:“若我平安回来,我回去住,若我回不来,那里是我最后的归宿。” 阿四连忙呸呸呸几声,“怎么说话的呢?怎么会回不来?怀王妃说了,一定会护你的周全 。” 瑶夫人便笑了,“我信,所以,等平安回来之后,我就回去宅子住,我还是比较喜欢那边。” 阿四便陪着她回去了一趟,徐一不在府中,她亲自驾车,离开了楚王府。 回去大概要半个时辰多,抵达之后,瑶夫人便看到两边的门都紧锁了。 她似乎有些愕然,才想起他说要离开一阵子,不知道是办什么事。 她心头有些失落,慢慢地开门进去,廊前已经布满了尘埃,原先伺候的丫头,打发了去,这里便丢空了。 他真的好几天没回来了,否则他不会放任这里蒙尘的。 东西拿进去,放好,她坐在小厅里,看着头顶上的多了几块明瓦,她曾对丫鬟说过,这小厅里光线不充足,如今便多了几块明瓦,知道是他换好的。 “瑶夫人,你怎么了?”阿四见她自打回来,神色就不对劲了,似乎充满了悲伤……或许也不是悲伤,就是有种伤春悲秋的感觉。 瑶夫人问阿四,“你觉得我这宅子如何?” 阿四环顾了一下,“倒也好,不大,但精致,自然是比不上我的新宅子。” 瑶夫人轻声道:“我这辈子,住过高门大宅,住过皇家府邸,只是却比不上我在这小屋里的 轻松自在,此番回来,我也不必计较太多,只安心在这里住着便是。” 阿四哦了一声,“那可以的。” 她还是觉得瑶夫人有些不大一样了,想了想,道:“你要是有太多顾忌,或者害怕不愿意的话,那就不要去吧,又不是非去不可。” 瑶夫人慢慢地站起来,长裙曳地,迤逦而出,长裙拂过廊前石板,扬起轻微的尘埃,“走吧!” 阿四追了上来,帮她把小厅大门关上,跟随她走了出去,却见她站在了对面的门口,伸手轻轻地敲了一下。 阿四问道:“这是毁天的家吧?他还住在这里吗?” 瑶夫人没回答,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又再敲了一次,确定里头无人,眼底才有难掩的失落,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应该没在了,我想着他如果在的话,拜托他帮我把厨房修缮一下,我忽然很想洗手作汤羹!” 阿四听了这话,扑哧地笑了,“这话听得怪怪的,又不是雇不起侍女,怎么要自己洗手作汤羹啊?” 瑶夫人缓缓地走向马车,日头稍稍偏移,投得她眸子明艳,“不一样,有时候,做一些事情心里欢喜。” 为一个人! 但可能,他们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第1096章 行动 瑶夫人同意之后,阿四先去了一趟怀王府,关于这事,她还是得问怀王妃一句准话。 因为,元姐姐很反对,她如今都有些举棋不定了。 容月道:“太子妃反对是正常的,她不擅长运筹大局,也不会赞成与命博命,这事若太子知道,太子有可能会赞成,但……也很难说,因为这确实是冒险的手段,他的身份不好办这事,真出什么事,愧对两位郡主。” “那你能确保万无一失吗?”阿四也有些慌。 容月道:“阿四,说句实在的话,这只能说是一个机会,没办法绝对稳妥的,但如果顺着这条线摸下去,起码能揪出一部分的暗线,也有很大机会可以救出汤大人,我是赞成这样办的,不是我没把瑶夫人的命放在眼里,而是确实眼下到了一些关头,我们的身份不若太子夫妇,我们没有太多的顾忌,这事只能我们来办,阿四,不要有心理负担,失败了的话,我一力承担,和你无关。” 阿四想了想,觉得自己都没了主意,眼下都这样了,只能听怀王妃的了。 “那行,我们就着实安排吧。”阿四道。 “我出门一趟,先秘密部署,我会出动最精锐的人。 ” “最精锐的人?是谁?” 容月看着她,“四爷!” “四爷?他愿意么?” “他必须愿意,否则我烦死他。你等我消息。”容月说完,也不耽误,马上去安排。 她素来是办大事的人,在这节骨眼上知道不能含糊,寻常求不到四爷,但看在太子妃份上,他肯定会出手相助。 到了冷宅,与四爷一说,四爷收敛神色,眸子里幽寒一闪,“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妥!”容月拍案,“我们好久没联合行动了,按照惯例,我打前锋,你殿后。” 四爷平淡日子过久了,冷狼门如今也不大接任务,他过起了退休的生活,忽然有些刺激的活动,老人家的心脏也不大受得住,回去躺一下了。 事实上,冷狼门是该渐渐地取代红梅门,成为楚王府最得力的助手了。 四爷是这么认为的,不是贪功,而是冷狼门不接任务,人就会消极,懒惰,渐渐成为一门废材。 就这么,瑶夫人单身一人去了汤大人的宅子,指着汤夫人就是一顿痛斥,“你存的什么歹心?竟然挑拨我与太子妃的关系,谁居心叵测,你就是,我警告你,若再敢在阿四面前胡言乱语,我饶 不了你。” 汤夫人叫丫头摆下茶水,百般致歉,瑶夫人也没消气,喝了一杯茶,便气呼呼地要走。 这刚走了两步,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倒地了。 汤夫人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叫丫头去关上大门,再备下轿子,叫人从宅子的正门进来,抬了瑶夫人出去。 汤夫人坐在廊前,神情自得地笑了起来,这离间计,果真是管用,皇家的感情,怎会稳固? 但也就那么片刻,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霍然起身,“小越!” 丫头过来,“夫人!” “快!”汤夫人面容煞白,“吩咐下去,把那瑶夫人送回来,不能去,中计了。” “中计?怎么会?”丫头怔了一下。 汤夫人厉声道:“快去,那瑶夫人没这么鲁莽,我们上当了。” 她说着,手往眼睛上一扒,竟扒下了一层薄薄的膜,若不是细看,也只以为她揉了一下眼睛,她回身就拿了剑,要越墙而出,却不料,阿四凌空而降,拦下了她的去路,冷冷一笑,“夫人要去哪啊?莫是不知这满府都在盯着你吗?你出不去。” 汤夫人盯着阿四,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们很高明吗?你们会害死瑶夫人。” “瑶夫人愿意!”阿四盯着她的眼睛,啧啧啧,“真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让人不禁想挖下你的眼珠子把玩一下。” 汤夫人冷冷地道:“有一天,你或许会如愿,但必定不是现在,你们弄巧反拙了,害了瑶夫人,也会害了汤阳,一旦发现有人跟踪,汤阳必死无疑。” “没事,反正落在你们的手中,汤大人也没好日子过,不如死了算了。”阿四淡淡地道。 汤夫人怒极,“我说的是真的,只要有人跟踪,他们一定会杀了汤阳,你们要害死他的,你快些去拦下。” “你别做出一副在乎汤大人的模样来,叫人倒尽了胃口,你若真在乎,就不会潜伏在他的身边利用他犯下源源不竭给洪烈送消息。”阿四凝眉怒道。 汤夫人迅速地看了一眼四周,做出嗤笑的样子来,“洪烈?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不知道?别装了,洪烈没死,你知,我知,太子也知,他以为自己潜伏得很深吗?汤大人早看穿了,若非如此,你怎会掳走汤大人?”阿四仗剑逼她退回去,厉声道:“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着,你没有护身符了,他们一定可以救出汤大人!” 汤夫人眸子一寒,“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 阿四冷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要紧,但你绝对出不去,除了我,外头多少人盯着你?鬼影卫主帅罗将军亲自来伺候你,可满意?” 罗将军在屋顶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阿四小姑娘,不与她废话!” 汤夫人脸色一滞,心中顿生颓败之意,没想却被这小妮子摆了一道。 她本是最轻看这些女子,不过是围绕在元卿凌身边的狗腿子,却没想真能办实事。 “回去!”阿四冷道。 汤夫人盯着她,“我并非要置汤阳死地,撺掇你去离间,我是想着用瑶夫人来换取汤阳,他们挟持了瑶夫人之后,我便叫会人送汤阳离京,至少可保他一条性命,但你们这样做,会害死他的。” “你能命令他们,可见你在他们中地位也不低。”阿四道。 汤夫人气得发呛,“你们如果不希望汤阳死,就马上去阻止我的人带走瑶夫人,千万不可叫人发现,你们太自以为是,却不知道满街谁是暗线,露了行踪,汤阳就一定会死,你以为我们潜伏的日子还短吗?你们的人什么模样,我们是一清二楚,你快些去,快阻止他们。” 第1097章 去告知毁天 阿四不为所动,“汤阳死了,不就是顺遂了你的心愿吗?你掳走他,何曾管过他的死活?” 阿四不理她,叫人拿下了侍女,亲自盯着这位汤夫人。 汤夫人急得如热锅的蚂蚁,竟对阿四破口大骂,阿四混不理会,她终于忍不住,仗剑出鞘,七八名鬼影卫从天而降,把她团团围住,逼得她最终只能退了回去。 汤家宅子这么大阵仗,自然是瞒不住元卿凌的。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亲自过来了。 见罗将军竟然亲自在场,当即怒问道:“是太子的意思?” 罗将军摇头,“太子不知,是他们安排之后,阿四姑娘才告知我等,我亲自来守着,防着有人前来营救。” 阿四自知惹祸,忙拉着她,“元姐姐,别生气,太子不知道,是我与容月一起办的,瑶夫人自己也愿意的。” 汤夫人站在门前,道:“太子妃,他们这样做会害死汤阳的,你们如果不想汤阳死的话,就马上阻止他们的行动。” 闻言,元卿凌眼底的焦躁隐去,定定看着汤夫人,慢慢地走了上去,“你如果真在乎汤阳,不该挟持他去,如果汤阳真有什么不测,害死汤阳的人是你。” 汤夫人冷硬地道:“立场不同,此举迫不 得已。” 元卿凌道:“你在他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下手,那时他也知道你是暗探,他可以杀了你,但是他没有,何来的迫不得已?休要做出这般假情假意的模样,在杀心面前,任何的悲悯都是笑话,不需要!” 不再多言,她转身拽了阿四出去,回到王府才放开她,神情焦虑,“阿四,我岂会不知道你们用的法子是可行的?但你想过没有?瑶夫人不是汤大人,她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救出了汤大人,若害死了瑶夫人,你觉得汤大人这辈子能心安吗?这并不是一条上上策!” 阿四嗫嚅道:“我一时没想这么多……” “还有,”元卿凌叹气,眼底甚是悲怆,“郡主已经没了父亲,若瑶夫人也出事,你让她们姐妹怎么接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多宝已经有大致方位,太子也找了红叶,红叶也有线索了,他们会救出汤阳的,虽然费些功夫,可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阿四也有些后悔了,眼圈一红,“对不起,元姐姐,我可能搞砸了。” 元卿凌知她一心也是为了救人,且怪罪她也无用,反过来还得安抚,“希望容月安排妥当,瑶夫人不会出什么事,你们的计策,是行得通的,我只怕一 旦被对方盯上,对方会先杀人灭口,转移阵地,不过,希望你们能跟老五他们配合起来,对了,你去找一趟毁天,告知他瑶夫人或许有危险。” “毁天?没必要,容月已经叫了冷狼门的人去了。”阿四道。 元卿凌摇头,“去吧,冷狼门的人会执行任务,但是,他们不会以瑶夫人的命为重,这世间把瑶夫人的命看得无比重要的唯有一人,那就是毁天,他会不惜一切救回瑶夫人。” 阿四愣了一下,不大明白,“为什么?” “去,别问那么多,别耽误了事,我知道毁天如今没在冷狼门,他未必会知道这事,你快些去找他。”元卿凌催促道。 阿四忙应下,转身就跑出门去了。 元卿凌转身回了屋,心里焦躁不已。 瑶夫人与毁天的事,是在瑶夫人坚持在楚王府住下一阵子,她才发现的。但是没有点破,因为说多了,以瑶夫人的性子,直接就能掐断。 希望毁天能安然无恙将她带回来,不然—— 元卿凌的心还是定不下来,她缓缓在二宝边上坐下,二宝的眼睛还是没大好,红得像兔子似的,比上一次还更要紧。 她拿出眼药水给孩子滴了一下。 二宝这会儿没睡了,半躺在罗汉床的软垫 上,定定地看着元卿凌,两人的兔子眼睛瞧得元卿凌心里很痛。 二虎也趴了过来,在元卿凌的脚下伏着,小脑袋蹭着她的脚,倒像是在安慰她似的。 二虎还是很小,送过来的时候是这么大,如今瞧着也没大多少,这倒是奇怪,都好几个月了,吃得也不少,怎么却不见长大呢? 尤其趴在那里的时候,就跟一只猫似的,比猫大那么点儿。 她抱起了二虎,二虎就在她怀中睡觉,她再看二宝,二宝也闭上了眼睛睡觉了,二宝与二虎,那叫一个神同步。 元卿凌轻轻叹气,放下了二虎,把二宝抱好躺平,七喜睁开了眼睛,小手忽然攥住她的衣袖,黑眼珠定定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执着他的小手,“乖宝贝,睡吧。” 七喜便又闭上了眼睛,却抓住了她一根手指,不许她走。 二宝从没表现出粘着谁的举动来,这是第一次,让元卿凌差点泪目。 她便守在孩子的身边,什么都没做,只静静地看着他们。 往日陪伴点心们的时间还多些,很少陪着二宝,因为二宝自打出生起,就没粘人,也不喜欢人家抱,很独立,也仿佛不需要任何人。 元卿凌下了决心,以后外头的事,能不管她就不管了, 专心多陪陪孩子,陪陪奶奶,也多些看照医学院,或者研究镜湖,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靠在二宝的身边,她也闭上眼睛,本也不困加上脑子里思绪很多,可听着二宝的呼吸声,加上二虎的心跳声,竟无比的叫人放松,好似天大的事都不再重要,眼前才要紧。 她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她这刚睡着,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二宝就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小小手,一同放在了元卿凌的手背上,胖乎乎的一节节,像小小的莲藕,就那么三只手交叠在了一起。 二宝便笑了。 哭和笑对二宝来说都是罕见的,这会儿,也无人能看见。 那边厢,阿四去冷狼门打听毁天的下落,才知道毁天去了雪狼峰上。 雪狼峰位于京城外,美不胜收,但冰冷刺骨,阿四气结,“他去雪狼峰做什么?” “说是去练武,他喜欢在冰天雪地练武。”冷狼门的忽忽说。 阿四跺脚,转身策马跑了出去。 上雪狼峰不艰难,就是费些时候。 阿四不敢停歇,策马直奔,到了雪狼峰上无法打马的地方,她施展轻功,好不容易才寻到了正在雪地里打坐的毁天,她累得都趴下来,一句话扔了出去,“瑶夫人有危险!” 第1098章 行动救人 下一秒,阿四像小鸡一样被毁天提了起来,耳边轰隆隆响起了雷声似的大吼,“挑重点说清楚!” 阿四吓了一跳,看着毁天那张近乎狰狞的脸,下意识地道:“有人掳走了瑶夫人!” “谁?在哪里?”毁天丢下她,急得面容眼底通红,“快说!” 阿四这会儿打死都不敢说是她和容月设计的,她敢肯定,只要她说出真相,会被毁天从这里扔下去。 “说啊!”毁天又是一声巨吼。 阿四见他如此凶恶,吓得都要哭了,忙道:“人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你去找冷狼门的人,他们跟踪……” 阿四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面前一空,雪地上一道身影飞快地掠过,顷刻便不见了踪影。 阿四揉揉眼睛,咂舌,“天啊,毁天的轻功太好了,可他为什么这么紧张瑶夫人?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阿四瘫软在雪地上,寒风萧萧,吹得冰寒透骨,她待一会儿都觉得冷,毁天竟然还坐在这里练功,真是活该他好武功的。 她下山而去,心底暗暗求了十八路的神仙,希望瑶夫人可不要出事,不然她这辈子都不能安心了。 且说冷狼门那边追踪着瑶夫人的 轿子,四爷其实也设想到了一点,那就是他们很多人其实已经被对方盯上,所以这一次出动的人盯梢的人,都是不曾露脸的冷狼门探子,且易容乔装,这些人寻常不露面,打探消息,都是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基本不会被盯上。 但冷狼门的探子不轻易出动,冷狼门里头杀手很多,但是探子是稀缺物种,要好好珍视保护,四爷这番舍得叫他们去,也真是给了挺大的面子。 而宇文皓那边也找了红叶,红叶开始听得宇文皓说洪烈没死,他并不相信。 但是,当听了宇文皓的分析,再看那些暗探的手法,他的脸色才慢慢地变得苍白起来,沉吟了半响,道:“或许,他真的没死,狡兔三窟,他岂止三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最后一句话,近乎是咬牙切齿,充满了无奈与憎恨。 宇文皓知道他的事情,原先仅限于震撼,但是如今见他这般,感受到那刻骨铭心的恨,不禁对红叶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同情与悲悯。 但是他并未流露出来,相信红叶不需要他的同情。 宇文皓说出来意,希望他能协助救出汤阳。 红叶道:“我当初接管了他的暗探, 他的运作与手法我都是清楚的,且听你的分析,这些暗探怕是早潜伏了下来,所以,还是会用原先的方法,大幅渗入之后,根据点会在东方,他认为东方有利于他,所以不管是府邸,正座,都会设在东方,所以,往东方找,他们不会轻易杀人,尤其是汤阳的身份如此特殊,他们会想办策反汤阳,可如汤阳态度强硬,则很难保证。” “东面?”宇文啸想了想,“东面,就是皇城这边,但是皇城这一带,都是高门府邸,洪烈的暗探总部,会隐藏在这里吗?” 红叶道:“会,但是,汤阳未必会在这里,汤阳或许会被安置在西方。” “这又是何故?”宇文皓一怔。 红叶意味深长地道:“第一,总部不会随便带人去,第二,总有一些人,一脚是进了鬼门关的,汤阳便是,杀与不杀,在汤阳的一念之间,如果汤阳不愿意,最终是要丧命,所以选择在西面送他归西,他素来讲究这些,他的人也跟着他讲究,若是关押人的地方,也好找,必定是前后都有退路,且位于独立的位置,周边不会有什么房屋,防着偷听,若能临水,那是最好,所以, 可往江边或者护城河边上寻找一下。” 宇文皓站起来,“多谢!” 红叶看着他,幽幽道:“不必多谢,若他真的没死,我必定也活不了多久,他若在这里,我是他第一个要收拾的人。” 宇文皓瞧着他,“公子何不寻一条出路?” “与你联手么?”红叶脸色苍白地笑了起来。 “未尝不可!”宇文皓道。 红叶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还效忠他?或者为他所迫?” 宇文皓淡淡地道:“用人不疑!” 说完,便转身走了。 宇文皓回了京兆府,找出舆图一摊,便已经锁定了大概的方位。 京中有京运江河,而位于整个京城的西面,是有一带别院,别院与别院之间,距离相隔比较大,如果按照红叶说的那样,他们或许会隐匿在别院里。 这些别院,多半是一些高官们建造的,也有一些富商买在这附近,这些在京兆府都有备案,所以要查也容易。 齐王叫人找出了一大堆的宗卷,逐一查,高官的别院,不会租出去,如果卖出去的话,在京兆府也有记录,而这几年变更过产权的,只有三家。 两家是富商,还有一家是秦妃的娘家哥哥 买的,但是几年前卖了出去,留在京兆府的记录是卖给了一位江南的商人,而这个商人,就是孙全武。 孙全武,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怎会不认识? 迅速锁定。 京兆府的人不出动,宇文皓早就调动了鬼影卫暗中待命,锁定目标之后就迅速往目的地而去。 为了防止被暗探发现,他们全部先出城去,再沿着水路回来,如此便可避过京中的暗线耳目。 而四爷那边,暗中跟随瑶夫人的轿子而去,冷狼门的探子隐藏得很深,跟踪术十分出色,愣是没被发现,一直几乎跟到了运河边。 但是,到了那边,再有人跟踪的话,不管是谁,便都引起了注意。 一下子,前头的轿夫就改了方向,因是突兀地改道,四爷亲自出马是看出来了,正欲一步抢先了去,却见运河那边有了动静,他飞起一看,竟是太子带着人从运河那边悄然上岸。 他意识到,汤阳就在前头的院子里,他立马潜入,底下的人也都跟着潜入,容月是殿后来到的,并未看到瑶夫人的轿子被往另外一头去了,只是见底下的人行动,她也跟着行动。 所有的人,都进了宅子,没人记得瑶夫人。 第1099章 救得如此轻巧 天下间,若说无心有灵犀,怕是谁也不信。 毁天是最后赶到的,但是他却没有往宅子里头去,而是在分岔路口里略一犹豫,便往左侧跑了。 那一刻,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仿佛是冥冥中有些东西牵引着他往左道去了。 追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他看到前头的轿子,四名轿夫抬着,脚步轻盈,脚后跟几乎是没有沾地,他便疑心顿起,喝了一声,“站住!” 轿夫没有停下来,相反,竟是脚步一起,用轻功踮飞,要迅速逃离。 毁天纵身一飞,如惊鸿掠过,长剑出鞘,便见寒芒冷幽闪动,轿夫落地,三人迅速回头,仗剑出鞘,飞了过来与毁天打了起来。 另外一人,从轿子里头拽出瑶夫人。 瑶夫人服了药,一路颠簸,方才未曾抵达院子附近的时候,她就醒来了,但这药厉害,她全身瘫软,几乎不能动弹,意识也不是十分的清醒,却知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 尤其这些人忽然改道的时候,她听到轿夫说了一声,“有人跟踪,撤!” 当时,她更觉得危险逼近,因为一旦退走,她就会被关押到另外的地方去,未必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她 到底只是一个女人,面对生命的威胁,岂会不怕?可动弹不得,更不可能反抗,只能是听天由命。 听得毁天的一声站住,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轿夫忽然飞跃起来飞快逃走,她被颠得七荤八素,差点吐出来,才觉得真实。 他竟来了! 瑶夫人眼圈一热,觉得今日便死在这里,也算值得了,至少,有个人愿意来为她拼命。 被轿夫拽出来,她与慌乱之中,仓促回头去看他一眼,见他一身衣袂翻飞,于刀光剑影之中,杀得眸子发红,她不知道怎地,鼻头一酸,那眼泪就忍不住了。 毁天于混战之中,见她被轿夫拽着,回头还落泪了,道是被轿夫所伤,心头大怒,剑气一发,便是凌厉无比,如此急躁不要命打发,吓着了其他轿夫,勉强抵挡着掩护那边轿夫带着瑶夫人撤退。 但毁天的剑,无比霸道,哪里是他们这些暗探能抵挡的?几招之后,悉数被撂下,毁天飞纵上前,凌空落下的时候,剑架在了那轿夫的脖子上。 轿夫见大势已去,自知落在这些人的手中也是不能活命,把心一横,竟持剑朝瑶夫人的胸口送去,毁天的手迅速伸出,在剑尖抵达 瑶夫人的胸口之间,牢牢握住,鲜血从他的手心落下,与此同时,毁天的剑从轿夫的脖子上掠过,轻轻地一带,鲜血呈井喷而出,人随即倒地。 瑶夫人几乎不能站稳,毁天扶了她一把,瑶夫人看着他的手,心头微痛,“你……何苦?” 毁天扶着她坐下之后,撕了一块衣襟,缠住了手掌,用力系住,止住了血,他面容神色淡漠,道:“粗皮韧肉,不碍事,你没事吧?” 瑶夫人摇头,“我没事,只是全身无力。” 毁天便与她坐在一起,“那我陪你休息一下,等你药效退了,再与你一道回去。” 他发过誓,她若不允许,不可碰她一下,方才伸手扶她,情非得已。 他脸颊上,有一道擦伤,还有一抹血迹,血口凝固得快,还擦了一下,那血就像一个勾,打在了脸颊和眼底间,头发略凌乱,肩膀上,还有一处衣物破损。 他见她眼睛凝视过来,解释道:“我在雪狼峰上练武,阿四寻我去,我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滚了一下,不碍事。” 瑶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我奉命保护你!”毁天转了视线,没敢一直盯着她透彻的眸子看。 这话 ,让瑶夫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做声。 宇文皓和四爷的配合打得好,一个带着冷狼门的人从围墙潜入,里头的人悉数戒备迎战,宇文皓便从水路上来,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两人所带的精锐,显得资源重叠,多余了。 四爷甚至还没出几招,人全部被拿下,汤阳被关押在暗房里头,宇文皓去到的时候,暗探正要带他出去逃离,见宇文皓来到,举起剑便要杀了汤阳。 宇文皓快剑出动,长剑飞出直透安暗探的心脏,当场身亡。 看到汤阳的那一瞬间,宇文皓的心揪了起来,他全身上下几乎是没有一块好肉,张大嘴巴喘气。 看到他的舌头被割掉,宇文皓眼底一热,狂怒顿生,要上前扶起汤阳的时候,四爷去带着另外一个汤阳过来。 见到地上的汤阳,四爷怔住了,“怎么回事?有两个汤阳?” 宇文皓也怔住了,四爷扶着的那汤阳,神情怔惘,全身上下没伤,穿着土气,下巴有一颗痣,除此之外,五官身高都是一模一样。 地上躺着的那位汤阳,一袭青衣,这身衣裳是汤阳长穿的,宇文皓一眼就认得。 且 汤阳下巴没有痣。 四爷和宇文皓面面相窥,四爷往身旁的那汤阳脸上扒了一下,什么都没扒下来,“真的脸皮!” 宇文皓扶起地上的汤阳,在他的脸上也摸了一下,怔怔地道:“也是真的脸皮,没有易容。” 地上的汤阳拉住宇文皓的手,虚弱地呜呜了几声,眼神恳切,仿佛告诉宇文皓,他是真的汤阳。 反观站在四爷身边的那位,依旧眸光痴呆,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也不认识宇文皓。 这可真是奇怪了。 宇文皓道:“定有一人是假的,他们大概是要杀了真的汤阳,然后让我们救假的走,但显然没准备好我们就来到了。” 四爷问他,“你与汤阳相处多年,哪个是真的?” 宇文皓自然倾向于地上躺着的那个,但他舌头被割掉,再看他十指是被用了刑,夹得肿起弯曲,便要他写字都写不出来了。 头发,五官,肤色,身高,眉毛,眼睛,压根没办法寻到一丝的差异来,除了那一颗痣。 宇文皓怔怔半响,对四爷道:“众所周知,汤阳的下巴没有痣。” 四爷自然知道,他伸手挖了一下旁边汤阳下巴上的黑痣,纹丝未动,他道:“痣是真的。” 第1100章 可以分辨真假 汤阳的下巴没有痣,那是不是意味着被割掉舌头的才是真正的汤阳? 但,宇文皓和四爷心里头都清楚,这显然是一个还没成熟的计策,就被他们闯进来识破了,所以,哪个是真正的汤阳,一时还不能只凭下巴有没有痣而下定论。 容月在里头转了一圈,没发现瑶夫人,不禁白着脸问道:“爷,瑶夫人呢?” 四爷淡淡地道:“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殿后的负责看她吗?” “什么我殿后?是你殿后,我打前头,必定就是殿后的负责瑶夫人的安全,我去请你来,就是为了确保瑶夫人的安全的。”容月气急败坏。 四爷皱起眉头,唇间吐出几个字,“绝对不是,谁殿后不清楚了吗?我先进来的。” “那是我以为你发现了瑶夫人,所以才会先进来的,且你也是一路跟踪着瑶夫人的啊,我负责寻找根据点去打头阵……”容月知道四爷耍起无赖来的话,是天下无敌的,当下也不说了,马上带人出去追找。 四爷不悦地看着容月的背影,“嫁人之后,现在越发会推诿了。” 宇文皓也急了,他还不知道瑶夫人的事,问了之后脸色大变,“那瑶夫人岂 不是会出事?” 四爷却安安稳稳地道:“出不了事,刚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告知毁天来了,毁天若来,就不会让瑶夫人出事。” 宇文皓怔了怔,“那你怎么不告诉容月?她方才可着急了。” “她都会推诿了,还不应该受点教训吗?让她着急一下。”四爷一副心头凉快的模样说。 宇文皓听得瑶夫人会安全,也就放了心,如今重要的是两个汤阳的事,他头痛地瞧了两人一眼,只能是两个都带回去。 院子里头抓捕的人,也全部都带了回去。 这不是显然不是他们的总部,人不多,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捣毁救出了人。 两个汤阳带回去,元卿凌看到不管哪个是真的,心里头都难受死了。 曹御医刚好与老夫人一道回来,便帮忙救治。 曹御医负责救治舌头被割掉的那位,元卿凌则检查状若痴呆的那位,元卿凌叫徐一先检查他的身上有无伤口,又无打过的痕迹,徐一检查之后,告知元卿凌,不曾被打过。 元卿凌看过头部,手部都没有伤口,有一些伤疤,是旧患,徐一说这些是曾经他们一道上战场的时候受伤的,可徐一到曹御医那边 去看另外一人的身上,也有同样的伤疤,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如今又添了新的横七竖八的伤痕,斑驳交错,叫人瞧着可怜死了。 舌头被割掉的此人,是有意识的,也认得徐一,认得曹御医,甚至见了徐一还有些激动,想伸手拉住徐一的手,但手伸出来的时候,颤巍巍,却连徐一都碰不到。 徐一看到他的双手,手指严重地变形,无法伸直,甚至无法用力。 徐一难受得落泪,虽然不知道真假汤阳,可心里头想着如果他是真的,遭受了这些折磨,真叫他心如刀割。 清洗伤口,嘴里的舌头是被剪掉的,切口整齐,嘴巴张开之后,只有一个黑洞,瘆人得很。 元卿凌给另外的汤阳能做的检查都做了,排除了外伤之后,基本可以确定要么是下药,要么是下蛊术,否则不会如此痴呆。 宇文皓把汤夫人给押了过来,让她来辨认。 汤夫人神色木然,说不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宇文皓让人一并押下去,回头与那些人一道审问。 宇文皓还派人请了红叶过来,如此真情实意地邀请红叶过府,这是头一遭。 红叶把两个汤阳都看了一下,然 后和宇文皓一道走出去,问道:“你自己认为,哪个是真的?” 宇文皓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坐在廊前,双手搓了一下脸,眼底都红了,“按照推断,应该是痴呆这人是汤阳。” “哦?为何呢?按照推断,应该是割掉舌头这人是吧?毕竟被毒打,割掉舌头,看来是用了极刑!”红叶道。 “正因为是割掉了舌头,所以我才猜想他不会是汤阳,这分明就是一个阴谋,本意是要我救出假的汤阳,然后假汤阳就潜伏在我楚王府里头,一旦成功之后,真的汤阳会被杀死或者转移走,但是显然,他们还没完成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找到这个地方去了,从而也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人的容貌长相可以易容,可以用药改变,但是声音却不能做到完全相似,所以,他们割掉了此人的舌头,让他从此说不出话来,剔掉最容易被人认出的地方,便可保万无一失。” 红叶意外得很,没想他会分析得如此细致,他点头,“嗯,分析得有道理。” “我有这猜想,是因为林霄!”宇文皓的眼底沉沉扬起了一抹雾霾,“当时林霄假扮我的模样与褚明阳相好,褚明阳竟没能 认出来,而如今我所知林霄恰好就是暗线的其中一员,他们掌握了一种很厉害的易容术。” 红叶也坐了下来,声音淡冷,“这种易容术叫鬼面术,和寻常的易容术相比,这鬼面术的优点是不需要做假的脸皮,通过服药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但服下解药或者是停止服药几天,容貌又会慢慢地恢复过来,所以,要辨别真假的汤阳,一点都不难,多等几天就可以了。” 宇文皓看着他,“你知道鬼面术?” 红叶冷冷地道:“我原本以为,对他所有的伎俩我都是清楚的,但是没想到,最后他还留了一手,当初死在战乱之中的人,必定不是他,而是有人服药,用了鬼面术妆扮成他的样子,他早就逃了,我今天跟你分析位置,如果你能真按照方位去寻找到,我基本就能确定,是他。” 宇文皓瞧着他眼底的冉冉而起的愤怒,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红叶的愤怒慢慢地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近乎狰狞的飞扬,“也好,也好,我原先总觉得他死得太轻易了。” 且报仇之后,日子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这样很好的。 第1101章 容月都气死了 宇文皓便又问道:“如今我们几乎可以确定,汤阳就是痴呆的那个,你可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红叶收回眸子,淡淡地道:“吃药所致,你看他痴呆,但若问他关于他自身的事情,他都能回答,他只能回答这些,是他的一种逼供手段,和你们的紫金汤差不多,用他来对照着做一个假的汤阳,可以模仿的,都尽量模仿,身上的一些伤疤缺憾,若是模仿不了,便以后来毒打的伤痕掩饰,所以才会弄得他满身斑驳。” 宇文皓不禁摇头,“手段可真够残毒,那可有解药?” 红叶摇摇头,“不必,养几天就好了,药效一过,和原先没有分别,只是会不大记得这些日子里头发生的事情。” 宇文皓一颗心才算完全放下,“不记得也罢,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红叶侧头看他,似笑非笑,“是不是觉得,他的手段并不可怕?轻易就叫你们救出了人。” 宇文皓双手撑在身后,“对洪烈,怎能轻敌?” 红叶道:“当你觉得他其实很好对付的时候,你就输了。” 但红叶却随即转头看着他,“但是,他遇上你,他必定会轻敌,他看不起你,所 以,他会输在你的手里。” 院子里树梢的缝隙投下了迷离的光芒,照得红叶的眸子流转芒萤,他似乎很高兴,但也似乎很愤怒,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底所想。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红叶又道。 宇文皓疲惫地笑了起来,“我如今,只盼着多些朋友,少一些敌人,只要你不觊觎老元,我很高兴可以和你成为朋友。” 红叶却道:“不说觊觎,但必有好感,也不排除来日会与你争夺一番,但眼下大敌当前,以我如今之力要扳倒他不容易了,所以我必须和你结盟,但论深一层,你需要我多于我需要你,再不行,我还能暗杀了他,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他死而已。” 那刻骨铭心的恨,用云淡风轻的方式说出来,却依旧震撼人心。 宇文皓踢了他一脚,“你就这么爱惦记人家的媳妇?” 红叶咧齿一笑,“不是所有人的媳妇我都惦记。” 宇文皓瞧着他,“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你是真惦记我老元?” “为什么就不能是真的?她就这么不具吸引力吗?”红叶反问。 宇文皓哼道:“自然不是,喜欢她的大有 人在,可无人敢当着我的面说。” “抬举了!”元卿凌从里头走出来,他们在廊前说话,她在里头帮汤阳检查,什么都听到了,开始不理会,但听到这句话,实在是忍不住走出来,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声。 宇文皓知汤阳会无碍,心头大松,回头见元卿凌面容俏红,心头微动,一手便拉了她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警告道:“以后,见着他就避开,不要和他说太多的话,此人居心叵测!” 红叶懒洋洋地站起来,睨了宇文皓一眼,“你需要一些阻难,需要一些竞争,只有知道来之不易,才会真正懂得珍惜她。” 说完,他便走了。 宇文皓气结,还需要阻难?这一路走来,阻难还少吗? “他不会喜欢我,至少,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元卿凌说。 宇文皓可不这么认为,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光,其实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红叶看着老元的时候,那眼神复杂得很,什么情绪都有,绝不简单。 宇文皓也不顾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直接抱了她入怀,他定要找一天什么都不做,只这么抱着他,从日出抱到日落。 没想到啊, 连这样相伴的日子都要成为奢想了。 容月气急败坏地回来了,她之后找到了毁天,也找到了瑶夫人,他们都回了宅子,却无人告诉她,她像个疯子似地带着人到处寻找。 “四爷这一次太过分了。”容月一屁股坐下来,也不管宇文皓正抱着元卿凌,气得眉毛都竖起来,“我从手足的口中得知,他早就知道瑶夫人安全了,却故意没告诉我。” 宇文皓也知道,但见容月都气疯了,自然撇清,“四爷这一次着实过分。” 容月又气又心酸,“冷狼门是没落了,再没了原先的契合度。” 这般说着,忽地又想起瑶夫人的事,对元卿凌道:“瑶夫人说回去住了,毁天救了她,你放心吧。” 元卿凌很放心,是她叫阿四去找毁天的,也知道毁天定会救回瑶夫人,但见容月似乎没有察觉,也就懒得说。 徐一负责审问,但除了汤夫人之外,其余的人在开始审问没多久,便全部都死了。 曹御医去验过,他们全部都死于毒发,他们身体里藏毒,只要运用真气,便可触发毒药身亡。 汤夫人没有毒发,但是徐一也没有对他用刑,只等汤大人清醒过来 之后,自己处置,因而,只是关押了她,不做其他处理。 至于伤重被割掉舌头的冒牌货,在被识穿之后,一言不发地叹了一口气,眼底充满了悲哀与恐惧,呜呜呜地叫了几声,似是在求饶。 徐一检查过,他的手脚筋都被挑断了,也就是说,便是赶出去,他自己也无法生存。 这种极刑,确实是洪烈的手笔。 如今只是除掉了一个点,在京中的总部还没捣毁,他们在京中有多少人,依旧是未知之数。 宇文皓回了京兆府,开始梳理,从孙全武接触过的官员入手,这些官员,有很大一部分是当初宇文君介绍他认识的,这些人是否叛变,至今为止,宇文皓让人查这些官员的开销花费,或者是钱庄存款,但凡发现异常,马上回报。 孙全武从褚明阳的手中敛走的一笔钱,他估摸着必定是用于收买这些官员。 红梅门揪出叛徒之后,宣布要就地解散的,笑红尘已经心灰意冷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一直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竟会在这节骨眼上背叛了她,害得太子差点命丧云浮城。 她怎么都过不了这一关,所以,打定主意要解散了红梅门。 第1102章 平南王抵京 这些年红梅门走南闯北,为宇文皓立下了不少功劳,也因她们是为太子办事,所以在京中乃至江湖中都迅速站稳阵脚,红梅门的门人走出去,手持红梅门腰牌,都觉得无比的荣光。 这一次因内奸导致太子殿下差点出事,门下的人也都清楚了,可大家都不愿意解散红梅门,一起跪哭,说姐妹们朝夕相处,一旦解散,则要各散东西,她们多半都无家可归了,便有家去,可哪里舍得跟大家分别? 笑红尘听得心酸,眼底通红,“我心意已决,我会给你们一笔银子,三五年内,你们生活不愁,至于往后,我便再管不得了。” 说完,便忍着眼泪出门去了。 殊不知,她这么一去,红梅门的人竟都求到了楚王府里头去,请太子劝门主,不要解散红梅门。 这事,宇文皓没出面,让元卿凌出面去处理,毕竟女子跟女子好说话一些。 元卿凌也知道笑红尘要解散红梅门的事情,也知道是因为出了内鬼而导致笑红尘心灰意冷,跟了她这么些年的姐妹,都能背叛她,还残忍地杀害了红梅门的二当家,她接受不了。 元卿凌便出面去,想劝服大家,解散便解散 了,她也会出一些银子来安置大家,毕竟这些年红梅门一直为老五办事。 然而,这些女子却也不要银子,只说不愿意解散红梅门,她们间许多人都说好了,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生生死死,都不离开红梅门,誓死效忠门主,倒是听得元卿凌十分感动。 最后,她只能跟笑红尘去谈一下。 笑红尘自己其实也舍不得,听得门下的人求到了楚王府里头去,声言此生不分离,她眼泪就流下来了。 双手捂脸,“我也舍不得她们,舍不得解散,但是,或许是我脆弱了,矫情了,特别害怕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背叛之于我,是诛心之痛,红梅门是为太子办事的,一旦再出事端,则会连累太子,连累北唐,我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元卿凌瞧着她这般,出这一趟差,身上的伤都没好,便又要承受这么大的心理压力,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生活似乎是没消停过,也着实让人心疼。 元卿凌轻声道:“红梅门还是不要解散的好,她们都相伴你多年了,这么分散了你自己也舍不得,至于往后要不要为老五办事,其实不是很重要,他身边也有一定的人手了,你该为自 己而活。” 笑红尘哭了一场,便道:“我再想一下。” 她带着人回去了,至于解散不解散,元卿凌觉得,还是让老五不要过问的好,她自己做决定。 平南王即将抵京,三大巨头那边,都十分兴奋,往宫里头搬了好些美酒,太上皇甚至叫人去了一趟梅庄,看安丰亲王夫妇是否还在那边,若在的话,请回京一叙。 如今朝中本来就有人怀疑,这背后有安丰亲王的势力在活动,如今太上皇直接下了邀请,等同是粉碎了这等猜忌谣言,虽也有人信,可也有人觉得,太上皇是有些糊涂了,瓜田李下,怎可不防备? 内阁议政的时候,便有老臣上奏,说平南王抵京之后,最好是先安置在盏馆里头,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迎入宫中,宇文皓和睿亲王都不同意,说太上皇期待许久,若是把平南王安置在盏馆,是为不敬。 自然便有了一番争议,但是因睿亲王与宇文皓的态度都十分坚定,这争议便被压下,可到底人没到,便让朝中的人有了猜忌之心,可见,平南王此番进京,会招来多少怀疑的眼光。 这还只是内阁议政呢,若放在早朝上,怕会更多难听的 话。 宇文皓想,亏得逍遥公和首辅没在,否则的话,怕是要把他们的气吐血。 因沿途有人送信,所以按照脚程推测,初十早上,平南王便可抵达京师了。 宇文皓亲自出城门迎接,却见逍遥公与褚首辅也在了,等到了中午,也没见车队到达,便派人沿途去查看,却被告知说,路上有些事情耽误了,起码要傍晚才到。 迎接的队伍,便只好傍晚再到城门去,果然,日头慢慢地沉下来的时候,便见平南王府的车队徐徐而至。 车队停下,宇文皓率人上前,在帘子掀开之前,便已经先拱手见礼了,以示敬重。 马车的帷幕掀开,便马上有人上前相扶,马车里走出一老者与一中年人,老者一身青衣,儒雅飘逸,书卷气很浓,精神也很不错,面容里不见倦色。 反观那中年人,平南王世子,却显得精神萎靡,一脸的病容,还要人搀扶着才可行走出来。 青衣老者,便是献帝朝的太孙宇文极,如今的平南王。 他看着宇文皓,眼底充满了欢喜。 “皇伯祖父,皇叔,这一路辛苦了!”宇文皓道。 迎接的人,也一道上前拜见平南王。 平南王压了压 手,眸光穿过众人,落在了队伍的后头那两人上。 逍遥公拨开人群,声如洪钟地喊了一声,“极儿哥哥!” 声音没落下,人便上前来了,一把抱住了平南王,激动得无以复加。 褚首辅也上得前来,看着相拥的二老头,几乎热泪盈眶。 宇文皓自动退开,让他们三人先叙旧,听得逍遥公竟似带着哭腔,“这一别,便是许多年了啊,我记得上一次见,还是我路过平南,与你吃了两天的酒,这两天,你都吐好几回了,如今胃可好受得?” 平南王笑着道:“今晚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他握住逍遥公的手,再看着褚首辅,慢慢地,三只手交叠握在了一起,三人的脸上,都有岁月沉淀下来的沟壑,但是溢出了无尽的欢喜。 夕阳徐徐地照在了三人的脸上,那光芒柔和,照得三人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眼底都闪着泪花,激动,唏嘘,什么情绪都有,若无岁月的沉淀,压根无法明白,他们那一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叫人只看着都会感动的场景。 宇文皓也是莫名地心头颤动,感觉有些东西,是穿过了岁月,回到了他们三人的身上。 第1103章 平南王的不大对劲 无言相对许久,平南王才叫世子上前给两位长辈行礼。 平南王世子面容苍白,勉强上得前来,已经几乎站立不稳。 褚首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病了么?” 世子虚弱地道:“回世叔的话,小侄少出门,奔波了些日子,身体有些吃不消,前两天起便上吐下泻,至今不见好,因而耽误了行程。” “你反倒比你父亲更虚弱。”逍遥公是练武之人,可看不得年轻人如此虚弱,当下便嗤笑了道。 世子道:“父亲也有些不适的,但吃了药,好些了。” 首辅与逍遥公听得此言,连忙便问了平南王,“你不适吗?可好些了?” “好多了,不碍事,路上吃食有些不干净,吃过药便好。”平南王笑着道。 褚首辅凝眉担忧,“那快些先随我回府休息,明日再入宫吧。” 平南王世子道:“正有此意的,只是叨扰世叔了。” 宇文皓本想着接他们直接入宫去,但见他们身体不适,觉得在首辅的府中安顿一晚也好,便一路相送。 褚首辅和逍遥公先安排了入住事宜,还要派人去请大夫过来给平南王父子看病,宇文皓便道:“不必派人请其他大夫,我叫太子妃过来一 趟吧,太子妃一直想拜见王爷。” 首辅便道:“也行,想必极儿哥哥也很想快些见到太子妃,我们曾书信往来,说起过太子妃几次,极儿哥哥也曾说过,若有机会进京,希望能见到太子妃的。” 首辅与逍遥公,对平南王的称呼都是极儿哥哥,这年纪这般叫,倒也没叫人觉得不妥,反而听着十分自然。 宇文皓便派人回去请元卿凌过来一趟。 元卿凌也是很想见一见平南王,马上就提着药箱叫了阿四,殊不知喜嬷嬷听得说平南王已经抵京,非得要一道过来。 平南王,如雷贯耳,又知晓他们往日的事,更因他是太上皇的堂兄,所以元卿凌此番过去,怀着恭谨虔诚的心态。 到了褚府,宇文皓在门口迎接,与她一道走了进去。 褚首辅把平南王父子安置在一所别致的院落里头,逍遥公与褚首辅都在里面,平南王坐在正座之上,一袭青衣,文质彬彬,面容清癯,元卿凌知道他的年纪要比三大巨头更大一些,但是如今看着,他反而是四人当中最年轻的一个。 且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很有亲和力,元卿凌一见,心头便顿觉亲切,上前去见礼,平南王看着她片 刻,然后微笑着道:“终得一见,此番入京便了结了一桩心事。” 这话对元卿凌来说,是一份抬举了。 喜嬷嬷上前福身,眼底也有些激动,“阿喜见过王爷!” 平南王看着她,微怔了一下,“你是小喜?” “回平南王的话,是奴婢!”喜嬷嬷哽声道。 平南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褚首辅,不由得唏嘘道:“真好,大家都在一块了。” 褚首辅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倒是有几分少年时候的恣意。 旁边,有一位中年人站了起来,对着元卿凌拱手,“小王参见太子妃!” 元卿凌看过去,只见此人四十上下,身穿高大,眉间有川字纹路,倒是不若平南王淡然,反而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且面容苍白,眼底充满了疲惫之色,瞧着萎靡的模样。 得知是平南王的养子,她忙还礼,“见过叔叔!” 褚首辅便道:“太子妃,王爷父子在路上吃了不干净的食物,上吐下泻两天,你给他们看看,把把脉,开点药。” 元卿凌应道,上得前去,先给平南王诊治。 她主要是问诊,平南王的情况比较轻一些,至于平南王世子,在诊治的过程中,还忍不住要上了一趟如 意房,看样子情况严重许多。 元卿凌开了一些药,马上让他们服下。 她看得出,逍遥公和褚首辅都很紧张平南王,一直在旁边守着,茶汤伺候,逍遥公都愿意亲自下手,有一种呵护宠溺的感觉。 元卿凌和宇文皓对视了一眼,便连宇文皓,都不曾亲眼见过他们几人的相处模式,也不知道平南王在他们心底意味着什么地位。 但元卿凌和宇文皓都同时觉得,如果说平南王这边真要出了什么问题,或者那几位老臣的猜测是对的话,对三大巨头而言,觉得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平南王吃了药之后,单独留了宇文皓夫妇在屋中说话。 平南王世子则因为实在是撑不住了,所以先去了休息。 屋中,刚上了灯,琉璃灯罩下的柔光映照得平南王的脸色更加的温和,他看着宇文皓,眼底充满了欣赏之情,“当初你被册立为太子,我本是要回来的,却因不小心摔伤了腿,耽误了归程,希望你不要见怪。” 宇文皓忙道:“怎么会见怪?您的腿没事了吧?” “早没事了,但到底年纪大了,伤愈过后,也就不寻思着到处走动了。” 他说着,看着宇文皓,“你实话告诉我 ,几年前,你皇祖父是不是得了一场大病?” 宇文皓一怔,见他神色甚是凝重,认真,倒像是真不知道这事似的,“您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平南王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或许原先是有人告知过我,可我记性太差,总是记不得事,尤其是眼下的事,总是遗忘,你皇祖父大病那会儿,我没回京,我不知道是否无人告诉我,还是我那时候不……” 平南王说着,自己沉思了起来,神情有些怔惘。 元卿凌和宇文皓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太上皇得病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确实也没回来,至于来没来信问候,那不知道,平南王这模样不大对劲啊,整个人有些奇怪,反而不若方才人多的时候那么清醒。 元卿凌听得他说对眼下的事情不大记得,便问道:“您最近总是不记得事吗?那您跟太上皇来回书信的事,您记得吗?” “来回书信?太子妃说的是什么时候?”平南王问道。 “便是林霄出入王府的事情,您不是还来信告诉太上皇,说林霄在你王府里头出没,你还派人去追了吗?”宇文皓问道。 “林霄是谁?”平南王整个都懵掉了的样子。 第1104章 首辅中毒 听了这句话,轮到宇文啸懵掉了。 他不知道林霄是谁么?但是他分明来过信,告诉太上皇说林霄曾在府里出入,他还派人去追过,怎地却不知道林霄是谁? 他看着平南王,他仿佛是真一片不知道的样子,脸色眼底都很茫然。 元卿凌问道:“王爷,您是最近的事情不大记得吗?那年代久远的事,您还记得吗?” “记得。”平南王微微一笑,脸上的神采又灌注回来了,“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本王也记得。” 元卿凌心里头想,该不是得了老年痴呆了吧? “那您和太上皇书信来往,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宇文皓问道。 平南王道:“便是本王去信他要回京的这一次。” 换言之,也是近期发生的事情,可因为林霄的事情来信,也是前后不过半月的事吧?怎地记得这个却记不得那个了?只是,他此番回来,莫非不是因为父皇的病,下了一道旨意请他入京见一面吗? 元卿凌看着他半响,问道:“那您可还记得叫我们夫妇进来,是要问什么事的?” 平南王看了她一眼,道:“那自然是记得的,问太上皇几年前是否得了大病。” 三人 在里头谈了一会,确定平南王果真是不认识林霄,这实在让两人奇怪,离了屋中之后,宇文皓便去找了平南王世子。 世子吃了药之后便躺下休息,见宇文皓来,便马上坐起来,许是肚子还很不舒服,所以怀中抱着一张被褥压着腹部。 宇文皓见他还一副苍白模样,问道:“世子叔,吃了药也没见好吗?” 世子勉强一笑,“好了些的,只是,依旧是有些难受。” “那我也不耽误你休息,就问几句,伯祖父最近记性是不是不大好?”宇文皓问道。 世子坐直了身体,点点头,“其实父王的记性一直都不是很好,偶尔很久以前的事情都记得,偶尔眼下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 “那世子叔知道林霄吗?伯祖父是否曾去信太上皇,说过林霄的事情?”宇文皓问道。 世子道:“误会了,这信其实是我叫人起草,给太上皇去信的,这林霄之前挂了榜通缉,我开始不知道,他登门拜访我接待过他,后来他走了我才知道的,便马上派人去追,却没追上,我见朝廷发榜通缉,定是要犯,此人却出现在王府里头,我怕被人看见了传出去会有所误会,便以 父亲的名义,去信太上皇告知此事。” “原来是这样!”宇文皓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前后一想,倒觉得也通顺,“那林霄后来可曾再出入王府?” “不曾了!”世子道。 这就奇怪了,宇文皓得到的消息,是那林霄曾又去过王府的。 “对了,听闻说王府来了一批鲜卑人,是世子叔收下的还是伯祖父收下的?”宇文皓问道。 世子道:“那几个鲜卑护卫是父王见他们可怜,无家可归,便收在府中为护卫的。” 他看着世子,他一脸疲惫苍白之色,一时无法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好再打扰他休息,便道:“行,我就是随口问问,世子叔你好好休息。” “好,不送了!”世子拱手。 宇文皓拱手还礼,转身出去了。 出了去,宇文皓却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诡异。 老王爷不知道林霄不奇怪,他从来不问过江湖的事情,连朝中之事都不大管,他犯不着与林霄来往。 鲜卑侍卫的事,倒也不必计较,鲜卑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有好些子民流落在外,他们要讨饭吃,进府邸卖武力也不是稀罕事。 但林霄的事情,则有些怪异了,要么是 世子叔不知道林霄后来到过府中去,要么是情报出错,要么,是世子叔撒谎。 但世子叔撒谎的话,也没这个必要,因为在林霄第一次去了王府的时候,他就已经去信太上皇,说明白了情况,他既然知道避嫌,肯定就不会招惹林霄过来。 林霄这条线,一直都放着,如今看来,或许可以收了。 首辅和逍遥公在外头,宇文皓上前去,请两人移步说话。 一问之下,两人却都知道平南王记性不好,逍遥公道:“他不记得事,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曾磕伤过脑袋,痴呆过好些年,后来虽然好转了,可也总是不大记事,太上皇病重那会儿,是没告诉他的,怕他着急难过,但事后其实曾去信告诉过他的,且师父早两年去平南的时候,也告知了他,他是知道这事的,他大概不记得了。” 听着,倒也没什么可疑,其实宇文皓一直都认为,平南王是绝对不会有可疑的。 倒是世子叔…… 罢了,且先看看吧,林霄那边,过两天把线收了看如何。 走之前,宇文皓和首辅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首辅最后点头,“你且放心,老夫知道怎么做的。” 宇文皓深深看 了他一眼,“那首辅一切小心。” 首辅微微颌首,眸色深若浩瀚! 宇文皓夫妇和喜嬷嬷等回了楚王府,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过了,两人讨论了一下,无果,便睡去了。 殊不知翌日还不曾起床,便听得徐一急忙来敲门,嚷道:“殿下,快起来,出事了。” 宇文皓披衣而起,把门打开,徐一扑了进来,急得脸色煞白,“殿下,首辅中毒,快不行了。” “中毒?”宇文皓倒是没显得十分慌乱,但也是微微变色,先打发了徐一出去找京兆府,再回来叫元卿凌。 元卿凌已经听到了,马上便起床穿衣,胡乱叫绿芽梳了个头发,问道:“喜嬷嬷呢?” 绿芽道:“喜嬷嬷和哥儿在后院里头玩耍呢。” “绿芽,叫阿四今天全天看着喜嬷嬷,不许她接触任何人,首辅的事,谁都不许跟她说。”吩咐完之后,便提着药箱一道出去。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会中毒的?这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偏平南王回来就中毒,这事还扯得清楚吗? “是何人下毒?”在马车上,元卿凌就急问宇文皓。 宇文皓缓缓地摇头,“不知道,去查过才知。” 第1105章 解救没法 元卿凌见他虽然面容沉凝,却没有太担忧,问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宇文皓轻声道:“不管是谁做的,如今都会算在平南王的头上去,你方才听到说首辅中毒了,是不是首先想到有可能是平南王做的?” 元卿凌没隐瞒,道:“听到徐一说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过的,但平南王若真有歹心,不至于会在他还留在褚府的时候下手,这样岂不是把祸水往自己的身上引?” “是的,所以,最大的可能,从他入住褚府到首辅出事,都是有人安排的。”宇文皓这么说着,面容却稍稍地松了下来,仿佛已经知道是何人的笃定。 “但是,谁能预先算计到平南王会入住褚府?按照原先的计划,平南王抵京之后,是直接进宫的,而且,如果说安排平南王毒害褚首辅,还不如安排他毒杀太上皇?”元卿凌不解地问道。 宇文皓眸子里的寒芒闪了闪,“因为,他们毒杀不了太上皇,却有办法毒杀褚首辅。” 元卿凌细细地想着他话里的意思,忽地想起一个人来,褚明阳。 能让首辅毫无防备地喝下毒药,必定是自己人,褚明阳很有可疑。 这是 林霄的目的,林霄掌控了褚明阳,握住了她很多把柄,知道褚明阳没有退路,只能听他的话,所以,他指使褚明阳在平南王进京的时候,毒杀首辅,褚明阳是别无选择的,只能下这狠手。 但是,林霄如何知道平南王会入住褚府? 按照原定的计划,平南王抵京之后是直接入宫,但是却因为世子与平南王一起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导致上吐下泻,路上耽误,未能在白日里抵京。 有人在平南王父子的饭菜里下毒?有人建议他们住在褚府?也就是说,平南王身边一直都有暗探。 “老五,褚明阳这条线,你不是一直叫人盯着吗?”元卿凌问道。 “她回了褚府之后,就不好由我的人盯着,我已经交代了首辅,让他小心一些,但想来还是没防住。”宇文皓面容上有一种可怕的冷静,竟让元卿凌都有些摸不透。 元卿凌心头发慌,哽咽道:“希望首辅没事,不然喜嬷嬷也活不下去了。” “你别太担心,首辅为北唐辛劳了一辈子,他有他的福报,一定不会有事。”宇文皓安慰道。 这场战争,敌人一直都是摸不见的,元卿凌原先不觉得怎么样 ,但当首辅都出事的时候,她才觉得可怕与疲惫,紧紧都抓住宇文皓的手,那一句话,没问出口,心里却是反复地问着,何时才是个头? 宇文皓轻拥她入怀,夫妻二人,似乎心灵相通,他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这敌人若不动还好,他若动,总能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元卿凌靠在他的怀中,那坚实的胸膛还是能带给她很大的安全感,但想到乱麻一般的局面,想到首辅的中毒,心头还是安静不下来。 到了褚府,褚府已经是乱作一团了,大夫来了好几个,都是褚家那边请的,已经先诊治过,但束手无策,褚家的人也不给他们离开,只能跟着守在里头。 褚家的子孙也都陪在了床前,褚明阳也在列中,一直低着头,做出哀戚之色来。 宇文皓和元卿凌进去,便自动退开了一条道让他们进去。 平南王坐在床边,手在被窝底下,紧紧地拉住了褚首辅的手,脸色十分沉重,眼底悲痛不已。 首辅整张脸发青,嘴唇乌紫,眼睛紧闭,几乎是探不到呼吸,宇文皓上前去,轻声对平南王道:“伯祖父,您先让一让,太子妃懂得医术,让她看看是否 能救。” 平南王站起来,看着元卿凌,带着恳切之色,声音微微哽咽,“太子妃,务必尽力!” 元卿凌见他眼底竟有绝望一般的沉痛,心头触动,轻轻点头,“我会。” 她上前去,探了一下呼吸,脉搏和心跳,都很弱,脉搏几乎都探不出来,心跳很弱,微弱得很,好几次元卿凌以为他心跳都要停止跳动,想要做急救的时候,却又忽然跳了起来。 她可检测的手段有限,对毒也不清楚,又不能抽血检查。 她挂了点滴,强心祛毒,减缓毒对胃部和肾脏的侵蚀,剩下的,怕是要等曹御医过来了。 逍遥公很快就带着曹御医来到,曹御医诊治了一番,也没找出是什么毒,只是排除了砒霜和鸩毒,他配合给了药灌下去,但是一碗药灌不了几口,让人十分着急。 “这种毒很厉害,但好在首辅往日有服销服丹,才会减缓了毒液的运行,否则的话,怕是早不行了。”曹御医凝重地道。 元卿凌问道:“这销服丹是什么药?” 曹御医解释道:“销服丹可治疗内外伤,也可以强身健体,活动气血,首辅前阵子身体不适,便开始服用销服丹,五 天一颗,想来此药在身体里发生了疗效,才能遏制毒液运行。” 元卿凌知道首辅最近身子不大好,没想到反而帮了他。 “可有救?”平南王看着他,问道。 曹御医轻轻叹了一口气,“连毒都不知道,怕也是难的。” 曹御医对毒很了解,他都没有把握,大家一时都没了办法,褚明阳走出来,哭着问元卿凌,“你的医术不是很厉害吗?你都能起死回生了,你救我祖父啊。” 这个时候,听到褚明阳这道尖锐的哭声,还真是让人心烦,元卿凌不回答她的话,但褚家的其他人却纷纷跪下,求太子妃救首辅。 这满屋子的人跪下了一大半,活像元卿凌救不回首辅,就是她不愿意施救似的。 元卿凌回头看着首辅那张青紫的脸,气息几乎没有的模样,心里头也很难受,在药箱里头找了一下,也没有什么药合适用,无奈地道:“我也没有办法,或者再请宫中御医吧。” 曹御医推荐了院判大人,说他对毒了解甚多,褚府的人忙派人去请。 平南王握住褚首辅的手,沉沉地叹气,“怎么会这样的?我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第1106章 不用担心 逍遥公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这一幕,眼底的茫然与悲痛被元卿凌看到了,她从未曾试过在逍遥公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他们相伴走过了人生大半的风雨,如果首辅这一次很的醒不过来了,对他们来说,是何等沉痛的打击? 逍遥公尚且如此,太上皇和喜嬷嬷呢? 元卿凌心底沉到了谷底,下意识地看向宇文皓,却见他背手而立,眸光却在人群之中,落在了褚明阳的脸上。 他脸上倒是没多少悲痛之色,相反,眼底的锐光一闪一闪,仿佛静伏在漆黑中蓄势待发的豹子。 元卿凌有些疑惑,因为老五对首辅十分倚重,首辅出事,他按说是最担心最紧张的,但是,他却没有。 忽然想起从褚府离开的时候,老五和首辅是私下说了一会儿话的,老五也说提醒过首辅,要注意一下,再退一步想,首辅就这么容易着道了?褚明阳最近或许是安分了一阵子,但是原先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什么人接触过,首辅都是很清楚的。 莫非…… 元卿凌正兀自猜测中,齐王带着京兆府的人来了。 齐王如今办事成熟利索了许多,进来之后先问了平南王安, 之后再问褚家的人,调查首辅中毒的事情。 褚家大爷道:“父亲昨晚与平南王逍遥公三人聊天,逍遥公半夜里离开了,父亲继续和王爷叙话,直到四更天才散,期间茶水点心都有人专门伺候的,父亲是回了房间才毒发,但是,他们所用的器皿物什都已经收拾清洗了,无法确定是茶水还是点心下了毒。” 齐王便道:“若是茶水点心有毒,王爷也会中毒。” 平南王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容怔然,“本王肠胃不适,因而只喝了茶水,不曾用过点心。” 这话一出,大家便都沉默了,谁都没敢说什么。 倒是褚明阳却在沉默片刻之后,哭着道:“那是不是点心有毒?” 褚家大爷摇摇头,“不会,厨房里头昨晚做的点心,府中各处都吃了,没人中毒。” “或许是送上来的时候被人下毒了,”齐王说完,看着宇文皓,“五哥,此事定是要彻查的,你认为,从何处入手?” 宇文皓收回眸子看着齐王,沉声道:“从厨房和下人开始调查吧。” “知道!”齐王应道,正欲吩咐人去厨房,却听得褚明阳又怔怔地说了一句,“为什么两个人一起喝 茶聊天,却只有祖父中毒了?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 看似是怔怔的自问,但是,无形中是指向怀疑平南王。 褚家大爷怒斥,“闭嘴,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出去!” 褚明阳默默地退了出去,临走之前,却是冷冷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对元卿凌,她始终充满了执恨。 褚家原先还是比较张狂的,但是首辅这三年里头监督有功,所以褚府里的人都开始谨慎做人,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事情总觉得是透着诡异,谁也不敢轻易下断论,只能是忍着悲伤,听候调查就是。 且褚家的人,也是人人自危的,褚家如今看似威风八面,但是,所有的权力其实都集中在了首辅的身上,底下所有的人都被压住不许出头,首辅一倒,褚家也就树倒猢狲散了。 因此,他们更不敢乱说什么。 首辅这一年多里头,从繁忙的首辅之位慢慢地退下来,做主要做一件事情,就是压住褚家要努力冒尖的人,但凡德不配位的,一律往下拉,叮嘱只需要安分度日就好。 略有才干的,则培养品德之后举荐出去,如今,一切就看出成效来了,褚家的家风经此整顿,安分很 多。 因此,齐王要调查,也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褚家里人人都十分配合。 元卿凌到了院子外头去,本想等老五出来的时候问问,却见褚明阳从廊前走下,面带冰冷怨毒之色,走上前来盯着元卿凌冷道:“你不是神医吗?为什么我祖父中毒,你却救不得?” 元卿凌不想回应她,往亭子走去。 褚明阳上前伸手就要拉她的手臂,元卿凌一手拂开,虽说武功不咋地,但是褚明阳也不咋地,所以这一甩,便把褚明阳逼退。 “你说,你能不能救我祖父?”褚明阳怒问道。 元卿凌知道她绝对不会很关心褚首辅,这么憎恨她,讨厌她,却逮着空子来再三问她试探她,可见心里头有鬼。 元卿凌看着她,淡淡道:“首辅吉人天相,会没事的,你担心什么?” 褚明阳盯着她,“会没事的?那你去救啊,你用药啊,你不是能耐吗?” “我用了药,你没看见吗?”元卿凌也看着她,她脸上的任何一点细微表情都没放过。 褚明阳上前一步,“你用的那些药,不见得有用,我祖父还没醒来,甚至我祖父中了什么毒,你们都不知道,是不是?” 元 卿凌转身进了亭子坐下来,褚明阳也跟着追进来,她在等元卿凌回答,但是元卿凌偏不说话,气得她脸色发青,“你说,你知道是什么毒吗?” “大皇子妃,你很紧张。”元卿凌倒是显得神定气闲了,从褚明阳这个反应看,毒应该就是她下的,首辅不会不防着她,这大有可能是老五与首辅的计策。 所以,她一颗心反而是松弛了下来。 褚明阳急变脸色,“我当然紧张,那是我祖父。” 宇文皓来到了,负手进了亭子,冷睨了褚明阳一眼,“出去!” 褚明阳见到宇文皓,想起前事,眼底犹有不甘,“真大的架子,这是褚府,不是你们的楚王府,凭什么是我出去?要走你们走!” 宇文皓面容倏然沉了下来,厉声喝道:“出去!” 褚明阳还不曾见过他这般威严沉冷的面容,和往日的愤怒不一样,她心头不由得一滞,竟生出一丝畏惧来,却到底丢不下面子,冷冷地道:“我还不屑与你们说话呢!” 说完,她呸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盯着褚明阳的背影片刻,宇文皓才慢慢地转身看着元卿凌,轻声道:“别太担心,首辅会没事的。” 第1107章 是计 元卿凌见四下无人,便问道:“你实话告诉我,首辅这一次中毒是不是故意的?你们是有事先计划的,是吗?” 宇文皓在她身边坐下来,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这事没事先告知你,是还得需要你在场诊治一下,并非有意隐瞒。” 元卿凌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首辅没事?” “你放心,没事的,今晚回府之后我再跟你细说,先让老七调查一番,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宇文皓道。 元卿凌哭笑不得,“我还给首辅挂了针呢。” “不妨,他确实是中毒了,但是这毒我们是有解药的,你给他挂针了正好,对方以为他会死,但你给他挂了针,至少我们可以对外宣称,因为你曾治疗过,所以才吊着他一口气,不然的话,他们该怀疑有诈了。” 元卿凌看着他,见他眉目锐气甚浓,是有了主意的样子,便也就不担心了。 在褚府这边守了一个多时辰,期间院判也来了,对此毒都束手无策,而元卿凌看平南王与逍遥公的神色,他们仿若不知,可见是在受骗当中。 太上皇派人用他的车鸾迎接平南王入宫,平南王本也不愿 意离去这么快,但宇文皓劝说,让他先入宫去,明日再出来,免得太上皇担心,此事还瞒着太上皇的。 平南王知道太上皇身体不好,省得他挂心,便就进宫一趟。 齐王的调查还在继续,宇文皓先派人送了元卿凌回府。 元卿凌先叫了喜嬷嬷过来,私下告知了此事,免得等事情闹起来的时候,她不知头里会着急上火。 但喜嬷嬷还是很担心,再三问元卿凌是否一定会没事,元卿凌也是再三保证,说这是首辅与老五的计策,喜嬷嬷才放了半颗心。 老五差不多亥时才回到府中,元卿凌命人给他留了饭菜,她自己也没吃,等他回来再叫人热一下端上来。 宇文皓握住她的手,眼底泛着宠溺,“你不必等我,饿的话便先吃了。” “我不饿,正好等你回来一道吃。”元卿凌收回手,打发了伺候的人,给他装了一碗汤,迫不及待地道:“你快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做?” 宇文皓喝了一口汤,便说道:“林霄利用褚明阳要害首辅,这点在褚明阳回褚家之后,我和首辅便已经有了这个共识,所以,褚明阳在褚家的一举一动,都是有人暗中盯着的,但 是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没下手,我们便猜测,大概是要等平南王进京之后才下手,刚好朝中便有人提出,说平南王还觊觎帝位,甚至暗暗地带了安丰亲王出来,众所周知,平南王是献帝爷朝的太孙,安丰亲王本也可以被册封为太子的,但是,种种原因,他们最终选择离开朝政,常人是很难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因而总觉得他们的离开是迫不得已,对他们依旧心存忌惮与猜忌,一般人都会这样想,所以,这个时候有人挑拨几句,这种猜忌就会加深。” 元卿凌知道朝中有人这样想,或者说,百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当初安丰亲王连皇帝都不当,要离朝而去,所以,这确实很容易就被敌人利用。 “父皇的病情不严重,这点你知道的,父皇此举,是要让平南王进京,同时让我摄政,我资历尚浅,很多老臣我是压不住的,这些日子里头,他们策反了好多臣子,而这些老臣思想愚昧顽固,最容易被挑唆,平南王进京之后,首辅马上出事,敌人一定会加以利用,在朝在野都会大肆渲染,加上你我都曾遇袭,凶手都未能查出来,有人要往平南王 和安丰亲王头上安罪名,是最容易不过了。” 元卿凌点点头,“是的,所以你们就将计就计?” 宇文皓给她夹了菜,自己也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碗汤,继续道:“我们一直被打压,敌人藏在暗处,这口窝囊气实在是忍了太久,要扭转局势,控制局面,掌握主导权,就必须来个出奇制胜,大反转,更可趁机看看,哪些人浮出水面来,顺藤摸瓜去把暗线一拨揪出,那么往后就不必被暗处的敌人打压,而是真刀明抢地跟他们对着干就是了。” 宇文皓这番话,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确实,这些日子都很窝囊,一棍子一棍子地被打,打得晕头转向,如今能抓住主导权,实在也是吐一口恶气了。 听了他的解释,元卿凌彻底放心,含笑给他布菜,“辛苦了,多吃点。” 宇文皓握住她的手,眸子灼灼凝望着她,“老元,不需要很久,我就能总是陪着你,我们去镜湖,去大周,去茂城,去你想去的地方。” 元卿凌心里头暖暖的,柔声道:“好!” 宇文皓冲她一笑,两人端起碗吃饭,吃着吃着的时候,宇文皓却忽然又冷冷地道:“褚明阳,此 番是留不得了。” 元卿凌看着他,“首辅的意思?” 宇文皓嗯了一声,眸色凝寒,“首辅说,若她不被林霄利用,则前事不计,若她真的下毒,还可以再给她一个机会,那就是供出林霄来,她与林霄来往的事,早有人盯着,只要她供出林霄是洪烈派来的探子,可信度很高,如此也可以直接把洪烈没死潜入北唐乱政的事公开。所以,明日老七会专门给她问话,若她冥顽不宁,那就是自寻死路,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供出林霄来,因为一旦供出林霄是敌国暗探,意味着她也参与叛逆乱政,她也不会相信首辅愿意保下她,以她的性格,她会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咬死了,就没办法对付她。” 元卿凌觉得他对褚明阳的分析很有道理,褚明阳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她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她也不信任何人,极度自私。 对褚明阳,元卿凌不是十分的恨,但是她总有一种让人自动厌恶她的魔力,她的生死,自然也无人重视。 吃了饭,宇文皓与她一道去看孩子,好些日子没陪伴孩子了,如今大局设下,只等事后发酵,他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第1108章 你怕什么 和孩子玩耍了一会儿,回到房中,宇文皓便说接下来的事情,让元卿凌不要管,闭门不迎客,除了来往的几位妯娌之外,其余的能不见就不见。 他千叮万嘱,尤其不可见陌生人,哪怕求医到门前,也不可见,找人雇请大夫就是。 他担忧地看着元卿凌,道:“洪烈此人也擅用心机,他躲在暗处,已经摸透了我们每一个人的性子,尤其是你,他曾花过一番心思去琢磨的,这是红叶告诉我的,我如今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一时心软,中了他的道。” 元卿凌只能跟他一再保证,会慎行。 “奶奶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随身保护,或者说她这段日子可以暂时留在医学院不回来,叫包子狼到那边去陪她。”宇文皓的安排是很细致的,要与洪烈迎面杠上,他就要确保身后所有人的安全。 元卿凌想了想,道:“也好,她暂时住在医学院,省得来回途中被人惦记上,我明日跟包子说一下,叫他让出包子狼去医学院陪伴。” 宇文皓点头,望着元卿凌有些泛黑的眼圈,心疼地道:“最近总叫你担心忧虑,不得安生,这段日子,你便什么都不要管不要问,好好陪陪孩子,或者,叫瑶夫人过来陪你说说话。 ” “不用,我这若是闲下来,好多事可以做。”元卿凌靠在他的怀中,静静地道。 “那行,总之尽可能不出去就是,老九和蛮儿本是要启程回去了,但我让他们延迟,有蛮儿和阿四在你身边,倒也能解解乏闷。” 元卿凌笑了起来,“我没这么矜贵,你不要安排我,你好好办你的事就行,我在家里还能苦闷乏味?几个孩子够我忙活的,而且,我也好给汤大人用药看看,能不能早点清醒过来。” “那好!”宇文皓亲了她一下,“休息。” 宇文皓翌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元卿凌先是和孩子一道吃了早饭,看了一下孩子写的字帖,包子的字偏潦草,汤圆的字方方正正,一笔一划很是规范,糯米稚嫩些,笔画收尾的时候无力飘忽,以前汤大人就说过,糯米的字有些飘忽,要规范。 元卿凌觉得,字开始的时候写得好不好,不大重要,重要的是态度认真,糯米的态度是很认真的,元卿凌跟他说,他很耐心地听,听完之后也很耐心地学。 倒是包子,让他写端正点儿,他就扔了笔,耸肩道:“不写了,上茅房去。” 包子是很有自己的主意,如今三岁过,很多事情就要自己做主,不爱旁人插 手,如果虚心跟他提意见,他多半是不理会。 他要用另外一种手段。 所以,元卿凌知道他是偷懒,便取了戒尺在门口等他,“写不写?” 包子嗤笑,“妈妈,你打不着我。” “要不要试试?妈妈也会生气的。”元卿凌横眉竖眼。 包子是有主意,但是孝顺,不敢忤逆妈妈,尤其看到妈妈还出动戒尺这么低端的东西吓唬他,真够可怜的,出于体恤与孝顺之情,他还是乖乖地坐好继续写。 汤圆是最乖的,小身板挺得最直,在包子闹腾的时间,又多写了二十个字。元卿凌见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还是汤圆最乖了。” 得了夸奖,汤圆美滋滋的低下头继续用心写,倒是包子,冲着他一顿龇牙咧嘴,惹得元卿凌瞪了他一眼才有所收敛。 伺候好孩子写字,她便和阿四去了一趟汤阳的屋中,如今伺候汤阳的是胡名,胡名很敬佩汤阳,如今派他去伺候,他鞍前马后十分殷勤,照顾得很好。 汤阳还处于一种比较木然的状态中,跟他说话他基本不搭理,但如果是问一些关乎自身的事,他会马上回答。 便正如现在,元卿凌问道他,“今日吃了吗?” “吃了!”汤阳马上就回答,但 眼睛不会看着元卿凌,好比整个人被控制了一般。 元卿凌给他检查了一下脉搏心跳,一切正常,便也没开药,让人好生伺候着就是。 府中还住着另外一个假汤阳,安置在王府的柴房里头,临时搭建的床,他伤势比较重,由府兵盯着,每天给他灌药,洗伤口,手指的伤势看着好些了,能稍稍用力。 他也知道自己被识穿了,所以,元卿凌进去看他的时候,他只看了元卿凌一眼,就转过头去。 留着他,本是等他好转之后,可以让他书写几个字,看能否探得一些线索,所以元卿凌再给他开了一些药之后,叫人好生盯着他,便离开了。 齐王那边,还在调查首辅中毒的事。 府中人人都私下谈过,还有褚明阳不曾问过话,所以,今天齐王响午的时候便过去了,由他亲自问褚明阳。 问话的地点,设在了首辅的书房,原先问府中的人,也都是在书房里头问的。 这书房里头,往日褚明阳不大能来,首辅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如今褚明阳站在这里,便有一种报复似的冷漠,在书架前抽了好几本书出来,翻了一页就丢在桌子上,丢得乱七八糟,然后冷冷地对齐王道:“要问什么?赶紧问,我可 没工夫应酬你,真不知道你们京兆府是干什么吃的,有真凶也不抓,却在这里拖延时间,到处问话,有什么好问?要问就问凶手去。” 齐王看着她,倒也不见生气,“问凶手去?凶手是谁啊?” 褚明阳冷笑,“还有谁?” “所以,是谁?”齐王仿佛有无比的耐心,眉目温润地看着她。 褚明阳冷嘲热讽,“怪不得如今宇文皓都临朝摄政了,你却还没能当上京兆府尹,你到底是没眼见力还是没胆气?真不知道当年姐姐怎么就看上了你,你心里莫非不清楚凶手是谁?你是不敢,你胆怯,你懦弱,你怕得罪太上皇,怕得罪安丰亲王,所以你借故在褚府里头随便问几个人,敷衍塞责。” 褚明阳一直都看不起齐王,或许曾有过一段时候,因他是皇上嫡子而高看过一眼,但是当时的她,也自以为褚家权势滔天,她身份贵重不下公主,所以这所谓的高看一眼,不过是没了轻蔑罢了。 但是,当他娶了姐姐,接下来的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却让褚明阳对他心生鄙夷,分明是皇嫡子,却连争夺太子之位的勇气都没有,准一个窝囊废。 在褚明阳的心里,皇家第一废是已经死了的宇文君,之后就是齐王了。 第1109章 死不认罪 齐王听了这番话,却还是没生气,反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你认为凶手是平南王?可平南王为何要害外公?” “因为祖父忠君爱国,如今又辅助太子,那平南王要害他,目的是剪除朝中忠臣,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褚明阳这会儿倒是帮着齐王分析了,甚至没了方才冷嘲热讽的态度。 齐王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平南王有谋逆的心?” “没错!”褚明阳一口便道。 齐王看着她,忽地正色起来,“你说得没错,害外公的人确实是这个意图,外公如今虽然半退下去,可依旧一呼百应,他若出事,朝中一时震荡,父皇又在病中,因而乱局顿生,但这不是平南王下的手,平南王反而是被利用卷入这场漩涡里头,让这趟浑水越发的看不透摸不清,你觉得是不是?” 褚明阳看着他,神色有些冷漠,“那只是你的猜测,却不能取信于人,你说平南王是受害者,那谁是下毒之人?满府里头,寻得出谁?但若平南王为凶手,怎么都说得过去,且你因破案也会立下大功,这京兆府一职唾手可得,何必多想其他?” 齐王缓缓地伸手指着她,眸子冰冷,“凶手不难找 ,你就是下毒的凶手。” 褚明阳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随即缓缓地挤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所以,你是找不到凶手,也不敢得罪平南王,便要往我身上栽?你真是没用,难怪这一辈子都要被宇文皓拿捏住。” 她眼底,还是有了一抹慌乱之色,虽然仓促掠过,但是齐王如今观察入微,一眼便看见了。 齐王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你还要隐瞒到几时?是林霄让你下毒的,林霄是洪烈与北漠的暗探,你为他所用,被他所挟制,是不是?” 褚明阳见他脸上忽生威仪之色,和以前竟是大有分别,又听得他这样说,心头顿时方寸大乱,脸上却努力地维持着讽刺之色,“简直一派胡言,我甚至都不知道谁是林霄。” 齐王面容严肃地道:“表妹,念在一场表兄妹的份上,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所有的事情供出来,本王可饶你一命!” 褚明阳转身便要走,“不知道你发什么疯,你没本事去拿凶手,却诬陷我,实在可笑。” 她拉开书房的门,便见门口有两名京兆府的捕快拦下,褚明阳大怒,“滚开!” 那两人堵着门,对她的愤怒视若无睹,只听齐 王的吩咐。 褚明阳见喝令不动,心头又慌又怒,伸手便推,但这两人仿若山一般,这用力一推竟是纹丝未动,褚明阳情急之下,一巴掌打向了左边那捕快的脸上,恼羞成怒,“奴才,还不快滚?”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齐王愠怒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你如实招认,本王自会保下你一命,何必为林霄做那叛逆之事?” 褚明阳陡然转身,怒目而视,“你休想诬陷我,我没做过,我也不认识林霄。” 齐王见她依旧冥顽不宁,不禁扬声厉喝,“你以为你和林霄的事能瞒得过谁?早有人盯着你们,你们私通了几次,本王都一清二楚,那孙全武也是他的人,故意诱骗你去借银子,开始给你甜头,殊不知你能为他们聚集数百万两的银子做叛逆之用,林霄更以此胁迫于你,大哥也是他们的人所杀,目的就是要你回到褚家,让你对外公下手,你还不悔改等几时?真要问罪的时候,谁都保不住你。” 褚明阳心头已经慌乱了大半,盯着他,胡乱地想着,这绝对不可能,他压根不是和孙全武一伙的,他一直都在为她寻找孙全武,想要为她取回银子。 山盟海誓,言犹在耳, 怎么会是假的? 定是齐王这个窝囊废不敢指认平南王为凶手,所以才会抛出这番说辞来恫吓她,定是这样。 这般想着,她杏眼圆瞪,“你别以为动辄说问罪,我便会怕你,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说是我毒害祖父的,你得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你就是诬陷我,还有,你不要表妹前表妹后的叫我,我是你皇嫂,虽然宇文君死了,但他死之前,我与他夫妻情分未断,你不得对我无礼,跟不能肆意诬陷攀咬。” 齐王对她充满了失望,看到褚明阳这般,不禁让他想起了褚明翠,褚明翠到死大概也不曾知错。 “看来,你是不愿意招认了!”齐王缓缓地道,脸上的怒气反而褪去了。 褚明阳却道他没了法子,越发地嚣张起来,下巴一扬,眼底便露出鄙夷冰冷的光芒,“不是我做的,为什么我要招认,你有本事就缉拿真正的凶手去,与我为难对你破案一点用处都没有。” 说完,便要再闯出去。 但两人也是不退,气得褚明阳抡起手便要再打他们,手未曾落下,齐王便已经下令了,“拿下她,先关押在府中,褚府里的一切消息全部封锁,不许任何人透露半分。” 捕快得 令,同时出手便扭住了褚明阳的肩膀,褚明阳做梦都没想到两个下贱的捕快竟敢抓住她,当下大怒,破口大骂,辱骂的字眼十分恶毒。 捕快恼怒她嘴巴刁毒,拿下之后便拖着往外走,褚府里头的人看见了,一时都吓住了,没敢上前去问,褚家大爷急忙赶来,听得褚明阳还在恶毒地诅咒,吓得他忙进了书房,“王爷,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阳儿得罪你了?你且恕她无状,她性子素来……” “舅舅!”齐王打断他的话,面容冰冷,“是她下毒害外公的。” 褚家大爷听了这话,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只瞪大眼睛看着齐王,好久才回了一口气,“这……这怎么可能?” 齐王眸色悲凉,“本王也希望不是,但确实就是她,此时暂时休要声张,否则,她弑杀祖父一事传了出去,舅舅名声也不好听。” 褚家大爷性子平和甚至近乎懦弱,压根不敢相信这事,但见齐王脸上有沉痛之色,不像是诬陷。 褚家大爷顿觉天旋地转,一时接受不来,晕在了地上。 齐王扶了他一把,轻轻地叹气,终于知道外公为什么要隐退了,因为,褚家着实除他之外,再无人可撑得起这大家族! 第1110章 绝对不会是他 褚明阳被扣押下来,对外是保密的。 袁咏意是肯定知道,齐王对她没秘密,回去之后便把这事告诉了她。 袁咏意翌日便带小郡主到楚王府去,跟元卿凌说起了这事,“老七的意思是,褚明阳应该是活不了了,谁想到这女人如此心狠手辣,连知道祖父都下得去手毒害,她们姐妹都是一样的人,可怜褚家如今连个当家做主的人都没有,老七说,但凡问点什么,都是推三阻四,谁都不愿意出面。” 元卿凌早就听老五说过,所以袁咏意告诉她,她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想起褚家这满府的人,竟在首辅倒下之后,无一人能站出来支撑整个局面,实在是觉得很悲哀。 “听说褚家大爷曾去请他母亲回来主持局面,但首辅夫人说,她已经皈依我佛,不愿意管府中的事,你看,要不要叫嬷嬷去一下呢?” 元卿凌摇头,“不要,若叫嬷嬷去守着首辅,倒还可以,处理人家府中的事,名不正言不顺,会让嬷嬷为难。” “那也是!”袁咏意觉得元卿凌说得也有道理,虽说嬷嬷和首辅如今相处得很好,但是到底没有夫妻名分,贸贸然去人家府中主理事务,定被人诟病。 袁咏 意对整件事情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以为首辅是真倒下了,替褚家惋惜。 妯娌二人说了一会儿其他的事,又说到了安王的女儿,袁咏意道:“听闻前几天说出了黄,不知道如今好了没?” “这会儿应该没事了,也没见他们来找我。”元卿凌道。 “没事就好,安王可宝贝这闺女了,或许,为了女儿,安王能静下心来,好好思量。” 元卿凌想起安王去护国寺的事情来,总觉得这里头是藏着什么秘密,也不知道老五调查得怎么样,她心有戚戚,“希望吧!” 朝中局势急转直下,平南王进京,首辅中毒,如今平南王又住在宫里头,朝中臣子纷纷提出,要平南王入住盏馆,配合调查,他是有嫌疑的。 宇文皓自然不许,朝中乃至民间便都有流言四起,说那平南王是为安丰亲王来的,先杀当朝首辅,再夺权,说那安丰亲王如今已经躲在暗处,只等待朝中大乱,便要行兵入朝,谋逆逼宫。 不断地有消息传来,一会儿说安丰亲王早些年就在平南招兵买马,扩充军力,且盗窃了大周送来的武器兵舆图,私下制造兵器。 这天早朝至上,便有好几名大臣联名上奏, 要请太子和睿亲王下令,关押平南王调查,内阁有两名大臣,更是以死上谏,亏得是顾司拖得及时,不然的话,两人怕是要血溅殿中。 但这些人也安抚不下来,一道说要求见明元帝。 穆如公公拦阻了下来,说皇上正在病中,要休养龙体,谁都不见,大臣们就都跪在了外头,非得要见到明元帝才肯罢休。 穆如公公派人通知太子宇文皓,宇文皓听罢之后,只淡淡地道:“不管他们,让他们跪。” 这话传了回去,有些大臣就对宇文皓生了寒意,说太子凉薄,不念老臣,宇文皓通通没理会。 大臣们见求不到明元帝,便去了乾坤殿外求见太上皇。 太上皇自然是不见他们,他们就在殿外哭嚎,盘学士更是把头都磕破了,哭着道:“太上皇啊,您老人家可不能糊涂,安丰亲王与平南王有谋逆之心,觊觎帝位多年,您不能信他们啊,首辅已经被毒害,您留平南王在宫里,那是等同留了祸害在身边,万万不可这般糊涂。” 太上皇与平南王就坐在殿中喝茶,常公公也半躺在贵妃椅上,兄弟二人许久没见了,才不过聚了两三天,便被闹到了殿门口,太上皇怎会不生气 ? 他怒声道:“把殿门关上,把他们都撵走。” 平南王压压手,“六弟,不必如此,他们中有些是真心为国,只不过被人撺掇罢了,初心是好的就行。” 太上皇戾气重,哼道:“半生朝廷打滚,却还被人撺掇利用,才是最让孤生气的。” 平南王笑笑,也没说话,定定地看着福宝,看了好一会儿,他道:“好久没见过雪狼了。” “雪狼?”太上皇一时不知他说的是哪头雪狼,“楚王府有,你若要见雪狼,到楚王府里便可见到。” 平南王摇摇头,眸光有些遥远,“摘星楼的雪狼。” 太上皇便笑了起来,“不知道还活着不?” “活着!”平南王道。 太上皇有些诧异,“还活着?都这么些年了,狼能活这么多年吗?” 平南王嗯了一声,侧头想了好一会儿,脸上的沉稳气息慢慢地褪去,变得有些怔惘,“嫂嫂说雪狼能活好多年,可以不死的。” 平南王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变调,听着像是孩子说的话,和方才不一样了。 他蹲了下来,伸手抚摸着福宝的额头,顺着福宝的毛发,“乖乖,今晚我带你遛遛。” 他抬起头看太上皇,问道:“六弟,你 说好不好?” 太上皇的眸色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轻声道:“好,一会儿吃了晚饭,我们带福宝出去遛遛。” 平南王开心地打摆子,像个孩子似的,浑然没了方才的成熟持重。 太上皇瞧着他,轻轻地叹气。 “六弟,我困了!”平南王打了哈欠,便说。 太上皇叫人送他去休息,他便回头冲太上皇笑说:“等我醒来,我们再一块去遛遛福宝。” “好!”太上皇点头应一声,脸上含着宠溺的笑。 平南王开心地走了。 太上皇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来。 躺在贵妃椅上的常公公轻声道:“太孙还是那样,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这样好,起码,糊涂的时候是高兴的。”太上皇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若说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野心要谋夺帝位,他是决计相信有两人不会,那就是极儿哥哥和炜哥。 极儿哥哥这些年糊涂的日子多,也就是近老年了,才清醒多一些,富贵权势对他来说,等同浮云,他这辈子最紧张的是嫂嫂,一直都是如此,无旁的东西可以让他在乎了。 外头的嚎哭声还在传来,太上皇陡然睁眼,“把他们都撵走!” 第1111章 拿下林霄 外头形势如何,元卿凌不管也不问,老五早出晚归,夫妇两人交谈得比较少,宇文皓基本是回来就倒头睡觉,翌日天未亮就出门去,和元卿凌说不到几句话。 汤阳情况好些了,认得出元卿凌,但是,反应很慢,很迟钝,红叶公子叫人送了些药过来,说是可以让汤阳快些清醒。 用了药之后,翌日看着是更加精神些了,且问他什么,不会像之前那样木然地回答,有思考了。 看样子,再将养个几日,就会没事了,比原先所想,要更顺利一些。 褚首辅的事情,发酵了数日,大臣与民间对安丰亲王和平南王的声讨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阶段,但是,宇文皓却仿佛也没做什么事情去遏制,没为安丰亲王和平南王解释,也没请平南王进盏馆,倒是见他每天出入褚府一次,然后便是回内阁议政,傍晚的时候离宫而去。 本来褚首辅的门生,还在等宇文皓做主的,没有参与那些老臣一道上谏闹事,但见宇文皓什么行动都没有,便暗暗着急了,开始上奏要宇文皓彻查中毒一事。 宇文皓依旧是不大理会,甚至是放任他们把事情闹大。 这些官员有文官武官,且人数比较多,他们 若闹起来,事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韦太傅这样提醒过宇文皓,但是宇文皓愣是不管,任由这池水越发的浑浊。 而就在政局变得十分混乱的时候,民间流言四起,竟有人说并非安丰亲王所为,而是肃国国主洪烈未死,偷偷混入了北唐,勾结了北唐的一些朝臣企图颠覆北唐政权,且洪烈已经和北漠联手,在京中布置了很多暗探,目的是要吞并北唐。 这消息本是无稽之谈,若是往日未必有人相信,毕竟肃国国主洪烈已经是死了的人,死人怎么会复活?但是,关于安丰亲王和平南王的事情在京中百姓的口中咀嚼数日,已经肃然无味了,忽然有这么惊骇的消息传出,不管信不信都必定会引起讨论。 不出三天,洪烈未死,与北漠联手,在北唐安插暗线,企图颠覆北唐的传言,便彻底取代了原先的平南王谋害褚首辅的传言。 原先那些说要扣押平南王的官员,很多人都呈观望之势,但还有一些人,却有些狗急跳墙,越发逼得急,要宇文皓扣押下平南王。 而就在这个时候,宇文皓下旨,举报暗线有赏,最高赏赐,可高达千两,让百姓若发现有可疑的人,到京兆府衙门 去禀报。 旨意下达之后,禁军副侍卫长顾司带人直扑京中各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孙全武与林霄,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拿下了十几名暗探,这些人被抓获的时候,全部中毒,无一人可以反抗。 而朝中,宇文皓忽然下旨,把那些还在主张扣押平南王的官员,一律先扣押起来,关进刑部大牢,慢慢审讯。 三道旨意,几乎是同时下达的,一改之前的不动声色。 林霄被扣押之后,宇文皓亲自夜审。 林霄是被关在了京兆府大牢里头,他做梦都没想过,会被顾司擒获。 所以,在大牢里看到了宇文皓,他冷笑直斥,“堂堂北唐储君,竟叫人下药,何等卑鄙无耻?” 宇文皓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蹲在大牢里头的林霄,眸色微扬,“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关于林霄的巢穴,他早就已经锁定,但却一直按兵不动,任由外头的传言越卷越厉害,就是要趁着这乱局下,让人打入林霄的内部去,林霄所带的人全部都是武林高手,一旦动手,逃去八九是绝对有可能的,林霄这么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武功高强,一旦出事,可轻易脱身离去。 要把他们一举成擒 ,得要有周全的法子。 让舆论发酵,直指平南王与安丰亲王,这点是如了他们所愿,他们必定高兴,会加剧部署下一步,将会有很多他们的人进京,但是,就在这个当下,却又传言说洪烈未死的消息,他们本在筹备下一步行动,最是得意之际,倏地有这个消息传出,等同是最高处堕入谷底,必定会引起慌乱,想法子反击,也定会召集暗探,开始各处渗入行动。 而在这个时候,在井水里头下药,便可把他们一举成擒。 至少,这一次抓获的,必定是各处暗探的头子,林霄这狡猾的泥鳅,往日要抓他绝不容易,他武功实在是太高,且做事谨慎警惕,若是往日下毒都未必能行,但这一次制造的得意与慌乱,让他阵脚大乱,才会着了道。 林霄冷冷地道:“这么多官员联名上奏,民间舆论发酵得如火如荼,太子竟是浑然不管,就不怕你这太子之位被人迅速拉下吗?” 宇文皓神定气闲,“本王若怕的话,岂不是就中了你们的计?以首辅中毒,逼迫本王扣押平南王,你知道安丰亲王夫妇有两队暗卫和兵马,且他们夫妇一直最为紧张平南王,一旦本王扣押了平南王,定必 得罪了他们夫妇,他们两人会做些什么,本王不能预估,但必定会引起一场大乱,大乱一起,你们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岂不美哉?” 林霄盯着他,“我只是不解,你这太子之位得来侥幸,若是其他人,定是要讨好百姓讨好百官来稳固地位,褚首辅名望甚重,门生遍天下,他中毒,多少人为之愤怒,你却不管不顾,任由这些人愤怒到极点,你可有想过,若你所料出差错,或者分寸拿捏不到位,那些扬言要扣押平南王的人,就会变成要废黜太子的人,你就不怕吗?” 宇文皓确实抵受了一定的压力,面容疲惫,但眼底却异常冷锐,“分寸自然可以拿捏到位,你以为这是你们布下的局,殊不知是本王借力打力罢了,若压不住这势头,首辅自然会站出来,告知天下,下毒之人,是你林霄所指使。” 林霄怔了怔,眯起眼睛盯着他,额头青筋凸起,“褚首辅没中毒?不可能,中毒当天,开始所请的大夫,其中有两人是我们的人,已经确定过褚首辅是中毒了。” “他当然中毒,他若不中毒,你们的人怎么会去传信洪烈让他进京来?本王等他好久了。”宇文皓冷冷地道。 第1112章 是杀是留 林霄盯着他半响,却也实在不解,不甘心,“为何你这么笃定平南王没有篡逆的野心?任何人都会怀疑是他和安丰亲王。” 宇文皓坐在椅子上,眸色沉静,有一种极度绷紧过后的松弛,“你们借平南王来乱政,却没对他了解清楚,他正常的时候比较少,多半时候是孩童心性,一个孩童,岂会觊觎帝位?” “那安丰亲王呢?”林霄仿佛也知道这点,却依旧不解,“平南王最在乎的人是安丰亲王夫妇,他在清醒的时候为他们筹谋,也不是不可能,安丰亲王没野心,只怕北唐人人都不信吧?” 宇文皓冷笑,“北唐人人都不信,但本王信。” 林霄盯着他,“你若信,便太幼稚,成不了大事,迟早摔死你。” 宇文皓背靠在椅子上,淡淡地道:“那就不劳你费心,看你的样子,洪烈在哪里,你是不会说的了。” 林霄转了脸,神色冰冷地道:“有本事,自己找去,别以为拿下了我,便可从我嘴里探得什么,你这京兆府的什么大刑伺候,我不曾怕过,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宇文皓盯了他半响,眼底锐光越发凌厉,“本王没打算从你嘴里探知什么,围 剿你的据点,只是为了拿下你,本王一点都不着急找出他来。” 林霄盘腿坐好,缓缓地闭上眼睛,“是么?那既然目的达到,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本王不会杀你,会把你交给红尘处理。”宇文皓站起来,长腿立于牢狱前,隔着铁栏看着里头那陡然睁眼的林霄,“红尘会不会杀你,本王也不干预,要活命尽管使出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好说服红尘便是,横竖,你最是喜欢把女人玩弄于掌心之中。” 他说完,转身出去,吩咐了齐王,若笑红尘没有处置他,便把他送入黑水牢里。 “送黑水牢?”齐王一怔,“这黑水牢许久没人进去过了。” “修缮一下,把墙面全部涂成黑色,药每天都要灌他喝下,不能让他的功力恢复,不可让他自尽,一丝的光芒都不许进去,要他长久在黑水牢里待着,对他用刑无用,得要从心理上摧毁他。”宇文皓眯起眼睛道。 齐王哼了一声,“都成落水狗了,还这么嚣张,真恨不得杀了他,我怀疑老大都是他杀的。” “不用怀疑,他很快就会一点一点地吐了,你告诉他,每说一件事,就可以给 他点一个时辰灯。” 齐王点头,随即又问道:“但是,如果笑红尘要杀了他呢?” “笑红尘不会,顶多是发泄一下。” “这可说不准,笑红尘恨死林霄了。”齐王道。 宇文皓沉默了一下,“如果笑红尘要杀了他,那就让她杀吧,她这口气不出,总归过不了好日子。” 宇文皓说完,便离开了京兆府。 他亲自去找笑红尘,告诉她,林霄已经落网,要不要去见他,要不要处置他,笑红尘做主。 笑红尘眼底狠意陡生,“好!” 随即恨意席卷而上,眼底殷红一片,看着宇文皓,“我可以杀了他吗?他对你可有用处?” 宇文皓道:“可以杀了他,只要你觉得解恨。” “是否已经审讯?” “审过,什么都不愿意说,他这种人,用刑无用,便是留着也未必能撬得开他的嘴巴,所以,你要杀便杀,不必顾虑其他。”宇文皓道。 笑红尘心头催生出愤怒来,和原先的憎恨不一样,她心里再恨他,却总还是存了一丝盼望,有一天他落网,或许会知道错。 但是,听了宇文皓的话,她顿时觉得,一直是她一厢情愿的悲天悯人。 “你什么时候想去见 他,便差人跟本王说一声,本王叫老七给你安排。”宇文皓也不劝说什么了,说完便走。 笑红尘怔怔地坐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见,见与不见,其实有什么分别? 这个男人,曾经盘踞在她心头长达数年的时间,曾让她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又让她狠狠地跌过两次,遍体鳞伤。 她笑红尘自以为快意恩仇,却没想如此犹豫啰嗦,心头不禁也恨了自己。 宇文皓回到府中,进门就抱着元卿凌,许久都没放开。 这看似波澜不惊的几天,他其实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林霄一点都没说错,如果这分寸拿捏不到位,那么废黜太子的声音就会四起,他很难收拾局面。 但好在,他扛过来了。 元卿凌伸手轻拍他的后背,然后便紧紧环住,虽然这几天没问,更不知今日雷霆行动拿下了林霄,但是,好几次半夜醒来,都能看到他睁大眼睛看着帐顶,只是不忍吵他。 慢慢地,宇文皓才放开她,疲惫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林霄拿下了,揪了一拨暗线,褚明阳也可以杀了。” “那接下来……” 宇文皓拉着她坐下,眸子里头依旧藏着风云,“首辅中毒 ,林霄以为得逞,所以会通知洪烈,洪烈以为如今国中陷入混乱之中,会进京浑水摸鱼,接下来,或许是要与洪烈真正博弈了。” “洪烈要来了?”元卿凌心头不由得紧张起来。 “迟早是要来的。”宇文皓轻声道,“如今迅速拿下林霄,洪烈进京之后,无法找到林霄,必定要选另外的接头人,如今满城戒备,洪烈一来与谁接洽,谁便是第二条暗线,所以第二条暗线,也不必太担心,定能揪出。” “那洪烈擅长乔装打扮,如何知道是他?”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道:“我们谁都未必认到他,但有一人可以,那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红叶!”元卿凌点点头,“对,一个人就算面容再怎么改变,眼神里的东西,若一旦被人熟悉了,就会一直认得。” 洪烈对红叶做过的事,所表现出来的残毒阴冷,后面的假情假意,红叶都清楚,刻于骨髓,怕是此生难忘。 他凝望元卿凌,道:“洪烈若落入我们的控制,北漠会在周边有动作,兴许,我还得亲征一次。” 元卿凌轻叹,“我知道,这在所难免,我只担心,洪烈不好对付,未必会如捕获林霄这么轻易!” 第1113章 偷跑出去 元卿凌在太平盛世里长大,但是来到北唐已经好几年的时间,知道有些事情,尤其是关系到国家层面上,不可能当圣母。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不是口号,是鲜血与生命为代价的壮志。 明天要处置褚明阳,所以,宇文皓道:“在家里头憋闷了几天,明日带你出去散散心,就我们两人去,可好?” “去哪里?”元卿凌其实心心念念想要去一趟镜湖的,但是,去镜湖的话,得带包子一道去。 “也不定去哪里,只是随便出去走走,但只能住一晚上,后天便要赶回来,所以去不了镜湖。”宇文皓也知道她的心思,镜湖一直是她心头牵挂的,那是她回家的路。 其实他不知的是,这镜湖对元卿凌来说,不仅仅是回家的路,还有可能是活下去的路,方妩的话,她始终记在心头,方妩如此重视叫她看脑扫描图,定是察觉了不妥。 去不了镜湖,元卿凌便道:“既然只有一天,那我们就在京郊走走,或者,去去农家的地方,可好?” “农家的地方?” “是啊,北唐的农村,说来,我在这里这么久了,似乎都没真正接触过农村。”元卿凌本只是随口一说,但是, 这么说着,却是真充满了期待。 宇文皓笑了,“去农村还不简单?京中也有农村,不需要离京去的。” “那太好了,我们明天就出发。”能和他单独出去走走,丢开这里的一切,总是让人期待的。 瞧着元卿凌眼底的欢喜,宇文皓深觉亏欠她良多,再拥她入怀,唇印在了她的秀发上。 五年的相伴,除了出征那会儿,几乎日日夜夜相伴,他实在无法想象,若生命里忽然没了元卿凌,他将怎么办。 他忽然放开她,眼底充满了热切,“不如,我们先早就去?” “现在?”元卿凌怔了一下,“可这都马上入黑了。” “我们租一艘花艇出湖,泛舟湖上,等明日一早,便策马往乡下去。” 宇文皓越说越兴奋,往她脸上亲了一下,眉目飞扬。 这般恣意轻狂的笑,许久都不曾在老五的脸上看到了,元卿凌心底一阵酸柔,眉目含笑,“好!” 瞒着孩子偷跑出去,两人仿佛是卸下了一身的烦忧,轻装上阵,但是策马走在青石板大街上,元卿凌却知道,这所谓轻装上阵,偷跑出去也不过是假象,身后暗中跟着许多人。 但也不管了,能这样跟他出去一趟,所有事 情抛却脑后,也当随行之人不存在吧。 在老五临朝摄政的时候,元卿凌曾看着他,心里头有些感触,他越来越有一朝太子的威仪,市井之气和鲁莽之气褪尽了,那属于天潢贵胄龙凤子孙的气势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到。 而她,和原先并有太大的分别。 到了湖边,这里依旧热闹非凡,租花艇的文人墨客富家子弟很多,也有许多轿夫在此等候,密密麻麻的一串串灯光,照得湖面迷离如星夜。 舍得银子的话,租花船很容易,小小的船身,装扮得十分豪华,许久不出来一次,宇文皓也不吝啬银子,五两银子一晚上,随手就给出去了。 船家是夫妇两人,还雇了个伙计,在岸上接了两人,便上了花船。 在船老大与伙计划动船桨之后,船渐渐地离了岸边,宇文皓玩心大起,趴在边上看着底下,“有鱼吗?” 元卿凌坐在身边,也看着那漆黑的水面,除了倒影的星子与火光,水底下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他搅动了一下湖面,有落叶卷过来,在指尖打转,又荡去,他抬起头,冲元卿凌笑了起来。 元卿凌为他眉目间的欢喜心动,凑过去趴在他的身边,他便顺势一抱,飞 快在她唇上琢了一下,笑容从唇角开始绽放,眉目说不出的得意飞扬。 少年郎,总是最美好。 元卿凌心里头微微发酸,今晚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想痴痴地看着他,陪着他,他的一个笑一个吻,总让她心头微动又酸楚。 她觉得,是许久没有看过他这模样了。 两人躺在甲板上,抬头看星夜,仿佛梦一般美丽,从匆匆离家到上船,不曾计划过,有种做贼般的快意。 她弯唇淡笑,老五俯过来,充满了男性气息的唇压在了她的唇上,她伸手推了一下,“有人在。” 他回头去看,船老大和伙计只顾着撑船,压根没看他们,在湖里混饭吃的人,都懂得规矩,怎会窥探客人? 但宇文皓也没再亲过来,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仰面看着星空,莫说老元,就连他都许久不曾这么轻松过了。 身后尽管依旧步步紧逼,但他比原先轻松多了,至少,主导权不是全然在别人的手中。 说好了,脑子要放空,不能想眼下繁琐的事。 “老元,你还记得你被黄蜂蛰那一次吗?”脑子里不禁浮起了几年前初初一起的事情,那段日子,是真的很开心,想起都让人禁不住扬唇。 元卿 凌笑道:“哪里是我被黄蜂蛰?是你要害我,害人不成反受其害,活该你。”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被黄蜂蛰,没想这么疼,难受了我许久。” “活该!”元卿凌笑着又骂了一句,但却侧身去看着他,眼底盈满了温柔,指尖在他的脸颊上扫过,“可如今想起你那时候的脸,我心疼。” 宇文皓也侧身看她,手指绕着她的秀发,眼底深深宠溺,也有深深的后悔,“若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样对你,我觉得,这一路我实在是亏欠你很多对不起,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还几次差点丢了性命。” 看着他眼底泛红,元卿凌心头微酸,“不,这一路,虽是艰险重重,可欢喜的日子总比忧愁的多。” “傻瓜!”他伸手抚摸她的唇边,痴痴道:“若能许诺下辈子多好啊,下辈子我定要早早地出现在你的身边。” 这些话,在现代的网上,那叫泛滥烂俗的句子,但从老五这个直男嘴里说出来,总是叫人感动的。 她凝望他深邃的眸子,“这辈子能好好地在一起,我已经心满意足,下辈子……” 他的手压住了她的唇,“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她暖暖一笑,“好!” 第1114章 去见林霄 船老大娘子做了夜宵,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请两人过去吃。 船娘子大概三十多岁,常年在水里谋生,所以习惯走路的时候晃一下,身子有些摇摆,因多半是晚上才游湖,白日里睡觉,所以她的皮肤很白。 船娘子手巧,做了几道菜,小炒肉,烤鱼,炒春笋,还熬了河鲜粥,宇文皓食指大动,今晚本就没吃饭,如今也饿了,拉着元卿凌坐下,对船娘子赞道:“香气浓郁,想必味道很好。” 船娘子也是惯常与人打交道的,但见这位公子俊美如玉,被他夸赞一句,顿时羞得脸色发红,忙摆手,“粗糙的饭菜,希望公子和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坐下来一道吃?”元卿凌招呼。 船娘子摇摇手,“不,不,不一起吃呢,我们有。” 她说完,羞赧地就退了回去。 甲板上,点了一盏风灯,饭菜都摆在了矮几上,两人盘腿坐在软垫上头,看着湖水荡漾,繁星倒影在水中,说不出的浪漫。 小炒十分可口,笋子不老,吃着正合适,鲜嫩得很。 宇文皓给元卿凌夹了许多,看她吃得脸颊都鼓起来,很是开心,元卿凌吃着,也留意着船家夫妇与伙计,停下来也在那边吃着。 他们围在一起,中间 架起了一个锅,一人捧着一碗,半蹲着大快朵颐,吃的什么没看到,但是看着吃得很香,船老大会给娘子夹菜,动作都是十分自然的,年月相伴,早生默契,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必定是了然于心的。 这岁月静谧的感觉,让元卿凌很是感动。 要什么江山?当什么帝王?能如此从容不迫地活着,比什么都好。 他们贵为当今太子,多久不曾坐下来与家人好好吃一顿饭?每日活在算计里头,所有的光鲜亮丽,都死建立在血雨腥风之上,着实是累得很。 他们夫妻五年,早也同心,宇文皓看着她眼神所望的方向,便知晓她心中所想,温声道:“或许等有一天,我们也可以像他们这样,买一艘船,每日出去钓鱼,晚上烹调河鲜,无烦杂缠身,只有你我作伴。” “真好!”元卿凌缓缓地放下碗,愿望多美好,但却是遥不可及,他以后的路子,几乎是注定了的,如今是太子,已经分不开身了,等当了皇帝,怕要比如今再忙上许多。 他给她剥了鱼刺,夹到她的嘴边,“尝尝,可鲜了。” 元卿凌吃了,便顿觉齿颊留鲜,见这鱼也不过是寻常鲫鱼,怎地如此清甜鲜美? 她又连吃了几口, 眉目开扬,道:“果真好吃,这大概是湖里的河鲜吧?” “许是,这非饲养的,便鲜甜许多。”宇文皓见她高兴,便打趣,“不过是一条鲜美的鱼,你就这么开心了?元,你要求有点低啊。” 元卿凌看着他,“不单单是这条鱼,是这晚上,这星光,这湖水,这夜宵,还有最重要的你。” 宇文皓凝望她,“你今晚说的话,总是让我心疼。” 相望片刻,从他眼底看到了疼惜与温柔,元卿凌心头便也生出了无尽的欢喜。 吃了夜宵,两人坐在船头,相拥抱看着满湖的繁华,从岸上看,湖面上的花船密密麻麻,但其实坐在其中,才知分开挺大的距离,互不干扰,恰到好处的宁静。 两人说了好久的话,从他们两人的事说到孩子的事,说到了现代父母与方妩,说了红叶公子,说了静和郡主与魏王,元卿凌才知道,魏王的手臂接上了,两人已经在回京的途中。 “你说他们两人能不能好呢?”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原先并不看好,但是人生的事情真是奇妙,谁能想到他们之后会一起历劫,而魏王又救了静和呢? “不知道,看缘分吧,或许,他们也不是非得要在一起。”毕竟,真要在一起 了,如何面对彼此,都是一个难题。 “若分开,太可惜。”宇文皓道。 元卿凌作为女人,总觉得有些错或许可以原谅,但未必能回头,她觉得静和是那种表面柔弱,但其实很有自己坚持的人。 但这是他们两人的事,作为旁人,只能私下惋惜两句,却不能横加干预。 元卿凌说得有些困了,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睡,宇文皓把她抱在怀中,瞧着一湖星河,心头也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两人出去之后,笑红尘去龙空京兆府见林霄。 她本想不来,但觉得或许这一面不见,就永远都没办法释怀。 她已经不想杀他了,倒不是不恨,而是知道筹备了这么久才抓林霄,林霄不死也有用处,所以,她不打算杀林霄。 她很感谢太子把这个决定权给了她,他不曾变过,依旧把他们几个人的友谊看得很重要。 有宇文皓这份亦兄亦友的情谊,她又何必执念于林霄的背叛与欺骗? 所以,她甚至还带去了一壶酒,打算与他说说话,给他一个巧舌如黄的机会,或许,能从中窥探几分。 夤夜前来,齐王还在衙门里头,除了齐王,陆源也在。 “你来了?”陆源看着她的手,微怔了一下之后,眼底有些失望 。 她没带剑,却带了酒! 笑红尘看着他,“你也在?” 陆源是为她来的,林霄被拿下,她肯定是要来,只是是杀是留,他却猜错了。 看着红妆淡抹的她,眼底说不出的苦涩,“我来找王爷喝酒。” 笑红尘道:“那不妨碍你们,请王爷派人带我去大牢里头,我与林霄一聚。” 齐王知道两人的事,大胖有说过,陆源那边拒绝了柔瑶的婚事之后,一心与家人抗争,要和笑红尘好。 陆家其实很疼爱儿子,陆源的抗争眼看是要成功了,但笑红尘这里…… 齐王瞧着她手中的酒,还有她刻意打扮过一番的面容,悬! 他情场里头打滚过来的人,知道当一个女人去见一个男人,还愿意为他化妆打扮,那心里多半还有牵挂。 他吩咐了人带笑红尘去大牢里,转身拍着陆源的肩膀,“你也真是够命苦的,当日喜欢上大胖,被本王抢了回去,如今喜欢笑红尘,眼看着她满门心思还在林霄的身上,算了,改天找二嫂为你张罗。” 陆源哭笑不得,“行了,非得说出口么?” 齐王仁义地道:“省得你藏在心里暗伤,本王干脆帮你都说出来,回头喝顿酒,便都好了,本王今晚陪你,多晚都陪。” 第1115章 永远淡出 陆源真是哭笑不得,他本以为,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几乎能猜到她心里想什么,他一直都以为,对林霄她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灭之。 然而,她却提着酒来,是要重温旧梦吗? 陆源苦笑三声,笑自己痴傻,在齐王的撺掇之下,一连灌了好几杯。 笑红尘进了大牢,看到她来,在林霄的意料之中。 他站立于铁栏前,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下,然后眸光移到她手中的酒壶上,讽刺一笑,“断头酒?也好,你亲自来送我上路,辜负你的,以我这条命来抵,来日便各不相欠了。” 笑红尘不语,只拿了钥匙打开铁链,推开牢门进去,径直地就坐在了稻草堆上,酒壶丢在地上,“坐下来,喝一杯吧。” 她甚至也没正眼看他,等到他缓缓过来坐下,她才抬起头来,望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得叫人心寒的脸。 这般盯了一会儿,她心头并无起伏,甚至连预期的恨,都没有到来,反而比来之前更平静了些。 笑红尘打开酒壶,给他递了过去,心平气和地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替太子问话,我只想知道,当日你第一次离开我,是否真的迫 不得已?你是否对我从无情意?” “现在,还重要吗?”林霄淡笑,依旧扬眸讽刺。 笑红尘眼底悲苦,看着他,仿佛依旧有怨有恨也有复杂的情绪,“对任何人来说,都不重要,对我,很重要。” 林霄看着她,看了许久,仿佛是要从她脸上研判出他想要的信息,笑红尘就这么让他看着,忍着恨,忍着怨,也忍着那在眼底徘徊的泪水。 林霄脸上的讽刺渐渐地褪去,沉默了一下,“我第一次见你,你手持双刀,杀了一个恶贼,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第一眼我便为你心动,这话不假,我可对天发誓,那时候,我肩膀上没有家族,没有门派,只有我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我不惜一切地追着你跑,为你一个笑容,我可以掏心挖肺,我这辈子也不曾对别的女子这样过,唯独是一个你,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但也仅仅是开心而已。年轻的时候,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当家族的使命落在我的肩膀上,我肩负盟主一职,我受四方敬佩,武林中多少好汉在我面前俯首称臣,我才发现,人生可能不止是要寻一个喜欢的 女子,与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那么简单,那只是普通人的追求,而我不是普通人,我绝不该满一足于此,所以我选择辜负你,放弃你,我很遗憾,但这是我的选择,我必须将你忘记使得自己可以一心壮大自己和武林盟,我要受更多人的景仰。” 笑红尘夺了酒壶,喝了一口,冷冷地道:“所以,不是你父母逼得你离开我,是你自己情愿的。” 林霄声音里也充斥着一丝苦涩,“没错,是我自己情愿的,为之,我难过了许久,但我没有回头路。” 笑红尘盯着他,“那之后呢?你第二次来找我,其实已经情意全无了,又如何做得出那情深意重的面孔来?” 林霄看着她,眼底有些茫然,“我自己都不知,其实并非是一定要找你,要接近太子,还有许多选择,我不知道为何非得要找你,对你编造那些谎话,笑红尘,你可以恨我,杀我,我都不会怪你,死在你的手里,我至少是甘心的。” “杀不杀你,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回答我,你第二次回来找我,是否已经情意全无?”笑红尘逼问到。 林霄沉默片刻,才道:“不知!” “不 知?”笑红尘冷笑了起来,眼底的泪水终于是滑落,“你当然知道,要接近太子,你当然很多选择,但是我时常为太子办事,而你是洪烈的暗探,你从我身上可以知道很多太子的部署,接近我,比接近任何人都好。” 林霄轻轻叹气,“或许是吧,我不否认是这样。” 笑红尘擦了眼泪,杏眼寒霜带怨,“我始终不明白,你都贵为武林盟的盟主了,为什么还要投靠洪烈?” 林霄轻声道:“权势,权势的滋味,一旦尝过,再回不了头,前些年,武林盟有许多人忽然被收走,你知道这些人归顺了谁吗?” “谁?”笑红尘问道。 林霄几乎咬牙切齿,“安丰亲王麾下的闪电卫,门派中很多中坚的人,都归顺了他,使得我门派日渐犹空,长此以往,武林盟将有名无实,且相比洪烈许诺给我的,武林盟的盟主,着实是不值一提。” “封你侯爵之位?” 林霄傲然道:“侯爵之位,不过是身份上的事,我要来无用,我要的是实职,他许我统领三军大元帅之位。” 笑红尘却冷笑了出声,“大元帅?鲜卑的大元帅吗?如今他连鲜卑都回 不去,你真以为他可以拿下北唐?他可是连兵马都没有,靠着北漠,北漠能分他什么?你不像是这么天真的人,怎会不细想此道?” “你怎知他没有兵马?”林霄立刻便反驳了回去,一说出口,自知失言,随即改口,“便没有兵马,以他在北唐的暗线与他的聪明才智,北漠人也该与他平分天下。” 笑红尘盯着他,“他有兵马?” 林霄淡淡道:“你猜?” 笑红尘拿了酒壶站起来,转身出去,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多说。 林霄盯着她的背影,眼底陡然升起狂怒,“你只是来套话?” 笑红尘没回答,大步而去。 林霄疾步追出去,随即被狱卒拦了回来,他如今武功全失,连狱卒都打不过,只能生生地被架了回来。 他厉声喊道:“笑红尘,你甘心吗?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你装什么云淡风轻?我方才都是骗你的,第一次见你,我便存了玩弄你的心。” 笑红尘头也不回地走了,是真情还是假意,如今她并不在乎。 仰头喝了酒,随手弃了酒壶,摔在地上,碎成片! 从今往后,此人将永远淡出她的生命,再不会有一丝的痕迹。 第1116章 是否愿意娶我 笑红尘扬袍出了去,问了京兆府里头的人,“王爷和陆大人在哪里喝酒?” “后衙亭子里头。”府人回答说。 笑红尘便往后衙走去,来的时候,心里头各种的情绪,如今都化作平静,甚至,有些东西在不断地飞开,坠落,一身都轻松了。 进了后衙,亭子那边有人声和光影,她大步地往那边走过去,陆源刚好是抬起头,便见她眸色飞扬,神情疏朗地走过来,他心头莫名地刺痛了一下,见完林霄,她就这么开心? 齐王也看见了,马上便轻声安抚陆源,“你就当看不见她,休要再搭理。” 齐王也替陆源生气,死心眼的笑红尘,多好的陆源不懂得珍惜,林霄就是个人渣。 殊不知,笑红尘直直地走到陆源的面前,那气势惊得陆源忙退后了一步,定定地看着她。 笑红尘眼底有义无反顾的勇气,“陆源,你原先说娶我,这话是真是假?” 陆源听了这话,迅速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齐王亦然,两人都齐刷刷地看着笑红尘,受刺激了? “说!”笑红尘一副急躁的样子,但眼底的小心翼翼和敏感还是出卖了她,她在乎答案。 陆源 霍然起身,“你若愿意嫁,我便千劫万难都要娶。” 笑红尘转身便去,“你找人说媒,挑个好日子到红梅门过文定。” 眼底,一点点的绽出神采,唇角也扬起了花儿似的笑容。 陆源木头似地看着她的背影,喃喃地问齐王,“我没听错吧?她叫我娶她?” 齐王捶了他的胸口一下,“快追上去,问个准确,免得她反悔!” 陆源如梦初醒,撒丫子便狂追过去,齐王坐下来,远远地看着他拽着笑红尘的手臂,笑红尘推开他,他再黏上去,她便再推,最后半推半就,两人牵着手出去。 齐王眼底都看红了,心里头充满了感动,在这个时候能听到点好消息,实在是鼓舞人心。 他命人收拾,想着马上便去楚王府告知五哥。 去了楚王府,没找到他五哥,他五哥如今在花船上,惬意得很。 元卿凌睡过去了有大半个时辰,醒来依旧在老五的怀中,夜风虽然有些清凉,但是相拥着倒也不觉得冷。 抬起头,星河沉醉在他的眼底,他不曾合眼。 “不困?”元卿凌坐起来,声音略带了沙哑。 “不困,看着你睡。”他伸手过来,为她整理 了一下头发,眸色痴缠,笑容纯醉,“你才睡了大半个时辰,不再睡一会儿?” 元卿凌屈腿抱着膝盖,头还靠在他的肩膀上,瞧着那渐渐围过来的花船,“不睡了,不能辜负这良夜,如今我们是在湖中间了吗?” “没错,停下来了。”宇文皓道。 元卿凌回头瞧了一下,只见船老大和娘子走在另外一边,不知道说什么话,说着便笑了起来。 好静谧,好舒服的夜。 她回过头来,却见他眼底倏闪过锐光,虽然迅速地恢复了平静,却还是让她感觉到不安。 “老五,今晚会出什么事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低头看她,“嗯?会出什么事?” “今晚……只是单纯的出游?”元卿凌记得出来的时候,他只是心思忽起,本是打算明日才出门去的,那按说没什么安排。 只是这些日子,局势过于紧张,她神经有些敏感。 宇文皓伸手揉着她的头发,“我没什么安排。” “那就好!”元卿凌这才笑了,这样的夜,实在不愿意有什么意外出现。 宇文皓伸手抱着她,心里头悄然地叹了一口气,他确实只想和老元好好地出游,但是, 只怕有人未必愿意。 从出门开始,便得知有人跟着,自然,罗将军也安排了人暗中随行,其实发现的时候,想过退回去不出来,但看到老元那开心的脸,他舍不得。 如今他只希望那些人今晚不要动手,别破坏了这个夜晚,也别破坏他对老元的承诺。 但显然,他并不能得偿所愿。 几艘花船迅速地划了过来,击破了平静的湖面,有杀气也刺破了这宁静的夜晚,宇文皓迅速拉起了元卿凌,盯着逼近过来的花船。 元卿凌刚才方听到他的保证,倏然就有危险袭来,怔了一下,无奈地看着宇文皓,“是你安排?” “不是,是对方暗中跟了上来。”宇文皓很愧疚,执着她的手往船舱里去,“你躲在里头不要出来,不会有危险,鬼影卫有跟着来。” 元卿凌知道自己武功不行,留在他的身边只会拖累他,一转身见船老大夫妇和那伙计也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他们,元卿凌连忙道:“有危险,你们都先进来躲着。” 船老大等人听得这话,脸色陡变,惊恐地看了四周逼过来的船,那船老大推了船娘子进去,自己先跑到甲板那边取了船桨 ,然后守在船舱门口,虎视眈眈,那伙计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把菜刀,颤巍巍地握住在手中,眸光警惕地看着水面上。 花船接近,便见倏然而起了十余人,他们身穿黑衣,手持长剑,脚下沾水如履平地般迅速掠过,一同袭向宇文皓。 宇文皓不曾扬剑抵挡,水中迅速而起一群潜伏在水底的黑影卫,如同一条条飞鱼钻出水面迅速弹起,长剑在空中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随即眼前便是一片厮杀之声。 元卿凌与船娘子躲在船舱里头,那船娘子吓得要紧,瑟瑟发抖,“您……您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杀您?” 元卿凌正焦灼地看着外头的形势,听得船娘子这惊恐之言,她想安抚两句,却有听得有什么划破空气迅速袭来。 她猛地看过去,只见那些花船里飞出了燃烧的火箭,如箭雨般飞袭过来,老五就站在甲板上,那箭都冲他来的。 元卿凌厉喊了一声,“老五,快躲啊!” 宇文皓却也不躲,轻身而起,执剑横扫,一支支剑被他扫落湖中,看似游刃有余,可落在元卿凌的眼里,却是惊险万分,吓得她尖叫的声音淹没在嘴里,心都要飞出来。 第1117章 控制局面 箭头站着火油,宇文皓抵挡不住的火箭落在了船身上,迅速便烧了起来。 那船娘子惊叫出声,“我的船,我的船啊!” 她想要扑出去,元卿凌忙拉住了她,急道:“你不要出去,危险!” 船娘子被元卿凌拉着,眼睁睁地看着一支支的箭落在自己的赖以为生的船上,心疼得无以复加,愤怒地推开元卿凌,然后又扑打过去,骂道:“都是你,你们这些害人精,你们快走,你们走了,他们就会放过我们。” 她的手劲很大,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元卿凌的脸上头上,元卿凌躲闪不及,只能一手推了她。 那船娘子便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船老大见娘子被元卿凌推在地上,顿时大怒,举着船桨便打了过来,这船舱本就小,船桨很长很大,一扫过来,元卿凌便无处可躲,被他打在了头上,顿觉天旋地转,眼前乌黑。 船老大愤怒之中,打了她一下便,抡起反过来想再抽她一板子,元卿凌怕老五为她分心,也顾不得得罪船家,一手拽住了船桨用力一拖,她其实没有内力,但急乱之下,这力气使出来也不小,直接把那船老大拽倒在地上。 船娘子刚站稳,见自己男人扑了下去,还以为 是中箭了,尖叫一声就冲了出去。 元卿凌回头便见那火箭飞了过来,她吓得飞扑过去,把船娘子推倒在地上,避过那箭。 但船娘子回头就一脚踹了她,使劲往船老大身边爬过去,跌跌撞撞间站了起来,元卿凌看着那箭不断飞来,心惊胆战间来不及呼叫,便有一支箭迅疾而至,穿过那船娘子的手臂,稳稳插住。 船娘子倒在了地上,船老大疯了似的吼喊,抡起船桨打飞过来的箭,想过去扶起娘子。 元卿凌却已经快一步把船娘子拖回船舱里头,刚拿出药箱来,却发现船篷被点着了,火势迅速燃起。 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先取出绷带缠住她中箭的上方,压迫止血。 那船老大也扑过来了,嘴里发出尖叫声,惊怒着抡起手掌就扑打元卿凌,那长期在水面上混饭吃的汉子,一巴掌一巴掌地朝她的脑袋挥,元卿凌只觉得口鼻出血,几乎没办法稳住。 她叫他住手,但是船老大见娘子浑身的血,吓得理智全失,只知道是元卿凌害的一味打她。 老五急乱之中,回身看了一眼,顿时惊怒,窜进来一脚踢开船老大,抱着元卿凌,看到她口鼻都是血,人也昏昏沉沉的,气得目赤欲裂,恨不得 当场杀了船老大。 船老大被宇文皓踹了一脚,人也清醒了些,见娘子还在动弹叫痛,才知道娘子没死,哭着爬回来。 这个时候鬼影卫已经控住战局,火箭停止飞过来,虽然厮杀之声还在继续,但暂时不会威胁到他们。 那伙计也是个机警的,见没有火箭的威胁,马上就打水灭火,一桶桶的湖水浇在船舱上,火势被压住,只发出浓烟。 “元,元!”宇文皓抱着几欲昏过去的她,眉间焦灼地喊着。 元卿凌清醒了些,拉住他的手,努力撑起头,“老五,你有事吗?” “我没事,我没事!”宇文皓抱着她,嘴里连忙说着,声音都变调了。 他狠狠地瞪了船老大一眼,但船老大如今一门心思都在娘子的身上,哪里管他瞪出火花来? 虽然形势危急,但是,眼下这两人护妻的架势,倒是一样的。 元卿凌拿着药箱爬过去,船老大一把护着,敌意地看着他,宇文皓一手推了他,“混账,给你娘子疗伤!” 那船老大才发现宇文皓的凶狠,宇文皓身上这种上位者的威严,还是能镇得住他,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退开,巴巴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给船娘子打了麻醉,止住了她的痛楚。 宇文皓守在门口,心里别提多窝火,这场伏杀,他在出门时发现有人跟踪时就暗中有了准备,一切都安排妥当,老元和船家都保护在内,本无危险,却没想到危险出在船舱里头,老元没被刺客杀死,倒是差点死在了船老大的船桨下。 外头战况,渐渐分明,罗将军控制了全场,一场伏杀慢慢地止息了。 湖上,除了他们雇来的船与对方的船,基本都走光,湖面上飘着一些杂物器皿,是那些人逃去的时候,为了减轻船上重量,抛弃了迅速逃走的。 “爷!”罗将军提着一名黑衣人过来,那黑衣人手臂和胸口中剑,被他压住了脖子逼跪在地上,“他就是行动的策划者,那些杀手都听他的。” 宇文皓临风站立,居高临下盯着被罗将军压在了地上的黑衣人,缓缓抬剑挑开他脸上的面纱,但此人的脸一露,宇文皓脸色就变了。 “狄中良?” 狄中良,是狄魏明的庶子,狄贵妃的庶弟,在狄家的那场风波里头,他几乎是牵连最轻的,因为他只醉心武功,不管任何事,狄家败破之后,处置了一些出头鸟,剩下的严训之后便让他们谋生去。 之前狄贵妃也想帮不曾被牵连太过的狄家子弟找 出路,求到过元卿凌和宇文皓的面前,但宇文皓和元卿凌都没管。 狄中良面容桀骜狂怒,虽是摇摇欲坠,却冲宇文皓呸了一口鲜血,“今天杀不死你,是上天不怜我狄家,但终有一天,四王爷会把你碎尸万段!” 他说完,竟是一头便撞在了罗将军的剑上,脖子一扣一扭,鲜血就喷涌而出。 他狞笑,鲜血倒灌从嘴里渗出,说不出的瘆人狰狞,身子缓缓地地往前扑倒去,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蜿蜒过来,渗在了宇文皓的脚下。 元卿凌正为船娘子拔箭,听得动静便转头过来,看得这一幕,心头倏然地寒了一下,手中略一慌乱,箭拔出来,鲜血也跟着喷出。 她忙地压住,心头说不出的乱,她听得老五叫了一声狄中良,虽不认识,但这狄家的人策划的暗杀,是为了报仇还是被安王所驱使? 她不敢想太多,努力凝聚心思,为船娘子医治伤势。 “还有其他活口吗?”宇文皓问道。 罗将军道:“爷,死的死,逃的逃,已经去追了,若能擒获一二,想必能问出什么来。” 宇文皓却认为,便是拿下杀手,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这场暗杀的策划者,已经毫无疑问被认定是狄家。 第1118章 直接来问 忙碌半夜,假期自然也是没有了,处理完后面的事情,回到府中,已经是天亮了。 宇文皓心里很愧疚,对元卿凌道:“出门的时候我大概便心里有数,却始终心存侥幸,想他们不出手的话,我们就能真正玩一两天了,结果,还是那样,对不起。” 元卿凌望着他,脸色苍白地勉强笑了笑,“傻子,说什么对不起?这半夜的宁静舒适换一场伏杀,回本了。” 宇文皓的大手抚摸上她的脸,“吓着了?脸色这么难看,那船夫打你,还痛吗?” “不碍事了,也没吓着,又不是第一次,我不怕的。”元卿凌握住他的手,心里其实还狂跳着,她不怕,但是她担心,这段日子接二连三地伏杀,让她想起了刚刚来北唐之初的凶险。 宇文皓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安慰道:“这些日子很快就结束了,别担心。” “嗯!”元卿凌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脑袋其实挺痛,那船娘子和船老大都是用了狠劲,这痛延到了耳朵,嗡嗡地作响。 “回房去休息一下。”宇文皓道。 “老五!”元卿凌执住他的衣袖,抬头看着他,“那狄中良是狄家的人,他说的四 王爷那定就是安王没错了,真是他吗?” “未必是他,但一切还得再查查。”宇文皓心里是有想法的,但是这些事情他决定不让老元知道太多了,其实老四以前保护媳妇的做法是对的,外头如何自己承受便罢,没必要让家里头的女人知道跟着瞎担心。 尤其,今晚看到老元整张脸都惨白了,吓得人魂儿都没了,他越发觉得,这些年她一直陪他担惊受怕的,没过过安生日子,如今虽说不是一切都尽在掌握,但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与他们抗衡,该好好地护着她,所以关于老四是否牵涉在内的事情,他也没打算跟她细说。 尤其,如今老四的孩子出生了,是她一手接生的,对这孩子,她多少是有些怜惜,虽然嘴上总说老四如何如何,但心里是希望他们真的能好。 送元卿凌回房之后,他便马上出去了一趟。 京兆府那边先不回,而是去了安王府。 如今也不存在什么打草惊蛇,毕竟事情都摊开了,狄中良死之前,谁都没供出,是供出了他。 宇文皓来到安王府的时候,安王还没起床,府中的人伺候他在正厅里头喝茶,然后去禀报安王。 安王 妃也没起,听得说太子这一大早就来,她脸色有些紧张,“这么早?说什么事了吗?” “回王妃,太子殿下没说。”侍女道。 安王起身穿衣,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能有什么事?可能是顺道过来打个招呼。” 安王妃却知他与太子之间虽然看似和解,但没这么熟稔,总有芥蒂在,不会无缘无故地过来跟他打招呼的。 但她心思素来内敛,便温婉地道:“那你快去吧。” 安王穿好衣裳,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没事的,你再睡一会儿,昨晚咱俩都没好睡,姑娘太能哭了。” 孩子就安置在隔壁房间里头,晚上哭闹吃奶,两人都听到,新任爹娘,总是格外的紧张,姑娘一哭,他们就跟着醒来过去看看,所以折腾得没睡好觉。 安王转身出去,出到门口的时候,脸色是沉了沉的。 正厅里看到宇文皓,他略一犹豫,便进了去,神色淡淡地道:“这么早?” 宇文皓见他容色倦怠,一副精神不足的样子,问道:“昨晚做贼去了吗?都这会儿了,还没起。” 安王往椅子上一坐,盯着他笑了笑,“你五个孩子,晚上能睡着觉吗 ?” 宇文皓也盯着他,“为什么睡不着?” “孩子大半夜里不闹腾吗?” 宇文皓缓缓地摇头,“几乎不怎么闹腾。” 安王叹气,似乎是抱怨,语气却是充满了宠溺,“你说我姑娘怎么就总是哭呢?一晚上哭好几次,饿了哭,尿了哭,几乎没法睡了,老五,可有什么法宝啊?但凡能叫我睡一个晚上的安稳觉也好啊。” 安王许久不曾用这么亲昵的语气跟他说话,眼底里头那份宠溺无奈的背后,还蕴含了一些东西,微笑着问的话,慢慢地凝眸看着宇文皓的时候,那笑容就凝固了,眸子里仅剩几分悲凉。 他这个眼神,仿佛是日暮里头趴在街边饿极了的老狗,他虽然极力地隐匿这种情绪,但还是叫宇文皓一眼便看了出来。 “孩子,闹腾些也可以,总会长大。” 宇文皓手里是拿着一杯茶,说完这句话之后,慢慢地放下,“老四,我们之间说话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昨晚我遇袭,擒获了其中一名杀手,叫狄中良,这名字你不陌生。” 安王眸子里的光芒和情绪慢慢地沉了下去,笑了一笑,却叫人感觉不出笑意来,“自然不陌生,所以 ,他说是本王指使的?” “没说是你指使,但说了一句终有一天,你会灭了我。”宇文皓道。 安王笑出声来,但眼底有隐忍的愤怒,那愤怒最后狰狞成笑容,“你信?” “你说呢?”宇文皓嘴角下弯,他也似乎在笑,但都没看出笑意来。 “若是本王指使,狄中良怎么会出卖我?”安王收回眸子,双手在膝盖上定住,仿佛是一个动作没做完,生生戛然而止的别扭。 宇文皓道:“是的,但是狄中良素来耿直,他临死前说了这句话,指向你,等同是把你供出来了。” “没有!”安王抬起头,手掌呈弯曲状,脸颊上的肌肉跳动了两下,有固执决然之势,“耿直的人也会被人所用,狄家遭逢大难,但本王袖手旁观,没有相助,他们恨本王,也恨你,策动了对你的伏杀嫁祸给我,这就是真相。” “老四,这不是真相,你隐藏了什么?”宇文皓冷冷地问道。 “没有!”安王霍然站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你要信就信,不信的话就把本王带回衙门里调查,除了狄中良这一句话,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本王做的。”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第1119章 是不是你 宇文皓扬起了狐疑的眸子,老四的这个反应,他几乎可以肯定是和他没有关系的。 其实,狄中良供出老四来,他反而是释怀了,不是他。 是有人要拉他出来搅局,但是,从老四的这个反应看,他其实知道这些事情,因为当他告知他,狄中良死了的消息,他一点震惊都没有,更没有悲痛,狄中良是他的小舅舅,但他言语间,对狄中良有恨。 所以,他是知道的。 他大步而去,进宫回了内阁。 召集了冷静言与顾司,分析了此事。 冷静言轻轻地敲着桌子,惯常地眯起凤眸,“这事安王策划的可能性不大,他如今是落架凤凰,再没有和太子对抗的资本,且好艰难才回了京中,便要行动,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不要忘记,他的女儿才刚出生。” 顾司听了他的话,却持着不同的意见,“就因为他没有资本实力了,只能趁着当下的乱子沾点便宜,浑水摸鱼,且恰好是因为他的女儿刚出生,他每天都在府中陪着妻儿,更不会让人怀疑到他,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安王是什么人?你们都忘记了吗?一个人的野心一旦起了,是不可能放下的,反正我不信他变成 好人了。” 宇文皓提出了致命一问,“若是为了浑水摸鱼,为何却用一个鲁莽的狄中良?狄家虽说家败,但有本事的人不少,刺杀本王这么大的事,狄魏明能不亲自出马?毕竟这机会难得,错过了,再未必能找到。” “这样说也有道理。”顾司都懵了,看着冷静言,“冷大人,你认为是谁呢?” “不是安王,那就一定是洪烈,我们现在倒不是着急知道是谁做的,我们如今私下讨论,是想知道安王到底有没有牵涉在内。”冷静言道。 顾司看了看宇文皓,其实他自己不大倾向于安王已经修身养性,总觉得此人要闹出乱子来。 宇文皓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安王府里。 安王拂袖而去之后,便回了房中去,那盛怒的脸在进房间门的那一刻悉数收敛,换上了温和轻松的神情,安王妃已经起身了,穿戴整齐,见他进来白皙的脸上尽然是担忧,“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想着让厨房里头给太子准备早点。” 安王轻轻拥抱她入怀,“他有事情忙,只是恰逢经过,问问姑娘可乖巧。” 安王妃笑了,“太子有心了。” 她自然是不信,但这些年都习 惯了,他说什么,她装作相信,不会继续问的。 奶娘也抱着姐儿过来了,安王一手抱过来,瞧着女儿睁着眼睛,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说不出的可爱,他叹气,“丫头,都说刚出生的孩子一天到晚都是睡觉,你怎么就不睡呢?晚上不睡,白天也起这么早,太折腾人了。” 话是这样说,眼神却是饱含宠爱与欢喜,仿佛方才的所有烦躁都沉淀下来了。 安王妃笑着道:“你若觉得吵,晚上便睡厢房去。” “那不行!”安王坐下来,粗粝的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额头,“再吵不得忍着?兴许再吵几晚,就习惯了。” 安王妃站着凝望他,眼底渐渐地笼上了轻愁,定定了一会儿,她对奶娘道:“你抱姐儿出去,我与王爷有话要说。” 奶娘福身,便上前伸手要抱孩子,安王却舍不得给,依旧逗弄着,道:“有话便说啊,咱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安王妃便扬手打发了奶娘和侍女出去,关上了门,坐在了安王的面前看着他,道:“本来,我也想装糊涂,你说太子来是为了问姐儿是否乖巧,这话我不信的,往日许多事我能装聋作哑,因为不管你 做什么,再大的事也不过是掉了我这颗脑袋,但现在我不能了,我要为她着想,不想她被牵连进去,我不能让她像瑶夫人的两位郡主那样。” 安王没抬起头,手指依旧轻碰着女儿的脸颊,只是身子凝滞,神情也有片刻的僵硬。 “王爷,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安王妃拉着他的手,带着哭腔恳求。 安王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她明眸里盛满了恐惧与泪水,心头一揪,伸出手指为她擦拭,凝望许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小舅死了。” 安王妃震惊得很,轻呼,“怎么会这样的?谁杀了他?” “他带人行刺老五!”安王苦笑。 安王妃怔怔地看着他,“他行刺太子?怎么会?” “不知道,太子是这样说的。” “那你不去问问?”安王妃急道,狄中良刺杀太子,那太子会不会误会老四? 安王泛起无奈的眸子,“颜儿,这事我不能管,不能查,甚至连问都不能问。” 安王妃的脸慢慢地塌下来,是的,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能留在京中,已经是艰难万分,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如今出了这天大的事,他首当其冲是最大嫌疑的人,若再出去 查问,多少人会认为他惺惺作态又或者说他伺机而动? “那太子信你吗?”安王妃心头乱得很,也很慌,看着他,也看着孩子。 安王浓黑的眉毛拧起,摇摇头,“不知道,如今他心里头想什么,我已经猜不出来了。”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执着安王妃的手,轻声道:“你不要担心,他就算不信,眼下也没办法把我怎么样,因为小舅临死的时候,只说我日后会灭了太子,没说是我指使的,没有证据,他奈何不了我,顶多我们收拾东西回江北府去。” “但现在怎么走?孩子还这么小。”安王妃心乱如麻,最重要的是如今走了,那真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安王眉目里横着乱绪,却依旧柔声安抚,“我说的是顶多回江北府,如今还没到最坏的时候,且宇文皓未必会怀疑我,否则今天就不会直接来问,他或许心里也有数,是有人要拿我做文章罢了。” “到底是谁这么可恶?”安王妃生气地道。 安王看着她,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也抱着她入怀,“是谁都好,和我们无关,我们不管便是。” 抱着妻女,他眼底陡生狂怒,牙齿都咯咯作响。 第1120章 明阳死了 先是首辅中毒,继而是太子夫妇遇刺,朝中再引起轩然大波,听得刺客中有一人是狄家的人,有一部分官员压不住了,纷纷要求三司协同审理此案,除了安丰亲王之外,如今连安王都被牵扯进来,局面乱糟糟的。 这一个乱局,宇文皓也没压住,就这么任由其发酵,如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将入京的洪烈身上,且下了几道命令,着边关严密盯着北漠的动向,一旦有异常立刻回报。 褚首辅醒来了,他醒来之后的第一道命令,便是给褚明阳送毒酒。 府中上下都震惊了,褚家大爷心里头明白,却也跪在地上为女儿求情。 褚首辅盯着他,只沉沉地说了一句,“废物!” 褚家大爷这些年没有作为,却也管不住自己的媳妇女儿,接二连三地出问题,首辅对他是真失望透顶。 褚家大爷哭得肝肠寸断,甚至搬出了褚家先祖,首辅一手打落,怒得眸色狰狞,“活人尚且拦不住我,死人又能如何?” “爹,虎毒不食子,她也是您的亲孙女啊。”褚家大爷绝望地哭道。 褚首辅眼窝深陷,眸色冷电地盯着他,“那老夫是你的谁?她下毒之时,可有想过老夫是她的亲祖父 ?她若不死,褚家迟早要被她害得满门灭绝,此事太子不问罪还好,问起罪来,她便是通敌大罪,你是不是要褚家所有人为她陪葬?” 褚家大爷哭着道:“父亲,太子听您的话,您说一句,他定也会给您这个面子,阳儿就是痴傻,哪里知道是通敌?阳儿伤的人是您,如今您也无事,那说白了就是咱关起门来一家子的事情,旁人也没权管,只要您不计较就行了,儿子知道她是大逆不道,可您怎么也得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啊。” 褚首辅只觉得胸腔之气陡起,但看着儿子那窝囊的面容,却不知道从何发去,如此简单的道理,他怎也不知? 太子今日听他的话,来日呢?就算太子一直压着不提,朝中其他官员呢? 首辅总盼着他能听得进去一二,日后对他也是大有裨益,护不了他们一辈子,总得提个警醒,因而忍着怒气道:“林霄是敌国暗探,她为暗探所用,毒杀当朝首辅,这是一家人的恩怨吗?是关起门来就能解决的事吗?如今人人知她是暗探,为父护着她,是不是等同告知天下,我褚家一门都是暗探?这后果是不是你可以承担的?太子没拿下她,而是交还给褚家 处理,便是给褚家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若不杀她,太子那边如何交代过去?太子尚且好说,你可知道,如今圣上不过是病了而已,圣上总要主政的,你懂不懂啊?” 褚家大爷听得这话,前思后想,也知道再无挽救的可能,但要他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承受得起?一时激动,哭昏在地上。 褚首辅脸上笼上了一层阴霾与悲痛,叫人抬了他出去,再叫了府中执赏罚的嬷嬷进来,道:“送毒酒去给大皇子妃,办得利索些,别折腾太久。” “是!”嬷嬷便领了命去。 且说褚明阳虽是被扣押起来,却到底认为自己已经在娘家,祖父又昏迷着,谁能伤害她?因而,依旧是满心的愤怒,对送饭菜来的丫鬟小厮一顿顿地痛斥殴打,好几次想要闯出去,被人拦下之后又是在屋中狂发脾气。 等到嬷嬷与几名府卫带着毒酒来,她已经是极怒之中,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嬷嬷的脸上,怒气冲冲地道:“都给我滚开,我要出去。” 这位老嬷嬷是府中内务主事,已经在褚家伺候了好多年,就连首辅都对她和颜悦色几分,几时被人打过脸? 但嬷嬷也不恼,只是看着褚明阳, 平静地道:“大皇子妃,老爷有令,叫老奴给你送一杯水酒来。” “什么老爷?什么水酒?”褚明阳看着身后缓缓进来的侍卫,其中一人端着酒杯,过了门槛后便站定,她死死盯着,慢慢地退后一步。 嬷嬷在她退一步之后,便逼上前一步,脸上指印清晰,眼底波澜不惊,“大皇子妃,老爷已经醒来,也是老爷吩咐,给您送的水酒。” 褚明阳眼底充满了惊恐,跌撞着后退,“祖父醒来了?不是说御医都束手无策吗?什么水酒?我不喝,快拿走。” 嬷嬷微笑,“大皇子妃不必害怕,这酒是老奴选的,服下去之后不会有太大的痛苦,片刻便去。” “滚,滚!”褚明阳回身就抡了一把椅子朝老嬷嬷扔了过去,便往门口扑去。 府卫当即拦住,拽住她的手臂往里头架,褚明阳疯狂大喊,使劲挣扎,双腿跃起来蹬人,但这几人在府中掌管府规,惩治过不少下人,有自己的手段,夹着她往里头推便直接压在了椅子上。 其中一人捏开了她的嘴巴,力度很大,捏得褚明阳的脸和下巴丝毫动弹不得,嬷嬷的阴影笼罩上来,神情淡然地站在褚明阳面前,吩咐道:“老爷有令 ,办利索一些,不可耽误。” “是!”那端酒的府卫上前来,两指捏住酒杯,精准地灌入了褚明阳的嘴里,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不过是忽倏之间,酒便下了喉咙。 酒灌下去之后,也没松开褚明阳,防着她扣喉吐出,如此还得折腾一番。 直压着她有一会儿,褚明阳绝望地踹脚,死亡的恐惧彻底笼罩了她,“不要,救我,救我……” 喉咙传来灼烧的感觉,那灼烧顺着喉咙一直往下,她拳头紧握,指甲印入了皮肉里头,渐渐地就呼救不得,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先是脑袋一炸,继而脑子里走马灯似地,闪过许多张脸孔,母亲,姐姐,宇文君…… 耳边听得嬷嬷轻声道:“大皇子妃,该上路了,你作恶多端,老爷留你到今日,已经是格外开恩,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下辈子投胎当个好人,切莫再作恶。” 她不甘心,不甘心,她没有作恶,她所做一切,有什么错的?她所求的,一样没得到,林霄,林霄救我…… 气息,渐渐地沉了下去,府卫松开,她的头便往边上倒去,身子也瘫软下来,嬷嬷往她鼻间一探,脸上没什么表情,“办妥了,回去复命。” 第1121章 普天同庆 嬷嬷亲自去禀报首辅,说已经处置了褚明阳。 首辅沉默良久,才抬起头道:“命人到楚王府报个信,便说人没了。” “是!”嬷嬷退下。 首辅缓缓地坐在了躺椅上,这计划实施之前,便已经想过她这里会出问题,今时今日,着实也在预料之中。 下人领着逍遥公进来,他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复又闭上,轻轻叹气。 逍遥公打发了下人去,关上门坐在了他的身侧,给他递了一壶酒,“计划成功了,鬼影卫探得有可疑鲜卑人往京中而来,从身形看,是洪烈,如今京中进出都有人严控,林霄这条线彻底被太子掐断了,你便醒来也不碍,消息透不出去了。” 首辅睁开眼睛,接了酒,瞧着他也不喝酒,“十八妹,你过得快活吗?” 无端被叫了小名,逍遥公也不在意,他席地而坐,盘着双腿,侧头凝思,“自打卸了首辅之位,是快活的,这些年不大管朝中之事,每日种花养兽,不与人为伴,怎不快活?” “是该早早卸下,可如今总觉得不是时候。”褚首辅喝了一口酒,辛辣的酒从喉咙滑下,“从我儿时起,每日活在阴影之下,当年褚家为了所谓野心大计,要牺牲我的性命,是摘星楼救了 我,但那时候,我们一群人要安身立命何等困难?从挣扎求存到上战场谋功劳,步步惊心,好几次要掉了性命,容不得半分欢喜,容不得半分轻松,好不容易才尘埃落定,你我又在这朝堂上劳持半生,如今年老,坐在这里回想……” 他扬起沉重的眸子看着逍遥公,“十八妹,我这辈子不曾为自己活过一天。” 逍遥公知他辛苦,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老伙计,北唐稳固这些年,得亏有你,皇家不会忘记你,天下百姓也不会忘记你。” “我这一辈子,毁誉参半!”首辅对自己的半生下了一个总结,“我行事狠辣,缺乏对族中人管束,百姓对褚家有时也敢怒不敢言,我有时候也真怕,我复走了当年褚家的道路。” “你永远不会是褚桓。”逍遥公立刻反驳,“不得胡说,这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褚桓妄成为谋夺这江山,而你拼死守护这江山,怎可与他同论?如今你褚家门下,已再无嚣张狂妄之辈,可见你拾掇得好。” “可我褚家,也无一出息之人!”褚首辅痛心疾首,便为此。 逍遥公道:“那又如何?褚家到你这里,威风了几十年,也该歇下来了,还记得当年苏昶国公爷的 家训吗?自他死后,苏家三代不得为官,三代之后若再从政,必须从头开始,不得吃祖宗功勋,你看,苏家族人到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富甲一方,你何不效仿苏国公?” 首辅看着他,“换言之,你也认为,我该退下来了?” “这件事情之前,你已经在慢慢地退下来了,如今圣上正值壮年,太子也成气候了,你应该退下来好好享受一下清福了,和小喜在一起吧,把她娶过来。” 那是褚首辅梦寐以求的事,他却微微摇头,“不,这样很好了。” “为何啊?”逍遥公不解,“因为你夫人吗?可当年你是因为救她满门,才做的交易。” 首辅摇摇头,一时,想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半响,才轻声道:“我这辈子也就这么念想了,若真娶了她,离失去她也不远了,福分这东西,沾着边就好,莫要真攥在手心里头。” 逍遥公实在不解,“这不像你的为人,这几十年里头,但凡你想要办的事都是主动出击,怎地这会儿却患得患失系像个娘们了?” 还说这些云里雾里的话,不懂。 “人总有软肋!”首辅说着,缓缓地站起来,“走,进宫去,极儿哥哥在宫里头等许久了,咱们该好好地喝一 壶。” 逍遥公也笑了起来,“对,该好好地进去喝一杯,说说当年事,对了,世子还在你府中吗?他好些了么?” 首辅道:“还在府中,说是好些了,要不叫他一道进宫去?” “也好!”逍遥公道。 褚府去楚王府里头报了信,说大皇子妃暴毙。 宇文皓没在,阿四把此事告知了元卿凌,元卿凌听罢,便叫阿四打发了人回去,褚明阳这事,首辅那边是要做个交代的,也好对外平息。 打发了人走后,阿四与她坐在一起,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能相信,“褚明阳真的死了?” “是吧,褚家总不至于护着她。”元卿凌心里头也没有高兴的感觉。 蛮儿在外头进来,她也听到了这事,脸色有些怔忡。 “蛮儿,没事吧?”阿四见她失神,问道。 蛮儿坐了下来,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觉得二小姐实在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来。” “迟早的事,她这个人不折腾就会死的。”阿四是觉得解恨的,不是褚明阳有多大奸大恶,而是她自私得神憎鬼厌,自私也就罢,还要嚣张地欺负人。 蛮儿到底伺候过她一场,也得过一饭之恩,因此心头总不能如阿四这么痛快,甚至还有些为她忧伤。 阿四便道:“你不能为她难过啊,她虽然曾经是你的主子,但她对你不好,动辄打骂,还把你撵出去差点饿死,你不能记好不记坏,咱没这么泛滥的好心肠。” 蛮儿看了阿四一眼,又看了元卿凌一眼,轻声道:“我不是为她难过,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这事,要不要跟瑶夫人说一声呢?”阿四问元卿凌。 元卿凌道:“不必刻意告知,瑶夫人与她没有关系,她生死都和瑶夫人无关的。” “那也是!”阿四点头,随即又笑着道:“我还是去说一声吧,多高兴的事啊,瑶夫人知道了肯定也高兴,这褚明阳当日也害过瑶夫人,那人偶的事还记得吧?帮着宇文君那死鬼要害瑶夫人,亏得瑶夫人英明,才没被她给害了。” 阿四说完,便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对阿四来说,死了一个坏人,那应该是普天同庆的事。 元卿凌笑笑,倒也没阻止,看着蛮儿,知她心里是有些伤感的,便道:“蛮儿,阿四说得对,你犯不着为她难过,她对你的那点好,抵不过她对你的恶之万一,我们办事自己心里头要有个尺度。” 蛮儿点点头,她知道太子妃这样说,是怕她日后回了南疆之后处事会心软。 第1122章 瑶夫人的发现 阿四屁颠屁颠地到了瑶夫人的院子里头,敲开了门,却见毁天在里头扫地,她怔了一下,“您怎么在这?瑶夫人呢?” 心里不禁诧异,这男人扫地总觉得有些怪异,尤其还是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他这双手就应该是拿来舞剑杀人的,不是用来扫地的。 毁天抬起了淡漠的眸子,道:“她出去买些东西,你找她有事吗?” 阿四迟疑了一下,“她出去了?然后您在她屋中里扫地?” “还有喂狗。”毁天扬眸瞧了一眼趴在门槛边上的狗,道。 阿四哦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进去还是不进去,倒是毁天招呼了她,“你找她有事?她没这么快回来,要不你先进去等等?” 阿四觉得只有他和她在里头的话,有些诡异,便讪讪地退了出去,道:“也没什么事,只是褚明阳死了,我来告诉她一声。” 毁天嗯了一声,“知道了,你若不等的话,我会转告她。” 阿四又哦了一声,见他又继续扫地,且这动作还十分娴熟,看着就叫人觉得怪异,虽然之前元姐姐说过一些意味深长的话,可她总觉得不可能。 她回头再瞧了毁天一眼,想转身走的时候,毁天去 叫住了她,“你等一下。” 阿四便站定脚步,问道:“什么事?” “你看见我在瑶夫人这里,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阿四呃了一声,“奇怪……”但见他眸色陡地一冷,迅速改口道:“不奇怪啊,邻里之间,帮忙喂喂狗,搞搞清洁什么的,也是正常。” 毁天拄着扫帚看着她道:“我与瑶夫人,没什么事,不要回去乱说,我无所谓,怕伤她名声。” 阿四应道:“知道了。” 阿四又想走的时候,听得他道:“她屋中的侍女偷了银钱走了,她又有些不舒服,咳嗽了几天,有些发热,自己去找大夫了,所以我帮她打扫这院子,喂喂狗。” “那丫头偷了银子跑了?”阿四吃惊,“怎地没告知我们?可以叫我姐夫抓回来啊。” “她觉得小事一桩,且也没偷多少银子,便随便她去了。”毁天淡淡地道。 阿四觉得自打那事之后,瑶夫人就很少去楚王府了,不知道是何缘故,如今家里头出了事,又生病了,自己去找大夫也没去楚王府,怎地生分了呢? 阿四想了想,便问道:“那瑶夫人心里头是不是有些不痛快?是不是觉得,让她作饵去引汤夫人 ,她心里头不高兴?” “不知道!”毁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不高兴,你们这么能耐,自己办就是了,明知道她不会武功,还让她冒险,真掉了性命,你们担当得起吗?” 这事纯粹是阿四和容月的主意,因此,听了毁天这斥责之言,阿四心里头有愧疚,讷讷半响,道:“那我便等一下瑶夫人,等她回来我跟她道歉。” “既然如此,就进去帮她擦擦桌子,洗洗衣裳吧,她也不许我碰她的衣裳,但她又病了。”毁天道。 阿四心里不禁疼惜瑶夫人,更觉得愧疚,进去见里头堆了几天的衣裳都没洗,干净的衣裳已经没几身了,她便在井里打水上来,给她把衣裳搓了一遍。 瑶夫人平日里穿着简单,素色居多,料子都不是名贵的,但以往她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之前看她容色平静,穿着那些素色清淡的衣裳,觉得很适宜,也不曾细想,可如今为她洗着衣服,内裳却是比较粗糙的,只有外裳略体面些,曾经的王妃,如今落魄得如平民一般,让阿四心里头生出了些叹息。 刚把衣裳晾好,毁天就叫她先去厨房里头给瑶夫人 熬点粥,阿四也应了,抓了一把小米放在锅里头,生火煮开。 阿四也是千金小姐出身,但是从小粗养,嫁给徐一之后,虽然屋中有侍女打理,但是她也喜欢下厨,跟喜嬷嬷其嬷嬷学了些厨艺,偶尔给徐一做顿好吃的,小夫妻很有情趣。 如今见厨房里头也有新鲜的材料,也干脆给瑶夫人做两道清淡的菜。 这边刚做好,就听得瑶夫人的声音了,略带了无奈与疲惫,“不是叫你不必帮我打扫了吗?我自己能做。” “不是我做的,”毁天的声音淡淡响起,“是阿四姑娘来了,她给你打扫的,还有衣裳是她洗的,如今还在厨房里头给你做饭呢。” 阿四走出去,在裙摆上擦了擦手,扬起了满眼的笑容,“夫人,你回来了?” 瑶夫人诧异地看着她,便快步上前去,“阿四,怎么能让你为我干这么多家务活呢?快快进去坐下。” “没事,我做了饭,马上就可以吃了,你看了大夫是不是?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阿四问道。 瑶夫人拉着阿四进了厨房里,她知道阿四不会无缘无故地来,遂问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阿四脱下围裙,道:“本 来想告诉你,褚明阳死了,但见你这里……” “我这里很好的。”瑶夫人迅速便道。 “毁天说……” 瑶夫人脸色微微苍白,“我和他没什么,你不要听他胡说。” 阿四怔怔地看着她,“我知道,我不说这事,我只是……哎,瑶夫人,你是不是跟我生气?是不是怪我当日叫你去引汤夫人没顾你的安危?所以你这里出事了,自己生病了,也没告诉我们。” 瑶夫人听了这话,也怔住了,“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当然不会跟你生气,这是我自己愿意去做的,我若不愿意,谁也使唤不动我。” “那你为什么出事了也不跟我们说?病了宁可自己去找大夫也不去楚王府找元姐姐?” 瑶夫人啼笑皆非,“阿四啊,侍女跑了,这多大点事啊?我已经叫了牙婆给我找人,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这事犯不着去找楚王府,至于我病了,只是有几声咳嗽,我去抓几服药回来煎就行,也不必劳动你元姐姐,不过嘛,这一次出去抓药,倒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所以我本也打算一会儿去一趟王府,刚好你在,我就不去了,你去告诉太子妃。” “什么事?”阿四问道。 第1123章 药没了 瑶夫人道:“我本来是要抓一些清肺止咳的药,但是药铺里的人告诉我,像桑叶,连翘,金银花,板蓝根这样的寻常中药缺货了,他们已经有几天都拿不到货,我跑了几家药铺子问过,都是这样的情况,这事我觉得透着些诡异,你得回去告诉一下太子妃,让人调查一下怎么回事。” “这些药可寻常了,怎么就买不到?没听惠民署的大夫说过啊。” 瑶夫人咳嗽了几声,咳得脸色发红,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惠民署是朝廷办的,有自己的供应渠道,但是想必采购的价格也会偏昂贵了,民间如今着实是买不到这些药,如今是春夏交替,容易生瘟疫,若缺了这些药,可不得了。” 阿四道:“那好,我马上回去告诉元姐姐,让她找人调查一下,你快坐下来喝点粥,我还给你炒了两道菜。” “我会吃的,你先回去。”瑶夫人道。 阿四便道:“那好,我走了。” 她走出去,毁天已经放好了扫帚站在廊下,阿四挥挥手,“那就请您暂时多看着点儿夫人。” “嗯!”毁天淡淡地应道。 阿四觉得和他说话有些费劲,也就不说了,出门回府去。 回到楚王府,却 没见到元卿凌,问了蛮儿,蛮儿说:“你方才出去之后,安王府那边派人来请,说安王妃的孩儿忽然吐奶,吐得很厉害,叫太子妃去一趟。” 阿四惊了一声,“那你怎么不跟着去?去安王府多危险啊。” “怀王妃刚好来了,她们一道去,便不要我跟着了。”蛮儿说。 阿四道:“那还好,怀王妃能保护元姐姐的,我先进去沐浴换衣裳,刚才在瑶夫人那边做饭了,一身的油烟气味。” 蛮儿偷笑,“如今你是越发的像个贤妻良母了。” 阿四作势要打她,蛮儿撒腿就跑,两人嬉闹赶着,好不开心。 等元卿凌回来,已经是晚上了,她和宇文皓是前后脚进门,夫妻两人没说上几句话,阿四就来了,说了今日瑶夫人发现的情况。 元卿凌惊愕,“缺货?草药还有缺货的?” 宇文皓道:“罕见的药材缺货不奇怪,但桑叶连翘这些,从不曾缺过啊。” “惠民署有上折子吗?”元卿凌问道。 “我这两天忙着,折子都给皇叔看了,小事他可能不会告诉我,大事才与我商量,这草药缺货的事,他大概觉得无关紧要,就没告诉我了。” 元卿凌是个大夫,市场缺一些基 础的药还是给她带来挺大的危机感,尤其如今刚刚步入初夏,早晚还有春寒,这很容易发生流感,记得往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都是感冒四起的。 她道:“你明日派人查查,看到底缺了哪些药?为什么会缺药。” “我现在就叫徐一去惠民署那边问问。”宇文皓刚说完,阿四便转身出去,“我去叫他。” 徐一连夜去了一趟惠民署,找到惠民署的官员,问了药材缺货的事。 惠民署也没上折子,道:“民间缺货的事,下官早两天便听说了,惠民署今日也叫进货了,惠民署的货还是有一些,我们受的影响不大,因为专供惠民署用药的人,几乎不对外销售,他们的货源还是有的。” “那你们找商家问问,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一道。 “徐将军放心,明日下官就亲自去查一下。”惠民署主院道。 徐一又问了一下惠民署的货存,主院说:“这货存是不多的,因为惠民署每日要接诊大量的病人,隔几天就得进货,也囤不了那么多啊,咱没这么多地方。” “若能拿到货,你还是多囤一点吧,估计这里头有人捣鬼。”徐一道。 主院一怔,“捣鬼?谁捣鬼?朝廷 可是有严旨,药材不可居货囤积影响民间百姓用药的。” “还是小心点好,就怕不是奸商,而是别有用心之人。”徐一如今也精明了许多,很多事情懂得举一反三,尤其这药草更是扼住了这春夏交替时候的命脉,若是爆发伤寒风寒什么的,那就麻烦了。 主院知道如今局势不明朗,当即重视起来,保证道:“徐将军放心,这事下官一定会调查清楚的,明日也会先囤一些药材,至少可以保证,皇家官家这边的药草充足。” 徐一听了这话,总觉得不妥,但脑子简单的他,一时也挑不出错来,便起身走了。 翌日傍晚,主院大人便到了楚王府去复命。 因是药草的事情,所以宇文皓也让元卿凌进书房一道听禀报。 主院道:“今日微臣带人去查了一下,发现京中所有的药铺子都是一样,缺了好多的药,问得药贩子,才知道前阵子有人大手买了许多药,这人出的价格比正常价格高出两成,所以药贩子都把药卖给了此人,此人也很奇怪,治伤调养之类的药一律不要,只要治疗风寒伤寒咳嗽的药,鱼腥草、广藿香、大黄、红景天、薄荷脑、甘草板蓝根等等的药材,已经 没办法拿到,药铺里头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所缺药的单子,你可有列出来?”元卿凌问道。 主院忙奉上了册子,“回太子妃的话,已经列好在此。” 元卿凌接过药册一看,这缺的药材,竟高达几十种,她对中医不熟悉,但是当初在药厂研究所的时候,倒也研究过中药制剂,对草药大概的药性还是知道的。 这些药,几乎全部都是治疗上呼吸道感染,退烧,宣肺清热的药,换言之,若爆发流感,市面上是没药可以用的。 她看了宇文皓一眼,“这药不会无缘无故缺的,得严查,且一定要快了。” 宇文皓点头,对主院道:“惠民署这边供应若是充足的话,先进一大批货,能进多少进多少,若囤不下来,就分流到各大药铺子,以进货的价格给他们就是。” “是!”主院领命之后告退。 宇文皓再传徐一进来,“你去查一下,这大手购买药物的人到底是谁,住在何处,他要这么多药到底有何用途。” 徐一得令而去。 元卿凌有些担忧,蹙眉看着宇文皓,“老五,这事要慎重处理才行啊。” “你放心,实在不行,便先从各地调药进京。”宇文皓安抚道。 第1124章 汤阳痊愈 宇文皓这样安抚她,但其实他心里有数,京城人口多,这附近一带的药若是被买空了,那么附近州府会源源不竭地供给过来给这大买手,毕竟高出市场两成,谁都想赚钱,因此,地方的药未必有充裕的可以供给给京城。 如此庞一大地购买这么多药,这笔花销不小,起码千万两以上甚至还不止,有商人可以囤积,用于瘟疫爆发的时候抬高价格来卖,朝中往年也有这样的人,但是朝廷的打击力度也不小,对这些人都是重罚重刑,阻吓力度是有的,但不排除也有人想冒险发财。 尤其眼下朝廷看着比较乱的时候,有商人想要浑水摸鱼,发一笔国难财也不奇怪。 且如今北唐开放与大周通商,大月国大兴国那边也渐渐地签订了货物互通政策,别国的商人来北唐发一笔财,到时候换取大批的货物或者黄金回去,也是有可能的。 但不管如何,这事是暗中进行的,不动声色,可见其筹谋之大,必须要把洪烈的背后算计给归进去,至少不可排除了他。 翌日元卿凌拿着这个药材单子去了医学院找奶奶,中医她才是权威。 元奶奶看了之后,愁眉深 锁,道:“这些药,应对流感和普通感冒都是可以的,而其中好几味药应用于上呼吸道感染是最有效果,还有退热的这些药都在单子之列,丫头啊,如今这季节,可缺不得这些药材,得叫人想办法买才行啊,不说别的地方,光是我们医学院最近都有好几个学员发烧咳嗽,好在是医学院里头有,若是外头买不到的话,感冒还好处理,看自身抵抗能力过几天就能好,流感是不行的,流感必须要用药,这个季节也是流感的高发期。” “那可有其他的药能用于代替?”元卿凌主要是想问这事。 元奶奶看了看,摇摇头,“这单子罗列的药对于这些病症来说,都是十分齐全了,有些药是可以互相代替,但是也都在这个单子里头,剩下的那些,效果不如理想。” 那就麻烦了。 “这事很严重,姑爷能摆平吗?”元奶奶问道。 元卿凌这事不会藏着掖着,道:“比较难,但是会尽力,您暂时别担心太多。” 元奶奶轻叹,“最近事情很多,你要多帮着姑爷,他也真够累的,上次见他,他足足瘦了一圈。” 元卿凌上前抱着奶奶,闻着那一身草药 的味道,顿时觉得心安,“放心,天大的事,都是人扛住的,历来如此,别人可以,咱也可以。” 奶奶想了想,道:“这事吧,还是比较紧张的,要不找大兴那边问问能不能送些药材过来?” 元卿凌笑了起来,“我的好奶奶啊,且不说大兴与北唐路途遥远,光说这药材运输,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且等运送到来的时候,只怕都到年底了。” 奶奶一时呆萌,“对,我没想到这地方落后,交通不发达。” 元卿凌安慰道:“您不要担心这事,老五会搞定的,这些药他们收了去,定是要找地方囤积,找到囤积药材的地方便可出价买回来,若不许买回来的话,还有别的办法。” 奶奶听这话就安心了,“那这事要抓紧,快些找回来,市场上不能缺了这些药太久,不然百姓得怨死朝廷了。” “会的,放心。”元卿凌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就回府去了。 汤阳这两天逐渐就恢复了状态,虽然精神有时候还有些迟缓,但到底认得了所有人,也记得了事情的经过。 汤夫人一直都没处理,给他留着,只是暂时扣押在王府里头。 至于那假扮汤 阳的人,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但因舌头被割掉,又不会写字,因而无法问讯,宇文皓早叫了人把他送到京兆府那边,关押起来,等这事过了之后再做决定。 汤阳整个人清醒之后,是首先进了书房之后才去见了汤夫人。 汤夫人被扣押期间,一直都不吵不闹,但是也不会回答任何问题,自然,宇文皓也没打算从她嘴里撬出什么来。 汤夫人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希望他能带她回家里头说话。 汤阳看着她,如今她的眼底一派明澈,那瞳孔里头有光芒注入,他直摇头,“瞒得我好苦啊!” 他自诩聪明半生,却被她戏弄于掌心多年,连她是否真的瞎了也无法分辨。 她痴痴地看着他,“你若但凡与我亲近多一些,也能发现到,可这些年我们虽有夫妻名分,却无夫妻之实,说到底,还是你薄情之过。” “不要做出这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来,你让我恶心透了。”汤阳所能想到的最狠毒的话,便是这一句,这些年的欺骗,她暗地里送了多少消息出去?难怪,这两年楚王府里的一举一动,总是迅速被对方知道,关于内鬼的事,他想过许多 次,调查过许多次,调查无果,却哪里想到是她啊? 他没把她完全当成是妻子,却把她当做了朋友,有些事情会跟她说,除了绝密之事,而尤其出门总得跟她交代,所以每一次行动,总会被人知悉。 汤夫人笑了起来,笑得悲苦,“恶心吗?你当然觉得我恶心,这些年,你心里也不曾有我,除了那一晚之外,你简直拿我当死人。” 汤阳看着她,甚至连走近都不愿意,“我不想再说这些,太子告诉我,你自打被擒,不曾透露半句你身后之人,既然如此,我也不问你,我会求太子留你活命,送你离京,往后你是继续效忠你的主子,还是另有他去,都和我无关。” 他从袖中取出了休书,丢在了她的身上,便要转身走。 汤夫人却是一把撕了那休书,恨恨地道:“休书我不会收,你曾对我许下承诺,此生不离不弃,你休想如今离弃我,我也不会离京,汤阳,我这辈子就跟你耗上了。” 汤阳丝毫不为所动,“那只怕由不得你,你所犯之事本该砍头,能让你离京已经是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你若不珍惜,离了这楚王府,死活都和我无关了。” 第1125章 汤夫人的招供 汤夫人忽地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臂,眼底愤怒,“你为什么就这么薄情啊?哪怕你打我,骂我,都比这般冷冰冰的要好,这么多年了,我还捂不热你的心吗?说到底,你是无法忘记那个女人,休了我,你就可以去娶她,是不是?” 汤阳眼底有倏地而起的沉痛,冰冷无边无际地凝起了寒气,唇边噙了一抹凉薄,“娶她?这辈子我都不可能了,恰好是在我娶你那天,她便已经死了。” “不可能!”汤夫人冷笑,踉跄一步退后盯着他,“你想让我愧疚吗?我这些年一直试探你,可以纳她为妾,你说与她无往来了,但她过得很好,不想打扰,她怎么会忽然死了?我不会愧疚,她死了正好,死得好,霸占了你的心这么多年,她该死,她就算真为这事死了,那害死她的人也是你,不是我。” 汤阳眼底有幽冷的光芒,那深沉无力的痛挥之不去,他静静地道:“没错,害死她的人确实是我,和你无关。” 他转身的片刻,汤夫人软倒在地上,悲声问道:“你就没什么想知道的吗?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帮他们做事?你就不想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汤阳转过身来,盯着她,“那 人是洪烈,我们已经知道,至于你为何要帮他,那是你的事。” “和你有关!”她慢慢地站起来,眼底充满了悲凉,“当日我的眼睛确实是伤了,是主人救了我,为我治好了眼睛,但他不会无缘无故救人,就总得要我付出代价,十五岁及笄那年,我便委身给了他,十二年前,他开始在各国布下密探暗线,我便先为他去了大周辗转到了北唐,我在大周的时候一事无成,他已经厌弃了我,若我在北唐还没能为他效力,他便要杀我,他从不养无用之人,当时我们正愁无法打入北唐皇室,上天可怜,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得知你为楚王效力,我便迅速布局,给你营造了我这些年的悲惨,还有那一场醉酒,也是我安排的,当时你烂醉如泥,其实什么都没做,我给你服了药,让你失去了短暂的记忆,加上醒后所见,你便以为和我发生了关系,加之你所调查的我这些年因你伤眼,过得如此悲惨,以你之念旧重情,定不会弃我于不顾,断你姻缘,非我所愿,我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这些年所做实在是无可奈何,与你不过是各为其主,我又何错之有?” 汤阳看着她,眼底不辨情绪, “你如今所言,我已经不知道真假。” 汤夫人凄凉惨笑,“好,那我便告诉你一些你们想知道的,洪烈确实没死,在大周与北唐围困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肃国气数已尽,所以提前安排了兵卫寻了退路,当初大周破城何其容易啊?若是他在,怎也得负隅顽抗半月才能攻下吧?你们当初就该怀疑的。” 汤阳怔了一下,“如此说来,他是装死,还带了兵马去?” “他带了五万兵马,而如今正在秘密研制大周的那种战车,是否研制成功我也不知道,但是北漠愿意与他配合,必定是除了暗探之外还有其他,北漠在这种武器上吃过亏,他们曾经是武器最为精良的国家,如今却落后于北唐与大周,怎会甘心?京中如今的风云,都是他们搅和出来的。” 这些基本都在汤阳预料之中,唯有那兵器战车的事,他扬起了狐疑的眸子,“他们怎么可能研制战车?” “这些我具体不知道,我只听有暗探说过,他们从大周那边得来了武器和战车,然后找了各国着名的兵器匠一起铸造,听闻战车已经铸造出来一台,和大周的差不多。” 汤阳骇然,若是如此,洪烈与北漠是要发动战事,策 划北唐政局的混乱只是幌子? 若北唐决策者的眼光若都聚焦于京中局势的变化,甚至是在猜忌谁谁谁的时候,他们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集合兵力,挥军南下,这铁骑大军加上那些武器战车,北唐如何抵挡? “安王是否与他们勾结?”汤阳问道。 汤夫人道:“必定是曾有过联系,但后来如何,不知道,安王以往绝对是摘不出去,如今就算要走,大概也骑虎难下,且看他如何取舍,否则的话,安王会成为太子的绊脚石,很大的一颗绊脚石。” 汤阳还欲再问,汤夫人却已经摇摇头,“我所能说便是这么多,再问则要我泄露其他人暗线的行踪,我不可能这样做,他们曾与我并肩作战,我不会出卖他们。” 汤阳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她这些话,不排除是有夸大恫吓的成分,让他们自己先乱阵脚,但是也不排除是真的,毕竟当初都往这方面去想过。 汤夫人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我离京之后必是难逃一死,你大概也知道,你不杀我,只是怕脏了自己的手吧?我与你从少年时候认识,半辈子的情分了,其他不求你,你若能亲手杀了我,我很感激,你若是下不了手 ,那就给我一杯毒酒。” 她潸然泪下,说不出的悲绝,“我死后,也烦请你为我收尸,敛葬,不必立碑,既不能冠你的姓氏,碑对我没任何的意义。” 汤阳面容凝滞了片刻,终究不忍看她眼底的悲哭,转身而出。 出去之后,略一定神,便直奔宇文皓的书房去,把她所招的话全部告知宇文皓。 宇文皓听罢,斟酌了一下,“本王倒是认为她说的是真的,当初本王与红叶公子谈过,他也认为若洪烈假死逃去,一定会带兵走,当初围城之困如今想起也着实太容易了,洪烈素来以用兵如神着称,如此简单轻易就被攻破,连他自己都丢盔弃甲死于围城战乱之中,真不可能啊。” 可惜当初大家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当时武器之精锐,教肃国军闻风丧胆,才会迅速获得胜利。 “对了,关于草药的事,你去问问她,是不是洪烈暗中捣鬼?他们会把药藏于何处?”宇文皓马上想起这事来,道。 汤阳刚清醒过来不久,还不知晓此事前后始末,听得宇文皓与他细细道来,他才觉得此事也是十分要紧,便马上再去了一趟。 然而,他方到,便听得里头传出了凄绝之声,“汤阳……” 第1126章 汤夫人死了 汤阳浑身冰冷,飞快上前一脚踹开了门,只见她已经触墙倒地,额头有鲜血汩汩而出,她这一撞,抱着必死的心,不给自己留后路。 汤阳抱起了她,焦灼喊了几声,“李泉,李泉。” 汤夫人血流披面,抬起了无力的手,却是无法触及他的脸,唇边在血流下来之前,浮起了一朵笑,“对不起……我那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坏你的姻缘。” 汤阳心头说不出的难受,“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太子妃。” 他抱着她就往外头跑去,一路跌跌撞撞地喊着太子妃,跑到了啸月阁。 元卿凌见他抱着一个满头是血的人进来,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汤夫人的时候,她立马转身取出药箱来,沉着指挥汤阳把她放在躺椅上。 汤阳放下她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木然了,就站在那里,眼前的一幕以血红的方式映在了他的眼帘底下。 头部的鲜血,是可以止住,但是她强行提内力这么一撞,除了额头出血之外,还有严重的脑颅出血,脑出血导致颅内压不断地增高,血开始从耳朵流出,呼吸和心跳都十分微弱了。 元卿凌抢救了一下,抬起头对汤阳无奈地摇了摇头。 汤阳缓缓地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呼吸无法调整 ,一会儿急速,一会儿屏息,脸色惨白得厉害。 元卿凌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带着人出去,留下他们两人,相处这片刻。 汤夫人的嘴唇翕动着,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那样看着汤阳,泪水从眼角滑落,她这一生,是恶是悲,已经到头,反而是有一种如释重负。 汤阳坐在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一言不发,陪伴她最后的时刻。 宇文皓得知汤夫人死了,十分惋惜,难得她愿意开口,本还能再问问药材的事,如今这事尤其重要。 汤夫人的丧事,是汤阳亲自给她办的,从他们的宅子里出殡,但是选坟墓是叫了徐一帮忙,徐一叫风水先生选好之后,便来问他,“叫人刻碑,碑文上写什么?” 汤阳沉默了许久,缓缓地摇头,“不必立碑了。” 徐一怔了一下,站着不动。 汤阳抬起头,“怎么了?还有事?” “我以为……你表现得这么伤心,应该会给她立碑。”徐一也是藏不住话的人,便直说了。 汤阳眼底笼着一层道不明的情绪,有沉痛缓缓而起,“我曾立过一块碑,不会再为其他女人立碑了,我难过,是因为她始终是我少年认识又陪伴了我几年的人,哪怕 这些年是假的,是谎言,但是,那也是真实存在过在我身边的人,仅此而已了。” 徐一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立碑又不会再帮其他女人立碑?又什么情意又是假的,徐一想了一下想不明白,算了,他说不立便不立吧,这女人害得他们好惨,这些年都不知道泄露了多少消息出去,加上,她还抓走了汤大人,害得汤大人痴痴呆呆的,若再为她立碑,岂不是真当王府好欺负的? 办了汤夫人的丧事,京中果然就开始爆发了风寒,楚王府里也有几人不舒服,尤其阿四,这几天总是咳嗽,还发热了,元卿凌给她诊治了一下,与普通风寒感冒不一样,怀疑是流感。 这里的大夫没有区分流感和风寒,风寒在元卿凌理解看来,是指普通感冒,独立相对较弱,传染性不强,免疫力强的人哪怕不吃药也会痊愈。 但流感是病毒感染且病毒容易变异,会大范围的扩散传染。 元卿凌给阿四开了抗病毒的药,自己也带上了口罩,问道:“你最近都去过什么地方啊?” 阿四想了想,道:“最近也没出府办事,除了早几天去了瑶夫人处,便是回了一趟娘家。” “瑶夫人?对了,我记得那天你说瑶夫人病了,不知道她情 况如何了?我派个人去问问。”元卿凌想着多半是瑶夫人先被感染流感,传给阿四了。 不等元卿凌派人去问,毁天就来了。 他说瑶夫人发热几天了,一直都没退热,让元卿凌过去看看。 元卿凌马上就提着药箱出去,毁天策马而来的,元卿凌却见他面容微红,且声音有些嘶哑,似乎也有症状。 “毁天,你没事吧?可有咳嗽发热?” “我没事!”毁天执着缰绳应了一声,但这一声没事刚说完,就是几声咳嗽,然后他便清清嗓子道:“就是喉咙有些痛。” 那是着道了。 元卿凌带着蛮儿跟随他去了宅子那边,瑶夫人身边刚雇了个丫头,脆生生的,看着有些呆,但是殷勤得伺候在瑶夫人的身边。 元卿凌见瑶夫人病容苍白,嘴唇都没了颜色,不禁蹙眉,“你这怎么回事?病了也不叫人告诉我。” 瑶夫人冲她笑了笑,便伸出手来拉着元卿凌垂在床边的手,“知道你们最近事多,免得烦着你们。” 元卿凌气结,“说这些生分的话,拿我当外人了是吗?” 瑶夫人哎了一声,秀眉也跟着蹙起,懊恼地道:“我这不是想着小病不碍事吗?没想到竟这么不中用了,自打那病被你治愈之后,我就不 曾得过病,没想到这一次连续几日都不好。” 她看着元卿凌又带着那个口罩,便有些怕了,“我是又得了那个病吗?” 元卿凌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估摸是流感而已。” 她问了诊,从她说最初只是无力,之后咳嗽,嗓子痛,发热,这一系列的流感步骤,加上毁天给他用过一些治疗风寒的药不见效,大致也就确定是流感了,她道:“你这病啊,和普通风寒不一样,叫流感,会传染,且传染性很高,想必毁天也被你传染了。” 瑶夫人白了脸,忙地撑起了手,“什么?我传染给他了?” 她看着毁天,问道:“你不舒服吗?” 毁天摇头,依旧万年大寒脸地道:“没有不舒服。” “郡主最近可有来过?”元卿凌问道。 “前阵子孟悦来过。”瑶夫人吓得忙地坐起来,“那孟悦会不会被传染了?但她来的时候,我还没觉得不舒服。” 元卿凌想起奶奶说医学院有几个学员有不舒服的症状,或许是孟悦传染给了瑶夫人,便道:“那会儿既然你没不舒服,那或许就意味着还没得病,不会传染给孟悦,便真传染了,孟悦是在医学院的,怕什么?” 元卿凌故意说没症状就不传染,免得她忧心孟悦。 第1127章 老九回南疆 瑶夫人症状比较重,元卿凌除了斟酌用口服药药之外,还上了点滴,给毁天也开了些抗病毒的药,毁天没大想吃,转身便要往外走去,看得出他捏着药是要去扔掉的,瑶夫人就看着他,“你吃了再出去。” 毁天便乖乖地走回来,当着她的面放入嘴里,咀嚼完了吞咽,却是不曾想这种药苦得很,当下脸皱得像咸酸菜。 瑶夫人见状,便笑了起来,“你就不知道用水送药吗?” 毁天看着她笑,看了好一会儿,目不转睛,元卿凌都觉得自己碍事了,若不是给她挂着点滴,她都要走了。 毁天叫了那丫头去厨房熬粥,他自己就回去了。 等他一走,瑶夫人就看着她说:“你别误会太多。”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养你的病,我什么都没误会。” 瑶夫人讪讪地笑了,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但着实也不知道说什么,总觉得自己原先的雷厉风行被什么耽误了似的,许多事情啰啰嗦嗦。 元卿凌见她这般,便与她拉拉家常,说了一下安王妃的女儿。 “封号下来了吗?名字起了吗?”瑶夫人问道。 “还不曾,礼部在拟了,估计要先给父皇过目。”元 卿凌道。 “小名呢?” “说是叫安之!” “安之?用父名?”瑶夫人一怔,慢慢地坐起来,“那老四真是很重视很宝贝这个女儿。” “确实重视,我前些天去了,孩子吐奶,安王紧张得不行,非得叫我过去看看。” 瑶夫人凝望着她,“那如今京中这事,和他无关吧?” 说起这些事情,瑶夫人的精神就回来了,仿佛她是属于这个战场上的人,如今闲置在这里,她是百般不适。 “不知道。”元卿凌希望不是,除了不想让安王给老五添麻烦之外,还觉得自打安之姐儿出生之后,安王妃的所有心思和期待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他们一家三口也比较平和,若是再生事端,破坏了这种宁静,是谁都不乐见的。 瑶夫人想了一下,道:“老四这些年啊,也犯下了不少事,这些事情看似都平静了,皇上也都压下来了,只惩处了狄家,但是,做过的事情,总会反噬,会否致命或者把他苦心经营的家毁于一旦,还得看他自己了,我只是心疼安王妃。” 瑶夫人的眼光一向独到,而且她这样说,也并非眼下看到了什么,而是根据她昔日对安王的了解以 及对安王所做过的事的了解得出的结论。 元卿凌深信她的判断,且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她要比瑶夫人天真一些,总觉得有些关头若安王可以悬崖勒马的话,那事情或许有转机。 给瑶夫人挂完点滴,元卿凌千叮万嘱她不可出去乱走,必须等病都好了才能出去。 瑶夫人看着她,竟是有些依依不舍,“你说我都清静这么久了,为何还不大习惯呢?” 元卿凌笑着道:“怎么?你现在又觉得孤独了吗?原先问你,你说你很享受。” “享受是享受,但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眼下不是真正的平静。” “那你想怎么样?你如今多好啊。”元卿凌拿起药箱的时候,问她。 瑶夫人摆摆手,“你去吧,我只是胡乱那么一说,没想怎么样,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元卿凌嗯了一声,“好好休息。” 出门之后,和蛮儿上了马车,蛮儿问道:“太子妃,瑶夫人的意思大概是想过来帮您,您为何不答应?” “蛮儿,没有人会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想出去闯风淋雨。”元卿凌语重心长地道。 “可听她的意思……” 元卿凌叹了一口气,“ 她想帮我和老五。” 蛮儿明白了,“原来如此。” “我不可能再让她涉险了,上一次阿四和容月让她去冒险,却也没想过,一旦她出事,孟悦和孟星怎么办?刚没了父亲,连母亲都再失去,对她们何其残忍?” 瑶夫人的人脉是攥在了手中的,她若帮忙,动用这些人,而这些人里头未必就没有暗探,她自己也说,很多事情是会反噬的,安王会,她也会,那些人脉或许能用,但用到了极致定也会反噬她自己。 “蛮儿,你看什么时候也准备一下,和老九回南疆去吧。”元卿凌道。 “啊?”蛮儿顿时不舍,塌下了脸,“我还想在京中陪您多一些日子。” “蛮儿,你如今是南疆王,不能事事都靠着你母亲,你和老九快些回去,我总觉得,南疆那边也得有人控住才行,洪烈此人谋略这么深,而红叶公子又放弃了疆北,难保他会在南疆策动叛乱,南疆一乱,朝廷雪上加霜。”元卿凌道。 蛮儿听得元卿凌这样说,知道事态也比较严重,虽是不舍,却也应下了。 蛮儿回南疆的事与老五一说,老五也刚好有这个想法,南疆那边必须得稳住,至少这 个节骨眼上,便是乱,也得乱南疆这一块地方,不可祸延出去。 老五知道她不舍蛮儿,之前一直没提出来,想着让蛮儿再多住几天,如今她自己说,肯定是同意的,当即召集了老九过来,一番耳提面命,把有可能出现的状况都跟他分析了,让他务必要稳住整个南疆的局势,就不求这南疆能帮回朝廷,不要被北漠和洪烈利用反过来对付朝廷。 老九在南疆的日子里也有了一番历练,加上这段日子跟着宇文皓进出,对局势大致了解,看事情也比较透彻不像原先那样浅薄片面,慎重地答应了下来,便进京去跟父皇辞别,自然,也跟老八好好再聚一次。 老九与蛮儿离京之前,元卿凌给他们置办了好多东西,老九的“陪嫁”团队也准备好了,只等出发日子一到,便浩浩荡荡离京而去。 狄贵妃竟也给老九和蛮儿准备了礼物,更是表现出不舍老九的神色来,全凭为老九办这一场婚事,她才能得到皇上的原谅,如今倒是安分了许多,连死了个弟弟狄中良都不敢闹,只是暗中哭了一场,怕若再闹的话,会给儿子招致灾祸。 娘家那边,她如今是顾不得了。 第1128章 只看取舍 顺王离京之后,宇文皓降罪汤阳,打了三十大板驱逐出府,汤阳在府门口痛斥宇文皓不念辅助多年之情,实在让人心寒,宇文皓闻言,更是令人推打一番,最终汤阳含恨而去。 流感在京中大爆发,药物的稀缺,导致了百姓对朝廷的怨恨,更有名望者出来说太子失贤无道,病者无药可治,宇文皓一直在百姓心中的声望都是很高的,忽然被这么贬低踩下,且是迅速地以燎原之火席卷了整个京城乃至周边州县。 本以为是很难控制的局面,殊不知,就在百姓怨声载道的时候,却有大量的草药免费派送给患病百姓。 而派药的人,打的是安王府的旗号。 太子与安王,高下立见。 且安王原先因被贬谪出京的事也被大家提起来了,说当日是被人陷害所致,更有甚至,说陷害他的人是太子,而太子之所以能被册封为储君,是因为生了几个儿子,既然是以子息来论的,那着实是无才平庸之人。 百姓普遍读书不多,智商未开,对这些流言竟有许多人深信不疑。 太子的声望,自打被册立之后,几乎跌到了谷底。 但是,流言是流言,宇文皓却仿佛是丝毫不在意,他在朝中地位已经稳固,有人建 议他打压议论,捉拿那些造谣之徒,宇文皓却一概不管,只道:“有药便可,随便他们说什么。” 也轮番有人来劝元卿凌,让元卿凌劝说太子,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元卿凌和这些夫人们平时都很少来往,忽然这么多人来劝说,她自然觉得奇怪,因而便笑盈盈地道:“不碍事,百姓指出老五的不足之处,他还能加以改正,我们该多谢才是。” 这话,叫汤阳命人给传了出去,舆论虽然是没压住,但是,心头有数的人也渐渐懂得分辨。 宇文皓如今看似是腹背受敌,却比原先轻松许多,反之,安王却是在府中坐立不安。 外头对他捧得有多高,他的心就有多寒。 往日他总觉得自己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如今这一桩一桩地袭来,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小孩儿玩泥沙,跟人家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 他终日惶惶不安,就连安王妃都看出端倪来了,加上外头传言都遍布整个京城,府中的下人也有所耳闻,安王妃身边伺候的人少不了是要跟安王妃显摆,说如今百姓都抬举安王。 安王府里头,本来大部分人都是皇上安排进来的,后来狄贵妃又挑了几个,如今安王妃贴身伺候的人,就是 狄贵妃挑来的,因此,这些人都会跟着外头捧起安王。 安王妃听了这些话,一点都不高兴,甚至是胆战心惊的。 她也忍不住,便去问安王,“外头派药的人,果真是你的人?” 安王轻叹,眉头笼愁,“怎么可能是我的人?我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可以提前囤积这么多的药材?” “我也觉得不是你,但太子会不会信你?”安王妃问道。 安王心头烦绪,焦躁地道:“他爱信不信。” 他认为宇文皓不会信他,这事换做是谁都不信,他往日劣迹斑斑,又曾与他争斗太子之位,如今整件事情里头,踩着宇文皓来抬举他,百姓对他的吹捧甚至胜于以往的任何贤士名臣,这不是捧,这是捧杀,为他树敌的。 安王妃见他神色不耐,也不敢问了,只是心头却是害怕不已。 她也顾不得自己产后虚弱,在出了月子之后,便叫人备下车马,直奔楚王府去找元卿凌。 元卿凌见她亲自来,倒是吓着了,且见她衣衫单薄,便连忙叫人把她迎进了侧厅,给她披了衣裳。 “你有什么事,叫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何必亲自跑来呢?”元卿凌回头又叫其嬷嬷给她煮了一壶姜茶,去去寒气,如今这天气虽说要入 夏,但这天气下雨的时候居多,还是比较凉。 安王妃顾不得这些,轻声道:“我与你单独说几句话,好吗?” 元卿凌点点头,便叫屋中伺候的人出去,把门关上,看着安王妃那张苍白而惶然的脸,心里头虽然有数,却也问道:“怎么了?非得你亲自来一趟不可?” 安王妃看着元卿凌,恳切地道:“近段时间,外头对太子说的那些话太难听,这事我知道,但是真和王爷无关,派药的人他不认识,他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去买药,你跟太子说一声,别叫兄弟之间生了嫌隙,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是有人故意要挑唆他们的兄弟感情。” 元卿凌也知道她是为此事来的,便宽慰道:“这事是男人们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想必老五心中有数的。” “不管也不行啊,”安王妃以为她不信,也有些着急了,“王爷最近在府中的时候,一直长吁短叹,说我们是被人利用了。” “王爷真是这样说了吗?”元卿凌看着她问道。 安王妃眼神躲闪了一下,这话王爷自然是没说过,是她自己猜测的,但是她真认为是被人利用了,“这个……事情或许真是这样的,太子妃,我知道你宅心仁厚,不会愿意 看到他们亲兄弟反目成仇,这……哎,这事若真上了当,对谁都不好,那是要命的。” 安王妃心里着急,就是知道这点,一旦太子存了疑心,到了这个关头,太子还容得下王爷吗? 元卿凌问道:“你别急,我问你个事,你如实回答我就是了。” “你问,你问。”安王妃紧张地道。 元卿凌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还记得你生孩子的那会儿,你说过一句话,王爷去过护国寺几次,你生了孩子之后,他还有去吗?” 安王妃摇摇头,“他不曾跟我说过有去,我月子期间,他也出门过两三次,但是都没去多久,我估摸着去不了护国寺。” “他原先去护国寺做什么啊?”元卿凌问。 安王妃茫然,“这个……去护国寺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求神拜佛,求我平安生产。” 她顿了顿,脸色有些白了,看着元卿凌,“那护国寺怎么了?是不是里头有什么人不能见的?” 元卿凌没跟她解释,而是道:“你回去之后告诉王爷,就说他去护国寺的事情我和老五知道了。” “就这样?”安王妃怔了怔,洁白的容颜上满是迷惑不解。 “就这样!”元卿凌意味深长地道。 一切,只看他自己的取舍。 第1129章 安王再去护国寺 安王妃走了之后,回府之后,斟酌了许久才把元卿凌的话告知了安王。 安王闻言,怔怔许久,遂是苦笑一声,“真是作茧自缚。” 安王妃问道:“护国寺怎么回事?难道你去护国寺不是祈福吗?” 安王执着她的手,然后轻轻地揽着她的腰身,让她的头靠在肩膀上,“确实只为求一个平安顺遂,但是佛门清静地,许不是我这种满身罪孽的人能进的。” 安王妃听着这番用平静语气说的话,却莫名地心惊起来。 夫妇两人抱了一会儿,他便起身道:“我得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安王妃执着他的衣袖,“你去哪里?” 安王凝望她,往日她是从不问的,可见她心里着实慌得厉害。 “去去就回,很快。”他轻声说完,转身便去。 出了房门,他叫人备马,便直奔护国寺而去。 护国寺自打方丈走了之后,便不复往日光景,如今比往日更加的香火鼎盛,这自然是因为护国寺如今也对外开放,京中许多善信都会过来求神拜佛。 只是,如今的护国寺商业化得厉害,不许百姓自己携带香烛,必须在护国寺内购买,可价格十分昂贵,同 样的香烛,外头卖十文钱,这里便要花上百文,且寺庙之中,还卖起了护身符等物,也是价格昂贵得厉害。 自家吃喝舍不得花费,但善信供佛却是毫不心疼,收取百文千文又如何?那是一片恭敬虔诚之心。 这般护国寺迅速敛收了一笔钱财,说日进斗金一点都不为过。 如今的护国寺主持,是方丈的嫡传弟子,叫慧通师父,其实方丈走后,慧通师父还不是住持,原先方丈指定的那位圆寂了,便由慧通接任,因此,短短的两年间,护国寺已经换了两任住持,如今是第三任。 这位慧通师父,方丈在的时候不甚看重他,说他心头太多杂念,修为不到家,所以即便他是嫡传大弟子,他走的时候却也没传住持之位给他。 只是没想到,护国寺如今在他的手里,却是发扬光大了。 且说安王来到护国寺,便直接要求见住持慧通师父,沙弥领着他往禅房里去,这满殿的善信,竟有认出他来的,对着他便下跪,“多谢王爷派药之恩!” 听得这位就是安王,善信们都纷纷围过来,跪谢之余,还对他歌颂了一番。 若是往日,这简直就是安王求之不 得的事,民望,民心,都尽在掌握了,他千辛万苦没能做到的事,不过是善用点心思,花点银子就能办成。 他顿觉得讽刺不已。 心头觉得讽刺,自然就不想接受膜拜,只丢下了一句认错人,便随着沙弥往禅房而去。 沙弥先进去通报,再出来领他进去。 安王站在门前,略一迟疑,还是迈腿进了门槛里头,方进去,沙弥就在外头把门关上了。 这家禅房,是昔日方丈在的时候坐禅的地方,墙上悬挂着一个工整的禅字,慧通师父便坐在蒲团上,盘腿,手里捏着念珠,慈眉善目地看着安王。 “还不曾恭喜王爷弄瓦之喜。” 安王眸色沉凝,慢慢地踱步走了进去,“多谢!” 慧通师父慢慢地站起来,邀请他到旁边的椅子上,“王爷请坐!” 安王背着手,淡淡地道:“不必了,本王说几句便走。” 慧通师父自己坐了下来,把念珠搁在了茶几上,慢慢地端茶饮了一口,唇边依旧是噙着那温和的笑,“王爷请说。” 安王看着他,眉目间便有了一丝浮躁与戾气,“本王说过,不想掺和太多你们的事,本王只想安心地和妻女过活。” 慧通师父笑了起来,眸子颇有深意地看着他,“想当初老衲认识王爷的时候,王爷是个志向高远的人,心存鸿鹄之志,怎地如今却甘当燕雀只知筑巢安居?不免叫人失望啊。” “人各有志。”安王淡淡地道。 慧通师父放下了茶盏,意味深长地道:“王爷,如今放弃岂不可惜?你已有民望,民心,受百姓拥戴,又与太子撕破了脸,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他如今是决计不会放过你的,你和他,本也没兄弟之情,往日恩怨,他表面上装作烟消云散,可怎知他心里怎么想?就算如今他能放过你,可来日当了皇帝,怕也得翻一翻旧账的,王爷这退而求其次的巢穴,只怕也不得安稳,反而连累了妻女,何不放手一搏?王爷是真龙天子托世,莫非真甘心屈居人下,甘当臣子?” 安王冷着脸,“不必再说,我自知斤两,今时今日也不过是被你们利用罢了,先是在我府门口伏杀太子妃,继而安排狄中良刺杀太子,如今又以草药抬我打压太子名声,你们咄咄逼人,不过是以本王为棋子,便本王听你们的话,为你们所用,来日的下场也绝不好过,横竖是 个死,还不如盼着宇文皓能惦念几分兄弟之情,放过本王妻女,我要说的话便是这么多,告辞。” 安王说完便想要转身离去,慧通师父却陡然地神色一变,冷冷地道:“王爷,有些事情只怕是天意,非人力可改,王爷当初既然选择与国主结盟联手,如今临阵脱逃,却也不容易。” 安王气结,转身来怒道:“本王何曾与洪烈结盟?本王压根不知是洪烈的人,且从头到尾,本王所见的都只是秦家的人。” “秦家也好,洪烈家也好,都是一样的,王爷,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国主合作是你唯一的路。”慧通师父淡淡地道。 安王冷冷地道:“本王心意已决,不必再说,本王会对外澄清,这药材之事非本王所为,本王没有这个能力,谁要当着英雄谁当去,与本王无关。” 他说完,不愿再听那慧通的话,转身便去了。 但身后却还是传来了慧通师父的声音,“王爷,我们还会见面的。” 那声音平静得叫人觉得有几分恐怖,安王脚下略一迟疑,却最终也没有回头,大步而去。 策马离开护国寺之后,他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先去了一趟狄家。 第1130章 想回江北府 狄家如今再不服往日荣光,狄魏明虽然没有被重办,却也丢官弃职,本是驱逐了离京却因着大病一场才得恩宠回来,可如今已经是不中用,挪到了别院疗养,如今狄家如同一盆散沙,各房互相埋怨,生了嫌隙,虽没分家出去,却也仿若陌路人。 便是如此,日子还是过不下去,也亏得方国公那边有接济着,倒一时半会不至于太过落魄。 但是方国公对这些外孙子也失望得很,当然是因为先对了女婿狄魏明失望,才会如此,总觉得他野心太大才会害得狄家没落。 因而,接济了一段日子,如今也生了厌倦之心,他们并未长进,派人警告过几次,但是也无人听得进去,横竖,外祖父总不能看着他们日子过不下去,可偏生方国公还真就不管了两三个月。 之前狄贵妃还想着帮他们奔走,置下一官半职的,如今狄贵妃彻底不管他们之后,他们对狄贵妃也生出了怨恨,连带着对安王也生出了怨恨,这般光景之下,有用的事情不做,偏去钻营投机,那狄中良算是狄家唯一一个比较出息的,可死了之后,几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还是方国公命人来为他办 身后之事。 安王去到的时候,府中没挂白,狄中良的尸体还在京兆府那边,京兆府说了,可以去领回尸体,可狄家的人却说不管狄中良的事,他刺杀太子与狄家无关,义正辞严地划清了界限。 安王到了狄家之后,便首先发了一通火气,狄家的人虽然怨恨他,但却也不敢对他如何,问起了狄中良的事,众人推诿不知,安王一连砸了几通之后,狄魏明的次子狄中勋才说出了原委。 原来,这俩月里方国公不管之后,狄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这个时候有人找上门来,给了一个差事,这差事虽说艰险一些,但是回报丰厚,足以叫他们狄家的人两代人下半辈子无忧。 他们开始不敢,但是听得这么丰厚的酬金,便变着法鼓动狄中良去办了这事,因为狄家这么多个子侄里头,狄中良武功最好,但性子最憨,愿意吃亏,加上他这些年醉心武功,也没有家累,是最合适的人选。 狄中良被哥哥弟弟们一番又哭又惨的劝说,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他哪里想到,他为家里人去死,家里头的人却连他的尸体都没去收。 安王昔日也不曾懂得过什么兄友弟恭, 手足之情在他看来也是一文不值,算计,争夺,狠毒,他都有过,但是,像狄家这般,却是连他都鄙视。 尤其听到狄中勋说若到了京兆府去,京兆府以为他是主谋之人,安王顿觉得心寒不已。 若宇文皓像狄中良一样对他掏心挖肺,为他不惜牺牲性命,莫说是到京兆府去收尸,便是千险万难的刀山火海,他也要去。 他曾对不起老三,害得老三家破人亡,为了赎罪,他也愿意陪同他到疆北去,不是说他念什么情分,只因当日老三本可以杀了他,但却最终选择打一顿而留他性命,他再坏,再恶劣,也懂得做人有些情有些人是要顾念的。 自然他也不管这些事,冷冷地问道:“叫你刺杀太子的人是谁?” 狄中勋却说不出对方的身份,只说对方给了一笔定金,如今狄中良死了,那人也不曾出现过,换言之,除了那份定金之外,就没再给过。 安王却不信,狄家的人如今看着是烂,但是往日也是能办事的,怎可能连对方身份都不知道就贸贸然接下了这趟活? 他再撒了一通火,甚至把那狄中勋打了一顿,可就是半个字都不吐,安王见这般心里头 也有数了,他们肯定知道是洪烈或者是北漠秦家的人,一旦说了出来,他们便有杀身之祸,所以死也不愿意说。 再打无用,除非真打算杀了他们。 离开狄家,安王只觉得满街萧杀,不知何去何从,心里头从未有过的绝望。 若他初心未改,还奔着太子之位而去,那么今时今日着实是最好的结果了,但他今非昔比,手中无可用之人,背后无可靠之力,洪烈利用完他之后,还会留他?只怕他的下场最终会比宇文皓惨上百倍不止。 可眼下该如何? 安王以前从没想过,他会面临这样的处境,便是被发配到江北府去,至少还不至于绝望。 江北府……江北府,或许江北府是他的退路。 心头陡生了一股激愤,便策马往宫里去。 自打回京,他不曾有机会入宫面圣,父皇不传召,他也不求见,父子两人从未有过这般的生疏。 宇文皓今日恰好也在宫中侍疾,听得宫卫来报,说安王在宫门要求见皇上,宫卫特来问问,是否准许安王入宫。 明元帝还没说话,宇文皓便道:“便说皇上准许安王入宫。” “是!”宫卫领命而去。 宫卫走后,明元帝 坐了起来,淡淡地道:“朕还未必见他。” “那就叫他在外头跪着。”宇文皓笑着道,顺手便端起了药,“说了那么久,这药都凉了,父皇,该喝药了。” “不喝了,倒掉。”明元帝看也不看一眼。 宇文皓便直接倒在了痰盂里头,再叫人拿出去倒掉。 明元帝的病早痊愈了,本也该重新临朝听政,但调养的日子过得恣意,加上如今局面虽乱,但老五却说已经慢慢掌控,因而他便只好再“病”一段日子,当个幕后军师。 “你说他来做什么?”明元帝上了临窗的罗汉床上盘腿坐着,叫人上棋盘,然后招呼了宇文皓过来,“陪朕下一盘棋。” 宇文皓坐了过来,拿了一罐白子,道:“自然是来慰问父皇的。” 明元帝拿了黑子,往棋盘上下了一粒,面无表情地道:“他是来请旨回江北府的。” 宇文皓捏着棋子,若有所思地问道:“会吗?” “如今,他除了回江北府这一条路还有别的路吗?这烂摊子,他决计是不愿意收拾的,只能一走了之!” 宇文皓把白子下在了棋盘上,心道,回江北府能避得了么?路不是没有,只看他愿意不愿意。 第1131章 充满了埋怨 这盘棋下了一半,穆如公公就进来道:“皇上,安王殿下到了,是否宣他进殿?” 明元帝把即将要输的棋局一推,伸手指着宇文皓,“你啊,凡事也都不让着点你老子。” 宇文皓笑了笑,站起来扶着他,人既然是病着了,总得有病着的样子,“棋局若输了,总有再来的时候,何必要人让着?父皇是让着儿臣了,但实在不需要,儿臣若输了,回去便会精进棋艺。” 明元帝瞧了他一眼,“凡事看得太真切,也不见得是好事。” 他在龙床上躺下,便对穆如公公道:“宣他进殿吧。” 宇文皓问道:“儿臣要出去吗?” “不必了,就在这听着他怎么说。”明元帝道。 宇文皓便站立在床边,手里依旧捧着方才那只空药碗,显得在此伺候汤药的样子。 安王此番入宫,本不盼着能面圣,便是父皇愿意见他,定也会一番刁难,叫他在外头跪上一两个时辰,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传他觐见。 他心里反而不踏实,父皇叫他跪,证明心里头还生气,会生气便有情分,如今是连生气都不愿意了。 进得殿中,见到宇文皓站在父皇的身边,他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父慈子孝, 原来是这么一幅景象。 他一直都想要父宠,但是,说父宠总不合适,他要的是帝宠,可如今到这一刻,他自己也当了爹,才觉得在父皇病了的时候,能在床前伺候,也是当儿子的福分。 收敛了心思,他下跪,“不孝子拜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安康,福寿康宁!” 明元帝看着他,眼底几番明灭,最终淡淡地道:“起来吧。” 安王却不起来,甚至来头都没抬起来,道:“儿臣今日来,是求父皇准许儿臣回江北府的。” 明元帝是早料到的,并不意外,只是看着他,“你要回便回吧,什么时候启程,叫人说一声便是。” “儿臣想明日便走!”安王轻声道,慢慢地抬起了头,飞快地看了明元帝一眼,便又垂下了。 明元帝有片刻的沉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那凛凛的眸光逼得安王心头竟是浸出了一丝沉痛来,眼前雾气一声,那酸楚之气就直往鼻子里钻。 明元帝的声音便略带了些许的疲惫,“嗯,去吧。” 安王“咚咚咚”地磕了九个响头,磕得脑门都红肿了起来,如眼底一般的殷红,“儿臣不孝,儿臣……告退!” 他站起来,垂着头一直退到了门槛边上 ,才猛地转身而去。 转身的那一瞬间,眼睛飞快地看了明元帝一眼,那眸子已经红得要紧。 明元帝缓缓地闭上眼睛,声音里顿时透着无尽的苍凉,“走了也是好事。” 宇文皓沉沉地看了一眼外头,道:“儿臣也告退了。” “去吧!”明元帝扬手。 宇文皓拱手,快步而去。 出了殿门,他便直追上前,拦下了安王。 安王眼底还暗红一片,看着他,“什么事?” “真要走?”宇文皓问道。 安王讽刺,“我走了,你不开心吗?便再无人拿你与我做比较,也无人再谢我赠药之恩了,过一段日子等流言止息,你的声望又回再回来,还是人人夸赞的贤能太子。” 宇文皓淡淡地道:“那甚好,只是这一路上可得注意些啊,此去江北府,路途遥遥,四哥拖家带口的,半道上别出意外才是。” 安王面容陡变,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宇文皓你说什么?你有什么冲本王来。” 宇文皓掰开他的手,抚了一下衣袖,清冷的眸子里有淡淡的意味,“四哥误会了,弟弟只是嘱咐一句,别无他意。” 安王面容暴戾,怒声警告,“宇文皓,你最好不要在本王半道上耍什 么花招,如果她们出什么事,本王便抱着你同归于尽。” 宇文皓哈哈大笑,笑罢,陡然一收,阴沉地道:“是吗?那我便等着。” 说完,宇文皓便大步而去。 安王气得额头青筋突跳了几下,咬牙切齿地道:“宇文皓,你最好不要触本王的逆鳞,眼下局势,本王虽无力回天,但杀你却也不难。” “等着!”宇文皓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却是得意得很。 安王握拳,一时说不出是怒还是怕,面容肌肉绷紧,恨不得当场上去便杀了他。 宇文皓回了府中去,便听得徐一生气地道:“没想到汤阳是这样的人,本来我还有些可怜他就这么被赶了出去,却不知他到了外头,净说咱们王府的坏话,还一直骂殿下你,他实在是太过分了,殿下,不如我去教训他一顿吧。” 其嬷嬷在旁边听着,刚想说不要理他的时候,却听得宇文皓道:“好,你去教训他一顿,给他长长记性,收敛嘴巴。” 徐一转身便去了。 其嬷嬷看着宇文皓,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殿下,汤大人虽是有过分的地方,但是其实当日您着实不该打他板子撵他出去,他跟了您这么多年,鞍前马后地为您立下 了多少汗马功劳?那件事,错不在他,他也是被蒙蔽的,您就不能宽恕他一回吗?” 其嬷嬷和汤阳都是建府的时候便伺候宇文皓,是府中的老人了,与汤阳两人一里一外为王府的事情打点,便是太子殿下在被皇上降罪的时候都不曾离他而去,如今因着那女人的事,却不念多年情分,其嬷嬷着实是心寒得很。 喜嬷嬷端着盆子出来,听得这话,便道:“其嬷嬷,殿下这么做,定有殿下的理由,你就不要说了。” 其嬷嬷悲声道:“怎能不说?汤大人待太子如何,府中人人都知道,老奴也曾受汤大人的恩,这些年里,汤大人体恤我们孤寡婆孙,如今若老奴不为他说一句话,怎对得起他?” 宇文皓淡淡地道:“其嬷嬷,你只管做好分内事便可,其余的一律不要管。” 说完,便往啸月阁去了。 其嬷嬷失望地垂泪,怎是如此呢?太子真的变了,一点情分都不念,太子有今时今日,汤大人功不可没啊。 “好了,别为汤阳担心,他自有他的命。” 其嬷嬷连连地叹气,“罢了,横竖咱们做奴才的,只管做好分内事,主子的事又岂能多言?” 言语间,却也是充满了埋怨的。 第1132章 齐王的物伤其类 宇文皓回了屋中,元卿凌刚喂二宝吃完辅食,宇文皓这段日子都比较忙,难得看到二宝是清醒的,遂便逗弄了一下。 二宝十分矜持,没笑没表情,但模样长得甚好,额发有些微微卷,脸蛋圆圆,五官如今长开了,精致的如同瓷娃娃一般,叫人爱不释手。 “这卷毛像我小时候。”宇文皓骄傲地道。 元卿凌瞧着他的头发,“倒没觉得你的额发是卷的。” 宇文皓的额发是有些卷,但是不明显,湿水之后能看出来,但平时不大觉得。 和二宝玩了一会儿,奶娘便抱下去了。 元卿凌便看着他,方才外头其嬷嬷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不远,就是外院间一墙之隔,她说:“其嬷嬷也是替汤阳不值,你别放在心里,也不要跟她计较。” 宇文皓笑了,“我还能跟她生气?她一直把汤阳当做自己的儿子般看待,我打了汤阳三十大板,又逐出府中去,她必定是会心疼的,所以汤阳问她府中的事,她都一一告知了汤阳,你说的那些话,汤阳都传出去了,倒是迅速得很,若是换做其他人,只怕不会说得如此详尽,倒也是好事,至 少不会引人起疑,也省得汤阳再与我们接触,这事除你我他三人之外,连徐一都不曾告知的。” “你不生气就行。”元卿凌笑着道。 宇文皓一把搂了她进怀中来,狠狠地在唇上亲了一下,“怎地如今在你心里,我是这么个锱铢必较的人?” 元卿凌抚摸着他的眉骨,看着狭长凤眸的弧度,如今是多了几分犀利冷锐,但他还是他,没有变过,她知道。 亲昵了一下,元卿凌又问道:“汤阳这边,会否有危险?他此去,若不顺利便是杀身之祸。” 她始终还是比较担心,汤阳虽说机警,但是武功不是很高,若是一旦被识穿,则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宇文皓眉目拧起,道:“他自己要求的,我本不同意,洪烈岂是这么容易上当的人?但他已经有打算豁出去这条命了,阻拦不住,便是我不同意,他自己也会这样做,可能过程还要更曲折一些,或者更遭罪,如今这三十大板,也是够他受了。” 元卿凌知他早已经把汤阳视作亲人,汤阳如今要去涉险,他是一万个不放心,便道:“汤大人机警聪慧,或许能取信洪烈,如 今你还是要全盘心思放在洪烈即将入京的事情上。” “嗯,你放心,如今咱也不是只处于挨打的局面。”宇文皓眼底有凛然的自信光芒。 元卿凌看着他,真觉得他这些年,成熟了许多,沉稳了许多,锋芒收敛之后,办事也越发细致周全。 他慢慢地成长起来,成为一朝太子该有的模样。 让人觉得充满了安全感。 夫妇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听得外头来报,说齐王来了。 宇文皓轻叹一声,“叫他到偏厅等我。” 元卿凌见他烦躁得很,问道:“怎么了?你仿佛知道他的来意。” “狄中良的事,我去去就回。”说完,抱了元卿凌一下,便转身出去就了。 因为狄中良的尸体如今还无人收敛,齐王派人去了狄家几次,狄家无人出面,按照以往,若无人处理,则狄中良的尸体便要移送义庄,草草掩埋。 其实送义庄掩埋了,也可以,毕竟狄中良刺杀太子,能留他尸身就不错,可知道狄中良刺杀太子的来龙去脉,又不禁让人唏嘘,尤其齐王还是个心软的,总觉得狄中良不该如此惨淡,所以叫人去问了宇文皓两次 ,可宇文皓都说叫他自己处理,齐王又拿不住主意,毕竟,狄中良还有一重刺客的身份,摸不准到底五哥想要怎么处置他的尸体。 宇文皓出了去,齐王刚刚坐下来喝茶,见宇文皓进来便又忙站了起来,“五哥,这件事情你得给句准话。”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这事你不用问我,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你觉得他可怜,敬佩他为狄家付出生命,你就好生帮他安葬。” “我出面不合适,我一则是京兆府官员的身份,二则还是你的弟弟,我怎么能为他安葬?我这番来,是想着要不就叫四哥出面,让四哥为他敛葬可好?狄家那边是指望不上了。” 宇文皓坐下来,淡淡地道:“你四哥明日就要离京回江北府了,他处理不了。” “啊?为什么回江北府?父皇撵他走了吗?”齐王意外得很,之前都没听说过他要走。 “父皇没撵,是他自己要回去的,这事先不详细说,狄中良的事他办不了,你就看着办吧,或者狄家的人不愿意出面,你叫人去别院那边问问狄魏明,或者方国公那边也可以。” “派人去过方家,方国公悲 痛之下,说会派人知会狄家,叫狄家的人去收,可狄家至今也没动静,方家那边也没消息来,说是方国公夫人昏死了几次,我再派人去,他们也不见了,至于狄魏明如今在别院里头养病,问了狄家那边的人,也没给出地址来,至今还没找到狄魏明。” 宇文皓有些生气了,不禁把声音扬起一些,“老七啊,咱京兆府还掌管户籍你不知道吗?狄家的家业都被收得差不多了还剩下那些,你回去叫主簿查一下就知道,何其简单的事?老七,你最近是怎么了?正事不上心,反而一直为这个事情奔波,这事交代下去就行的。” 齐王自打到了京兆府,还不曾被五哥这样说过,往日愚笨些,五哥是耐心教他的,如今这话虽也不重,可语气很不耐烦了,齐王怔怔半响,才道:“不知道为何为此事魔怔了,其实他刺杀了五哥,我是恨极了他才对,但是那日调查之后,发现他竟是被兄弟手足所利用,害了性命不说,连尸都无人敛收……我或许一时便有了物伤其类的同理心。” 宇文皓盯着他,“你想说什么?什么物伤其类?你与他一样吗?” 第1133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王略带了几分苦涩地看他,“五哥,历朝历代,但凡朝代更替,又有几人像皇叔一样,得父皇的重视重用?” 宇文皓额头青筋显出,“老七你把话说明白。” 齐王被他的怒气吓着了,嗫嚅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这话是随口能说的吗?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宇文皓盯着他问道。 “没有!”齐王摆摆手,有些欲言又止,却又站了起来,“就当我说胡话,五哥不要放在心上,我走了。” 宇文皓一拍桌子,怒道:“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齐王凝滞了片刻,忽然就抬头看着他,深呼吸一口便道:“就是这样,你发现没有?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自从你监国临朝之后,你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再不会和气地跟我们说话,说什么都跟命令似的,不管是在京兆府,还是在私下府邸中,你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我是臣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话会得罪你,被你呛一顿,和你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说话了,连二哥都这样说你,说你现在很威风了,闲聊几句都不行,什么话都是飞快说完就走人,连茶水都不喝,上回你去找二哥,二哥本想留你吃饭,殊不知二哥一提,你竟跟 二哥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饭?你是在嫌弃二哥贪吃吗?你这都还没当皇帝呢。” 他说到最后,声音竟是有些哽咽,然后便夺门而去了。 宇文皓怔了半响,看着齐王夺门而去的方向,心头渐渐地漫出一份伤感和无力来,他从没有过想要在他们面前摆威风的念头,至于去找二哥那一次,他实在有些想不起来了,是什么时候? 元卿凌悄然进来,方才齐王冲他发火的时候,她刚好来到外头,都听到了,本想拦一下齐王,殊不知他夺门就出,她只好不拦了。 “老元!”宇文皓抬起了眸子,眼底有些无奈,“我真那样了吗?” 元卿凌瞧着他,很心疼他,“不,你只是太忙,巴不得快些办完事,所以你总有一股子焦灼感,加上眉头不展人家便觉得你威严,不要在意,回头我跟二哥解释一下。” 宇文皓慢慢地想了起来,道:“我得罪二哥那一次,应该是为护国寺的事情,鸿胪寺的职责是有监管国中寺庙的职能,尤其护国寺本是皇家寺庙,慧通来报说对外开放,他竟然同意了,我就为这事找他,当时确实我心里头有气,说话有些冲,我没想到二哥会介意。” “二哥会理解的。”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这件事情,二哥做错了,难不成还好好哄着他吗?老五虽然是弟弟,却也是监国的太子,这件事情私下去找他说本已经是念了情分,他怎么还冲老五生气了呢? 元卿凌这般想着,却也觉得奇怪,二哥这个人心胸没这么狭窄,怎地却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跟老七两人互相说起老五的坏话来呢? 这有些不寻常。 她觉得明日还是得去找一趟孙王妃问问二哥最近都和什么人来往,当然,也得问问袁咏意。 宇文皓冲她笑了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努力地笑着,但是元卿凌从他眼底寻不到半点的笑意,他如今已经习惯了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了心底努力表现他最开心的一面。 她很心疼他,夫妻多年,她知道他如今其实觉得委屈的。 与他说了几句话,趁着天色没沉下去,她便去了一趟孙王府,还叫阿四去请袁咏意到孙王府去。 这事,得掰扯明白,免得兄弟之间生了嫌隙,同时,也希望两位王妃也能问问自己夫君,最近都和什么人来往比较多,她总觉得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话。 孙王这时候还在鸿胪寺没回来,进门看到孙王妃的时候,元 卿凌才想起她和孙王妃似乎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孙王妃见她来有些意外,元卿凌看着她,却也不知道她脸上的神情是意外还是其他,片刻之间,孙王妃便扬起了笑脸,“怎么忽然来了?” “来看看你啊,”元卿凌笑语晏晏地走过去,“不欢迎吗?” “怎么会不欢迎呢?”孙王妃笑着,“快进来,怎地不带太孙过来?” 元卿凌听得这话,虽然笑着,心头却是凉了三分,包子是太孙,但是往日她是叫包子的,不是称呼太孙。 进去坐下之后,孙王妃叫拂儿姑姑亲自奉茶,元卿凌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没留意茶烫得很,不小心倒翻了茶,惊呼了一声。 孙王妃霍然起身,指着拂儿姑姑就大怒,“你怎么回事?不知道把茶扇凉一些再奉上来吗?快跪下给太子妃请罪!” 她这说着,竟还伸手去扭了拂儿姑姑的耳朵一下,然后对元卿凌赔罪,“你别跟她计较,她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那拂儿姑姑吓得跪了下来一个劲地磕头,“太子妃恕罪,太子妃恕罪。” 元卿凌这一刻彻底能明白老五心头的委屈,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孙王妃,“拂儿姑姑伺候了你这么多 年,你最是看重她,如今你让她跪在我的面前给我磕头,你说我这心里头难受不难受?” 孙王妃怔了一下,看着她讪讪地道:“我……她也着实不争气,这么小事都没办妥,还害你差点烫了手,你若在我这里出了状况,如何担待得起?” 元卿凌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是怎么回事呢?包子是你看着长大的,包子这名字你叫了三年多,如今忽然便叫他太孙,你习惯我也不习惯,再者,我就这么娇贵?被茶烫了一下你就担待不起了?二嫂,你这话比用剑刺在我的心窝里更痛。” 孙王妃哎了一声,拉起了拂儿姑姑,跺脚恨声道:“是我犯浑,我没想让你难受,我也没想和你生分,但是身份不一样了啊,你是太子妃,我总得守着规矩,往日我就是太不懂得规矩,还在你面前摆着二嫂的身份。” 元卿凌心里头真是哇凉哇凉的,不禁就讽刺地道:“身份不一样?是今天才不一样吗?我是太子妃已经三年多了,怎么现在才跟我生分了呢?至于在我面前摆二嫂的身份,怎么你现在和我二哥和离了?现在不是我二嫂了?还是我被老五休了我不知道?” 她这话说着,自己眼圈都红了。 第1134章 渐渐浮现的人 孙王妃静静地看着她,眼底也是泛了红,“你别这样说,我心里头难受。” “到底为什么?”元卿凌问道。 孙王妃苦笑一声,“我怎么知道?只是有一天你二哥忽然就说了,以后对待你们不可像以往那样,必须要守君臣之礼,否则以后一旦老五登基,恐会忌惮我们存了别的心思,然后会……” “然后会手足相残?”元卿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这么看老五?二哥这话实在是叫人无法吐槽,忌惮他有别的心思是指惦记皇位吗?他真是看得起自己。” 孙王妃怔怔地看着他,“你这话……还真是大实话,我本也觉得他说的有些荒谬,他这辈子除吃无大事,谁会怀疑他惦记皇位?如今便是在鸿胪寺当差,多半也是依仗手底下的人办事,他自己终日逍遥,不过是挂了个闲职。” “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元卿凌问道。 孙王妃还没回答,便听得说袁咏意和阿四来了,没一会儿,拂儿姑姑领着她们姐妹进来,袁咏意来得急,妆容都没修,衣裳上还沾着姐儿弄脏的污迹。 阿四已经跟她说明白了,她知道老七对太子说了那样的话,心里头也生气,便急急地赶来, 刚坐下也不问缘由,便道:“老七最近就是犯糊涂,犯疯,自打与世子吃过几顿酒之后,就患得患失,一直说要避讳太子的锋芒,往后要做得谨慎一些,连兄弟之间的情谊都不顾了。” 袁咏意这么一说,孙王妃也啊了一声,“老七也和世子吃酒了?你二哥最近也是总与世子吃酒,这吃了酒回来就神神道道的,莫不是世子跟他们说了什么?” 平南王世子?元卿凌皱起了眉头,其实第一次见那平南王世子,就总觉此人有些阴沉,虽然做出谦逊有礼的样子,可没让人感觉到亲和力。 按说,在封地里,平南王爷又是那样的性子,多半的事情都是世子在管的,他理应表现出特别强的交际能力,可来京之后,却不怎么见活动,只私下找了老七和二哥喝酒,虽然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喝了酒回来,他们两人就一改态度,着实不能不让人怀疑。 妯娌几人再说了一会儿话,即将天黑,元卿凌便回了。 回去之后告知宇文皓,宇文皓干脆便邀约他们两人过府来,还叫上了怀王,因为不知道那平南王世子是否找过怀王,宇文皓认为,如果兄弟之间有嫌隙,就该坐下来好好 说,解释清楚。 怀王那边是容月陪着过来的,他们夫妇先到,问了一下,发现平南王世子竟也邀约过怀王,只是容月看得紧,吃酒可以,但是必须在怀王府,容月看夫婿是看得很紧的,她夫婿身子不好,若出去不知节制喝多了伤身,有这条家训在,那平南王世子却也不来,所以,怀王是没有私下与平南王世子接触过。 兄弟四人在偏厅里喝酒,宇文皓单刀直入,先看着孙王道歉,“二哥,上次去找你,你大概是想留我用膳,但那时候我心里头着急,没顾着你的感受,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敬你一杯,这事就过了,好吗?” 孙王慢慢地端起了酒杯,狠狠地瞪了齐王一眼,这个大嘴巴! 他喝了这杯酒,但是显得有些拘谨。 宇文皓瞧了他们一眼,除了老六神情自在之外,其余两人都似乎各怀心事,宇文皓干脆道:“好,有什么误会就都说了吧,二哥,老七,你们为什么忽然跟我生分了?” “没有的事,你别听老七胡说!”孙王忙地就解释了,解释完了回头瞧着,“怎还不上菜呢?” “先说完,说完就上菜,今晚老元特意叫喜嬷嬷亲自下厨,给你们准备几道精 美的小菜,说完可以吃,没说完就继续灌酒。”宇文皓道。 孙王放下酒杯,看着他,“二哥没和你生分,只是觉得有时候这个规矩还是得守着的,如今不守,难道等你登基之后再守吗?” 宇文皓气得要紧,“什么规矩?什么登基?如今父皇正值壮年,我比他早死都有可能。” “你瞎说什么?”孙王一巴掌虚虚地扫了过去,瞪着他,“不知道晦气?胡说八道。” 宇文皓躲开了,“莫不是吗?老大不就是比父皇早死?你们这么气我,我每天都在生气,能活多久?” 撒了一通气,兄弟几人也能好好说话了。 宇文皓才了解到,原来平南王分别邀约过他们几次出去吃酒,而且有两三次还是同一天,就是先邀约了孙王,晚些再与老七一道,说的话也都大同小异,说如今自己王府里就有太子安排的人,他们在府中每天的一言一行都会被禀报到太子面前。 而且平南王世子列举了历朝帝王之争的例子,唯有在一开始的时候,以君臣之礼守着,方能叫人释疑,且让他们不要锋芒过盛,正事可以交托底下的人办,自己则办一些无关要紧的事,因此齐王原先在京兆府也算是 办事能力比较强的人,忽然如今就只关注一些小事,为了狄中良奔走了数次之多。 宇文皓听得生气,“他这么说,你们就信了?” 齐王嗫嚅道:“酒喝多了,且加上好几次都说这些话,总让人心里头发毛,我如今不比自己一人的时候,这不有了王妃,有了姐儿,总得为她们想一下。” 孙王也是这样想的,反正他无心帝位,即便让人知道他碌碌无为,也不打紧,混日子罢了。 “除了跟你们说这些之外,还有跟你们说什么?有没有要求你们做什么?”宇文皓问道。 孙王和齐王异口同声地道:“辞官啊!” 宇文皓和怀王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诧异之色。 辞官? 宇文皓百思不得解,这平南王世子他原先就有些怀疑,但是摸不准他到底叫他们两人辞官是为了什么,老七是京兆府府丞,一旦辞官,要么是从京兆府里提拔人上来,要么是吏部再另外安排。 京兆府里提拔人,是他说了算,吏部那边,会否有什么猫腻? 至于鸿胪寺,因是主管外交,外宾,及国中祭祀等等的大事…… 宇文皓觉得有一张网渐渐地撕开了口子,他心头陡然振奋起来,当即派了人出去。 第1135章 汤阳闹安王府 徐一去找汤阳打了一架,论武功,汤阳不是徐一的对手,尤其被驱赶出去的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喝酒麻醉自己,徐一找上门去的时候,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徐一一手揪住他的领子,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你怎么变成这样?太子这些年待你不薄,还给你送了宅子,是你自己不察,身边藏着一个暗探都不知道,太子才打了你三十大板驱逐你出府,已经是对你网开一面了,若真论起来,你与那暗探同罪,你知道吗?可你不知感恩,还在外头胡言乱语,败坏太子和太子妃的名声?我以前是瞎了狗眼,才会把你当大哥看待。” 汤阳醉眼昏花,无缘无故地挨了一拳,顿时怒火中烧,“你放开我……你这个傻子,你以为太子是真对你好?送你宅子是要你为他卖命,那宅子有地契房契吗?没有吧?因为那块地,是王府的,他高兴的时候可以让你住,不高兴就会把你撵出去,知道吗?呆子,你现在还没被赶出去,是因为他还要用你为他卖命,你媳妇是袁家的人,他还要用袁家的人来替他卖命,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吗?” 徐一听了这番话,心头真是寒透了, 推了他一把,怒道:“你胡说八道,太子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因为你傻,你就等着吧,什么时候你也会像我一样,被人当丧家犬扫地出门去。” 汤阳说着,摇摇晃晃地推他出去,便要关上门。 徐一怒火正炽,此番来本还想着他能回头,改变对太子的看法,但是听了这番话,他知道没有可能了,遂是怒道:“你就等着吧,等着看我会不会被扫地出门,汤阳,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做错了的。” “徐一,你跟我一块离开王府吧,不要留在他的身边。”汤阳还是伸手拉了他一把,醉脸笑得极其古怪,“我跟你说,我们去投奔安王,我们知道他那么多秘密,轻易就能得到荣华富贵,不要留在他的身边。” 徐一大怒,回身一巴掌抽在了他的头上,目赤欲裂,“你再说,我杀了你。” 汤阳也发了狠,当即与他扭打在一起,两人一拳一脚,不过片刻,就打得鼻青脸肿,徐一虽然恨他怒他,却也没下狠手,最后怒极而去,出了门,徐一就放声大哭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大家并肩走来,到了今时今日,汤阳会变成这样。 汤阳也累得很,躺在了地上,听着外头的徐 一的哭声,他笑了起来,“傻子,呆子,有你后悔的时候,来日被人扫地出门,可别怪哥哥没提前提醒你。” 躺了片刻,他又提着一壶酒出了门去,摇摇晃晃竟是到了安王府门前,他使劲地擂门,“安王殿下,安王殿下,请出来一见。” 门房认得他,劝不住去禀报了安王,安王正在吩咐府中的人收拾东西,明日便要离京,听得说汤阳来了,皱起眉头,“不见,让他走。” 门房领命出去,对汤阳道:“汤大人你还是回吧,我家王爷已经歇下了。” 汤阳瘫在门口,一壶酒已经喝光,醉得几乎不省人事,听得门房的话,他一手便拉下了门房的领子,满嘴喷着酒气,“去,找安王,便说我要和他合作,我要帮他夺太子之位,去啊!” 门房听得这话,吓得要死,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巴,“哎呀,汤大人可不要胡说,我们家王爷没有这个想法,你快回吧。” 汤阳挪开他的手,便阴沉古怪地笑了起来。 “有,谁没有这个想法?谁都有,王爷真的甘心吗?”汤阳扯着嗓子大喊,“王爷,快出来,与我共商大计。” 门房跺脚,回府中叫了护卫出来,“你们快把他送走 吧,这大晚上的到处都寂静得很,这话传了出去,咱王爷便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好几名府卫一道过来抬他,可丢出去也无用啊,他嘴里一直嚷嚷着叫安王殿下共商大计,扔到大街上去可也不妙,只得把他打昏了,把他拖到客栈里头安置,吩咐店小二好生看着,不许他嚷嚷,免得丢大街上醒来,还得继续嚷嚷,那会儿可无人制得住他。 汤阳被丢进客栈之后,只觉得昏天暗地地晕,吐了一回,直接就躺在了地上,倒也不大叫了,只是喃喃地道:“殿下,我们共商大举,扳倒宇文皓……” 有人推开了厢房的门,缓缓地进来。 “谁!”汤阳瞧着那云头缎靴,慢慢地往上移,醉眼里仿佛瞧见了几个人影,眼底其实毫无焦点,他便咕咕地笑了起来,“是安王殿下吗?您可来了,好,好,容下臣起来,和你慢慢细说……” 他挣扎着起来,摇摇晃晃地扑过去,“殿下……” 一只手扶住了他的手臂,“汤大人,看清楚一点。” 安王府。 安王今晚可真是怄气死了,没想到汤阳那醉猫过来闹一通,这么个闹法,附近不知道多少府邸宅子的人听了去,如今他正是在风口 浪尖上,就算他命人撵走了汤阳,只怕少不了还是会有人揣测。 安王妃抱着女儿安之,看着满脸焦躁的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明日一早就走吗?不进宫去给母妃辞别?” 安王眉眼里是驱不散的阴郁无奈,“若入宫的话,起码拖到响午才能出发。” “那就等响午。”安王妃轻轻地摇着孩儿,“此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总得跟她道别一声,否则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她一定难过得很。” 安王心头微酸,上一次去江北府,母妃书信不断,一千一万个不放心,她在京中也是盲目奔走,受了很多委屈,若此番自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实在是愧为人子。 且皇祖父那边……虽然他老人家如今还生他的气,可少时皇祖父对他甚是看重,且他身体很差,这一去,兴许就祖孙就再无见面的机会了,他得进去磕几个头。 思索了片刻,他道:“明日你在府中等我,我入宫去一趟,你就不要去了。” 安王妃轻轻点头,“好!” 灯光下,瞧着稚女安之的面容,安王妃心头说不出的难受,江北府是可以过些安静的日子,可京中的亲人,怕这三五年内,也不会有相见之期了。 第1136章 安王妃先走 安王一早就入宫去了,出门之前,千叮万嘱安王妃要收拾好东西,谁来劝都不见了,免得她心软。 安王妃心里头是难过得很,她本是想和妯娌们道别,可确实自己是容易心软的人,只怕道别的时候哭成泪人。 宫中禁军没有拦着他,他顺利入宫了。 狄贵妃看着跪在自己的面前的儿子,哪怕他一句话都没说,母子连心,她就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悲痛万分,“才回来多久?你父皇又没赶你走,你走这么急干什么?安之的名字封号都没定呢,你就不能缓一段日子再去吗?” 安王见母妃落泪,心头也是悲痛难当,哽咽道:“儿子有儿子的理由,这京城是万万不能再留下了,母妃以后保重,儿子会每月修书回来给您请安。” “写一百封信回来又能如何?母妃想见你们都见不着。”狄贵妃哭着说。 “母妃,别这样,儿子也是不得已,求您体谅。” “是你父皇的旨意?”狄贵妃透过泪眼看他,问道。 安王摇头,“不是,母妃就别问了,总之儿子不回去不行,您保重!” 他磕了三个响头,便站起来转身,“儿子去给皇祖父磕头告别。” “你等一下!”狄贵妃见他这么着急地走,惊得是心头俱裂,悲痛之中却也不得不为他们思量,叫人取了银票过来,塞到了他的手中去,“母妃知道你的家财已经耗尽,便是到了江北府,是王爷之尊,也总有银钱短缺的时候,这银票你带着……” “儿子不要……” 狄贵妃跺脚恨声道:“你推搪什么?你不拿着,母妃怎么放心?便是拿了也不放心,可总得叫母妃为你做点什么,我们母子已经疏离到这个地步了吗?” 安王看着母妃急怒又悲痛的脸,心头说不出的难受,收下了银票,深深地再看了母妃一眼,大步而出。 狄贵妃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到底又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皇上也没撵他,他怎么就着急走了? 狄贵妃除了伤心悲愤之外,也别无他法,她如今甚至连叫人打听都不敢了,她如今的处境,是动辄得咎。 安王去了乾坤殿给太上皇磕头,太上皇仿佛是早知道了,应该是明元帝叫人知会过,他看着安王,眸子沉沉,“若能去,便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别的不要想太多。” “孙儿不孝!”安王在狄贵妃宫中忍住的泪水,到了太 上皇跟前就再忍不住了,热泪滚滚,心头尽然是悲凉之意。 想起皇祖父昔日对他的好,每每见他,他总是用殷切欣慰的眸光看着他,但是,在老五把他的野心披露之后,太上皇就从没有对他有过好脸色。 他心里头是恨老五的,比才能贤明,他不逊色于老五,但成王败寇,老五是幸运的,生了儿子,又屡屡立功。 安王妃命人收拾好东西之后,便抱着姐儿安之在府中等待,这等了有半个时辰左右,便听得管家进来道:“王妃,王爷叫人回了话,说让您先带着郡主出城,在城外等他,他会直接到城外与您汇合。” 安王妃心头微惊,“出什么事了吗?” 管家压低声音道:“王妃不要问太多了,听王爷的便是,迟了就走不了了。” 安王妃心头狐疑,但是管家是母妃派来的人,断不会害他们,许是王爷那边出了什么事,安王妃知道自己不能负累他,所以便听了管家的话,带着姐儿与伺候的丫头上了马车,东西也都搬了出去,在后面的马车上。 安王妃一路心神不宁,眉头总是跳动,她没认为自己会出什么事,只担心王爷那边出事。 她掀开 帘子,见是管家亲自赶车,遂问道:“是谁回来禀报的?王爷今日似乎没带人出去。” 管家策着马,回头道:“是宫里头的顾司大人亲自来的,王妃您切莫担心,顾司大人既然愿意替王爷跑腿,想必也会关照几分,在禁军里头他还是能做主的。” 安王妃心头微颤,“到底出什么事了?顾大人可有说?” “听说是王爷顶撞了皇上几句,皇上大发雷霆,罚了王爷跪在明德殿里,王爷怕会连累您跟郡主,遂叫您先出城去等着,他只等跪了时辰之后,就马上出来和您汇合,您别担心。”管家道。 安王妃却觉得不对劲,老四现在是不可能顶撞父皇的,父皇还在病中,他往日所做虽说不孝不仁,却总有个度,上一次皇上病倒的时候,他是忧心如焚,也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今日入宫是去道别,且也提早征求了父皇的同意,怎么还会在这节骨眼上顶撞父皇? 安王妃陡然抬起头,“不,我先不走,马上回去,我要入宫。” 管家却是充耳不闻,甚至还驱了马车飞快地往前去,安王妃意识到管家有可能有问题了,她放下姐儿给侍女抱着,摇摇晃 晃地出去要揪管家,管家陡然变脸,回头一拳挥在了她的头上,安王妃闷哼一声,倒回了马车里头。 “王妃……”侍女惊叫一声,管家阴恻恻地道:“都给我闭嘴,不然的话,谁都休想活命。” 侍女吓得不敢说话,倒是姐儿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马车一路疾驰而去。 元卿凌也得知今日安王妃要离京去,但估计肯定会先进宫里头磕头道别,所以,到了巳时的时候,才出门去安王府,好歹道个别。 但抵达了安王府之后,却被告知安王妃已经出城去了,元卿凌有些意外,怎地没进宫请个安再走? 细问了一下门房,才知道安王已经入宫请安了,是安王妃带了郡主先走的,元卿凌就更觉得奇怪了,又不是有人追着跑,为什么要安王妃先走?就算有人追着跑,那更不该分开走,安王妃又不会武功,岂不是危险? “是谁送安王妃走的?”元卿凌多问了一句。 门房道:“是管家。” 元卿凌在安王妃待产生产期间,数次出入安王府,知道管家是狄贵妃安排的人,听了门房这样说,按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罢了,这分离总是伤感的,不道别也罢。 第1137章 安王走不了 本以为安王夫妇就这么离京了,却殊不知到了晚上,元卿凌夫妇都睡下了,却听得说安王来了。 元卿凌好生奇怪,如今都快子时了,安王还没走吗?安王妃一大早就已经走了啊。 “莫不是出事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披衣起来,道:“我出去见见他,你睡吧。” “好!”元卿凌应道。 徐一已经回去睡觉了,所以宇文皓自己提着灯笼出去,门房已经请了安王进来。 安王不是一人来的,还带了一位随从,这随从原先宇文皓不曾见过,面生得很,他站立在安王的身边,有恭谨的态度,但是,宇文皓却觉得他不简单。 是个高手,从呼吸吐纳就能听出来了,即便隐藏得深。 安王神色有些木然,坐在椅子上,嘴唇有些微颤,挺直腰坐着,双手放在扶手上,俨然一副威严之姿,但是宇文皓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对劲来。 “四哥不是今日离京吗?”宇文皓进去之后,便先问道。 安王看着他,眼底几度明灭,但说出口的声音却是十分冰冷,“宇文皓,你是巴不得本王走,是吗?” 宇文皓笑笑,“你走不走,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 “本王今晚特意前来告 诉你,本王不会走,不仅不会走,还会与你争夺一番。”安王冷道。 宇文皓看着他,眼底闪过狐疑之色,“争夺?争夺什么?太子之位吗?我已经是太子了。” “只怕坐不稳。”安王哼道,眸色如火般盯着他,“你可还记得当日你第一次上战场,本王对你说了什么?” 宇文皓不记得,当日第一次上战场,他很紧张,很多人跟他说了话,但都是鼓励的话,大同小异,并不记得他说过什么。 安王冷冷地道:“本王说过,你是废物,你是孬种,你是窝囊废,今时今日,即便你贵为太子,但本王依旧是这么认为你,”他站了起来,盯着宇文皓,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废物,你是孬种,你是窝囊废。” 宇文皓盯着他好一会儿,眼底也生了怒气,“是吗?但今时今日,谁是窝囊废?你心里没数吗?你真以为凭着赠药就得了声望?得了民心?” “至少,眼下在百姓心里,我比你更合适当太子。”安王冷道。 宇文皓笑了起来,神情充满了轻蔑,“好,那你就去折腾吧。” 安王霍然起身,“你且等着!” 说完,一喝随从,“我们走!” 那随从低眉顺眼, 跟着他走了出去,宇文皓盯着他的脚步,只见他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从轻盈的步伐与几乎不扬尘埃的后脚跟上看出,此人不止是内家高手,还是轻功的高手。 他略一沉吟,叫了人进来,“把徐一拍醒,叫他马上过来。” 徐一也是刚刚躺下,听得说太子叫他,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起,飞快穿衣出去了。 来到正厅,宇文皓问道:“你还记得当日跟本王第一次出征,沙场点兵的时候,老四曾指着一名武将痛斥他是废物,孬种,你记得这回事吗?” 徐一想了想,“似乎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这名武将说了一些话,具体说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大概的意思就是我们与北漠兵力悬殊,怕不敌北漠……大概是这样吧?当时那武将是头一晚上吃醉了酒,临出发前说了这番话,动摇军心,安王大怒,当场下令打了他三十军棍,驱逐出去。” 宇文皓也大概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老四已经是上过几次战场了,且立下了几次的军功,刚刚被赐了宝珠,得了宝珠亲王的尊号,年少气盛,又有军功压身,所以,他越过了元帅,亲自处理了那武将。” 徐一 点头,“是这样的,爷,为何忽然说起这好几年前的事?” “那武将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宇文皓问道。 徐一摇摇头,“不记得,当时我们都不曾接触过那些人,或者问问鲁莽将军,鲁莽将军应该知道。” “你去请他一趟。”宇文皓道。 “这么晚了不如明日再请?” 宇文皓摇头,“不,马上请来。” 徐一料想事情必定十分紧急,便也不问了,转身便去。 宇文皓回了啸月阁,跟元卿凌说一声,她知道老四来了,肯定会多想,不愿意睡。 果然回到房中,元卿凌起床在灯下看书了,见他回来便撂下了书快步上前,问道:“他来是什么事?为什么他没走?” 宇文皓道:“来撂下几句狠话,但估计是要给我传递什么信息,你今天说去了安王府,然后四嫂已经带着安之姐儿走了,是不是?” “是的,我问了门房,门房说管家带着她们母女先走了。”元卿凌道。 “那管家是什么人?你这段日子去了安王府几次,应该也见过他吧?” 元卿凌道:“那管家是贵妃娘娘安排的,按说没有问题。”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宇文皓,“是不是她们母女出什 么事了?” 宇文皓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老四今晚有些奇怪,他说的话我还得斟酌一下,原先我就想过他应该是走不了的,但是,他这深夜出现在王府里,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倒是叫我费解得很。” 他拉着元卿凌坐下,“你先别急,这事未必是我们所想那样。” 元卿凌沉静下来,问道:“你为何认为他们走不了?” 宇文皓解释道:“洪烈花费了这么多银子买了药,以他的名誉捐赠出去,为他打造贤明,怎么会让他一走了之呢?” 元卿凌的心顿时揪起来,“会不会是安王妃和姐儿被他们控制了?” 宇文皓凝眉,“有这个可能,老四心里有数,但是他如今被人控制住了,今晚和他来的人大概就是洪烈的人,他们要把老四打造成为他们的傀儡,所以他们前期不惜一切地为打名声博得贤名,让老四与我为敌,这样我深陷夺嫡之争中,就会顾此失彼,我初步估计是这样的。” 元卿凌心头竟然稍稍都松了一口气,如果事情真是这样,而老五又能想到这一步,就一定会应对的办法。 果然,就听得老五道:“你别担心这事,我有分寸,知道怎么处理。” 第1138章 查 徐一连夜去请鲁莽将军,因着鲁莽将军还在军中,这一来一往,虽说策马飞奔,但徐一和鲁莽将军来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天亮了。 宇文皓当年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鲁莽将军就陪同在侧,当时的情况他也记得,因为那位武将是他负责驱逐离开军中的。 “太子说的一定是赵宏放,当日阵前点兵,他前夜却喝得酩酊大醉,翌日点兵之时依旧未醒,阵前胡言乱语,动摇军心,被打了三十军棍之后,微臣押着他走的,安王还下了一道命令,送走之后,先关押京兆府,若此战败,则杀了他,若此战凯旋胜利,才可饶过他。” 宇文皓问道:“这个人后来去了哪里?” 鲁莽将军道:“这一战我们胜利归朝,安王去牢中羞辱了他一番,才释一放了他,至于后来去了哪里,微臣也不知道,只是,怕也混不到什么好差事,毕竟是违了军纪还得罪了安王,谁愿意收他当差?” 宇文皓想着此人在军中曾是将领,熟知北唐军的训练与排布,若落魄之时有人提一把,未必不会成为洪烈的暗探。 是他掳走了四嫂和安之吗? 他眸子一闪,道:“鲁莽 ,你去一趟京兆府找齐王,私下调查一下户籍,看看这赵宏放如今住在哪里,虽然他未必会住在原来的地方,但是先从这里调查一下,若查不出来,你暗中替本王走访,记住,务必是要暗中而行,不可打草惊蛇。” “好,我知道了。”鲁莽道。 “徐一,时辰差不多了,本王入宫议政,你先去睡一下,等本王出宫,你陪本王去一道安王府。”宇文皓道。 “不困……” “睡去!”宇文皓瞪了他一眼,见他鼻青脸肿的,叹叹气,“别去招惹汤阳了,他喜欢怎么说便怎么说,和王府无关。” 徐一眸子黯然,“属下只是觉得可惜。” “他不觉得可惜,你觉得可惜有什么用?去吧!”宇文皓打发了两人之后,回屋换了朝服,让元卿凌亲自去找一趟容月,把事情告知她,让她想办法暗中在周边的山上寻找一下,不可着迹,元卿凌知道事关重大,为他张罗了衣裳,他便又马不停蹄地忙碌去了。 元卿凌也换衣出去找容月了,容月不多说,马上就出门去了。 宇文皓处理了国事便马上带人去了一趟安王府,鬼影卫伴随着进去,这一路所见之人 ,都不是原来府中伺候的人,安王坐在正厅里,昨晚带去的那人也跟随在侧,垂着头站立,看不到面容神色。 安王就这般木然地看着他走进来,不言不语,眼底一派冰冷。 宇文皓进门就冷笑,“昨晚四哥到我府中去,撂下这一番话,我实在是百思不解,四哥今时今日,有什么本事与我争夺?” 安王慢慢地弯唇,“你说呢?你若是不怕,今日怎会巴巴地登门?” 宇文皓看着他,轻笑出声,“怕?若说往日我还真忌惮你三分,可现在满朝文武,谁支持你?你真以为凭着赠药得了声望便能与我抗衡,简直痴人做梦。” “那你就等着。”安王的威风远不如昨晚,听着就有些丧气。 宇文皓哼了一声,眉目便染了怒气,“你之前三番四次地害我,我都没有和你计较,甚至是四嫂出事,老元也几次出手相救,我倒是要问问四嫂,是否对得起老元的一番苦心。” 他说着,便对外头的人喊了一声,“来人,请安王妃来。” “你四嫂不在。”安王冷冷地道。 “不在?躲着便行了?我亲自去找她。”宇文皓说完,就大步地往外走去。 安王 一急,怒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宇文皓哪里听他的?反而脚步加紧了些,安王飞快起身便追了出去,轻功几下纵跃落在了宇文皓的面前,那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也疾步走了过来,堵在了宇文皓的身后。 宇文皓一脚便朝安王踢了过去,嘴里痛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本王当初就不该为你求情,让父皇把你发配到江北府去一辈子都回不来才好,你几次害我,我总是念着手足之情放你一马,你却在我监国之时故意囤积药草,害我被百姓痛斥无用。” 安王仿佛也是恨极了他,他这一脚踢过来,安王当下就反攻过去,两人跃到院子里头,纠缠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兄弟两人积怨已深,往日总是碍着身份,没下狠手,但今日拳脚往来,打得实在是狠,短短五十招过去,安王被踢得吐血,宇文皓也口鼻出血,却依旧不停手,扭打在一起。 鬼影卫少不了是要上前劝着,这好几个人一拥而上,见两人打得如火如荼,不好出手架开,只能是在旁边高声劝说。 安王的随从也急了,几步飞纵下来,伸手便要拉开宇文皓,鬼影卫见他动 手,哪里能忍?当下几个人一道上前去,纠缠住他,伴随怒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太子殿下?” 这出师有名,鬼影卫连消带打地逼得他退到了廊下去,那随从也没敢真动手,只是一味地抵挡,神色极为不耐,最终只能喝了一声,“来人,快帮忙架开。” 府中的人看了许久,因没有命令不敢上前,如今这位随从发了话,便忙地上来与鬼影卫纠缠在一起,但是鬼影卫也不好对付,依旧逼着那随从,不许他走开。 宇文皓和安王则在地上继续打着,宇文皓渐渐地占了上风,安王被逼得节节败退,好几次想要飞回去拿剑,都被宇文皓给拦下,一路逼到了天井里,安王大怒,“够了,宇文皓,你再像疯狗似的我对你不客气了。” “你有本事就使出来,何时对我客气过?”宇文皓吃了多处的拳头,吐了一口血,怒道。 安王大声喊道:“来人,把这个疯子拉开,丢出去!” 那位随从闻言,抬头见安王着实被打得惨,想飞过去相助,却又被鬼影卫缠着脱不了身,眼睁睁地看着安王被宇文皓摁在了地上,大耳光抽了几下,直抽得他昏头转向。 第1139章 打架透露的信息 安王挣扎不动,竟以脑袋来撞宇文皓,宇文皓气极,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使劲地摁在地上,“你说我是废物,是窝囊废,我今日就叫你看看,到底谁才是废物。” 到了最后,他竟是抱着安王一道滚了出去,一边滚一边挥拳,拳拳不曾吝啬力气,打得叫人瞧见也觉得惨烈。 最后是安王彻底动弹不得了,气喘吁吁地冲他道:“你这条疯狗,疯狗,滚,给我滚!” 他艰难地抬起头,对着那些随从和府卫大吼,“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看见本王快被打死了?还不过来帮忙?” 那名随从便飞身过去,这一次鬼影卫没拦着了,因为宇文皓已经站了起来。 随从扶起了安王,安王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怒目狰狞,“没看到本王快被打死了?也不过来帮忙,真要看着本王死吗?” 那随从眼底闪过一丝怒气,但也随即压下,垂头道:“属下有罪!” 宇文皓便是一声狂笑,“瞧你身边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竟还想跟我作对,做梦吧你!” 说完,继续狂笑率人扬长而去。 安王气得一脚踢了旁边的树,只踢得树叶簌簌落下,他咬牙切齿地道:“宇文皓,我不会放 过你的,你等着,我便是死,也要抱着你一起死!” 那随从看着他,皱起了眉头,“王爷实在犯不着与他起争端。” 安王余怒未消,“是本王挑起的吗?他要去看王妃,难道让他知道王妃不在府中?” 随从也还是有怪责之意,“本来王爷昨天晚上就不该去找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行。” 安王擦了嘴边上的血,冷冷地道:“你说得倒是轻巧,本王日前才与他说了要离京,也入宫道别了,如今却又不走,这般反口覆舌,你当他是傻子吗?汝赣,你和你妹妹相比,心思可差远了。” 那被称作汝赣的随从眸色冷凝,“我本就不如妹妹聪慧,可惜你却护不了她,若她还活着,你倒不至于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安王甩了一下衣袖,神色冷然,“是吗?她本就不是忠心于本王,不过是洪烈的暗探,便是不死,又能帮本王什么?这些道貌岸然的话就不要说了,本王什么都可以听你们的,但你们必须确保我的王妃和女儿安全,不可伤她们分毫。” 汝赣道:“这点王爷请放心,王妃和小郡主如今都好好的,我们的人会把她们母女奉为上宾,只要王爷乖乖合作, 很快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安王面容阴郁地盯着他,“如果她们母女有任何的闪失,本王发誓,便是上天入地,都必定把你们诛灭。” 汝赣眼底有凉薄之色,“王爷若当日不仅仅是利用阿汝,而是真心待她,兴许她就背弃了主子,为你所用了,要多亏了王爷的薄情啊。” 安王冷笑,想起往事,只觉得自己愚蠢,可恨的是当初还觉得自己多聪明,才会被一个女人玩弄在掌心上。 且说宇文皓离开安王府之后,便立刻策马直奔去冷宅,且叫人去找笑红尘一起到了冷宅那边。 说起正事,四爷一改之前的慵懒,眼底锋芒尽露,听了宇文皓的话,道:“你是说,安王妃被阿汝的兄长命人带走了?那个阿汝就是他原先那个侧妃是吧?那个人叫汝赣?这名字……” 四爷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宇文皓道:“老四听得汝赣派人往雪狼峰上去办事,所以推测有可能人便扣押在雪狼峰上。” 听得雪狼峰,四爷皱起了眉头,“雪狼峰?若是安置在雪狼峰的话也好找,因为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藏人,便是雪狼峰上的慈云寺,可慈云寺位于雪狼峰顶,极度寒 冷,且空气稀薄,寻常人压根住不了,安王妃和小郡主若是在上头,会很危险的,如果他们要控制安王,应该不会把人藏在上头,否则出了事,安王不得跟他们拼命吗?” “所以,最好有人能去探一下,先排除慈云寺,我知道四爷手底下有轻功非常好的人,如果派他们去探,应该不会打草惊蛇。” 四爷摇头,“不,轻功再好,只要他们占据了峰顶,有人看守,就一定能看到上山的人,因为整个雪狼峰白茫茫一片,即便穿着白衣,也会引起注意。” “那如果是晚上呢?”宇文皓问道。 四爷摇摇头,“晚上的话,轻功再好也无法辩路啊,必须以火把照明,可若拿着火把,还是会引人注意。” 宇文皓想想也是,如果四嫂和安之真的被带上了雪狼峰,那真是很危险。 四爷忽然想到:“你何不叫包子狼去?雪狼峰上有雪狼出没,包子狼去的话便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宇文皓想起老元能和包子狼对话,顿时喜道:“一言惊醒梦中人,我真是急糊涂了,我先回去一趟,四爷,查一下这个汝赣,来自何处,在京中曾与哪些人接触。” 他说罢,便马上冲 冲往外去,一出门,便与笑红尘迎头遇上,笑红尘怔了一下,“走了?” “你的红梅门解散了吗?”宇文皓问道。 笑红尘讪讪地道:“没解散。” “那好,派人盯着安王府。”宇文皓吩咐完,马上就策马走了。 他回到王府,这满脸青肿的模样着实把元卿凌吓了一跳,“我天啊,你跟谁打架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宇文皓从铜镜里看了一眼自己,然后把自己吓了一跳,脸确实肿得跟猪头一样,老四这小子还真是狠,可若不狠也骗不过这个汝赣,“和老四打了一架,掩人耳目,他跟我说四嫂和安之是被那汝侧妃的哥哥带走了,他怀疑四嫂和安之在雪狼峰,你能与雪狼沟通,你让包子狼上去探一下。” “雪狼峰?”元卿凌一听就变了脸色,雪狼峰她虽然没上去过,但是知道这是京城附近最高的山脉,从山腰开始就是长年结冰,安王妃和孩子被带上去,那还得了? 宇文皓道:“是的,人派不上去,怕打草惊蛇,只能让雪狼上去探一下。” 元卿凌点头,“那好,我去找雪狼。” 她看着老五那青肿难分的脸,有些心疼,但眼下先办了事再回来帮他处理吧。 第1140章 风将至 包子狼一下子就明白了元卿凌的意思,呜呜了几声,说可以马上去。 元卿凌千叮万嘱,只需要打探,不要动手,因为它没办法把他们母女带下山来。 雪狼一个劲地在地上转圈,兴奋得不行,元卿凌从没见过雪狼这么高兴的,不由得震惊莫名。 且不止包子狼去,汤圆狼和糯米狼都一道跟着去了,这出门嗖地一声,就连影子都不见了,元卿凌哪里见过它们这么兴奋的模样,不禁也被吓着了,怕会出什么事。 虽然它们听得懂她的话,但是它们到底不通人性。 她怔怔半响才转身,进去给宇文皓疗伤的时候,道:“雪狼很兴奋,不知为什么呢?” 宇文皓嘶嘶地吸气,“疼,轻点。” 元卿凌笑着道:“你忍一下,你额头这里破了皮,必须消毒的,往日再痛你都能忍着,怎么如今才破了点皮就叫痛了?” “我不叫痛,你怎么会心痛?”宇文皓压过去亲了她一下,笑容在眼底飞扬起来。 “我心痛。”元卿凌瞧着他,用酒精擦拭了他的脸,“以后注意些,别打脸,瞧这张俊脸如今都成什么了?” “那我以后得先警告对手,打哪里都可以,就是 不能打脸。”宇文皓压了压颧骨,“这里是不是破了?” “没破。”元卿凌轻轻地挪开他的手,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摁了一下,“痛吗?” “痛得很!”宇文皓皱起眉头。 “该不是裂骨了吧?”元卿凌道。 “那可真倒霉。”宇文皓泄气,没想到有一天为了老四,他还得赔上一副俊颜。 元卿凌给他小心翼翼地上药,冰凉冰凉的药敷在上头,宇文皓觉得舒服了点,便想起她方才说雪狼的事,道:“它们肯定高兴,雪狼峰是它们的故乡。” “是吗?”元卿凌转到身后去,给他看后脑勺,见他一个劲地要抬头,便知道他后颈和后脑勺不舒服了,一转过去果然就看到后头肿起了一大块。 “天啊,你这怕不是要脑震荡吧?”元卿凌这会儿可真心疼得要紧了。 媳妇真心疼,宇文皓可就舍不得了,圈了她过来抱在怀中,“放心吧,我没事,小伤而已,跟你说痛就是矫情一下。” 元卿凌眉目含情,“我还真希望你在我面前说说辛苦,说说压力,别自己都扛心里头去。” 宇文皓把头埋在她的胸口,“不辛苦,心里有盼望,回家能看到你,看到孩子 ,便不觉得辛苦。” 元卿凌抱着他,这些日子,她是看到老五的成长,欣慰又心疼。 鲁莽将军那边打探了一番,回来告知宇文皓,说那赵宏放自打被驱逐之后,就离开了京城,前两年才回来的,如今住在乐安街,开了个店面,做点小生意,低调得很。 “做什么生意?”宇文皓问道。 “开了个药铺子。” 宇文皓心里便有数了,道:“行,这事打探到这里就好,你先回军中去吧,这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好,若需要用我,只管支使一声。”鲁莽将军拱手便去了。 宇文皓便派人盯着这个赵宏放,那边厢雪狼也打探回来了,和元卿凌在那呜呜了半响,元卿凌抬起头看宇文皓,摇摇头,“没在雪狼峰。” 宇文皓反而安了心,因为人在雪狼峰不容易营救,而且,气候太差,姐儿受不住。 宇文皓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只是外头的事情却很少告诉元卿凌了。 过了几天,宫里头这个时候传下了旨意,让元卿凌带着孩子陪伴太上皇到皇宫别院里头住一段日子,这旨意下得突然,元卿凌等了老五回来便问了一下,老五道:“前天就听得说 太上皇身子不适,或许是到别院里头养病,你也知道他其实怕寂寞的。” 元卿凌道:“但是他如今也有人陪着啊,平南王不是在宫里头吗?” 宇文皓便笑了,“几个老头在一起,顶多是说说当年,这么些天了,什么话都说完了吧?你就去陪他几日,横竖如今府中也无事。” 元卿凌问道:“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你要告诉我。” 宇文皓不禁笑了,“这会儿能出什么事?洪烈都还没入京呢,正是难得闲暇的日子,你就去吧。” “可若闲暇,你最近也忙得很啊。”元卿凌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太上皇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带着孩子走,肯定是有事的。 “我是要处理好朝中的事,这不洪烈马上就要进京了,我总得把事情安排妥当,你放心,若真有危险我肯定先告诉你的,也得要你做好准备啊,怎么能瞒着你呢?”宇文皓安慰道。 元卿凌听他都这样说了,只得道:“那好吧,我回去收拾东西。” “我帮你!”宇文皓牵着她的手,却顿时又哀怨地道:“哎,你去了别院,我就不能时时见你了。” “那要不我不去了?” “你还是去吧,我想你的 时候会去找你的。”宇文皓连忙说。 元卿凌皱起眉头,总觉得不大对劲,又多问了一句,“安王妃有消息了吗?” “有些眉目了,现在还在想办法营救。”宇文皓道。 元卿凌听得这话,才觉得放心些。 因这一次去别院是带着孩子的,所以奶娘和嬷嬷都要跟着去,阿四和绮罗绿芽等也都一同前往,举家搬迁一般,丢下了宇文皓和徐一。 宇文皓亲自送她们过去,到了别院,先安顿好之后才去拜见太上皇。 北唐的三大巨头和平南王也都在别院里头,常公公也来了,只是没见平南王世子,元卿凌给诸位请了安,便见点心们满园里奔跑,雪狼也跟着撒丫子追,这看着沉闷的院子,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太上皇看着确实是脸色不好,嘴唇有些紫绀,元卿凌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原来前两天觉得头晕,差点昏过去,想想觉得在宫中太压抑了,所以便来了别院里头养病。 元卿凌扶着他进去,检查了一番,好在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血压有些高,估计是没吃药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不止停药,这几天三大巨头和平南王在宫里头没少喝酒,怪不得血压飙升了。 第1141章 安置好家人 元卿凌少不了是要说他几句的,太上皇听着也受用,任由她啰嗦。 等她说完了,太上皇才邀她坐下来,问道:“瞧你那不情不愿的样子,是不乐意过来陪孤吗?” 元卿凌道:“怎么会?求不得陪着您呢,少管了许多闲事。” 太上皇问道:“真的求之不得?” “当然!”元卿凌收拾好药箱,看着他,“真的只是在别院清静养病?” “否则还能为了什么?”太上皇冲她笑了一下,“做人不要太聪明,太聪明就吃亏,且若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也不用怕,因为有人挡在你的前面,你这个时候应该感受幸福。” 元卿凌竟然无法反驳,她把药箱提起来,道:“那好,我回房间感受幸福去。” 老五还在外头和平南王他们说话,元卿凌走出去的时候,宇文皓就起来了,问道:“皇祖父没事吧?” “没事,吃点药调理一下就行。”元卿凌说。 “那就好,你便留在这里陪他几天。”宇文皓上前为她提药箱,笑着道:“我帮你选了一个临湖的院子,你一定会喜欢,我带你过去看看。” 元卿凌朝平南王和两位老巨头福身道别,便和老五一道出去了。 宇文皓挑选的是临湖的明芷院,种了不少桃树,树上结满了桃子,青色带粉,看着过几天就能吃了。 别院多是两层的建筑,一楼是正厅偏厅和厨房,还有两间下人住的房间,二楼是住人的主卧和厢房,共有五间,她们住是足够了。 元卿凌进去看了一下,东西都是十分整洁干净,被褥是新的,她心里有数,这怕是他提前命人布置下来的。 看来她猜得没错,确实是要有大的动静了。 他执着她的手来到窗边,窗口正对湖边,湖水被风吹皱,倒影两边的柳树,景致是极美的。 “元,在这里住一个月吧,一个月之后,我亲自来接你。”宇文皓转头过来,凝望着她,伸手为她整理好头发,眸色温柔缱绻,掩埋着复杂的情绪。 元卿凌也看着他,轻轻点头,“好,我等你。” 他轻拥她入怀,“别胡思乱想,好好地在这里等我。” 元卿凌嗯了一声,心头却是慌乱得要紧,努力做出相信他的样子,可难掩眼底的彷徨。 宇文皓的唇压了上来,带着滚烫的温度,从霸道到索取,甚至带了几分决绝,唇从她的唇边到耳边,一路滑下,埋在其肌骨间,便是一手 抱起往床边而去。 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白天也总想着这事,但是这一两年就不会这样了,如今在这别院里头如此放肆,确实是久违了的感觉。 藏于他的身底,看着他眼底的火焰与激一情,元卿凌缓缓地闭上眼睛,相信他,感受他,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良久,他抱着她躺在床上,新的被褥有熏香的味道,沁入心脾,她的面容肌肤泛红,头枕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臂收紧,她侧身几乎把自己整个地埋向了他的怀中,“老五,我们还没办真正的婚礼。” “你想什么时候办?”宇文皓唇间里有浅笑溢出,亲了她的头发一下,眼底深含宠溺。 “等我从别院回去,咱就再办一次婚礼吧。”元卿凌说。 “在这里办吗?我以为你是要回老丈人那里办,等我接你回去,我们就去一趟镜湖,然后从镜湖回去,如何?”宇文皓道。 “不,我在这里也希望有一个婚礼。”元卿凌坚持地道。 她未必是真的要办婚礼,只是她现在心头慌乱得很,想努力地让他承诺点什么,回去现代办婚礼太遥远,且说了好多次,他们都知道这个希望有些渺茫。 宇文皓抚摸 着她的头发,“好,我们就再办一次婚礼,我真真正正地迎娶你一次。” 元卿凌哽咽,“老五,答应我,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宇文皓执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声音轻柔而笃定,“我一定会好好的,你不要担心,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出去,不要让我分心。” 她的心弦颤抖,“知道。” 两人便是长久地沉默拥抱,只听着彼此的心跳声,许久,宇文皓再压身上来,一切静默无语,只凭感觉驱使。 她后来睡了过去,宇文皓凝望她许久,才慢慢地放开她起身,不舍而去。 他刚走,元卿凌就睁开了眼睛,到窗口上看他的背影,他出去之后有回头看,元卿凌躲在窗帘后面,看到他不舍而眷恋的眸光,然后大步而去。 元卿凌全身发软,直到看不到他,才缓缓地回到了床上坐着,蜷缩着身体,被褥里还有他的气味,丝丝缕缕地钻入鼻间,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饭菜送到了她的房中来,阿四兴奋地道:“元姐姐,你知道谁来了吗?” 元卿凌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看着阿四那张一边吃一边兴奋的脸,“谁来了? ” 阿四吞咽了一口饭,激动还在眼底,“是安丰亲王夫妇,还带了老虎来,如今和太上皇在一起呢。” 元卿凌的心微沉,安丰亲王夫妇回来了? 他们夫妇之前离京的时候,便已经说过若无要紧事就不会回来,如今他们不仅回来,还在这里守着,可见,外头定是一番血雨腥风。 老五把这里划出来,布置成为一个安全区域,他用尽一切的办法来保护他们母子。 可他却在这个安全区域的外面,甚至是在血雨腥风的中心。 “阿四,”元卿凌看着自顾自兴奋地说着的阿四,她因为兴奋甚至说话都有些颤抖,但是元卿凌却看出她的颤抖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她知道外头的危险,她在担心徐一,遂正色道:“你告诉我,太子要做什么?” 阿四大口大口地吃着,不敢抬头看她,只是笑着道:“什么太子要做什么?” 元卿凌看着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阿四,我不会出去,你告诉我他们要做什么,老五会瞒着我,但是徐一不会瞒着你,快说。” 阿四缓缓地放下了筷子,脸上那有些夸张的笑慢慢地收了回来,呼了一口气,“元姐姐,你猜到了?” 第1142章 魏王回京 元卿凌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你就快些说吧,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到异常,老五还故意送我来别院的,让太上皇也移居这里请了安丰亲王夫妇回来镇守,一定是十分要紧的大事。” 阿四哎了一声,“你都猜到了,那我也不算是大嘴巴,徐一告诉我,经过调查,发现平南王世子很大机会是洪烈乔装打扮的,而且北营那边也出现了叛乱,一部分将领暗中投靠了安王,徐一说,洪烈的人抓走了安王妃和小郡主,就是逼着安王谋反逼宫。” 元卿凌大吃一惊,“平南王世子是洪烈?谁说的?有证据吗?老五不是说洪烈在来京的路上吗?” 阿四摇头,“四爷的人探了回来,上京的那人确实是酷似洪烈,但是不是洪烈,从动作举止到什么气质,都不像是洪烈,是假冒的,用来转移视线,其实洪烈早就进京了,陪同平南王一道进京,他进京之后住在褚家,与各大官员和皇亲私下走动,徐一说,当时太子只是怀疑,后来红叶公子暗中去观察过,说这个平南王世子有可能是带了人皮面具的,而且他的一举一动,和洪烈很像,红叶公子是洪烈的亲生儿子,他说的话应该 是有几分靠谱。” 元卿凌细细地想了一下,从林霄出现在平南王府,再到平南王传信回京,种种迹象都表明平南王世子与洪烈是有所勾结的,但是,平南王世子竟然是洪烈吗?那原先的平南王世子呢? 他轻飘飘地使出一招,先是为安王舆论造势,再挟持安王妃逼迫安王逼宫,北唐定必大乱,相信这个时候,北漠军已经蓄势待发了。 而南疆那边,怕也不会平静,红叶原先控制疆北,但是细细想来,疆北能迅速地被他收复,也是因为原先他接掌了洪烈的暗线,如果那些暗线反水,那疆北其实还在洪烈的控制当中。偏生红叶以为洪烈已经死了,意兴阑珊,对疆北也毫不在乎,正中了洪烈的下怀。 这一步一步的算计,一步步的蚕食,不动声色,兵不血刃,真是可怕。 元卿凌胆战心惊,这个洪烈真是计谋高深啊,这些布局怕不是短短的日子可成,他早就在北唐潜伏了暗线,不止北唐,对付大周也是如此,只怕在大月国和大兴也有暗线,此人到底要做什么?学始皇统一七国吗? 老五现在所面对的形势其实十分严峻,除了控制京城的乱局,还得防御北漠随时的入侵,如果说北漠和 洪烈已经把大周的武器摸透且研发出来了,那这场仗真是一场硬仗,且一触即发。 且说宇文皓离了别院之后,连下了三道诏令。 第一道发到了南疆,发给顺王,让他务必压住疆北,保住南疆。 第二道发到了南营去,让南营大军马上开拔奔赴边关。 第三道诏令发给大军所经的州府官员,要他们保证军粮筹措与供给。 他再修书一封到大周给靖廷,这封信由冷狼门的人送出,路上不可耽误,大周与北唐有结盟之谊,请求大周出售武器和必要时候派兵增援。 以此同时,他封锁江南道与直隶到京中的官道,设下关卡,若京中户籍或者无官府开设的过所,一律不得入京。 他再下了一道旨意,京兆府与顾司一同接掌宫中禁军城中巡防,以及驻京的兵营,人数约有十二万,这些人全部交给顾司统帅调派,齐王协助。 另一方面,他朝兵部开刀,把孙王调任到兵部去,撤换了原先的兵部侍郎,由孙王顶替,他自己则挂职兵部尚书一职,掌握兵权。 最后,他按照原先收集的名单,大肆撤换各部各衙门的官员,但凡出现在名单中的,一律暂时停职,他们的职务迅速有人顶替,而这些人 宇文皓早就已经选好,这些日子以来,他就是等着这一天,可以大刀阔斧地撤换。 没有事先在内阁商议,直接以监国太子的身份下命令,吏部那边也撤换了一批人,保留吏部尚书一职。 宇文皓此举,震惊了许多人。 分明太子都被逼到了绝处,民望不再,北唐各处一片声讨他。 谁都没有想到太子会在名声狼藉的时候,最该保守的行事的时候,对官员大肆地撤换。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宇文皓这段时间的隐忍,都只是等待这最合适的时机来一次重重的反击。 真是破釜沉舟的一击。 但这一击,在民间反而引起了种种的猜疑,没人再讨论安王赠药的事情,大家都等着看太子到底要干什么,因为如此大规模的撤换官员,前所未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个时候,魏王和静和郡主回到了京中。 魏王府一直为他留着,但是静和郡主却没随他一道回去,也没回娘家,而是去了孙王府暂时居住。 这么多妯娌之中,孙王妃和静和郡主最是要好,当然最心疼她的,也是孙王妃,她来孙王府暂时居住,孙王妃自然是很欢迎。 两人当即入宫拜见静妃娘娘,当年魏王的母妃过世之后 ,魏王就一直养在静妃的身边,静和郡主自然也就把静妃娘娘当做知道婆母,十分孝顺,静和与魏王和离的时候,静妃娘娘伤心过度,还病了一场。 这些年里,静妃娘娘都十分挂念静和,虽然深居简出,但是总还是会派人到孙王府里问问静和如今的情况,只是静和自打离京,除了在疆北遇事的那一次,几乎没什么消息传回来。 今日婆媳相见,少不了一番抱头痛哭,互诉这些年别后的境况,皇贵妃和德妃贵妃她们得知静和入宫,也都赶来一见,惊得静和跪在地上,久久不愿意起来。 皇贵妃问起了魏王的事,她也知道魏王在疆北的时候断了手臂,后来他们两人去了大周,但是具体情况,一直都没有人回报。 静和道:“开始的时候,大周的擎天摄政王怎也不愿意帮忙接手臂,后来是靖廷大将军劝说许久,连太后娘娘都帮着劝说,擎天摄政王才同意了,如今他已经无碍,一路回来,渐渐熟习,倒也运用自如。” “那就好!”众人一听,才放了心,尤其静妃娘娘最是牵挂老三,老三离京之后,她也是日夜挂念,得知断臂一事更是哭了许久,如今听得没事了,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下。 第1143章 盼着你们团结 少不了,静妃娘娘要问静和了,“你和他……难道就没有复合的可能了吗?” 静和想了想,“如今我与他也算是朋友,就这样挺好的。” 众人听了不免可惜,孙王妃也觉得可惜,但是当然她是真恨老三,时间过去之后,这种恨意减少了,就开始惋惜,可现在听了静和的话,她是无条件支持静和的,道:“当日老三是真的太过分了,怎能轻易原谅?再考验他一下,考验之后,再看看是否诚心。” 静和郡主笑笑,“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在不在一起都不是最要紧的,各自觉得舒服自在就好。” 她转了话题,“太上皇身体可好?” “太上皇去了别院休养。”皇贵妃道。 静和一听,有些紧张,“要紧吗?怎么要去别院休养?” “不要紧,太子妃在别院陪着他老人家呢。”皇贵妃道。 静和便浅浅一笑,“有太子妃在,那定然是无碍的。” “你若想念太子妃,明日我邀约上容月瑶夫人一道去别院,咱聚一下。”孙王妃道。 静和点点头,“也好,我还得当面多谢太子妃呢。” 女眷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皇贵妃便差人去明元帝那边说一声,说静和回来了,问明元帝是否愿意一见,没多久之后,穆如公 公亲自过来请,说皇上想见见静和郡主。 孙王妃便陪同静和一道去给明元帝请安,明元帝如今还没临朝听政,但是将养了些日子之后,胖了些,脸色也十分好,扈妃娘娘陪伴在侧,悉心照顾,帝妃的关系无比的融洽甜蜜。 明元帝问了静和一些近况,倒也没有在她的面前说起魏王,只是叮嘱了几句,态度还仿若往日,没把她当做外人,静和眼睛一直都泛红,心底隐隐作痛,离了这皇家,可惜的不是这天家富贵,而是这些亲情。 扈妃和静和郡主没什么感情,但也知道他们夫妻的事情,因而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在旁边听着。 小老十如今长得可胖了,奔跑着进来扑在了扈妃的怀中,好在扈妃武功高强,能接得住他,抱起来斥责了一顿,让他不可莽撞。 小老十委屈地扁嘴,却碍着父皇在此,不敢哭,加上扈妃往日也不是很宠着孩子,该罚就罚,该打就打,压根没疼着,所以,便是被呵斥一顿也不敢哭,委屈的模样在静和看来,却是心头刺痛。 若那孩子保得住,如今都比小老十大了。 怔怔片刻,孙王妃便带着她起身告退。 离了宫去,孙王妃也忍不住问她,“你和他,就真不可能了吗?你心里彻底没了 他?” 马车颠簸间,静和眼底泛红,“二嫂,我和他的问题,不是我心里有没有他,或者他对我有多情深,他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你说我固执也好,绝情冷狠也好,不念情分也好,但是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不恨他,不对他恶言相向,已经是我仅能做到的。” 孙王妃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好,你怎么做我也会支持你,你们若在一起,确实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彼此,真是造孽啊。” 静和看着她,眸色发直,悲哀在眼底不断地浮起,“这些年,我便在外头流离,可午夜梦回,总会听到那孩子对着我哭,便是如今也是这样,我始终放不下,我知道很多人都希望我能回到他的身边,和他重修旧好,还像往日那样什么都没发生过,可真的太难了。” “不要想了,都过去了,你不和他在一起无人说你什么,谁能体恤你心里的苦呢?这确实是过不去的坎,别为了人家的期待而活,真正心疼你的,不会对你指指点点,更不会说你绝情狠心。” 静和郡主道:“我这番跟着他回京,是因为半道上接了太子的书信,知道京中将要有变故,他求我陪他一道回来,说他若死了,希望我能为他收尸,我知道凶险,便跟随他 回来了,否则的话,我未必会回来。” 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但是,但是那声音里浸出来的痛,连孙王妃这大大咧咧的人都听出来了。 孙王妃眉头突突地跳着,这话始终不吉利,她迷一信,不想听这样的话,遂便转移了话题,“我们明日去拜见太上皇,顺便和太子妃见见,太子妃又生了孩子,你知道吧?” “知道,在疆北的时候我与太子妃见过,她说了给我听,其实我一直也有留意京中的事,太子妃生了二宝,是双生子,北唐谁不知道?这福分大得很。” “你这个当伯母的,虽说名不正言不顺了,可念在太子妃和太子的份上,你总得送些礼物,走,我带你去买礼物。”孙王妃怕她一直想着那些事,便生生拽她去逛街了。 魏王回到府中也没做停顿,换了一身衣裳之后便先入宫去请安,他入宫的时候,静和郡主和孙王妃刚好离宫去,他从青鸾大街去,孙王府的马车却从青鸾大街岔了出去,倒是没遇上。 进宫见了父皇,少不了是要被训斥一顿的,训斥过后,却还是仔细地看了他的手臂,叫他端水,擦脸,耍一套拳法,看着着实利索,明元帝的脸色才和缓了下来。 只是,当他放下袖子,两手交叉在 膝盖上,一只手是正常的皮骨,另一只手却是钢铁打造,心里不禁还是黯然了一下。 “你今时今日,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你也莫要怨天尤人,希望你历经了这些事情,以后做事懂得用一下脑子,也不枉吃了这么些苦头。”明元帝语重心长地道。 魏王跪下,“儿子不怨天尤人,一切都是儿子咎由自取,儿子甘愿承受所有的苦果。” 明元帝听了这话,略有那么几分欣慰,但到底还是心酸得很,“去吧,找你的兄弟们吃顿酒,暂时留在京中好好辅助你弟弟,这一关,你们兄弟团结的话,便敌人如狼似虎,也不必惧怕。” “儿子谨记父皇的教诲!”魏王凛声道。 一抬头,拱手道:“儿子告退!” 他站起来,慢慢地退到了殿门,然后一转身,扬袍而去,仿佛往日威风凛凛的魏王又回来了。 明元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穆如公公,“朕的这些个儿子啊,听话的总是不比不听话的多。” 穆如公公轻声道:“皇上洪福齐天,福泽苍生,自然也能福泽王爷皇子们。” 明元帝道:“此番,就盼着他们能团结一心,共御外敌,若这一关扛过去了,兄弟之间就不会再起纷争。” “一定会!”穆如公公笃定地道。 第1144章 第一步计划 魏王离宫之后,便去了楚王府找老五,老五没回来,府中的人去兵部找他,老五听得说魏王回来了,便着人去邀请怀王,孙王和齐王过府,今晚兄弟几人得好好地喝一盅。 宇文皓还叫人去请了四爷,四爷作为妹婿,也是一家人,但是四爷性子冷,未必会来,所以,等几位爷到齐之后,酒席就开始了。 怀王最近吃着中药调理身体,虽然他总是和容月说不在乎生不生孩子,但是容月就是不愿意放弃,她自己吃中药,拉着怀王去给元奶奶把脉,也给开了方子,务必要吃。 怀王抵不过容月的凶恶,只能听话,吃着中药是不能喝酒的,因此容月派了心腹过来盯着他。 哥哥弟弟们少不了是要取笑一番的,但是怀王气定神闲,“惧内又不是什么要不得的大事,你们谁不惧内?”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除魏王苦笑之外,宇文皓和齐王都各自看天看地。 但是,随即又觉得没必要,确实怕老婆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中所爱,相伴一生,便怕她敬她又如何? 怀王不喝酒,其余三位爷都满上了,今晚没请顾司和冷静言,因为,有些人该尽力,哪怕尽了这条命,但有些人还是可以选择的。 今晚就是 拉拉家常,说说兄弟之间的话。 少不了,也得提起了一下大哥宇文君。 这个名字在他活着的时候,大家都厌恶,如今人死了,他做的坏事都选择性地不记得。 魏王在半道上就听得这事了,老大的死对他来说,还是比较震惊的,因为在整个夺嫡过程中,老大虽然排挤过他,但是论起实质性的伤害,还真是不如老四摆下的那一道。 所以,他举杯敬了一下,然后把酒倒在了地上,眼底涩红,“盼着他来生不要再这么糊涂了。” 这杯酒,除了魏王和齐王敬了之外,宇文皓和怀王都没有敬下去,他做的事情,虽然可以选择性地不记起,但是,到底心里头有根刺。 怀王在得病的时候,老大安排了瑶夫人过来,明面上是照顾他,但实际是拿他的病大做文章,那段日子是怀王最艰难的日子,因为他面临生死,实在没办法接受亲大哥这样算计他。 他很多事情都可以算了,唯独这件事情,他没办法算,因为他等来了瑶夫人的一句道歉,却始终没有等到宇文君的半点愧疚。 表面上的云淡风轻,不意味着心里就真的放下了,或许会放下,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宇文皓大抵是这样想,他和老大老四 之间,始终没办法像以往那样相待,他可以原谅他们害他,却不能原谅他们害老元和孩子。 至于和老四如今是大局为重,但是私下他们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 敬酒之后,各自转开了话题,齐王和怀王都对他的铁手十分感兴趣,看了许久,非得要他倒酒表演一下,看到那手指灵活自如,都震惊得很,齐王道:“你这手臂跟原先的也没区别啊,这擎天摄政王怎地如此厉害?” 魏王道:“他岂止厉害?武功高深莫测,那轻功真真是我平生未见,能一口气从山脚飞纵到山顶上,半道不需要落脚助力,且速度非常快。” “这夸张了吧?”齐王觉得轻功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一口气飞纵上山,而且半道还不需要借力,“这山很矮吧?” “矮?”魏王冷笑,“那山绝不比雪狼峰矮。” 怀王和齐王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 “我亲眼看见的。”魏王眼底充满了敬佩。 齐王看着宇文皓,怔怔地问道:“五哥你信吗?” 宇文皓端着酒杯,含笑道:“信,当然信。” 轻功厉害算得了什么?龙太后还能帮助他人穿越时空呢。 大家都知道宇文皓曾去过大周,见过擎天摄政王和龙太后 ,如果说他都相信,那么一定是真的。 诸位王爷只觉得开了眼界,心神向往,都觉得若有机会定是要去拜见一下。 兄弟几人很久没试过这样坐下来聊一下政局以外的事情了,一时便多喝了几杯,醉意熏熏之际,孙王忽然就嚎了一嗓子,“本王此生只想安稳逍遥度日,不曾惦记过旁的东西,父皇总说我没大志,窝囊,但是我之前总觉得能一直这么窝囊下去也是好的,如今国中多事,我忽然就明白到父皇的恨铁不成钢了,但凡我能耐一点,也能帮老五多一些啊,现在我初到兵部,竟然无从入手,不知道可以做什么,我就跟老六一样窝囊了。” 怀王本来听得很感动,但是到了这最后一句,顿时哭笑不得,“二哥,你妄自菲薄怎么还拉上我了?” 孙王看着他,哭丧着脸道:“哎,本王还不如你,你好歹还有个能干的媳妇,你二嫂就和我一样窝囊。” 大家都笑了起来,但还得安慰他一顿。 魏王问道:“老五,你把二哥弄到兵部里,有什么打算吗?” 宇文皓高深莫测地道:“有啊,我要让二哥调兵。” “那不行,那不行!”怀王和魏王都异口同声地道,这会儿顾不得孙王的尊严了。 孙王听了这话也吓得要紧,也顾不得自己的尊严,忙地摆手,“真不行,真不行。” 宇文皓微笑道:“二哥,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可以的。” 魏王蹙眉,“老五,你不是开玩笑吧?二哥能调兵吗?他对兵部的运作都不熟悉,怎么调兵啊?” “二哥,老三老六,我还真不是开玩笑,”他认真地看着孙王,道:“过几天,会有人来报,说南疆大乱,你当即下令,调派北营三万大军往南疆而去,另外,淮山剿匪,你也派两万人去。” “北营大军?但是北营有内鬼,而且南疆那边还要去吗?不是说了叫老九自己处理好吗?且剿匪……这会儿剿匪倒不是要紧事,淮山那边官府能处理吧?”怀王道。 宇文皓眼底渗出冷寒的光芒,“没错,但是内鬼是谁我们并不知道,这一路上,我会不断地在军中投放不同的消息,看到底什么消息能传出去,二哥,我还会因你胡乱调兵而把你治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尤其魏王,马上就想到他除了揪出内鬼暗线之外,还是要不动声色地往边关调派兵马,同时,削弱老四逼宫的力量。 “这只是第一步计划!”宇文皓捏着酒杯,静静地道。 第1145章 取物件 众人喝得差不多了,冷四爷才出现,但是四爷也不喝酒,只是来转了一圈,闲聊了几句话就走了。 第二天,静和郡主邀约了瑶夫人孙王妃齐王妃还有怀王妃一道去了皇家别院去看给太上皇请安,顺带却也看望元卿凌。 太上皇那边请了安,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去找元卿凌。 元卿凌心头正是忐忑之际,看到大家来,连忙收拾了心情,她看着静和郡主,含笑道:“郡主精神不错,回京可还习惯?” “习惯!”静和郡主对着她福身,“参见太子妃。” “见外了啊!”元卿凌还礼。 静和便握住她的手,对望了一眼,眼底充满了感激之情,“礼可废,但总欠你一句谢谢。” “已经谢过了,不要再谢。”元卿凌道。 瑶夫人便笑着说:“好了,谢来谢去的,烦不烦?快进去说话。” 众人便说说笑笑着一道进了去,女人在一块,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元卿凌心头本来不安定,如今和大家说了一会儿话,也稍稍转移了一下注意力,没再太担心。 容月和静和郡主不大熟悉,因而叫阿四带着她参观了别院,明上是参观,实际上容月是要视察一下,暗地里布防。 阿四自然 是要问一下情况,阿四虽然做出淡定的样子,但是她心里很担心徐一。 容月宽慰道:“你别担心太多,安心地在这里陪伴太子妃吧,事情尽在掌控之中。” “有什么消息,你来告诉我们一声。”阿四说。 容月应下,又再安慰了她一句,“好,放心吧,徐一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想必经过这一次之后,徐一会被提拔上去,以后啊,你就等着享福好了。” 阿四笑逐颜开,心里很骄傲。 女眷们说了半天的话,留在别院里吃了午膳才回去。 容月没走,留在了别院里跟元卿凌再说一会儿的话,元卿凌之前曾让她去附近查找一下,容月告诉她,“暂时没什么消息,我打算让多宝出去找一下,所以得想办法去安王府拿一件安王妃或者安之用过的东西或者衣裳,让多宝闻一下味道。” 元卿凌想了一下,道:“你去不合适,可以让贵妃娘娘去,贵妃娘娘去找儿子,再拿点东西,相信不会打草惊蛇。” “对,那我入宫去一趟。”容月顿了顿,又有些犯愁,“那岂不是要告知贵妃娘娘?她会不会按捺得住啊?我怕她着急之下,在王府里问安王。” “你跟她说明白,她 有分寸的。”元卿凌觉得贵妃是那种真遇上大事能淡定下来的人。 “那好,我回了,你安心地留在这里吧。”容月说。 元卿凌看着她,“容月,谢谢你,也辛苦你了。” 容月翻翻白眼,“你倒是和那静和郡主一样啰嗦。” 元卿凌便笑了起来,“好,我不说了,你去吧。” 容月转身走了,离了别院先回王府里头转悠了一圈之后确定没有人跟着,她才入宫去。 因着怀王没有参与政事,所以洪烈的人对他们夫妇没多在意,倒不是小看了容月,只是盯着一个冷狼门就已经足够,可惜的是,冷狼门他们也盯不住,冷狼门的人神出鬼没,尤其四爷。 他看似终日在冷宅里头不出门,但是,他昨晚却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楚王府,盯着冷宅的人,压根都看不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去。 所以,干脆他们也就不盯着冷狼门的人,只盯着那核心几人就行。 容月进宫找到狄贵妃,告知安王妃和安之被人掳走的事情,贵妃大骇,惊得一颗心都要窜出来了,容月警告了几句,说眼下如果她不镇定一些,谁都帮不了安王妃和她的孙女。 狄贵妃很快就冷静下来,愿意配合容月去安王府 取物什。 翌日,狄贵妃就请旨出宫去了,来到安王府,安王听得通报,亲自出来迎接,那汝赣也跟了出来,一道见礼。 容月提醒过,安王身边有暗探,所以狄贵妃沉得住气,只是淡淡地瞧了汝赣一眼,便转了视线看着安王,“本宫来看看安之。” 安王有些懊恼,“那真是不巧了,王妃带着安之回了娘家。” “回娘家了?”狄贵妃皱起眉头,“那还真不巧,今日回来吗?要不本宫等等她们?” “怕这几天都不回来,等她们回来了,儿子带着安之入宫看您。”安王一副想马上打发她离去的样子。 狄贵妃带着人往里头走,道:“那我便在府中住两天吧,省得你们跑来跑去的。” 那汝赣拉了安王的袖子一下,眸色凶狠,示意他把狄贵妃打发了去。 安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追了过去,“父皇身子不适,您不如留在宫里头侍疾吧,别在这里等了。” 狄贵妃进了正厅,坐了下来,哼了一声,“如今你父皇眼里哪里还有本宫?扈妃终日陪伴在他的身侧,罢了,还不如在王府多住几日,眼不见心不烦。” 安王急了,“母妃,之前王妃生产的时候,您就在王府住 了好些日子,还是皇贵妃为您说的情,如今万不可这样叫皇贵妃为难。” 狄贵妃皱起眉头看他,“你怎么回事?昔日你还叫本宫多些来王府住呢,怎么今日却一个劲地想要本宫走?老四,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王妃没回娘家?是不是有争执了?” 安王苦笑,“怎么会?儿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和王妃争执?您多想了。” 狄贵妃站起来,“才不信你,本宫自己去看看,若真是欺负了王妃,看本宫不收拾你。” 狄贵妃叫了侍女带路,往后院而去,汝赣在后头冷冷地盯着狄贵妃的背影,安王见状,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收起你恶狠狠的眼睛,我母妃若在王府出事,你们的计划休想成功。” 汝赣一把甩开了他,哼道:“王爷放心,只要王爷不多言,尽快打发了她走,自然无碍。” “本王有分寸!”安王说着,推开了他,便去追贵妃。 汝赣略一定神之后,也马上追了过去盯着,贵妃进了院子之后,按照容月的叮嘱,先拿了安之的围脖,藏于袖袋之中,等到安王与汝赣来到的时候,她露出失望的神色,“果真是回了娘家,今日来得可真是不凑巧,罢了,摆驾回宫!” 第1146章 狄魏明来了 狄贵妃离了安王府之后,马上派人把围脖送到了怀王府去。 容月当即去了楚王府,让多宝闻了一下围脖,带着她先去了一趟护国寺。 徐一那边盯着赵宏放也有了消息,暗中查探了一番,发现有不少药贩子登门问他要钱,从这里可以证明他就是大肆收购药物的背后主脑,但是徐一也查了一下,这药铺子每年赚的银子也不过几百两,要大肆收购这么多药是不可能的,再调查了一番,才发现他与那些江南富商有密切往来。 所以,赵宏放不是什么主脑,他在洪烈的暗线当中,只是小角儿。 在寻找安王妃的藏匿点,宇文皓分了两条线,容月这边大张旗鼓地找,徐一暗中调查。 为了多一条线索,他带着顾司去找红叶,红叶也给了一张图,圈出暗探有可能藏匿的地方,他解释道:“除了山上,最有可能就是民居,且有可能是贫民居,怀王妃去了护国寺,但是护国寺不大可能,因为那地方已经扬了,他们不会把人关押在那边去,往贫民居找吧。” 宇文皓觉得也有道理,“徐一已经在周边潜伏了很多人,如果在贫民居,相信很快能有消息。” “安 王为何着重点了一下那个赵宏放?他虽然背后运营草药的事,但是按说和掳走安王妃和小郡主无关。”顾司问道。 红叶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就算他管草药的事,也不意味着他不能干别的,我怀疑那管家带着安王妃是先去了他的药铺子,再由他运送出去。” 顾司还是不解,“那安王为何会知道是赵宏放呢?安王妃被掳走的时候,他在宫里头。” 宇文皓道:“洪烈曾邀他合作,他对洪烈暗探的事情必定知道一二,这赵宏放在京中开药铺子,又做了洪烈的暗探,他想必是知道的,他把赵宏放的名字告诉本王,未必是因为赵宏放掳走了安王妃,是想从赵宏放这里撕开一道口子,暗探是一张网,撕开一道口子,就能顺着往下收。” 顾司懂得了,不无遗憾地道:“这么说来,安王知道很多事情,若是能早一点跟我们合作,何至于此?如今他想告诉我们也不成。” 顿了顿,顾司又道:“不过他选择回江北府,而不是和洪烈一起对付我们,已经算不错了。” 红叶淡淡地道:“他也不是傻的,怎不知道如今与洪烈合作他会死得更惨?他什么依仗 都没有,一旦事成,洪烈首先拿他的人头敲山震虎,他的手段安王未必不知。” 他看着宇文皓,“下一步怎么走?” 宇文皓看着他,“找到安王妃之后,约谈洪烈,摆下鸿门宴。” “但是,他未必不知道我们已经识穿他的身份。”红叶皱起眉头,“他未必肯赴约,就算赴约,也有可能会设下大局。” “在所难免,不要再拖下去,再拖,北漠就要兵临一城下了,最好逼得他们早些行动,好腾出手来对付北漠。”宇文皓说。 顾司赞成宇文皓的说法,“洪烈会布局,咱不会吗?他若敢来,便是拼了这条命都要他有去无回的。” 红叶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叫人识穿了呢? 但是那日所见的平南王世子,无论是从气度还是动作,都像极了他。 他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他再厉害也不是三头六臂,不还是凡人一个? 找到安王妃,成为至关重要的一环,只有找到她们,才能让安王毫无顾虑地配合行动。 京城表面看还是很平静的,但是这平静底下,暗涌肆虐。 狄中良的丧事,狄家和朱家都没管,但是朱家叫人去通 知了养病的狄魏明,狄魏明出面处理了这件事情。 狄魏明出现在京兆府的时候,是齐王亲自接待的。 狄魏明整个人老了很多,头发花白,眉角多了很多皱纹,如万千沟堑,尤其眯起眼睛看齐王的时候,眼底没了锐气不说,还尽显颓老之气。 狄中良的尸体用石灰覆盖,但已经隐隐发臭,已经移送到义庄去,还没入殓,只放在一张木板床上,齐王交代了人给他盖了一张新的被子,倒不至于太寒酸。 因要验查尸体,狄魏明是要亲自去一趟义庄,齐王便安排了一下,他亲自陪同狄魏明过去。 出门的时候,宇文皓刚好来到京兆府,看到狄魏明的时候,他心头也是微微惊了惊,怎地老了这么多? 狄魏明看了宇文皓一眼,干瘪的唇角又冷冷的弧度,“太子不认识老臣了吗?” 这声音,也是苍老得很,透着嘲讽的意思。 宇文皓道:“怎么会不认识?不过是老了一些,每个人都会老的。” 狄魏明努力地挺直了腰,保持仅剩的尊严,一步步走了下去。 宇文皓叫了齐王过来,问道:“他来为狄中良收尸?” 齐王道:“对的,应该是朱国公那边 通知他来的,这一进门都把我给吓坏了,怎老成这样啊?” 宇文皓道:“你不必亲自去,叫个人带他去就行了。” “没事,我就去一趟吧,这狄中良也怪可怜的。”齐王说。 “多带几个人去。”宇文皓知道他可怜狄中良,也懒得阻止他。 “知道了,五哥你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齐王问道。 宇文皓道:“没事,我查点事,你去吧,早去早回,这事你心里头惦挂了这么久,早些解决了,也省得你总是念叨。” 齐王嗯了一声,“这狄中良着实是可怜,人都死了,狄家还不愿意出面为他安葬,都怕你问罪。” 宇文皓不愿意纠缠这事,道:“去吧。” “好!”齐王说完,便下了石阶。 宇文皓往里头走,想了想,又回头看看了一眼狄魏明,他慢慢地上了马车,动作很是笨拙,果然像是身负重病的样子,想他当日的威风,今日的落魄,宇文皓真是觉得,做人还是不要太嚣张。 上了马车之后,狄魏明的手缓缓地拉下了帘子,一双冷锐的眸子从那徐徐落下的帘子缝隙里透出来,竟如电光一般。 宇文皓负手而立,看着马车徐徐转头而去。 第1147章 异常 齐王和狄魏明来到义庄,守义庄的老头不认识齐王,也不认识狄魏明,但见两人衣着都十分富贵且还带了随从过来,不敢怠慢,先点了香在门角,便引着两人进去。 狄中良的尸首放在里头,因是衙门那边特意交代过的,所以,床板底下不曾断过香火供奉,还撒了一些引路钱,那些引路钱被踩得七零八碎,粘入了泥土里头,瞧着有些凄凉。 义庄光线黯淡,便点了油灯,也照得不怎么分明,老头掀开被褥,狄中良的面容也撒了石灰,其实不大瞧得真切了,“爷,您认一下,有错没有?” 狄魏明站在尸首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嗯,对了。” 老头怔了怔,“您不看仔细些?” 狄魏明转了身,“不必看,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大痛,怎经得起细看?” 声音充满了隐痛,但是面上却是没什么变化,极为隐忍。 老头便说:“那好吧,若认过没错,那老儿便先给他入殓,棺材送来了吗?” 狄魏明淡淡地道:“不必了,就用这被褥裹着,有人会抬走的。” 齐王有些意外,“你没准备棺材吗?既然是要接回去安葬,本王认为在这里先入殓,不钉棺,回去再做修容…… ” 齐王的话还没说完,狄魏明就冷冷地道:“王爷不必费心,就这么卷着走就行,他刺杀太子,乃是大罪,有被褥裹着尸体,已经是他的福气了。” 那老头听得齐王自称王爷,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第一次听得说来认尸不带棺木就这么卷着走的,且看他还穿得如此富贵。 老头不敢问,只是上前给卷好了被褥,狄魏明吩咐了人进来,道:“带回去吧。” 两人上前抬起了狄中良的尸首,虽说是上了石灰,又卷着被褥,但是尸体到底在处理之前就已经开始腐烂,搬动的时候就发出了臭味,熏得齐王都有些作呕。 出了义庄,老头巴巴地在外头守着,等狄魏明上马之前,他躬身上去,手里头拿了一把香要递给狄魏明,但是狄魏明竟看也不看这老头一眼,只呵斥了一句退开就直接策马就走,也没跟齐王说一声。 老头怔了一下,回头看着齐王,齐王也正兀自奇怪,便从袖袋里头取出了一块碎银递给了老头,“拿着!” 老头见得了碎银,大喜,丢了香,“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这一般人家认尸,都不过是给五十文,这出手就是银子,到底是王爷,大方啊。 齐王看着前头的狄魏明 和拉尸体的马车,不禁唏嘘,这狄中良算是孝义之人,没想下场如此惨淡,这一路回去,连个棺木都没有,且听狄魏明的话,下葬也不会给棺木了。 他策马回到京兆府,宇文皓还在府衙里头翻阅资料,齐王回去便坐下来发怔,宇文皓问道:“怎还发愣了?不是都领回去了吗?你还为这事犯愁啊?” 齐王道:“领是领回去了,但是凄凉得很,连棺材都不给他。” 宇文皓放下资料,有些意外,“狄魏明如此薄情?” 齐王道:“我看也不是薄情,他这一路挺压抑悲伤的,他大概是怕被人非议,毕竟狄中良是刺杀过你的,他们狄家如今可经不起旁人非议一句了,所以便以被褥卷着走,狄魏明也失落得很,走的时候竟连引路香都没拿,也没给义庄老头红包,还是我给了碎银的。” 宇文皓坐下来,“他连引路香都没拿?” “可不是?失魂落魄的,就这么走了。”齐王说。 宇文皓凤眸细眯,若说狄魏明是年轻的,不懂得这规矩也可以理解,但他什么人事不曾经历过?怎会不知道这惨死在外头的人若要领回家去,得一路拿着引路香?那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总不至于这么不重视吧? “五 哥,想什么呢?”齐王见他忽然出神,便看着他问道。 宇文皓却反问了他,“除此之外,你看着狄魏明还有什么异常的?” “异常?”齐王想了想,“除了老了一些,步履蹒跚,没什么异常的啊,还不是一如既往的狂傲?都这会儿了,还摆着国丈的架势呢?” “你可闻到他身上有药的味道?”宇文皓忽然想起在大门口与他迎面遇上,似乎不曾闻到他身上有草药的味道。 齐王摇头,“没留意,但是应该是没有的,我这鼻子灵敏得很,尤其对药草的气味,我没察觉,应该就是没有了……对啊,他不是得了病在别院休养吗?怎地不用吃药?” 宇文皓想了想,“他如今住在哪里?” “万丈街五十六号,那是狄家的产业,当时没抄了去,因为严格来算,那是狄夫人的陪嫁。” 齐王见宇文皓一直问,便有些奇怪,“狄魏明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宇文皓道:“你觉得呢?他和以前有什么分别?” 齐王想了想,“这分别是有的,毕竟狄家经此一劫,他不复往日风光,必定是一蹶不振,人嘛……也苍老了很多,这个可以理解,病着的人哪里有不苍老的?” “除了外貌,其他的你可觉 得有不对劲的?”宇文皓再问。 齐王想起狄魏明的一举一动,也没觉得有多大区别,如今要跟以往相比肯定是比不上的,所以,他摇摇头,“没觉得其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宇文皓道:“这事,其实他可以交代随从去办,甚至是发一句话给他几个儿子,他若发话了,他的儿子敢不来吗?其次,他整个人冷静得可怕,你说他悲伤,但我没看出来,丧子之痛再怎么遏制,都压不住眼底的大痛,他看我的时候,只有造作的恨和冰冷。” 齐王啼笑皆非,“造作的恨和冰冷?这如何区分?他或许是真恨你呢?” 宇文皓拍着他的肩膀,“老七啊,看人不能看表面,你试一下对调身份,你是狄魏明,你看到我,你会怎么样?” 齐王耸肩,“我和狄魏明怎么一样?就算我们经历同样的事情,但表现出来的态度因着性子和忍耐能力的问题,都会有所不同。” 宇文皓道:“但必定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丧子的大痛,他可以掩藏恨和怨,但悲痛掩藏不住,狄魏明从来不是一个善于隐藏心思的人,他但凡懂得隐忍之道,不至于落得今时今日的地步。” 他说完,沉思了一下,便快步走了出去。 第1148章 有些消息了 他离开京兆府之后,去了一趟朱国公府邸。 和朱国公聊了半个时辰之后才离去,他走后,朱国公便派人去了一趟,买了棺材送到万丈街去。 办这事的人,是朱国公的心腹,那心腹送了棺木过去之后,与狄魏明说了一会儿话,转达了朱国公的意思,希望把丧事办得好看一些。 但是狄魏明一句拒绝,说不必劳师动众,用薄棺掩埋了就是。 他说希望这件事情尽快平息,尽快过去,他不愿意再走出去烦扰尘世事,只想在别院里头养病。 朱国公的心腹把狄魏明的话禀报了朱国公,朱国公自然告知宇文皓,宇文皓再细细打听了一番,再叫齐王过来问,才知道原来齐王自打请了朱国公之后,就每天派人去问狄魏明一次,催得狄魏明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出来给狄中良收尸的。 那就更奇怪了。 狄魏明出来帮自己的儿子收尸,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他又不像狄家其他的人一样,怕惹祸上身,为什么要三催五请才出来办这事呢? 是他原先不愿意去办,还是因为他不方便?若说不愿意或者是不方便,而这事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面的,他却亲自去领尸。 真是叫人费解。 若是往日,宇文皓 未必会深思此事,毕竟如今的狄家已经没有什么威胁。 但是,这节骨眼上,容不得半点差错,且洪烈的暗探遍布京城,实在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就在此时,容月和多宝那边有了消息,在青鸾大街有发现了。 青鸾大街是进宫必经之路,两边都是高档的商铺,多半是卖珠宝和绸缎,胭脂水粉铺子等等。 多宝几次在青鸾大街踟躇不走,尤其是在十二号和十五号之间徘徊。 多宝没有闯进去,只是徘徊了几次,然后拱着容月的手,容月派了个人盯着之后就带着多宝回来了。 宇文皓派了人手出去,在这几家店里头探查了一下,并未发现有可疑的人进出,倒是十五号铺卖胭脂香粉的老板娘刚生了娃,吃着奶呢。 多宝闻过围脖的味道,那都是安之姐儿吃奶的时候用的,或许闻到了奶味,就以为有可疑,便一直拱着容月。 大家都有些失望,尤其容月,她把很大的希望都寄托在多宝的身上,却没想到是一场空。 徐一盯着赵宏放那边,且亲自跟踪赵宏放,在多宝出了差错的隔天,发现赵宏放偷偷地出门去,且他行迹鬼祟,马车一路走,他还一路掀开帘子回头,查看有无人跟踪。 徐一跟 踪的技术很好,没被发现,一路尾随赵宏放到京郊的村庄,这赵宏放进了村庄之后,直奔一所大宅子,徐一本想进去探一下,发现这宅子屋顶上有人盯守,怕打草惊蛇,便躲在了外头。 他听得这宅子里头传出了婴儿的哭声,徐一当下一惊,怀疑安王妃是被安置在这里,他隐秘地贴着围墙转了两个圈,那哭声时而有时而无,且婴儿的哭声大同小异,再说他也没听过安之小郡主的哭声,一时无法分辨。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这声音像极了安王妃的声音,他紧张的手心冒汗,想潜入去看看,可仔细看了一下没办法避过屋顶的线眼,且看他们巡逻的脚步,看得出都是内家高手,轻功十分了得。 徐一不能判断里头到底有多少人,不敢贸贸然行动,且这尖叫的声音也没再发出,倒是婴儿的哭声又再响起来了。 里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听得一阵乱闹的声音响起,始终隔着一扇围墙,没听得太真切,像是怒骂着拽着谁回去。 徐一忍着没动手,等到赵宏放从里头出来的时候,他偷偷地藏在围墙后边看,听得赵宏放吩咐人,务必要看好,不容有失。 徐一便越发断定 安王妃和安之小郡主就在里头,等到赵宏放走的时候,他也跟着走了。 回去禀报了宇文皓,宇文皓让他先不要冲动,派人到村子里头了解一下再说。 宇文皓让笑红尘的人到附近打听一下,在村民里打听,还是女子出马比较好,他再叫徐一去查一下,那宅子到底是何人的。 徐一到京兆府户籍那边翻查了一下,发现这宅子原先是宇文君的产业,后来卖给了一个商人,这商人已经离京,又转手卖给了前户部侍郎黄大人,这位黄大人在被清查出来的名单里头,此人之前与孙全武接触过,已经初步判断是暗探。 黄大人还没拿下,但宇文皓已经把他免职,不许他离京,也不许他出府,派人盯着他。 这宅子如果是暗探的,那么用来安置安王妃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宇文皓还是没轻易出兵营救,而是等待笑红尘那边的结果。 笑红尘晚上过来,把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宇文皓,“在村子里附近问了一下,说这宅子的主人很少出现,原先也没怎么见有人住在里头,是前几天忽然来了几辆马车,有人看见说马车里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那女人穿着十分富贵,被人拖着进去的,那女人还喊了救命。” “容貌可有描述?”宇文皓问道。 笑红尘摇头,“没有,那村民说没敢盯着看,因为几辆马车上下来的人都凶神恶煞的样子,他看了几眼就走了。” 笑红尘见宇文皓有些犹豫,道:“我觉得应该是安王妃,时间对得上,且若不是关押安王妃,为什么要派这么多高手在那里?策划营救吧,不要再拖了,再拖下去怕有危险。” 宇文皓虽然觉得不大确定,但是心头着实也是着急的,道:“你先去查探一下,宅子里有多少高手。” “好,今晚我亲自去探一下。”笑红尘拱手告辞。 笑红尘走后,四爷身边的灭地来了,他负责盯着平南王世子和打探他身边到底有多少人,若不设宴只是伏击,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灭地道:“他身边有十八个人,都是鲜卑的高手,武功不曾试探过,但是从吐纳和气息,可以听得出是内家的高手,其中有五个人擅长用暗器,若无十足把握,在下建议殿下不要动手,他能这么大模大样地在北唐京城出现,必定是有所依仗,若是拿不下他,后果很严重,且他如今住在客栈里头,客栈临街,人来人往,几乎不可能出手,一出手他是没死不知道,但定然会先死一群百姓。” 第1149章 宇文皓易容 宇文皓自然知道,且不说百姓,只要不救出安王妃和安之,都不可能对洪烈动手,否则的话,她们母女一定会死在暗探的手中。 他本来就有打算是在救下安王妃之后再行动,但是,总得多做几个准备,此计不通,也还有后路可走。 既然伏击不可能,那还是要按照原定计划,确定可以救出安王妃,再设下鸿门宴,总有办法逼得了他来参加。 因为,这鸿门宴是相互的,洪烈也想牵制他,让老四行动逼宫。 千头万绪中,宇文皓已经理出了清晰的脉络。 老四是肯定会行动的,若救出了安王妃,老四会反过来对付洪烈,但是若救不出来,他就只能听洪烈的话,为了妻女宁可背负弑父弑君的骂名。 洪烈为了确保老四能按照他的计划顺利地进行,也一定会确保安王妃不被救出,更会在行动当日,牵制住他。 罢了,还是沿用这个计划吧,其他的办法,总有不周全的地方。 虽然这个法子,也并非是万无一失。 他清晰地梳理了一遍整件事情,蛛丝马迹都不容错过,老四说的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徘徊,窝囊废,无用,说的一定是赵宏放。 他确定赵宏 放关押了安王妃和孩子? 还是说这赵宏放因报仇不会放过安王妃? 又或者说,赵宏放是京中暗探的主事?但显然这个不是啊。 刚刚理清的脉络,因着这个赵宏放,又有些乱绪了。 他抽调出赵宏放的资料,慢慢地看。 赵宏放是在太上皇朝二十五的时候入伍,因立下战功被提拔,后剿匪又立下了功劳,扶摇直上,封了个五品将领。 资料里有元帅对他的评价,其中扈家老头曾说他性子虽是暴躁,却有仗义之心,许多将领对他原先的评价都不差,怎地当日出征,会去酗酒,再于阵前胡言乱语? 为了调查清楚,他再传了一下鲁莽将军,让鲁莽将军问一下往日与他来往比较亲密的军士。 事情虽然过去了好些年,但军中的日子简单,且赵宏放这事着实是不可饶恕,所以记得的人还很多,鲁莽去一打听,便打听出了一些门道来。 他告知宇文皓,说当时与赵宏放一道去喝酒的还有另外一人,那人如今是南营将军,和赵宏放一同从军,叫方木宇。 当时的方木宇只是一名士兵,还不曾立过军功,又因他得了病,那场战事他没有参与,没在出征名单中 。 据当时与他们熟悉的人回忆,说当时方木宇是为了给赵宏放饯行,预祝他大捷归来,立下战功,便邀他一道喝酒去。当晚他们说了什么,无人知道,但是显然回营的时候,方木宇没有喝醉,而赵宏放喝得是酩酊大醉,导致翌日点兵的时候,他醉意未醒,说了很多动摇军心的话,被安王惩处。 鲁莽将军说完这些客观情况之后,又道:“你还记得老白吗?” “老白?当然记得。”宇文皓道,老白曾是他的麾下,与他一道上过几次战场,怎么会不记得? “老白告诉我,当时他与方木宇比较熟悉,说方木宇曾私下说过赵宏放的坏话,嫉妒赵宏放被提拔为将军,而他们是一道入伍的,却还只是小兵一个,那一场战事,他出征无望,是断没办法立功的。老白曾听得他说,赵宏放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老白还问过他什么意思,他就笑着解释说赵宏放这一次肯定会立功,立功就会再被提拔,到时候可能要入朝当官了,往后会忙于政务军务之类的,过不了这空闲的好日子。老白当时觉得这话解释得有些牵强,可想着他和赵宏放的关系这么好,按说不会背地里 耍什么滑头,其实赵宏放出事之后,他也怀疑过方木宇那晚与赵宏放吃酒是不是说了什么?这赵宏放性子耿直,有话直说的,其实那场战事我们胜利是侥幸,若真论起来,赵宏放说的话没有错,以寡敌众,实在危险,可那话也不该在阵前说,动摇军心嘛。” 宇文皓听了这些话,想了想,“就算是方木宇曾摆过他一道,但老四驱逐他出营,夺了军职,打了棍子再关押起来,他恨的人还是老四。” 鲁莽将军轻叹,“这就得看赵宏放是怎么想了,其实当日他着实是出言无状,都要上战场了,怎还能说那样的话?若动摇了军心,得害死多少弟兄?若是我犯下这样的糊涂,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因此记恨安王,甚至还会对他生出愧疚之心。” 宇文皓一怔,鲁莽这个想法,其实但凡有点忠义心肠的军人都会这样想,着实是自己先犯军纪在先,且这还不是小罪,若真计较起来,或还能论个死罪,斩杀于阵前。 尤其在他说了那样的话之后,杀了他立威,更能鼓舞军心。 当然了,这得看赵宏放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眸光不 由得再落在了赵宏放的资料上,若没出这事,以诸位将领对他的评价,以及他曾立下的军功,此人成为大将的可能性很大。 斟酌了片刻,他传了徐一进来,道:“请冷狼门擅长易容的人来一趟,本王要见一见这个赵宏放。” 老四告诉他的信息,未必这么简单,原先总想着这个赵宏放是暗探,从不做他想。 冷狼门擅长易容乔装打扮,派了两个人过来,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宇文皓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花白的头发,额头上有几条抬头纹,两颊有些老人斑,后背塞了东西,迫使他走路的时候必须稍稍驼背弯腰,嘴唇不知道涂抹了什么东西,看着比原先大了许多,且唇角耷下,一眼看过来就是一个人正儿八经衰老的模样。 “爷,您老了就是这样的,好难看啊。”徐一在旁边看了许久,怔怔地道。 爷老了真丑。 宇文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徐一笑嘻嘻地道:“谁老了也不好看,但这易容术可真厉害啊,属下半分都瞧不出来。” 宇文皓再瞧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他老了真是这样吗?那老元得多嫌弃他啊! 第1150章 大局为重 宇文皓装扮好之后,叫人用轿子直接从府邸里抬出去,先直奔齐王那边,在齐王府里头下了轿子,在府中待了一会儿,再与几名老仆人一道出门去,都是老仆人,行动迟缓,倒也没引起注意,到了街上,各自分散去买东西,混入人群之中就更不容易找到了。 这么周折,是因为楚王府里头虽然已经有布防,但外头总是有盯梢的人,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进了赵宏放的药铺子里头,赵宏放就站在柜台里头,有病人在抓药,他稍等片刻,等那病人抓药走了之后,才上前去。 “老人家,您是买药还是依照方子抓药?”赵宏放看着宇文皓问道,神色倒是十分和气。 宇文皓看着他,“掌柜的,我想买些当归。” “好,您要多少?”赵宏放回头拉开了当归的柜子,拿了秤杆问道。 “半斤!”宇文皓瞧着他的手势,倒是十分娴熟。 “好嘞,您稍等!”赵宏放称好了半斤当归,再扯了一张油纸垫在了柜台上,迅速给包好。 “五十文。”赵宏放把当归递给宇文皓,顺带问了一句,“这当归是您老人家用吗?这药略有些燥,您年纪上来了,得慎用。” 宇文皓道:“嗯,多谢!” 宇文皓拿出了一块碎银,“我没有铜板,您称称这银子给我兑一下呗。” “得嘞!”赵宏放便取了过来上了称,然后对宇文皓道:“老人家,您这是二两银子,我给您兑了铜板可好?” “行!”宇文皓趁他数铜板的时候,迅速打量了一下这个店,并无其他人在,便马上道:“是安……” 那赵宏放迅速回头把铜板给他,也是迅速地打断了他的话,“您拿好,快走吧。” 他说话的时候,眸子飞快地看了一眼帘子后方,然后盯着宇文皓摆了摆手,眼底用警示的意思。 宇文皓仔细辩听了一下,似乎还有一个人的气息,但是这气息很轻,可见内功很深厚。 那赵宏放又对宇文皓摆手,且是连续摆了几次,嘴里道:“老人家,您慢走,记住啊,这当归呢最好是女子服用,您老人家不可多用,免得用错了,这药用错了可就麻烦了。” 宇文皓拿着药离开药铺子,揣测着赵宏放的话,心里隐隐地有些明白了。 他再让容月带多宝出去转圈,但是这一次有意识地引导多宝去那村子里头,甚至直接围绕那大宅子转圈,多宝都没有异常的举动。 容月觉得宇文皓是多此一举,当日回 来说那宅子不大可能是安王妃的藏身之地,别浪费时间,但是宇文皓却让她明日还继续去。 宇文皓开始布置鸿门宴,与四爷和鬼影卫罗将军商量着如何布局。 过了两天,孙王那边自作主张,派了北营军奔赴南疆和剿匪,他派兵出去之后,宇文皓才得悉,当即大怒,在殿上不顾他的颜面,痛斥了一顿,直接罢黜他的官职,还把他调回了鸿胪寺。 孙王气恼得很,就连鸿胪寺都不回去,说身体不适,要在府中休养。 兄弟反目,齐王和怀王少不了是要两边登门去劝的,但是孙王和宇文皓都各自不相让,就这么执拗地生着气。 明元帝也知道了此事,气得当晚又昏过去了,一晚上传了三次御医过来,大家都暗自揣测,皇上的的身体怕是真不行了,朝中一时都人心惶惶。 在鸿门宴定下了,就在五天之后,先下了帖子去给平南王世子,平南王世子一口就应允,但宴会的地点选在了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在青鸾大街口,四面道路可通,附近多半是商铺,若要进宫,这是必经之路。 四爷在京中有许多产业,也有很多客栈秦楼,但是这悦来客栈却不是四爷的,说来也巧,这客栈是 大周胡家胡青云年前盘下的产业,接手没有多久,才几个月而已,刚刚装潢过,还没开始营业,对里头的格局,谁都不熟悉。 宇文皓自然同意,因为日子是他定下的,地址由对方选定也可以。 他如今认为,平南王世子就是洪烈,此人深谋远虑,选这么一个地方,进可攻退可守,且若稳住了局面,还能看到皇宫的一举一动,甚至安王是否带兵攻入,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宇文皓同意在此,也是因为距离皇宫很近,一旦出现什么变故,及时可以营救。 这一天,必定就是安王攻入皇宫的日子,洪烈不会再等,毕竟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等下去的话,老四那边会先崩溃。 宇文皓传召了行动的人过来,红叶,四爷,罗将军,顾司,冷静言,笑红尘,还有魏王,徐一等一同商议。 魏王认为,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老四媳妇的下落,不如先营救出来。 不等宇文皓拒绝,冷静言就道:“不可以,安王妃必须要在行动当日才营救,首先,现在他们重中之重,必定在安王妃那边,我们派人去救的话,会增加无谓的损伤。再者,若对方觉得不敌我们,不排除会杀了她们母女 嫁祸给我们,哪怕安王不信,他会迁怒于我们营救不得力,害死她们母女。鸿门宴当日,他们为了确保能困住太子,定会调派大部分的高手前往悦来客栈,我们营救起来就轻松很多,才有把握。” 魏王听罢,也觉得冷静言说得有道理,“那就按照原定计划,等行动当日再营救。” 大家把计划梳理了一遍,确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最后,四爷说了一句,“安王这次若行动,用的肯定一部分是他自己的人,这些人,是他一直保存下来的仅有的实力,轻易不用,如今是到了关键时候他不会再藏着掖着,但是也有一部分人是洪烈的人,如果救出了安王妃,安王不会听从洪烈的话攻入皇宫,但是他也有可能被洪烈的人反制,所以,在禁军卫这方面,顾司你要做到严防死守,一旦到了最坏的结果,你要确定你的人能守得住皇城,护好的我老丈人。” “行!”顾司一口应下。 四爷再看着红叶公子,“公子到时候是陪着太子殿下一道去见洪烈,在场所有人,最清楚洪烈性子的人是你,所以还烦请你多盯着点,发现不对劲的话,马上带着太子杀出去,不要先想着报仇,大局为重。” 第1151章 是他 红叶手里拿着一管玉箫,手指在孔上轻轻地摁着,微微点头,眼底幽光浮现,“杀他不是报仇,看他一败涂地才是。” 红叶心底的恨,一直都是隐忍的,如今浮现在眼底的那点幽芒,不及他心底万一。 红叶这方面,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他是最恨不得洪烈一败涂地的人。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红叶却是单独留了下来。 他对宇文皓道:“鸿门宴之前,我想先见见这位平南王世子。” 他称呼平南王世子,而不是直指洪烈,宇文皓一听就听出什么来了。 他其实也有一丝不确定,在设下整个计划的时候,总会想到狄魏明那眼底的冷光。 所以,红叶这么一说,宇文皓便应下来了,“好,我来安排。” 要见平南王世子不难,他如今住在南福客栈里头,鬼影卫每天都会盯着他,他晚膳的时候,会坐在客栈临窗的位置,看着底下的大街,大约有大半个时辰。 所以,他们可以来一个巧遇。 平南王世子原先是住在褚家,后挑拨齐王和孙王被识穿之后,就搬到了南福客栈居住,身边养了一群人,几乎把半间南福客栈都包了起来。 平南王 世子每天都会在房中听禀报,关于外头的所有信息,在中午时分都会有一个汇总,禀报给他听。 连楚王府那边找了很多人去商议也禀报了过来,听了这些禀报,平南王世子微微抬眸瞧了站在他旁边的汤阳一眼,“你跟在宇文皓身边许多年,你怎么认为?” 汤阳拱手道:“主子,宇文皓虽说聪慧果断,但其实心机不深,我们一步步牵着他的鼻子走,他一定会上当的,否则不会设下宴席,悦来客栈会面的这天,便是我们大事成就的时候。” “那自然是最好的。”平南王世子靠在椅背上,眸光从眼缝里透出来,冷锐无比地盯着汤阳,“本座这辈子,只败给陈靖廷一人,当日围城之困,他宇文皓不过是从旁协助,本座从没把他放在眼底,若他独当一面,定难成大器,本座要先拿下北唐,再攻大周,一雪前耻,本座收留了你,助你报仇,你若是不识好歹的话,行动当天,就是你的死期。” 说话间,戾气从眼底渗出,竟是说不出的吓人。 汤阳心中一凛,拱手道:“主子请放心,属下恨透了宇文皓的凉薄无情,刻薄寡恩,若主子能把他 击溃,属下这条命给了主子也没有半句不舍的。” 平南王世子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那眸光如同薄刃一样锋利,加上旁边有几名高手虎视眈眈,汤阳虽能努力维持恭谨之色,但后背早已经湿透。 平南王世子站起来,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那冷漠的脸竟是缓缓地绽出一丝古怪的笑,“好,那就好。” 他大步出去,身边的随从也紧跟而出,汤阳伸手擦了把额头的汗,只觉得腿肚子都有些发虚,略一定神,急忙跟着出去了。 徐徐的夕阳坠落在天边,烧红了半边云霞,南福客栈临街的地方,对面刚好无遮挡,只是一排街铺,坐在二楼上,就可把夕阳景观尽收眼底。 平南王世子刚坐下来,便见宇文皓上了二楼。 汤阳站在平南王世子的身后,眸光微闪了一下,立刻用憎恨的眸光看着宇文皓。 宇文皓大步走了过来,也似乎才看到汤阳,微微一怔,随即冷冷地笑了起来,“世子,本王不要的狗,你怎么却牵了回去?若缺人用,只管跟本王说一声便是,何必捡垃圾呢?” 汤阳的脸顿时赤红起来,眼底充满了愤怒,压着声音咬牙切 齿地道:“殿下何必欺人太甚?” 宇文皓哼了一声扬袍坐下,与平南王世子对视,平南王世子微微一笑,“这狗殿下也不要了,不如给小王带回去看看门口?不介意吧?” “不介意,世子要的话,尽管牵走便是,但本王不得不提醒世子一句,”他冷眼扫了过去,满眼厌恶之色,“有些狗是养不熟的,得慎防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你一口。” 平南王世子给宇文皓倒茶,缓缓地道:“也不打紧,狗素来是忠诚的,如果狗会咬主人,那一定是主人太刻薄所至。” 他放下茶壶之后,端起了茶杯又含笑看着宇文皓,“再说了,若真有那些异数,打死了便是,何必让自己生气?” 说话间,又见一人从楼梯缓缓而上,手握玉箫,一袭红衣,狭长凤眸里寒芒幽幽,说不出的凌人萧杀。 平南王世子看到他,脸上陡然乌云密布,如同电光倏闪一般,冷锐的眸子便是祭出了腾腾杀气,脸上的肌肉竟微微抖动,额头青筋突跳着,就连眼底,都似乎染了一层猩红。 四目相对间,便仿佛来往了数遍的刀光剑影,空气中都散发着杀气。 “世子,本王邀 约了好友一起用膳,不知道是否介意一起?”宇文皓一直盯着平南王世子的脸,问道。 平南王世子起身,淡淡地道:“不好意思,小王今天不想用膳,告辞!” 说完,便领着几人拂袖而去。 他与红叶擦肩而过,但是眼睛没有看红叶一眼,冰冷淡漠得似乎不相识,但是那周身的杀气,却怎么也眼藏不住。 平南王世子走后,红叶缓缓地坐下来,端着他的杯子细细地闻了一下。 宇文皓问道:“如何?” 红叶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感受着,片刻,睁开眼睛看着宇文皓,“有一次,我用计杀了他两名心腹,那两人跟随他许久,是他身边很是得力的人,他知道是我做的。” “他一定很生气吧?” “就像方才那样。”红叶缓缓地道。 宇文皓眸子眯起,“所以,确定是他?” 红叶定定了一会儿,却又继续道:“但是,我后来才知道,其实那两人早有背叛之意,杀他们正中他的下怀,所以他其实是高兴的。” 宇文皓一听这话,有些糊涂了,“嗯?” “他喜怒无常!”红叶眼底陡然执恨,一手捏碎了杯子,“是他,没有错。” 第1152章 想你厉害 从客栈离开,回了王府,红叶和宇文皓商议了几乎整个晚上,到了翌日一早才离去,阿丑也在楚王府外守了一宿,等到红叶出现,她持剑上前,一如以往的淡漠,“公子,走吧。” 红叶看着阿丑,轻声道:“阿丑,你想回南疆吗?” 阿丑摇头,“阿丑就跟着公子,公子去哪里,阿丑就去哪里,阿丑绝对不会离开公子。” 红叶凝望她片刻,轻叹道:“天高海阔,往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不要再跟着我,也不要再为谁复仇,你该过自己的日子。” 阿丑固执地道:“公子不想阿丑去复仇,阿丑就不去,但是阿丑不会离开公子。” 红叶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过,会一直听我的话,我现在命令你,离开京城,不要再跟着我了。” “不!”阿丑也上马,执拗地道。 红叶摇头,这丫头,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阿丑徐徐地策马,“阿丑无处可去,和公子一样,除了复仇,便再无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复仇是阿丑的宿命,既然公子不允许,那阿丑只能跟着公子,公子要赶阿丑走,阿丑还是只能去杀静和,杀了她,阿丑就自 尽。” 红叶素来沉静,听了这话不禁微微动气,“我说过好多次,叫你为自己而活,不为我也不为你的姐姐,她的死是咎由自取,你不要再受疆北巫师唆使,不要为他们所用,你的蛊术已经解开了,只要不再想着这事,心里就不会有执念。” 红叶说完,策马飞快地离开,阿丑连忙就追了上去,总之,她是不会离开公子的,除非死。 红叶走后,宇文皓回了一趟衙门之后,晌午便带着徐一去了皇家别院。 容月曾来过这里,如今四周已经布防了冷狼门的人,但其实容月是多此一举了,因为安丰亲王夫妇和平南王在此,他们的闪电卫与黑影卫也都在此附近。 所以,宇文皓吩咐徐一,叫他傍晚去一趟怀王府,让容月把人全部遣走,不设防,会让这里看起来是最软弱的一环。 鬼影卫或许还能被打探到,但是,闪电卫与黑影卫是不可能打探得到,他们潜伏在哪里,谁都看不出来。 但是,关键的时候,他们会仿佛神兵降临一般地出现。 进了别院,元卿凌正陪同安丰亲王妃在里屋说话,他就先去拜见了诸位老人家。 太上皇日子过得逍遥, 因为除了褚首辅和逍遥公陪着他之外,还有平南王和安丰亲王。 门口盘踞着金虎,威风凛凛,圆滚滚地眼睛一直盯着他,直到发现他没有威胁,才移开了视线。 进得正厅,只见太上皇半躺在椅子上,逍遥公为他扎针,逍遥公自打退休之后,什么都学,这针灸之术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竟然活学活用,还敢用到太上皇的身上来了。 再一看,却见褚首辅和安丰亲王及平南王都扎着针,尤其安丰亲王的针是插在了眉心上的,他瞪着眼睛,圆鼓鼓的和虎爷的看起来特别相似。 宇文皓走进来的时候,真有一种进入异时空的感觉,因为外头战云密布,气氛十分紧张,说句话都怕旁人听到。 但这里没有丝毫的紧张气息,逍遥得像在世外一般,他绷得如弦一般的心慢慢地松弛下来,笑道:“哟,逍遥公您还会治病啊?” 逍遥公却是扬手,“找你媳妇去,别妨碍我们打通经脉” 宇文皓笑笑,拱手施礼后转身而去。 他没去打扰元卿凌和安丰亲王妃说话,想去寻孩子们玩耍一会儿,但是问了阿四,却说孩子们都在睡午觉,阿四显然也不愿意搭 理他,要和徐一夫妻团聚去。 他便回了老元住的房中去,房中充斥着老元的气息,他顿觉舒服和放松,脱了鞋子和衣躺下,被熟悉的气味包围,心头越发的平静。 片刻听得脚步声响起,他侧头看过去,元卿凌笑盈盈地过来,“等很久了?和安丰亲王妃说着一些趣事,不好马上离开,我还以为你要跟皇祖父他们说一会儿话呢。” 他伸手展开抱她入怀,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没有等久,刚到一会儿,逍遥公在给他们扎针,把我撵出来了。” 元卿凌伸手抚开他的眉心,看着他委屈的样子,笑着道:“逍遥公这两天都在给他们开穴,说可以通经脉,把老骨头都发挥一把,一道再上战场。” 她的笑容一直凝在唇边,眼底洒下了温柔的光芒,“这场仗,他们也很重视,不知道会不会很危险呢?” 她问,也是试探,心里始终不安定。 宇文皓伸手抚摸她的脸颊,给她安慰的眼神,“不会,我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不会输。” “但我听说,洪烈是很厉害的。” “再厉害,他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你对我没信心吗?”宇文皓再亲了她一 下,把她圈入怀中,轻声道:“别担心,好吗?相信我。” 元卿凌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口,“我当然相信你。” 两人相拥着,享受着难得的相聚时光。 片刻之后,元卿凌才问道:“什么时候?” “四天之后!”宇文皓轻说。 元卿凌心头缩了起来,“这么快啊?” 她本以为要再筹备半个月左右,她也有准备要在这里住满一个月。 宇文皓嗯了一声,“已经筹备妥当,尽早行动。” “好,我等你来接我。”她静静地说着,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大的起伏或者担忧。 他上战场那一次,她都没有试过这么紧张担忧的,或许是因为这一次连安丰亲王夫妇都特意赶来吧。 虽然别院里头的气氛很轻松,但是,其实时而能看见有人急速来禀报,每一次看到有人来,她的心都会悬起来。 “今晚,我不走了,在这里陪你们,明天才回去。”宇文皓轻轻地推开她,凝望她的眼眸,“想和你和孩子们吃一顿饭,好好说说话,这些天想你们想得很厉害。” 元卿凌眼底微红,“我也想你,特别想你。” 凝望许久,宇文皓轻轻地印上了她的唇。 第1153章 包子哭了 两人在房中说了好久的话,才听到孩子的声音,宇文皓含笑说:“他们醒了。” 他站起来,牵着元卿凌的手一道走出去。 看到爹爹来,孩子们都很高兴,点心扑过来抱着他,嘴里喊着爹爹,得到这么热情的待遇,宇文皓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受欢迎了。 元卿凌笑着点破,“他们在这里玩了几天,无聊了,肯定以为你来带他们回去。” 宇文皓抱起小糯米,“过几天,过几天爹爹接你们回家。” 仨都很失望,本以为能回家去了,可想出去逛逛了,但是妈妈说不许出去。 小糯米追问着,“是几天?” “四五天吧。”宇文皓笑着说。 “爹爹不能撒谎。”小糯米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一二三四,那很快了。” 汤圆和包子都要求抱一下,宇文皓今天是有求必应,不止抱了他们,还和他们玩了好一会儿,叫舞剑就舞剑,叫踢球就踢球,叫玩捉迷藏就捉迷藏。 玩得兴高采烈一时就忘形了,包子竟然叫宇文皓趴在地上当马给他骑着跑,宇文皓当下抓了他过来就甩了两巴掌屁股,变脸怒斥了一声,“放肆!” 包子吓着了,一时如闻雷劈,讪讪地也没敢哭,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努力地做出无所谓的表情看着元卿凌,还咧开嘴笑着,可眼底一下子就红了。 泪花浸在眼底,那模样,说不出的可怜和委屈。 包子从没试过这样,虽然以前也有过乐极生悲的时候,可他不哭,摔摔打打几声,就又生龙活虎了。 宇文皓看到他这样,心里很后悔,上前想要抚包子的额头,包子退后一步,努力地笑了一下,“我去跟雪狼玩了。” 他转身的时候就哭了,一路哭着跑开。 宇文皓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心头钝痛起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懊恼地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元卿凌心疼地瞧着他,轻声道:“没事,我过去看看他,你和汤圆糯米玩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她说完,追了过去,在前院拦住了包子,伸手要抱他。 包子退后擦了眼泪,倔强地站着,不让元卿凌抱他。 “包子乖!”元卿凌蹲下来,牵着他的小手,“妈妈代替爹爹给你道歉,你原谅爹爹,好吗?” 包子不习惯露出哭泣的表情,使劲擦着眼睛,“我又没跟他计较,我又不生气,是爹爹生我的气。” 元卿凌牵着他的手到亭子里坐下来,拿出手绢给他擦脸,这小小俊美的脸蛋,通红一 片,泪水还粘在长长的浓黑的眼睫毛上,她心疼得很。 孩子被打,爹妈的总是最心疼。 她轻声道:“爹爹这一次做错了,他不该打你,回头妈妈会叫他给你亲自道歉。” 包子眼睛红着,“打我就打我了,为什么还要吼我?他吼我的时候好凶,我好怕他。” 让包子难受的,是他那一句冷厉的放肆。 元卿凌轻轻抱了他入怀,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包子,你听妈妈说,爹爹现在面临着一个很大很大的危机,他的压力很大,精神绷得太紧,他来这里找我们,本来是想放松放松的,但是情绪没控制住,一时失控了,妈妈跟你保证,只要你没有做错事,他以后绝对不会这样凶你,你原谅他,好吗?” 包子默默地点头,“好!” 元卿凌放开他,用指腹擦拭他的小脸颊,柔声道:“包子真乖。” “妈妈,爹爹有什么危机?爹爹会不会死?”包子问道。 元卿凌连忙摇头,“傻孩子,怎么会呢?别胡思乱想。” 他说:“那要不我把包子狼借给他。” 元卿凌瞧着他懂事乖巧的脸,心里微痛,“好,回头我跟爹爹说,你要送包子狼给他,保护他。” 包子低了头,黯然地道: “您就说是您叫他带走的,他生我气呢,才不会要我的狼。” “傻孩子,爹爹没生你的气,他骂了你,他自己后悔得不行了。”元卿凌道。 包子执着元卿凌的衣袖,眼底有些茫然,“妈妈,为什么爹爹现在变得这么凶了?他都不笑了,总是背着手想事情,以前他虽然打我,可他没这么凶,我宁可他打我,也不要这样凶我。” 元卿凌心头很复杂,酸楚得很,“妈妈保证他会改过来的。” 宇文皓挫败地坐在房中,包子跑开之后,小糯米和汤圆也走了,他们都怕他了。 他很后悔,包子让他趴下来骑马马,在寻常家里头,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发什么疯,打了他,还凶了他。 元卿凌推门进来,他连忙收敛神色,看着她,“还哭吗?” 元卿凌走过来伸手抱他,“不哭了,哄好了,他还说把包子狼借给你。” 宇文皓心里更是难受,“我还以为他恨死我了,我真是混蛋。” “他不会恨你,”元卿凌轻轻地放开他,凝望着他淤青的眼底,“昨晚没睡?” 宇文皓嗯了一声,“和红叶商议,彻夜不眠。” 元卿凌心疼地道:“老五,其实你不用什么都瞒着我,你 可以跟我说的,你压力太大了,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宇文皓勉强一笑,“不是的,一切我都有把握了,没什么压力,你别担心。” “你这样,我更担心。”元卿凌轻轻叹气,执着他的手凝望他的眼睛,“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说过,我们彼此之间不能有秘密,你心里所想我要知道,我想什么也会告诉你,我们是夫妻,我们该一起承担生命里的一切一切。” 宇文皓反握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口上,沉默了片刻,道:“这是一场赌博,我剑走偏锋,若猜错了,则一败涂地,老元,我本不想跟你说这些,不想让你担心,但是,确实这一次行动到了现在,我反而不若原先自信了,充满了不确定性,怕自己判断出错,所以我觉得,还是让你有心理准备。”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坚定地道:“按照你认为的去做,相信你自己的判断,你策划了许久,筹备了许久,一步一步部署,熟知一切的情况,你直觉是最准确的,相信自己,我也相信你。” 宇文皓忽然抱了她,澹声道:“在我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时候,你却一直信着我,我不会辜负你这份信任,等这件事办完之后,我会郑重地跟包子道歉。” 第1154章 来了 宇文皓在别院里过了一晚上,天未亮就起来了,元卿凌为他披衣,束冠,看着这俊美如玉的男子变成如今成熟稳重的模样,她心里喜且酸,痴痴凝望片刻,她说:“你放手去干吧,不必挂念我们母子。” 宇文皓印上她的唇,她的脸,她的额头,“四天之后,我来接你回家。” “好,等你!”她盈盈微笑,眼底充满了鼓舞,但她心里却充满了无力感,因为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风风雨雨,可这一次,却没能和他并肩作战。 宇文皓紧紧地抱住了她一下,凝望片刻,扬袍大步而去。 元卿凌目送他离去,外头院落深深,一路风灯延绵,如同点了一条星河,送着衣袂翻飞的他远去。 到了外头,徐一与他汇合,一同离去。 元卿凌看到阿四站在前院的廊下,目送徐一离去,风灯映照之下,她眼底泛着泪花。 元卿凌走了过去,“阿四!” 阿四连忙伸手擦拭了一下眼角,“元姐姐!” “怎么了?不放心徐一?”元卿凌执着她的手柔声地道。 阿四俏脸微白,“不放心,从没试过这么不放心。” 她抬头看着元卿凌,眼底充满了迷惑,“元姐姐,你说 这天下间怎么有一个人,我们都没瞧见他几回,就能对他产生这么大的恐惧?” “恐惧来自于人心,我们把洪烈想得太厉害了,自己吓着了自己,太子说,洪烈也是人,人就有弱点,揪住弱点就能把他打垮。”元卿凌微笑道。 “有这么简单吗?”阿四不大相信。 “不简单,所以他们要去努力啊。”元卿凌执着她的手缓缓地走回屋中去,“我们要对他们有信心,他们是上过战场的人,几次历劫最终还不是平安归来?放心吧!” 阿四手心都紧张得出汗了,她不放心啊,从没试过这么不放心的。 听了元姐姐的话,她觉得元姐姐或许说得对,洪烈之所有看起来这么厉害,就是所有人都说他厉害,但是他未必真的厉害。 而且,太子殿下也很厉害,一定能战胜洪烈的,毕竟,元姐姐眼底不见半分担忧之色,可见她也是对此深信不疑的。 元卿凌肯定是担忧的,但是安慰了阿四一番,心里却莫名地定了下来。 抱着对老五的信任和乐观的态度,她按部就班地在别院里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宇文皓离开别院之后,回到朝中又做了一番人事调动,直 接罢免了管库大臣,国库全部由户部掌管,任命冷静言为户部尚书,怀王为内库管治大臣。 国库分为内库和外库,外库主要应用于国中朝中乃至军费救灾各项开支,内库除了大内的开支之外,还有一笔固定的银子,用来应急的。 除此之外,北营军械库的守将也换人了,由鲁莽将军和武状元陆源接管。 这些调动,也都是临时的,大家都不知道太子这样做的目的何在,毕竟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该把注意力放在宫里头而不是其他地方,尤其官员的调动升迁,都是要经过吏部考核的,最重要的是,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做这些无关要紧的事情。 就连睿亲王都认为,这番调任,不知所谓,冷静言是国子监祭酒,满腹书卷气,却让他去管银子,不太合适。怀王不曾入朝为官,威信不够,如何掌管内库房? 宇文皓解释道:“这只是做好后续的安排,确实不大重要,但趁着得空就先安排了。” 睿亲王轻轻叹气,到底年轻,紧张了。 流火季节,初五。 与平南王世子的宴席设在了悦来客栈,时间定在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正是日头中天的时辰,大 家都讨了一个吉利。 从早上开始,楚王府里就严阵以待,城门从昨天开始施下关卡,进出都需要严查。 京兆府派出大批的巡防在京中巡查,但凡发现可疑人物,先一律扣下。 辰时末,顾司布防,调派了大部分的禁军守住皇宫各处宫门。 除了顾司的调派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之外,其余所有人员的调动,都仿佛不见水花。 而魏王,齐王,冷四爷都不见了踪迹,反而北营军一直在暗中涌动,安王曾在北营待了一段日子,且北营的许多将领都曾经跟随狄魏明,如今虽然派了鲁莽将军和陆源去军中,却被分派到了军械库,对军中调动一切过问不得,这不禁不让人看了担心。 北营大军如今分为三个部分,留驻京中的约有五万人,孙王自作主张派出去南疆和剿匪的,人数加起来也在五六万,换言之,如今京中除了巡防和禁军,各衙门各王府府兵,就只有这五六万兵士。 而当然,这里头还有一股股的力量潜伏在民间,冷狼门和红梅门。 宇文皓的这些人马,不管浮出来的还是潜伏的,其实都是可以掰着手指算出来。 可洪烈的人却算不出来,禁 军中是否有他的人,不知道。民间百姓有多少是他的人,不知道。朝中官员还有多少是他的人,不知道。活跃在京中的那些武林人士,是否全部都是他的人,更不知道。 纵然这样,宇文皓还是带着几名鬼影卫赴约,当然,还有楚王府的府兵,浩浩荡荡,上百人来到了悦来客栈。 府兵在悦来客栈排成两列,驻守大门口,几名鬼影卫陪着宇文皓上了二楼。 洪烈还没来,宇文皓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皇城的琉璃飞檐,正午日光毒辣得很,琉璃瓦竟不能直接逼视,那金光反射过来,竟是灼人的痛。 青鸾大街上,人来人往,这是京城最为繁荣的大街之一,卖的又是高档的货物,所以大部分人傅粉施朱,衣冠整齐,看到这悦来客栈外头守着这么多人,都有些吃惊,绕步而过,不敢靠近。 鬼影卫在搜查着客栈各处,可是否有埋伏,片刻之后来禀报,“殿下,已经查过,没有埋伏。” 宇文皓微微点头,“那就等着吧。” 他扬袍坐下,小二双腿发颤地上茶,今日这大阵仗,太吓人了。 宇文皓喝了一杯茶之后,就听得鬼影卫道:“殿下,平南王世子来了。” 第1155章 鸿门宴 宇文皓慢慢地抬眸眺过栏杆看下去,只见一袭锦衣的平南王世子率着几人前来,他显得精神奕奕,步履从容,烈日之下,日头投射他的影子如一团蠕动的小犬在地上,随着脚步移动,那影子也跟着移动。 宇文皓唇间慢慢地绽出一个微笑来,“叫人备菜!” “是!”鬼影卫应道,便吩咐了下去,叫掌柜按照之前预定的菜肴准备好,等人到了便可上菜。 片刻之后,一双黑色云缎翘头靴出现在二楼,袍子微微扬动间,夹着一丝阴寒之风袭来,宇文皓端着茶,抬眸微扫,眼角余光看到平南王世子所带之人,全部都带了佩剑,且佩剑已经出鞘,暗光幽幽。 “太子殿下,久等了!”平南王世子爽朗一笑,大步走来,便拉了椅子坐在了宇文皓面前,眼底充满了狂妄之色,“殿下竟是一个人来?本座还以为太子殿下会多带几个人作陪呢,两个人吃酒,着实无味。” 一句本座,让宇文皓眼底倏然一闪,但随即笑着道:“带的人不需要多,合适就够了。” “殿下还是过于鲁莽了啊,带这么几个人,就不怕小王把殿下的脑袋给咔嚓了?”他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那神色简直是狂 妄到了极点。 宇文皓许是没想到平南王世子竟是不曾掩饰,一来便说这种悖佞的话,但是,着实也没有必要掩饰,这场戏,大家心里都是明白的,是一场博弈,看谁能胜罢了。 宇文皓微微笑,“本王看世子所带也是几个人,要拿本王的人头,还真不容易。” 平南王双手撑在桌子边沿上,有一种习惯指点江山的威势,眼底冷光幽浮,“北唐京城有数百万人,这数百万人里头,有两百万人是外来的,你说这两百万人里头,有多少人是本座的人?” 宇文皓道:“世子是想说如今在外头行走的百姓,也有可能是你的人?” “未必不是,太子是否觉得自己太过鲁莽了?还不如多花一些时候,慢慢地玩一下游戏,把暗线一条一条地剔出来,本座是打算给你足够的时间,可惜太子殿下太过沉不住气了。”平南王世子冷笑道。 宇文皓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口气也变得冰冷起来,“还真要多谢你的好意,但要揪出暗线,很难,要知道有多少人被你们策反,也很难,还不如直接下场,让本王亲眼看看,到底洪烈国主到底在我北唐布下了多大的局。” 他说完,又笑笑,轻蔑地道: “瞧本王真是鲁莽了,不该叫你国主,毕竟肃国都已经覆灭了,还得尊您一句洪烈大将军才是。” 平南王世子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本座何曾把肃国放在眼里?那弹丸之地怎及得上北唐的大好河山?得了北唐,还愁鲜卑拿不回来?” “还真想看看洪烈大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宇文皓道。 他扬手,“本王有些饿了,上酒菜,一边吃一边聊,本王很多事情想跟大将军讨教。” 店中小二过来上菜,他们原先怕得要紧,但是,这会儿却尽没了畏惧之色,神色自若行动迅捷,可见都是高手。 底下传来了千军万马般的马蹄声和脚步声,震得这悦来客栈都抖了几分,宇文皓端酒间,眸光睥睨下去,只见安王率着大队伍直奔皇城方向而去。 队伍很长,除了马队之外,还有步兵,吓得一些百姓争相躲避,惊恐声四起。 平南王世子盯着宇文皓,但宇文皓脸色始终如一,淡淡的浅笑,仿佛一切胸有成竹。 兵马之声过后,一切回归平静,但这平静持续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得刀剑之声响起。 平南王世子带来的人凭栏望了过去,只见青鸾大街十五号有人在厮杀,他脸色微变 ,吹了一下口哨,便见四通八达的巷道里涌出一批人,直奔青鸾大街十五号而去。 平南王世子脸上肌肉微微抖动,“还真是小瞧了太子殿下。” 宇文皓把玩着酒杯,看着他,“洪烈大将军又怎么会小瞧了本王?大将军的把戏多着呢。” 平南王世子倨傲地道:“没错,你以为救出安王妃就有用了吗?赵宏放不可靠,本座早知道,故意给你露了破绽耗费你的人手,你还真当自己多聪明?安王逼宫,所带的人不到两成是他自己的人,就算这会儿救出了安王妃也不打紧,只要他兴兵,本座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开弓飞了出去的箭,不会因为安王妃是否获救而回头,他们会一路直取皇宫大殿,诛杀明元帝,而本座再在此处扣押下太子北唐将要迎来百年来真正的大乱。” 宇文皓却又摇头,“不对,这不是大将军的真正目的,安王兴兵,只是幌子而已,而你也不一定是洪烈。” 平南王世子怔了一下,哈哈大笑,“是吗?本座若不是洪烈,太子为何还要废话那么多与本座在这里耗时间?” 宇文皓玩味一笑,手缓缓地在脸上扒了一下,露出了一张绝美得叫人屏息的脸,“因为 ,我也不是太子啊,兴许咱两都是冒牌货!” 平南王世子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冷肆?” “正是区区在下!”冷四爷的万年大寒脸变得十分温润可掬,“世子惊喜吗?” 平南王世子盯着他,眼底怒气渐渐扬起,“宇文皓呢?” 四爷捏着酒杯,唇瓣微勾,眸色潋滟,“你猜!” 平南王世子随即恢复了平静之色,“不必猜,他便是懂得飞天入地也无用,国主此计,滴水不漏,必能得到所要之物。” “是吗?那不如我们在这里静静地等候消息。”四爷懒洋洋地道。 平南王世子盯着他,“你竟然不去相助他们?你武功之高,以一抵百,陪小王在这里闲坐,岂不是浪费了?你们到底打什么主意?” 四爷轻笑,凤眸飞了过来,唇瓣微扬噙了一抹嘲弄,“瞧,世子不淡定了是不是?可见洪烈大将军的计谋也没有多周全,否则,你怕什么?” 平南王世子盯着他,“你们不是一直怀疑小王是国主吗?是什么时候识穿的?” 四爷瞧着他,眼底竟是醉人的美,“不啊,我们一直都怀疑您是洪烈大将军,我方才不过说或许您不是,或许我们都是冒牌货而已,并未确定您不是。” 第1156章 四爷这个人啊 平南王世子脸上肌肉突跳了几下,盯着冷四爷,“宇文皓如今何在?” “那就要看大将军到底想要什么了,大将军想要的东西,他都必定要守着。”四爷微笑道。 平南王世子哼了一声,“是吗?那只怕他未必猜得准确。” 冷四爷说:“那我就猜一猜,如何?” “不妨一听!”平南王世子淡淡地道。 冷四爷端着茶盯着他,“大将军大费周章地设下这个局,为安王造势,制造民望,掳劫他的妻儿逼迫他逼宫,看似是要他夺权,但是夺权毫无意义,因为安王本身就是充满了不稳定的因素的一个人,大将军没办法全然掌控安王,这自然就不是真正的目的,所以我方才说,这只是你们的一个幌子。但是幌子你们设下的不止一个,安王原先统帅北营军,北营军看守机械库,里头有我北唐精锐的武器战车,让安王逼宫,调走北营军,露出了军械库的空隙,这是第二个幌子,让人误以为你们要夺走武器战车。” 平南王世子的眼底渐渐沉了下来,但唇角却是扬起了冷笑,“是吗?想象力很好,可四爷还没说大将军的真正目的。” 四爷笑着道:“不着急啊,来,先喝口茶!” 四爷端起茶壶给他倒茶,一边倒茶一边说:“北漠和 北唐的这场大仗,是在所难免的,要迅速赢得这场战事,再把兵力转过去对付大周,那么就必须确保在大周援军抵达之前,就得解决,这不禁让我想起大将军当年攻打琉国的事,当年大将军在三天之内,大军压境,逼得琉国投降割城,毫无反抗的能力,是因为在大军压境之前,琉国的国库被毁,储备银子全部运走,运不走的付诸一炬,琉国军需储备本来就不丰厚,加上秋收未到,各地赋税和粮食不能上缴,国库空了之后,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起了,还哪里掏得出军饷去打仗?打仗,是最费钱的,且还是突如其来的打击,琉国压根没办法反应过来,自然一败涂地只能割地投降,这种洗劫别国国库的事情,是会上瘾的,想必,大将军得手了一次,就想着得手第二次,是不是?” 平南王世子面容冰冷,“是吗?” “这是大将军的第一个目的,还有第二个目的。” 平南王世子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你说说,第二个目的是什么?” “第二个目的,就是大将军的第二步计划,对付北唐之后,定不会放过大周,他必定想要一雪前耻,但是大周的武器精锐,北漠便与大将军合作也很难攻下,且对付大周也只有一次的机会, 所以拥有同等的战车武器,才可使得北漠掌握胜算。” 平南王世子冷道:“你方才不是说偷走北营的战车只是一个幌子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我们要偷走战车了?” 四爷悠然道:“这自然是一个幌子,谁都知道北营的战车储备不多,且有一部分已经被孙王派出去了,还有一些分布在各地驻军里头,偷运战车的意义一点意义都没有,你们的目的是要拿到兵舆图,从国库里头偷走了大批的银子,再取走兵舆图,你们便想要多少就可以制造多少,这个打算确实是挺好的,不得不说想法很大胆,这种抢劫到人家家门口的无耻行径,也唯有大将军能做得出来,一般人没这个胆识,也没这么狂肆。” 平南王世子听了他这番话,怔了半晌,不得不叹了一句,“宇文皓着实是个人才,竟能想到这一步去。” 四爷笑道:“这算什么?怎及得你们厉害?就连洪烈大将军,你们也数次挥舞幌子,一会儿是世子爷你,一会儿是狄魏明,不过呢,还真是狄魏明,只不过不是住在别院里头的狄魏明。” 平南王世子盯着他,“当日红叶亲眼见过小王,他也言之凿凿地说小王就是大将军,为何你们不信?” “红叶公子知道你们还有人在监听,所以 故意这么说的,他一眼就看出了破绽。” “破绽?”平南王世子有些狐疑,“小王自问一举一动都极为相似,何来的破绽?” “是的,洪烈大将军喜怒无常,暴戾成性,但据红叶公子说,他真正震怒的时候,是不动声色的,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会改变,世子学过头了,大将军看到红叶公子,脸上只有平静,不会有其他的神色。至于狄魏明,狄中良真是为了银子去刺杀太子吗?若不是狄魏明授意,狄中良就算再手足情深,也不会冒着全家被诛的危险去刺杀太子,狄中良失败之后,狄魏明肯定是要走进我们怀疑的视线,加上齐王也是个憨憨,一直去骚扰狄魏明让他出面去收尸,狄魏明不得不出来走几步,当然了,他也是故意要引起怀疑的,让太子派人盯着他,但其实在他收尸回去之后,他就已经离开了院子,留在里头的是真正的狄魏明,太子再盯着也没用,可他怎知道太子早识穿了他?如今太子已经赶往阻止他了。” 平南王世子脸色灰暗,不得不服,但仍然顽固地道:“就算宇文皓亲自赶去国库也无用,大将军亲自出手,断没有办不成的事。” 四爷捏着杯子,眼底露出忠厚老实的光芒,“多谢告知!” 他扬手,吩咐 下去,道:“通知太子,赶去国库!” 平南王世子气结,“你好生狡猾!” 四爷笑靥如花,“喝茶,喝茶,我们欢迎投降,优待俘虏!” 平南王世子恨不得撕了他这张笑脸。 “别生气嘛,我们什么都知道,唯独不知道真正的洪烈去了哪里,毕竟我们想通的时候,大将军早就离开了院子,他老人家是压轴人物,肯定是要去办最要紧的大事,这火急火燎的形势里,也没办法找别人打探,只好从世子这里探探口风。” “你以为你能制得住小王?”平南王世子倏然掀翻了桌子,怒道。 四爷轻身一起,御风落地,仙风道骨一般的温润微笑,“当然能,在汤大人潜伏的这段日子里头,已经不知不觉地给您身边的那些高手和一批暗线下了软筋散,当然,这批人当中也包括世子您,逐日增量,无色无味,到今天午时,烈日一晒之下,毒性就会发作,但不会致命,只是不能提内力而已,汤大人做这种无耻的事,我是不知道的,他就应该按照一般套路那样,去打探消息,而不是去下毒,他过分了,浪费了你们多次给出去的假消息,他竟是一句话都没回传,只顾着下药了!” 四爷说完,飞纵下去,“我去见识一下,大将军到底有多厉害!” 第1157章 洪烈 四爷一走,汤阳就慢慢地走了出来,取代了四爷的位置缓缓坐下,看着平南王世子。 平南王世子冷冷地看着他,“蹩脚的戏码,却用了下毒的诡计,小王还当你有多高明?不过如此。” 汤阳说:“管用就行!” “这是一场战役!”平南王世子缓缓地道,“你们毫无准备,竟以为仅仅是冲着国库和兵舆图来的,你们必将大败!” 汤阳道:“那就看看吧。” 宇文皓和红叶就在青鸾大街附近,四爷探得消息之后,回传给他,他们当即率人直奔国库而去。 与此同时,一队武林人士扑向皇家别院,根据暗探得来的消息,兵舆图被太上皇带出宫了,所以,洪烈预留了一队精锐来抢兵舆图。 国库那边,洪烈已经先行抵达,但是因如今怀王掌管内库,容月怎么会让他的安全受到威胁呢?所以早在洪烈不曾抵达之前,就已经安排了冷狼门武功最高的一队人潜伏在里头,等到洪烈的先头部队一到,便立刻迎战,一时,京中厮杀声四起。 安王妃顺利被救出来,消息已经飞快传了过去,安王大喜之下,自然不会再攻打皇宫,但是正如平南王世子所言,他所带的人只有两成 是他自己的人,所以,这背北营大部队依旧会按照洪烈所部署的那样,攻打皇宫,牵制禁军,让禁军不能前往襄助国库。 北营军有几名将领被策反,这些人都是老将了,在军中很有声望,跟随他们的兵士也很多,且素日里便有所勾结,此战他们只能助洪烈胜利,否则,他们身家性命不保。 这使得安王的处境十分危险,安王要将功补过,就必须尽全力阻止他们攻入皇宫,和顾司里应外合,或者顾司还能抽调人手过去相助国库。 国库如今是重中之重,因为这一年里头,太上皇不断地捐献黄金给国库,以作军用,太上皇是有先见之明的,觉得北漠狼子野心,必定会再挑起战事,为了避免再出现军饷紧缺的情况,他把自己金山所得的金子,大部分归入了国库。 攻打他国,用他国的士兵,光天化日之下抢他国的国库,这种渗透计划策划的时间不长,但是竟然使得北唐十分狼狈,这一口气,让宇文皓实在是咽不下,带着红叶公子奔向国库。 国库位于皇城边的东侧,和户部衙门相隔百余丈,宇文皓抵达的时候,战况吃紧了,火箭不断飞往国库大墙里头,但好在国库固 若金汤,一时也未能撼动,火箭被打了出来,虽有零星的起火,好在没有引起大火。 在这些人当中,有一名身穿黑色锦袍的人坐在马背之上,他手执玄铁长剑,烈日之下,他周身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他的人,源源不绝地涌入,他坐在马背上并未出战,只是指挥着放箭。 箭头全部沾了火油,放出去的箭例如流星一般飞向国库里头,宇文皓和红叶对望了一眼,红叶沉声道:“他不是要国库,他是要火烧国库。” 宇文皓策马飞奔,“是的,抢了银子,他也运不出去,毁掉国库,我北唐短时间就无作战的能力。” 两人率人上前,踏过战火,在抵达国库门口之前,倏然飞起,剑指洪烈,洪烈听得耳边剑气破空而来,甚至都没转头过来,手中长剑一伸一挡,两剑相抗,便把宇文皓逼得虎口生痛,胸口也是一阵血气翻涌,急忙御后落地。 洪烈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宇文皓,他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不再是狄魏明的装扮,他模样和红叶其实十分相似,眉毛略为杂乱,眼底有寒气浸入,仿佛凝了一层寒冰,叫人一眼看过去,便心生冰冷之意。 宇文皓和洪烈 算是第一次打照面,有视线的相接,当日与大周兵临一城下,那人并非真正的洪烈。 这第一眼,宇文皓竟是不敢盯着他的眼睛看,总觉得那眼珠子就像旋涡一样,旋涡里都是刀光剑影。 红叶也策马来到,但红叶没有出手,只是坐在马背上用憎恨的眼睛看着他。 洪烈看到他了,但只是那么淡淡地看一眼,视若无物,极尽的蔑视,便转了眸子去看宇文皓,微微地蹙眉,道:“你如何猜到本座要攻国库?” 显然,他带着人来到国库这里,本以为轻易拿下,没想会有所布防,按照他布下的幌子,宇文皓应该是带人去保护军械库或者宫中的,他的计划,就是要他们自相残杀,杀了北营军也好,江湖招揽来的人也好,都是他们北唐的人,他只坐收渔人之利。“大将军的计谋虽深但仓促得很,细细分析一番自然就知道。”宇文皓执着剑,飞快地看了一眼国库大门,大门依旧是关闭,这国库设计得铜墙铁壁,但是若户部的官员不曾撤换,大开中门,便危险至极。 洪烈冷峻地道:“你知道了也无用,这里虽然是北唐京都,但本座所设的局困住了你们所能用的兵马,除了这 些禁军之外,你们就再无兵可用,本座数个目的,但凡能得到一样,便可功成身退。” 换言之,军械库,皇家别院,攻入皇城,火烧国库,其实都是他所想要的。 只不过,火烧国库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废话少说!”红叶已经恨极了他的无视,提剑便上,“我们的恩怨,也是时候清算了。” 洪烈看着他,眼睛深如古井,寒气凝固,但那份轻蔑却不曾褪去,“当天本座不该对你动恻隐之心,把你带回去,你应该和你娘亲一块死。” “你闭嘴,休提我娘亲,你不配!”素来沉稳的红叶,眼底顿生赤红之色,几纵间飞了过去,挥剑便出,他内力深厚,扫得满地尘埃扬起,尘埃被剑气驱使,直卷洪烈而去。 宇文皓见状,也驱剑而上,两剑齐发,宇文皓以剑法精妙灵巧取胜,和红叶的内力深厚剑法稳重算是双剑合璧,一同刺向洪烈。 剑很快,电光火石间便即将抵达洪烈的胸口与脖子,但是,比他们的剑更快的是洪烈的身形,他倏然冲天而起,如矫健飞翔起来的黑鹰,腾空之后迅速扑下,剑上寒芒一闪,逼向红叶,红叶心头一震,慌忙退后一步,一缕头发落在了地上。 第1158章 穿上战袍的太上皇 一出剑,便轻轻松松地就把红叶的一缕头发削落,就连宇文皓都为之一惊,这洪烈的武功到底是有多高啊?难怪他敢亲自前来北唐京城策划这一连串的计划。 本还以为他只靠计谋和利用暗探渗透潜伏,擅长策反,借力打力,却没想到武功竟是如此之高。 红叶也是心头微惊,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其实从未曾见他真正显露过武功,在他身边有许多高手,不管出什么事,几乎都不需要他出手。 若论高手的排名,他在他的身边,百名内都排不上号,哪里想过,他甚至还胜于那些高手。 一时两人都不敢轻敌,双剑齐上,只见烈日之下,剑气凝着寒光笼罩出一张网,剑气所到之处,皆有损伤。 二对一,依旧狼狈,洪烈的剑是玄铁铸造,坚一硬无比,只听得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这也注定是一场恶战。 就在此时国库里传来了一阵巨响,便见尘埃顿时飞扬起来,宇文皓仓促瞧了一眼,心头微惊。 四爷赶到了,双手齐发,双掌击出,宇文皓喊道:“四爷,你快进去,看看是否挖了地道,他们或许要从地下搬运金子,再火烧国库。” 几番揣测,都摸不准洪烈到底要做什么,火烧金 库是必定的,毕竟一直都往里头射火箭,但方才的一声巨响,却让宇文皓忽然惊醒,国库里除了白银之外,还有很多黄金,黄金是不怕火烧的,他肯定不会给北唐留下这些黄金,所以一定会事先安排偷运走,确实原先猜测,他是没办法从京城偷运出去的,除非彻底控制局面,但是这对洪烈来说很难,他此战本来就是用北唐的人来对付北唐,他自己的人不多。 所以,很有可能,他早就已经暗中挖通地道了,否则,若是只要毁掉库房的话,不需要他亲自出马。 而国库所用的银子,其实众所周知,纯度不高,大火焚烧后便会变红变黑,无法在市面流通,加之国库里头储存的大批铜钱,也会毁于一旦,所以洪烈依旧会继续火攻,只怕地道里上来的人,都携带了火油。 四爷当即一个鹞子翻身,从人群中飞跃进去,容月此番本来就安排了不少冷狼门的人,所以四爷进去之后,便是一呼百应。 洪烈见宇文皓彻底识穿了他的计划,眼底凝聚了怒气,有不顾一切之狠,玄铁剑如雷霆万钧之势朝两人袭来。 宇文皓见状,便知道他确有这个打算,心里头不禁还是震撼的,此人的阴沉可怕之处 ,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他准备了多少套后备的方案。 宇文皓有力保国库的决心,红叶有报仇的恨意,所以面对洪烈的进攻,两人虽然略显狼狈,却也能应对。 皇家别院外,是洪烈的另外一支精锐的部队,这部队是由武林盟的副盟主林丰带领,林丰是武林盟盟主林霄的弟弟,他所带领的这些人武功高强,本也是武林正派,但是这些年被林霄洗脑,让他们逢朝廷必反,对朝廷深恶痛绝,加上这些门派子弟本是可以划山为界,但是明元帝取消了这种圈占制度,让他们失去了往日的荣光和富裕,这几年也全靠着洪烈供应的资金养活,他们认为只要推翻朝廷,才可使得他们东山再起。 这些人,由林丰带领足足有上千人,这些人潜伏在京中已久,只为这一战。 宇文皓这些日子不停地收集暗探的消息,排查外来的人口,对于洪烈大概有多少人在京中,有一定的概念,也驱赶了一些人出京,同时设下了关卡,限制入京身份不明的人。 这一批人,是最不可控的,因为他们都是高手,宇文皓本来以为这些人只会用于攻入皇城,殊不知,他们都去了别院。 别院不比皇宫,并非固若金汤,这 就得依赖人来守护了。 元卿凌从晌午就听到了战声,心头大震,阿四安抚,“别担心,安丰亲王夫妇早有准备!” “但别院侍卫不多。”元卿凌紧张地道。 “问过安丰王妃,她说什么闪电卫等也在,且他们很难攻进来,因为闪电卫中有一些奇人异士,会设下什么阵法。” 阿四显得很淡定,但是眼底还是有些慌乱,因为她方才出去看过,外头起码上千人,而别院里头加起来不到二百人。 那些人可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啊。 “太上皇呢?我过去跟他们在一块吧。”元卿凌总还是不放心,孩子们有自保的能力,但是太上皇没有。 “不要去了,太上皇都穿上战袍了!”阿四说。 元卿凌一怔,“什么?” 她飞快地往外跑去,到了正殿,果然见三大巨头都穿上了战袍,安丰亲王夫妇也是一样,穿着金色的盔甲,手持长剑,一副要上战场的模样。 “皇祖父!”元卿凌急了,快步走了进去,“您是要出去吗?您不能去啊。” 太上皇手执着一把青芒剑,剑身沉重,他握住尚且力有不隶,更不要说出去打了。 但见他眼底光芒灼人,一改往日沉闷之气,扬手舞了一下剑,沉声 道:“孤本是武将出身,今日一战,何惧之有?若死在战场上,也是死得其所!” 安丰亲王妃微笑,“太子妃,不要紧张,让他出去玩一下吧,没事!” 元卿凌怔怔地看着她,玩一下?这是玩的事吗?这是要人命的事。 王妃系好战袍,英姿飒爽,脸上仿佛没有岁月的痕迹,“不碍事,否则也不会带着兵舆图出宫来,你以为他们真打算是躲在这里的吗?” “不是吗?”老五是叫她来这里躲一下的。 褚首辅淡淡地道:“自然不是,太子只安排我等来此,却不知道我等早就放了风声出去,兵舆图在我们手中,这自然就把洪烈的重心给分散了,否则他集合力量去攻入皇宫里头,还真容易被他撼动三分。” 元卿凌听了这话,啼笑皆非间也不禁肃然起敬,否则怎么古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安丰亲王妃吹了一下口哨,便见不知道从哪里跃出一头雪狼来,通体雪白,正是在梅林所见的阿大,雪狼来到与金虎对视一眼,先行出去,姿态矫健雄伟,随后五人跟着一同外去,虽是年暮之人,可行动迅捷仿若少年,战袍飘飘,仿佛褪去了岁月轮回的痕迹。 元卿凌心里头,说不出的安定。 第1159章 分而攻之 元卿凌没出去,回了屋中和孩子们在一起,雪狼倒是有些待不住,一个劲地想往外跑,包子这会儿拿出太孙的威风来,任何狼都不能踏出别院一步。 二宝很多时候都是在睡觉,但是今天没睡,坐在罗汉床上,淡定得像小弥勒。 可这淡定吧也没说多淡定,总觉得他们眼底都有些锐光,且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东西,一动不动的,好似在观战一样。小老虎就趴在身侧,瞧着外头,仿佛只等什么时候就飞纵出去。 元卿凌担心老五,但见小老虎趴着不动,觉得老五那边应该是无碍的。 国库外,宇文皓的处境却一点都不轻松,和红叶两人艰难应对,两人都挂彩了,却没能伤到洪烈分毫,他仿佛越战越勇,不见疲态,出手狠准,有不顾一切之势。 这是洪烈的最后机会,今日大败,北漠不可能再与他合作,他也取不到足够的筹码说服北漠秦家。 当日败走,他其实带走的兵马只有八万人,这八万人中有两万人伪装成大周和大月国的生意人在京中,还有六万人在直隶进京一线上,是用来运送金子的队伍,所以,他在京中属于他的人,也就两三万,其余的,全部都是策反 的北营士兵。 正如宇文皓所言,这场策划看似滴水不漏,但其实仓促得很,为了掩饰这份仓促,所以他才分而攻之,以求乱了宇文皓的视线,让他猜不出真正的意图,但是他还是到了国库这里,眼看这里是不可能成功了,唯有寄望夺得兵舆图,还有希望得到北漠的联手。 所以,他一边迎战,一边观察国库的战况,发现冷狼门的人已经渐渐控场,而他的人有退走的迹象,如果这里失守,所有人都会去支援别院,到时候就两边失去。 只要这边能坚持着,外头支援的兵士就会破城而入,京中已经没有多少驻军,无法抵挡他的精锐部队。 念及此,他把心一横,瞬间冲天而起,喝令下去,“退,攻入北唐皇宫,诛灭明元帝!” 皇宫那边,是安王与顾司带着禁军苦苦支撑,两万多的北营军在几名叛变老将的带领之下,已经渐渐地逼进去。 洪烈把主力迁移,这使得宇文皓一时无法精准做出判断,因为如果跟随转移过去,洪烈一旦带人杀了个回马,则国库还是很难保住。 唯一的办法,就是分派一部分人过去。 分配人手的时候,容月和毁天赶到,宇文皓留他们 两人带着一部分冷狼门的人在此,他与红叶四爷等率领一部人过去支援顾司。 而城外,洪烈分布在直隶的人已经整装待发,随时等着支援和运送金子,但魏王与齐王却从外围带着北营军包抄了过来,所带的兵马,正是之前孙王分派出去的两队北营军,这两队兵马都有反将,但出城之后就被一一揪出清除,魏王再出城统帅掌兵,静候大战的开始。 真正的战场,在城外,城外一带都是空旷之地,打起来毫无顾忌,只往死里厮杀便是。 魏王的狠其实某个程度上和洪烈十分相似,上了战场,他眼前只有战局,只有胜利,别无杂念,使得他的头脑能在混战之中保持绝对的清醒。 他还不忘派人入京,禀报宇文皓说已经切断了洪烈的援军。 宇文皓接到信报,心头大振,果然外围交给老三是对的,老三能控场,且等皇家别院和军械库那边了。 陆源和鲁莽将军在军械库这边,还是比较吃力的,好在汤阳控制住平南王之后,迅速调派了一部分鬼影卫过去支援。 京城内外,到处都弥漫着战火,京兆府的府兵敲锣打鼓,让百姓关门闭户,因此也没有百姓到处乱窜,倒影 响不大,之前不曾声张,便是怕百姓纷纷逃窜,会出现乱局。 洪烈的分而攻之,被宇文皓的分而治之打垮。 洪烈有些心烦气躁了,迟迟没见皇家别院那边升起得手的信号,反而是有人前来禀报宇文皓,说别院的敌人已经被击退。 闻言,他越发急躁,再无别的指望,再度下令,务必要攻入皇宫,诛杀明元帝,再杀太子宇文皓,让北唐处于无首状态,如此,也算是为北漠立了功,北漠可趁乱攻入。 宫门外,杀得众将红了眼睛。 宫里,明元帝在明德殿里和众嫔妃在一起,他脸上没有慌乱之色,这一仗他对宇文皓十分有信心,这一步步地筹划,部署,让洪烈在京中爆发,他都是同意的,否则,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洪烈的人揪出来。 只有制造机会,让洪烈觉得有机可乘,才可一网打尽。 这于双方来说,都是兵行险着,若败了,就真的败了。 扈妃坐在他的身边,她今天穿了一袭桃红衣裳,映衬得面容肌肤胜雪,但眼底迸发着杀气,仿佛只等洪烈的人杀入,她便要奋起抵御。 穆如公公带着三百人守住了殿门口,日头渐渐地西移,这一战至今,已经两个时 辰了。 战火之声,不绝于耳。 战况激烈,洪烈的武功实在是太高了,几人围攻他,却依旧不落迹,宇文皓看出他有自己闯入宫中的意图,以他武功之高,进了宫中要取父皇的首级,就等同是探囊取物,所以联合了安王四爷红叶一起拖住他,不许他攻入皇宫。 几人围困,着实是让洪烈脱不开身去,他怒极,决意先杀了红叶,以泄心头之愤,因此连续几招逼向红叶,挑了手脚,在他疏于招架的时候,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红叶被他剑气逼得几乎透不过起来,这一剑刺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暗知不妙,想要飞身避过,到底是迟了一步,剑落在了腹部,穿透而过,鲜血在半空扬起。 “公子!”阿丑亦在人群中厮杀着,但是一直留意这边战况,见红叶被伤,她眼底顿时充血,拿着剑发疯地砍了过来。 红叶被伤,围攻少了一人,容易出现缺口,这使得宇文皓等人十分的吃力,四爷武功高强,但是内力不若洪烈深厚,加上洪烈对宇文皓的攻击都是招招致命,这使得他应付自己之余还得去帮宇文皓解困,因而围攻阵法顿时被打乱,眼看是要露出了空隙让洪烈逃出去。 第1160章 尘埃落定 洪烈轻功十分了得,逮着空子就冲天而起,再几步飞纵,看着就要越过宫墙而去。 洪烈武功之高,在场无人能敌,宫中禁军大部分外调,里头驻守的各处宫门,加起来只有几百人,他若进去了,那就十分危险。 宇文皓和四爷都飞身想拦住他,但是他们轻功远不如洪烈,提了全身内力也没办法追上拦截,却见千钧一发之际,混战之中的徐一从墙头跃起,一把抱住了洪烈,生生拽住下沉,洪烈眼看飞跃过去,却不料被徐一阻拦着,他本已经急躁,如今更是盛怒,一掌击向徐一的胸口,徐一顿觉眼前一种猩红,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如败破棉絮一般,飞了出去。 “徐一!” 宇文皓刚好赶到,抱着了徐一,四爷则仗剑拦下洪烈,随即,罗将军赶至,两人围攻洪烈。 红叶重伤,奄奄一息之际,却抓住了阿丑的手,眼底激色,“杀了他,杀了他!” 阿丑素来听话,哭着道:“公子您要撑住,阿丑杀了他就来陪您。” 她胡乱从怀中取出一粒药塞到了红叶的嘴里,但是红叶咽下了药,却连吐了好几口血,眼看就不行了。 阿丑怔怔了一下,忽然尖声大吼,像个疯子似地提着 剑便杀了回来,她也不管是谁,见人就砍,一路连杀数人,才来到了洪烈的面前,如同杀红眼的野兽,她挥剑乱砍,阿丑以快剑取胜,往日理智清醒的时候,还有剑法章法可言,如今只凭着一股愤怒,脑子里就剩下一件事情,杀了洪烈,一通乱砍之下,反而把洪烈给砍乱了,洪烈怒极,厉喝一声,“阿丑,谁是你的主子?” 阿丑发疯大喊,“公子,公子才是我的主子,我要杀了你为公子报仇,我要杀了你。” 她本长得十分丑,如今狂发乱舞,极尽疯狂,出剑之快,让心烦气躁的洪烈一时竟有些无法抵挡,四爷和罗将军逮到了空子,密集攻击。 老五接下徐一之后便叫人马上把徐一和红叶送到别院去,不得耽误。 徐一的重伤让他心里很愤怒,若不杀了洪烈,还会继续有人死去,所以,他提剑便起,铁了心要与洪烈拼命。 国库那边危机解除,容月带着毁天灭地过来,也一同加入了围杀洪烈中,这几人,都是顶流的高手,尤其四爷,之前可以说是放眼武林,无几个对手的。 但是,这么多人围攻洪烈一人,他竟还没有露出太明显的败迹,这不得不让人骇然。 但,洪 烈确实已经大势已去,所带的人当中,死的死,被擒的擒,剩下的反而是叛变的北营军将领带人负隅顽抗,因为他们不能投降,投降也是个死。 洪烈自知不可能再闯入宫中,再退,也已经没有退路,此举已经是耗尽了他所有力量,便只身逃去,此生再不可能东山再起,心灰意冷之下,杀意顿生,想着能杀一个是一个,使出了不要命的打法。 几个连击,剑从安王的耳边削过,削下了一只耳朵再反手一剑,几乎把他的胳膊都给卸了,幸亏宇文皓用剑荡开,但安王的手臂还是被削下了一块肉,鲜血喷涌而出,安王本已经几处受伤,如今再受重挫,几乎无力提剑,跌落地上。 夕阳渐沉,乱风飞舞,杀到如今,大家都疲乏至极,衣衫破损多处,身上多处染血,乱发飘飞,可心里都有一股执拗,要把洪烈的性命留在此处。 尤其阿丑,她仿佛不知疲倦,也无法感知痛楚,身上已经中了几剑,但她丝毫没有退缩,反而越伤越狠,洪烈最怕的人反而是她了。 夹攻之下,洪烈终究是露出了疲态,举剑出手都迟缓了许多,手臂和胸口被伤了几处,最后,宇文皓的一式旋转流星,把剑 送入了他的胸口。 至此,洪烈已经战了将近三个时辰,以一敌众,且敌的都是武林中超一流的高手。 宇文皓看着他颤抖的脸部肌肉,他眼底的阴鸷狂傲还没有褪去,鲜血沿着胸口往下滴,他就那样傲然地盯着宇文皓,没有倒下也没有跪下,就这么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支撑,等着自己的生命一寸寸地消失。 再看宇文皓等人,也不见得有多好,几乎没有人不负伤,他们双腿都几乎发软,就连四爷也只能用剑撑住地上才能勉强站稳,发鬓凌乱,衣衫削去大半,从未有过的狼狈。 洪烈就这么死了,死之前,甚至连一句狠话都没有,只是一直盯着宇文皓,仿佛要努力看清楚这个杀了他的人,剑撑在地上,最终缓缓地倒了下去,轰轰烈烈的一生,用轰轰烈烈的一场战斗结束,但死的时候,了无声息。 安王恨极了他,艰难地提剑上前,怒道:“敢掳我颜儿,我怎容你好死?” 他扬剑便要砍下他的头颅,宇文皓心念一动,立马呼了一声,“不可!” 却见洪烈陡然睁开了猩红的眸子,手一动,催动了剑直穿安王的腹部。 “王爷!”罗将军飞身上前,一剑没入洪烈的胸口。 洪烈凝聚了最后一口真气,就是等着宇文皓上前来,他认为宇文皓定会提他的头颅悬挂城门,殊不知,上前来的竟然是安王。 他侧了头,口中溢出了鲜血,一口真气散尽之后,五脏六腑再无以为继,再被罗将军刺了一剑,眼底光芒逐渐暗淡,依旧盯着宇文皓,喃喃地道:“可惜了,可惜了……” 宇文皓撑着的一口气也散了,跌坐在地上,“他娘的,洪烈还真是难得一遇的劲敌。” 四爷也坐了下来,双手累得有些颤抖,真气散了大半,连一直紧张的仪容都顾不得维持了,吹了一口气,“是枭雄,百年枭雄啊,但凡存个正经心思,鲜卑怎止今日这般?” 罗将军带着鬼影卫和冷狼门的人去收拾残局,那几名将领也打不动了,齐齐被擒获,这场在家门口的危急,至此算是彻底解除。 “走,给你老丈人请安去!”宇文皓撑着剑站起来,甩了一把手上的血,对四爷道。 “安王呢?”四爷站起来,问道。 “回殿下,回四爷,安王殿下已经送进宫去给御医医治了。”罗将军回答说。 “希望他没事!”宇文皓和四爷搀扶着进去,声音平静,但眼底的神色还是有些复杂的。 第1161章 你还在等我吗 宫中和宫门外几乎是两个世界,外头血流遍地,尸体横陈,宫里却一如既往的沉肃宁静。 跪在明元帝的面前,明元帝激动地说了一声平身,两人却不愿意起来,就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瘫了下来,四仰八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皇贵妃忙吩咐御医过来给两人疗伤,两人闭着眼睛,任由御医摆弄,这点伤,死不了人,但这场战役,心有余悸之下还是值得回味的,尤其是洪烈的剑法。 皇家别院里,战鼓止息。 让元卿凌大吃一惊的是,整场战役,竟是无人受重伤,顶多是有几人轻伤,随便包扎一下就完事的那种。 她出去,看到三大巨头和安丰亲王夫妇在正厅里有说有笑的,浑然不像打过一仗回来的样子,倒像是出去玩了过山车,回来就直呼刺激。 元卿凌快步进去,问道:“老五那边有消息了吗?” “太子妃,不用着急,太子那边无碍的。”逍遥公翘起了二郎腿,摸出了一包旱烟,恣意地道。 “给孤!”太上皇伸手问逍遥公要了,随即抬头对元卿凌道:“你就放心吧,一直有人探着消息的。” 元卿凌怎么能不着急?但见他们一个个神情淡定,仿 佛所有的危急都已经解除,她也不好一直叨叨,只得退了出去,让他们继续畅谈回味。 她到了大门口去,阿四蹲在门口边上,一直看着外头,元卿凌过去和她一道坐在石阶上,见她眼底有焦虑担忧之色,安慰道:“放心,我刚刚去问过太上皇,太上皇说一直有人探着,没事的。” 阿四支着下巴侧头看她,“元姐姐,你觉得心慌吗?” “心慌?” “我刚才忽然觉得很心慌,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我很担心徐一。”阿四双腿垂下在石阶上,放下下巴的手用指甲刮着石阶的汉白玉,刮得声音叫人无端心烦焦虑。 “你想太多了,徐一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元卿凌安慰道。 阿四黯然道:“如果他没事回来,我以后都不跟他抬杠吵架了,他不喜欢洗澡我就随便他,也不嫌弃吃相难看。” “阿四,别胡思乱想,你方才还安慰我呢。”元卿凌握住她的手道。 “元姐姐,我这心里头慌得很,我觉得他出事了,我想出去找他,但是他让我留在这里保护你,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很怕,他如果出事了,我怎么办?” “傻姑娘,他不会出事,你不要乱想! ”元卿凌也被她说得有些慌了,洪烈这一场策划,定是十分周全的,老五为了不动声色让洪烈大手出击,甚至还外调了兵卫出京,他自己也说过,此番是兵行险着,如果失败,那后果会十分严重。 “你说得对,他不会有事,他武功这么高,我都打不过他……”阿四这般说着,却又看着元卿凌,“元姐姐,您觉得哪位神仙比较灵验?我想求神仙佛爷保佑他,他不能出事,他如果出事,我就不活了。” 元卿凌听得心都痛了,“这别院里没有佛堂,但是你若要祷告,就跪在这里祷告吧。” 阿四便走下石阶去跪下拜倒:“信女袁咏诗,昔日莽撞无知,不曾信佛拜佛,今日夫君为保北唐江山和百姓,以身犯险,还请菩萨佛爷保佑他能平安归来……” 阿四的话没说完,就听得马蹄声阵阵响起,两人急忙抬头去看,只见几匹轻骑卷着漫天尘埃急速赶来。 待得看清马背上的一袭红衣,还有另外一匹马上那战袍一角,阿四双腿发软,“徐一……” 送来的正是徐一和红叶,在鬼影卫抬着徐一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阿四就扑了上去,看到徐一身上的血,她一张脸全然 白透,“天啊,徐一,徐一!” “快送进去!”元卿凌沉声吩咐,看了徐一一眼,又回头去看红叶公子,两人伤重,几乎就剩下一口气了。 “先救徐一,救徐一!”阿四扶住元卿凌的肩膀,眼底泪水不断地涌出,面容执狂而惊慌。 “好,我知道,我知道!”元卿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双腿发软,拉住那鬼影卫问道:“太子呢?太子有没有受伤?” “太子妃放心,太子殿下没事!”鬼影卫回答说。 元卿凌眼底发热,指挥着人把徐一和红叶送到后院去,相邻的两间厢房,元卿凌被阿四拽着进了徐一的房间里,阿四身子一直在颤抖,“快,快看看他。” 元卿凌检查得徐一心脉十分虚弱,但是,他的伤口都是比较轻的,唯独胸口有一个掌印,看来是受了内伤。 内伤,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先用了急救措施,给心脏兴奋的药,让他维持生命体征。 但是面对阿四的急乱惊慌,元卿凌竟说不出自己不懂得医治的话来。 好在,外头的人禀报了出去,安丰亲王过来了,他看了徐一的情况,然后对元卿凌道:“徐一交给本王,你去处理红叶。” “您懂得 医术?”元卿凌问道。 “只是懂得治伤。”安丰亲王淡淡道。 阿四有些慌张,“那元姐姐你不能出去,你们一起救可以吗?” “都出去!”安丰亲王下令,“再耽误他的性命就保不住了,去看红叶。” 阿四哭了出来,无助地看着元卿凌,元卿凌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她出去了,因为她留在这里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安丰亲王。 阿四不走,出门之后就蹲在门口,一直哭,元卿凌没办法在这里安慰她,沉沉叹了一口气,提着药箱进了红叶的房中去。 红叶的伤势很重,多处伤口,腹中中剑,穿透了过去,但是从生命体征看,他的情况却要比徐一好一些,心跳和脉搏都还处于一个比较正常的范围,检查之后看到口腔里有药末的痕迹,想来是有人先给他服了药,止血了。 他的意识没有全然昏迷,眼睛半开半合,他的手里一直拿着一些东西,攥在手心中,元卿凌给他检查的时候,也没办法打开他的手心,要缝补伤口,上麻醉药的时候他的手心才缓缓打开,竟是一粒摩得光滑的枣核,麻醉药生效之前,听得他喃喃地道:“你还在那里等着我吗?我要来找你了。” 第1162章 你该不会怀上了吧 元卿凌不知道他说的是何人,但这声音里透着的如释重负却叫人心头刺痛。 她收敛心神,处理着伤口,心里始终忧心着老五,也担心徐一。 阿四的哭声就在外头,她是努力忍住了,但是没忍住,阿四这辈子都没遭受过太大的挫折,嫁给徐一之后,打打闹闹,日子却是和美得很,他们有白头之约,所以如果徐一出事的话,元卿凌实在不敢想象阿四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脑子里乱糟糟,却也不敢放任思绪泛滥,拉了回来继续缝补伤口,红叶身上需要缝针的伤口很多,但是,腹中一剑太重了,不是缝补好伤口这么简单,还得检查有无内脏的破损。 足足一个时辰多,才处理好了红叶腹中的伤口,情况不太乐观,因为心跳开始渐渐地见减弱。 她开始处理别的伤口,却听得外头一阵喧闹,还伴随着女子尖锐的吼声,元卿凌隐约听出这把声音是阿丑的。 阿四本还在伤心之中,见阿丑一路打闹进来,一怒之下就飞了起身,和阿丑过了几招,阿丑几欲疯癫的状态,阿四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差点被她的剑所伤。 好在,安丰亲王妃赶到,她一手 夺了阿丑的剑,空手夺刃这一招看得阿四心惊胆战,但是,方才那一瞬间,似乎看到安丰亲王妃的手伸出了一副狼爪模样的爪子,就这么轻易夺了阿丑的剑。 阿丑被夺了剑之后还大闹着要见红叶,安丰亲王妃沉声怒斥她,“太子妃在抢救中,你如果不想红叶死的话,就安静地在这里等着。” 安丰亲王妃生气起来,脸色寒得吓人,阿丑纵然不管不顾,甚至有几分癫狂,却也被她的威严所震慑,且听得说红叶还在抢救,还没死,她的脸也渐渐地平静下来,问了红叶所在的房间,便蹲在房间门口等着。 徐一那边,安丰亲王走出来了,阿四见状马上就跑了过去,也没敢问,就那样红着眼睛巴巴地看着安丰亲王,她的眼睛肿得很厉害,泪水盈在眼底,说不出的可怜。 安丰亲王瞧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给他渡了一些真气,能不能挺过来,看他的意志。” 阿四呜咽了一声,“我可以守着他了吗?” “去吧!”安丰亲王说着,又从袖袋里头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这些药他方才吃下去了一颗,两个时辰之后,你再给一颗,明天开始,也 是如此,每隔两个时辰给一颗。” “好,好,多谢王爷!”阿四擦了眼泪接过瓷瓶,福身而下。 “进去吧!”他淡淡说完,牵着安丰亲王妃的手离去。 宇文皓大捷的消息,也回传了过来,元卿凌在里面听得消息,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下了。 给红叶处理好伤口,再给他挂上针,才打开门让阿丑进来。 阿丑表现出无比的温顺,就这么站在红叶的床前,痴痴看着,守着他。 元卿凌见她身上也有伤口,便道:“你的伤势要紧吗?我给你处理一下。” “我死不了!”阿丑缓缓地摇头,她的伤口在过来的时候就止血了。 “那好吧,”元卿凌知道她脾气古怪,也不劝说了,只是见她伤口颇多,且有两道比较深,还是忍不住给她开了一些止痛药,“你如果觉得伤口疼痛,就吃一颗。” 阿丑拿着了,但是却没吃,紧紧地攥在手中。 “你吃啊!”元卿凌疲惫得很,坐在椅子上瘫着腰,先把这口气歇过来再去看徐一。 阿丑摇头,丑脸上是固执倔强的神色,“我不吃,我给公子留着,我不怕痛。” “你不用这样,我这里还有。” 阿丑仿佛听不到,攥住那止痛药在手心,就那样守着红叶。 元卿凌见状,也不管她了,歇了一口气之后便出去看徐一。 阿四守在徐一的身边,徐一像个泥塑人儿一样,了无生息地躺在床上,从认识徐一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活蹦乱跳的,忽然看到他这样,元卿凌也忍不住落泪。 “元姐姐,王爷说得看他的意志!”阿四声音都不像是她的了,空洞而颤抖,“你说他会醒来吗?” “他会醒来,他怎么舍得你?”元卿凌轻轻地抱着她,阿四在她怀里哭得无声无息,只有眼泪不断地渗出。 元卿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抚摸着她的头发,“好阿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强一点,和他说话,鼓励他熬过来,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牵挂,他会听得到你说的。” 阿四慢慢地放开她,眼睛肿得厉害,鼻音也更重了,“我说过了,我叫他,他都没反应。” “继续说,继续叫。”元卿凌拿出听诊器,听着徐一的心脏,不知道安丰亲王用了什么药,心脏听起来要比刚送来那会儿好一些了。 阿四趴在床边,在徐一的耳朵旁边喊了几声,徐一自是 没反应,但是阿四却忽然捂住了小腹,脸上有痛苦之色。 “怎么了?”元卿凌见状,连忙扶着她问道。 “刚才和那丑女人打了几招,估计被她真气震伤了。”阿四摆摆手,惨白着一张脸道:“元姐姐,你放心,我没事,回头运气调理一下就行。” “真没事?”元卿凌不大放心,阿丑的武功她见识过,很厉害,阿四不是她的对手。 “嗯,没事,就是有些隐隐痛。”阿四尝试着站起来,却顿觉得有些下头异样,她脸色变了变,“可能不是阿丑所伤,可能是我月信来了。” 元卿凌问道:“来月信了?那是痛经了。” “什么痛经?”阿四缓缓地往外走,要回去取物品,还是不舍徐一,回头再瞧了一眼。 “就是来月信的时候会痛啊。” 阿四压住小腹,这种痛楚还比较明显了,蹙起眉头道:“我原先也没痛过啊,说起来,有俩月没来过了。” 元卿凌拉着她的手臂,“两个月没来过?” “是有两个月了,我本来月事也不准。”阿四想了想,“可能也不足两个月。” 元卿凌顿了一下,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第1163章 他回来了 阿四闻言,苍白一笑,“没有,我和徐一都商量好了,等一切都平安了,再想生孩子的事。” “那你们可有避?” “我有服用去子汤的。”阿四说。 元卿凌不放心,扶着她出去,在小厢房里先取了月事带,她们过来的时候,有些不经常用的东西就放在小厢房里头。 阿四在屏风后面弄好之后走出来,对元卿凌道:“确实是来月信了。” 她又拿了衣裳进去,换了一身出来,觉得小腹的疼痛有加剧之势,便道:“我先回去守着徐一,我在那边歇息就好。” 元卿凌扶着她出去,见她很是痛楚的模样,也不放心,回到徐一的房中时,打开药箱从里头翻找了一下,竟还真看到有验孕的,她心头微沉,怕是真有人怀上了。 她把验孕棒给了阿四,吩咐她怎么用。 阿四拿了夜壶进去屏风后面,没一会儿,取着那验孕棒出来按照元卿凌的吩咐平放好,等了一会儿,元卿凌看到两道红杠。 她看着阿四,也惨白了脸,“阿四,你怀上了。” 阿四怔怔看她,“这怎么可能?我一直服用去子汤的。” “你到罗汉床上躺下来,不能再活动。”元卿凌沉声吩咐。 “不会,真的不会。”阿四摆摆手,心乱如麻,眼底又冒了泪水,“这个时候不该怀上,徐一还没醒来,我要守着他。” “阿四,听话!”元卿凌叫了人进来,帮阿四收拾好罗汉床,再推过去,“你在这里守着他也是一样的,把罗汉床挪过来,你们就躺在一起,听话,这是你和徐一的孩子,不能草率,你刚才和阿丑动手,现在见红,可能是伤了胎气。” 阿四心乱如麻,泪水从脸颊上滑落,“元姐姐,我怎么办?” “你没事,徐一也会没事的。”元卿凌温柔地擦拭掉阿四脸上的泪痕,“听我的话,好好地躺着,不许站起来,不许走动,我们好好地安胎,好好地陪着徐一,好吗?” 阿四哭得厉害,腹中的疼痛也越发厉害,她躺下来之后侧头去看着徐一,哭着道:“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你得醒来,不然我和孩子怎么办?” “阿四,不能哭了。”元卿凌看她这样,也难受得要紧。 阿四哭着,六神无主,“元姐姐,我想祖母了,你派人去找祖母来,我想祖母了。” “好,我叫人去请你祖母来,请你母亲来,让她们都陪着你,好吗?”元 卿凌安抚道。 阿四点头,眼底充满了惶然与慌张,“我很害怕,我怕徐一再醒不来了,我小腹痛得很,这孩子是要保不住了吗?” 元卿凌先吩咐了人去袁家那边,然后再转头来抱着她,心头酸涩,“好阿四,没事的,我在,我们都在,徐一不会有事,孩子也不会有事。” 她先派人去请了喜嬷嬷过来先陪着阿四,喜嬷嬷听得说阿四怀上了,一喜一悲,也上前抱着阿四,好生安抚。 元卿凌出了去,提着药箱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房中去,方才找药箱的时候,看到验孕的,看到外伤的,却没看到保胎的。 她把药箱放在桌子上,闭上眼睛,聚精会神,脑子里清空了所有的杂念,只想着阿四如今所需要用的药。 再打开药箱,却也不曾有,她有些慌了,这药箱素来都是有求必应的,怎么这次却不灵光了? “你可不能在关键的时候给我掉链子啊,那是阿四,阿四,你不能让阿四的孩子出意外。”元卿凌近乎哭求道。 她反复地求了几次,但是药箱里就是没有,不知道是和哪里切断了联系一般,药箱里纹丝不动,药品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她心里头没 来由地觉得慌了起来,急忙起身出去找了包子,把包子牵着进屋,严肃地道:“包包,你看着妈妈,看到脑子里还有发光的吗?” 包子便眯起眼睛看了一下,有些迟疑,“有啊!” “有?”那就奇怪了,怎么药箱不随着她的意志来增减? “嗯,有呢,就在这里!”包子的手指往她的右脑上指了一下,指的时候,还顺带压了一下。 元卿凌亲了他一下,“好,好的,对了,妈妈问你脑子发光的事情,你不要告诉爹爹。” 包子双手笼在袖袋里头,抬起了小脸蛋,漫不经心地道:“不告诉,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别这样,爹爹说过,等他把大危机解决之后,就会跟你道歉的。”元卿凌知道他还记着老五凶他的事情,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头也很脆弱。 包子双手交叉在脑后,走了出去,“随便!” 妈妈那天跟他解释了,他本来不生气的,但是总想起爹爹凶他时候的样子,心里还是很生气。 包子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元卿凌一眼,犹豫了一下,“妈妈,你头上的发光刚才断了一下。” “断了?那现在呢?”元卿凌的心又提了起 来。 “现在有了,你不会有事,有我们,有弟弟。”包子说。 元卿凌怔怔,双手压在药箱上,好一会儿之后慢慢地打开,看到里头的药,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有了。 她马上把药先拿出来,就怕药箱改变主意又给吞了,只是心头却轻松不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断掉? 她拿着药过去,先给阿四挂水,喜嬷嬷已经哄好了阿四,她的情绪比较平静。 元卿凌也没敢走开,只是守着她。 差不多亥时,袁家的人来了,袁咏意也赶来,阿四看到她们很激动,又哭了起来,自然少不了一番安抚。 最后差不多到亥时末,她才回了房中去,刚回去一会儿,老五来了。 他换了衣裳,一身玉白色的长袍,束冠而立,温润如玉。 进门就卷了她入怀中,身上的血腥味渐渐散开,元卿凌的头有些晕,靠在他的怀中,“老五,你受伤了。” “没事,小伤!”他轻声道,放开她深深凝望,“本来早就该过来了,但回府中换了一身衣裳,怕你看见我身上所沾染的敌人的血。” 元卿凌心头微痛,这男人在外头撑起了一片天,回到她的身边来,却还愿意当个温柔体贴的男人。 第1164章 我没乱搞 元卿凌把脸贴在他的胸口,静静地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所有的风霜雪雨都过去了。 紧紧相拥了好一会儿,才脱了他的衣裳给他检查伤口,一解开,她眼睛就红了,身上这七八道伤口,虽说不是极为严重,却有些也见骨了。 “没事,一切都好了。”他亲了一下她俯下来的脸。 “嗯!”元卿凌逼退了眼泪。 “徐一和红叶怎么样?”宇文皓问道。 “安丰亲王看过徐一,说他得靠意志撑过来,红叶的情况也是比较严重,但是他心跳和脉搏都比较稳定,这有些奇怪。” “那阿丑给他用过药,且他自己本身是内家的高手,遇到危机的时候,会自留内力护心脉。” 如此,最危险的还是徐一了,元卿凌刚叹了一口气,宇文皓就道:“你也别担心徐一,他受的是内伤,安丰亲王治疗内伤是最能耐的,只要送到他面前还有半口气,他就总有办法。” “真的?”元卿凌顿时一喜,“但是安丰亲王说看他的意志。” “他用药了吗?” “没用药,说是过渡了内力。” “那就妥了,连药都不用,可见情况不是十分严重。”宇文皓也放了心。 元卿凌听他这样说,又知道他虽 然平时喜欢怼徐一几句,可心里是很紧张徐一的,他现在这么轻松,想必是真的了,心里也跟着轻松下来。 给他处理好伤口,才提了一嘴,“阿四怀上了。” 宇文皓徐徐地笑开了,“这小子有福气,大战刚罢他就要当爹。” “他得快些醒来才行,阿四担心得不得了。” 宇文皓穿好衣裳,和她一起先去看看徐一和红叶,两边都有女人守着,所以,宇文皓看了几眼就出去了。 “我去看看孩子们。”宇文皓说。 “包子……” 宇文皓握紧她的手,轻声道:“我记得,我说过,等我回来之后要跟他道歉,这会儿他们应该没睡吧?我去看看。” “我陪你一块去。” 宇文皓轻轻摇头,眸光坚定,“不,我自己去,我们父子之间,有话要说。” 元卿凌微微笑了,“好,那你自己去吧。” 宇文皓独自一人来到孩子的房中,仨都睡下了,二宝在隔壁的房间,奶娘想上前行礼,宇文皓压了压手,静静地站在了床边,看着孩子的睡颜,心里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今天这一战,如果他败了,他再不能见到孩子们了。 他伸手给孩子们拉好被子,便想去隔壁看看二宝, 刚转身,眼角余光就看到包子睁大了眼睛。 他回过头去,包子用乌黑的眼珠子看着他。 宇文皓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压低声音问道:“爹爹吵醒你了吗?” 包子道:“等爹爹。”他慢慢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动作很轻,像褪茧的蚕宝宝,穿着宽大的寝衣对着宇文皓张开了手臂,宇文皓便一把抱他下来,然后走出去。 包子很乖巧地把头抵住他的脸,双手环抱着爹爹的脖子,一动不动,软糯得像果。 宇文皓抱着他到了凉亭里,夜风很大,吹得两人头发飞舞。 宇文皓把他放在桌子上,然后蹲下来执着他的小手,看着他熠熠星眸,郑重地道:“爹爹之前跟你说话有些过分了,爹爹跟你道歉,你要原谅爹爹吗?” 包子竟然腼腆起来,笑得虎牙露了出来,“原谅!” 宇文皓抱了他一下,“乖儿子!” 包子显然很享受他这样的拥抱,就那么静静地靠在爹爹的怀中,父子两人虽然没说话,但是气氛十分温馨。 元卿凌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鼻头有些发酸,其实包子很懂事,偶尔像个大人一样思考,当然,嬉闹的时候嬉闹,看他其实比两个弟弟要更缜密感性一 些的。 他也真护着弟弟。 宇文皓和包子独处了好一会儿,才要送他回房间去,包子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宇文皓回头问道:“嗯?怎么不走了?不困吗?” 包子扯着他的袖子,“爹爹还像刚才那样抱我回去好吗?” 宇文皓怔了一下,随即微笑,一手把他抱了起来,“好,爹爹抱。” 包子还像方才那样,嘴角含笑把脸藏在肩膀上,享受着这一路回去的路程。 回房之后,宇文皓也没睡,把战况巨无遗细地告知了元卿凌,元卿凌听得胆战心惊,一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原先在等的时候,心里总不敢往坏处想,但是其实知道很凶险,如今听他说,她一颗心还悬得老高。 “好在,好在你回来了。”元卿凌趴在他的肩头上说。 “往后,陪你的日子便多了。”宇文皓温柔地道。 “好!”元卿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盼了许久许久了,就盼着他能在自己身边待个整日的。 宇文皓亲了她一下,含笑道:“还想去泛舟湖上吗?过两天等事情都处理好了,我们可以去了。” “不去了!”元卿凌对泛舟湖上有阴影了,总觉得静谧的夜,总是要出状况的。 宇文皓心疼地笑了 起来,“好,那我们不去泛舟湖上,我们去镜湖,如何?知道你盼了许久。” “好!”元卿凌重重地点头,笑了。 她真的想去镜湖,好想好想啊。 两人相拥而睡,其实都没有睡意,心头依旧仿佛在经历厮杀,很难把心沉下来。 到了几近天亮,便听得外头传来袁咏意的敲门声,“元姐姐,徐一醒来了。” 宇文皓和元卿凌马上起来穿衣过去,徐一果然是醒来了,阿四在床边执着他的手,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袁家老夫人怎么劝她,她都止不住哭。 看到元卿凌拿着药箱过来,她才忙闪开,元卿凌看了她一眼,蹙眉,“说了不准下床的,不听话吗?快回去躺着。” “我没事!”阿四擦了眼泪,肿得老高的眼睛就像两颗大桃。 徐一紧张了,看着阿四虚弱地问道:“你……怎么了?” 元卿凌取出听诊器,笑着道:“她没事,徐一,是你要当爹了。” 徐一苍白的脸上激出了一抹红,不顾气血翻涌努力撑起身子起来看着阿四,恨声道:“太子妃瞎说,我在外头没有乱搞。” 大家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怔,随即无力地垂下了头,徐一这么大年纪才讨到媳妇,还真是有原因的。 第1165章 一切如常 好不容易跟他解释是阿四怀孕了,他还不相信,一直看着阿四摇头,说阿四喝了汤的,不会怀孕啊。 气得袁家老太太都顾不得他受伤,往他的脑袋上给了一个暴栗,“你这个糊涂蛋,那东西是十拿九稳的吗?” “祖母!”阿四可心疼了,忙地护住夫婿,“你打他干什么啊?本来脑子就不好使,你再给我打坏了,我找谁赔去?” 众人都笑了起来,袁家老太太直接服气了,“养女儿吧,才嫁出去几个月?就知道护着男人了,生女儿有什么好?” 宇文皓慢慢地道:“话不能这样说,若说徐一和阿四那样的,我还宁可要阿四这样的女儿,也不要徐一这样的儿子,蠢得啊。” 徐一仿佛才看到太子爷在,神色一紧,“殿下,洪烈……” “他一败涂地。”宇文皓说。 徐一激动地道:“真的?太好了!” “徐一!”元卿凌提醒,“现在说你当爹的事呢。” 徐一看着阿四,“我知道你们哄我呢。” “什么哄你?是真的,阿四怀上你的孩子了,你要当爹了。”袁咏意对这个妹夫也是服气得很,所以忍不住也吼了一声。 “姐姐!”阿四忙回头喝他,“行了,我自己跟他说。” 徐一这才收敛 了神色,定定地看着阿四,嘴唇有些颤抖了,“真的?” 阿四咬了唇,脸色浮起了绯红,“真的,怀上了。” “啊!”徐一这一次是真激动得很了,努力地要坐起来抱阿四,“天啊,怎么会?都喝药了,怎么还会怀上?” 这颗迟钝的脑袋,是不可能一时半会想得明白的,但是元卿凌见他这么精神,想来也没什么事了,便不给他检查,让他们夫妻两人乐个够。 元卿凌笑了笑,牵着宇文皓的手出去了,袁家老太太见状,也都带着大家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小夫妻。 关门之前,看到徐一的笑容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宇文皓很是唏嘘,“一场大战归来,徐一当爹了,真是让人不能相信啊,徐一竟然都当爹了,我总觉得他还是那个鲁莽的笨东西,却竟然当爹了。” “你自己都是五个孩子的爹了。”元卿凌笑他。 “这一眨眼,可真快啊!”宇文皓回身抱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凤仪阁,那一路走来,如今回想也不过是倏然之间。 宇文皓在别院没有久留,吃了个早饭就带着元卿凌出去,说要入宫一趟,路上的时候,才跟元卿凌说了安王的情况。 安王在宫里头治疗,安王妃和孩子已经被 送入宫中去了,安王情况不大好,流了很多血,昏昏沉沉的,一直没清醒过。 失血,就是得输血,好在元卿凌的药箱对这事都驾轻就熟了,检验好血型就开始输血。 安王妃带着孩子守在身边,她这次被掳走吓得不轻,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连孩子都瘦了许多,狄贵妃不许她陪同在侧要她回去休息,但她就是不走,非得守着安王。 输血之后,安王的情况看着就稳定一些了,元卿凌亲自劝说,亲自保证,她才肯回去,结果刚走了几步,人就昏倒了,吓得狄贵妃马上叫人送她回去休息。 宇文皓去了内阁那边,发了几道命令下去,最要紧的一道,是让魏王挂帅,汇合两大军区前往边关。 北漠屯兵的事,早已经回传,扈大将军已经率人在边关守着,但怕战事一触即发,大军就必须要早些开拔。 魏王出征之前,去找了静和。 他问静和,“我若凯旋归来,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静和素手执茶,送到他的面前,“我以茶代酒,祝大将军凯旋归来!” 他没有接,只是再一次问道:“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静和垂下眸子,沉思良久,又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他,“我此生再不会嫁人 。” 他看着她,“那我便此生再不娶,落落,你始终在我心里,我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其实没资格求你原谅,此生最荣幸,是娶了你为王妃,此生最不幸,是我放开了你的手。” 静和轻声道:“不是夫妻,也可以是朋友,是亲人。” 他红了眼睛,“不管什么形式,这辈子我总会守在你的身边,你嫌弃也好,憎恶也好,赶不走我,你等着我回来。” 他说完卷着战袍走了。 静和郡主凝望他的背影,轻轻叹气,她其实还在乎他,但不是她矫情,她放不下他的同时,也放不下他做过的事。 人真的很矛盾。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明元帝亲自去接太上皇回朝,安丰亲王夫妇已经走了,还把平南王世子带走,这是太上皇准许的,所以明元帝和宇文皓都没问,反正,世子曾利用过平南王,而安丰亲王夫妇最是疼爱平南王,断不会轻饶那些伤害过平南王的人。 红叶的伤势也渐趋稳定,醒来之后,握住枣核久久地沉默,人变得比原先还要更沉静几分,元卿凌给他复诊的时候,他看着元卿凌,苦笑道:“你长得很像我母亲。” “所以?”元卿凌问道。 “没什么了,我已经不强求,人和人 的缘分是有度的,缘尽了就该放手,我不会再执着。”红叶轻声说。 元卿凌不知道他说的是谁,想问的时候,他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回头看到阿丑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元卿凌笑了笑,“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他。” “你已经伤害了他。”阿丑冷冷地道,随即,顿了顿又道:“念在你又救回了他,我就放过你,不然的话,我是要取你的脑袋。” 元卿凌知道她偏激,也不跟她说太多,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回到楚王府,汤阳已经把府中收拾得妥当,徐一也回去养伤,得知汤阳是去做内应,他又激动了,差点没哭出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不过你们真坏,连我都瞒着。” “我错了,等你好了,请你喝酒。”汤阳温和地笑了起来。 “那肯定要的。”徐一一把拉住他的手,眼底盈了泪花,“真好,我们又像从前那样了,你可知道这段日子我心里有多难受?” “好了,都要当爹的人了,自重一些。”汤阳笑着道。 徐一顿时变得慈眉善目,轻声道:“你都知道了啊?哎呀,我当爹了,这感觉可真是奇怪,汤大人,我要当爹了。” 汤阳收回手,转身而去,傻子是不能总搭理的。 第1166章 静和的法子 徐一要当爹的消息,恨不得公告天下,他还喜滋滋地跟府中任何一个进来看他的人说他的厉害之处,分明都喝了去子汤,却还能怀上,这比太子更厉害了吧? 阿四本来还什么都顺着他,毕竟伤者为大,但见他嘴巴可犯贱的,逮谁都说同样的一番话,就来气了,狠狠地骂了他一顿,他才闭嘴。 阿四因有小产的征兆,所以被严令在床上养胎,哪里都不许去,徐一内伤未好,也不能走动,夫妻两人就困在宅子里头,阿四的母亲带着侍女亲自过来照顾,徐一自然更加收敛,不敢在岳母面前放肆。 宇文皓这几天还是忙得很,要参与各种审讯,洪烈的人被捕了不少,必须要从他们的嘴里撬出是否还有暗线潜伏。 忙了几天,也差不多妥当了,带着齐王入宫复命。 明元帝在“病愈”之后,再度临朝,论功行赏。 这整一个早朝,都在宣布封赏的名单,且特意下了一道旨意来夸赞太子,说他智勇双全又懂得隐忍之道,才可一举把洪烈和暗探全部清除。 论功行赏中,皇家女婿冷肆被封为北国公,分封临北漠城池,但皇家女婿却不大满 意,封地在这么远,且都是荒芜之地,自己分封到那个地方去,租金是没指望收的,若要振兴经济,还得掏腰包,真是名副其实的背锅公。 徐一被封为太子亲勋中郎将,三品。 笑红尘的红梅门组建东宫女子卫队,专门保护太子妃和太孙皇孙等,受朝廷俸禄。 武状元陆源被封为定远将军,明元帝亲自为他和笑红尘赐婚,如此,陆家父母再不敢有异议。 汤阳掌管东宫詹事府,任詹事一职。 顾司为禁军统领,官晋两级,成为朝中正二品的官员,恰逢顾司的夫人产子,明元帝还命礼部给他的儿子赐了名。 齐王和孙王都分别赏了金子,再当殿褒奖。 此战红叶相助甚多,加上红叶也是大周的郡王,明元帝也给了他一个郡王当当,还给他赐了府邸。 除了安王,该封赏的都封赏了。 到了退朝,明元帝都没提过安王,狄贵妃一直命人打探着,最后很失望地告知安王,说皇上太偏心。 安王却是松了一口气,他怎还敢求封赏?不问罪便已经天恩浩荡了,虽然最后他是和宇文皓一起联手,但他原先勾结洪烈与北漠,是板上钉钉的 事。 他让母妃去请旨,等伤愈之后就回江北府,狄贵妃虽然不同意,但是听得儿子分析了其中利害,最终还是觉得保命要紧,他留在京中,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撺掇,日后犯下混事来。 且看着儿子无端没了一只耳朵,还差点被卸掉一根胳膊,她觉得儿子也就那么点能耐,还是安分度日的为好。 楚王府里平静之后又热闹了起来,因为老五要在王府里举办宴席,邀请兄弟战友们过来好好喝一顿。 元卿凌当然也很开心,这一次举办宴会,那是全然放下了心头大事,可以和大家伙好好地坐下来说说话。 所以,她也落力持办,当然,还是两位嬷嬷和汤阳负责的多,到了宴会这天,该邀请的都邀请过来了,加上安王妃还没回江北府,静和也还在京中,妯娌从未试过这么齐全在一起。 男人有男人聊天,女人有女人的茶话会。 容月听得阿四都怀上了,且还是服用了去子汤之后怀上的,简直不能再伤感了。 叹息了好几口气,实在忍不住趁着大家兴致勃勃的时候发了牢骚,“我真是没这命啊,我到底是什么地方招惹了天老爷?要 这么对我呢?” 大家都安慰她,说不要心急,等等就会有的。 可这些话,容月实在是听得太多了,开始的时候还能说服自己,可现在连服用去子汤的阿四都意外怀孕,她当然也替阿四高兴,但同时更替自己不公。 “我最近都一直在做好事,对谁都笑,没刻薄任何人,怎么就这么对我呢?老夫人的药我也是吃了不少的,太子妃也说我身体很好,我怎就怀不上呢?”她惆怅得很。 大家其实听她吐槽都听了好多遍了,孙王妃,齐王妃和元卿凌都是听得耳朵长茧子,不知道怎么安慰。 但静和郡主她很认真地听完,然后看着容月道:“怀王妃,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你信不信?” “什么法子?”容月顿时两眼发光,“信,我什么都信,你说。” 静和郡主微笑道:“但不知道你是否能做到,这必须要做到才有效果。” “你只管说,我肯定能做到。”容月急得不行。 大家都看着静和郡主,不知道她能说出什么方法来。 静和郡主便含笑道:“这法子得分几步走,第一步,你月事完了之后不要同房,夫妻两人分开十天, 这期间不要见面,但滋补的方子可以继续吃,等十天之后你们再见面,但你们不要在府中见,而是带老六去一个地方住一晚上。” “去什么地方住?”容月问道。 静和郡主脸色微红,压低声音道:“秦楼。” 众人愕然,孙王妃是个道貌岸然的,嘴里开着黄腔,但总会强调礼教,忙就呵斥静和,“你去过那种地方?可不能再去了。” 倒是元卿凌听出了点门道,一直微笑。 静和郡主道:“怀王妃,我听闻你们在京中也开设有秦楼,你们夫妇要去住一个晚上甚至几个晚上都很方便,到了那边之后,尽管就安排老六听听声。” 袁咏意好奇地问道:“听声?听什么声啊?” 瑶夫人红着一张脸嗔道:“还装什么糊涂?什么声你不知道吗?” 袁咏意怔了一下,秦楼里的声?顿时便明白过来,羞得是满脸通红,“天啊,静和郡主,实在不敢相信你竟然说这些,真是……哎,不过这到底有什么奇效?莫非这声音助孕不成?” 瑶夫人掩嘴偷笑,“听声不会助孕,但可以让老六血气沸一腾,加上夫妻久别之后在一起,自然胜过新婚。” 第1167章 汤阳的安排 听了静和郡主和瑶夫人的话,容月下意识地看向元卿凌,“这法子凑效吗?” 这法子付出的成本不低啊,她得问清楚才行,毕竟要跟他分开十天之久,当然了,若有效的话,分开十天就算不得什么了。 元卿凌笑着道:“是有一定的道理,你的身体素质是没问题,老六的稍微弱了一点,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必定那啥?” 容月理所当然地道:“那肯定啊,这不得抓紧生孩子吗?肯定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不对啊,你原先不是说过有缓些日子的吗?”孙王妃道。 容月点头,“是啊,有几天没有,但那时候我月事来了啊。” “老六真辛苦。”孙王妃怔怔地道。 “什么辛苦?我不愿意的时候他还想着呢,一晚上还好几次。”容月一张绝美的脸丝毫不见羞赧,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也不奇怪啊,新婚夫妻嘛,什么五次郎七次郎都是正常的。 容月把这方子牢牢地记在心里,她正好今天月事到尾了,明天就得找个借口出去办事,自然不能跟他说这是生孩子的方子,不然他不配合。 晚宴过后,宇文皓喝得很醉,他已经很久没试 过醉得这么厉害,回屋之前,还吐了两次,吓得元卿凌都快要给他挂点滴了。 好在,喝了醒酒汤,又灌下去几杯水,他才清醒了一些,把元卿凌抱在怀里,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位美人儿,哪里人士啊?今年可曾婚配?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 元卿凌打了他一下,“大事卸下,又开始油腔滑调了。” 老五俯头下去吻住她的唇,“不是油腔滑调,在我心里,你是最美的。” 酒气熏过来,元卿凌觉得自己都要半醉了,她抱着他的颈脖,轻声道:“老五,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男人不言苦。”他眼底饱含情愫,翻身压了上去,“但男人需要奖赏,老元,我想你了。” “你伤势还没好……” “那点伤,不碍事!”声音隐没在她的耳边。 元卿凌闭上眼睛,心里柔软得像塞了许多许多的棉花,幸福涨得满满。 容月去施行计划,元卿凌和老五则打算启程去镜湖。 他之前说过,当解决了北唐的事,就要解决元卿凌回家的事。 红叶不知道从哪里得悉,非得要跟着一块去,他伤势未愈浑然不顾,一定要跟着出行。 红叶为北唐立功了,宇文 皓总得顾念他的身体,于是暂缓几天,等他伤势好了才出发。 其实元卿凌也想着应该要迟几天才去,因而阿四的情况还没稳定下来。 这天宇文皓回了兵部,汤阳过来问元卿凌,说他要搬回王府住,宅子空置出来,还给她。 元卿凌有些吃惊,看着他,“宅子给了你,就是你的,我不会收回来。” “不了,我孑然一身,用不上,给其嬷嬷吧,其嬷嬷效忠太子好多年了,再说火哥儿大了,要娶亲了,得有宅子才行,说起火哥儿,我想跟太子妃商量一件事情,我膝下无儿无女,想把火哥儿和胡名收为义子,好生培养一番,日后也好为太子所用。” 元卿凌知道他素来喜欢火哥儿,也欣赏胡名的心性,便道:“这事你做主就好,我可见其成的。” “总得问问太子妃的意见,火哥儿是家生奴才,入了奴籍,胡名也卖身给了王府,若太子妃没有意见的话,属下想为他们脱了奴籍。” “好!”元卿凌一口就同意了。 汤阳微笑,“太子妃心善,其嬷嬷一定很高兴。” “其嬷嬷伺候了老五这么多年,王府不能亏待她们婆孙,且其嬷嬷实在也是把你当儿子看待,既然你认了这个 义子,不如认了这母亲,一同住在宅子里头,也算是一家人了,如何?”元卿凌总是担心他一个人,但汤阳是个心事内敛的,肯定不会跟她说心里的难受。 汤阳点点头,“好,太子妃这个提议好。” 元卿凌见他脸上有欢喜之情,但这欢喜实在到不了眼底,不禁叹息,“汤大人,若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话就是。” “是!”汤阳应了一声,随即便道:“既然太子妃开口了,那属下就跟太子妃告假一个月,出去办点事。” “好,你去哪里?”元卿凌随口问道。 汤阳眸色微微黯然,“迁坟!” “迁坟?” 汤阳点了点头,眼底有悲痛之色,“应该说找坟,我不知道她安葬在哪里,我给她立下了一个衣冠冢,但那不是她真正的坟墓,我想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元卿凌想来他说的就是那个女子了,为他自尽了。 “好,你去吧,府中如今没什么事的,你不要惦记着,先办完你的事再说。”元卿凌柔声道。 “多谢太子妃!”汤阳说罢,便告退而出。 其嬷嬷听得说汤阳要认她做母,还收火哥儿为义子,激动得不行,她儿子儿媳早死,她一直担心死后火哥儿无依 无靠,如今汤阳要认他当儿子,那这孩子也是有父亲的了。 再听得说太子妃恩准火哥儿脱离奴籍,她哭得不行,去求宇文皓和元卿凌原谅,说当日不知道汤阳是出去潜伏的,还因此责怪过太子,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元卿凌含笑道:“行了,嬷嬷,做母亲的哪里会不心疼儿子?这些年,你也是真把汤大人当儿子看待,他受委屈,你肯定心疼的。” 其嬷嬷羞愧得很,“只是……只是老奴应该忠心太子才是,不该怀疑太子。” “不,这是母性,这也是人性,再说,你有不满是直接跟老五说了,又不是私下做些谋害他的事,别放在心上,一切都过去了,你这些年为王府呕心沥血,大家都看在眼里,往后你就跟汤大人搬到宅子里住,火哥儿是继续学文还是继续习武,就听他爹安排吧。” 一句他爹,说得其嬷嬷又抹了眼泪,一直说:“这孩子有福气,真有福气啊,太子妃您放心,往后他若有了本事,定是要为太子效力的。” “好!”元卿凌本想说日后他有什么发展,想做什么都随便他自己,这是火哥儿的人生,不该被这些小恩小惠捆绑,但这话跟其嬷嬷说不来,便干脆不说了。 第1168章 想法很危险啊 因着汤阳马上要出远门,元卿凌和宇文皓也要去镜湖的,所以,其嬷嬷和汤阳这一场认契仪式便尽早办了。 也没太铺张,只是府中张罗了酒席,大家乐呵乐呵一下。 最近接二连三地摆宴席,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总觉得日子在岁月里高歌猛进。 在大家的泪目之下,汤阳跪下来给其嬷嬷磕头,火哥儿和胡名又跪下来给汤阳磕头,有这么多人见证,这四个人便成为亲人了。 汤阳那宅子原先设计不好,只有一个屋,如今要住四口人,就起码要收拾出四个房间来,所以,还得再施工。 徐一伤势渐渐好转,这个活儿就交给了徐一,让他做监工。 开工之前,徐一找到元卿凌,说原先那位汤夫人还有一些物品放在里头,要不要扔掉或者烧掉呢? 元卿凌不好自己做主,便叫他去问汤阳,趁着汤阳明日才离府,先问清楚才好。 徐一嗫嚅道:“可不敢问他的,他似乎不大喜欢旁人提起。” 元卿凌只得道:“那好,我去问问吧,你和工匠先制定好图纸。” 她自己也不好问,叫老五去问一声,总觉得男人的事,男人沟通比较好。 老五也是个粗性子的人,觉得 不是多大一回事,吃了晚饭之后和汤阳走回书房就顺带问了,“你那位夫人的物什还要么?若不要,看看是烧掉还是扔掉?” 汤阳道:“扔掉烧掉都可以。” “不留点作为念想?”宇文皓推门进去,问道。 汤阳道:“没什么可念想的。” 宇文皓看着他,“人都死了,也别记恨着了。” 汤阳给他整理着书桌,抽了几份公文出来,“这是京兆府送来的,齐王说要您亲自过目。” “放这里吧,我一会儿看,你坐下来,我和你说会儿话。”宇文皓觉得他情绪有些压抑,大概那事也还没过去。 汤阳显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说什么?若是不愉快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用说。” “那女子真的死了么?”宇文皓不懂得修饰遮掩,直接就问道。 汤阳垂下了眉目,“嗯。” “你亲眼看到她的尸体?” “见到,但迅速被她亲人带走。”有些痛,撕开就撕心裂肺,但汤阳的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除了眼底流露出丁点的伤痛之外,并未显露在脸上。 宇文皓问的时候没在意他的情绪,但其实感同身受,因为他曾好几次差点失去老元。 “ 我不会安慰人,但想必她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汤阳却抬起了头,“不会,她会诅咒我不得好死,我许了她婚礼,却娶了旁人。” 宇文皓膛目结舌,“老元肯定不会这么咒我。” “那是因为你没背叛她,殿下试试提出娶个侧妃?”汤阳道。 宇文皓摆摆手,“不敢!” 拿起公文看了一下,宇文皓却又问道:“这些年,你与这位夫人在一起,真不曾碰过她吗?” “一直恪守礼仪。”汤阳眉目里有些无奈,“殿下到底想问什么?” 宇文皓看着他,“只是有些好奇,你对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感情?” 汤阳把椅子拖过来,看着宇文皓,“两个点,第一点,她成为洪烈的暗探,是我所害,我愧对她。第二点,她害我失信于我所爱,潜伏在我身边利用我刺探情报,我恨她,就那样。” 宇文皓见他忽然这么正经,遂摸摸鼻子,“好吧,不说她了。” 汤阳却有些怔忡,“那个害你的人,如果还活着,那你还能憎恨她一番,可那个人死了,你就连恨都没地方恨,就一如你对褚明翠那样。” 宇文皓翻看公文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也看着他跟着怔忡片刻 ,道:“我竟然好一会儿才想起褚明翠是谁。” 汤阳笑了起来,“忘记了好。” 宇文皓闲极无聊,竟道:“你说,当初一切都没有变更,本王娶了她,今日会是什么局面?” 汤阳冷笑看他,“属下没有这么好的想象力,不如,请太子妃过来帮您一块畅想一下?” 宇文皓神定气闲地道:“不用,一定过得很悲惨。” 汤阳看着求生欲旺盛的他,笑了起来。 翌日,汤阳就出门去了,为期一个月的假期,叫人羡慕啊。 红叶那边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一同出发,于是,宇文皓交代了一下公务,车队浩浩荡荡地往万佛山镜湖而去。 此番出门,拖家带口的还带上雪狼老虎,连同伺候的奶娘妈子,足足几大车。 元卿凌偷偷地跟宇文皓道:“下次我们俩单独去。” “好,我们自己去!”宇文皓霸气地道。 本来这一次只想带着点心们来就好,殊不知点心们出门是要很轰动的,要带他们的雪狼,如今雪狼和小金虎要好,雪狼出门小金虎也要跟着,小金虎出门,二宝能不去吗?二宝出门,奶娘老妈子的肯定就跟着来,本是去办事的,结果弄得像走难团 一样。 就连红叶都很嫌弃,跟阿丑说,这高门大户的人就是这样,架子大,出个门恨不得把府邸背着走。 阿丑点头,“对,他们家真的很麻烦。” 宇文皓听到这句话就很生气了,现在战事停摆,不需要用到红叶了,他觉得红叶就可以丢弃不要,半句不让,“你倒是想拆府邸想拖家带口,可首先你得有。” 红叶笑盈盈地看着他,“你信不信我再装扮成你的模样,那么你的妻儿府邸都是我的了。” “是啊,搞不好连太子你都当了。”宇文皓悻悻地道。 红叶脸色微变,“看来,我还是得早些离开北唐才是。” 原先毫无目的造下的事,就怕有人翻旧账。 宇文皓凉凉地道:“到了镜湖,把你推下去可就一了百了了。” 本是戏谑的话,但红叶听了却若有所思,“跳下去也不妨,如今横竖我也无处可去,没什么事着急办,倒不如看看这镜湖下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通往哪里。” “我跟你说笑的,你可千万不要跳下去,你淹死在里头了,老元得掐死我。”宇文皓说完,觉得红叶这个人想法很危险,就不跟他说话了,免得他真做出极端的行为害他被扭耳朵。 第1169章 看镜湖的漩涡 一路浩浩荡荡地到了万佛山,攀登到了镜湖,包子他们很开心,难得出来郊游,兴奋得不行,非得要把这山头玩转了才好。 元卿凌着急带他们去镜湖,但是天色已经黄昏,镜湖那边也起了风,孩子们玩得浑身是汗,过去吹了风怕冷着,只好先住下一晚上,等明日一早再过去。 道观里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道长用最高规格来招待他们,这顿饭吃得丰盛,干货蔬菜,愣是吃出了山珍海错的鲜味。 晚上很早就睡了,在这寂静山中,睡觉似乎是唯一能做的,加上这上山赶路都累得很,纵然道长设下了茶,宇文皓也虚应了几句就回来和老元共赴梦乡。 翌日天未亮就起来,宇文皓兴致勃勃地摇着她,说是要去看日出,元卿凌觉得这难得上山一趟,去看看日出岂不美哉?穿戴整齐之后,夫妇两人偷溜出去。 宇文皓带着她一路到了峰顶,其实道观的位置就已经很高了,但是他认为,站在峰顶上看日出才是最美的。 山上雾水很重,宇文皓早有准备,多穿了一件衣裳,脱下来之后铺在草地上,看着天边泛出的鱼肚白。 元卿凌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宇文皓顺势圈着她的腰一抱,亲着她冰凉的脸 ,有些激动,“老元,我们好似不曾在这里看过日出。” 元卿凌笑了,“我们好似还有很多事情不曾一起做过。” “你回头列一张单子,我们去完成。”宇文皓浓眉之下,眼底缱绻深情。 元卿凌笑了,“好!” 天边,泛起了一丝淡橘色,还没见太阳,但宇文皓却兴奋得像个孩子,“快看!” 橘色渐渐地被染了一抹绯红,天边的云被染成了织锦,橘色层染开去,渐渐地就变成了红。 慢慢地,就看到太阳的弧度渐渐地浮出来,云层变幻,金光尽染,美得叫人屏息。 待到太阳整个跳出来,悬挂在天边的时候,万丈光芒,洒向了人间。 两人握住手,静静地靠在一起,想着未来的无限可能,但心里都坚定了一样,那就是他们往后无数的日子里,都会在一起。 洁净湛蓝的天空,有大鹏鸟或者鹰飞过,它们身上似乎渡了一层金光,一眼看上去,竟似乎是看到神鸟飞翔。 元卿凌瞧着那些鸟儿飞过天际,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宇文皓凝望她唇边的一朵笑容,痴痴入迷,都说做夫妻久了,日夜相对,便不会有当初的惊艳和喜欢,但是他却恰好相反,他现在看她一次,便觉得她 比昨天更美一分,他觉得越发离不开她了。 元卿凌脸庞上染了一层金色,细小的绒毛在洁净的肌肤上几乎看不到,“想起皇祖父曾说过,大周的龙太后要送我们小凤凰。” 宇文皓执着她的手,十指交握,“有雪狼和老虎就好。” 元卿凌觉得四海升平,还真想生一个小凤凰,但这些,随缘吧,着实没必要给平静安逸的生活里增添危机。 至少,老五认为,生孩子就是一个很大的危机。 两人牵手下山去,回到观中,孩子们起来了,和雪狼老虎在院子里追逐,阳光把他们的汗水都染成了金色。 “爹爹,妈妈!”看到他们回来,仨孩子疯一样跑过来,宇文皓怕他们撞倒元卿凌,一手拦下,一手抱起一个,剩下小糯米,元卿凌忙地把小糯米抱起来。 一抬头,就看到二宝也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了,张开了双手要抱抱。 元卿凌见状,笑着道:“你说得对,有雪狼和小老虎就忙不过来了,还要什么小凤凰?” 回屋吃了早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镜湖而去。 天气热,久不下雨,很多湖泊都干旱了,但镜湖的水却没有改变,还是原先那样,深不见底,幽幽地透着神秘感。 那些漩涡还有, 一圈一圈地,仿佛底下有一个暗涌,元卿凌瞧得目眩神迷不敢长久凝视,回头问了点心们,“你们看,这漩涡里头有什么?” 红叶忙地凑过来,期待地看着点心们。 点心们蹲在岸边仔细盯着最近的一个漩涡看,看了好一会儿,包子道:“妈妈,这漩涡里头有一条路。” “一条路?”元卿凌有些疑惑,“是一条路吗?有没有人?” “没有,没看到有人。”包子道。 元卿凌看着汤圆和糯米,他们也都摇头,“没有人,就是一条路。” “什么样的路啊?”宇文皓使劲地看,却觉得漩涡就是漩涡,哪里有什么路呢? “就是很大的一条路啊。”包子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大。” “这很大吗?”宇文皓看着他双手张开,这就是大路了? “反正就是很大很大的,比我张开手还要大。”包子觉得看路没什么好看的,遂挪了过去,趴在岸边看另外一个漩涡,这一盯,却吓了一跳,“天啊,这里好多长颈鹿。” “长颈鹿?什么长颈鹿?”宇文皓又跟着过去看,那漩涡是在靠近岸边的,卷着一些腐叶,依旧是黑咕咕的一团。 “就是在外婆家的时候,带我们去看的那个,玩游戏旁边有动 物园。”包子说着,又盯了一下,皱起了小脸蛋,“可也不像啊,像舅舅电脑里看到的恐龙,可吓人了。” 恐龙?元卿凌怔了一下,莫非还能看到白垩纪时代?这太夸张了吧? 她觉得不大可能,但是她看不到,只能听包子描述。 接下来一连地看了好几个,都不是元卿凌所想要的,绕着湖转了半圈,却忽然听得包子叫了起来,“这个我知道,这个地方我知道,妈妈,快过来啊!” 元卿凌闻言,飞快地跑了过去,宇文皓和红叶也跟着一道跑。 包子半个身子都几乎悬空了,手指着大约距离湖边一米多的距离,“这里,这里是我们上次去外婆家的那个路,你看,这些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是这里……咦?怎么不一样了?又变了?” 元卿凌刚兴奋了一下,听得他的话不由得愕然问道,“什么不一样了?不是那条路了吗?” “不是了,不一样了。”包子仔细盯了一会儿,“怎么变成房子了?是一所房子了。” 元卿凌急得很,“怎么会变成房子了呢?你看清楚一点啊,刚才不是说外婆家的路吗?怎么忽然就变成房子了?” 包子顿了一下,“又不是房子了,是山坡了,有好多梅花啊。” 第1170章 找到眉目了 这一天,在镜湖里几乎待到傍晚才回去,连中途吃饭都是叫人送下来的,目的是要他们看清楚漩涡里变幻的场景。 元卿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这些漩涡就是时光隧道,但是会不断地变化,要确凿和她所在的世界同步的话,就得摸清楚其中的规律。 所以,点心们一边看一边说,她都记载了下来,想从这些杂乱的数据里头,找出固有的规律来。 看着她专业而认真的模样,宇文皓不敢打扰她,红叶因心念这其他的世界,也希望她能堪破,偏生他纵然有惊世之才,却也不懂这些,只能袖手旁观帮不上忙。 点心们开始的时候觉得不耐烦,看了几个就不想看了,但是当看得越多,变幻得越快的时候,他们就专注起来了,因为,这些漩涡里头所能看到的东西,是他们一直都看不到的也无法接触的,尤其小糯米,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兴趣,不知疲倦地在盯着一个一个漩涡看。 要摸出一套规律来,光看一天是不够的,所以,他们会在镜湖住上十天半天,或者更久。 宇文皓显得有些无聊,他是奔着游山玩水的心态来的,结果这母子四人每天都趴在 岸边盯漩涡,盯一天还好,连续两三天,他眼睛都看出花来了。 他对在一旁苦苦冥想的元卿凌道:“要不我带二宝到后山走走?” “去吧,去吧!”元卿凌拿着本子,头也不抬地道。 宇文皓备受冷落,摸摸鼻子,“你别太劳累,注意眼睛痛,你们这么盯着看,一时半会也盯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还不如休息……” 元卿凌听得这话,陡然抬起头看着他,眼底发红,竟是带着一种激狂的神色。 宇文皓吓了一跳,以为她生气,自动退开两步,“我不妨碍你了,你继续,继续!” 元卿凌却盯着她,眼底有兴奋的光芒,“子丑寅卯,十二时辰,用地平方位中的十二支名称来表示,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当星宿南中天时,十二辰与地平方位的十二支完全对应上,其中正东为卯,正南为午,正西为酉,正北为子……” 她一把收拾了本子就往小石径跑去,嘴里喊着,“道长,道长,有事请教!” 宇文皓怔怔地看着有些发疯的媳妇,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摸摸鼻子看着红叶,“什么意思?” 红叶也有些茫 然,但为了表示自己还算渊博,所以笃定地道:“时辰啊,十二时辰啊。” “我肯定知道是时辰,但时辰和这个漩涡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肯定有关系,我去给点意见!”红叶也跑了过去。 道长和元卿凌在厢房里头说了足足有几个时辰,等元卿凌从房中出来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了,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疯狂的喜悦当中,看到宇文皓在外头,她一把抱住了宇文皓,“有头绪了,有回家的头绪了,我知道怎么计算了。” “怎么计算?”宇文皓呆呆地问道。 元卿凌兴奋地放开他,道:“方位和时辰对应,再与十二次反方向计算,十二次是星纪、玄枵、鲰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十二次和十二时辰刚好是相反的,但是总会有一个交汇点,设定坐标之后,便计算出交汇点,算准这个交汇点之后,就知道回家的路了。” 宇文皓吃惊而兴奋地看着她,内心毫无波澜,“哇,原来如此!” “对,这漩涡是随着时辰和方位变动的,所以我们要选这个交汇点。”元卿凌说完,又开心地走开了。 宇文皓回头看着红叶,这一下真是懵掉了,“到底说什么?” 红叶也装不下去了,“不知道!” 宇文皓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下了院子抱起摇摇走来的二宝,“走,接哥哥,哥哥还在镜湖呢。” 到了镜湖,阿丑陪着孩子们在这里,包子和汤圆愿意走,小糯米却入迷了一般,趴在岸边上就盯着那些漩涡,连宇文皓叫他都没听到。 宇文皓放下二宝,走过去提起他的后背,他才如梦初醒,怔怔了半晌,“爹爹,我跳进去看看!” “不许!”宇文皓一听可吓得不行,使劲拽着他走,回头得劝老元回家才行,不然小糯米还真会跳下去。 “我知道怎么回来了,我知道的。”小糯米嚷嚷说。 “那也不许!”宇文皓怒斥。 小糯米见爹爹生气了,才没敢说,依依不舍地跟着走了。 回到道观中,宇文皓就和元卿凌提出要回家的想法,元卿凌同意,道:“那我们明日就回吧,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嗯,那就好!”宇文皓亲了她一下,“那我叫人进来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走了。” 元卿凌站起来抱着他,“老五,你还愿意跟我回去吗 ?” “你想回去,我肯定陪你回去,但你得确定回去之后我们还能回来。”宇文皓道。 元卿凌笑着道:“若回不来,那我们就在那边生活啊。” 宇文皓吓了一跳,“啊?” 元卿凌看着他,笑容慢慢地凝固,“你不愿意?” 宇文皓自知说错了话,后悔得很,忙想解释,“老元,我不是这样意思,我当然是愿意陪你在那边,我说过我也特别喜欢那边的生活。” 元卿凌看着他急于解释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这么紧张干什么?逗你的,我不会强留你在那边,你的根在这里,你的亲人好友全部都在这里,叫你放弃跟着我走,对你太残忍了。” 宇文皓听了这话,心头蓦然一痛,一手抱了她入怀,鼻头酸楚,“老元,谢谢你为我割舍了这么多,放弃这么多。” 他知道她的放弃,但是,未能感同身受,直到她方才忽然地变脸,他意识到如果要留在她的身边,就得和这里做一个割舍的时候,他才忽然明白,她的牺牲有多大。 也明白她如今的狂喜,因为她终于可以像正常的女子一样,想回娘家的时候就回娘家,这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第1171章 皇上又当爹了 收拾东西,回了京城。 京中渐渐地一切都恢复如常,齐王正式出任京兆府尹一职,而怀王老六也不能过安逸的日子了,顶了原来老七的职位,出任京兆府府丞。 朝中在洪烈造乱之前,就已经进行过一波大换血,提拔了很多有理想的新人,宇文皓很确信这些新提拔上去的人会给北唐带来生机勃勃的景象。 而他离开了京兆府之后,东宫小朝廷也正式成立,他依旧出任兵部尚书,掌管兵权。 边关有折子回来,北漠蠢蠢欲动,但北唐已经准备好了,若北漠敢犯境,则对他们迎头痛击。 前些日子宇文皓便去信了大周,大周的陈靖廷将军亲自押了一批战车武器奔赴边关,与魏王交接。 与此同时,扈大将军赶往南疆,助顺王和南疆王平定内乱,一统南疆,指日可待。 安王伤愈之后,便请旨离京,离京之前,安王妃在安王府设宴,邀请大家到府中一聚,少不了也是一番离愁别绪,但好在,心态平和了,便再见有期。 静和郡主没有离开了,但也没住在崔家,而是另外购置了一所房子,买了两个侍女,单独住了下来。 宫中传出了好消息,扈妃有孕。 明元帝高兴得不 行,之前总以为小老十是最后的一个孩子了,没想到扈妃还能为他再添一个。 明元帝对扈妃的这一胎也十分的紧张,让儿媳妇元卿凌得空就入宫来看望扈妃。 元卿凌自然有传必到,毕竟是大喜事。 扈妃的胎像十分稳固,御医说,兴许又是一个小子,扈妃很惆怅,她对元卿凌说,她希望生个闺女,因为闺女贴心啊,看着齐王妃和安王妃府中的姐儿,她羡慕得不行。 元卿凌笑着道:“这还真强求不得,上天赐的缘分,儿子也好,女儿也好,总归是自己的。” 扈妃想想也是,但到底还是盼着是个闺女,甚至在屋中挂了许多仕女图,说这样就凑效。 和扈妃说了一会儿话,便听得皇贵妃宫中的人来传,说皇贵妃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总是头晕,叫太子妃去看看。 皇贵妃早些年身子就不大好,是这两三年吃了元奶奶开的中药才调养过来的,如今这秋冬交接,一不注意怕就容易病。 元卿凌便过去了一趟,皇贵妃病恹恹地躺在贵妃椅上,愁容满面,见到元卿凌,她勉强坐起来,“来了?不必行礼了。” 元卿凌见她脸色着实不对劲,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发热, 倒还有些凉,问道:“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什么时候开始头晕的?除了头晕还有别吗?” 皇贵妃叹气,“头晕是这几天开始的,前几天一时贪嘴,多喝了两碗绿豆汤,当晚就闹了肚子,晚上跑了几趟如意房,翌日早上起来就吐了两回,不大吃得进去东西,如今也还恶心得很。” “这天气怎还能贪食甜汤?这绿豆性寒,都说叫您别吃太多了。”风姑姑在旁边说她,这两天风姑姑可担心了,看着元卿凌道:“太子妃,您得说说她才行了,难得如今日子好过些,也不看重自己的身体。” 皇贵妃自知理亏,便笑着说:“好,知道了,以后本宫记住。” 元卿凌问道:“请过御医没有?” “吴御医回乡了,这不,听说您在,她非得请您才行。”风姑姑道。 元卿凌点点头,问诊之后便听了一下心跳,问道:“腹痛吗?” “是有一些的,拉了这么多次,怎能不痛呢?”皇贵妃有气无力地道,“晕得要紧。” “如果还拉的话,得禁食,”元卿凌吩咐着,开药的时候问道:“什么时候来的月事?” “这一年都是三两月才来一次,快收了,最近一次,应该是两个月之 前。”皇贵妃讪讪地道。 元卿凌忽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会怀了吧?” 皇贵妃听得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元卿凌道:“你可别逗,活活被你弄精神了。” 元卿凌却慢条斯理地摸出了验孕棒,最近这玩意可真活跃,北唐是喜事连连啊,盼着容月也尽快能用上。 皇贵妃不大愿意验,但是元卿凌坚持,说若不验过,不好用药。 皇贵妃逆不过,嘀嘀咕咕地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本宫今年都四十多了,若真有这福气,如今孙子都有了,且本宫一年才伺候皇上这么一两次?上一次还是两三个月之前呢。” 话这么说着,还是在风姑姑的搀扶之下进了如意房。 元卿凌其实也觉得没多大可能,原先就听老五说过,说如今父皇专宠扈妃,且宫中其他嫔妃年纪也大了,有了儿子孙子的,心思都不在这上头,有时候便是皇上来了,也不大乐意应酬呢。 皇贵妃膝下无子,但自打老五在膝下之后,点心们和二宝也时常入宫,她又得管着偌大的后宫,自然也没有精力伺候皇上,加上绝经前后,更是无心于此,正如她所言,一年也就那么一两回的事,权当是维系夫妻 情分。 没一会儿,风姑姑取了验孕棒出来,愁眉苦脸地道:“又拉上了,都说寒凉的不能多吃,偏是不听。” 元卿凌接了过来,瞧了一眼,有些发怔。 风姑姑凑过来问道:“太子妃,这东西真能知道有无怀孕么?这两道红是什么意思?” 元卿凌微微笑,“风姑姑,去给皇上道喜吧。” 风姑姑诧异地看着她,“啊?道喜?”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惊呼,“天啊,太子妃您说真的吗?娘娘真怀上了?” 元卿凌举着那两道杠:“千真万确了!” 风姑姑掩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之后,她跑了出去朝如意房喊了一声,“娘娘,快出来,怀上了!” 没一会儿,皇贵妃踉跄而出,宫女忙扶着她,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元卿凌,“真的?” 元卿凌看着她惊喜的脸,重重地点头,“真的,母妃,您怀上了。” 这么多年,皇贵妃做梦都盼着能生下一儿半女的,但是,当年岁渐渐上去,这梦就不敢再做了,都认命了。 上天可真会开玩笑,在她完全不敢期待的时候,给她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奴婢去给皇上报喜!”一向稳重的风姑姑,转身就跑了出去。 第1172章 打我老元主意 皇贵妃喃喃地道:“本宫这是老蚌生珠了吗?” 元卿凌被她这自嘲逗乐了,“母妃,高兴吗?” “高兴坏了!”皇贵妃缓缓地坐下来,身子都有些颤抖,在这如死水一般的日子里头,忽然被狂喜砸中,她都不敢相信啊,总觉得现在是在梦里头一般,定定地看着元卿凌,“会不会出错啊?” “那传御医过来再复诊一次!”元卿凌道。 这是大事,皇贵妃可不敢草率,必定要多几个人确定才好,否则她都不敢相信啊,埋怨了风姑姑着急去报喜,回头若不是的话,她可就成了笑话了。 院判带着几名御医来到,轮流上前诊脉,期间,明元帝也来到了,满脸的喜气,惊异地看着皇贵妃。 最后,院判宣布,皇贵妃确实是怀有身孕了,且已经两个月,甚至比扈妃还要早一些。 明元帝要乐疯了,男人嘛,当爹的次数不嫌多,反正养得起。 皇贵妃狂喜之中,却哭了出来,院判说,这个是正常的,孕妇总是一时哭一时笑,深究不得。 皇贵妃是喜极而泣,也是担心而哭,因为她最近几天一直都在拉肚子,她很怕把孩子都拉出来。 好在元卿凌解释, 说暂时不碍事,让她清淡饮食,很快就没事了。 皇贵妃执着元卿凌的手,眼底的泪水都没褪去,一直道:“还真是多谢了老夫人,是老夫人给本宫开的方子,才吃了两个月多一些,没想就怀上了,老夫人可真是送子观音啊。” 这话是皇贵妃说的,不出三天就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一时,元奶奶名声大噪,很多生不出孩子的育龄妇女都来找她,她虽然忙于教学,却也抽出了半天的时间开诊,接待慕名而来的人。 元奶奶喜欢忙碌,治病救人是她这辈子孜孜不倦的事业,在前生因为年纪大了,儿子总希望她退休休息,她却觉得壮志未酬,好在,如今充实了许多。 元卿凌有时候带孩子去看她,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在元奶奶的心里,病人是放在第一位的。 在医学院里头,元卿凌还看到了容月,容月拉长个脸,很颓废的样子,她按照静和郡主的办法做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月事没来,但是找大夫诊脉,没怀上,所以,她想来找元奶奶再看看,多吃几服药。 元卿凌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那些话大概容月都听腻了,牵着她的手出去,“别开 药了,你按照静和的方法,再多做几次吧。” “真有用吗?”容月这一次是真的灰心了,主要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苦笑,“连皇贵妃都能怀上,她都四十多了,我怎么就连她都比不过呢?” 她说着,就摆摆手,“罢了,不说了,说得我自己都灰心丧气了,我回去了。” 她说完,放开元卿凌的手,大步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元卿凌心里头真不是滋味,容月和老六的身体,从脉象看是没什么问题的,奶奶都给他们把脉过,但是呢,从脉象看没问题,老六那边,谁知道那个蝌蚪够不够活跃?如果是这个问题,静和郡主的方法在某个程度上是管用的。 她回了王府,继续钻研镜湖之谜,红叶现在有事没事就过来楚王府里转悠转悠,主要还是查看进度,元卿凌跟他解释,这看起来很简单但是算起来十分复杂,有可能一年两年都算不出来,红叶表示出失望的样子来。 只是他依旧每天都来,每一次来都给宇文皓和元卿凌送了汤水,说是阿丑新学的厨艺,很好喝。 宇文皓可没敢喝,每一次都倒掉,因为这些汤是真的除了汤就再无其他,都不知 道用什么熬出来的。 来了几天之后,红叶问他们喝了汤之后感觉怎么样,徐一这厮心直口快,“都没喝,全部都倒掉了。” “倒掉了?”红叶很生气,“阿丑的一番心意,你们为何倒掉?” 宇文皓白了徐一一眼,然后对红叶道:“都不知道用什么熬的,谁敢喝?而且这个阿丑……总是对老元很大敌意,谁知道她会不会背地里下手脚?” “你怎么能这样猜度人的?如果你怕有毒,你跟我说啊,我喝给你看,阿丑虽然长得丑,但心地善良。”红叶生气地道。 “好,她心地善良,但是为什么要给我们送汤啊?她要练习厨艺,你喝了就好。”宇文皓本就觉得奇怪了,这会儿都说开,他干脆就把怀疑直接问了出来。 红叶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反正对你们有用,喝了就是。” 宇文皓看着他,从他闪躲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来了,“你说清楚,这是什么汤?为什么对我们有用?” 红叶支支吾吾,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还溜了。 宇文皓看着他做贼心虚的模样,哪里容他逃避?当下就追了出去,把他追了回来,堵在王府里头一通拦截逼 问,红叶这才说了真话。 原来当初去疆北,阿丑偷偷地给他们下了巫术,这种巫术就好比当日故知用在魏王身上的那种,会使人猜忌,用以分化他们夫妻。 但是,没有故知用的那么恶毒。 宇文皓听罢,气得一拳就打在了红叶的眼睛上,红叶捂住一只眼睛,退后几步,“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叫她下的,我都不知道她下了。再说,你们现在不是情比金坚吗?一点影响都没有。” 宇文皓咬牙切齿,“什么没有影响?难怪当日回来的时候我和老元无缘无故争吵了一顿,还差点分了孩子,原来是你们两人捣鬼的,她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分化了我和老元,然后你趁机而入是不是?” 红叶一路退后一路道:“她见我对太子妃十分在意,便以为我喜欢了她,不过她已经知道误会了,所以她才炼了解药,一点一点地给你们用。” “你这个渣男,滚,以后不要来!”宇文皓气得要紧,“就知道你一会儿妆扮成我的样子,一会儿又说要我两年之内把妻子孩子拱手送给你,原来是有这种巫术手段的,好你个红叶,枉本王这么相信你,你打我老元的主意?” 第1173章 阿丑下的药 红叶见他不依不挠地也不听解释,也生气了,“都说是误会了,我也没喜欢太子妃,这都是一场误会,你有完没完啊?我可是为你们北唐立功……” “立功就不打你了吗?”宇文皓扑了上去,咬牙切齿地道:“打她的主意,就算你救了我的命,我都得跟你拼命,想想你在镜湖边的嘴脸,故作高深莫测地说两年之后要得到老元,多能耐啊。” “什么故作?我要夺她的话,就未必不会成功,你不要惹恼我,你最好不要太过分了,够了!”红叶和他扭打了起来,真是气死人,保持了两年的神秘,愣是被他给撕了,真是好崩人设啊。 元卿凌远远地看着他们扭打,阿四跃跃欲试地想过去帮忙,元卿凌道:“不要去,让他们打。” “红叶厉害,太子会不会受伤?”徐一问道。 元卿凌慢条斯理地喝茶,“不会,他们在增进感情。” 这几天看他们客客气气的,她都别扭,两个天生的仇人如果忽然客气起来,那他们就相处不下去了,总得寻个更好的相处模式。 往后红叶再来,他们互相怼几句,这种状态就很不错的。 倒是没想到阿丑给他们下了巫术, 元卿凌一直都觉得阿丑是喜欢红叶的,但是可能觉得自己配不起红叶,所以只是以侍女的身份守在他的身边。 可她对他们下巫术,要分化她和老五,主要是为红叶铺路,她喜欢红叶,怎愿意这样?看来,是她误会了阿丑。 打完之后,宇文皓一瘸一拐地进来,红叶叉着腰外八字地离开,宇文皓叫他以后不要再来,红叶则说谁不来是孙子,就这样,两人又恢复到大战之前的状态了。 “元,给我擦药!”宇文皓瓮声瓮气地道。 元卿凌直接起身走人,“叫徐一帮你擦,我懒得管。” 徐一木木地看着太子爷,“属下始终不解,这巫术魏王有效果,为何对您没有效果呢?” 宇文皓瞪着他,“因为老三对静和没有信心,他们本就存着怀疑,这种巫术是要扩大这种怀疑,可我和老元除了对红叶那点戒备之外,就再无其他,当初在疆北回来,我们为了红叶吵一架,是我心里存疑,有芥蒂,后来我们与红叶结盟,我说过用人不疑,没有怀疑,自然巫术无效。” 徐一见太子爷说得神气活现的样子,而且言语之间十分骄傲,便道:“好想试试啊,看看我和阿 四会不会吵架。” “你真是,吃饱了撑!”宇文皓没好气地道。 徐一耸耸肩,“有什么办法?原先忙死,现在忽然闲下来,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忙活的,日子好生无聊啊。” 这是事实。 在战前,各种的提心吊胆,各种的波云诡谲,每天忙得马不停蹄,巴不得把十二个时辰掰成二十四个时辰,如今一下子停了下来,生命好似一下子没了方向没了目的,好在阿四怀孕了,以后可以含饴弄子。 徐一欢脱地走了。 红叶离了楚王府,嘴唇上扬,虽然揍了一顿有些痛,但是,好似有那么点意思。 肃国覆灭之后,他带着阿丑来京,其实他要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毫无目的,活一天算一天,生命好似那死寂的湖水,发着臭了,他自己闻到都觉得腐朽。 可如今,还挺好。 回去跟阿丑说,以后不必再熬汤下药了,他们夫妻压根都没事。 阿丑不信,说这药就不曾试过失效的,天下间没有任何一对夫妻是绝对互相信任。 红叶不管她,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下来,看着万里无云的天际。 阿丑还在那边一直喋喋不休,说绝对不可能。 忽然,红叶看着她 ,“阿丑,如果太子妃一直都研究不出镜湖的秘密来,我们就在北唐住下来吧,哪里都不要去了。” 阿丑吃惊地看着他,她知道公子留在北唐,是因为想要找到猴子的故乡,而找到猴子的故乡的关键就是太子妃,如果太子妃研究不出来,他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但是这里的人对我们都不信任,他们总觉得我们要害他们。” “那就让他们担心着,时刻让他们保持警惕,这不好吗?”红叶弯唇微笑,眼底里都是浓浓的笑意。 阿丑定定地看着他,总觉得公子最近有些不一样了。 “你想回南疆吗?如果你想回去,那明日我给你盘缠,你走吧。”红叶问道。 阿丑摇头,“阿丑不会走的,阿丑说过要一直陪着公子。” “随便你!”红叶如今也不强求。 阿丑却有些茫然了,“那我们在京城要做点什么?” “第一件事,帮你找个夫婿。”红叶看着她,微微地笑了起来。 阿丑大吃一惊,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不,不,我不会嫁人,也没有人看得上我。” “你不要带着面具,脱下来,你很好看的。”红叶道。 “不,不,不行的!”阿丑顿时 心慌意乱起来,“我不能脱下来,脱下来会被人打死的。” “阿丑,这里不会,这里不是疆北……”红叶试图劝说。 阿丑却转身就跑了出去,“不,我不!” 红叶瞧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气,心理阴影太大了,一时半会,哪里能好? 他忽然想到了元博士,猴子说过,太子妃除了懂得医治疾病之外,还会医治心理的疾病,也许,该带阿丑去看看大夫了。 只是阿丑肯定也不愿意,她本来是仇视太子妃的,后来对太子妃改变了态度,还是因为太子妃救了他的命,为他治伤,可要她跟太子妃袒露心扉,怕也不行的。 阿丑跟了他这些年,除了性子古怪一些,暴戾一些,嗜血一些,其他都挺好的,还会做饭,治好了把她嫁出去,那么以后他就算真的可以跳下镜湖,也放心了。 心里这么想,翌日顶着一脸的红肿又出现在了楚王府的门口。 探头瞧了许久,才上去问门房,门房告知他太子上朝去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背着手进去,“我找太子妃!” 元卿凌刚从阿四那边回来,阿四养胎一个月,暂时稳定了,听得红叶一大早就来,便到正厅去见他。 第1174章 阿丑的脸 和红叶谈了一会儿,得知了阿丑的身世。 元卿凌有些吃惊,没想到故知是人人敬仰的巫女,她的妹妹过的却是相反的生活。难怪见她总是戾气很重的样子,原来是少年时候受过苦,换做谁,都不可能乐观地面对生活了。 元卿凌道:“你能劝服她来找我,那我是无所谓的。” “我的命令,她会听。”红叶看着她道。 “好,我这两天无事,你叫她来。”元卿凌说着,叫人上茶水点心,然后看着他道:“你有什么打算?” 红叶唇角微扬,“你关心我吗?” “问问而已,一场朋友,关心你也是正常的。”元卿凌尽力地避嫌,虽然说如今和他已经没有嫌隙,但是,他的心思太难猜了。 红叶淡笑,“朋友,挺好的,我暂时会住在京城,等你的镜湖。” “你想通过镜湖去哪里?”元卿凌问道。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辈子很多遗憾,有些错误不该犯,如果镜湖能通往未来与过往,我想去纠正。” 元卿凌一怔,“纠正?你是说……你母亲?” 红叶点点头,“这是其中一件,我还想回到当年的狼人骨。” 他说着的时候 ,就直直地看着她,“然后我相信你会告诉我,你有办法阻止它死,你能活,它本该也能活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说,猴子的实验所有的数据都是她监控的,在当时来看是成功了的,所以她才会进行人体试验,也就是拿她自己当试验,她死后意识控制了异时空的一具身体,这绝对不是偶然,这两个时空的磁场或许是有些交汇。 这点,从方妩和猴子也一同来到这个时空,就可以证明。 但她活下来,是因为她在现代没有脑死亡,猴子不是。 “做人,总要有目的,有方向,你觉得是吗?”红叶看着她,眼底灼然,“一念之间,是一个人的希望,太子妃请细细斟酌。” 元卿凌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半晌,才道:“公子,先解开镜湖之谜吧,我只有能回去,才可知道办法。” 红叶便粲然一笑,仿佛整个人如释重负,“好,我等太子妃的好消息。” 他走了,走的时候脚步轻快,仿佛周身都卸去了那阴柔,真正地让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元卿凌却惆怅了,镜湖是难解之谜,猴子的情况,更加难解。 翌日阿丑就真 的来了,十分的不情愿,但红叶是陪着她来,不许她逃去,阿丑又最听红叶的话,因而再不情愿也还是来到了楚王府。 元卿凌知道第一天不可能让她说什么,她本来就怀着抵触的情绪来,但是,在红叶的严令之下,她还是进房间去脱下面具给元卿凌看一眼。 人皮面具之下的那张脸,苍白毫无血色,但不管眉眼还是五官,都美丽得叫人震撼。 她和容月站在一起,从容貌上来说,还真不会逊色于容月,只是,当她的手轻轻地在左边脸颊上轻轻地一撕,又撕下了一小块人皮面具的时候,却见脸颊旁边有一把火。 正确来说,是一把火苗,窜起的火苗,殷红,弧度极好,若不是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朵含苞将放的莲花。 火苗的中间,有黄豆大小的黑色,就好比黑色的花蕊,丝毫不影响她的容颜,相反,还多了几分妖冶神秘的美。 阿丑淡淡地道:“在南疆,脸上但凡带了黑色胎记,则是恶魔降世,我是恶魔,从小人人都这样说。” 她飞快地带上面具,这一块胎记,她用了两层面具,可想而知,这胎记曾经给她带来多大的灾难。 “你怕了? ”阿丑看着怔然的元卿凌,冷笑道,眼底有悲愤与怒气慢慢地窜起。 元卿凌看着她,缓缓地摇头,“阿丑,我竟然不知道你长得这么漂亮。” “你……”阿丑却是勃然大怒,“你在讽刺我?” 说完,她便要转身走,隔着那人皮面具,那怒气都藏不住。 元卿凌伸手拉了她的袖子一把,深呼吸一口气,认真地道:“我不讽刺你,也不需要哄着你,我是真觉得你很漂亮,那火焰为你的容貌锦上添花,我不知道南疆人为什么会认为脸上有黑色胎痣就认为是恶魔降世,但就算是,他们为何只看到黑色的胎痣而看不到你这道烈焰火苗?这把火,可以杀死一切的恶魔。” 阿丑依旧冷冷地看着她,“是吗?你敢说你不怕?你就不怕这火苗里头,忽然就有恶魔释出把你吞噬吗?” 元卿凌笑了起来,“我不怕,我也不信这些什么恶魔之说,任何一个人看到你,只会震惊于你的美丽,你不该叫阿丑。” 阿丑看着她,审视中带着研判,她不信,除了公子,所有见过她容貌的人,都说她是恶魔,都吓得调头跑,连爹娘都恨她入骨。 她不信元卿凌,甩开 了她,转身就走。 第一次谈话,元卿凌本就没打算取得什么成果,她走了便走,和红叶交代了几句之后,红叶说让阿丑过来王府里伺候,反正蛮儿走了之后,她身边应该缺人的,元卿凌不大同意,但是红叶道:“在这个世界上,她除我就再无亲人,我以后或许是要离开,总得把她安置托付好,希望我还在的时候,能看到她身边有其他人,你放心,我可以保证她绝对不会伤害王府的任何一个人。” 元卿凌见他这样说,一时也不敢拿主意,毕竟王府里头也不是没出过暗探,怪不得她心里会存疑猜度,只跟红叶说回头问过老五的意见再说。 她不想用谁来取代蛮儿的位置,蛮儿是蛮儿,阿丑是阿丑,阿丑永远也取代不了蛮儿。 晚上老五之后,跟老五一说,老五也不大同意,主要是阿丑曾偷偷地对两人下什么巫术,虽然没有多大或者实质性的伤害,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存别的心眼呢?毕竟家里孩子比较多,他总是外出,不愿意放具有安全隐患的人在府中。 “拒绝吧!”宇文皓几乎不怎么思考,就直接对元卿凌道:“如果你张不了嘴,我来说!” 第1175章 不要脸的老五 元卿凌想了一下,道:“还是我来说吧。” 红叶既然是求到她的面前,她来回应是最合适的。 她找到红叶,跟红叶说了这个决定,红叶当下就蹙眉,“说来说去,你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对她存在偏见。” 元卿凌平心静气地道:“我和阿丑其实尚算陌生人,我对她没有偏见不意味着我要带她回府。你如果怕自己有一天离开,无法照顾她,楚王府到时候可以代为照顾,虽然我觉得她其实也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也可以活得很好,无人敢欺负她,但看在公子的份上我们会努力做好这一点。” 红叶听罢,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好!” 红叶走后,元卿凌想着他应该是生气了,毕竟,红叶所求的事,她没有一样答应。 她心里头其实也不好受。 阿丑今天大概是不会来了,所以元卿凌去了找奶奶,她今天开诊,去帮她的忙。 元卿凌最近也在学习中医,中医博大精深,多学一门总是没错的。 等病人都走了之后,她帮着奶奶收拾东西,奶奶见她神色烦闷,便问道:“什么事不开心?” 元卿凌拉着奶奶坐下来,说了红叶所拜托的事情,也说了阿丑脸上的火焰和少时遭遇的 一切,最后道:“其实她少年遭遇的那些凄惨事,按说我不该拒绝红叶的要求,但人都是自私的,阿丑所懂得的那些巫术,我毫无办法,所以我对她始终有一份戒备。” 奶奶听罢,却看着她问道:“左脸脸颊上有一把火焰,火焰中间是不是有黑色的一个火心?” “对,您怎么知道?”元卿凌愣道。 “我见过。”奶奶说,“我还治好了。” “治好了?”元卿凌十分诧异,“什么时候遇到的?” “大概是五年前遇到的一个病人,从湘西第一医院转过来看中医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有几处这样的斑印。” 元卿凌看着她,好吧,五十多岁的年轻人。 “湘西人?” “嗯,当时她在第一医院所有的检查手段都做了,甚至还穿刺抽组织验过,没有任何的病变,但试过激光,褪去没多久又长了回来,我也用了好些办法,后来就当色素沉积给她治疗,一两个月之后就没了,之后也不曾复发,你去问问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过来我这里,我给她治疗看看。” 元卿凌觉得阿丑一定愿意脱掉这块她认为是恶魔降世的胎记,所以当下就先派人去找了红叶,跟他说了此事。 元奶奶拉着元卿凌的手,蹙眉道:“关于这个印记,我后来跟湘西一些学者了解过,这个印记其实不简单,说他了解到,这个印记,在古时的一个小国,是属于皇室的印记。” “皇室的印记?什么小国?” 元奶奶有些遗憾,“可惜我不记得了,当时觉得是地方奇谈,不是真的,便没留心听。” 元卿凌留了心,回去之后就把这点告知了老五。 当然了,时空或许不一样,这什么小国皇室,大概也未必当得真。 老五听了之后,深思了一会儿,便去找冷静言,冷静言对这些印记啊,符咒的图案最了解了。 如今南疆内乱之中,虽然一切都还在老九和扈大将军的控制范围之内,但是要短时间内控制整个局面,也不容易。 且从真正意义上来说,要彻底拿下疆北,只怕这是一场持久战,三五年不定,七八年不定,虽说如今没牵连到朝廷,可乱的时间久了,还是需要朝廷的供给。 经过冷静言的大量翻书查阅,最终确定,这一个火焰印记,其实就是疆北天巫师的印记。 他画下了图案,递给了宇文皓看,宇文皓看着却蹙起了眉头,“不对啊,老元说这中间火心的地方,是黑色的,你 这里标注的是红色,而且,天巫师是莲花,她是火焰啊,一把火焰。” 冷静言摇头,“不会,这是被人改了,我查了很多书籍,这里甚至还有疆北的秘籍,天巫师的印记是与生俱来的,五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位天巫师,天巫师是至高无上的,巫师巫女都必须要听她的,但是天巫师出生的时候,有些巫师会用一些手段篡改印记,例如用巫术让印记变成阿丑脸上的这个模样,你再看看……” 他把古籍递过去给宇文皓看,古籍上有一幅图案,就是他所形容的那样,和阿丑的脸上印记应该是一样的,“这里是修改过后的模样,用了巫术修改的,且修改之后甚至还能祛除,这里也记载过,曾有一位天巫师被人修改过,甚至那位天巫师最后还惨死了。” 宇文皓看了一下,还真有这么一段记载。 这么说来,阿丑却很有可能是疆北的天巫师? 但是她的姐姐故知却是疆北的巫女啊,这一家人怎么净出大本事的人呢? “你去问问红叶吧,红叶在疆北待的日子比较久,且他收留了阿丑,他或许会知道阿丑的事情。”冷静言建议道。 “我前几天才和这厮打了一架!”宇文皓这下可后悔了,早 知道不揍那小子。 冷静言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如今的乱局,是因为巫师想要独霸南疆,疆南疆北的仇恨也是他们挑起来的。如果阿丑是天巫师,由他带着阿丑回到疆北,疆北的人必定会以她为尊,便能平息战事。老五,百姓是无辜的。” 宇文皓苦笑,“所以吧,真是别轻易得罪一些有大本事的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用上他们。” 顿了顿,他却道:“不对,如果阿丑的印记被人修改过,她怎么恢复原来那样?还能恢复吗?如果不能恢复的话,她回去也无用啊,人人还当她是恶魔降世。” 冷静言也怔了一下,这个……还真是不知道啊。 “算了,先不管。你继续翻看古籍,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先去买酒。喝了我的酒,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了,再说阿丑是他的人,且他求老元的事多着呢。”宇文皓说完,马上就走人。 他买了一壶酒,直奔红叶的家中去,两人自从上次扭打过一顿之后,都还没怎么碰过面。 宇文皓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是个鲜廉寡耻的,扬起一张明晃晃的笑脸就进去和他勾肩搭背,推搡了一番,红叶到底还是抵不住他的厚脸皮,面无表情地跟他进去喝酒。 第1176章 为冷静言做媒 酒过三巡,喝得微醺,哄得红叶进了房中去,把门堵死之后,才说了冷静言查到的事。 红叶有些震惊,“这不大可能,天巫师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了,而且,历年的天巫师,都是男子,从不曾有过女子。” “要知道真假,等冷静言找出褪去黑火心的办法来,那就一清二楚!” “还是不可能。”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听冷静言说,有记载巫师曾经害过天巫师,也试过这样抹去天巫师的印记,不排除他们借鉴了往迹故技重施。” 红叶怔了下,还是摇头,觉得不大可能,他知道天巫师对疆北意味着什么,是千年来的信仰,对天巫师,所有的疆北人都敬若神明,怎么可能有巫师会对天巫师下毒手? 而且,他们在明知道的情况下,任由阿丑被人毒打,欺负,这不是违背了他们的信仰吗? 不是红叶太悲观,而是他在疆北这么久,是见识过疆北人对天巫师的爱戴与敬重,因为每年都会有一个天巫师节,在疆北里盛行,全疆北的百姓会斋戒七天,以供奉死去的天巫师。 他和宇文皓说了一些疆北的风俗,说了一些天巫师在疆北百姓心中的昭然地位,说得宇文皓都觉得 ,这可能性不大了。 “那算了,先等冷静言查出来再说吧。”宇文皓最后道。 回到王府,醉醺醺地抱着元卿凌,告诉她关于冷静言的发现,但是既然红叶都说不可能了,他们就没再商议这事。 南疆来了塘报,说和疆北的战事已经推进,但是军需不足,需要朝廷支援。 宇文皓回了兵部之后,就传了户部尚书过来,与兵部一同商讨,商讨之后,再禀报明元帝。 明元帝自然不吝啬,命陆源筹办军需,运送到南疆去。 其实南疆的事,胜券在握,只是耗费时间和金钱罢了,明元帝担心的不是南疆,而是北漠那边的动静,北漠军集合在边关,两军对垒,小摩擦有,却没有再进一步,这般对峙,实在是让人心头时刻绷着一根弦。 明元帝对宇文皓说,南疆若能早些解决,扈大将军那边调派兵力前往边关,镇住北漠,才可使得北唐安枕无忧。 宇文皓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虽说觉得冷静言说的不大可能,却还是督促了一下冷静言。 冷静言特意去找了一下元奶奶,因为宇文皓曾说过,元奶奶治疗过这样的一个病人,祛除了印记。 但是,元奶奶的方子,是会把整个印 记都去掉的,也就是说,就算用了她的方子也不行,会连天巫师的印记都抹去。 元奶奶与冷静言谈了好一会儿,也看过冷静言给的那些图案,问道:“这个印记是天巫师的,你就一定肯定没有黑心火焰的印记吗?” “这个……”冷静言怔了一下,“按说是没的,并无可靠的记载,倒是有记载一位天巫师被修改过印记,被修改之后的印记,就是黑心火焰的印记。” “黑心火焰是杜撰的吗?不见得,不是说有记载黑色胎记是恶魔降世吗?那就一定有黑色的胎记,有可能我治疗的那个人,她不是修改的,她就是黑色印记呢?” 冷静言愣住了,他怎就没想过这一点呢? “冷大人,先叫阿丑过来我医学院,我给她治疗一下,如果她脸上的黑色褪去,没露出天巫师的印记来,那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因为她介意脸上有这么一个印。” 元奶奶还是习惯性地从病人的角度出发,既然阿丑不愿意身上有这么一个印记,而她恰好能治,那就先试试治疗。 冷静言道:“那好,我先回去和太子商量一下,多谢老夫人!” 他站起来,拱手告退,走之前不禁多看了老夫人两眼 ,这位老人家年岁这么大了,脑子却如此清晰,而他自诩聪慧,却连一位老人家都比不过。 羞愧! 阿丑本不愿意去老夫人那边,因为她不信有人可去除这个印记,但公子吩咐下来,她也不敢不遵从,因此搬到了医学院,和老夫人住在了一起。 对阿丑来说,她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丑陋,只要不带着这个恶魔降世的印记,她就算死,也无怨无悔了,所以,虽然是为公子来的,但实际上,她心里也隐隐带了期望。 元奶奶说,治疗起码需要一个月,但是到第十天就会慢慢地见效。 最近冷静言总是出入于楚王府,这天,冷家夫人竟然下了帖子,说要来楚王府做客。 元卿凌有些意外,因为虽然和冷静言熟悉,但是和冷家夫人很少来往,只是当日在宫中命妇进谏的时候,见过一面。 这忽然来拜访,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阿四胎儿稳定之后,也时常陪伴在元卿凌的身边,看到帖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惊愕地道:“莫不是为了当日那褚明阳造谣的事吧?” 元卿凌啼笑皆非,不过说起褚明阳造谣的那个事情,有脑子的肯定不信吧?冷家夫人断不会因为这件事来找她。 “ 不要猜了,明日不就知道了吗?”元卿凌笑着道。 翌日上午,冷家夫人就带着几名奴仆来了,带了厚礼,沉甸甸的几份,十分的客气。 元卿凌少不了是要客套一番的,等到两人入座,喜嬷嬷也亲自过来陪坐,趁着这当下,元卿凌把冷家夫人打量了一番,她望之四五十年岁,穿着不算华贵,但气质极好,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典雅的气质。 冷家夫人对喜嬷嬷也十分尊敬,问候了一番,最后才直言了来意,叹息道:“我那儿子啊,今年都三十了,至今还是孑然一身,太子妃你说叫不叫人担心那?” 元卿凌笑了起来,“三十岁也不老,夫人不必着急。” “怎能不着急?”冷家夫人直叹气,这愁容上脸,这端庄之气就维持不住了,“实不相瞒,我这段日子啊,急得嘴角起了泡,催他多少回了,就一句不着急,这一句不着急啊,我从他二十岁一直听到三十岁,我琢磨啊,我这辈子怕没这福气看他成亲生子了。” 喜嬷嬷笑着道:“夫人既然着急,何不找人给他说亲呢?素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真下了死令,他敢不从么?” 第1177章 我若不是有了老五 冷家夫人仿佛是遇到了知音,忙不迭地道:“对,我便是这么打算的,这不,我特意来找太子妃,就为了这事。” 元卿凌一怔,看着冷家夫人,“我?我劝不了冷大人啊。” “不是劝,”冷家夫人笑盈盈地道:“是想让太子妃出面保媒!” 元卿凌膛目结舌,她什么时候成了媒人了?徐一叫她做媒,现在冷家老夫人也叫她做媒,她可吃不来这碗饭啊。 且做媒这个事情吧,做好了皆大欢喜,做坏了,那是害了人家一辈子,她万万不能答应。 所以,冷家夫人说完之后,元卿凌就摆手道:“夫人,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我不大认识……” 她这话还没说完,冷家夫人就连忙道:“太子妃万万不能推却,这个媒人啊,还得你来做才合适,相信有太子妃出马,一定可以办成的。” 喜嬷嬷听得此言,问道:“不知道是谁家姑娘呢?” 冷夫人笑着道:“是袁家的七姑娘!” 元卿凌大吃一惊,“什么?” 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阿四今年才十七,排行第四,七姑娘今年几岁啊? 阿四刚好来到,听得此言,忙地进来,也不顾自己怀着身孕,狂喜道:“元姐姐,你要给我七姑姑说亲吗?” “七姑姑 ?”元卿凌看着阿四,竟不知道她还有一个七姑姑。 “答应了,你快答应了。”阿四开心地道。 元卿凌看着阿四,有些懵了,七姑姑是袁家老夫人的小女儿吗?但是袁家老夫人今年看着也六七十了吧?这位七姑姑今年几岁了? 她站起来,跟冷家夫人说了一句抱歉,便带着阿四出去,问了情况。 阿四道:“我七姑姑今年都二十九了,也是不愿意嫁人,可急死我祖母了。” “我原先也没听过你说这位七姑姑,如今她在哪里?” “在淮阳啊,管着家里的生意呢,她长得很好看,也很会做生意,生意的事,祖母从来都不愁的。” “你家的生意不是你母亲做的吗?”元卿凌记得阿四的母亲也是做管着商号的。 “我母亲只管京中的,七姑姑管着淮阳那边的生意,元姐姐,你就帮我姑姑保媒,促成她和冷大人吧,那我祖母可高兴了。” 元卿凌却有些奇怪,这位冷家夫人为何会同意冷静言娶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按说真要帮冷静言找,也可以找个更年轻一些的,说句这个时代的话,以冷静言的相貌声望与家世,就是找个十五六的,也大把人家愿意倒贴大床把闺女嫁过来。 这实在是不大对劲的。 她没答应阿四,进去和冷夫人再说了一会儿,冷夫人才说了真话,原来前两天她催了一番冷静言,殊不知冷静言说早有意中人,就是这位七姑娘,冷夫人一听七姑娘就不喜欢了,但是,和冷老爷商量了一番,年纪大一点也不打紧,好歹有一个是他喜欢的,愿意娶的,且三十也能生,娶过来生下一男半女的,不至于日后老了孤零零一人。 所以,这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元卿凌,毕竟她和袁家那边关系好,先是问一问,若真的有这个意思,再另外找媒人登门去,不是说真就叫她保下这媒。 元卿凌没马上答应下来,只说先去探探口风,等冷夫人走了之后,便叫人请了袁咏意过府,这位七姑娘这个年纪没成亲,想必是有故事的,阿四一问四不知,指望不上,只能问问袁咏意。 若说冷大人真有这个意思,是喜欢了七姑娘,那她探一下袁家这边的口风也并无不可的。 袁咏意道:“我七姑姑人不错,就是固执了些,我祖母总说她死性子,认准了一件事,就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做生意也是这样,人家说不可以做的,她非得做,没想还叫她做成功了,这些年因为她,我们商号扩大了一半不止,北唐各州府都有 我们的商号店面。” “那她为何不成亲啊?”元卿凌问道。 袁咏意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她说亲那会儿我年纪还小,不过我倒是听祖母说起过,说她好多年前曾回来跟祖母说,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子,要嫁给他,祖母本觉得她可以嫁出去了,殊不知,之后她再没提这个男人,她有一段日子回来十分的痛苦,躲在家里足足一个月都没出门,哭了好几场,也醉了好几场,之后就跟祖母说这辈子都不会嫁人。” “如此说来,是受过情伤了,那男人是骗了她的钱财吗?”元卿凌问道。 不管多精明的人,一旦深陷恋爱里,就容易被骗,不止女人这样,男人也会,齐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袁咏意摇头,“不,听说是那个男人娶了别的女人,具体我们也不知道,是富先生说的,富先生一直跟着七姑姑在外头做生意,当二掌柜,反正这些年,七姑姑也很少回来京中,去年过年,她也没回来,祖母有时候生气,就说当她死在外头算了,祖母嘴里这样说,但心里头却对七姑姑很紧张,为她伤神不知道多少回了,元姐姐,若此事能促成是最好的,可我看不大可能,我七姑姑谁都说不动。” 元卿凌挺伤感的,哀 大莫于心死,想来,这位七姑姑一定是被伤透了心,和笑红尘当初何等的相似啊?笑红尘也是被林霄骗得好苦,不过好在笑红尘现在和陆源在一起很好,等陆源从南疆回来,两人就要办婚事了。 若能走出这一步,也是可以得到幸福的,但是七姑姑却没有笑红尘这么幸运,可以遇到陆源这样的好男人。 “你七姑姑如今也还在淮阳是吗?”元卿凌问道。 “嗯,不过过些日子要回来了,我祖母大寿!”袁咏意道。 “那要不这样,到时候你去探探口风,如果你七姑姑对冷大人有意思,那咱就促成这事,怎么样?”元卿凌道。 冷静言那边说得出这句话,大概对这位七姑姑有意思的。 袁咏意道:“行,等七姑姑回来,我先问问她,若是可以的话,那是最好的,冷大人实在北唐难得一见的奇男子,有学识,有家世,风度翩翩,温润儒雅,若不是我嫁人了,我都要对他动心。” 袁咏意说着,冲元卿凌吐吐舌头,“这话可不能告诉老七,要打架的!” 元卿凌也笑着道:“放心,他打不过你,不过啊,冷大人确实是很好,我若不是有了老五……” 外头传来冰冷的声音,“你若不是有了我,会怎么样啊?” 第1178章 我娶 袁咏意和元卿凌抬起头,便见老五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不悦之色。 元卿凌笑着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回来得不凑巧是吗?若不是这个时候回来,都听不到你说真心话呢。”宇文皓举起手,一巴掌虚抡了过去,元卿凌十分配合地把头往边上一偏,做出惊痛的神情,然后低头道:“我错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宇文皓顺势亲了她的额头一下,眼底有宠溺与霸道,“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他们两人的互动把袁咏意吓了一跳,还以为太子真要打元姐姐呢,但见了后面,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都好几年的夫妻了,相处还这么有默契和有情趣,她羡慕啊,老七那榆木疙瘩,往日倒是懂得情趣,如今眼底只有女儿,回府就先得去看他的掌上明珠,有好几次还有意无意地跟她说,不知道家里有两个姑娘是什么样的呢,气得她要紧。 宇文皓也坐下来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听得说是冷静言的婚事,他笑了起来,“不用费这心思,静言没有成亲的打算。” 元卿凌道:“但是,冷夫人说,他亲口答应如果成亲的对象是 七姑娘的话,他愿意。” “多半是推搪,我都没听他说过他喜欢七姑娘,且我很怀疑他根本就跟七姑娘没见过几面。”宇文皓道。 元卿凌听得这话,也觉得有可能,冷静言这个人,真是人如其名,冷,静,仿佛不吃人间烟火,当日四爷登门的时候,做出喜欢老五的架势来,她还打算把四爷跟冷静言送作堆的,他们在一起会很幸福,你不管我,我不管你。 “要不,你去问问冷大人?”元卿凌道,问过了如果真只是推搪之言,那她自然不去袁家问,可如果真有这份心思呢?以他和老五这么亲近的关系,也得帮一把不是? 好吧,她开始转行当媒人了。 “那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虽然我觉得静言不大可能会成亲。”宇文皓道。 袁咏意却只担心,就算冷大人真有这个意思,七姑姑也不会愿意,七姑姑的性子,太执拗了。 这几年,祖母软的硬的,什么手段都下来了,她就一个态度,不嫁人。 当晚宇文皓就邀约了冷静言来王府喝酒,还叫了顾司作陪。 顾司这个幸福的男人,他现在有两个孩子了,很顾家,本来不大愿意来 的,说是要早些回去陪老婆,但宇文皓说这是他大姨子的吩咐,顾司想了好一会儿,他大姨子是谁,最后浑然惊醒,屁颠屁颠地来了。 酒桌上说话,总是比较容易敞开心扉的,喝了几杯之后,宇文皓就对他道:“你母亲今日找来了,说是让老元帮你说亲。” 冷静言慢条斯理地道:“是吗?那就辛苦太子妃了。” 这话让顾司和宇文皓都大吃一惊,齐刷刷地看着他,惊疑万分,他竟然真的愿意成亲? “你不是说不想成亲吗?”顾司问道。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看到你们一双一对的这么开心,我也想成亲了,一个人太久,会觉得孤独的。”冷静言说。 “你不是享受孤独吗?”宇文皓狐疑地看着他,“抵受不住家里的催婚了吧?袁家那位七姑娘,你是真的喜欢吗?” “喜欢!”冷静言说。 看着他毫无表情地说出喜欢两个字,宇文皓和顾司都觉得太诡异。 “那……那就叫老元去问了?问到的话,你是真的要娶吧?别要到时候反悔,让老元不好做人。”宇文皓虽然吃惊,但是,确实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也有几分真实,他身 边的几乎都成双成对了,他单着也肯定难受。 “娶!”冷静言这话,升降调几个层次地肯定。 有这句话在,宇文皓在喝完酒之后就回去告诉元卿凌,让她去袁家先张罗。 这两天他要亲自去一趟北营,估计待个两三天才回来,所以宇文皓就派人知会冷静言一声,若是那个火焰图案有进展了,就去找红叶,和红叶沟通交涉。 宇文皓收拾东西去北营这天,元卿凌去了袁家。 袁家老夫人听了她的话,高兴得都要发狂了,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几道命令下去,要七姑娘抓紧回京,自然没说婚事,只以她自己的寿宴做借口,让七姑娘不可耽误。 袁家老夫人握住了元卿凌的手,几乎老泪纵横,“若我家这小闺女能嫁出去,老身就欠了太子妃的大人情啊。” 元卿凌笑道:“老夫人言重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 袁家老夫人叹息道:“这一问,可是救了老身的命啊,再这么跟她斗智斗勇斗倔强,老身熬不了几年。” 大家都笑了,笑得也比较心酸,确实七姑娘的婚事,是老太太心头悬挂许久的大事啊。 从袁家回去,就看到怀王 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容月正叫人往里头搬东西呢。 “容月,怎么给我送这么多东西?”元卿凌下了马车问道。 容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是给你的,是我自己的,我要在你这里住七八天。” “怎么了?和老六闹脾气了?”元卿凌一听,急忙问道。 容月摇头,“我怎么舍得跟他闹脾气?只是静和郡主的那个办法,我还是想多试一次,本来想回冷狼门或者冷宅的,但四爷问长问短,门里的兄弟也笑话我,左思右想,干脆来你这里住几天,别告诉我男人,他以为我回了直隶办事。” 元卿凌牵着她的手进去,道:“好,你别心急,这几天好好地在我这里住。” “自然是好好的,我也顺带来沾沾喜气,毕竟阿四现在也怀上了,叫阿四分我点福气啊。”容月笑着说。 “这一次一定成功的。”元卿凌如今只能鼓励她了。 “这是最后一次折腾了,如果这一次没能怀上,我就认命了,找个孩子收养,打小养起来,也算是自己的了。”容月道。 说完,她回头吩咐人把东西搬到了芳菲苑,这府中风水最好的就是这里,她还找人看过了。 第1179章 骗得过谁 容月是个发光体,她来楚王府住,孙王妃和瑶夫人袁咏意等都过来了。 容月看到她们,膛目结舌,“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还想骗过家里的男人呢,结果没想到连外头这群娘们都骗不过。 孙王妃道:“是老六派人来说的,说你要在王府住几天,说你怕闷,叫我们得空就过去陪你说说话,免得你胡思乱想。” 容月又再膛目结舌。 “我……可我跟他说我回了直隶。”容月塌下双肩,自诩聪明,却不知他早就洞悉了她的心思。 “老六对你很好,真让人羡慕。”孙王妃叹息,“哪里像我们家那个胖子,终日只知道吃喝,不懂情趣也不关心我。” 瑶夫人笑她,“你可拉倒,老二怕你,敬你,还宠你,说娶侧妃都说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娶上,若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娶了三五七个,孩子都一大堆了,可他如今就守着你,对郡主也好,你就知足吧你。” 孙王妃可喜欢人家赞她幸福了,她自己确实也幸福,虽然老二胖,但敦厚老实啊,没有别的男人那么多花花肠子,这些年守着她们母女,日子平淡但幸福。 再说了,谁愿意自己的日子过得惊心动魄,每天都在过五关斩六将?看太子妃就忧心,还生了一串葡萄。 元卿凌看着容月,道:“有孩子是锦上添花,没孩子你和老六也能过得很好,不要执着了。” 容月泪盈于睫,其实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爱老六对于老六爱她,他好似是认了天命,甚至不大在乎与她有没有孩子,她一直以为,只是不够爱的缘故,如果很爱一个人,当然希望和她有孩子。 可这一次他明明知道自己撒谎,也知道上一次离家是为了什么,他没说破,只是默默地配合她,怕她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叫了大家伙过来陪她聊天。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眼泪逼了回去,“这真是最后一次了,这一次若怀不上,我真的不折腾了,这段日子,从方子到拜佛,什么法子都用上了,不止折腾了我自己,也把他给折腾坏了。” “想得开就好,或许你不折腾了,孩子就来了。”孙王妃说。 “不要给我希望,我已经认输了,只不过还硬着这口气,非得和上天斗完这一场。”容月道。 阿四也出来和大家一块聊天了,阿四的胎现在已经稳定了,她也没什么害喜的反应,大家就都说她身体好,练武之人,怀孕都比旁人幸福。 看着阿四双手抚摸在肚子上,容月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和羡慕的,她要生个孩子,到如今真的就是她自 己的执念了,她爱老六,她希望有一个和他的孩子,这个孩子延续他们的爱,就这样的要求。 到底是她当日杀戮过多的缘故吧?可她接任务,所杀之人,全部都是该死的人。 “不要说那些不开心的话,前两天我收到了颜儿的来信,,他们已经安顿好了。”孙王妃转移话题,道。 她把信带来了,给大家念了一遍,都是口语化的叙述,大家听起来也比较欢快,看来,到了江北府之后,他们的日子过得也不错。 信末,问了大家的安,还特意让孙王妃跟元卿凌说感谢的话。 孙王妃笑道了:“她这个人就是客气,老客气,但真好啊,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有人都有一个最好的结果了,大家的眸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瑶夫人。 瑶夫人整了一下裙摆,“都看我做什么?我这日子不是挺好的吗?” “好是好,可你生了两位郡主,日后郡主出嫁,你孤零零一个人怎么过啊?”容月道。 “现在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瑶夫人道。 经过之前的事,大家心里头其实都知道毁天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孙王妃觉得这一步不好走,但是袁咏意和元卿凌容月等人,却不同意见的。 袁咏意和容月都是快意恩仇的人,哪里有这么多的 规矩? 元卿凌更觉得为一个背叛自己,害过自己的负心男人守一辈子的活寡,那简直是荒谬绝伦。 她才三十来岁,活个七八十岂不是有几十年的孤独要煎熬? “毁天如何?”容月明知故问。 瑶夫人抬起了眸子,“很好。” “可惜就是个粗汉子,你看不上是不是?” “瞎说什么?”瑶夫人显得有些不安,胡乱看了大家一眼,“你别乱说了,这话传出去也不好听,孟悦这两年就要说亲了。” “那等孟悦和孟星都嫁了,你会考虑吗?”容月再问道。 孙王妃见瑶夫人脸色为难,蹙眉道:“好了,老六媳妇,你就不要问这些了,那毁天我倒是见过一次的,这个人看着就很恐怖,壮得很,凶得很,也不知道会不会打女人,瑶夫人就算要找,那也不能随便找个江湖莽汉。” “他不会打女人!”瑶夫人看着孙王妃道。 “那可难说了。” “他不会。”瑶夫人笃定地再说了一次,仿佛是扞卫着毁天,就算她和毁天没有在一起,但毁天的人品不容任何人诋毁。 孙王妃怔了怔,看着她,“天啊,你该不会是为他动心了吧?就你这身板,他一巴掌你都熬不住啊!” “我说了他不会打女人!”瑶夫人有些气恼了,“再说了 ,我和他也没影的事,你就说他会打我,从何说起啊?这不是诋毁人吗?不要这样说他。” 孙王妃道:“你帮着他啊,如果真是没影的事,你犯不着为他说话,瑶夫人,不是我说你,你真要找的话也可以,但皇上必定不会同意你嫁给一个没有出身没有声望的莽夫,因为你如果嫁了,郡主以后就得叫他爹的,皇上怎么会同意?” “你够了!”瑶夫人生气地站起来,甚至也没跟元卿凌等人说一声,就往外走了。 大家看着孙王妃,都有些责怪之意。 元卿凌道:“二嫂,她和皇家再没关系了,她嫁给谁,是她的自由,再说,你往日也没这么大的反应啊。” 孙王妃叹息,“我知道我这么说是有些过分了,但是,她如果选择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是险阻重重,困难重重,还会被皇家摒弃,连累郡主的,你们都关心她,何必看她走这条弯路?她真的要找,比毁天更好的男子多了去了。” “可那些人,却未必有毁天对她这么好。”袁咏意说。 “好都是暂时的,往后日子长着呢,谁能保证以后就一定会好?”孙王妃觉得她们的想法都太单纯了,一个是习惯刀口舔血的人,一个打小养在深闺嫁入皇家尊荣一时的王妃,两人压根就不匹配。 第1180章 四爷送走宇文龄 妯娌之间的谈话,很少这么充满了颓废丧气的氛围,孙王妃说完之后,其实也有些懊恼,辩解了一下,“我倒不是不希望她幸福,只是要为郡主着想嘛。” 元卿凌道:“算了,不说了,她都走了。” 大家一时默然,觉得无趣,孙王妃和袁咏意都走了。 两人刚走没一会儿,就听得说四爷和公主来了。 这倒是奇事,四爷素来出门都不带小尾巴的,怎么今天竟然跟公主一块过来了? 本来嘛,她这位太子妃和容月这位怀王妃是不用巴巴地出去迎客,但因为来的是四爷,是元卿凌的师父,是容月的领导,所以,两人便结伴而出,到了院子里,就看到四爷带着公主来到。 四爷一袭淡青色衣裳,不若往日只穿素白的了,束冠,细细看,那衣裳的袖子还仿佛绣着两只蝴蝶,他行动之间,蝴蝶若隐若现,几欲振翅高飞却倏地又隐没在了挥手之间。 一如既往的绝代芳华! 公主宇文龄今天穿着一袭绯红的衣裳,外披了薄如蝉翼的轻纱,梳着丸髻,娇俏可人,娇憨甜美,对襟领口上,也绣着两只蝴蝶,慢慢地跟在了四爷的身后,脚上的锦缎珍珠鞋头在裙裾间倏忽闪现。 “四爷!”两人上前躬身。 “ 嫂嫂!”宇文龄也上前福身。 只有四爷,挺拔如高山玉树一般站着,收礼之后,扬手挥了袖子,便大步进了正厅里头,像个大爷似的。 元卿凌不禁为小姑子打抱不平,拉着宇文龄的袖子,轻声问道:“怎么了?他脸色不大好看。” 宇文龄茫然地道:“他脸色什么时候好过?” “那你别忍着他让着他,偶尔发脾气,让他对你好一点。”容月说。 宇文龄就更加茫然了,“他对我很好啊,我为什么要发脾气?” “哪里好?”两人齐声问道,真觉得宇文龄傻乎乎,四爷总是端着这么一个冰山脸,哪里好了? “哪里不好?”宇文龄问道。 容月觉得自己真的要教一下宇文龄,“我问你,他吃饭的时候会给你夹菜吗?” “会啊!” 会?容月不大相信,兴许夹的是他自己不爱吃的,挑了不爱吃的给宇文龄之后,自己就能吃爱吃的。 “那他会关心你吗?对你体贴入微吗?你不舒服会给你找大夫然后陪着你吗?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给你盖被子吗?” “会啊!”宇文龄说。 容月瞪眼看她,“不可能。” 宇文龄笑道:“反正你说的他都会做,还会给我弹琴,给我舞剑,陪我看星星看月亮,抱 着我在瓦顶上,枕着他睡一晚上。” 元卿凌和容月都认为,那一定不是四爷,一定是四爷易容了谁,叫替身给他完成的。 四爷这个人渣! 人渣在里头坐得稳稳当当,眸色凉凉地滑过元卿凌,“进来说话!” 两人遂进去,宇文龄也跟着进去,四爷伸手拉了宇文龄一把,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侧,给她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淡淡地道:“不要和容月说太多的话,她脑子有坑。” 竟当着他的面说离间他们夫妻,容月这个人渣! 容月刚坐下来,听得这话猛地又站了起来,瞪着四爷,四爷冷冷地道:“怎么?还不服气了?” 容月不敢不服气,遂是又坐下来,“那四爷和公主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 “没你的事,我来的是楚王府,你哪凉快哪呆去!”四爷凉凉地说完之后转头看着元卿凌,“有事跟你说说,无关人等,你撵出去,这里是你的地方。” 元卿凌为难地看着容月,“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撵你?” 容月气呼呼地起身,“不听就不听,我还不稀罕呢。” 说完,扭身出去了。 容月走了之后,四爷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看着元卿凌道:“我过来跟你商量点事,让公主在你这里住几天, 我要回直隶办点事。” “那当然可以的。”元卿凌奇怪得很,这事吩咐一句就行了,何必亲自过来一趟? 四爷淡淡地道:“有几句话叮嘱你,她如今喝着药,你盯着点儿,不能让她碰凉水,不能让她受寒吹风,不能让她吃生凉的东西,晚上亥时前就得睡觉。” 元卿凌看着公主,问道:“你喝药?为什么喝药?怎么了?” 宇文龄羞赧地道:“叫老夫人给开的方子,说喝了就不会肚子痛。” “肚子痛?”元卿凌看着她,脸色不错啊,不像是肚子痛的样子。 “嗯,那个事来的时候不会肚子痛。”宇文龄娇憨地道。 噢,痛经。 元卿凌忽然很好奇,他们俩在一起睡了这么久,到底圆房了没有?四爷现在连她痛经都关心,是不是代表着已经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但这话也不好当着四爷的面问。 四爷吩咐完之后,便漫不经心地道:“顺带,我来借雪狼,一起回直隶。” “可以!”元卿凌说。 四爷脸色稍霁,“借仨!” “噢,可以!”三头雪狼?要这么多来干嘛?这一次回直隶很凶险吗啊? 四爷心愿得遂,便又细细叮嘱了几句,便出去带着仨雪狼走了。 等四爷走后,容月才弹回来 ,看着宇文龄痴痴望着门口的眸光,没好气地道:“人都走没影了,你还看什么?” 宇文龄收回眸光,脸色微红,“那不能看一下吗?” “公主,你们俩到底同房了没有?”容月坐下来摆出一副长嫂的模样问道。 “我们是一起睡的啊!”宇文龄看着她说。 “我问的是,你们圆房了没有!”容月没好气地道。 宇文龄羞涩摇头,轻声道:“他说我年纪还太小了一些,等我再长大一些。” “你还小?都过了二十了,而且,四爷都这么老了,再等的话,他头发都白了吧?”容月不遗余力地损他。 宇文龄一副护着夫君的架势,“你不能这么说他,他不老,他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六嫂,你看你现在都沧桑成什么样子了?” 这话真是诛心,容月脸色陡然变了变。 她每天都在忧愁怀孕的事情,她当然沧桑。 宇文龄见怼了回去,心情很好,便看着元卿凌道:“他说,我如今身子不好,若是圆房了很容易怀上,他说女人怀孕生子是从鬼门关里走一趟,身体一定要好才行。而且,他说我兴许若是怀孕了,很有可能会怀两个到三个,因为五嫂就是三个两个的,我和五哥同胞,有很大的可能像五嫂那样。” 第1181章 静好岁月 这话对容月来说才是诛心的,她瞪着宇文龄,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柔弱的小姑娘说话这么刻薄,亏她还一直帮着她。 没法聊了。 元卿凌倒是觉得四爷的考虑是周全的,这里的避孕手段,就是喝那种去子汤,但是这种药本身就损自己的身体,阿四是练武之人,喝喝还能承受,宇文龄的身体素质差,是不能喝的。 所以,四爷的考虑真是很周全了,宁可苦着自己,也不能伤害宇文龄丁点儿,没想到四爷会这么疼媳妇。 也好,至少龄儿是幸福的。 回头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容月,容月哀怨地瞪着两人,才问道:“四爷回直隶干什么?还要借三头狼,出什么事大事了吗?怎没告诉我?” “应该不会告诉公主。”元卿凌说。 宇文龄却道:“知道,他说要让雪狼训一群灰狼,然后送去南疆,说南疆那个地形,狼队能打突击。” 元卿凌看着容月,“他养了很多狼吗?” “倒不是他养的,是黑影狼队,有几千头,养在直隶。”容月侧头笑了笑,“倒是没想到,这狼队竟然能再上战场,原先我怎么就没想过呢?” “黑影狼队?再上战场是怎么回事?”元卿凌还 真没听说过。 “以前也上过战场吧?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年代久远的事情了,容月摇头道。 元卿凌哦了一声,也没深究,毕竟打仗的事情,她们也不懂。 当日四爷收她为弟子,是万不得已,也不是看上她,最后主意打在了汤圆的身上,汤圆这小子做生意是有一手的,如今小小年纪就看出来了,抠门狡猾,生意人的优良传统他都有。 宇文龄在楚王府里头住下来了,容月倒是觉得无趣了,主要是不知道自己奔波劳碌的为什么,还不如回去踏实地过日子。 所以,住了两天之后,她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回到怀王府,怀王坐在廊下看书,见她背着行囊回来,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声音软软,丢下行囊投进他的怀中,“想你了!” 容月看着他儒雅的面容,温柔的眸光,心里又酸又痛,这一两年里,为了生孩子,把他折腾得厉害,自己也忘记了,其实和他在一起就很幸福,为何还要不断地求其他的呢? 怀王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我也想你,特别想。” 容月泪盈于睫,“我再不和你分开了,以后去哪里,我都要和你在 一起。” “好!”他扶着她的双肩,稍稍往前推了一下,凝望着她美丽绝容,再为她压了压鬓角,“容月,我说过,我这一辈子能和你结成夫妻,要我摒弃所有的一切都甘之如饴,孩儿可以不要,荣华富贵可以不要,却不能没有你。” 容月鼻子酸楚,鼻音重重地道:“你说话怎么那么好听?你多说一点,我很喜欢听。” 怀王浅浅一笑,伸手握住她的五指,抵住心窝,“可我现在不想说话,想做点别的。” “做什么?”她抬头,明眸里难得地染了濡湿之气。 不顾有下人在廊下走动,怀王搂着她入怀,在她耳边轻轻道:“回房间!” 容月脸色泛红,便越发的绝美,眸色动人妩媚,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回了房中去。 门关上,她站在铜镜前,摘下了珠翠,他便从身后抱着她,与她一同看着镜子里的俊男美女,两人的眸光都极尽缱绻温柔,情动间,他的唇在她耳边轻轻地掠过,冰凉如水,却撩得容月心头颤动。 他扳过她的身子,四唇相印,从蜻蜓点水到霸道肆意,如雷火狂起,点燃了心头欲一念,容月闭上眼睛,放弃了一贯以来的主导,以往每一次 ,都为了生孩子,所以按照旁人教授的法子,可如今她只想好好地享受这一场欢喜恩爱。 他抱起了她,轻轻地放在了软软的锦被上,身子随着覆下,褪去了她的衣衫,吻从肩头而下,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眉眼生情,艳若桃花,叫怀王爱得不行。 一番恣意,不知今夕何夕,只觉得天地倒转。 仿佛又回到了新婚时候,那日日夜夜缠在一起的情景,那时候,生活如酒一般醇美,每天都能把她醉得晕乎乎的。 其实那样也很好,真的很好。 楚王府。 晚膳之后,元卿凌和宇文龄聊了一会儿,便回了房间去,继续钻研她的镜湖之谜。 一直到晚上,宇文皓进门,她也浑然不觉。 宇文皓走到她的身后,抱她入怀,轻声问道:“还看呢?不累吗?” “不累,我还以为你明天才回来呢。”元卿凌把头靠在他的怀中,就这么扬起头冲他微笑。 宇文皓直接压唇下来,亲了几下,道:“事办完了,便早些回来见你,孩子睡了吗?” “这会儿估计睡了,包子今天说要去姥姥家,所以吃了晚膳就回房睡觉了。”元卿凌说。 宇文皓坐下来抱着她,夫妻两人耳鬓厮 磨了一下,道:“小糯米去得少,回头你跟包子说一声,叫他让着点弟弟。” “好!”元卿凌也觉得在这上头,包子有点霸道了,总占着意识,不让弟弟去。 宇文皓一把抱起了她,“不许再计算了,睡觉去。” 元卿凌瞧着他满脸的尘埃,笑着道:“洗澡去。” “一起!” “我洗过了!” 他眸色晦暗不明,沙哑地道:“洗过了也可以再洗。” 元卿凌缠着他的脖子,凝望他的眼睛,“这些日子真好。” “以后过的就都是这些日子,你别嫌弃烦闷就是。”他含笑,放下了她,两人执手走了出去。 “过两天就是袁家老夫人的生辰了,咱得备下点礼,你觉得送什么好呢?”元卿凌才想起这事来,问道。 “嗯……送她一个女婿就是最好的礼物。”问过冷静言,他是真喜欢的,所以宇文皓也打算促成此事,总不能看着自己好兄弟有心仪的女子却得不到。 元卿凌道:“不知道七姑娘回京了没有呢?” “老夫人生辰之前,肯定会回来的,”他转头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停下来,现在开始,不许想别人的事情。” 元卿凌微微一笑,迎上了他灼然眸光。 第1182章 国之久安要定南疆 红叶日子,恢复了原先的平静,自从那天宇文皓来过之后,府中便再无旁人来。 人真的很奇怪,当习惯了繁华,再静下来的时候,便觉得万般不适,这颗心怎么都沉静不下来,想去楚王府,又觉得自己总是去打扰元卿凌,怕耽误她计算。 素来以计谋取胜的他,竟是绞尽脑汁都无法排解寂寞,叫人去传了阿丑回来说话,阿丑是个闷葫芦,三辊子打不出一个屁,说了在老夫人那边治疗的效果之后,便再无话可说了,甚是无趣。 阿丑也很为难,往日陪着公子,公子总是喜静,不爱说话,谁知道他今天会有聊天这个需要? 红叶乏闷之下,遂是找出了两把剑,要与阿丑比剑。 阿丑冷笑一声,“公子,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谁还没点气性了?听了这话,心头一狠,便持剑朝阿丑刺了过去,阿丑执剑轻身一起,一个凌空翻身,轻飘飘避过,反手抬剑,便挑向了红叶的手腕,红叶轻蔑一下,横剑拦下,殊不知那剑抵达之时,剑尖却倏然变了方向,只削他的头发,他慌忙回避,险避过去。 好胜心起,自然不敢轻敌,收拾心情打算和阿丑来个三百回合。 既然是比剑,内力他就有所收敛,阿丑的剑快而轻盈,诡异多变,他若收敛内力的话,哪里能与阿丑战三百回合, 五十招之后,就狼狈不已,最后被阿丑逼得在地上连续打滚,才得以避过阿丑的剑锋。 但,一袭红衣,在地上连续滚,到底是失了身份,心下暗恨,单膝跪地持剑欲起之际,却见一抹白色衣袂在眼前飘了一下,衣袂之下,露出一双锦靴。 他一怔,抬起来头,映入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容貌俊美绝伦,钟鸣鼎食世家出来的名士,加上任职国子监祭酒多年,常年出入宫中陪伴圣上,身上总是带着儒雅的贵气,月白风清,不温不火,淡如云烟。 “郡王不必下跪迎我。”冷静言那漆黑的眸子里头,无情绪起伏,只那么淡淡地红叶说了一句。 红叶一听这话,越发的狼狈,回头狠狠地瞪了阿丑一眼,阿丑却已经持剑退下,石雕一般守在身后。 红叶站了起来,拍了身上的尘土,对上冷静言沉静的眸子,不知是先解释还是先问来意,便见冷静言上前一步,那贵不可言之气周身充盈,竟是使得红叶狼狈再一退,便见他的手探向肩头,红叶眸子一沉,下意识地伸手拂他的手,因是方才受辱,此举便暗藏内力,想着把他拂倒在地上,多少能挽回点面子。 殊不知,这一拂,冷静言竟是纹丝未动,且还能在他的袖风之中,继续探前扫落他肩头上的枯叶,薄唇微弯,仿佛是含了 一两分的讥讽,淡淡道:“公子因何这般狼狈?” 红叶心头微微一颤,看着冷静言,与冷静言见过几次,往日只觉得他沉静若湖,文人雅士,却不知道当面对面的时候,他气势如此凛然逼人,还轻描淡写地卸了他的内劲。 看来,这北唐还真是卧虎藏龙,多少人不显山露水,却是藏着大本事的。 “进来,有话和你说。”冷静言虽说敬他为郡王,却是不曾与他客气,用吩咐属下的口吻撂下了话之后便进去了。 若是往日,红叶也不介意,但如今沾着人间烟火气息多了,便开始计较起来,总觉得这样失了自己的身份,冲他的背影说了一声,“这外头风好,有话在这里说。” 却不料,冷静言竟是丝毫不曾停下脚步,径直便进了去,还很不客气地吩咐了府中下人去张罗茶点,然后扬着乌黑的眸子看出来,有几分严厉的意味,“还不进来要请么?” 红叶暗自咬牙,虽不情愿却不知道怎地被他气势所折,且也好奇他为何前来,于是冷着一张脸进了去,扬起红袍大刺刺坐下,挑眉看着冷静言,“不知道冷大人光临本郡王的府邸,有何指教?” 素来不端郡王的身份,如今却也不得不装一回了。 冷静言却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找阿丑,不找你。” 红叶闻言,顿 时气得脸都绿了,“你方才又不说?还叫我进来作甚?” 冷静言有些愕然,俊眉蹙起,“何时叫你?我本就是叫阿丑,你巴巴进来,又一脸的气愠,谁惹着你了?” 阿丑在外头嗤笑了一声,待红叶杀人般的眸子冷扫了出去她才收敛神色,抱剑进来看着冷静言,“找我何事?” 冷静言看着她道:“你脸上的印记,我几乎确定了是天巫师的印记,老夫人未必能帮你洗去黑火焰,但我有法子,若去掉之后恢复本貌,你是否愿意回疆北去平息战事?” 阿丑听公子说过,只觉得无稽,她本是疆北人人憎恶的恶魔降世,却被他们说成是人人敬拜若神明的天巫师,荒谬得很。 如今再听冷静言说,她愈发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如今北唐除南疆之外,还有北漠在虎视眈眈,要让北唐正式进入太平盛世,最起码,要平定南疆的乱局才可迈出第一步。 阿丑虽然不问政局,但听公子说得多了,也知道这些情况。阿丑更知道这些玩权术的,善于利用人,她肯定不是天巫师,冷静言是不知道要用什么手段把她易容成天巫师,但这些手段他自己或许认为高明,可在巫师的眼里,简直就是儿戏得很,一眼就能识穿。 她是万万不愿意再回到疆北去,承受那些人的怒气与恶毒,所以, 她一口就拒绝,“不,我不会供你们利用,也不愿意回到疆北去,老夫人如果不能帮我洗去,我便一辈子带着面具做人,这丑面具我带得很习惯,也不想改变。” 阿丑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红叶看到这一幕,心下大快,拒绝得好。 他看着冷静言,本以为会看到他不悦的神情,却不料平静得很,仿佛早在意料之中了。 “看来,冷大人要让阿丑回疆北,只能由本郡出马!”他言下之意很是明确,要我帮忙说服阿丑,可以,你冷大人来求本公子,求得本公子心情好,自然是可以谈的。 殊不知,冷静言听了这话,当下面容稍霁,墨色眸子看向了红叶,带了几分欣慰,“嗯,郡王既一力担下,我便等郡王的好消息。” 在红叶愕然之际,他站了起来,继续说了一句,“郡王为北唐如此费心劳力,我定会转告太子妃,让太子妃记你这份苦功。” 红叶一滞,心头顿生暴雨惊风,他自诩谋略过人,却不料被这老狐狸算计的是滴水不漏,若阿丑是天巫师,他自然是要帮阿丑正名的,也要带她回去疆北讨回公道,他更要在太子妃面前尽量地争取好感度。 这冷静言,平时看着不声不响,人心倒是猜度得十分精准到位,算准了他一定会帮忙,连客气的话都懒得说一句了。 第1183章 七姑娘 冷静言离开红叶府邸之后,便去了兵部找宇文皓,告知了此事。 宇文皓当下制定了策略,还有一份由朝廷与天巫师签订的盟约,防止到时候治好了阿丑,阿丑翻脸不认人,他让冷静言抓紧进行此事,务必年内就要平定南疆,让朝廷放下心头大石,好全面专心应对北漠的大军压境。 他对冷静言说:“此事若成,是天助我北唐,内乱止息,北漠纵凶恶蛮横,我北唐也不怕。” 冷静言点头,“确实如此,眼下就差这一步了。” 眼下的太平都浮在表面,唯有内乱外攘都止息,才可大力发展国力,他们对望一眼,都有要铸造盛世的野心,平不容易,但治更不容易,他们的路还长着呢。 袁家老夫人寿辰这天,明元帝再给老夫人加封为一等国夫人,赐定字封号,敕命文书用的是云凤锦,这是北唐开朝以来,第二次封国夫人且用升降龙盘绕的云凤锦作为敕命文书的图案。 而说来也巧,第一位国夫人,也是袁家的人,是当年陪同开国皇后一道南征北讨的当朝第一位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大将军。 袁家如今男丁偏少,尤其到了阿四这一代,袁家便只有两位男孙,前几年 ,袁家的女将还上战场为国征战,后亲王崛起,先有魏王安王,后有楚王宇文皓等,袁家便渐渐地退居,加上明元帝有心为袁家护苗,便赏赐良田封地,叫他们安享富贵,繁衍子孙。 皇恩浩荡,袁家人感念,只等寿辰过后,便入宫谢恩。 老夫人的寿宴,道贺者众,满朝文武,便没有不赏脸的,袁家更是宣布要连开三天的流水席,让百姓来吃,一起庆贺。 元卿凌备下了厚礼,早早便和老五带着奶奶及一群孩子过来,因雪狼被借了去,二虎还是要跟着,连同喜嬷嬷等人,这楚王府的人口,就足以占一两桌了。 到了袁家那边,已经有不少宾客前来,因近日一早便领了旨意,所以,如今大家都对老夫人的称呼改口了,一致尊称为定国夫人。 定国夫人今日穿着一品诰命的朝服,丝毫不损年轻时候的英气,脊骨坚冷硬朗,行走健步如飞,在袁家一众子孙的拥簇之下,世家主人的风范,彰显无遗。 元卿凌终于看到了七姑娘。 她昨晚才回到京城,因着定国夫人的寿辰,她今日也着了喜庆的红色衣裳,梳了高髻,饰红珊瑚珠翠,容貌和袁咏意阿四都有些相似,有着 袁家人特有的英气,眼底锋芒内敛,一眼看去,有当权者的威仪,听阿四和袁咏意说过,这些年她走南闯北,为袁家的生意开疆扩土,实在是了不得的人物。 她看到了元卿凌和宇文皓,在阿四母亲的引领之下,上前拜见。 单膝跪地,以见储君之礼拜下,“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七姑娘请起!”元卿凌含笑看她,难怪冷静言会喜欢她,着实除了容貌之外,气质也甚是出众,想着若能促成此事,倒也是好事。 元卿凌想着这事,殊不知七姑娘站起来之后便对元卿凌道:“太子妃,能否请您进侧厅说几句话?” “好!”元卿凌也想私下问问她,她这么独立的人,若只用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限制她,也不妥当。 两人遂是进了侧厅,七姑娘大手一挥,遣了侧厅里忙活的奴婢,请元卿凌入座。 元卿凌见她一举手一投足,气势颇威,更为之心折。 坐下之后,七姑娘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看着元卿凌道:“昨晚听家母说,太子妃有意为臣女说亲,臣女先谢过太子妃的好意,冷大人确实是人中龙凤,国之良才,但臣女相信冷大人不会喜欢臣女。” 元卿凌微怔,“为何这样说?” 七姑娘微笑,淡定地道:“冷大人与臣女通共见过三次,第一次还是大家都年少时候,不懂情事。第二次是我父亲去世之时,他与家人前来祭拜。第三次,是一场宴席里头,匆匆打了一个招呼,他甚至没认出臣女来,还是旁人提点,他才记起,前两次相见,几乎可以忽略不提,因为他丝毫都记不得,那就只有第三次的匆匆照面,太子妃认为,那一声招呼,足以叫冷大人对臣女魂牵梦萦数年之久?臣女敢肯定,如今臣女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不记得臣女。” 元卿凌道:“不至于吧?” 七姑娘微微一笑,“那就试试,若他记得臣女,臣女会考虑这门亲事,若他不记得,他说的那些话就别有用心,至于是什么用心,臣女不在乎。” 元卿凌觉得,冷静言不可能随口说出一个自己不记得的人来,能跟自己的母亲直言喜欢,最起码一定记得吧? 所以,她道:“好,冷大人应该也快到了,便姑且试一试。” 七姑娘看着元卿凌,“要试,就得用臣女的法子试。” “好!”元卿凌一口应下,她对冷静言还是有些信心的,他聪慧且记 性特别好,就算真的对七姑娘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也不至于忘记她的长相。 两人出了去,分散开来,元卿凌去跟老五说了一下,一会儿要一道试探一下冷大人。 等了一会儿,冷家的人便来了,冷静言陪伴在其中,进来之后先是进去见了寿星公,才一道出来说话。 元卿凌也过去和冷静言说了几句话,然后故作不经意地抬头指着与吴大人站在一起的女子,问冷静言,“哪位夫人好面生,不曾见过,冷大人知道是谁吗?” 冷静言瞧了过去,认得吴大人,又见这女子和吴大人站得如此靠近,便道:“应该是吴夫人吧?” 元卿凌一听这话,眸色复杂地看着他,“是吗?” 冷静言也没在意,转头和宇文皓说话,宇文皓也听到了老元的问话和冷静言的回答,蹙起了眉头,“不对啊,冷大人,你说你喜欢七姑娘,怎地连她都不认识啊?她哪里是吴夫人?她是七姑娘啊!” 冷静言一怔,忙转头看了过去,仔细瞧了几眼,“噢,对,距离有些远没看真切,确实是七姑娘。” 元卿凌都快哭出来了,“那位是阿四的婶娘,你竟不记得七姑娘长什么模样了?你还说喜欢她?” 第1184章 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 元卿凌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怔怔地看着一脸无辜的冷静言,他还反过来安慰元卿凌,“眼拙也是有的。” 元卿凌叫老五把他提到一边去,问道:“你这是借她来糊弄你母亲吗?你压根就不喜欢她?” 冷静言闲闲地道:“没糊弄,自然也不是真喜欢她,只是觉得想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元卿凌听了这话都要气坏了,急赤白脸地道:“这叫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啊?你可知道袁家这位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你一会儿进去,看她瞧你的眼神,是不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冷大人,你是日子过乏味了,要找老人家开涮吗?” 宇文皓见她气得不行,便道:“算了,回头解释清楚就是。”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生气地道:“你还帮着他?你得说说他啊,你以为这事解释了就完了?老夫人那边可是心水的很,听闻都要筹备办喜事了。” 宇文皓也是个墙头草,听老元这么一说,当下就跟着斥责冷静言,“你说你也是的,开什么玩笑呢?老人家可开不得玩笑。” 冷静言看着这对夫妻,还笑了起来,“我不喜欢她,但有人喜欢她啊,她若不回来, 怎能让汤阳见她一面?话说,汤阳呢?好几天没见他了。” “他告假办事去了,起码大半月才回来,不过,这位七姑娘和汤阳有什么关系啊?”宇文皓狐疑地看着他。 冷静言背着手,一脸的温雅淡然,“因为七姑娘就是汤阳已经自尽的那位心上人啊。” 这话一出,元卿凌和宇文皓都惊得不行,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这怎么可能啊?” 冷静言遗憾地道:“那他们可真是有缘无分了,枉费我一番心思。” 元卿凌心头是欢喜的,至少,她没死,到底汤阳没背负这一条人命。 至于他们能不能在一起,那是另外一回事,以七姑娘的倔强执着,这段姻缘怕是不能回头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宇文皓问他。 冷静言看着他,“恰好,七姑娘身边的人,我认识,他每一次回京都会找我喝酒,男人嘛,喝多了总管不着自己的嘴,一不留神就说了给我听,原先觉得没必要说,毕竟汤阳都成亲了,且当日我觉得汤大人也是比较渣,如今知道是一场骗局和算计,觉得两人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吧,才会设计一个局,让七姑娘回京。” 冷 静言倒是好心,只是元卿凌却轻叹,“你如果要帮忙,直接把七姑娘没死的事告诉汤阳就行,如今弄得老夫人满心期待的,看你怎么收场。” 冷静言听元卿凌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不妥了,汗颜地道:“对不住,实在是最近用心机用习惯了,总觉得任何事都得花点小心思,行个阴谋阳谋的才舒服。” 夫妇两人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冷静言瞧着两人好一会儿,决定溜之大吉。 这场寿宴,草草吃完,宇文皓就回府叫鬼影卫去找汤阳回来,不必再寻了,不过,却没让鬼影卫告知七姑娘就是他要找的人,只说有消息知道她没死,让汤阳回来再面谈。 冷家和七姑娘的婚事没成,老夫人那边的态度怎么样,元卿凌还不知道,可冷家夫人那边去气得半死,亲自登门来给元卿凌致歉。 她甚至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在楚王府就气冲冲地道:“怎知道那贼小子说的七姑娘不是袁家的七姑娘,而是原香楼家的七姑娘,简直气死我了,他素来都不去那种地方的,怎么就被那种地方的女子勾了魂?管他娶不娶亲,但若娶个秦楼姑娘回来,我宁可他打 光棍一辈子,害我白白欢喜了一场,还劳太子妃丢了面子,袁家那边,我亲自去道个歉吧,免得太子妃受牵连。” 元卿凌听罢,对冷静言这番诡异的辩功悄然地竖起了大拇指,套用老五的话来说,冷静言现在绝对是个人渣恶棍。 她看着冷夫人这么激动,遂道:“夫人莫生气了,冷大人的姻缘怕是没到,再等一两年吧,兴许他自己就开窍了,至于袁家那边倒也不必交代,七姑娘应该也对冷大人无心,所以,七姑娘会跟老夫人说的。” 冷夫人还是难受得要紧,几乎都落了泪,“开窍?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开窍了,我如今都怕他回头给我领回一条狗一只猫,就说是他媳妇小妾的,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阿四旁坐着,听得这话,扑哧笑了,“若是这样,倒不如还找那秦楼的姑娘,好歹是个人。” 冷夫人真是又心酸又无奈,人人都说她的儿子何等的出色,北唐名士贤才,年纪轻轻便是国子监祭酒,德高望重,可谁又知道,她这当娘的,不盼着他有多大的出息,只盼着他和正常人一样,生儿育女,幸福一生啊。 送走了长吁短叹的冷夫人, 阿四也不免失望的,“还以为冷大人真看上我小姑姑了呢?殊不知却是一场欢喜一场空。” 阿四当日回了一趟娘家,到天黑才回来,跟元卿凌说道:“小姑姑和祖母吵了一架,祖母气得都晕倒了,但祖母的伎俩一下子就被七姑姑看穿,说祖母这么壮健,还要装柔弱扮晕倒,祖母气得更厉害,当即下了严令,要她留在京中说亲,年内必须嫁出去,否则的话,就把她撵出去,断绝母女关系,以后不许她再回来袁家,我走的时候,七姑姑马上去收拾东西了,如今家中乱成一团。” 元卿凌不禁啼笑皆非,“你七姑姑要走了吗?” “不会,她就是跟祖母闹,但不会真的走,因为祖母这一次实在是太生气了,她也怕真走了,祖母会气出个好歹来,所以,应该会留在京中说亲,可肯定最后谁都没看上。”这种戏码在袁家都上演过好几次了,阿四都知道其中的套路和最后的结局,祖母是干不过七姑姑的。 元卿凌听得七姑姑没走,那兴许汤阳回来,他们还是能见上一面的,不管怎么样都好,这事得有个交代,这是汤阳欠人家的,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说法。 第1185章 是不是他 三天后的晚上,汤阳回到京城,便直奔啸月阁。 他一路着急赶路,满脸的风霜尘埃来不及清洗一下,急得双眼红血丝都出来了,哑声问宇文皓,“她在哪里?” 宇文皓安抚他坐下来,才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关于七姑娘的身份和冷静言说的那些话。 汤阳听罢,第一反应便是摇头,“这怎么可能?她不可能是袁家的人。” “那不知道了,我也没见过你说的那个姑娘。”宇文皓道。 “你去找找她吧,她还在京中。”元卿凌道。 汤阳怔怔了片刻,实在是无稽得很,她怎么可能是袁家的人呢?她说她只是行走江湖的落魄家族子孙,做点小营生。 “我去找她。”汤阳说完,飞奔出门,策马而去。 往事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放,认识她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把这丫头放在眼里,十七岁的丫头,正是说亲的时候,他不想耽误她,可她就终日追着他跑,陪他笑醉三万场,她那会儿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黏着他,他郁郁不得志,她陪他畅想未来,傻得很。 就这样三年过去了,有一次她消失了一个月,他才发现,身边早已经习惯了她,决定和她在一起,承诺了娶她, 还记得他说娶她那会儿,她笑得像那开得极致烂漫的桃花,跳在他的身上,大声呼喊,越发像个疯丫头。 可出了那场变故,他去告诉她,他不能娶她了,他要娶另外的一个女子,她的笑容没有了,那一刻,看到她眼底死一般的绝望。 她要解释,他没有给,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就走了,以往什么事,她都会追着他跑,但那一次她没有追。 他那时候想啊,她这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丫头,很快就会忘记他。 但他却等来了她家人给他送来的关于她的死讯,那一刻,才知道深爱入骨是这种滋味。 到了袁家大宅外,才觉得脸上冰凉,伸手一摸,竟全是泪水。 这些年不敢想,是因为想起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慢慢地下了马,敲开了袁家的大门,听到自己木然的声音,“我想见见你们家的七姑娘。” 下人说什么,他仿佛也听不到,只等了一会儿,便有人带他进去,一路走过扶疏花园,上了回廊,过了拱桥,下人引他到了亭子里,亭子里坐着一人,容颜没变,却早没了往日追他时候的执狂炙热。 他呼吸都有些提不起来,只觉得热浪一阵阵地涌到了眼底鼻间,艰难上 前,踏上石阶,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坐在栏杆边上,双手张开撑在后面,坐姿恣意张狂,微微地抬头,下巴坚毅,眸色沉静,勾唇淡笑,“汤大人,好久不见!” 汤阳看着她,低声道:“你还活着!” “是啊,当日自尽,不过是我开的玩笑。”她微微笑,指着旁边的石凳,“请坐!” 他慢慢地坐下来,双腿竟是不自觉地颤抖,心尖手指,无一不在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顺畅地说出口,“你……好吗?” “好!”她继续笑着,眉角妩媚,“只是忙于生意,很少回京,不然的话,兴许我们早就见面了,听说你夫人死了,很是遗憾,请节哀!” “对不起!”他眸色黯然,声音,仅仅是两人能听到,这一句对不起,苍白无力,他自己都能感觉到。 “对不起?”她笑意加深,摇摇头,“你没对不起我,当年是我妄为无知,换做如今,做不出来那样的事了,倒是扰了你三年,是我说一句对不起才是。” 她这一句话,连一个停顿都叫他刺痛,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般痛楚莫名,他长久不语,只看着她。 七姑娘便端了一杯茶,慢慢地饮着 ,在商场纵横这么多年,早把心思内敛炼得出神入化,脸上只含着得体礼貌的浅笑,扒皮拆骨,也寻不到半分的伤心难受。 “恨我吗?”他很久很久,才哑声问道。 七姑娘真诚地道:“我要多谢你,你教会了我,男女之情,不过是尘世间虚妄的一场梦,梦醒了,才能脚踏实地,我如今很好,不拘于内院之中,天地任我纵横。” 他收回痴痴的眸光,言不由衷地道:“那很好,很好。” “还有事吗?”她问,抬头瞧了瞧月色,“不早了,我还有些账要看。” 言下之意,逐客令下了。 汤阳却不愿意走,多呆一会改变不了什么,但,他就想多呆一会儿。 “我能再问你两句吗?”汤阳看着她,问道。 七姑娘笑笑,“自然可以,相识一场,你我又不曾结怨,若你早些派人下帖子,我定会叫人给你摆下酒菜,和你同饮几杯,追溯一下年少轻狂的往事。” 汤阳涩然,“你这些年,回过京城吗?” “每年都回来。”她说。 “我一直以为你死了,现在你没死,我很高兴。” 她轻叹,眸色竟是有些悲悯,“若知道你在乎,我定会派人告诉你一声我还活着, 免你心怀愧疚,负罪度日,只是当时见你走得决然,我便认为,你大概也不在乎我的死活,因而想着说与不说,都不要紧。” 他心头一滞,望着她温和的脸,哪里还能寻到昔日鲁莽少女流于面上的爱恨悲喜? 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一句对不起太无力了。 沉默良久,她依旧在耐心地等他说,但他终究说不出来任何一句话,只能慢慢地站起来,深深地看她一眼,拱手施礼,“告辞!” 她福身还礼,“不送!”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离开了亭子,在下人的引路之下,一路出府而去。 亭子里的淡柔的灯光,照在七姑娘的脸上,她坐下来,还一如方才的坐姿,定定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那幽光照影的回廊,宁静隽永,却不料,倏地荡出来一张凶恶的脸。 她整个一震,大刺刺的笑容在脸上扬起,“娘,这么晚不睡觉,听墙角呢?” 定国夫人拄着拐杖大步前来,脸色凶恶,瞪着她,“就是他?” “你一个老太太,安心养老含饴弄孙就是,管得真宽!”七姑娘站起来伸手扶她。 定国夫人一巴打落她的手,恶狠狠地问:“不要跟我嬉皮笑脸的,是不是他?” 第1186章 交代 七姑娘扶着她坐下来之后,转到她的身后去给她揉着肩膀,“您说,这么晚不睡觉了,非得像个老贼一样听墙角,多没意思啊?” “你说是不说啊?”定国夫人怒道,手灵巧地往后面拍过去,“不要你揉,坐下来,让我盯着你的脸,看你有没有撒谎,今天你必须给我交代。” 七姑娘便绕了过来坐下,望着她,“这么着急干嘛啊?没说不告诉你,正要和你说呢。” “那你倒是说,啰嗦什么啊?”定国夫人真是恨不得一个拐杖落在她的头上,就当少生一个女儿罢了。 七姑娘便笑着,“若你问当年我是否曾和他在一起,那确实是的,差点他就成你的女婿。” 定国夫人跺脚,哎,差点,差点,若不是差那点,如今外孙都抱几个了? “一五一十,一个字不得隐瞒,全部说出来。” 七姑娘道:“好,催促什么呢?正要说,老太太脾气这么着急可不好,仔细得了风症,谁伺候你啊?我可不愿意留在京中伺候你。” 定国夫人听得这般磨叽的话,真是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朝她脑袋使劲地抽了几巴掌,抽得她求饶了才住手。 七姑娘揉着脑袋,哀 怨地道:“当年不就是喜欢了他,追着他跑了两三年,最后他发小跑了出来,说当年他弄瞎了人家的眼睛,导致人家嫁不出去,所以不能娶我,要娶她,我心高气傲,自然承受不了打击,便叫阿富去告诉他,我自尽死了,让他内疚了十年八年,小小地报了个仇,就这么回事。” 定国夫人看着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把事给说了明白,该详细说的,不详细说,哎,但也罢了,这事,详细说又能如何?都这样了。 “他不对,但你这样做也缺德,怎么能骗人家说你死了呢?咱家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宁可抽他几巴掌打他一顿,也不失光明磊落,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你爹泉下有知,还不把棺材板给振飞了?”定国夫人道。 七姑娘便笑了起来,“是啊,后来我也觉得不应该,但是,难道叫阿富去解释一番吗?” 七姑娘靠在她的肩膀上,抬起了眸子,“不对啊,老娘,你应该是安慰我一番,或者是痛斥他一顿,若不是他半道退婚,你至于一把年纪还在愁女婿的事么?” “造化弄人,他夫人的事我也知道,是个暗探,有心潜伏在他的身边,咱 光明磊落的人斗得过心思阴暗的人吗?”定国夫人叹了一句,看着她,“就因为他,所以你这些年都不愿意说亲?” 七姑娘摇头,“倒不是,开始那两年着实是伤心难过,但是,振作起来之后,这伤痛就慢慢地淡了,如今回想起这事,其实怪不得任何人,只能说我跟他缘分不够,这辈子当不了夫妻。我不愿意成亲,主要还是我如今背着偌大的家业,哪家男子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出去抛头露面?可叫我扔下这些生意,我也是不愿意的,这家业我是打得很辛苦的,怎可丢下不管?” “家业算个球?”定国夫人呸了一声,女将的气势尽显无疑,“若做不下去,变卖了就是,拿着这丰厚的嫁妆,难不成还说不上人家?” 七姑娘托着她的脸,认真地道:“娘,我有一事实在是不明白,你这一辈子,纵横沙场几十年,为什么到了最后,你竟然以为女人非得嫁人才是幸福?” 定国夫人没好气地道:“因为你以后会老,会躺在床上动不得,那时候谁来照拂你?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全仗着下人去伺候?迟早把你的银子都卷跑了,你就不怕这种惨淡收场?” “若是这问题,可不简单?我明天就去找个人生个孩子,生一大堆,等我老了,他们不就可以养我了吗?”七姑娘笑着说。 定国夫人朝她脑壳给了几巴掌,长叹一声,“我老了,管不得你了,汤阳这孩子是好的,你们若是能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若不能,我还是得继续给你说亲,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家业你稀罕我不稀罕,吃多吃少,不都是那样过吗?女人这辈子得有一个人宠着才完整,你爹对我好了一辈子,我至今想起,都十分庆幸能嫁给他,娘也盼着你能有一个像你爹那样的男人疼着爱着呵护着,那么娘就算死了,也瞑目了。” 七姑娘伏在她的身上搂着她的颈脖,鼻音有些重,“娘,咱爹是独一无二的,世间上再寻不到像他那样的人了,我不会随意将就,找个男人就嫁了,至于我和汤阳,如今虽说没了怨恨,但要回头却也没有必要,您就让女儿任性这一辈子,好吗?下辈子我什么都听您的。” 定国夫人听了这番话,鼻子酸楚得很,也知道她是个倔强的,说不动,难道还能真的捆着她上花轿不成? “罢了,你自己喜欢吧,不催你了, 往后不必躲着我,得空就多些回来,娘如今老了,若还是一年回来一次,怕没几面可见的。” “掌嘴!”七姑娘朝着她的脸轻轻地就打了两下,看着她,“不能胡说。” 看着女儿美丽的脸,老夫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么个漂亮的人儿,怎么除了汤阳之外,就没遇上个好男人呢? 母女两人牵手回去,七姑娘道:“我过两天就走,把淮州的分店开了之后,就回来陪您两个月,好么?” “真的?可不许骗我。” “发誓,若不回来陪足您俩月,叫我这辈子嫁不出去!” 定国夫人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住,气道:“你还是不要回来的好,回来就知道气我。” “不气,不气了,走,回房给您洗脚,捏脚趾可好?”七姑娘谄媚道。 “捏肩揉头,我这手有些疼,给我涂药酒。” “好贪心的老太太!” 笑声远远地传了开去,在回廊下面的槐树下,默默地走出了一道身影,是去而复返的汤阳,他只是想躲起来,多看她几眼,并不是有心偷听。 眸色黯然,看着母女的背影,他也慢慢地走了,心头有些东西,欢喜又难受。 她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第1187章 皇后病了 汤阳回去之后,便只字不提他和七姑娘的事情,元卿凌也不问,但见他着实没了往日藏在眉目间的沉重气息,仿佛是释了心头大石。 看来,七姑娘没死,让他整个人生都轻松了起来。 宇文皓倒是悄悄地问过他和七姑娘还有机会吗?他告诉宇文皓,说下辈子尽量赶早一些。 宇文皓觉得有些可惜,如果是他老元,他怎么都得追回来,死也不放手。 只是汤阳的事,他也管不了,这么老的人了,自己的感情自己有数。 元卿凌那边计算初步有了一个结果,便叫了包子跟舅舅说一声,重开试验,主要看看这个偏差。 阿四现在怀孕了,徐一不能去镜湖,便派几个鬼影卫去,其中两个人负责禀报情况。 镜湖原先曾经可以来往送过东西物品,但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导致送的东西都没有收到,现在元卿凌大概猜测,主要是当时遇到了一个交叉点停顿比较长久的时候,那时候,漩涡是很少的,丢下镜湖的东西,几乎不是朝着漩涡丢下,而哥哥送来的东西,也只是随意搁在西桥山的那个幽湖里头。她假设,有一种未知的力场,当地球在公转轨道上做周期性运动时,它所受的力场作用也将周期性 变化,这个变化会对镜湖的时空之门造成偏差或者改变。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有漩涡的时候,观察漩涡是否稳定地通向某一处时空,等到这个力场再发生周期性变化的时候,则进行第二步的试验。 她现在不知道这个未知的力场到底是因何存在,又或者会否与其他天体的活动有关,这样摸索或许很困难,但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所以,她除了叫包子告知哥哥准备开始试验之外,还让包子转告哥哥,能否把这一些事情告知熟悉的可靠的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帮忙两边计算。 包子去了一趟,回来告诉元卿凌,说舅舅会去找人,找到之后,会告诉她。 元卿凌觉得此番会成功,但是可能在计算和试验之间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可只要能找到安稳的回家的路,她愿意等。 冷静言说服了红叶,红叶说服了阿丑,让阿丑接受冷静言的医治,冷静言采了几味药回来,按照古籍调制成药粉,再加朱砂混合了天水—也就是雨水,调开之后敷在脸上,说三天之后,这黑火焰就会褪去。 阿丑原先用了老夫人的药大概十天,一丁点效果都没有,但是用了冷静言调制的药,第一天就看到黑色的火焰 心淡去了一些,而那火心的弧度开始慢慢地收,长出了更红一些的颜色。 她简直不能相信,使劲地用她易容的药水擦拭,因为如果是印上去的颜色,这个药水是可以擦拭掉的,可她几乎都把皮肉擦拭破了,那新长出来的颜色都没被擦去。 等到第三天过去了,黑色的火焰心,彻底消失不见,而本来是火纹的图案,渐渐地变成了莲花纹。 这就是天巫师的图案。 阿丑呆立当场,眼泪一串一串地落下,她不是恶魔降世。 因医治之前,冷静言便叫阿丑签下了和盟书,阿丑也不是个反口覆舌之人,既然自己不是恶魔降世,她就必须要回去告诉所有的人。 冷静言和红叶商议,尽早出发,先去南疆,然后由顺王护送的人护送到疆北去,且去之前,要造势说找到疆北的天巫师,如此,才可确保阿丑和他们的安全。 但是,红叶始终有一样不解,那就是阿丑是天巫师这件事情,巫师肯定是知道的,他们为何不尊天巫师反而还毒害呢? 冷静言看着他,道:“只有一个原因,那些巫师,都是你父亲指派的,他们不是正统的巫师,所以,不会遵循疆北的信仰。” 这么说的话,红叶是相信的,他最是擅长 此道。 明元帝封冷静言为平疆侯,令他随同去南疆,居幕后运筹策划,尽快止息疆北疆南的战事。 冷静言便与红叶阿丑一道出发,点了三千北营军,由鲁莽将军带领陪同,奔往南疆与顺王汇合。 若能用这种方式解决,那么,对北唐来说也好,对疆北疆南来说都好,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内乱不用兵,一家人,能和谈不兵戎相见。 在冷静言出发之后,冷狼门有人赶着狼群从直隶往南疆方向而去,三千头狼,全部都是灰狼,由汤圆雪狼带队,如军队一般整齐划一,速度很快,没两天就赶上了冷静言他们,简直把冷静言他们几个吓得够呛的。 看到冷静言变色的脸,红叶恶意地笑了起来,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怕呢,看到狼群吓着了吧? 四爷训狼完毕,带着包子狼和糯米狼回京接走了小娘子宇文龄,见宇文龄脸色红润,仿佛还圆润了些许,一时高兴便给元卿凌甩下两张银票当伙食费。 元卿凌高兴得很,一路送出去,挥着手让公主多些来。 宇文皓要跟元卿凌瓜分了这些银票,说他如今好歹有了自己的小朝廷,没个银子真不方便,元卿凌斟酌了一下,给他设立了一个小金库,往后用银子就 在小金库里头拿。 这么多年,终于有自己的小金库,宇文皓觉得自己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过了两天,宫中传出消息,说皇后不大好了。 自打皇后在芳明殿里禁足之后,身体就不大好,她也不大愿意见齐王,倒是偶尔袁咏意带着宝姐儿进宫去看她,她愿意见孙女一面,否则的话,多半是陪着八皇子。 经历了许多事之后,皇后大概也看开了些,但是早年执念过重,禁足之后伤神,也伤了身子,病中之时不愿意请御医,耽误了病情,等到宫里头的人告知明元帝的时候,她的病情已经比较严重了。 齐王来请元卿凌,元卿凌便提着药箱进宫去。 来到芳明殿,八皇子坐在廊下的石阶上抱着藤球,带着元卿凌之前送给他的眼镜,显得失魂落魄,看到齐王和元卿凌来,他慢慢地站起来,眼底湿润,“五嫂,七哥,母后病了。” 八皇子很少愿意和人说话,便说话也不看着人的眼睛,除了跟老九。 齐王心头一酸,快步上前牵着他的手,轻声道:“没事的,五嫂在,五嫂会治好母后的。” 八皇子便看着元卿凌,“五嫂,真的吗?” 元卿凌不知道皇后是什么病,但眼下只能安慰他,点点头道:“真的。” 第1188章 担忧老八 皇后床边,已经有两名御医在,因着皇贵妃和扈妃都怀有身孕,所以,狄贵妃过来看望,顺便听了御医的诊治,只等着回禀皇上。 元卿凌见过贵妃之后,先问御医,“皇后娘娘情况如何?” 御医上前躬身回答:“回太子妃的话,娘娘面容发黄,身体水肿,肝部发硬肿痛,估摸着,是肝气郁结,气血不继,伤了五脏六腑。” 元卿凌听得这话,提着药箱走了过去,看到皇后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她整个人瘦了很多,面容眼底都发黄,被褥盖着身体,却也能看出腹中有些胀起,她意识是清醒的,就是精神倦怠,看到元卿凌来,眼底也没有光芒,只是瞧了一眼,便看向了她身后的齐王。 自打被关进芳明殿之后,她就很少看到儿子,昔日是有心结,如今都病倒在床上,她便恨起自己往日执着,巴巴地看着儿子,眼底酸涩。 齐王含泪上前执着她的手,安慰了几句,说服她让元卿凌诊治,皇后也同意。 元卿凌先听了心肺,再摁住她的肝部问道:“娘娘,痛吗?” 皇后皱起了眉头,丝丝地吸了一口气,“痛!” 元卿凌再摁了一下发胀的腹部,问道:“这里呢?痛吗?” 皇后还是方才吃痛的神情,“痛!” 元卿凌检查她的双腿,发现双腿已经水肿得比较严重,伸手摁压下去,很难才能弹回来。 腹部积水,下肢水肿,肝腹部疼痛,再看着脸色与眼底的发黄,基本诊断为肝腹水。 元卿凌问了一下殿中伺候的人,说皇后早一两个月就胃口不振,吐过血也便血,腹泻也比较严重。 “五嫂,怎么样?”齐王看着元卿凌问道。 元卿凌打开药箱,检查了一下需要用的药,都齐全,便道:“先给药吧,排一下水肿,看能不能排出去,若排不出,怕是要穿刺抽出腹水。” 她给皇后输注白蛋白,再用利尿的药,且看看能不能自主排出,若能排出,情况还不算到最差的地步,若不能排出,那还是比较严重的。 输注之后,在殿中也大概等了有一个时辰多,皇后是有排尿,但不多,并不理想。 她叫了齐王出去,让他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若腹水持续严重下去,皇后熬不住多久。 齐王眼底一红,忍不住热泪滚滚,看到八弟在廊下看过来,他努力忍住,轻声道:“五嫂,你尽力就是。” “我会尽力的,只是得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元卿凌道。 齐王忍住悲痛,“我知道。” 晚些的时候,诸位王爷和王妃也入宫看望皇后, 老五也来了,皇后与诸位王爷昔日的关系都不算好,但见如今病重,众人不曾蒙召便入宫来探望,她也十分感触,泪水在眼底凝聚,却没有滑落。 而诸位王爷,经历了国家的变故,早没把昔日的恩怨记在心头,好比被刀子伤过,又哪里在乎那针刺的一下? 袁咏意安排好府中的事,也收拾了衣裳入宫,她是皇后正经的儿媳妇,她理应入宫侍疾。 到了傍晚,狄贵妃回禀了明元帝关于皇后的情况时,明元帝亲自过来了。 帝后已经许久不曾见面,皇后心死便是因为明元帝的彻底冷落与厌弃,今日所有人来了,她都不曾真正落泪,听得外头宣皇上驾到的那一刻,她顿时泪如雨洒,失声痛哭,哭得无法遏制。 明元帝到底是念着多年的夫妻之情,见她这般,心头也不好受,坐在了床边。 皇后便越发哭得撕心裂肺,“皇上,你还记着臣妾吗?你还恨臣妾吗?” 明元帝伸手替她擦去了泪水,道:“都过去了,你好好养病。” “臣妾错了,臣妾真的错了。”皇后的手死死抓住明元帝的手腕,压在自己的心脏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家见状,也觉得心酸,元卿凌被老五抱在了怀中,她看向齐王,齐王蹲在帷前, 忍不住泪水,袁咏意陪着他,也是热泪盈眶。 皇后哭了一场,加上用了药,慢慢地就睡了过去,明元帝起身问了元卿凌和御医,虽然狄贵妃都告知了他,可他还是细细地问了一番。 御医说基本情况是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因为腹水严重,元卿凌这边也没敢保证说能好,只能拖,拖得多久算多久。 明元帝听罢,也没做声,只是扬了扬手,叫众人退下。 明元帝在里头陪皇后说了有半个时辰的话才离开,这两年不管皇后怎么犯错,他总还是不愿意要她的命,就是这份夫妻之情难以割舍。 天黑的时候,老五夫妇才离宫回府。 累了一整天,到了府中,老五自动自觉地帮她揉肩,轻声道:“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就是看到老七和老八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元卿凌叹息道。 “嗯,是的。”老五心里头也不好受,他不放心的是老八,老八对皇后的依赖很深,一旦皇后有个好歹,老八怕是不能承受。 而且,老八的情况,谁来照顾他都没有皇后尽心,这漫长的几十年里头,老八会很凄凉,因为没人能取代一个母亲的位置。 往日,皇贵妃那边还能照顾一下,但是皇贵妃现在怀孕了,等以后孩子出 生,她定会忙乱得不行,且宫中的事还是她管着,肯定顾不上老八。 老八是不能单独建府的,离了宫,谁都不放心,若靠着明元帝,他忙于政务,怕是一个月都看不了几次。 最后两人都觉得,如果皇后真的大去了,便把老八养在哪位娘娘的名下,有了母子的情分,总比无人看顾强。 第二天元卿凌进宫的时候,狄贵妃就叫了她到偏殿说话。 狄贵妃拿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天儿叫人给本宫送的信,太子妃看看。” 元卿凌有些意外,老九竟然还给贵妃送信了。 她接过来看了一下,是寻常问安的家书,说了一下他自己的情况,信末里头老九交代,让贵妃若得空多些照料一下老八,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八。 看了信,元卿凌有些不明所以,“娘娘的意思是?” 狄贵妃也没拐弯抹角,直言道:“老四去了江北府,一年未必能回来一次,皇上如今几乎不来本宫这里,日子长且孤独,如何度过?所以,皇后病倒之后,本宫就在想,若皇后……” 她看着元卿凌,压低了声音,“本宫想把八皇子接到宫中来养,一来做个伴,二来,总盼着皇上能念着八皇子,多到本宫这里来几趟,那本宫也不至于毫无指望。” 第1189章 算出来一部分 元卿凌有些愕然,昨晚才和老五说过这个问题,今天狄贵妃就提出了。 老八是嫡子,且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心机谋算,养着他,就好比是拿到了一个争宠与位分的筹码。 狄贵妃仿佛看出了她的忧虑,真诚地道:“你可以放心,本宫很喜欢八皇子,本宫一定会好好待他,绝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元卿凌道:“娘娘,老八的事情我做不得主,你如果有这个打算,为何不去求父皇呢?” 狄贵妃苦笑,“本宫如今在皇上面前早没了分量,所以还请太子妃代为美言几句。” 元卿凌没敢轻信,且她实在没权利决定老八去谁的宫里,最重要的是现在皇后还活着呢。 所以,她道:“这事容后再说吧,娘娘若真有心,不妨这段日子多些看照老八,他自己的意见是最重要的,到时候皇上会问他意见,他如果自己说愿意去您的宫里,比我说一百句都管用。” 狄贵妃想了想,也觉得她说得对,缓缓地绽了笑意,“多谢太子妃指点。” 元卿凌暗自苦笑,她这真不是指点,只是不想为这事烦恼。 褚首辅今天也入宫一趟了,亲自看望了皇后,父女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 ,反正首辅走的时候,皇后哭了很久。 但接下来的两天,皇后的情况竟有所好转,腹水有减轻,吃喝也渐趋正常,明元帝还专门请了元奶奶入宫去一趟,和御医一道研究治疗的方子配合元卿凌的治疗。 过了数天,皇后好了很多,双脚的水肿褪去,她也能下地行走。 狄贵妃每天都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好起来,既是高兴也伤怀,但皇后显然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就让得空多些过来,做做伴也好。 贵妃和皇后原先是这宫里头最尊贵的女人,两人表面上没有不和,但心里始终有嫌隙,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反而让她们想起了刚刚入府的时候,那会儿,没这么多的心思,顶多就是争风吃醋,但也有守望相助的时候,只是后来皇上登基了,孩子也渐渐大了,有了展望,就有了野心。 如今,不管是储君之位还是这后宫之权,都不可能落在她们两人的手中,细细斟酌一番,似乎也没什么好争了倒不如心平气和地当个姐妹,也不枉这么多年的情分了。 有了这番心思,这两位老姐妹还真融洽了起来,皇后的病情也日渐见好。 元卿凌的药减了之后,皇后便用了 元奶奶和御医的方子的,元卿凌觉得中药调理也很好,自己的药只做辅助。 镜湖的试验也在抓紧进行中,在不同的时辰里,往漩涡里投放东西,东西全部都标注好,而经过半月的试验,发现子时在镜湖中心投放的东西,能被哥哥收到。 而哥哥那边送回来一份演算报告,这份演算报告装在防水箱里,飘回来的时候,却倏然被另外一个漩涡吞没,这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因为上一次的试验,现代送过来的东西从不曾被吞没过。 换言之,成功一半,也失败了一半。 因为,去可以去,回却回不来那是不行的,而且,这吞没了之后去哪里,她没办法算出来。 而就算去的话,也有难度,因为投放物品到湖中心漩涡,可以很精准,人跳下去,却不能了,尤其元卿凌不懂得武功,怎么能确保是一定落在那个漩涡里? 一切,似乎又得重新开始。 但好歹是有些苗头了,元卿凌没放弃,继续研究,试着从初一到三十,从月牙儿到月圆夜,进行一轮新的测试。 月圆这天,现代那边投放过来的东西,经过了漩涡,但没被漩涡卷走,慢慢地被推到了湖边,负责测试的鬼影卫 往原先吞噬箱子的漩涡投了一个人偶,那人偶没被漩涡吸走,反而在水面上飘着,是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漩涡才卷走了人偶。 接着白天的投放了很多东西,都被卷走,等到十六晚上,月亮出来的时候,所投放的所有东西,都没有被马上卷走,是等一盏茶功夫左右才被卷走,一如昨晚那样。 鬼影卫拿了箱子策马回京,禀报了这个情况。 元卿凌记下,也就是说,月圆之夜,镜湖的时空之门有几分钟左右是单向的,能进不能送出去,如果人从那边回来,只要掌握好时候,就能离开镜湖,不会被卷走。 可这时间如何掌握?比较难,因为十五十六两个晚上接受东西的时间都不一样,而哥哥那边投放的时间也不一样,要取得精准,还是有些困难。 连续几个晚上,元卿凌都在根据目前所掌握和这一次镜湖里送来的哥哥的报告做了一个镜湖的模型,对应斗转星移来做一次一次的演算。 每天在书房里算到丑时,宇文皓都睡醒一觉了,她还不愿意回来睡觉,连续几天,宇文皓就有些生气了,半夜起来把她拉走,“你这都快魔怔了,咱又不是着急一时半会要回去,有 日子给你慢慢算的,这么熬法,熬出个好歹怎么办?” 元卿凌打着哈欠,趴在他的背上,“我困死了,你背我回房间。” 宇文皓一手横抱起她,狠狠地亲了一下,“真是恨不得揍你一顿,知道困还不回房间睡觉。” 元卿凌靠在他的怀中,笑着道:“我这不是着急算出来吗?那么以后你惹我生气了,我就能回娘家去。” “那我也知道怎么去追你啊。”宇文皓也笑了,“你最近总是叨叨,说子时往镜湖中间的那个漩涡里一跳,就能去到,是吗?” “你可别乱跳啊,中间这个漩涡是成功过,但不是每天都是这个漩涡,且时辰得把握得很好,未必是子时,是子时的时候也未必是那个漩涡。”元卿凌打着哈欠,还真是累得很,最近越发熬不得夜了。 “我要去的话,肯定是带着你去,你自己一个人还跳不出去那个漩涡呢。”宇文皓把她抱回了房间,往床上一放,自己便压了过去,“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哭着回娘家的,那样我岂不是要哭着去找你?” 元卿凌勾着他的脖子,巧笑倩兮,“等我算出来之后,我们带着五宝一块,像青蛙一样跳湖,大年初二,回娘家。” 第1190章 容月不舒服了 阿四最近胃口大得很,过了反应期之后,眼看着长胖,她终日都觉得饿,饿得不得了,往日不爱吃的菜,如今一股脑地往嘴里塞,尤其爱吃肥肉,一块一口,像吃点心似的,弄得徐一担心得不行,实在是食量惊人,怕吃出个好歹来。 不得已,求助到了元卿凌的跟前,元卿凌给阿四制定了菜单,要她严格遵守菜单食用,一天五顿,但每一顿都不许她吃撑。 阿四叫苦连天,拿不了元卿凌出气,只能冲徐一发脾气,说他烂豁牙到元姐姐跟前胡言乱语,弄得她连饱饭都吃不上。 徐一都受着,任由她打骂,买了些零嘴儿,让她饿的时候吃上一两口。 和阿四相反的是容月,容月最近没胃口,什么都不爱吃,整天恹恹欲睡。 她自从放弃了怀孕之后,便把府中那些大夫打发了去,她也不看大夫了,着急怀孕的那些年,她吃了太多太多的苦药,现在想到那个味道就想吐,所以,怀王说要给她找大夫看看,她不愿意,觉得自己应该是前阵子忙碌,累坏了,休息过来就没事。 她心头不免悲哀,往日她精力多充沛啊,莫说忙这一阵子,就是三天三夜不睡觉 ,第二天依旧能精神奕奕的,她真的老了吗? 老女人都熬不得的。 强撑起看着铜镜里自己憔悴的面容,越发看自己不顺眼,回头看着怀王,“我变老了,不好看了,你还爱我吗?” 今天休沐的怀王拿了一件衣裳过来给她披上,饱含宠溺地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你还是容月,我就爱,别胡思乱想了,今天陪你到五哥那边走走,散散心,你都睡几天了,别真闷出病来。” 容月摇头,“不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是想让太子妃给我看病,我现在不看病了。” 怀王拉着她的手,眉头凝重担忧,“别让我担心,好吗?去找五嫂看看,且五嫂的药不苦,像糖丸一样的。” 容月不大想去,阿四总是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虽然那肚子和月份不对等,但她叉着腰走路的模样还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但见他着实担忧,她只好藏起对阿四的微词,换衣和他一道出门去。 她素来出门都是打马,很少坐马车,这会儿坐在马车上,晃得她今日一早喝下去的粥都快吐出来了,她叹了一口气,“人家想吐是因为怀孕,我想吐是因为晕马车 ,容月啊容月,你真是……” 她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 怀王笑着道:“不是说好了以后不提这些吗?怎又提了?提了你自己又难受,何必呢?” 侍女嗒嗒在外头掀开帘子,兴冲冲地想说一句兴许您也是怀上了,但想起以往多少次的空欢喜,还是忍住了嘴,取出一包蜜饯递给她,“王妃,吃一颗,没这么难受。” 容月接过来取一颗放入口中,酸酸的味道让口水泛滥起来,倒真没这么难受,她靠在怀王的肩膀上,“我这些年,鲜少得病,练武之人得病会被人笑的,可不能告诉人家。” “你不是病了,你是累坏了,前阵子收账,你熬了几个晚上,才会累坏的。”怀王心疼得很,跟她商量,“往后账还是交给我来管吧,别这么辛苦了。” 容月摇头,“那不行,哪里有男人管府中的账?你现在已经掌管内库了,每天都忙得不行,府中的事就不要你劳心了。” “我忙得过来,内府大小官员那么多人,他们都能帮我分担。” 容月执着他的手,道:“你还是专心点处理好内库的事吧,我看太子的意思是日后要让你掌管户部国库,经过洪烈的事 情之后,他大概也明白,兵权财政必须要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放心,横竖你如今身体也好多了,能帮着分担就多帮一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啊!” “放心,我会尽力的。”怀王柔柔地看着她,把她的手执着抵住胸口,“容月,你真的很通情达理,很善解人意,也很有大局观,一般女子,没有你这样的眼界。” 容月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什么帝王权势,在她看来一文不值,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能一直和他在一起,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此生无悔无憾,才是她终极追求。 到了楚王府,进门就看到阿四在徐一的陪同之下,满院子里溜达,看到容月来,阿四扬起了委屈的眼睛,“可算来个客人了,我都憋坏了。” “你怎么了?”容月看着她叉腰的姿势,心里还是忍不住直冒酸水。 “元姐姐说我胖,要我走动,不许躺着吃,吃着躺。”阿四都快哭了。 见她这么惨,容月心里可算是寻到了点平衡,假情假意地道:“确实是胖了些,多走动,别吃太多。” 阿四拉长了脸,“连你也这么说,哪里胖?怀孕的女人不都胖吗?元姐姐怀着点心们的时 候,胖得那叫惨不忍睹。” 容月不爱听这些,便不理她了,和怀王一道进去。 老五今天也在府中,休沐的日子,他基本都会在府中陪着老婆孩子。 听得禀报说怀王夫妇来,他牵着元卿凌的手出去,“巧了,打算今晚吃顿好的,他们是闻着味来的吧?” “还打算吃顿好的?阿四不能吃得太油腻,大家一起吃饭的,你也跟着吃清淡些吧。”元卿凌道。 “阿四怀孕,徐一跟着吃清淡就行,我吃什么清淡?我要吃肉,大荤!”宇文皓可不愿意陪着吃素菜,多委屈他难得一天的休息日啊。 “五哥,有什么好吃的?” 刚转到廊下,就看到怀王夫妇牵手走上来了,怀王听得他们讨论吃饭,便笑着问了一句。 宇文皓兴致勃勃地道:“说你有口福呢,我打算叫厨子做酱烧红蹄,想吃吧?” “容月喜欢吃!”怀王不愧是二十四孝好夫婿,知道媳妇的口味,马上开心地回头对容月说了。 殊不知容月听得酱烧猪蹄,脑子里立马就浮现出一大堆烧得通红,油腻得不行的猪蹄,且一直在脑海里徘徊不去,她胃部一阵翻滚,扑到树下,捧着肚子就狂吐了起来。 第1191章 容月怀孕 怀王怔了一下,忙地叫嗒嗒拿手绢,然后快步走下去,轻轻地拍着容月的后背,“怎么还吐起来了?我就说早些来看嘛,难受不?” 容月回头,哭丧着脸,“没吐出来,可难受了,吐出才好受,但就是什么都没吐出来,就是反胃。” 怀王扶起她,用手绢给她擦拭了一下嘴角,“进去喝口水,酝酿一下回头再吐。” 老五用袖子捂住鼻子,远远地弹走几步,皱起眉头,“你们夫妇什么意思啊?大老远的跑到我家中来吐,容月你是吃撑了吗?” 元卿凌提腿轻轻地踢了他一脚,“进去,瞎说什么?” 她伸手扶了容月一把,问道:“怎么了?吃错东西了?” 宇文皓嗤笑,“你这吃错东西和我问的吃撑不是一回事吗?” 元卿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怀王也生五哥的气了,“五哥你太没同情心,看容月吐得那么难受,你不心疼啊?” 宇文皓嘀咕,又不是我媳妇,我心疼什么? 扶着进了去让她坐下来,绮罗奉上茶水,怀王端着让她慢慢地饮了两口,才见她脸色没这么青白了。 元卿凌瞧着她,问道:“吃什么了?肚子难受不?” “这几天也没胃口,没吃什么啊,就是老犯 恶心。”容月有气无力地道。 元卿凌狐疑地道:“该不是怀上了吧?那事多久没来了?” 容月笑了起来,也不避讳太子在,“拉倒吧,不可能的事,前十天左右才完事呢。” 侍女嗒嗒在旁边道:“可不是呢,王妃,您上一次到如今,可都有一个月多了。” “怎么可能?”容月看着嗒嗒,“有一个多月了吗?” “有了,奴婢可都给您记着呢,您原先一直叫奴婢记,奴婢没敢忘记。” 容月怔了怔,随即也扬手,“那也不可能,折腾来折腾去,也没怀上,这放弃了莫非能怀上?我连药都没喝了。” 元卿凌道:“还是验一下吧。” 容月摆手,“不,不想查,我都有经验了,查了就是没有,你还是给我开点治恶心的药,要甜的不要苦的。” “你这症状,我可不好给你开药,还是先查查。”元卿凌回头打开药箱,从里头找出验孕棒递给她,“去,知道怎么查吧?” “不查不查!”容月不接,虽说如今都已经满心打算放弃了,可查孕就是噩梦,她实在是看够了大夫每一次都遗憾都跟她说,没有。 “那我不能给你开药,如果真怀上了,吃药上就得注意了。”元卿凌道。 “容月,要不查 一下?”怀王本觉得不大可能,但是,这兴许缘分到了就真的怀上了呢? “怎连你都这样说呢?我说了不查的,就是给我开点药就行。”容月烦躁得很。 老五悄然问元卿凌,“你诊脉能诊出来吗?” 元卿凌摇头,“我不能。” “奶奶在府中,要不叫奶奶出来诊脉?”老五道。 元卿凌便对容月说:“那好,你既然不愿意查就不要查了,我请老太太出来给你诊个脉,看看你是不是胃寒,如果是胃寒给你开点暖胃的药,行了吧?” “不是喝苦茶吧?我不爱喝了,喝烦了。”容月眯着眼睛,又开始犯恶心了。 “诊断出什么毛病,我给你开药,不喝苦药,行了吧?”元卿凌没好气地道,这容月,病了就娇气起来了,还得哄着她说话。 容月这才笑了起来,“行!” 绿芽去把元奶奶请了出来,元奶奶正在后院里头给孩子们讲故事,今天她也是难得回来,但下午还得开诊,所以这半日的时间,就抓紧陪陪孩子。 听得绿芽说容月不舒服,便跟着绿芽一道出到正厅。 怀王和容月敬她,先站起来给她施礼,元奶奶瞧着容月的脸色,还真吓了一跳,“怎地脸色这么差啊?快坐下!” “吃不下, 恶心,想吐。”容月自己说着病症,先扶老夫人坐下,自己再坐在旁边。 “伸出手来!”元奶奶道。 容月把手搁在桌子上,元奶奶两根手指准确地摸了脉,这一听,元奶奶便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但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怀王紧张地看着元奶奶,之前元奶奶给容月把脉是很快的,几下就行,如今听好久了。 “另一只手!” 容月便换了一只手上来,问道:“老夫人,我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肠胃……” “和肠胃无关!”元奶奶诊完之后,移开了手看着她,眼底有慈祥的微笑,“容月,你是怀上了!” 容月心头一个哆嗦,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眼睛瞪着,“老夫人,可不许开这种玩笑的。” “开什么玩笑?怀上就是怀上了,喜脉一摸就知道,可为了准确,我还是细细地给你听了一回脉,”她抬起头看着发怔的怀王,唇角笑意不减,“恭喜王爷啊,要当爹了,欢喜吧?” 怀王心头一砰一砰的,傻乎乎地笑着,“当爹了?” 容月猛地看着元卿凌,“你那个,验查的东西,给我,快!” 元卿凌笑着道:“方才给你还不要,拿去,知道怎么弄好吧?” 容月顾不得头晕恶心,一把拉着 她,“你跟我一块去,免得出错。” “你别拽我啊……” “快!”容月厉吼一声。 元卿凌捂住耳朵,乐不可支,容月这反应,可真是绝了。 怀王傻乎乎地看着宇文皓,“五哥,这按说不假的了吧?” “傻小子,老太太诊的脉,还能有假?当爹了!”宇文皓也打心底里替他高兴,笑着上前轻轻地给了他一拳。 “真的?容月怀上了?”阿四和徐一刚走回来,便听得宇文皓说,当下高兴地走进来问。 “容月总算如愿了,可不容易啊!”元奶奶笑着说。 阿四也很高兴,她现在是孕妇,巴不得天下的女子都是孕妇,好跟她做陪。 怀王开心得不行,当爹不是最开心的,最开心的是容月总算如愿了,她再没犯愁的事了。 没过一会儿,便见容月用手支着腰进来,还让元卿凌搀扶着,那阵仗可真是……不忍目睹啊。 她脸颊生辉,眼底生光,全身从头顶到脚趾都在欢喜着,看到怀王,眼泪就有点压不住,凝望着他,哽咽道:“我怀上了,你开心吗?” 怀王刚刚只是开心,看到她这副模样,心疼得不行,执着她的手,眼底泛着泪意,哑声道:“开心,很开心。” 这漫漫的求子路,辛苦你了! 第1192章 要包子进宫 容月怀孕的事,迅速在皇家妯娌里炸开了锅,大家都很为她高兴,袁咏意简直是跳了起来,回想起容月这条求子路,简直是太不容易了。 诸位王妃纷纷到怀王府里去,除了恭喜之外,还要陪她一同高兴。 皇家妯娌,基本都是过来人,大家各施其法,教她如何保胎养胎,怀王都听得很仔细,一一记下。 但是,这些法子却让他很懵,这里头说了很多东西不能吃,可昨天五嫂说了,不需要忌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倒是房事上要注意,还有不能动辄粗鲁动武。 但是,孙王妃却十分紧张地让他都遵守注意事项,说好难得才怀上,有些忌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容月自然紧张,便叫怀王都记下来,然后遵守就行,反正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那些东西不吃就不吃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鲁妃。 鲁妃真的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辈子没办法抱上孙子了,她倒没埋怨过容月,因为她瞧着容月的身板就是好生养的,她一直都认为是自己儿子的问题,儿子得过大病,在那方面上,力不从心也是有的。 所以容月这些年没怀上,她也从不提要给怀王娶侧妃,因为一旦娶了侧妃没怀上,那 外头的人就都知道是自己儿子的问题,更损名声。 所以容月怀孕之后,她便去跟明元帝说,入府去照顾容月直到孩子顺利出生。 明元帝对怀王夫妇的第一个孩子也十分重视,容月与冷肆对北唐有多重要,他心里有数,自然恩准下去。 明元帝感觉国运开了,从皇贵妃和扈妃有孕,到怀王媳妇有孕,隐隐暗示着皇家要开枝散叶,尤其是在太平之后传来的喜讯,锦上添花。 北唐如今实在需要锦上添花,把太平盛世的景象堆砌起来,彰显在百姓的面前,安定民心。 他如今权力下放到太子的身上,他也认为宇文皓要搬入东宫居住,对太孙包子的培养也要开始了。 所以,这天早朝之后,便叫了宇文皓到御书房,跟他说了这事。 搬到东宫去,宇文皓不大愿意,如今在楚王府里头,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到了东宫,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老元会不习惯,不能恣意地出入,且她如今总忙着镜湖的事情,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去一趟,所以不方便。 他委婉地推了入主东宫的事,但明元帝坚持要包子在南书房上课,指定一位太傅教导。 他拟定了几个人选,都是朝中的饱学之士,宇文皓看了 一下,蹙起了眉头。 这些老臣,确实是饱学之士,但思想守旧,规矩严明,循规蹈矩地教,或许适合很多孩子,但绝对不适合包子。 包子个性很鲜明,而且有自己的想法,偶尔顽皮,在守旧的教育底下,或许会扼杀他的天性。 “要不,儿子先回去跟太子妃商量一下?”宇文皓没直接一口拒绝,继续委婉地道。 明元帝蹙眉看他,“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可以,还问什么?妇道人家,难道还懂得教育不成?” “还是商量着办好!”宇文皓说。 “不是朕说你,实在你这么怕媳妇,就不怕你底下的人笑话你?”明元帝没好气地道。 宇文皓正色地道:“父皇,我不是怕媳妇,而是包子是老元拼着命生下来的,他的事,她必须有决策权。” 明元帝竟无法反驳,半晌,扬手,“滚!” 宇文皓回去之后,和元卿凌商量着包子的事情,东宫的事他能顶得住,但包子是太孙,帝王式的培训迟早是要接受的,且也轮不到他来决定,有时候,也轮不到父皇决定,那些老臣就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求了。 “如果这样的话,是要入宫住了?”元卿凌不大愿意,但这事关系比较大,她耐 心地问了一下,“辛苦吗?包子是否能承受?” 宇文皓道:“辛苦是必定辛苦的,丑时末就要到书房,辰时开始读书,午时休息,休息半个时辰,又开始上课,酉时下课,吃了晚膳之后,还有晚课,如此算起的话,晚上只能睡三个时辰,午膳若吃得快,也能睡大半个时辰,一天加起来,大概能睡个不到四个时辰。” “老五,你觉得合适吗?”元卿凌听得这高强度的读书上课就难受,听都难受,更不要说包子要却经受了。 宇文皓也不大舍得,他自小也没受过这些苦,倒是老大宇文君经历过,可也没见教好,反而教得他野心越发的大。 “但父皇执意如此……” “能推了吗?”元卿凌问道。 “要不,”他想了想,“我们问问包子的意思?” “问他的话,肯定是不同意的。”元卿凌道,生儿子还不知道儿子的性格吗?他聪明得很,很多知识一点就通透,压根不需要这样训。 “还是问问吧!”老五打了主意,只要包子说不愿意,那就叫包子自己去求皇祖父,皇祖父疼他,求几句之后定舍不得叫他受苦,总比他去求父皇好。 殊不知叫了包子过来一问,包子却也没多反感,只 问道:“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舍不得弟弟。” “学好了,先生觉得可以了,那就能回来,当然了,你若有本事的话,把先生所识的都学了,就能走。”宇文皓道。 包子便笑了起来,“那可不容易?三个月我就回来了。” 宇文皓啼笑皆非,“你这孩子,怎能这般轻视先生?他们可都是有大学问的人,他们的学问,你这辈子都未必能学完。” 包子眼睛骨碌碌地一转,“那可未必!” 元卿凌惊愕地道:“你是同意?” “学知识,为什么不同意?”包子看向元卿凌,迟疑了一下,“妈妈你不是说学无止境,要我们不断学习吗?” “但皇祖父是要你像一个储君一样学习,从早到晚……” 包子打断了她的话,“要学,就好好学,辛苦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先生能教我一些我不懂得的东西。” 元卿凌诧异地和老五对视了一眼,包子是认真的? “你不能捣蛋捉弄先生啊,皇祖父会生气的,你要么不学,要么好好学,你若不愿意学的话,妈妈去找你皇祖父说。” 包子背着小手,看着她,蹙起了眉头像个小大人似的,“妈妈,我又不是总捣蛋,跟汤大人学,我们也不曾捣蛋过啊。” 第1193章 要快点破解 在元卿凌怔愣之际,包子执着她的手,反过来安慰,“你别太想念我,我学好就回来,三个月半年的,我就回来了,你若是想念我要紧,就进宫去探望我,但有一样,不能耽误我学业!” 元卿凌这一次可真是哭笑不得了,咋回事啊?她生了多长进的孩子啊,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包子往日可顽皮捣蛋了。 入宫学习,包子是坚决地同意了,但宇文皓看了一下太傅的名单,觉得不大合适,跟元卿凌商量了一下,要不,还找韦太傅吧。 韦太傅虽然也守旧,但学识渊博,懂因材施教,最重要的是韦太傅的顽固是可以说通的,因为韦太傅听他的。 元卿凌在彷徨之中,同意了。 只是,包子回去之后跟汤圆和糯米说了之后,两人也说要陪着哥哥进宫去学习。 明元帝那边可开心了,说三兄弟一块学,当然了,汤圆和糯米不必像包子那样上晚课,因为晚课基本教授的便是如何当好一个君主。 因他们没住在东宫,所以,点心们就都住在乾坤殿,和太上皇住在一块。 太上皇听得重孙子们这么争气,叫褚首辅和韦太傅两人一同教授,但同时褚首辅也得住在宫里头了。 褚首辅不大同意,道:“我年纪 大了,身体也不好,住在宫里头多有不便,韦太傅学识过人,他一人便可胜任。” “真不愿意?”太上皇问道。 褚首辅轻叹一声,“劳碌半生,难得如今太子出息了,老夫也想安享晚年,在府中看看书,喝喝茶,做个闲散老人。” 太上皇不无惋惜地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本来还以为,孩子们住在乾坤殿了,总得叫他们依赖的人进宫伺候,孤刚下了旨意,叫小喜进宫伺候,往后小喜就重新住回乾坤殿。” 首辅一怔,忙道:“我最近吃了老夫人的药,感觉身体略有好转,估计调养几天,便可没什么大碍了,想来想去,韦太傅年事已高,太孙和皇孙年纪小,精力充沛,他一人怕是应付不来,横竖我已经为北唐劳碌了半生,不妨再劳碌过几年的。” 太上皇温和地道:“不,宇文家已经很亏欠你了,不能再为难你,你还是回府安享晚年吧,入宫腰牌还回来,没什么事也别进宫来妨碍孤含饴弄孙!” 喜嬷嬷进宫来了,进得宫要出去可就不容易,他的腰牌若被收回,那一年怕也见不上一面了。 褚首辅急了,指天发誓,“并没有为难,还有心有力,自当为北唐尽心,筹谋百年,就这么说定了, 我自带粮食入宫,不吃你们一粒米饭。” 太上皇睥睨他,“褚大,你说你犯贱不犯贱?非得搬出小喜来你才听话,你这半生不是劳碌,你是艰难!” 褚首辅也气愤,“你既知我半生艰难,何苦用她来套我?” “你可以不上套,何必委屈?”太上皇狡猾又淡定。 褚首辅微微一笑,“有她在,我并不委屈,甘之如饴,在这宫里和她一起侍奉新主,好歹也是做同样的事,往后明里暗里交流可就方便许多,也名正言顺!” 太上皇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老伙计,孤这是帮你啊,宫外是大千世界,这乾坤殿里,没有是非,没有闲言,你们想怎么过,便怎么过。” 褚首辅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太上皇一眼,有些感动,“还是你谋算得周到,在这宫里头,小喜就不会一直推托这个推托那个,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太上皇微微一笑,“这辈子,苦了你,总得让你晚年过得恣意一些,你这辈子就是太绷紧了,不曾享受过半点,褚大,留在这宫里头,你也不必住在乾坤殿,就住在摘星楼去吧,极儿哥哥走了之后,摘星楼又空落落的了,叫人心里不好受。” 太上皇说完,便背着手进去了, 不胜唏嘘。 褚首辅想起年少之时,他们在摘星楼度过的日子,这忙碌了许多年,才发现真如他所说,他这一辈子过得实在是太绷紧了,唯有年少的时候,是欢喜的。 逍遥公听得说首辅要住在摘星楼里,他也收拾了东西,说要搬进去住个十天半月的。 三大巨头,可算是在宫里头聚头了。 送点心们入宫的时候,元卿凌心里万般的不舍,但让她高兴的一点是孩子们比她所想的更懂事。 她千叮万嘱,他们不可以在宫里随便露了那些本事,会吓坏宫里的人。 包子一拍胸口,说他会看管好弟弟的。 小糯米贴心地抱着元卿凌,扬起了小脸蛋,“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们学好本事就回来,你和妹妹都要好好的。” “什么妹妹?”元卿凌哭笑不得,“为什么要生妹妹?你不是都有两个弟弟了吗?弟弟不好么?” “弟弟是弟弟,妹妹是妹妹,宝妹妹和秀妹妹多好看啊,爹爹也想要小妹妹,不信你问爹爹!”小糯米直接就把老五出卖了。 老五尴尬地看了元卿凌一眼,“我没说过,我只是说想要接老七的女儿过来玩一下,咱自己生就不要了。” “你不要,我要!”汤圆拍着自己的小腰包,“我自己 养,我有钱,妈妈尽管生就是了,生十个八个我都养得起,师公说了,只要我缺银子,他就给我送来,我以后还会做生意赚好多好多的钱,把你们都养起来。” “好了,都闭嘴吧!”宇文皓气结,一手一个把他们扔上马车里。 包子掀开帘子,嘀咕道,生不生可轮不到爹做主,他冲元卿凌摆手,“妈妈,得空就去宫里头探望我们,照顾好多宝和弟弟,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妈妈再见!”汤圆和糯米都伸出手来拜拜。 元卿凌心头微酸,怎么回事?觉得孩子一下子就长大了,她还没做好准备呢,不久之前,他们还粘在她膝下,各种争宠,还嫌弃汤大人的功课太多,现在却都愿意去宫里上学。 眼底濡湿,看着老五用马车驮着他们进宫去,元卿凌痴痴看了一会儿,回头对汤阳道:“无法想象,当有一天他们都长大了,要离开我的时候,我有多难受。” “父母总是惦着孩子,可孩子却未必会一直惦着父母,因为父母见识过的世界,孩子们也要去见识了。” 元卿凌听了这话,怅然若失,是啊,正如她在这里有了自己的生活,不会一直想着父母,但父母却是会一直想着她的。 镜湖,必须要快点破解。 第1194章 二宝什么意思 点心在宫中安顿好,宇文皓千叮万嘱,还是元卿凌那句话,切莫切莫被人看出丁点的异常来,方才在府中的时候,他心里还默默地笑元卿凌,说她舍不得孩子。 但到了这宫里头要走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也很舍不得。 倒是孩子们像赶苍蝇似地赶他,“知道了,爹爹好啰嗦,快回去吧。” 对这群没良心的东西,宇文皓气得牙痒痒,想再多说几句,人家已经去跟太祖父请安了,他只得悻悻地跟过去,请了个安,想跟太上皇诉苦几句,太上皇也赶他,“得了,送进来就行,回去吧。” 他彻底失宠了,被自己的孩子夺了父辈祖辈的宠爱,连怨都没得怨。 回去跟元卿凌诉苦,元卿凌本也有些伤感,看到他哀怨的面容,顿时乐不可支。 宇文皓狠狠地亲了她一下,“我已经彻底没有地位了,你还笑?” “多大的人了?还跟自己的儿子争宠。”元卿凌嗔了他一眼。 宇文皓瞧着她的横波目,心中兀自一动,“媳妇,若是咱有个闺女,像你这么好看,多好啊。” “想说什么?想生个闺女了?”元卿凌没好气地道。 宇文皓连忙摆手,“那可千万不要,咱都五个孩子了,若再生一胎,若还生两三个 ,那就成母猪了。” 元卿凌气得拍打了过去,“会不会说话的?什么母猪?我通共就生了两胎!” 顿时觉得自己的命好苦啊。 宇文皓也没躲,任她拍打,咧嘴笑着,“我错了,说错了还不成么?” 他执着她的手,忽然正色地道:“元,你月事似乎有阵子没来吧?” 元卿凌道:“一向是不准确的,三个月来一次也是正常了。” 他有些忐忑地看着她,“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宇文皓其实私下里算过的,好几次他们没带帽子,那时候不曾多想,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有可能会怀上的,不禁忧愁起来。 元卿凌道:“那不可能,我一点反应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 “你怀二宝的时候也没反应啊。”宇文皓道。 “就那么两三次的疏漏,按说不会,那会儿也不是危险期。”元卿凌自己其实都算过的,那时候也不是危险期,怀上的机会不大。 宇文皓嗯了一声,看着她,“以后咱得规规矩矩地带帽子,可不能真怀上了。” 元卿凌坐在他的身边,道:“说真的,我倒是想过生,不过就算生,我也希望等二宝起码四五岁才生,这样还能多些时间陪他们。” 宇文皓立马打消她的念头,义正辞 严地道:“不,咱宁可抱养一个,也不要生了。” 元卿凌看着他,“怎么如此抗拒啊?你原先也没这么大反应的。” 宇文皓道:“原先咱们都有预防,知道不会怀上,说说过过嘴瘾是可以的,但我们这次是有两三次没带帽子啊。” “顺其自然吧,该来的会来,看容月就知道了,死活求着不来,放弃了才来,上天总喜欢作弄人。” 宇文皓执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咱们现在很幸福了,不需要再强求其他。” 元卿凌依偎在他的怀中,嘴角挂起了甜甜幸福的笑容,确实是。 话是这样说,但元卿凌还是等老五出去之后,偷偷拿了验孕棒进了如意房。 结果出来的时候,她瞪着验孕棒瞧了好久,草! 北唐皇室最近没啥事吧?祖坟冒青烟了撒?怎地扎堆怀上了? 她真是哭笑不得,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最重要的是,老五今天如此抵触,如果跟他说怀上了,他怕是要一惊一乍了吧? 她实在不明白,她这服用过紫金汤的人,怎么就不停歇地怀上呢? 犯愁得很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怀上多久了,但是推算没带帽子的时候,最早一次是在别院,那一次也是最有可能的,如果是 那一次怀上的,前后一算,也两个月多了。 换言之,论月份算,比容月的孩子都要大。 可她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吃喝正常,不恶心呕吐,没头晕犯闷。 “太子妃,您怎么了?”绮罗端着茶水进来,便见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满脸的愁色。 元卿凌收拾了心情,“没事,想点心们了。” 绮罗把茶水放在桌子上,随手就拿起了抹布擦拭,笑着道:“才进宫去,您这就想着了啊?若实在惦记要紧,明日便入宫去看看。” “不去了,先让他们适应适应。”元卿凌强打精神,看着绮罗问道:“太子今晚回来用膳吗?” “没说呢。”绮罗看着她,有些奇怪,太子回来不回来,她自个是最清楚的啊,太子的事素来是亲自跟她说的。 但见太子妃有些失魂落魄的,看来实在是想着皇孙他们。 “我去看看二宝!”元卿凌起身去。 二宝坐在院子里头抱着小老虎,奶娘本是带他们出来玩耍的,但是二宝玩耍就是拿眼睛看,到处看,几乎不怎么活动。 他们会说话了,但是很少说话,偶尔叫一声妈妈和爹,也能把元卿凌开心个半天。 看到元卿凌来,二宝一同转头,四颗眼珠子看着几乎是一模一 样的,两张脸蛋却不甚相似。 可乐要比七喜宽一些,地格方圆,上嘴唇有唇珠,唇略丰,七喜的脸型圆润一点,但五官精巧,喜嬷嬷之前曾笑着说,若把小七喜换上女儿妆,那得比多少姐儿还要俊俏。 “妈妈!”二宝同时唤了一声,却也不动,依旧静静地坐着。 元卿凌走过去坐在他们的身旁,伸手抚摸了他们的头,“看什么呢?” “看草!”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元卿凌循着他们的眼光看过去,花一丛里长了一株草,横伸出来,叶子尖尖细细的,是寻常所见的杂草。 元卿凌不知道这草叫什么名字,却见他们两人盯着那株草看,似乎特别感兴趣,便问道:“这草有什么好看的吗?” “妈妈看底下!”七喜指了过去,对元卿凌说。 元卿凌看向那株草的根部,微微一怔,这株草竟然是长在了一只烂透的胡瓜皮上的,这胡瓜已经腐烂,一部分渗入了泥土,旁边堆满了小石子。 但这又如何呢? 便听得七喜说:“这草本是其嬷嬷拔出来丢在这里,之前晒干了,但是现在竟然活过来了。” 元卿凌道:“杂草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 七喜看着元卿凌,“妈妈也是!” 元卿凌简直是一头雾水! 第1195章 皇家今年怎么了 七喜和可乐依旧在看着那株草,元卿凌也不言语,兀自沉思,第三胎的到来,让她措手不及。 还得找个方式跟老五说,他今天这么抵触,估计不会欢喜。 轻微的鼾声传来,低头一看,哥俩竟然都睡着了,就这么坐着,没有依靠,酣然入睡。 元卿凌哭笑不得,招呼了奶娘过来,一人抱起一个,把他们送回了房中去。 元卿凌看着他们的睡颜,也觉得有些困了,便和衣躺在了他们的身侧,和他们一道睡去。 宇文皓今天去了兵部,叫人传驾部主事宣大人过来,却被告知宣大人今日告假,且连续告假七天。 宇文皓有些气恼,“告假为何不提前说?明知道边关需要调动战车前往,他怎不把这事办了再告假?等他七天后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驾部官员急急进来,惶恐地禀报道:“殿下息怒,宣大人家中出了急事,不得已才告假的,至于战车事宜,宣大人已经交给下官主办,下官定会竭尽所能,办好这份差事。” 宇文皓这才消了怒气,问道:“宣大人家中出了什么急事啊?” 驾部官员面有难色,“这……这实在是不大好的事。” “怎么了?”宇 文皓整了文案,见他欲言又止的,便再问了一句。 “是宣大人的夫人生子。” “生子是好事,怎么说不好啊?”宇文皓道。 驾部官员哎了一声,“本来是好事,可夜里生的,横胎难产,母子不保!” 宇文皓怔了一下,“母子不保?” “是啊,那孩儿后来抓出来了,是个小子,宣大人哪里受得住打击?昨晚哭了一宿,可有要务缠身,还是连夜叫了下官去,交托吩咐了战车事宜。” 宇文皓心里寒了一寒,女子生产,是真的在鬼门关里走一遭,老元生点心们的时候,是真把他吓得够呛,面容不禁悲悯了几分,道:“你去传本王的令,让他先把夫人的后事办了,不着急回来,放他一个月的假,办体面一些。” “下官替宣大人谢殿下恩典!”驾部官员忙地单膝跪地磕头,殿下可真是宅心仁厚。 遣退了他,宇文皓想起今日跟老元讨论的问题,后背无端就渗出了冷汗,要什么小凤凰小棉袄的?咱才不冒这个险呢。 他办完事,很早就回了府中去陪伴妻儿。 元卿凌白天和二宝睡了一会儿,精神不错,便和其嬷嬷在院子里头栽种了几株桃树。 这事本 不用她亲自动手,但点心们喜欢吃桃,她横竖心头杂念丛生,干脆便出来忙活一下,好叫心头冷静冷静。 摘种了桃树之后,她又进厨房里帮厨娘的忙,炖下汤,等老五回来喝。 点心们喜欢喝粥,也爱吃蒸糕,她也一并做了些,想起来,她似乎还不怎么为二宝做过饭菜,只是这糕点蒸得不理想,水份重,夹都夹不起来。 她很失望,也比较愧疚,本想做点孩子喜欢吃的,没想却弄成这样。 孩子们都喜欢吃炸鸡之类的,要不,就做着炸鸡吧。 收拾心情,叫厨娘杀好鸡,清洗干净腌制过,便烧红了一锅油,把腌制过的鸡放进锅里头炸。 前生便不怎么做过这些煎炸的活儿,嫁给老五之后,家务更是少做,叫她炒几道菜可以,炸鸡这么大的工程,她有些驾驭不来,鸡往锅里头一放,油便溅得四处都是,吓得她忙退后躲着。 其嬷嬷笑着上前,“太子妃,要不还是奴婢来吧。” “不,不用,我自己来。”元卿凌拿着锅盖,见油锅里头不炸油了,这才敢靠近。 一顿翻炸,眼看鸡皮从微黄直接变成红黑色,她怔了怔,手忙脚乱地捞起,放在盘子里凉下。 然而,刚放进盘子里不久,就看到鸡屁股里流出血水来,其嬷嬷目瞪口呆,“太子妃,这鸡还没熟呢。” 元卿凌很挫败,感觉自己忙乱了一整天,啥事没干好,想给孩子做点吃的,一样好吃的都没做出来。 她无措地坐在廊下,看着裙摆上的泥污,她怀了这孩子,才觉得自己愧对二宝,今天给他们做饭,也出于补偿性的心理,她实在不是一个好妈妈。 如今怀上第三胎,她心底愈发的彷徨。 宇文皓回来之后,在啸月阁找不到她,一问才知道她今天亲自下厨,遂笑了,一路循着到了厨房找她。 却见她坐在厨房的廊下,一身脏兮兮的,甚是颓败的样子,不禁笑了,心想定是没做好饭菜,才会露出这般神色来。 元卿凌听得厨娘叫太子殿下,她忙抬起头来,收拾了脸上的颓然,扬起了一个勉强的笑,“回来了?” 宇文皓伸手拉她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裙子,“怎么弄得这么脏啊?” “种了几株桃树,还想给你们做几道菜,结果失败了。”元卿凌苦笑,望着他,“感觉自己很没用。” “怎么这样说自己呢?你医术高明,救了多少人啊?做饭的事 有厨子,你啊,就专心地给我享福就行了。”宇文皓执着她的手走出去,声音暖暖地跟她说,元卿凌心里到底是介怀这事了,心情低落地任由他牵着出去。 天有些凉,他执着她的手,往自己衣裳里拢了一下,终觉得不自在,便一把搂了她入怀中,一出来便见到汤阳走来,他便招来汤阳,对他道:“你准备一份帛金,亲自送到驾部主事宣大人的府中去吧,他夫人没了,你多说几句安慰的话,安慰人,你素来在行。” 汤阳怔了一下,“宣大人?他夫人不是怀孕了么?怎会没了?” “说是难产,一尸两命,惨啊!”宇文皓心有戚戚焉,总觉天下间最悲惨的莫过于此了,夫人没了,孩子也没了,剩下自己孤家寡人的,这辈子都不会开心。 元卿凌正斟酌着要跟他说怀孕的事,听得这话,她心头也跟着寒了一寒,不由得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这宣大人她不曾见过,但是老五接掌兵部的时候说过他好几次,说这位宣大人年少有为,是可造之材,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就出了这种事。 到底是自己认识的人,也是自己夫君的属下,元卿凌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第1196章 妈妈不会有事 晚膳和阿四徐一一块吃的,徐一一个劲地给阿四夹菜,但都是素菜,阿四气呼呼地吃草,怀孕之后,脾气越发地大了,但好在徐一是个老婆奴,甘之如饴。 “对了,那个稳婆,还是得先给阿四找来,就是之前给点心们接生的那个。”宇文皓忽然提出来,且十分正色。 徐一吃着,道:“不用,袁府那边早就物色好了,只等过些时候便到宅子那边去住下,也好照料着。” “袁家找的,那应该是有两道板斧。”宇文皓道。 阿四抬起头道:“我倒是觉得瞎紧张,还有日子才生呢,至于这么早入府吗?” 宇文皓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妇人生子,你道是很简单吗?若是横胎,可就危险了。” 元卿凌用手肘推了宇文皓一下,让他别吓唬阿四。 宇文皓会意,闭上了嘴,徐一这个嘴上没门的豁牙却说了起来,“是啊,还是要注意点,否则像宣夫人那样一尸两命……哎呸呸呸!” 徐一自知说错了话,连忙就呸了几下再连续自己打嘴巴。 阿四放下了碗,狐疑地问道:“宣夫人?哪位宣夫人?怎么了?怎么一尸两命?” 徐一见话说了出去,也捡不回来了,且若不告知阿四,今晚别 想消停,握住阿四的手道:“就是兵部驾部的宣大人夫人,昨天夜里产子,结果孩儿横胎,没生出来把产妇也耗没了,说是大出血,不过呢,出这种意外,是不曾检查到胎儿是横胎,若是早检查了,怕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所以祖母叫稳婆先到宅子里住下是对的。” 阿四听得这件事,顿时脸色发白,马上要为人母亲了,最听不得这样的事情,难过得几乎落泪,连饭都吃不下了。 徐一以为她担心自己,安慰道:“阿四别担心,有太子妃在,有稳婆在,我们能随时知道孩子的情况,再凶险,太子妃都有办法,你看太子妃生太孙的时候,那会儿都要剖肚子了,不还是母子平安吗?” 宇文皓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回想当年的事,心头还是怕得很。 元卿凌听他们一味地讨论这个事情,脑仁儿抽得一痛一痛的,她也不吃了,“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阿四彷徨地点了一下头,对徐一道:“我也吃不下了,咱回吧。” 徐一扶着她起身,对宇文皓夫妇施礼告退。 下人进来收拾了东西,宇文皓心情也不大好,自己的部下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总归是难受的。 便和元卿凌一同去看了 二宝,二宝已经吃过饭还吃了糕点,元卿凌亲手做的,其实巨难吃,但是二宝看到元卿凌来,竟都纷纷说很好吃,下回还想吃妈妈做的饭。 元卿凌笑得有些酸涩,“好,妈妈明天还做,做得更好吃一些。” 她决意要好好地练自己的厨艺,好好地陪陪二宝,因为一旦第三胎出生,陪伴二宝的时间肯定会减少,古来都说,中间的孩子总是委屈的,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宇文皓带着二宝在院子里头踢藤球,二宝平日里温温吞吞,但真活动起来,速度飞快,宇文皓故意把藤球踢得老远,可藤球刚飞出去,二宝的身影便随着飞跑起来,竟能在藤球落地之前,两人同时伸腿把藤球踢了回来。 回踢的速度和力度都比较大,宇文皓刚好转身,听得风声猛地回头,那藤球竟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蹲下来,捂住鼻子,眼泪差点飚了出来。 “天啊,出血了!”元卿凌走出来见他蹲在地上,轻呼一声,他捂住鼻子的手往下渗血,马上便扶了他起来拿出手绢给他擦拭。 二宝脸上的欢喜收敛,变得无措起来,慢慢地走回到宇文皓的身边,拉着宇文皓的衣襟,抬起了小脸蛋,十分愧疚地道: “爹爹,对不起!” 宇文皓想抬起头的,但是元卿凌一直让他低着头,地上开了一滩的血,其中两滴,落在了二宝的手上。 他揉了揉二宝的脑袋,“没事,傻儿子,不就是留点儿鼻血吗?” 可乐不解地问道:“爹爹你为什么不躲开?” “……”宇文皓哪里想过他们竟能接得住那球,而且还能马上回踢? “亏得不是用力,否则爹爹的脑袋都得砸开了。”七喜后怕地道。 宇文皓哈哈地笑了两声,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啊!” 他这几年一直都被儿子低估。 他让元卿凌在这里陪着二宝,自己进去收拾,元卿凌说要陪他去,他坚决不同意,自己蹬蹬蹬地回了屋中。 却大老远地还听得他吸冷气,叫着痛呢。 “妈妈,别担心,爹爹保护不了你,我们能保护你的。”七喜拉着元卿凌的手,安慰道。 元卿凌点头,把他们拉到了身前,“那当然,你们都保护过妈妈好几次了,妈妈相信你们。” 七喜伸出手,揉着她的太阳穴,道:“妈妈,你不要怕。” “妈妈不怕啊,你们怎么会认为妈妈怕呢?怕什么?”元卿凌愕然地道。 七喜冲她微笑,龙眼核般漆黑明澈的眸子 倏然地闪了一下,她脑仁儿忽然一痛,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这痛楚瞬间即逝,但感觉指尖发麻,似乎真遭了点击。 “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元卿凌忙拉开七喜的手,看着他细白的手指。 “帮妈妈!”可乐和七喜都伸手抱着她,二宝从没试过这么粘人,元卿凌很是惊疑,但儿子难得粘她,她也没细想,伸手抱住了他们。 片刻放开了他们才问道:“你方才是在帮妈妈?帮妈妈什么?” “帮妈妈留在这里啊。”七喜洁净的小脸蛋上扬起了笑容,“这样妈妈就能顺利把妹妹生下来了。” 元卿凌心头突突地跳了几下,看着他们俩,“你们看出什么来了?你们知道妈妈怀了妹妹?” “知道。”两人异口同声道。 元卿凌张大嘴巴,“啊?” 方妩说的话,再一次浮上脑海,元卿凌心头有些乱了,当初对方妩说话时候的坚定,如今变成了茫然,怀二宝的时候,她昏过去了。 现在怀三宝,会出现什么危机?当初生二宝的时候方妩并未能给她注射药物,现在停止了研究,要靠药物延续她的生命是不可能了,但当时有二宝,如今呢?她是否还得靠三宝来保命?不,她不要这样了。 第1197章 枯木逢春 记得不久之前问过点心,问她脑子里是否还有发光,他们都说有的,难道说,怀上三宝之后,就没了或者是淡了? “可乐,七喜,你们看妈妈的脑袋,”她用手指着头,面容凝重,“看到发光的地方吗?” 二宝迟疑了一下,异口同声地道:“有!” 元卿凌心头微松,有的话意味着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危机。 回了啸月阁,老五在给自己的鼻梁抹药,鼻梁看着都歪了一点,他自己捏正的,疼得几乎眼泪都冒出来,看到元卿凌回来,他只当没事一般,笑着道:“没想到二宝力气这么大。” “他们本就异于常人!”元卿凌走到他面前,瞧着他鼻梁上的青肿,“没事吧?” “没事!”他一手圈了她过来,坐在腿上,瞧着她清淡眉目,“怎么?不开心吗?” 元卿凌犹豫片刻之后,到底没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没事,想点心们了。” “过两天陪你入宫去看望他们吧。”宇文皓亲了她一下,道。 “好!”元卿凌应了一声,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 过了两天,在老五的陪同下入了宫,本以为点心们会觉得很辛苦,见到她会撒娇一下,但竟然没有,甚至 还摇头晃脑地跟元卿凌念起了诗。 元卿凌趁着老五陪太上皇说话的当儿,拉着包子出去了散步。 到了亭子里头,她认真地问包子,“你告诉妈妈,看到妈妈头上的光了吗?是不是淡了很多。” 包子小手悄然地覆盖上她的脸,“妈妈,我已经让舅舅去找方妩了,把你发光消淡的事告诉了她,她说会想办法的,叫你放心就是。” 元卿凌的心一沉,果然。 “妈妈,别担心。”包子一直强调,但是,他并不是很自信,因为,大眼睛里头,也是充满了担忧的。 元卿凌心头微痛,“嗯,妈妈相信,不担心。” “妈妈,我爱你!”包子伏在她的怀中,静静地说着,“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听话,会好好念书,不会让你担心的。” 元卿凌眼底濡湿,孩子们忽然这么听话,她还以为是开窍了,却没想到,竟然是要乖巧给她看。 她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抱着包子,“好,包子真听话,妈妈很开心啊。” 半晌,包子放开她,抬起了小脸蛋,“妈妈,我要去上课了,今晚是首辅爷爷的课,他可讨厌我不守时了,弟弟不用上,你去找弟弟陪你。” 元卿凌执着 他的小手,“好,我们一起回去,包包加油!” “我会的,首辅爷爷说,我以后要当一个好皇帝。”包子坚定地道。 包子的乖巧懂事,让元卿凌心头既开心又酸楚,一路回去,看着小小稚嫩的肩膀,如今便要把家国天下都压在他的肩膀上了吗? 再能耐,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 过了几天,镜湖里传来了箱子,鬼影卫连夜送回京给元卿凌。 箱子里只有一支录音笔,元卿凌拿起来听,是方妩给她录的。 这录音,足足有一个小时,说了一些现代身体的情况,因为脑电波异常的放电,导致必须给她的身体解冻,如果解冻成功,现代的身体可以活过来,那么古今连接的意识将会断开,换言之,古代这身体会死,而现代的她会活过来。 如果不解冻的话,按照如今的异常,很大机会在一年之后,会出现脑死亡,也就是说,两边都救不了。 如果她同意的话,叫包子给她答案,那么她会把她的身体送入航天人工冷冻研究室,开始筹备解冻事宜。 方妩说,解冻在她曾所处的时代里,是成功过很多例的,叫她不必担心,最后,方妩说如果解冻不成功,还有最 后的法宝,那就是二宝,二宝的意识强大的程度不可估量,他们或许能助她意识和脑细胞复苏。 方妩再三强调,不会有多大的危险,让她不要担心,按部就班地过日子,其余的一切,交给她,因为,这才是她研究的方向,她可以帮助元卿凌。 方妩的话,让元卿凌心里头踏实了很多,因为,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让她把三宝生下来,而且,她相信方妩,方妩不会胡乱安慰人,她既然说叫她不用担心,那想来是有七八成的把握,否则的话,她会叫她一起想办法。 之前回去一趟,在研究所里头,方妩叫她看她的脑电波图,她不看的时候,方妩大概就开始往这方面用心了。 她让包子转告方妩,说现在已经怀孕了,让方妩等她生完孩子再策划解冻事宜。 如果镜湖的谜团解开,现代的她能活过来,其实她觉得会更好,因为,那是真实的她,她一样可以回来找老五,和孩子们在一起,且自己和原主元卿凌的容貌也有七八分的相似,稍作易容,外人不会看得出来。 有了这份淡定,元卿凌反而消了这段日子来的担忧,从现代回来之后,方妩的话总是会在脑海里 浮现,迟早是要来的,但好在,也有解决的办法。 怀孕的事情,不能一直瞒着老五。 所以,她打算等今晚他回来之后,就告诉他。 一直等到晚上亥时左右,老五才回来,他一身疲惫地进府。 元卿凌迎上去,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兵部很忙吗?” 宇文皓抱了她一下,然后拉着她坐下来,“兵部没事,是有人从雪狼峰上寻得一块天外飞石,飞石上刻着字,看来是有人妖言惑众。” “陨石?陨石上刻着什么字?” 宇文皓眉目淡冷,“皇室枯木逢春,怀江大水即发,百姓流离失所这几行字,百姓寻得这块石头,抬下了山,送到了京兆府去,沿途很多人都看见了!” 元卿凌一怔,“这些把戏……何其荒唐!” 宇文皓冷冷地道:“怀江大水,早十天便水位上涨,怀江发水,几乎年年都发生,至于皇家枯木逢春,怕是皇贵妃和容月怀孕的事情传了出去,这些别有用心之人便大肆利用,企图恐慌民心。” 元卿凌想起之前皇贵妃怀孕的时候,民间有人说这是大吉之兆,说圣上得子,定能国泰民安。 如今出了这陨石说,怕这种说法很快就要逆转了。 第1198章 做好准备迎接就是 元卿凌没想到才平静没多久,便又生了事端,她问道:“知道是谁捣鬼的吗?之前洪烈的暗探不是都清除了吗?为什么还有人在京城附近活动?” 宇文皓想了想,道:“洪烈的暗探,几乎都清除了,但洪烈和北漠秦家勾结已久,想必是之前混了北漠的人进来,北漠如今一直屯兵不退,应该就是在等待时机,但是你不用担心,他们不过是要借水患生事造谣,让百姓对朝廷失去信任,我自有法子应对。” 他眼底闪了闪寒芒,“我不愿意打仗,但若真要打,我北唐兵士也绝不退缩。” 元卿凌瞧着他冷峻眉目,每每这个时候,心疼他,但也以他为荣。 “别想这些了,皇家今年有喜,是大喜事,怎能被这些谣言左右?咱们就安心地为皇家迎来新生命。”宇文皓收敛了寒芒,笑着说。 “说起新生命……”元卿凌看着他,温温吞吞地道:“咱家也要添的。” 宇文皓眸色一暖,“嗯,没错,阿四如今也是咱家的人,徐一要当爹了,你放心,他好歹跟了我这些年,亏待不了他,等他的孩儿出生,若是闺女,咱们就为她求个恩典,若是小子,打小培养,以后定是大有出息 。” 元卿凌笑了,“若是闺女,你给她求什么恩典?” 宇文皓贼笑了一声,“让太子妃当孩子的义母,这恩典够吗?” “那你岂不是她的义父?”元卿凌还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真是够了! 宇文皓咳嗽一声,“我倒是从善如流,义父便义父吧,也没当过义父,试试不妨,反正往后闺女是住在咱府中的,也算是咱的。” “要不要脸了?人家徐一能愿意啊?徐一愿意阿四也不见得愿意。” “这有什么的?义父义母而已,又不是强抢了去,只不过大家一起养着。”宇文皓反正觉得这个打算挺不错的。 元卿凌望着他发光的脸庞,“那小子就不认作义子了?” “不要,不要,”宇文皓忙地摆手,“若论小子,谁家有咱家多啊?” 元卿凌拉住他一直摆动的手,正色地道:“好了,不扯那些,我想跟你说,我怀孕了!” 宇文皓的脸庞微微地侧过来,嘴唇哆嗦了一下,笑着看她,“戏弄我?” “真的,怀上了,才验出来的。”元卿凌看着他,认真地道。 宇文皓顿觉呼吸困难,但他努力地笑着,“真的?那太好了。” “好?” “好!”他激动地握住她的 手,眼底泛着泪花,“自然是好,你说,会不会是闺女?” 元卿凌瞧着这反应,“嗯,至少有一半的机会。” “那就更好了!”宇文皓脸上的笑容持续放大,手上不自觉地就用大了力气,捏得她手上的骨头都咯咯作响。 “老元,你太了不起了,你说你怎么那么了不起啊?”他这笑容,笑着笑着,就像哭一样,在元卿凌的注视之下,到底还是绷不住,笑容收尽露出了想哭的表情来,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恨恨地道:“我怎么就那么管不住自己?” 就知道……元卿凌轻叹。 “怀都怀上了,你打自己有什么用?”元卿凌道。 宇文皓站起来,转了几个圈,急乱得毫无办法,“那怎么办?要生下来?” 元卿凌提高了声音,“怎地?你还想不要?” “我不是……”宇文皓脸色有些苍白,这消息来得有些突然,他脑子里想起的是生点心时候的情形,还有生二宝的时候她昏迷那段日子。 他没办法冷静下来。 元卿凌上前抱着他,轻声道:“别这样,一切都会好的,正如你方才说的那样,我们安心地迎接新生命就是。” 宇文皓抱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懊恼,一 次意外,还能说得过去,可明知道她生一次,便遇一次危机,为什么还不小心? 他就是嘴贱,三番四次地说要女儿,也不知道哪个神仙这么灵验,竟真让老元怀上了。 “这或许已经是旁人求不来的福分了。”元卿凌继续道。 他点头,“是的,这是福分,孩子既然来了,那咱们就要。” “事到如今,不要还想怎么样?”元卿凌还是有些介意他方才说的那句话,竟然问怎么办,要生下来吗? “我一时急乱,说错了话!”宇文皓赔笑脸,放开她,看着她瘦削秀丽的脸,本还想着让她养得圆润些,哎。 接受了怀孕的事,但宇文皓认为,暂时不要声张出去,出了此等流言,皇室枯木逢春,若她怀孕的事再传出去的话,那更叫百姓心里胡乱揣测。 这流言怕是要再闹一波的。 但这消息,元卿凌没瞒着奶奶,告知了她之后,她也有些担心,她的底子还没养好又怀上了,这得好生注意才行。 好在给元卿凌把脉之后,并无其他问题,她是瘦了些,可元气充足。 第一批学员,马上要出师了。 元卿凌跟宇文皓建议,在京中多设几个公署医馆,收费低廉,朝廷再拨款 养着大夫,尽量让百姓只出药钱就行。 宇文皓也觉得,如今私人医馆的价格太高,导致很多贫苦百姓得病不能求医,多建几所医馆,能压一下市场的价格,便于早朝上提出了这事。 但这就等于动了某些人的奶酪,朝中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一时没能落实。 利国利民的好事,宇文皓认准了就做,所以,三番两次地召开内阁会议商议。 好在,这批学员出来之后,还要实习小半年才能自己接诊,所以,元奶奶暂时安排他们在现如今的惠民署门诊实习,这样也能缓解惠民署大夫不足的压力。 经过之前那一次的草药截留,宇文皓开始严格控制药物市场,每一个环节都设立了人专门看管,赋予惠民署很大的职权,让他们负责监管然后直接向他禀报。 但是,如今药铺医馆的价格没有统一,这事实上也很难统一,因为同一种病,哪怕疗效一样,但用的方子不同,价格也不同,所以,要让病患多选择,才能避免价格不断飙升。 可自从宇文皓提出要多设惠民署门诊之后,京中医馆便仿佛商量好了一般,每天限定看诊的人数,一家医馆,只看五十个人,但诊金和药费都上涨了。 第1199章 惠平公主 这样的做法,自然引起了京中百姓的不满,但是,医馆有说法,说如今太子要增设惠民署门诊,管控了草药,导致药铺有一部分药不充足,把这责任推给了朝廷和太子。 从长远看,这都是利好百姓的措施,但是,患病的百姓如今看不上病,自然就闹了。 原先的医药市场是稳定的,哪怕是贵,但总有人看得起病,进医馆的人,很多不是底层百姓,所以这些人不在乎要不要开设惠民署门诊,因为惠民署门诊虽然便宜,但按照以往的认知,好的大夫都出来开医馆了,只有医术不精的大夫才会留下,所以,但凡经济许可的,都不会去惠民署排队。 当然了,真正的权贵也不会闹,因为,他们在京中有一定的影响力,医馆一天限制五十个病人,对他们是完全没有影响,只要他们派人去请,总能请到大夫登门。 闹的,便是中间这一层百姓。 但其实一部分权贵们,对太子也不满,汤阳告诉元卿凌,城中有几家医馆是惠平公主的,惠平公主还曾在府中大骂,说太子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霸着来管。 惠平公主是已故肃太妃的女儿,嫁给了太医院前任院判的儿子为 妻,驸马爷原本也有意进太医院,但当了驸马之后,不能任职宫中御医,去过惠民署当医官,后来公主便干脆开设了几家医官给他管理。 自从肃太妃去了之后,惠平公主这些年也不得太上皇喜欢,太上皇曾说过,惠平过于功利,霸道,不得人心。 但做得不过分,太上皇一般是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宇文皓和惠平公主其实也有过不愉快,早两年的时候,惠平公主想让自己的儿子去京兆府历练,找到了宇文皓,可宇文皓建议外放当个小官,先历练历练再回京中。 惠平公主怎愿意让自己的儿子离开京城?便认为宇文皓不念表兄弟之情,心中存了怨气,当时她还跟先太后说过,可太后宠爱孙子,肯定是帮着宇文皓,还斥责了惠平公主一顿,惠平公主虽不敢说什么,但心里始终是有怨的。 汤阳跟元卿凌说了之后,过了两天,惠平公主就亲自登门了。 元卿凌很少和这位惠平公主碰面,嫁出去的公主,加上她母妃没在了,她也很少入宫去,在点心和二宝的周岁宴上,见过两三次,而惠平公主自己很喜欢在府中设宴,可都不会邀请元卿凌。 “公主亲自 驾到,有失远迎了!”元卿凌到了正厅,便见一袭红色斗篷的惠平公主端坐在椅子上,丹凤眼,眉毛画得略霸气,眉尾飞起,显得冷漠而专横。 她身后站着两名侍女,垂手而立。 惠平公主见元卿凌只行了个常礼,淡淡地道:“坐吧!” 元卿凌听得出语气的愠色,淡淡一笑,走过去坐下来。 绮罗端着茶盘进来,“公主请喝茶!” 惠平公主端起来茶,面色陡然一变,竟把茶杯砸在了绮罗的身上,滚烫的茶水飞溅出来,绮罗吓得当场怔呆了,也顾不得自己手疼,忙跪下,“公主息怒!” 惠平公主怒斥,“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公主,竟不下跪?仗着你是楚王府的人,便可骄横跋扈,目无尊上?” “奴婢……奴婢不敢!”绮罗跟了宇文皓多年,又是楚王府的大丫鬟,跟着太子妃出去,谁家不给她几分薄面?哪里遭受过这种对待,又委屈又惶恐,下意识地回头去求助太子妃。 这一回头,惠平公主竟马上下令,“来人,掌嘴!” 她身后的侍女站了出来,两人同时伸手探向绮罗,要执着她掌嘴。 “慢着!”元卿凌叫了一声,看着惠平公主,眼底冷 肃,“我这楚王府素来是没这些大规矩的,也不知道公主是这般讲究的人,只是她犯了多大的错,也是我楚王府的人,不必公主出手教训。” 惠平公主那句话,压根就不是冲绮罗,是冲她的,绮罗无辜受累,瞧着她那双手都烫红了,元卿凌心头生气得很,便对绮罗道:“你出去吧,叫其嬷嬷进来给公主上茶!” 绮罗忍着眼泪,站起来福身出去了。 惠平公主眉眼一挑,尽显暴戾之气,哼了一声,“知道的,说太子妃体恤下人,不知道的,说楚王府没有规矩,本公主也是为你好,免得你被人诟病。” 元卿凌脸上有不耐之色,“多谢公主好意,公主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惠平公主冷笑一声,“太子妃着急什么啊?本公主方坐下,不能让本公主喝口茶再说吗?” 元卿凌不大愿意忍着她,但今日汤阳说医馆的事情,她便尽管听听她的来意。 绮罗下去之后,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被滚烫的茶水烫得通红,还差点挨了巴掌,不禁委屈得哭了出来。 阿四刚好路过,见绮罗竟在里头哭着,不禁问道:“怎么了?” 绮罗福身,说了原委,阿四是个烈性子,当下 冷笑一声,“好大的威风啊。” 她见嬷嬷在伺弄茶水,便道:“我来送去。” 其嬷嬷道:“这不好吧?四姑娘,您是主子,怎能干端茶送水的活儿?” “她既然刁难绮罗,定也会刁难你,我去!”阿四端起茶托便出去了。 进了正厅,阿四挺着肚子进去,把茶水送到了惠平公主的跟前,动作比较粗鲁,茶杯落下之后,还颤出了几滴茶水,“公主请茶!” 惠平公主冷冷地看着阿四,阿四她是认识的,袁家的人,她冷眼看着阿四,“堂堂袁家的姑娘,到楚王府来当奴才,定国夫人是老糊涂了吗?这般折煞自己家的人来讨好太子,还是说,这楚王府里头连个伺候人的奴才都没有?” 阿四牙尖嘴利,当下就回了过去,“楚王府伺候人的奴才有的是,但伺候不起公主这尊大佛,若不是我亲自来,怕这茶水也得洒在另外一人的身上,何必浪费这么好的茶杯?至于我祖母是不是老糊涂了,公主不妨亲自去问问她老人家,但公主最好防着她老人家糊涂起来,认不出来公主,龙一头拐杖就打过去,公主也只能受着了,毕竟都老糊涂的人,公主能跟老糊涂计较吗?” 第1200章 撵走就是 惠平公主气得要紧,丹凤眼越发刻薄,也不搭理阿四,看着元卿凌道:“本公主来找你,是有事跟你说的,你叫这些闲杂人等下去。” “楚王府没有闲杂人!”元卿凌眉目清冷地道。 惠平公主扬了脸,冷笑一声,“好,既然是没规矩的地方,那本公主也就有话直说,太子要增设惠民署门诊,是你的意思吧?” “朝中政事,我不过问。”元卿凌道。 惠平公主冷道:“休得不承认,谁不知道你开了一个什么学院?你可知道你惹下弥天大祸了?两三年培养得出一位大夫吗?北唐哪位大夫不得打小跟在师父的身边殷勤伺候着?没个十年八年,怎能出师从医?从你学院出来的大夫,庸医都够不上,若治死了人是不是你负责?” 元卿凌知道这里拜师学医,是年纪小小就开始在师父的身边,几年采药磨药晒药,几年抓药份药炼药,除此之外,还得在师父家里伺候生活起居各项,等到年纪差不多了,才开始教授医术。 而学院里的学生,在三年的时间里头,不需要学其他,也不需要做其他,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学,而随着奶奶如今开设门诊,学院们也会轮流在身边跟着看 着,辨别症状,增加临床经验,她很肯定,她的学生,比新教出来的那些大夫,差不到哪里去。 所以,听了惠平公主的话,她道:“这些事情不是公主该忧心的,增设惠民署门诊,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也是政事,你我都干涉不得。” 知晓了来意,也懒得敷衍,她站起来,“送客!” “元卿凌,你竟然敢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惠平公主大怒,想都没想过元卿凌竟半点面子都不给她,还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元卿凌峻了眉目,太子妃的气势顿显无疑,“公主,你若好声好气来跟我说,我可以跟你分析分析,但你一来便下马威,打了我府中的丫头,我府中的人纵然犯错,也是我来管教,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看你是长辈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但绝无下次,请吧,不送了!” 元卿凌说完,转身便出门去了。 远远地还听到惠平公主在叫嚣,说要等宇文皓回来问问他,是否要纵容媳妇目无尊长。 阿四跟着她走,听得龇牙咧嘴,“太过分了,怎会如此嚣张?真恨不得拿御杖给她几棍子!” 元卿凌笑了起来,“阿四,她哪里有资格用御杖啊?不要管她,以后她来的 话,堵在外头,不许入府就是。” 阿四道:“对,不给她来,看她能嚣张到哪里去。” 进了偏厅,绮罗已经没哭了,其嬷嬷帮她处理好了烫伤,好在处理及时,应该不会起水泡。 元卿凌看着绮罗发红的眼底,道:“委屈你了。” “奴婢没事!”绮罗摇头,在府中这些年,太子妃仁厚,对下人都是极好的,长久不曾受过这些委屈,一时才会觉得委屈。 阿四道:“元姐姐已经帮你出头了,把她撵了出去。” 其嬷嬷闻言,担忧地道:“但惠平公主始终是太上皇的女儿,这样对她,太上皇会不会不高兴?她会不会入宫告状?” 绮罗也瞬间白了脸,“那……那怎么办?要不奴婢追出去给她赔罪?” 元卿凌笑着安慰,“太上皇明辨是非,不会听她的,再说了,太上皇一向不喜欢妇人干预政事,这增设惠民署门诊是国家大事,太上皇怎容她过问?且她自己本就存着私心,哪里敢到太上皇跟前说?” 听元卿凌这么说,其嬷嬷和绮罗才放了心。 晚些老五进门,其嬷嬷就先跟他禀报了此事,宇文皓听罢也没说什么,只安抚她们不必担心,便回了啸月阁。 元卿凌在里 头给二宝讲故事,他进去便抱起了二宝,都亲了一下,才叫奶娘带下去。 伸手拢了元卿凌入怀,“惠平姑姑来过?受委屈了吧?” 元卿凌抬起头,眼底是和煦的笑意,“凭她怎能叫我委屈?其嬷嬷告诉你的?” “嗯,她太过分了,我明日叫人到她府中送句话,若她再横加阻拦,休怪我不念姑侄之情。”宇文皓眉目森冷地道。 元卿凌也同意,“敲打敲打也好,希望她自己懂得收敛。” “以后她来的话,拦在门口,不许进来打扰你。”宇文皓执着她的手,眼底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元卿凌笑了起来,“我也是这样吩咐下去的,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宇文皓傲娇地道:“谁说惹不起的?放眼整个北唐,你就没有惹不起的人,父皇和皇祖父都为你撑腰呢。” 元卿凌笑着道:“她应该不敢进宫去找皇祖父。” “顶多到镇国大公主那边去哭诉几句。”宇文皓淡淡地道。 宇文皓所料也没错,惠平公主从楚王府走后,就直接去了镇国大公主府邸。 镇国大公主最近头风发作,道她是过来问候请安的,还对身边的老婆子说这侄女还是挺孝顺的。 她顶着头痛出来 见侄女,却见惠平公主一脸的愤怒,见着她就跪下,请她做主。 镇国大公主见状,便叫人扶起了她,问道:“你哭哭啼啼的,什么事啊?” 惠平公主一番添油加醋,说在楚王府里受了多大的委屈,还被太子妃赶了出来。 大公主是知道元卿凌的为人,也知道惠平公主的为人,听得她尖酸刻薄地说着元卿凌的坏话,额头就一抽一抽地发痛,眸色微沉,轻喝了一声,“够了!” 惠平公主怔了一下,“大姑姑!” 镇国大公主斥道:“你去楚王府怀着什么心思,老身很清楚,政事哪里轮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来过问?你还去找太子妃,这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怪不得太子妃冷待你,换做老身,直接把你撵了出去。” 惠平公主哪里想到大公主竟会帮着元卿凌,当下急怒了,“大姑姑,您难道也信她学院里头出来的大夫能真的治病救人吗?一旦治死了人,损的是皇家的掩面,百姓会怪罪朝廷的。” 大公主生气地道:“那也轮不到你管,你别以为老身不知道你私下串通了一批医馆药商,故意抬高价格,限制病人,企图威逼太子就范,这事你父皇是不知道,若知道了也容不下你。” 第1201章 大公主帮了忙 惠平公主没想到大姑姑不仅没帮她,还帮着元卿凌说话,气得脸都青了,但在大姑姑面前她也没敢太过放肆,悲凉地说了几句,“看来大姑姑也看不起我,是啊,额驸这些年没出息,我几个儿子没一个能入朝为官,求太子,他也不帮忙张罗,不像表哥和表侄子他们,太子都给安排好了,大姑姑自然帮着他们夫妇说话。” 换言之,她认为镇国大公主帮着元卿凌,是因为宇文皓私下帮她子孙安排了官职。 镇国大公主气得脑袋越发地疼了,不怒反笑,“简直一派胡言,你的那几个儿子,文不成,武不成,你还想为难太子安排他们入朝为官?你说说,他们都能当什么官啊?” 惠平公主脸上有不悦之色,“话不能这样说,谁也不是一出生就会当官的,不还是要历练吗?不给他历练的机会,这辈子也当不上。” 看在太上皇的份上,镇国大长公主还是愿意跟她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愿意给他们去历练吗?你愿意的话,到偏远州府去小吏,若干得有成绩,太子会不提拔他们吗?再说了,官员任职升迁,也不是你侄儿太子管的,你侄儿有多辛苦,你这个当姑姑的看不到吗?怎也不心疼心疼他?这节骨眼上还 给他添堵,是不是不应该呢?” 惠平公主心里头不乐意听这些话,“姑姑说这些话就没必要了。” “有必要,你若还尊老身为姑姑,就不要再给他添堵,不要再闹什么哄抬药价这般缺德的事了,否则太子要整治下来,谁都帮不了你。” 惠平公主忿忿地道:“我来也不是听姑姑训斥的,既然姑姑不愿意帮忙,那便当我没来过,侄女告退!” 说完,领着人便走了,连礼都没施一个。 镇国大公主气得发怔,呸了一声,“合着老身说了一通,都是浪费唇舌,太不懂事了。” “公主息怒,莫要与惠平公主计较,她也是紧张她的医馆。” “损到她医馆了吗?价格打下去之后就混不到饭吃了吗?赚那些黑心钱,也不怕遭报应,”镇国大公主气得头越发地痛,脑门讷讷地调着,扬手叫了人过来,吩咐下去,“翌日到楚王府里给太子妃带句话,叫她不必理会惠平公主,她若敢再去闹,叫人知会老身就是。” “是!”管家的领了命令,便拱手施礼退出去了。 镇国大公主命人到楚王府传了话,元卿凌心里头觉得皇家到底还是明白事理的多,这位大长公主是有远见的人,也怀有忧国忧民的心。 她问候了一 下公主的情况,听得说大公主头风发作,便和传话的一道去了公主府,为大公主诊治。 大公主并非是头风发作的偏头痛,而是颈椎病病变导致压迫神经,头痛头晕是常有的事。 元卿凌帮她揉了一下,再用热敷,配合药膏叫人给她推拿,这一手是跟奶奶学的,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有颈椎病,每一次回去,奶奶都会这样帮她弄。 这一通下来,镇国大公主果真觉得舒服了许多,头痛缓解了,她叹了口气,看着元卿凌,“五儿媳妇,快坐下休息会。” 元卿凌擦了手,便坐了下来,道:“回头我叫老夫人过来给您针灸一下,您自己也得配合做点运动,这颈椎病啊,没什么灵丹妙药,只能是靠您自己注意。” “怎么会得这颈椎病呢?”镇国大公主自己都迷惑了,大夫每次诊脉,都说是头风,她体内风寒湿气过重导致的。 “您是不是时常低头?”元卿凌问道。 “那是,做女红不得低头吗?”镇国大公主笑了起来。 镇国大公主的绣工奇好,年轻的时候,曾绣出一幅江山万里图,震惊整个京城。 元卿凌道:“那以后不能再绣了,便绣的话,也要注意间隔休息。” 镇国大公主慈爱地看着她,“老身就这 么点本事,叫老身不绣了,老身也没别的消遣,你说的那位老夫人啊,真真有本事,老身很敬仰她,若得空,多些带她来坐坐。” 元卿凌听得此言,心头微动,抬起了眸子看着镇国大公主,“老夫人这些年在医学院里培养学生,其中有一门是针灸,您这颈椎病用针灸最是合适,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让学生们给您施针呢?” 若是她愿意的话,那岂不是可以证明,学生们并非庸医无用之辈? 元卿凌这话一出,旁边的老管家便道:“太子妃,这怎么能够呢?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之躯,怎可让才学了三两年的大夫施针?” 元卿凌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不好意思地道:“公主莫怪,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非有意冒犯。” 大公主压压手,看着元卿凌,“那些学生,都是老夫人亲自教授的?” “除了老夫人,还有曹御医,另外的授课老师,都是从各州府请来的名医,非等闲之辈。”元卿凌道。 镇国大公主想了一下,“这样吧,我府中的一些绣娘都有这种颈椎病,你叫他们来给绣娘们施针,若有效果的话,老身也愿意一试。” 元卿凌大喜,“真的?那太好了。” 镇国大公主笑着道:“老身知道你的 心思,如今外头闹事的,都是惠平从中牵线撺掇,故意说医学院的大夫医术不精,导致大家对增设惠民署十分反感,若是这些学生能治好老身,或者叫他们看到老身也愿意让学生们医治,定能打破这些谣言。” 元卿凌脸色一红,“是这样的。” 心里不禁感叹,大公主实在是玲珑心肠,看穿了她的心思,还愿意帮她。 “明日你便叫他们来,暂时不叫外人知道,治疗几天看看效果如何再说。”镇国大公主道。 元卿凌站起来施礼,“多谢大公主相信我。” 从公主府离开之后,元卿凌便直接去了医学院,和奶奶说了这事。 外头的传言,对即将迈出学院的学生是有一定的打击,他们也觉得,就算去了惠民署实习,病人也不会信他们,因为他们看着真的比较年轻。 听得太子妃说有机会给他们练手,证明他们的实力,都很开心,纷纷毛遂自荐。 元奶奶挑选了几人,让他们明日就跟着元卿凌一道去公主府。 元奶奶对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十分有信心,治病救人不比其他事,必须要谨慎,细心,至于针灸之术,她是专门开辟了课且是亲自教授的,在她开设门诊的时候,要施针的病人,大部分都是学生们施针。 第1202章 比较遗憾的事 由老夫人亲自监督,施针七天之后,绣娘们的颈椎病确实有所改善,镇国大公主便兑现诺言,还对外宣称,要试试这些新大夫的医术,治疗头风之症。 此举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都说镇国大公主不要命了吗?竟然敢叫这些大夫治疗,宫中有的是御医啊。 头风本是顽疾,且是发于头部,若治疗不当,她年纪这么大了,会危及生命。 皇室女眷和诰命们也都纷纷前来相劝,知道是元卿凌的主意,背地里纷纷指责。 不管外人如何说道,镇国大公主这天便来到了老夫人的门诊,诊脉之后,便安排了施针。 大公主身边陪同来的家眷,都很是担心,对上来施针的大夫问了好些问题,甚至想要阻碍。 大公主恼怒了,一声令下,“都给老身退出去,在外头守着就行,谁都不许打扰。” “母亲……”大公子的儿媳妇崔氏上前再劝,“还是谨慎些好,若想用针灸,御医也是懂得的,不如叫御医来府中治疗?” “怎么那么多话啊?叫你们都出去,听不得人话是吗?”镇国大公主气道。 元卿凌上前道:“诸位夫人,不用担心,这些大夫虽说还没对外行医,但针灸之术甚是 娴熟,在学院的时候,每天都会练习,不会出问题的,放心就是。” 崔氏对元卿凌颇怀怨怼,“话是这样说,但真出了意外,谁能负责?太子妃这么相信他们,为什么不亲自试试?” “老身自己负责!”大公主恼怒地道,打了个手势,叫婆子们把她们赶出去。 没办法之下,众人只能在外头守着,外头也有一些百姓聚集,想要看看这些大夫到底是否真精通针灸之术。 镇国大公主坐在椅子上,便有一名大夫上前揉着她的三叉神经,揉了一会儿,道:“大公主,开始施针了,您往后面靠,暂时别动。” 大公主缓缓地靠在了椅子背上,双手握住扶手,看得出,她还是有些紧张。 元卿凌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大公主别怕,和您以往针灸是一样的。” “老身知道!”大公主说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针尖刺下头皮的瞬间。 等了片刻,却还没感觉,倒是那双手依旧揉着她的头上穴位,她眼底便有了微愠,“怎还不开始?” 到底是新人,怕是要精准穴位,但这样犹豫不定,外头的人看着,岂不是更觉得他们医术不精? 元卿凌微笑,“大公主,已经施 针了。” 大公主一怔,“施针了?” 旁边的婆子笑着道:“您方才和太子妃说话的时候,大夫便已经下了针,您没感觉么?” 大公主这会儿感觉到头顶上有些血脉凝滞了,头皮有些重,施针的时候,这种感觉是有的,她微微一笑,看着元卿凌道:“那是真不错,往日老身不爱施针,便是这针尖刺下的时候,比较痛。” “他们用了小针,所以痛感不明显。”元卿凌瞧了一眼外头,有几十人探头看着,其中有几人,神情躲闪,想必是别的医馆派来的人,大有可能是惠平公主派来的。 元卿凌淡淡地收回眸子,惠平公主冥顽不宁,怕接下来还要再生事。 第一天施针之后,大公主说情况略有缓解,期待第二天。 大公主走后,那几名学员大夫走出来,依旧按照以往那样维持秩序,让百姓进来看诊。 神情并无特殊,也没骄矜。 元卿凌和奶奶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回去了。 老五如今也忙于其他的事情,带人巡查了一番兵部的库房,发现有好些武器之前都不曾见过的,便都画了图回来给元卿凌看。 元卿凌看了之后,竟是用火药制造的武器,有些奇怪,“合着, 以前就有火药的应用了?” “没有吧?”宇文皓是武将,几十年前的事情他不知道,但是,这十来年,是没有的。 “但你看这火铳,还有手榴,都是杀伤比较厉害的武器,当然,和大周研发的战车,还是不能比,大周的战车,是可以携带火药武器的。”元卿凌道。 宇文皓暗自诧异,“这些全部都在兵器库的地窖里,这些年一直堆在那里,确实有些火药,但是已经受潮,不能用了。” “要不你去问问逍遥公或者首辅,是不是以前曾用过火药制造的武器。”元卿凌道。 “如果有的话,那我们不必依赖大周,毕竟路途遥远,沿途运送也不方便。”虽说大周和北唐如今是友邦,可国与国之间,没有永久的和平,北唐始终是要发展自己的军事力量,这也是宇文皓心心念念要做的事情。 他不是信不过靖廷,但靖廷不能全然代表大周,就算能,他和靖廷也有死去的一天,今日的友邦,来日会不会变成敌人?很难说。 就算是朋友,也该是旗鼓相当的。 宇文皓没耽误,当下就进宫去找三大巨头,问了兵部库房里的那些兵器。 太上皇看着他带来的图纸,淡淡地笑了 一下,“这些,都是安丰亲王夫妇研发的,只在战场用过一次,后来晖宗帝下旨,不可再用这些武器,销毁了大部分,没想到库房里还有一些。” 宇文皓大吃一惊,“为什么?” 太上皇道:“晖宗爷仁厚,觉得这些武器杀伤太大,杀业过重,上苍会迁怒北唐,所以下了旨意,销毁这些武器。” 宇文皓听了这话,心头觉得无比的遗憾,若是北唐继续发展这些武器,哪里会有之前挨打的局面?大有可能,超越了大周研发的战车。 想到北唐原本就能有强大的军事武装力量,如今却只能依赖大周,宇文皓的心里就说不出的懊恼。 太上皇看出他的心思,道:“你如果要再研发这些武器,便跟你父皇商量商量,不必来问孤,孤不赞成,也不反对。” 毕竟,晖宗爷是太上皇的父皇,他的旨意,太上皇不能不遵守,怎也不能由他做主继续研发。 宇文皓明白,道:“孙儿去找父皇说说,若父皇同意,怕是还得请教安丰亲王。” “去吧!”太上皇扬手。 看着宇文皓躬身退出,再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图纸,他缓缓地伸手拿了起来,这也是他在位多年,一直觉得遗憾的事。 第1203章 故技重施 宇文皓去找了明元帝,问了一下火药兵器的事情,明元帝竟然不知情,甚至太上皇也不曾跟他说过。 传了韦太傅来,问可曾有过记录,但韦太傅说不曾记录过火药兵器应用于任何一场战事,韦太傅说话的时候,吞吞吐吐,显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但是,太上皇说只用过一场,之后就被晖宗爷禁止了,父皇,这些武器虽不能与大周研发的战车相比,但也大有用途,儿臣建议,可以让兵部继续研发。”宇文皓道。 明元帝有些犹豫,“既然晖宗爷下了严旨禁止这些兵器,朕觉得不好违抗他老人家的遗旨。” 宇文皓急了,“父皇,如今我们买大周的战车,杀伤力也很大,我们一样是会用在战场上的,为什么买别人的可以,却不能自己研发呢?此一时彼一时,晖宗爷的时候,有安丰亲王镇守边关,四方蛮夷都不敢来犯,可如今北漠虎视眈眈,狼子野心,绝不能不防啊。” 明元帝想了想,“这事,你皇祖父怎么说啊?” “他老人家说不反对,但也不赞成。” 明元帝沉默了一下,“他没下这旨意,朕也不好做主。” 换言之,他也不愿意做违抗晖宗爷遗旨的人。 宇文皓叹气,“父皇,您考虑考虑 ,这事不必昭告天下,兵部私下研发就是了,等研发出来,用与不用,这是后话。” 明元帝道:“晖宗爷禁止,应该就是不愿意北唐陷入穷兵黩武的境况,且他老人家的忧虑也是有道理的,杀戮太深,始终会为国招致灾祸,如今民间便已经流言四起,若研发武器的消息传了出去,怕是又要起乱了,当然北漠与洪烈联手对付大周,就是因为大周研发战车,怕大周壮大起来,威胁他们,大周若无陈靖廷,怕也是守不住的。” 宇文皓道:“父皇,话是这样说,但如今的大周,谁还敢轻辱?危机是有的,但有危险才有机会,我们北唐要成为强国,就得发展武器装备,大周不会一直与北唐交好,我们得为北唐的千秋万世着想,我们不侵略,但我们必须要有坚固的防御。” 明元帝道:“要防御的话,那就筑建城墙,效果岂不是更好?” 宇文皓一腔热血,被明元帝这番话击溃,他知道父皇是惧怕北漠得知研发武器会大肆入侵,但如今其实战事也有可能触发,这一战,真要打,那就打吧。 他知道一时很难劝服父皇,只得另想办法了。 离了宫回府,一脸的惆怅,元卿凌便知道他碰了钉子,道:“怎么样?” “这些武器确实曾用于战场,但晖宗爷后来下旨禁止了,且不许史官记载,不知道是何缘由,皇祖父只说杀戮过甚才会被晖宗爷禁止的,但我觉得,应该是另有原因,否则的话,为何没记入史册呢?” “朝中年老的武将,应该会知道吧?”元卿凌道。 宇文皓心中一动,马上下令,到袁府请定国夫人过来一趟。 定国夫人知道太子召见,一定有要紧事,所以也没耽误,马上就过来了。 听得宇文皓说起火药兵器,她怔了怔,“兵部里还有?” “是的,定国夫人可知道如何使用那些武器?”宇文皓问道。 定国夫人眼底缓缓地注入了生机,激动,“竟然还有啊?不是都销毁了么?” “有一些在地窖里头,但不多了。”宇文皓道。 定国夫人把拐杖缓缓地放下,眸光悠远,激动也越来越明显,“当年,这些兵器确实用于战场上,我军一万人,大胜敌军十万人,老身有幸参与了这场战事,那叫一个雷霆万钧,你们绝对不能想象,我们一万军士,是如何打出了百万雄师的阵势来!” “那为何后来又被禁止了呢?”元卿凌问道。 定国夫人道:“那一战,杀敌五万,俘虏一万,战场上,血流成河,尸 首堆叠如山,大胜归朝之后,却被国中的文人指责我北唐武将嗜血残毒,竟连敌人妇孺老人都不放过,恰好那一年,北唐水患严重,淹没了几个城镇,百姓流离失所,那些文人便说是武将狠毒之过,招致天灾降临。” 元卿凌心头一动,“那一年,皇室不会刚好有好几个人怀孕吧?” 定国夫人诧异,“太子妃怎么知道?” 宇文皓夫妇对望了一眼,心里顿时明白,所谓皇室枯木逢春,怀江大水即发,百姓流离失所,其实暗指当年的灾难是皇室无道和如今是一样的。 是有人故意要营造和当年一样的流言攻一势。 宇文皓心想,父皇大概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是因有晖宗爷的旨意,他作为后世帝王不能提起,也因为此,他反对制造兵器,怕这一次的水患又会指向皇室的无道。 难怪觉得韦太傅陈述没有记载的时候,有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那当年晖宗爷是如何平息此事的?”宇文皓问道。 定国夫人道:“当年,晖宗爷还没登基,是献帝爷在位,朝中很多人指责武将,甚至逼着晖宗爷斩杀安丰亲王夫妇,以平息天怒。” 宇文皓怒道:“立下了战功,却要面临杀头之危?岂不可笑?” “是啊 ,但好在,献帝爷没有照做,他甚至还大肆封赏此战有功的武将战士,平息舆论,控制水患,安丰亲王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皇孙。” 宇文皓略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不解了,“既然献帝爷没有处置安丰亲王,也没有禁止火药武器,为何后来晖宗爷登基之后,却要禁止呢?” 定国夫人压低了声音,“有一句话,老身说来实在是大不敬,但事实就是如此,晖宗爷登基之后,怀江水患严重,朝中便又有人借这场战事说道,晖宗爷顶不住压力,还是下旨烧毁了武器,晖宗爷始终没有献帝爷那么硬气。” 虽然定国夫人这句话有些不敬,但宇文皓认为,倒是事实。 定国夫人道:“太子接管兵部,就有了那些天外飞石的流言,想来是有人知道太子会发现这些库房里的兵器,所以,提前造谣,就是怕太子会继续研发这些武器。” “夫人认为,会是什么人故意阻难?”宇文皓问道。 定国夫人想了想,“当年,褚首辅的父亲褚桓,曾任尚书令,与裕亲王一道勾结了北漠秦家的人,裕亲王被满灭斩杀,但是也泄露了很多消息给北漠秦家知道,秦家的人一定会时刻关注着这些兵器,所以,很有可能,还是北漠人捣鬼。” 第1204章 找四爷去 摆在宇文皓的面前,似乎没有选择,纵然知道自己北唐曾有这些武器,却不能继续研发。 但是他不死心,翌日入宫再求见父皇,商讨此事。 父子二人,单独在御书房里商讨这事,宇文皓道:“父皇,儿臣知道您的担忧,怕民怨再起,可这天外飞石的事,本就有人故意为之,借着容月和皇贵母妃有孕的事情大做文章,您想啊,这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儿臣去了兵部才发生,是不是他们就防着我们要再造这些武器?北漠人吃过亏,他们阻止是肯定的,但我们就这么放弃了?为何我北唐发展军事力量,要受制于别国?便如今放手一战,我们也不见得会输,若父皇实在担忧,儿臣可以请旨出征,击退北漠。” 明元帝蹙眉道:“你是储君,怎可还轻言要上战场?眼下国中正是多事之秋,水患严重,京中又因你这个医制改革闹得不可开交,百姓心里都憋着一股怨气呢,你还是先平息了京城的事再说吧。” “京中这些事情,说白了就是惠平姑姑闹出来的,她们扞卫自己的利益,眼界浅,没从大局出发去想,父皇为何不与姑姑谈一下呢?您若出面,儿臣能省 好多事。”宇文皓道。 明元帝神色间有些不悦,“怎可这样说你皇姑姑?朕本来不大同意赠设医署,只不过见你一门心思扑在这事上,不好打击你的热情,可从长远计,这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宇文皓一怔,“怎么不是?这医疗问题一直就是您心头大事啊,您原先不也说过,百姓求医难,治病贵,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吗?” 明元帝问他,“你知道朝廷每年用于医疗要多少银子吗?知道每年军费要多少银子吗?知道每年各地天灾发放的银子有多少吗?知道养着官员和皇室侯爵的俸响一年多少银子吗?” 宇文皓一滞,“这……但是如今国库银子不是充裕些了吗?” “充裕?”明元帝笑了起来,笑得极其艰辛,“充裕什么?若战事一开,就那点银子还不过打半年的,内库的金子有很大一部分是你皇祖父私人捐献出来的,这些年,连年水患,赋税收不上不说,还得每年发放赈灾粮食银子,如今水患,若祸延广泛,国库起码就要支出两三百万两赈灾,在这个时候如果增设医署,那不是建造医署的钱,而是低廉的药费不足以支撑医署的开销,如今药费价 格是高了,但你可知道朝廷征收这些医馆药店的赋税有多高吗?征收他们这些赋税,才可用于全国上下惠民署的开销,否则,朝廷还得另外拨款,老五,你是不当家不知道米贵,朕想做的事情很多,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两年重商,却也只是在发展初期,要享受红利,早着呢,朕不是认为你的举措不可行,事实上,武器要研发,医疗要改革,可都不是迫在眉睫的事啊,等国家太平了,国库真的充裕了,再办不迟,你太着急了。” 宇文皓怔怔,他确实没考虑这个银钱的问题。 只是,医馆药铺的价格奇高,会造成恶行循环,每家都有病人,百姓怎能富足起来? 至于武器,其实他认为再穷,不能穷了武器研发上,这是安邦定国的根本,只有不被外敌惦记,北唐才能真正发展起来。 明元帝继续道:“还有,你要研发武器,朝廷还得拨款给你,这研发的投入能少吗?且你也说你刚到了兵部,就有人闹了天外飞石的事情,证明兵部一直都有人盯着,现在北漠军虽然集结在外,可朕认为,这场仗暂时还打不起来,如果你研发武器的事情被他们知道,北漠 定就放手一击了,南疆未定,你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他走下来,背着手来到宇文皓的面前,眸色十分凝重,“有一点你怕是没有想过的,那就是大周若知道我们研发火药武器,他们会怎么想?你会否也把武器制造图给他们送过去?若送过去,你能确保不会被泄露出去?当初他们送战车舆图给我北唐的时候,是差点落在了洪烈的手中。” 宇文皓心头万般无奈,但不得不承认父皇的担忧都是对的。 一路出宫去,他郁郁寡欢,若说不知道有这武器,他还能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跟大周购置兵器战车,但现在明知道北唐曾有过,且有现成的,再研制批量制造,一点都不难,他觉得,可以先找找器械部的人试试。 兵部是有人盯着的,兵部有什么动作,也肯定瞒不住,如果要研发,还是得私下研发。 想了想,他直奔冷宅。 四爷听完他的话,也做出了和明元帝一样的分析,“我老丈人说得对,如今确实有这些担忧,只是,你也说得对,自己有武器,就不用依仗盟友,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盟友,我们如今不研发,总有需要研发的时候,但那时候,只怕 就要挨打了。” 宇文皓眼底一亮,“你也同意?那就太好了。” 四爷堪堪坐着,眸色清明透彻,“你这欢喜的笑容很危险。” “妹夫!”宇文皓正色地喊了一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是皇家的女婿,可有考虑当官?” “我做生意做得很好,不想当官!”四爷稳如泰山地道。 宇文皓只当他说了废话,满脸的欣赏之色,“好,有志气,那就由你来担任这铸造官的职位,私下组织一群人,寻个隐秘的地方,开始研发,至于研发的银子,我们一起负担,为父皇尽心尽力。” 四爷凤眸扬起,“你有银子?” 宇文皓两袖一甩,“没,我找人借。” “找谁借?拿什么还?”四爷上下打量着他,实在不是他小看了这位大舅子,他是真穷。 “你甭管我找谁借,一人一百万两,可以吗?”宇文皓道。 四爷弯唇微笑,“好,别说我欺负你,我拿一百二十万两,你只需要拿出八十万两就好。” 八十万两,他也拿不出来,元卿凌手上的那点银子,早霍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大有用处。 “妹,妹妹,五哥跟你说点事!”宇文皓转身就往后院而去了。 第1205章 我不怕她 四爷怔了怔,怎忘记他本就是个奸诈之徒?不过是近两年才长进一些的。 得遂所愿,宇文皓回到府里,脚步轻快地往啸月阁走去,绮罗告诉他,说太子妃在账房里,今天庄子里头送了账过来,太子妃要对账。 宇文皓心中一动,家里头如今还有多少钱,他实在是不知道,趁着如今老元算账,还是先跟她摸个底,研发武器的钱,若都叫妹夫出了,他心里也觉得不妥当,若自己府中充裕,也可以出一部分。 想了想,亲自去沏了一杯枸杞茶送到了账房里头。 汤阳也在里头,先核对了一遍再交给元卿凌核实,账房整理了一大叠,三个月不曾对账了,所以桌面一大堆。 “回来了?”见宇文皓进来,元卿凌放下了账本,揉揉酸楚的眼睛道。 “累了吧?快喝茶!”宇文皓连忙送上枸杞茶,绕到她的身后,轻轻地揉着肩膀。 汤阳笑道:“殿下,这般殷勤,怕是有所图谋吧?” 宇文皓白了他一眼,“对媳妇好点不行吗?” “当然行!”汤阳把看过的账本送到元卿凌的面前,道:“太子妃若累了的话,就先休息,明日继续。” 元卿凌如今不能久坐,便点点头,“好,那今天就先这么着吧,明 日继续对剩下的。” “是!”账房先生应了一声。 宇文皓坐下来翻阅了一下账本,上头密密麻麻的纪录,他看一眼就眼睛发晕,马上就合上,问道:“今年收成还不错吧?” “还行,庄子是有钱赚的,但是良田在收成之前,被淹一波,佃租应该是收不上来,正要和你商量一下,派个人去看看情况,若真是没能收成,租金肯定是不能收的。” “这事叫汤阳找人去办就是。”宇文皓不大在乎这些。 “行,我回头找个人去看看,咱西南的那些田,往年似乎不怎么被淹过。”汤阳看得紧,要糊弄他也不容易。 账房先生在旁边道:“今年是淹过的,西南那边在怀江上游,发水的时候倒灌进来,导致缺堤,缺堤的时候,刚好淹了王府那些田,倒是齐王那些不曾淹到,算是比较好运的。” 宇文皓知道自己的封田和老七的相距不远,西南那些田是他打了胜仗之后父皇赏赐的,是肥沃的良田,后来皇后就找父皇去给老七讨了个赏赐。 “汤大人,你派人去一趟,在西南沿着怀江一路往下,看看水患的情况。”宇文皓道。 “是,我这就派人去。”汤阳说完,转身便出去了。 宇文皓看元卿凌喝 完了枸杞茶,便探头过去亲了她一下,账房先生见状,立马便起身告退,掩嘴偷笑走了。 见屋中清了人,宇文皓问道:“老元,咱家现在有多少钱?” 元卿凌把账本叠好,想了想,“能用的百万两左右吧,另外存了一笔,是留着紧急时候用的,怎么了?要花钱吗?” “嗯,和四爷办些事情,估计要往外掏点银子。” “做生意?”元卿凌有些意外,抬起眸子看他。 宇文皓摇头,执着她的手道:“不是做生意,拿出去就拿出去了,没办法再往回拿,估计要个二三十万两。” 元卿凌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不是做生意的话,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啊?” 宇文皓也没隐瞒她,“嗯……就是那个兵器的事,父皇不同意,且我自己也觉得不该让兵部那边着手铸造,所以想了想,和四爷一道私下办了这事,但估计投入的银钱要不少,龄儿答应借给我一部分,可我想着也不能都叫他们夫妇出了,想咱拿一些出去。” 元卿凌听得是这些事,便答应了,道:“那行,等你安排好,需要银子的时候,我给你拿。” “真的?二三十万两啊,你就这么同意了?”宇文皓本还以为她会不大赞成,毕竟 往日拿多点零花,她都不同意的。 元卿凌瞧着他吃惊的神情,笑着道:“这是国家大事,我怎么能不同意呢?钱是花在刀刃上的,这就是刀刃。” “你真好!”宇文皓往她脸上使劲地亲了一下,眼底饱含深深的情意,这么通情达理的媳妇,哪里找去? 两人牵手出去,府中如今人人都不知道她怀孕了,吃喝上她自己注意着,有那些流言在外,如果再公布了她怀孕的消息,怕是这场风波还得扰攘许久。 “镜湖那边,弄得怎么样了?”宇文皓问道。 “这两天我有些累,就先放下了,但应该是有突破的,陆续地收到了哥哥送来的东西。” “累了?那明天你也别看账了,都交给汤阳吧。”宇文皓道。 “也不能事事都交给汤大人,他也累,对了,惠民署那边怎么样?今天跟父皇商讨过吗?”相比起武器,元卿凌更关心民生的事情。 “提过了,”宇文皓的脸色有些沉了下来,“父皇竟然是默许皇姑姑这样做的,他表面是想改革,但他怕牵一发动全身,导致国库无法支撑,如今药铺价格高,税收也高,于朝廷暂时是有利的,如果增加了医署,则是由朝廷出政策去打压医馆和降低药费诊金, 他不愿意,这是他的意思。” 元卿凌怔了一下,“怎是这样?但这所谓的有利,成本最终是要转嫁到百姓身上去的啊。” “是,他认为如果增设医署,会让朝廷负荷过重,无法维持收支平衡,最终是朝廷补贴。” 元卿凌有些失望,“那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办这个医学院,意义何在呢?当初我兴办学院的时候,父皇是同意的啊。” “我来想想办法,大夫培养出来了,肯定是有用处的,你别担心。”宇文皓知道这是她几年的心血,投下了不少银子,父皇当初同意,是没想到她三两年就把大夫给培养出来了。 元卿凌想了想,“如果说,不能增加医署,那医学院的大夫自己出来开医馆呢?又或者说,我出资开设医馆,聘请这些大夫,不需要赚太多的钱,只要做到收支平衡就行,老五,这种民生大事,还是要尽早解决的好,你不知道如今医馆的价格有多高,父皇大概也不知道,只以为百姓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宇文皓听了这话,略一沉思,“那就想个法子,让父皇知道,至于你开设医馆不是不行,但是只怕皇姑姑会继续刁难你,且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不怕她!”元卿凌道。 第1206章 四爷是个生意人啊 宇文皓听了这话,瞧着她坚毅的面容,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禁笑了起来。 “我说认真的,你笑什么?”元卿凌瞪着他。 宇文皓停下来,伸手捧着她的脸,眼底笑意不减,“你可还记得,当时皇祖父病了,我们奉旨入宫侍疾,当时我对你十分恶劣,你伤重之际拿着簪子自卫,一副不怕我的样子,可我靠近一下,你就马上跳起来拿着簪子对着我。” 他笑着,眼底却慢慢地变成了后悔和心疼,“我那会儿,就是个人渣。” 元卿凌苦笑,“怎会不记得?那时候我过得真是水深火热,总以为没了活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在,找到了太上皇当我的靠山,这才过得像个人。” “对不起!”宇文皓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 元卿凌最郁闷的是,当初做错事的是另外一个元卿凌,但是受罪的却是她。 “算了,看你这些年对我还不错的份上,饶恕你。”元卿凌大度地道。 “还不错?”宇文皓可不依了,“这叫还不错吗?这叫很好很好了,这几年除了你,我都不曾正眼看过别的女人。” “那是你应该的,不算是对我好 。”她笑得眉目弯弯,老五就这点可爱,他恩怨分明,拎得清,当初知道褚明翠是个心机女,就能当机立断斩断旧情,绝无多余的纠缠。 且和他认识的时候,他不大擅长心机,可这些年在各种波云诡谲的阴谋中披荆斩棘走来,实在不容易啊。 时间过得真快啊,那些事情仿若昨天发生一样,可他们的第三胎已经怀上了。 “媳妇,慢点走,看路!”宇文皓牵着她的手,表演夸张地笑着说。 元卿凌看着他俊朗活泼的眉目,像这样笑笑闹闹的日子,这些年少了很多,他们原先都过得有些沉重。 有一句话,忽然地涌上来,她定定看着他,道:“老五,我爱你!” 宇文皓怔了一下,侧脸慢慢地转过来看着她漆黑的眼珠,心头一暖,伸手抱着她入怀,脸上的戏谑之笑慢慢敛起,变得虔诚认真,轻声道:“媳妇,我也爱你!” 两人在院子里相拥着,互相听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声,斜阳悄然流泻下来,像是给两人给整个院子镀上了一层金光。 宇文皓翌日去找冷四爷,他这边暂时拿五十万两,剩下的叫妹妹借给他,四爷却玩味一笑,“不,我想过了,你一 文钱都不要出,全部我来出。” 宇文皓愕然,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好事?他该不是被薅羊毛薅傻了吧? 四爷道:“当然了,我也不是白拿银子的,这些武器一旦要发出来,批量生产的时候,朝廷要用,就得跟我买,即便以后我们的研发出来的都用完了,朝廷需要再铸造,也得由我来承办。” 宇文皓吸一口气,“你好狡诈啊!” 冷四爷微微一笑,“做生意嘛,不能总是亏本,你看我这些年在皇家也砸了不少银子,是时候拿回一点利益了,严格说来,这还不是利益,毕竟这武器能不能研发出来,研发出来会不会投用,都不知道,兴许到了最后就是一堆废铁和火药了,投进去的银子打了水漂,这风险我来承担,合理吧?” “父皇不会同意。”宇文皓蹙眉道。 “不要紧,未来是你当皇帝,你跟我签约就行。”四爷努努嘴,便有人拿着合约上来,送到了宇文皓的面前。 宇文皓见合约都准备好了,可见这厮不是临时起意,亏昨晚还这么淡定,说一人出一半,其实是算准了他拿不出银子来。。 果不其然,四爷淡淡地道:“横竖你的银子也凑不够,还 得问公主拿,公主的钱也是我的钱,合着都是我出钱,为何不取一个折中的办法,你和朝廷都不需要出钱,我来自负盈亏,皆大欢喜。” “我有五十万两!”宇文皓拿眼睛瞪他,“我还能再拿五十万两。” 宇文皓这话一出口,顿时又觉得自己上当了,他这计策,是进可攻退可守啊,不同意,那他就得拿银子,同意,就失去了对武器的所有权。 哎,这世道,想吃顿白食怎么就那么困难呢? 四爷笑道:“何必?掏光这一百万两,楚王府就穷得叮当作响,你自己受穷就算了,还得连累老婆孩子,你要知道,这银子拿出去,有可能真的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宇文皓咬咬牙,“我回去和老元商量商量。” “可以!”四爷含笑道。 宇文皓转身而去,一百万两,实在是太多了,老元兴许不会同意。 回去跟元卿凌一说,元卿凌却没有反对,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一百万两而已,回头把雪狼租给四爷,很快回本。” “这样有点无耻吧?”宇文皓瞪大眼睛。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办法?他还求之不得呢,若说叫雪狼去跟他住两年, 你信不信他心甘情愿地给二百万两?”元卿凌还不知道师父的秉性吗?他对雪狼是痴迷入骨的,真不知道为嘛这么执着。 “还真有这可能,往日其实咱都借给他好几次了,没收租金。”宇文皓道。 元卿凌笑着道:“嗯,放心拿去吧,一百万两不多,光是咱在鼎丰号赚的那些玩意的银子,都足够有多了,我只是存起了一部分给孩子们,如今有要紧事办,自然就先拿出来了。” “好,谢谢你,老元!”宇文皓抱了她一下,心里很唏嘘,这些年不管他做什么事,她基本都是支持的。 一百万两,就这么送了过去,由四爷全权负责,挑选地方,挑选人手,一切由他来办。 这事汤阳是知道的,他悄悄地问过元卿凌,“真要租雪狼出去回本吗?” 元卿凌笑着说:“不租,四爷如果要带雪狼去玩儿,就让他带去,楚王府这些年其实沾了四爷很多便宜,我这样说不过是要安慰安慰老五,你知道他抠门,一百万两拿出去,他心疼。” 汤阳觉得太子妃实在是很了解殿下的性格,殿下兜里很少超过十两银子,忽然拿一百万两出去,昨天陪同他送银票,他双手都在发抖。 第1207章 要选秀 这事儿办妥之后,宇文皓就叫元卿凌入宫去一趟,找扈妃娘娘说点事,想个法子,把父皇哄出宫去。 宇文皓认为,父皇觉得药价高,诊金高,对朝廷来说利大于弊,毕竟,收税的时候很舒服。 宇文皓也去查了一下,北唐医馆药铺上缴的税收还是比较多的,父皇穷怕了,但凡能为国库增加营收,他都乐意去做。 他认为,一次药费贵那么十几二十文钱,能去医馆看病的百姓,不大会在乎。 但是,这是他高居庙堂的想法,他的这个想法,是想当然,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亲眼看过,了解百姓的疾苦,才会狠下心肠来改革。 元卿凌依言入宫去,对扈妃她是可以直言的,扈妃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也很支持太子和元卿凌,听了关于整个事情的经过,她叹气,道:“京城也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只有苦寒之地是这样呢,当年我在边陲的时候,医馆的诊金药费也是很高的,一般百姓压根不可能去看病,得了病就自己去抓一些草药,或者是找赤脚大夫,我还记得府中的一个丫头,她弟弟从树上掉下来,开始伤得不是很严重,可没钱请大夫, 她娘亲便上山给他采了草药捂伤口,捂着捂着,那伤口就起脓了,肿起来好大一块,高热了好几天,丫头才跪在本宫的面前,求本宫给她弟弟请个大夫,可已经太迟了,大夫去看了,说无力回天,但凡当初能有治得起,这条命就丢不了。” 元卿凌心头不免难过,像这样的人,怕是不少的。 但是,能怎么办呢?北唐的医馆不管是从诊金还是药费,定价都这么高,这不是一个地方,是整个国家都是这样。 “那就请娘娘帮这个忙。”元卿凌说。 扈妃道:“太子妃放心吧,本宫应该能劝服皇上出去走走的,皇上也应该出去走走,这天下是他的天下,他却终日只在皇宫里头,不知民间疾苦,怎么行呢?” 这话,其他嫔妃是断不敢说的,扈妃也不是仗着帝宠,她性子素来这样。 “那就多谢娘娘了!”元卿凌起身行礼。 扈妃看着她,含笑道:“真羡慕你们夫妻,若是其他人,怕是不会和你说这些政事,但老五什么都没瞒你,还愿意叫你帮忙,多好啊。” 元卿凌笑了笑,“娘娘,他叫我帮忙,我又能帮得上他的忙,难道不是他 说真好吗?我这还得遭累呢。” 扈妃摇摇头,“不,能帮上自己所爱的人,也是好的,本宫倒是希望皇上能跟本宫说些烦心事,但他从不说的,便是有时候发了脾气,也只是让本宫看到他的脾气,本宫都不知道发什么事。” “父皇对您发脾气?”元卿凌一怔,不大可能吧?父皇是真疼扈妃娘娘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平日里都不可能,更不要说如今怀着身孕了。 扈妃笑着道:“他不是对本宫发脾气,只是来本宫这里的时候,那张臭脸还没收起来,有时候穆如公公在旁边伺候,便拿穆如公公出气,有时候本宫瞧着,公公可真委屈啊。” 元卿凌也笑了起来,确实,穆如公公有时候很受气,但有什么法子呢?父皇是离不开穆如公公的。 “老十呢?”元卿凌来了这么久,才想起还没见过十皇子。 “去了皇后那边。”扈妃说。 元卿凌有些意外,“去了皇后那边?皇后传他去的么?” 扈妃道:“是他自己念叨着要去母后那边,找八哥哥玩儿呢,不过……” 扈妃侧着头,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元卿凌 见状,便问道。 扈妃压低了声音,“我总觉得贵妃娘娘和皇后最近友好了很多,每天去陪伴不说,还特意叫人在宫里头设下了小厨房,有时候直接在皇后那边住,贵妃这打的什么主意啊?太妃能否告知?” 元卿凌自然是知道的,但扈妃素来不是那种好奇八卦的人,怎么也打听起来了,想来是怕贵妃和皇后联手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到底她如今盛宠之中,生了儿子又怀孕,当了母亲的人,会小心翼翼一些。 这事她认为告知扈妃也并无不可,便把贵妃曾经请求过的事情告知了她。 扈妃听罢,心头稍安,“原来是为了这事啊,那还好一些。” “娘娘不必担心太多,这几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想必后宫也折腾不出什么事来。” 扈妃轻叹,“本宫不能不担心,前阵子有人在皇贵妃面前提了一下,说后宫许久不曾选秀了,是时候办选秀,说这个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不能让皇上专宠本宫一人。” “谁提出的?”元卿凌诧异,这事倒是没听过啊。 扈妃眉目里含着轻愁,“是秦妃。” 元卿凌没想到秦妃还能闹出点风浪来,本以为宇 文君死后,秦妃就该老实地度日了。 “如今后宫里最年轻的是本宫,皇上又总是过来本宫这里,且自从大皇子走了之后,皇上压根不曾去过她宫里探望过,她又恨我与你走得近,自然想办法要对付我,心里才痛快。” 扈妃说着,便觉得这话不妥,忙解释道:“别误会,本宫没有说你牵连本宫的意思。” 元卿凌摇摇头,“不,确实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娘娘被她记恨,只是我以为她也不会再闹什么事,没想到还提出这选秀女的事来,其实皇上都没这个意思,应该最后不会同意吧?皇贵妃怎么说?” 扈妃道:“前几天请安,皇贵妃便当着大家的面说了这事,主要还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其实谁都不会反对,因为除了这个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之外,还因为她们本身也不大受宠了,本宫受宠多时,大家都不大待见本宫,干脆选几个年轻的进来和本宫争夺一下,看看热闹也好啊。” 扈妃这话说得有些无奈,其实当初选择入宫伺候皇上,她就知道必定日后还会有比她更年轻的人进宫,皇上还年轻,正值壮年,再生十个八个皇子不成问题。 第1208章 死了两个人 她看着元卿凌,道:“所以,真羡慕你和太子,这么多年,太子不曾想过要娶旁人,只守着你过。” 元卿凌轻声道:“嗯,是的,我觉得我还是挺幸福的。” 元卿凌这样说着,心里却觉得有些讽刺,她觉得幸福,不是因为老五只守着她一个人,而是老五对她好,他们相爱,他们在一起。 忠于自己的伴侣,这个是最基本的,但在这个时代,却变成了幸福的代名词。 扈妃随即又笑笑,“不过,我心里不能有怨,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日后必将面对这样的事情,只是这些年皇上对我好,我就不免会胡思乱想,以后他身边再没有女人,那就真的太好了,我很贪心是吗?到底还是不能免俗。” 元卿凌勉强一笑,“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只有自己一个,不是贪心。” “但他是皇上,皇上就算再深爱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只守着她,皇家要绵延子孙就要充裕后宫,哪朝皇帝,没佳丽三千?且这本来就是祖制。”扈妃只顾自己神伤,却不知道这话在元卿凌听来,挺不是滋味的。 从扈妃处离开,元卿凌去看望了一下皇后,皇后如 今吃着中药,看着好转多了,和狄贵妃和皇贵妃在里头说话。 而恰好,她们便说起了选秀的事情。 虽说如今皇后没了管理后宫之权,但是皇贵妃见她有很大的改变,始终尊她为后,所以便亲自来一趟,把此事禀报给她听。 元卿凌本想问安之后就退出去,但是皇后让她先等一会儿,等说完这个事情,让她帮忙检查可有好转。 元卿凌只得暂时坐下来,看着八皇子和十皇子在边上玩耍,但她们说的话,想装作听不到是不大可能的。 皇后道:“本来太后大去的那年,就该要办了,只是那会儿也不合适,拖到了今年,本宫是没有意见,祖制在这里,也不能违抗。” 狄贵妃道:“只是之前皇上也不大同意选秀,总以国事繁忙推了去,如今他会同意吗?” 皇后道:“他同意不同意另说,但这事后宫该办就得办了,若真不同意,皇上就会阻止,本宫听说,其实朝中好些老臣都有上奏叫皇上选妃,只是皇上不予理会罢了。不过呢,知道的,会说皇上勤政,不被后宫耽着。不知道的,怕是要说扈妃迷惑君主或者掌管后宫的皇贵妃犯妒,才会不给皇上选妃。 ” 皇后说着,淡淡地看了皇贵妃一眼,添了一句,“这罪名,不知道皇贵妃是否愿意担着。” 皇贵妃如今有孕万事足,听了皇后这句话,她淡笑着,“这罪名臣妾可不担着,这事就听皇后的,要办就办了,只是臣妾老蚌生珠……”她自己这样说,却扑哧地笑了起来,“臣妾是办不了,要不,交给贵妃办去?当然了,如今首先得决定要不要办,若要办了再定主办的人选。” 狄贵妃本来是不大赞同选妃的,但是听得皇贵妃这句话,却飞快地扬了扬眸,“既然是祖制,那就听皇后娘娘的,该办就得办了。” “既然如此,便采纳秦妃的意见,先筹备着,再禀报皇上。”皇后道。 皇贵妃徐徐地笑了起来,“这场选妃,其实也好给年轻未婚的皇家子孙找找合适的闺秀,好啊,宫里可算能热闹一场了。” 元卿凌看着皇贵妃,她说这番话说得很真心,但她真的完全不介意多一批女人进来和她抢恩宠吗? 狄贵妃开始听她的语气是不大赞同的,但得了个主办的权,就不管不顾了,可见,皇上在她们心里的分量还不如一个主办权。 等她们说完了,元卿凌去 给皇后检查,皇后的水肿好了很多,腹水的情况也好转了,但情况还不算十分理想,元卿凌只安慰着,让她继续吃药,尽量别劳心太多其他的事。 说着的时候,袁咏意带着嬷嬷前来,嬷嬷手里端着药,袁咏意亲自过来伺候皇后用药。 元卿凌见她进宫侍疾这些日子,瘦了很多,也有些疲惫的样子,走的时候,便叫袁咏意送她出去。 “你不必亲自伺候吧?你看你累成那样,眼圈都黑了。”元卿凌道。 袁咏意苍白一笑,“嗯,我其实不用亲自来,老七来就好,谁让我心疼老七呢?最近衙门里忙得很,他已经严重不够睡眠了,因着那个医馆的问题,这几天到处都有人打架,昨天他进宫来的时候说还打死两个了。” “打架?为什么打架?”元卿凌诧异得很,还打死了两人,那性质还挺严重的啊。 袁咏意道:“很多医馆如今只派五十个筹,五十之后就不看了,得了急症,为了抢名额,家属就打了起来,打得狠,你一刀我一砖头的,两条人命就没了。” 元卿凌怔怔地听着她说,这事老五一定是知道的,但是老五没跟她说,大概是怕她知晓了会着急难 过。 从宫里出去,元卿凌都在思索一个问题,惠平公主会不知道有这样的后果吗?慢性一病可以等,但急病的人怎么能等?她联合京城的医馆只收五十个病人来威胁老五,从商人的角度出发,她收多少病人全凭她自己做主,谁都干预不了,至少她不犯法。 但是把医治当做一门生意来做,从道德层面看,是很没道德,可惠平公主要的不是道德,她要的是利益。 元卿凌在办医学院的时候,实在没有想过等学生们毕业之后要面对这个问题,她知道这撬动了一些人的利益,但是这个事情不该是由皇家的人来做。 她心里很愤怒,因为在惠平公主看来,要为这两条人命负责的人不是她惠平,而是她元卿凌和宇文皓。 他们若不改革,不增设医署,这两人只要有银子就会看得上病,就不需要让家属争夺名额,就不会死。 元卿凌这些年的性子沉静,不轻易动怒,但这事情,触到她的底线了。 她想着回府,等老五回来先把这事问个清楚,再去找惠平,但回到府门口的时候,却见惠平公主的马车停在了巷口,因之前下过命令,不许她进去,所以她就在这里等着。 第1209章 疯狗 等元卿凌的马车将至,惠平公主掀开了帘子,对她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太子妃从宫里回来了?” 元卿凌心里极怒,听得这话,她冷冷地道:“你派人跟踪我?” 惠平公主嗤笑了一声,“还用得着派人跟踪你?你只要进了宫,去过哪里,便没有本公主不知道的。” 元卿凌淡冷地道:“公主手伸这么长干什么?宫里的事都要知道,可见公主这生意做得也大。” “还行,如果不是你们夫妇想什么馊主意,这生意会做得更大。” 元卿凌看着她也同样厌恶的脸,冷冷地道:“把医治病人当成一门利润极大的生意来做,公主觉得真合适吗?” 惠平公主抬起了下巴,冷锐的光芒落在元卿凌的脸上,“把医治病人当慈善来做,同样不合适,昨天在怀德医馆死了两人,太子妃应该知道吧?如果不是太子妃非得要太子增设医署,有心降低药价,就不会出这事,他们两人,死得冤枉啊,可人人都知道,他们是被太子妃害死的,如果不是太子妃的所为慈善心肠,医馆就还是按部就班地治疗病人,医馆不是善堂,有钱的进来医治,没钱的自己抓 山草药,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怎么到了你太子妃这里,就认为开医馆的罪大恶极?真罪大恶极的话,京中就不会这么多百姓敬仰我馆里的大夫。” “简直是歪理,我什么时候说过开医馆的是罪大恶极?”元卿凌听了这番理所当然的话,脸色一下子铁青起来,她掀着帘子盯着她,“开医馆可以赚钱,可以当做生意来做,但是,我说的是不要因为追求极大利益而罔顾病人的生命,在北唐开医馆药店赚多少钱,想必公主比我清楚很多,但真的需要赚这么多吗?有多少病人因为医馆贵,没钱医治而不治而死?” 惠平公主哼了一声,“他们自己没本事,没钱,怪得了谁?没钱就不要得病,得了病还求什么医治?趁早死了,还不拖累家人,北唐京城是富庶之地,死几个穷人算得了什么?” 元卿凌大怒,“你身为皇家公主,说这样的话不怕遭天谴吗?” 惠平公主狂笑一声,“遭天谴?本公主听这句话都听听腻了,多少买不起药的人,非得要进来医馆里买药,进来还要嫌贵,憋着那穷酸样叫骂,做人若做成那样,还真不如死了,何必活在 人世间受累遭罪?太子妃不帮着自家人,却帮着这些穷酸,染一身的穷酸气息,你也不如去死了,我皇家没你这穷酸媳妇。” 元卿凌看着她得意张狂的脸,怒气反而是慢慢地沉了下来,好,跟她玩大的。 “还有,”惠平公主见她不做声,以为她怕了,遂是越发地张狂,“你以为你替太子生了几个儿子,为皇家绵延了子孙,就是多大的功劳了?没有你,太子娶别的女人一样能生,但本公主不一样,本公主在京城的五十三家医馆,每年给朝廷交赋税多少,你可知道?” 她身子前倾,明艳的脸微微第一晃,笑得极尽肆意轻蔑,“是一百万两,国库里的银子每年有一百万两是本宫为朝廷赚的,宫中每年的开销也不过是几十万两,本公主一年贡献的是宫中两三年的开销,你又拿什么来跟本公主比?你以为频频入宫,皇兄就会听你的?皇兄心里明白这笔账,本公主的医馆一旦降价,京中乃至全国的医馆都要降价,朝廷每年损失多少银子,你知道吗?想改革?不自量力,痴人说梦!” 说完,她冷笑一声,垂下了帘子,冷冷地道:“走,尽早 里了这寒酸地,省得脏了本公主的身。” 巷子虽说不小,但元卿凌的马车就在中间,她要过,元卿凌必须要让。 车把式已经被惠平公主的气势给吓住了,下意识地想要往边上靠,但下鞭去,马儿竟然是纹丝不动,仿佛是发了脾气。 惠平公主的马车却已经驱赶了起来,惠平公主的马车是四匹马弃驱,元卿凌的是两匹马,且惠平公主的马车大而坚固,相反楚王府的马车就有些寒酸了,小小的一顶,是那种看着一掀就会翻的。 “撞过去!”惠平公主见元卿凌的马儿不动,以为她故意阻拦,大怒之下,阴冷地道。 “太子妃,快下去!”车把式的见状,吓得忙叫了起来。 元卿凌却是不动,冲马儿说了一句话,“扬蹄!” 对面的马车在冲着过来的时候,元卿凌的两匹马却忽然长嘶一声,前蹄扬起,气势一下子爆发,吓得惠平公主的四匹马蹄子一下发软,四匹马竟是忽然地跪了下来。 马车倒地,惠平公主从马车上滚了下来,磕着脑袋到了元卿凌的马车前,婢女和车夫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起,惠平公主威严尽失,发鬓乱,芳容惊, 怒得一巴掌打在了车把式的脸上,“废物!” 元卿凌慢慢地下了马车,站在了她的面前,她略高于惠平公主,眉目清冷,“公主,天谴到了,受着吧!” “你……”惠平公主抬起手想要指着她,却见自己的手侧整块擦伤,鲜血淋漓,方才激怒之下不觉得痛,如今见了血,才感觉全身那那都痛。 元卿凌冷笑一声,从她的身边掠过,大步往府门口走去。 府门已经有人听得动静,飞快地跑过来,门房问道:“太子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有一条疯狗摔倒了而已!”元卿凌淡淡地道。 “元卿凌,你给本公主站住!”惠平公主怒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元卿凌转过身去,阳光淡淡洒在她冰冷的面容上,凛声道:“惠平公主,你且等着,我不把你这五十三家医馆搞倒闭,不把你惠平公主弄个倾家荡产,我不叫元卿凌!” 惠平公主虽是急怒中,听了这话也是狂然大笑,“好,好,本公主就等着你,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本公主倾家荡产,但你记住,本公主与你势不两立,有你元卿凌,没我惠平,便是皇兄责怪,我也定要你好看。” 第1210章 连下命令 元卿凌就立于府门口,眸色冷冽地盯着她,她的性子素来沉静,这些年更是很少发火,但像今天这么狂怒,压不住火气,还是头一次。 惠平公主的眼底同样阴狠冷毒,眸光如薄刃似地恨不得把元卿凌挫骨扬灰。 经营医馆药铺这么多年,她最是着重利益,但凡有人要损害她的生意,她绝不轻饶。 太子妃又如何?到底只是外姓人,不若她姓宇文的高贵,尤其这些年虽然她很少掺和皇家的事情,可对元卿凌的性子是了解得很清楚,表面假仁假义,表演善心,实际是软弱可欺,可笑得很。 若不是父皇和皇兄看在她生了几个儿子的份上有心护着,她早死了千百次,她有什么手段?就是肚子争气,会生。 元卿凌唇角一勾,眼底布满冷意,转身回了府中。 太子妃发了大怒的事,很快就在楚王府里传遍了。阿四过来陪着她,汤阳去向门房了解情况,门房其实也不清楚,只是听得回惠平公主在外头叫嚣,说要和太子妃势不两立。 元卿凌却也没闲着,到了账房去开始算账,支取了一百万两给老五,手头上的银子所生不多,但要办眼下的事是 暂时够用的。 好在,镇国大公主帮了她一个大忙,如今京中许多百姓都见识过学生们的针灸之术,知道他们医术都比较精湛。 一笔账算下来,她招来汤阳,连续下了几道命令,医学院暂时停止收生,把医学院改为医院,每一个学生都坐诊,开设各科,分流病人。 这三年培养出来的学生,有一百三十多人,有一些原先是没有医学根底的,但是有部分是各州府来的药生,他们本已经在跟着师父,慕名而来的,奶奶都收下来。 第二道命令,让人去找容月过来,叫她帮忙在各区找一些算十分繁荣的地段,找店铺,不需要装潢,只做简单的药柜,且让她继续找大夫坐诊,让她务必尽快办妥此事。 第三道命令,叫人去请惠民署采购药物的官员过来,她要直接从惠民署进货,会给惠民署赚银子,用于惠民署应付其他开销,确保药物供应充足。 第四道命令,让人张贴启示以及在大街小巷里告知,说太子妃开设医院医馆,五天之内,可分流京中大部分的病人,且医院乃至各个医馆,所有的大夫都是大兴国的神医老夫人教出来的学生,其中更 有一部分是各州府来的名医,不管是诊费和药费,都会比其他医馆便宜。 阿四从未见过元卿凌这样决断地下命令,听得她一愣一愣的,到最后一道命令的时候,她呆呆地问道:“便宜多少?” 元卿凌眼底冷冽,“等惠民署的官员过来之后,我会仔细看药物价格,先打出成本来,我哪怕一毛钱都不赚,也要搞垮惠平!” 账房先生听得颤巍巍的,“若是不赚钱的话,那看病的价格可就低了。” 元卿凌敛去了怒色道:“方才也不过是气话,不能把价格打得太低,要略高于惠民署,但必须也会比她们低廉很多,因为若真无利润的话,也会害死其他的医馆,当然了,京中大部分的医馆就算不是惠平的,如今也被她掌控听她的话,我本不想走这一步,但惠平是欺人太甚,如果任由医疗费用这么高居不下,民愤如水,定能覆舟。” 汤阳听了,这才放心,他真怕太子妃失去了理智,若医馆都不赚钱,那么真会闹出大乱子来,北唐这么多私人医馆,百姓可都依赖着他们呢。 惠民署的官员方大人过来了之后,跟元卿凌分析了一下,“京中的医 馆,诊金大概在五十文到一百文之间,这是坐诊的价格,若是出诊,则是病人与大夫商议,一两银子到百两银子都有的,这不是固定,看病人需要大夫做什么,当然涉及内宅隐私不好过说。至于药费,本身很多药不算贵,但是很多医馆都会给病人开很多昂贵的药材,其实这些昂贵的药材是有很多替代的药物,十文钱一副的药,有时候要三四两的银子甚至十两以上,臣便见过患了气虚之症的,本用党参北芪便可以了,非得开人参,这药费的价格不就上去了吗?臣是负责采购药物的,很多药贩子都抱怨说,医馆如今是很少用低廉的药,因为利润上不去,五文钱一斤的夏枯草,便是翻倍利润,也不过是卖十文钱,可若用上猫爪草,那就不一样了,猫爪草如今拿货是五十文一斤,翻倍就是百文,这些贵价的药物,医馆是不止翻倍的,越贵的药,翻得越高,二两银子拿回来的人参,卖到十两百两去。” 这里头的水深,不需要方大人细说,元卿凌也知道一二。 “惠平公主说,她五十三家医馆,每年给朝廷纳税超过百万两,有可能这么多吗?” 元卿凌问道。 方大人淡淡一笑,“太子妃,医馆的税高,几乎是利润的两成,且收入越多,缴纳的税也越多,惠平公主每年赚多少银子,微臣不知道,但是必定是超过五百万两,因为她除了开医馆药铺之外,还开了制药厂,一味逍遥丸,成本只需要一文钱,但她卖二十文,说是添加了什么名贵的药材,可但凡知道内情的,也都明白这逍遥丸就那么几味药,要得了什么名贵的药材?” “她的药厂,都出什么药啊?”元卿凌问道。 “都是常见的一些成药,白凤丸,逍遥丸,百合汤丸之类的,价格都比较高,但京中制造成药的厂,几乎都是被她拿捏住,所以被迫和她一样高,京城附近的州府,价格都基本一样,她都是派人打点过。” “有没有人不想和她同流合污的?” 方大人还没回答,阿四就冷冷地道:“怎会有呢?谁不想赚钱?大家的价格都卖得高,那赚的钱就多了,这群人心都是黑透了的,就不怕遭报应吗?”阿四原先是不知道这些的,她是世族大家的出身,医药费这种事情,哪里需要担忧过?听得方大人这样说,她肺都快气炸了。 第1211章 忽然很暴躁啊 方大人却摇摇头,苦笑道:“大部分的人是这样想,可总有一些人,不想昧着良心赚这黑心钱,怕连累子孙,这是缺德的事,所谓医卜星相,行医者,有很多人都信天命,信报应,早些年直隶就有医馆和药厂不愿意和她一样哄抬价格,但是不到一个月,那些医馆和药厂不是死了人就是铺子里头起了火,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惠平公主做的,但这行里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惠平公主是要吃稳了整个行业,不会容许有人逆她的意思办,因此,久而久之,便再无人敢折腾了。” 元卿凌眼底怒火焚烧,抬头看着汤阳,“这事你知道吗?” 汤阳摇头,“不知。” “能查吗?” 汤阳想了想,“应该可以,属下叫人查一下。” 虽说是好几年前的事,但是如果死了人,又起火烧了店铺和厂,就一定会有人记得,追查起来会难一些,可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受害者家属还在,他们肯定知道一些内情的。 “这事发生在直隶,直隶就是四爷的贼窝,叫四爷派人去打探一下就行了啊。”阿四道。 “那汤大人亲自去一趟四爷府中,跟四爷说此 事,一定要快。”元卿凌道。 “好!”汤阳说罢,拱手便去。 元卿凌叫了账房过来,看看这些药物的价格,然后要做一份定价,定完价格之后,再与惠平他们的医馆药铺比对,看便宜了多少。 她对账房和方大人道:“你们今晚就在这里加加班,争取先定好价格,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办。” “是!”两人应道。 元卿凌站起来,撑着腰走出去,姿势像极了阿四,她气了一通,又坐得腰酸背痛,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是个孕妇。 只是,她的脾气往日没这么大,怀了这孩子,连脾气都暴躁起来,她日后该不会生个小炮仗吧? “元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憎恨惠平公主?”在阿四认为,惠平公主虽然可恶,但是惠平公主至少比那些要害元姐姐的人好一些了吧?毕竟没直接伤害她,那些人可都是刺杀过元姐姐的。 元卿凌看着院子里的枯枝,变天之后,院子里便很难寻到一抹绿色,萧瑟无处不在,让人心情也更加阴郁,“阿四,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领域的人是特殊的,例如大夫,例如军人,从医者,本心是要治病救人,不能光看利益, 很多人会说,大夫也是人,大夫也可以爱财,是的,可以的,但是君子爱财尚且要取之有道,更不要说救治人命的大夫了,开医馆也好,开药铺也罢,都是有利可图的,但是有必要把利益放在生命之前吗?利益一定要这么高吗?为了利益,可以罔顾病人的生死,忘却民间疾苦,人生在世,每个人不可避免都会生病,天下间,轻轻松松地掏得出医药费的人有,但更多是掏不出的贫苦百姓,有些病,更是要年长日久地吃药,吃不起,就得死,我们现在的生活如此优越,但你想过有些人每天都在担忧明天会因为没钱吃药而死吗?惠平是该死的,阿四,如果真有神明,应该让她体会一下这种滋味。” 她说这番话,还有如今沉郁的心情,倒不是完全因为如今,而是便在她生活的年代,这样的家庭也有很多。 她是医者,旁人可以说一两句,惋惜一下,但她无法释怀。 阿四听罢,虽然不能完全通透,但心里却明白了一些。 晚上宇文皓回来,汤阳提前禀报了此事,宇文皓怕老元气坏身体,便赶忙回去劝着点。 但元卿凌的情绪已经完全冷静 了下来,她既然有所部署,接下来行动就是。 所以她把自己的计划都跟宇文皓说了,宇文皓听罢,赞赏地道:“老元,此计甚妙啊,就让她开着医馆,却没病人来光顾。” 元卿凌道:“父皇不同意增设医署,我们只能自己来,父皇兴许是会生气的,你得提前跟他打个准备。” “你不是跟扈妃娘娘说了吗?让父皇出宫一趟,只要按照我的计划,父皇就能体验一把百姓的苦况。” 元卿凌笑了起来,“你这计策,着实是损了点。” “嗯,会遭天打雷劈的,我还是紧紧地抱着我们的女大夫,毕竟你救人无数,有功德加持。”他说着,一把抱住了元卿凌,大大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不生气了,好吗?” 元卿凌脑子里竟是闪过一个念头,眼底陡然一冷,“若我这一次扳不倒她,我就买凶杀了她。” “啊?”宇文皓一怔,定定地看着她。 元卿凌自己也怔了一下,“呸,我怎么会想用这种手段……天啊,但是真的很想啊,我现在就想去杀了她。” 宇文皓伸手抚着她的额头,“发烧了?” “是怒火中烧,”元卿凌站起来, 觉得浑身冒火,今日便有这种感觉了,但她觉得自己是气糊涂了,使劲压着这道火,“老五,我不知道是不是被惠平公主气着了,我今天就想着怎么去弄她,报复她,要她遭受报应,我现在甚至想拿刀一块一块地把她身上的肉割下来,再用簪子刺她的眼睛,还不让大夫救她,让她失血而死……” 宇文皓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之色,站起来执着她的手,“你是真气糊涂了,别气,不用跟她生气,她一定会被你弄得倾家荡产的,你放心就好。” “不,就算她现在没生意了,但她赚了那么多的银子,够她吃几辈子了,她不会倾家荡产。”元卿凌眼底陡怒。 宇文皓抱着她,轻轻地安抚着,“不要想了,你不要想银子的事,你想她这么多个儿子都没出息,想让她儿子当官,可没一个人有用的,她赚这么多银子不得上下打点啊?打点都花没了。” 元卿凌伏在他的怀中,听着他一句一句地安慰,心里头的怒火才慢慢地沉了下去。 宇文皓抚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扫着,孕妇,心情真是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进门的时候她还好端端的,说扯火就扯火了。 第1212章 真够恶毒的 要把医学院变成医院,很方便,医学院占地面积大,位置不算十分便利,但是,好在外头道路宽敞,不管是马车牛车,都能直达门口,且外头有一个学生活动的场所,这里用作候诊室,十分的方便。 医学院本来就有药物库房,如今多增设几个,把药入满,医学院的学生日以继夜地把草药分类,标记,再广招抓药的人,设立十个人,是专门负责把药方和药物检查审核发放的。 要精准地打击到惠平,还要让她断了药物的来源,拿不到药,药厂便要停产,医馆自然也开不了。 这事老五出面不好,倒是之前洪烈的计策,刚好元卿凌可以借鉴一下。 说起这件事情,元卿凌是打心底里恨惠平,据汤阳调查,当初流感肆虐,京中无药的时候,她是药行的老大,知道有人在市场上大肆扫货,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有足够的资金和洪烈抢药,但她竟然没有这样做,而是囤了一部分的药,在流感肆虐的时候,抬高了价格,圈了一大笔的钱。 她真的不配姓宇文。 所以大家都在忙着要反击惠平的时候,元卿凌来到冷宅。 四爷看到她就直摇头,实在是 之前无数次的经验告知他,他那徒儿夫妇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来必有所求。 一听到元卿凌张嘴叫师父的时候,他便笃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没事她叫四爷,有事叫师父,这种人还是很势利的。 “跟您说个事。”元卿凌坐下来,便直入主题了。 “和惠平公主斗气的事?”外头动静这么大,他自然收到消息的,所以不等元卿凌说,他就问了起来。 元卿凌道:“不是斗气,我和她是杠上了,不弄死她,我这口气咽不下。” 四爷挑眉看她,“你这口气咽不下?倒是罕见,你几时为过自己出气而整事?” “都一样,反正这一次是公事私怨一起来。”元卿凌看着他,眼底十分严肃,“我求师父帮这个忙。” “容月不是去帮你找大夫了吗?还想怎么样?”四爷执起了杯子,慢慢地说。 “我要惠平公主买不到药。” 四爷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口气真大,这可不是金钱就能办的事,惠平公主和药贩子打交道多年,早建立了坚固的利益关系,除非把刀子架在药贩子的脖子上,否则药贩子都会给她供药。” 元卿凌道:“我知道这不是 金钱能办到的事,若是金钱能办到,我也不来求师父了。” 四爷冷笑了一声,“这口气就更大了,你手头上还有多少银子能霍霍的?惠平公主便是拔一根头发都比你的脑袋粗,知道她的儿子为什么不能入仕途吗?是皇上有心压制,就是因为她家钱多,入了仕途,便可用银子控制一方衙门,连皇上都忌惮这两三分,你又能奈何她什么?” “师父是说,我现在不断地开设医馆无用?”元卿凌一怔。 “有用,且很有用,至少可以缓解如今的医疗压力,但相信不过多久,惠平就会反击,她会把你的人一个个地挖走,谁会抗拒金钱呢?你那百来个人,她轻轻松松拿出几十万两来,便可把你的人全部挖走,那么,你现在帮大夫们造势,为他们打响名堂,惠平便可坐收渔人之利,她这会儿,估计还偷着乐呢。” 元卿凌道:“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才想说在短时间内把惠平打倒,让她再也站不起来,这不,求您来了吗啊?” 四爷看着她,眸色里扬起了神采,仿佛是这种说着阴谋诡计或者是巨额生意的时候,他眼底才会有这种光芒,“你要扳倒惠平, 就得让她生气,让她乱了阵脚,为了打击你,不惜一切,因为她的家财丰厚,你就算让她现在全部医馆药厂倒闭,她赚的银子都够她家三代衣食无忧了,你得让她把这些银子吐出来,这才解气。” “怎么做?”元卿凌盯着四爷,眼底火光灼灼。 “让她买不到药。” 元卿凌翻翻白眼,“我刚才就是这样说啊。” “不一样,”四爷神秘一笑,“你方才说的是让我出面和她抢药或者逼药贩子不把药卖给她,但是,这种损人一千自伤八百的做法,实在愚蠢,她有固定的药贩子,药贩子会把药卖给她,但是,这些药贩子也是往利益看的,如果药贩子收货的价格高了,卖给她的时候也要涨价。” “那不还是打价格战吗?”元卿凌懵了。 “是打价格战,打不是在药贩子这里打,我们是要从药农身上打。” “药农?” “这事你就不必管了,我来办。”四爷微微笑着。 “那……您是帮我了?” 四爷点点头,“没错,我帮你。”同时,帮自己大赚一笔。 顿了顿,四爷道:“你去跟惠民署说一声,他们的药物供应不能断,而且最近有多少进 多少,进完之后,叫惠民署的官员对外宣称,下一次进药,会给药农涨价,涨价两成。” “啊?” “按照我的意思去办就行,剩下的,你不必管。” 元卿凌懵圈得很,但四爷心机之深,岂是她能揣测的?便道:“那好吧,我回去等师父的好消息了。” 从冷宅回去之后,容月也命人调查到直隶的事情回来了,且她亲自过来告诉元卿凌。 进门之后,水都没喝一口,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软垫上,摆出慵懒的孕妇姿势,“查过了,那会儿同一个月内,四家药店死了人,一家药厂起火,有几家店被人砸了,但没有人伤亡,查问过这几家人,他们什么都不愿意说,只说自己倒霉,但问到有没有可能是惠平公主动手的,他们都同时脸色大变,使劲往外撵人。我认为这事八九不离十,就是惠平公主找人做的,因为我也查得,被砸了的店铺为什么没有人命伤亡,他们只是没有表决同意惠平公主的价格制定方案,但也没有反对,只是不表态而已,所以,表态了的,用杀人放火的手段,没表态不说支持的,砸店警告。” 元卿凌咬牙切齿,“真是够恶毒的。” 第1213章 作嫁衣裳 容月淡淡地道:“这样的人,哪个地方没几个啊?只不过没她这般嚣张罢了。” “你往日嫉恶如仇,为什么现在却替她说话?”元卿凌看着她。 容月伸手抚摸在小腹上,“我即将是一位母亲,我要理解一切不可及理解的事,化解一切不可化解的怨,为我儿积德。” 元卿凌抬眸,“是吗?” 在她灼灼盯视之下,容月无奈叹息,“这种事,我以前也遇到过。” “哦?” 容月缓缓地垂下了头,“只不过,我是放火砸店的那个。” 元卿凌哭笑不得,随即厉色看她,“杀人?” 容月忙摆手,“不啊,我也不是随便杀人的,我杀人是拿银子的,没个十万八万两我才不出动,且我杀的全部是恶贯满盈之人,哎,你不要说杀人杀人的,充满了戾气,我现在不能听这些,我一听这些就要头晕,实在是我现在心肠柔软得很,我一心向善!” 元卿凌看着她的慈眉善目,违和得很,慢慢地捡了一粒酸梅干放入口中,“这些人你先不要去惊动,日后有用处的。” 容月点头,“嗯,行的,要不要到京兆府那边先知会一声?” “不用,记下就行。” “也对,”容月忽然 若有所思,“你说,惠平会不会自己造孽造多了,忽然地遭了报应,被恶鬼半夜里把她吊起来,吊死了呢?” 元卿凌看着她,“你方才不是说一心向善吗?” 容月笑笑,“随便说说嘛。” 元卿凌淡淡地道:“这说法甚好,留用,若真的扳不倒她,那叫这个鬼出动吧。” 容月瞧着她,甚是好奇,“这种旁门左道,你不觉得肮脏吗?” “得看对付什么人。”元卿凌淡淡地说。 容月瞧着她的眼底,发现似乎隐隐有一簇火苗,“你这……你生气?” 她看了一下厅子里,没点着蜡烛没点着灯盏啊,这火苗是从哪里映进来的?生气也不会真的有火苗。 “我不生气……”元卿凌想了想,“说不生气吧,又觉得心头有一把火烧着。” “吃上火的东西了吧?”容月呆呆地问道。 “怎么我看着很生气吗?”元卿凌问道。 容月瞧着她的眼睛,“不是,就是觉得你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簇火苗,觉得你在生气的样子。” 元卿凌想起无端跟老五发了一场火,现在容月又这样说,这火苗是不是脑子里的光芒啊?她最近确实是有些压不住脾气的,换做往日,虽然也会对惠平 做的事情很生气,但是那天不至于会撂下这样的狠话,只会默默地做出反击。 但是那天,她真的好生气,像要爆炸了一般,现在想起惠平的那个嘴脸,还是恨不得拿一把刀子在她脸上割。 看向容月双手抚摸着小腹,她觉得有可能是因为怀孕了,荷尔蒙导致的,毕竟孕妇的脾气都很大。 这般说着,下意识地把手抚摸到了小腹上,唇角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容月眯起眼睛看她,作为一名孕妇,她的触觉是很灵敏的,“你抚摸小腹干什么?你又怀上了?” 元卿凌回过神来,瞪她,“大呼小叫什么?没有的事。” 容月瞧着她桌边的酸梅干,还有她这些动作,能瞒得过同样是孕妇的她吗?她以前都不吃这么咸酸的东西。 “你怀上了!”容月笃定地道。 元卿凌哭笑不得,容月这双眼睛,可真是恶毒得很。 “不许嚷嚷,还不能让人知道的。”元卿凌压低声音警告。 容月捂住嘴巴,“天啊,你真的又怀上了?你为什么这么容易怀上?你们晚上是用什么姿势搞的?” “你这大嘴巴,能收敛一点吗?”元卿凌白了她一眼。 容月笑逐颜开,“我高兴嘛,高兴就管 不着这张贱嘴,你真怀上了啊?多久了?闺女还是小子啊?你现在脾气这么暴躁,该不是怀着一团火吧?” “是啊,是一团火,是一肚子的火。” 这般说着,她自己都笑了起来,“那你怀着的是闺女还是小子?这会儿就知道了,你肚皮是透明的啊?” 容月骄傲地道:“我怀着的是小子,我现在希望是个小子,但老六说希望是个闺女。” “哦?” “我希望是小子,像他,他希望是闺女,像我。”容月说起肚子里的孩子和老六,都是眉飞色舞的,幸福怎么都掩不住。 “那还不简单,这一胎是小子的话,下一胎生个女儿。” “承你贵言!”容月看着她笑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你多说几句好听的话,有一句成真我也开心。” 元卿凌看着她的肚子,道:“你别想这么多,孩子健健康康的就行,闺女小子不都是自己的吗?” 容月笑着说:“那是,闺女小子其实我都开心,你肚子里的那团火呢?太子希望是闺女吧?他想要个闺女想到发疯了,来个浴火凤凰,那你们就儿女双全了。” 元卿凌笑笑,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提不起精神来说,实在是架不住容 月这么兴致勃勃,才多陪她说了几句。 临走之前,叮嘱容月不要把她怀孕的事情说出去,现在不宜公开,容月也猜到是外头的流言,道:“行了,我有分寸,我只告诉老六,我和他没有秘密的。” 元卿凌笑着把她撵走。 打发了容月,元卿凌便马上又去了一趟医学院,她如今坐不住,就想快些办好医院和医馆,不得不说,她还是有些民望的,她要办医馆和医院的消息传开去之后,很多百姓都来看,自告奋勇地来帮忙运送药物进去。 而正如四爷所言,惠平公主知道她的这些动静,压根没放在眼里,还和医馆的大夫说:“就让她折腾,折腾完了,也是帮本公主做嫁衣裳。” 如今镇国大公主帮那些大夫打响了名头,她也派人接触了一下,确实是有几道板斧的,若挖了过来,大肆开设医馆,那么京中所有的医馆,都是她的天下了。 这辽阔的版图,她想想都高兴,元卿凌真是一个傻子,还想跟她斗?这事,她派人盯着的,宇文皓但凡干预,她就马上入宫禀报皇兄,元卿凌开设医馆,已经有些违规,若太子帮着干,就是把生意搬到了朝堂上去,皇兄不会坐视不管的。 第1214章 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医馆和医院几乎是同时开门看诊,有大兴国来的神医亲自坐诊,百姓自然信服,一时间,京中其他的医馆几乎没有病人登门。 元卿凌不精通中医,但是药方和药会分,所以她去帮忙检查药方和药,分派给病人。 红梅门也来了好多人帮忙的,第一天病人虽然都挤满了候诊室,但好在无惊无险地过来了,元奶奶累得很,可她很高兴,吃了一顿饭,又觉得自己精神得不得了。 医院开设夜诊,有四名大夫当班,元卿凌还给医学院配了三辆马车和车夫,是防着忽然有急诊要出去,或者是有病人不能自己来到,便配备了马车用来接送病人。 自然,马车也是收费的,因为一旦免费,便有病患滥用。 医院也开设急症室,就是有急症的人不需要排队,可以优先看,这么人道,实在是很讨百姓的喜欢。 晚上的时候,宇文皓过来医学院接元卿凌,一道坐马车回去。 元卿凌在车上累得趴在老五的肩膀上睡着了,他伸手抱着她,转过脸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眼底温柔宠溺。 他自然不希望她累着,但她高兴就由着她了,有什么比她高兴更重要呢? 去过一次现代, 知道她的职业,知道她的梦想与追求,治病救人研制药物,是她本职工作,她的成就感在这里,她愿意为之努力,他就支持。 好比在公事上,她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他一样。 连续几天,医院都是人满为患,医院的价格比外头的医馆低廉,只比医署高一点点,最重要的是,他们基本不用贵的药,除非无其他药开替代才会开。 之前惠平公主的医馆,若是小病,几服药可以痊愈的,多半会拖十天八天,甚至半个月,说是治愈之后固本培元,多开几副贵的药,这样便可增加营收。 医院的大夫也会建议固本培元,但是只是给了一个方子,可以在医院抓药,也可以出去买,方子的药都是很便宜的,且告知病人,一些寻常的药在调理身体上,是有很好的功效,不必一味地追求名贵的药材。 几天下来,药铺和医馆名扬京城,惠平公主的医馆,几乎无人来看。 惠平公主也不着急,毕竟,她的药厂还在运作,她的成药依旧能卖出去。 她让驸马去找人接触曹御医,因为医院里头是曹御医和那大兴的老夫人在管事,如果能先撬动这两人,不愁底下的人不跟着来。 刘 驸马的父亲曾经是太医院院判,如今虽然退了下来,但人面广,每年到府中拜见他的,还是有很多人,大家如今还是尊他一声刘国手。惠平公主开设医馆的时候,就是这位前任院判在背后策划的,所以,刘驸马求助了父亲,让父亲代为找曹御医说说话,喝喝茶。 曹御医曾是刘国手的下属,对曹御医的性子,刘国手知晓通透,性子比较软弱,没多少主见,就是听命行事的人,所以,刘国手认为,最终做主的还是这位老夫人。 当然了,老夫人和太子妃元卿凌十分熟稔,且长期住在楚王府里,听闻楚王府里所有人对她尊敬有加,要撬动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刘国手最喜欢难度高的事,所以,他让自己的儿子转告公主,让她安心,物色好店铺和大院子,这医院的模式十分有趣,可以这么办,且有人开了先河,不愁病人不登门。 刘驸马马上去告知惠平,惠平知道这位老公爹还是有些本事的,在朝在野,认识了不少人,其中不乏能帮得上忙的大人物。 就连当朝首辅褚大人,当年也得老公爹治疗过,欠着这份情呢。 所以,听了驸马的转述之后,惠平公主是真 放了一万二个心,叫人物色地方,准备开设医院。 她有的是银子,要找店铺找地方都是等闲事,只是药贩子那边却来告知她,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药农全部都囤货不卖。 惠平公主本能地认为是元卿凌捣鬼,但是元卿凌没这个本事,那就有可能是宇文皓,她派人出去调查,得回来的结果是有一位药商大肆购买,且这位药商说明白了,让大家暂时别卖药给其他人,下一次要高价买。 药农们本来之前被药贩子打压得死死的,如今利润往上涨,自然就不愿意卖给药贩子,便都囤积了起来。 惠平听得此言,冷笑一声,“什么药商?不过是用了洪烈的那一招,想囤药让本公主没药可用罢了。” “但是,我们药厂得进货了,买不到药,如何是好?”管事说。 惠平冷冷地道:“他们出什么价格?” “不知道,但是许诺说要比原先高出几成。” “高出这么多?疯了吗?”惠平倒吸一口凉气,斟酌了一下,“若是从外地进药,价格如何?” “药农都是附近一带的,直隶的药估计也不会便宜,若再远一些,打伤运费和运输的损耗,其实都是差不多。”管事回 答说。 惠平扬起冷狠的眸子,道:“以本伤人,她还没这本事,本公主便与她斗一番,你去告诉药贩子,让他劝服药农卖药给我们,价格往上提,她要本公主无药可用,本公主就要她无药可用,断了药,她只能从外地拿货,但算上运输和距离,她必定会出现一段日子的空缺,那时候,便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了。” 管事怔了一下,“只是这样一来,我们成本便要上涨许多了,价格要上调吗?” 惠平略一沉吟,“这个节骨眼上不能上调价格,免得被他们大做文章,你到时候核算成本给我,只要能平账,就先这么着吧,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是!”管事的下去了。 惠平公主眯起了眼睛,冷笑一声,这一招是阴毒,只是绝对不是元卿凌想出来的,估计是太子从中作梗了。 宇文皓,你最好不要被我抓住把柄,否则,我定要在皇兄面前参你一本。 过了两天,管事的又来禀报,说药贩子还是没能拿到药,原来那些药农都收了人家的定金,若是违约,则要赔付双倍的定金。 惠平气得要紧,下令道:“问一下,他们全部收了多少定金,本公主为他们赔付。” 第1215章 姜还是四爷家的辣 元卿凌这两天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又去了四爷那边一趟。 四爷让她安心,说一切都尽在掌控中,“惠平公主马上就要高价买药了,先让她亏点银子,给咱开个好头。” 元卿凌一怔,“但你原先不是说,要她买不到药吗?”四爷意味深长地道:“给了高价,她还是买不到啊。” “这到底是什么把戏啊?我怎么看不明白呢?”元卿凌彻底懵了,都给了高价,怎么还买不到?药农也是为了赚钱,如果药农的药囤在手上不卖的话,他们怎么生存啊? 而且,惠平公主不是直接从药农手中买药的,他们也是经过药贩子或者药材市场拿药,怎么就拿不到呢? 就算四爷真有这大本事,能让药农不把药卖给惠平公主,可药贩子那边还是会拿到药啊。 四爷淡淡地道:“你好好治病,管这些做什么?商场上,总得有些手段。” 元卿凌道:“你就说几句吧,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四爷没好气地道:“好,便给你说几句,惠平现在的药从哪里买的?” “药材市场和药贩子啊,但我听闻她基本都是直接对药贩子,还不用走一趟药材市场,价格便宜很多呢。” “嗯,那若是她得罪了这些药贩子呢?” “她怎么会得罪药贩子呢?”元卿凌不解,顿了顿,看着四爷高深莫测的眸子,“师父,您就把话说明白一点啊,徒儿实在愚钝。” 四爷摇摇头,“亏得我的生意不是交给你,否则,一大家子都等着喝西北风吧,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明白,你连汤圆都不如,现在惠平公主下了命令,贵药也要拿,药贩子自然会听她的话,给药农定药赔付一笔定金,因为药农要违背信用,所以赔付的这笔定金,进了我们的口袋是不是?” 元卿凌怔怔地道:“对啊,然后我们拿了赔付的定金,药就给惠平公主买走了。” “药不是给惠平公主买走了,而是给药贩子拿走了。”四爷纠正。 “不一样吗?药贩子买了药,也是要转卖给惠平公主啊,换言之,到了最后,惠平公主还是能买到药啊,不是这样理解吗?”元卿凌一脸的茫然。 “那如果药贩子定了药,最后惠平公主不要呢?” “她怎么会不要?” “你就说如果她不要呢?” “药贩子肯定要跟她生气的。”元卿凌似乎摸到点门道了,但惠平公主怎么会不要药呢? 四爷道:“药贩子跟药农订药,都是真金白银给出去的,而这些药送到惠平公主的药 材,才会结算银子,所以,这个过程中,药贩子是先垫支了银子,而他们拿到的这一批药,都会缺两三味药,而这两三味的药,却是他们炼药的关键,他们药材里生产的几种成药,都需要用到黄芪或者甘草,但市面上是买不到黄芪和甘草,都被我扫光了,而他们家最好卖的姜红糖,主要的材料是姜,姜不是药材,他们没想过会稀缺,所以没有备货,至于逍遥丸,也离不了生姜和炙甘草。换言之,我要控制扼住他们药厂的喉咙,只需要扫清这几样就足够,这叫精准插喉,没有这些药,惠平公主自然就不会要着一大批的药,可这批药落在了药贩子的手中,药贩子银子全部掏出去买药了,没有银子周转,是不是要把这一批药甩卖出去?” 元卿凌点头如捣蒜,“对,对。”会说多说点啊。 四爷笑得如沐春风,“这个时候,你说巧不巧,我们手上刚好有一笔药农赔付的定金,我们出现跟药贩子买了药,还能顺势把价格往地下压压,你说,我们是不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元卿凌目瞪口呆,拍手,“妙,妙!” “更妙的是,药贩子是不是和惠平闹翻了?”四爷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 元卿凌噢 了一声,“确实,但我们手上就有很多药了啊,资金积压,咋办?” 四爷用看猪的眼神看她,“我们手上有这么多药,是不是可以考虑开始制造成药变现?” 元卿凌又呆了起来,“那我们是要在成药上和惠平公主竞争吗?但是他们家牌子老,我们……” 四爷翻翻白眼,“竞争什么?是碾压,他们家没有药,怎么竞争啊?必定是要出现一段时期的空缺,我们的药刚好可以横空出世迅速抢占市场,对不对?” “对对对!”元卿凌终于承认,自己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也终于不得不承认,四爷真是一个商业奇才,之前还觉得他成为北唐首富是靠运气,毕竟,他总是游手好闲,也不出去谈生意,却没想到他在家里坐着,就能运筹帷幄,了不起,了不起。 四爷看着呆呆的她,真是悔不当初,怎就收了这么一个钝猪?好在,汤圆比她聪明许多。 但,越是愚蠢的人越是不能打击,所以,四爷稍稍地安慰了一下,“你要与惠平对着干,开医馆和医院抢占市场也是很妙绝的计策,只是生意场上的事,其中歪门邪道你不了解,惠平会想办法挖你的人,你都想好对应之策了吗?” 元卿凌道:“这个 您放心,都有对应之策了。” 四爷微微一笑,“嗯,倒也不算没用。” 元卿凌汗颜。 过了几天,公主府里惠平正在大发雷霆。 “为何会没有甘草黄芪和生姜?没有这些,如何炼药?” 管事的哭丧着脸,“药贩子说都没能收到这些药,药农都卖光了,市场上如今连生姜都买不到,公主,如何是好?” 惠平阴沉着脸,“一定是宇文皓,一定是他。” “公主,若没有这几味药,咱们便要停产或者改药,停产也好,改药也好,都需要日子,可咱买了这么多药材,一个没地方囤积这么久,第二个也不耐放。” 惠平公主盯着他,“药都送来了吗?” 管事道:“还不曾送来,但估计明天开始,药贩子就会陆续送货到,到时候,还得支付一大笔银子给药贩子。” 惠平公主眯起了眼睛,冷冷地道:“叫他们把货先处理掉一大部分,然后你派人到附近州府去问问,能不能大量进一批炙甘草和黄芪生姜。” 管事摇摇头,“他们已经跟地方的药贩子都通过气了,说附近州县这几味药都是沽空的。”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定是宇文皓。”惠平咬牙切齿,“本公主翌日便要入宫一趟,参他一本!” 第1216章 还真告状了 外头的事,明元帝自然也看在眼里,元卿凌和惠平斗,他心里是有些不悦,觉得他们大题小做且对他的旨意阳奉阴违,增设医署的事,他不是不同意,只是缓行。 但是,只是不悦,并不认为她能斗得过惠平公主,毕竟,整个京师的医药,几乎都是惠平掌控了。 他想着,过阵子,元卿凌那边自然就得疲软下来。 然而,却等到了惠平公主进宫告状,说太子以朝廷的身份介入,扰乱药材市场,导致她和很多医馆都买不到药。 明元帝听罢,皱起了眉头,如果太子这样做,实属不当。 如今迫在眉睫的事,有南疆内战,怀江水患,北漠大军压境,他竟然宠着媳妇,陪她一起起哄闹医馆的事,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安抚了惠平,他命人传宇文皓进宫来。 不等他说,便是一顿斥责,说他行事偏颇,叫人失望。 宇文皓委屈得很,“父皇,什么扰乱药材市场?儿臣压根不知道。” “不是你还有谁?你媳妇有这本事吗?”明元帝生气地道。 宇文皓道:“药材市场,大家都是自由买卖,有什么问题?这也不用本事,有银子就行啊,往 日皇姑姑不也垄断了整个市场吗?父皇您也没说什么啊。” “良性竞争可以,但恶性斗争,损害百姓利益,那就万万不行!”明元帝怒目道。 宇文皓一怔,“损害百姓利益?父皇,老元怎么损害百姓利益了?她开设医院医馆,治疗病人用的是极低的价格。” 明元帝敲着桌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因为她用了极低的价格,导致其他的医馆没有病人上门,他们喝西北风吗?他们维持不下去了,所有医馆关门,她元卿凌是否能治得了京中所有的百姓?还有,百姓都习惯了低价的医疗,你们耗光银子之后,是争了一口气,可这些百姓闹起来会是什么后果,你们想过没有?” 宇文皓奇道:“父皇,如果老元医疗价格低廉能有病人来看病,其他人只会效仿,怎么会关门?他们学医,没别的行当可做,不继续开医馆寻求出路难道去开米铺吗?” 他上前一步,继续道:“而且,老元如今的价格尚有利润,医馆和医院都会像其他医馆一样给朝廷供税,对朝廷也没有损害,百姓有便宜的药吃,怎么会闹呢?” “不赚钱,何来的银子交 税?若赚钱,和惠平有什么分别?说得何等正义啊!” 宇文皓啼笑皆非,道:“父皇,怎么会没钱赚啊?便是老元如今定下的这个价格,一样是有钱赚的,谁愿意拿银子倒贴?儿臣又不是傻子,楚王府更是没有千万家财可以这么挥霍,至于拿老元跟皇姑姑比,儿臣不同意,皇姑姑哪里是赚钱啊?她是吸人血。” 宇文皓的说法,让明元帝听了不舒服,他眯起了眼睛,“你们不是故意跟惠平打对台,干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吗?” 宇文皓笑了起来,“父皇,您糊涂,老元可不糊涂!” “大胆!”明元帝厉喝一声。 宇文皓从善如流地跪下,“儿臣知罪!” 明元帝瞧着他,再想起前些天扈妃跟他说想出去走走,或许,他该微服私访一次? 看病贵,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始终认为是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惠平是皇家的公主,做事不会太过分。 只是太子妃的为人,他也清楚,不是那种意气之人,她这么做,怕真是迫不得已。 “出去!”明元帝横了他一眼。 “好嘞!”宇文皓站起来,躬身退了出去,出了御书房,他便飞快 回了府中,其实整件事情他也不是太清楚,扰乱药材市场,这个事情老元大概也是办不来的。 直奔医院而去,问了老元,听了四爷的妙计,宇文皓顿时觉得大快人心,“好,简直太好了,开医馆,四爷不行,但做生意,四爷太行了。” 元卿凌看着他,笑着道:“父皇训你了?” 宇文皓满不在乎地道:“训是常态,不要紧,但我估摸着他可能会出来看看,针对医馆私访一下,因为皇姑姑都闹到他的跟前了,他也意识到有些事情可能被蒙蔽。” “他真要出来走走,不然的话,他永远不会知道百姓看病有多贵。”元卿凌叹道。 宇文皓嗯了一声,“我会叫穆如公公盯着点,如果真要出去,穆如公公会跟我通气的。” “你打算怎么做?”元卿凌好奇地问道。 “秘密!”宇文皓拉着她到一边去,趁着无人,偷偷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今天累吗?肚子可有不舒服?” “没事,很好,精力充沛!”元卿凌瞧着他紧张的眉目,又说:“挺奇怪的,怀着这孩子,总觉得每天有用不完的精力,不知疲倦啊。” “撒谎,好几次晚上见 你睡得老沉了,是累着了。” “是嗜睡,但那只是晚上,白天我该有精神还是有精神。” 宇文皓瞧着她,眼底渐渐地生出花来,“这之前不一样的反应,莫非,真是小来福?” 元卿凌气得打了他一下,“什么小来福?我警告你啊,就算是闺女,你也不能真叫她来福,不然等她长大了,她要跟你拼命的。” 宇文皓不敢气她,哄着道:“好,这一次孩子的小名大名,都你来取好吗?” 元卿凌转怒为笑,推着他,“你快回去办差吧,我这里忙着呢。” 宇文皓见里头病人确实多,便道:“那好,今晚早些回去喝汤。” “知道了!”她推着他。 “别太累了,响午要睡觉。”他走出去几步又回头叮嘱。 元卿凌不管他了,马上回了药房去,宇文皓瞧着她忙碌的身影,叹叹气,怀孕的人都矜贵,怎她特别忙呢? 宫里头,最近气压挺低的,秦妃提出选妃,皇贵妃和狄贵妃都同意了,宫里头已经下了懿旨去筹备,但这事还没告知明元帝。 前朝后宫,是泾渭分明的。皇贵妃如今掌着凤印管治六宫,若搬出祖制来,便连明元帝都不能反对。 第1217章 太上皇明君也 等到晚上,皇贵妃才过来了一趟,跟明元帝说了选妃的事。 明元帝一听就发了脾气,“胡闹,都多久没选了,选来作甚?” 皇贵妃道:“皇上是怕扈妃生气吗?” 明元帝瞧着她,蹙眉,“你这么认为吗?” “皇上若是反对,不是臣妾这样想,是天下人都这样想,皇上如今专宠扈妃,后宫前朝都有人在说,秦妃提议的时候,臣妾还特意派人去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韦太傅还有一些老臣早就上疏要皇上选妃了,皇上一直压着这事。” 明元帝不悦地扫了穆如公公一眼,穆如公公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一口。 “皇贵妃如今有孕在身,宜静养,不必折腾那么多了,今年不选妃,过几年再说吧。”明元帝淡淡地道。 皇贵妃叹气,“皇上,外人会说皇上专情,但会怎么说扈妃呢?您这是要把扈妃置于何地啊?” 明元帝气道:“这与她无关,你又不是不知道朕的性子,她不曾入宫之前,朕便已经不同意再继续选妃了。” 皇贵妃凝望着他,语重心长地道:“皇上,臣妾侍奉你多年,怎不知道呢?扈妃入宫之前,你对臣妾也很好,拿了臣妾当借口不选妃,好在臣妾无所出,才 不至于招人嫉妒怨恨,但扈妃不是啊,扈妃生了一子,如今又怀着身孕,皇上若真心疼她,不该为她招这么多骂声,这种被人猜忌的心情,仿佛满宫都是敌人的滋味,不好受。” 明元帝听得这话,眉头再蹙紧,想了想,“此事再议吧,先别下决定。” “那皇上便去和扈妃先说说。”皇贵妃道。 明元帝被她识穿,脸上有些挂不住,“朕是要问问太上皇!” 皇贵妃笑了起来,“好,如今太上皇都帮着您管后宫的事了,您问去吧。” 明元帝看着皇贵妃那大刺刺的笑容,半晌,问道:“你呢?你是否介意过朕专宠扈妃?” 皇贵妃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开始的时候有一些,但只是担心皇上被迷惑,和扈妃相处久了,知道她不是狐媚的人,她爱皇上,比我们后宫任何一个人都要深,她入宫不为别的,就为了爱你,臣妾都不能做到这样,臣妾年纪大了,心里所求的是日子稳定,娘家人也平安,这样就足够了,其余的,若臣妾都给不起,怎奢望皇上给呢?” 后宫的女子,都存着同样的心思,求宠固宠都别有所图,不是因为有多爱皇上,有人为了娘家,有人为了尊位,有人为 了子女,总归,不是单纯的。 但这不代表她们做的事情就是错的,她们只是无法像扈妃这样,飞蛾扑火只为了爱情来。 当然了,个别偏激的例外。 明元帝点了点头,道:“朕也知道,在选妃的事情上你是抵受了很多压力,你掌管六宫,便什么事都怪到你的头上来。” 皇贵妃微笑,“怪不到臣妾头上来,都怪到了扈妃的头上去,大家都会认为,如果皇上不同意选妃一定是扈妃从中作梗。” “朕会斟酌的。”明元帝道。 皇贵妃起身告退。 明元帝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了穆如公公一眼,“是你在皇贵妃面前多嘴的?” “皇上息怒!”穆如公公马上跪下来请罪,“奴才也不愿意说,但娘娘何等英明?三言两语就把老奴给绕进去。” 明元帝哼了一声,“就你这手段,皇贵妃能是你的对手?分明是你有意告诉她的。” 穆如公公讪讪地道:“皇上抬举老奴了,只是……朝中一些大臣确实也认为皇上专宠扈妃娘娘,如今大将军又在外头打仗,怕外戚壮大,威胁太子……” 他偷偷地看了明元帝一眼,见他眸色冰冷,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明元帝怒极,“那些人糊 涂,你也跟着糊涂吗?老五都不曾思疑过这点,朕难道分不清楚,谁坐得了这天下?老十如今才是个小娃娃,他能威胁谁啊?” 穆如公公斗胆地说:“皇上,老臣们认为,十皇子是年幼,但您也年轻啊,老奴自然不敢胡乱揣测,可大人们有这些担忧,就怕会影响扈妃娘娘,如今虽是分着前朝后宫,可哪里能泾渭分明地分得开呢?不都牵扯着吗?外头起点风浪,宫中可就掀起了大风暴,皇上三思。” “朕不愿意选妃,不是因为扈妃!”明元帝厌烦地扬手,“罢了,跟你说也说不明白,摆驾乾坤殿!” 他既说了要去问太上皇,那总得去问的,虽然这事去问太上皇实在是荒谬。 果不其然,太上皇听了他的问话之后,斜了眸子,“孤还以为,你是要替孤选妃呢,否则,这后宫的事,还问得着孤?” 明元帝哭笑不得,“儿臣就是过来闲聊几句……就是朝中有些愚昧的食古不化的人认为扈妃和十皇子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明元帝好歹是把话题转到了政事上去,稍稍地挽回了一下面子。 “有这担忧不是正常的吗?”太上皇眸子冷锐,看了他一眼,“人心隔着肚皮呢,你能 保证日后不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吗?” “儿臣认为,老十断是不会……” “宇文君年幼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他日后会变成这样的人?”太上皇问道。 “这个……”明元帝脸色微微变了。 太上皇把一小块槟榔扔到嘴里,看着他问道:“选妃很为难你吗?扈妃会生气?” 明元帝马上辩解,“不,她绝不敢反对。” “那你为何不选?非得叫人猜度怀疑?有些事情,防范于未然总胜过亡羊补牢,扈妃若觉得委屈,那她当日就不该自荐入宫,她知道后宫不会断了新人。而且,她如今身为母亲,更应该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而不是让臣子们误以为你的宠爱可以让小老十日后有机会威胁太子的地位。” 明元帝听得额头一阵冒冷汗,“父皇说得也在理。” 逍遥公在旁边听了,道:“在理不在理,看看事实就知道,当初太上皇立了皇上为太子,亲王们几乎都分封了出去当藩王,削兵权许他们一辈子的富贵,只留了睿亲王在京中辅助,其余的,一年才可入京一次,太上皇禅位的整个过程迅速得不得了,哪里生过风波?太上皇乃当世明君也!” 太上皇瞧了逍遥公一眼,“差不多得了!” 第1218章 太上皇的顾虑 太上皇见明元帝兀自沉思,便道:“为了避免隐患,这样吧,你把小老十送出去抚养,不能留在扈妃的身边。” 明元帝大惊,“父皇,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怎么使不得?皇子年少离母,便不容易被宫妃外戚煽动,且扈妃也能一门心思伺候你。”太上皇想了想,一副觉得这个主意绝妙的样子,“就这么决定了吧,封王,赐府!” 明元帝急得不行,“这只是老臣们的胡乱猜度,小老十还小,怎能送出宫去?” 太上皇淡淡地道:“你挑些信得过的人出去伺候着不就行了吗?” “谁伺候能好得过母亲照顾呢?父皇,小老十是扈妃辛苦怀胎十月产下的,母子分离是人间惨剧,儿臣不能这样做的。”明元帝坚决反对。 太上皇眉头皱起来,“这不愿意,那不愿意,那你想怎么样?” 明元帝瞧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朕决定选妃!” “你既然都决定了,还来问孤做什么?去吧去吧,孤才不管这后宫的事呢,生生折了孤的威风,弄得孤像个娘们似的。” 太上皇吐了槟榔,实在没牙齿,咬不动,狠狠地瞪了逍遥公一眼,这老厮说槟榔和抽烟袋 一样,哪里一样? 抽烟袋不用牙齿咬。 明元帝无奈地告退而去。 等明元帝出去之后,逍遥公看着他的背影,道:“皇上还是不大情愿啊,他不知晓你的苦心。” 太上皇喝了一口茶,“他首先要知道,当皇帝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前朝要管理,后宫就要放权,他当皇帝不能后宫事事都想要做主,容不得太任性妄为。扈妃还年轻,等他老去,万岁了,扈妃这些年积攥下来的势力,对太子绝对是一个威胁,就算扈妃没有这个想法,但老十以后会有这个想法吗?她之后还会继续生皇子,也能保证那些孩子没有吗?他若为了扈妃不选妃的话,多少大臣会巴结着扈妃巴结着镇北侯妄一想成为辅助幼主的肱骨大臣?镇北侯是个鲁莽的,极容易被撺掇,当日不也曾试过功高震主?好在是敲打了过来,这些都是隐患啊,不得不防。” 逍遥公嗯了一声,瞧着他,“六儿,你说你也是个辛苦命,都退下来了,还得为北唐筹谋百年。” 太上皇眯起眼睛,“这江山看着是姓宇文的,但其实是千百姓氏的,若皇家这出了差错,受苦遭累的就是这天下百姓,能防的,都要 防着,扈妃委屈?肯定委屈,但后宫其他嫔妃就不委屈了吗?为了江山社稷,有时候必须就有些人要受委屈,太子不委屈吗?你想想太子和太子妃这些年,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千辛万苦拼来的,谁恩赐过?便连孤有时候都看不下去了。” 逍遥公若有所思地道:“那日后太子登基,要选妃的时候,你猜太子妃会怎么做?” 太上皇神色缓了下来,“他可以不选妃,前朝也曾有过废后宫,只守着一夫一妻的皇帝。” “你这太偏心了吧?”逍遥公一怔。 太上皇白了他一眼,“这怎么叫偏心?孤问你,后宫嫔妃入宫,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自然是绵延子孙,繁衍子孙。” “太子妃目前生了五个儿子,子孙昌盛了吧?” “呃……算!”逍遥公又笑了,“那皇上如今也有很多儿子了,不还是争夺了起来?且你如今让他选妃,目的是要确定太子地位不受威胁。” “他的儿子,不是一个嫔妃所生,但太子妃生了五子,一奶同胞,心意相通,是不是可以减少争斗的可能?还有,孤为何立了太子之后马上又立了太孙,是要从他们年幼开始就知道日 后包儿是要当皇帝的,这个认知随着年岁渐长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包儿是嫡子,长子,名正言顺,便有别的心思,但是不是没有反的理由?你拉大旗办大事,不得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吗?” “你对!”逍遥公往他身边靠了靠,“那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偏袒太子妃?” 太上皇拿眼睛飞了他一眼,“对!” 逍遥公咧嘴笑了,“你说这句不就行了吗?还假模假样地分析一大堆。” 太上皇不服气地道:“孤也不是无理由地偏袒,说起太子妃的娘家,静候那货能起什么大事?太子若日后当了皇帝,若选妃才是麻烦的开始。” 逍遥公道:“只是,这后宫素来是笼络前朝的手段,若是废了后宫,岂不是可惜了?” “太子还年轻,如今便显示出才干来了,提拔了一批年轻的官员,这些人都是死忠于他的,且他们几个兄弟到了如今,基本都团结起来了,以后就很难生出幺蛾子来,防着那些没长大的,性情不知的就行了,也不必通过选妃来笼络朝臣稳定朝中官员的心,太子有这魄力。” 太上皇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皇帝如今是英明的,但是他 这些年对太子不是最看重,偏心了,你承认吗?太子有雄才伟略,必将对北唐大刀阔斧地改革,可皇帝是保守的,认为不动便是最安全,就拿如今的医改还有火药兵器打比方,他是不愿意改变,前怕虎后怕狼,可这些对社稷江山的长治久安有大用处,他但凡不缺这胆气,下旨叫他们干,北漠反而还会忌惮几分,江山的稳定,从来不是退让容忍得来的,他还没参透这点。话说了回来,如果他们父子之间生了嫌隙,他又长期宠着扈妃一个,一旦父子矛盾到了一个点上的时候,你能确保他不会动废储的念头?” 逍遥公这才叹为观止,“六,不得不说,当年你若不是因病退了下来,如今北唐绝不止眼下境况!” 太上皇摆摆手,“如今还能活着,是上天给予的福气,能让孤看着他们折腾,适时地提点一两句,若真死了,往后如何也看不到,更是帮不上,孤把大批的金子往内库里放,其实就是给皇帝一个底气,要打,咱也不怕,可他就是没领会到,当然了,也不能说他是个昏君,他在位期间,办得还是不错,像推行一系列的重商举措,是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第1219章 给太子送茶 逍遥公不得不提醒一句,“那是太子建议的。” “许多施政措施都是大臣建议的,但得看君主是否有这个魄力推行!”太上皇说。 逍遥公点点头,看了出去,却见包子拿着一卷书站在外头,听得正是入迷,不禁笑了,“太孙,怎来了也不说话啊?” 包子才回过神来,抱着书进来先给太上皇请安,再给逍遥公行礼。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首辅呢?”太上皇眸色一下子慈爱起来,伸手揉揉他的额发。 包子抬起头道:“首辅肚子不舒服,弟弟玩儿去了,我回来背书,首辅说晚些要抽背。” “噢,包儿真乖,吃糕点吗?”太上皇忙地招手,叫人去张罗点心。 包子老实不客气地道:“吃!” 他把书放在桌子上,然后爬上了太师椅上坐着,抬起头看着太上皇,乌黑的两只眼珠子露出光彩来,道:“太祖父,我觉得您方才说皇祖父的话,也有些不对的。” “哦?哪里不对?”太上皇怔了一下,奇异地看着他。 包子说:“我觉得皇祖父也不是说怕打仗,只是如今北唐国内还有许多问题亟需解决,例如每年的水患,例如北方的旱灾,例如许多贫困地区至今许多人吃 不饱饭,衣不蔽体,皇祖父是想安内再定外,原则上来说,这没错的,只是呢,皇祖父他也忽略了一样,若外敌常年虎视眈眈,长久会成心腹大患之余,还会让百姓生出错觉朝廷软弱的错觉来,朝廷不硬则百姓软弱,又如何得享太平盛世?” 太上皇看着他,看了许久,这话从一个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怎不叫人震撼? 他对包子点点头,声音也略沙哑了起来,“包儿说得对!” 他转头去看着逍遥公,“你这会儿知道,为何孤不能让任何人成为太子的威胁了吧?我包儿日后也是要当皇帝的!” 太子很出色,但包儿才是他真正看中的接班人! 谁都不能动摇这点,动摇了储君的位置,就是动摇了国本,他哪里管得了谁委屈谁不委屈? 包子已经开始背书了,一副正经的模样。 明元帝到了扈妃宫中去,支支吾吾了半响,愣是没办法开口说选妃的事。 倒是扈妃已经想到了,道:“皇上是为选妃的事忧愁吗?” 明元帝看着她,“你介意这事吗?” 扈妃静静地道:“迟早是要来的,我入宫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元帝执着她的手,轻声道:“朕有时候也 有很多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扈妃微微笑了起来,靠在了他的身边,道:“皇上能顾着我开心不开心,介意不介意,我已经很心满意足,后宫里这么多位姐姐,眼见我这几年受宠,都不曾怎么与我为难,她们有这胸襟莫非我就没这量度吗?我知道什么事情该介意,什么事情不该介意,皇上宠我这些年,朝中臣子早非议多多了,父亲其实也跟我说过,说有些人无端与他结怨,有些人又无端巴结他,我不愿意事情变得失去控制,尤其现在我有了小老十,又怀着身孕,我总得多些为他们着想。” 明元帝听罢,心头十分感动,她虽有时候鲁莽,可这两年性子越发地沉静了,明白事理,善解人意。 “你放心,便选了妃,朕的心头也唯有你一人。”明元帝轻声道。 扈妃轻轻地应了一声,伸手抱着他,“皇上,陪我出去走走吧。” 她没忘记太子妃的托付,选妃的事情虽然让她难过的,但是这是她的选择,她知道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想起了皇贵妃的一句话,她说,人的愿望一直实现,就很容易得寸进尺,唯有坚守初心,方得始终。 这句话,皇贵妃说的时候她并未觉得是真知灼见,但如今想想,不禁感叹,皇贵妃是真的世事洞明。 明元帝心里对她有愧疚,如今她所求的事,他必定都会答应,加上他也想出去走走,他登基这些年,很少离宫,便出去也会是大张旗鼓,如今想到还能像当年一样,行走在青鸾大街,行走在京城各处街道,他竟是有些期待。 “明日陪你出去,等朕今天把事情都安置妥当,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明元帝说。 扈妃嗯了一声,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明元帝瞧着她,道:“你若是难过,便冲朕发发火,不要憋着。” 扈妃道:“我为什么进宫来?为了你,我来的时候,便知道你身边有其他女人,那会儿我可以忍受,为何皇上认为我现在不能忍受了?别宠坏我,我也不愿意多生念头,人的贪欲是无穷尽的,不可试探。” 奶娘牵着十皇子进来,十皇子胖嘟嘟的脸颊脏兮兮的,都是糕点屑末,奶娘福身,含笑道:“皇上,娘娘,十皇子都吃了两盘糕点了,还想吃,奴婢可不敢再让他吃了,他便说要来参奴婢一本。” 明元帝一手抱起了他,掐着他的小脸蛋,“哟,还想吃 ?不怕胖成你二哥那样吗?” 小老十奶声奶气地道:“二哥多壮实啊,儿臣就想像二哥那样。” “没出息,你以后啊,要像你五哥一样,带兵打仗,替父皇治理国家。”明元帝这么说着,心里头却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片刻,才缓缓地笑着,“或许,像你七哥那样也成,你七哥如今断案很厉害。” 扈妃心头也是突跳了一下,不禁是轻轻地叹气,怪不得皇贵妃都没反对选妃,怕就连皇上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偏心老十吧? 明元帝与十皇子玩耍了一会儿,便回了御书房,若有所思地了许久,招来穆如公公,问道:“你还记得太子年少时候的模样吗?” 穆如公公笑着说:“自然记得,太子殿下打小便懂事,四岁便开始习武了,五岁就能把一套拳法耍得行云流水,太上皇不知道多喜欢他呢。” “朕……却仿佛不大记得了。”明元帝眼神有些悠远。 “皇上那会儿还是太子,忙得很。”穆如公公轻声道。 明元帝没言语了,慢慢地批改奏章,许久之后,又忽然抬起头来,“新到的大兴茶,你亲自去一趟楚王府,给太子送二斤吧。” 穆如公公躬身,“是!” 第1220章 微服私访 翌日,明元帝要带着穆如公公和扈妃微服私访。 出发之前,扈妃已经叫宫中的人准备好早膳,十分的丰盛,她换上了寻常百姓家的衣裳,肚子还没显怀,露出几分娇憨之色,仿若刚刚进宫时候的模样。 明元帝瞧着她眉目间流露出来的欢喜,也笑了起来,他今天穿的衣裳是穆如公公准备的,是寻常百姓常穿的棉衣,因着天气寒冷,所以特意给他准备了一双黑实的棉鞋,敛去了帝王的气势,看着就和寻常男子一般无二。 明元帝不是很喜欢自己这个装扮,但觉得有趣,吃过早饭之后在铜镜前转了几个圈,双手拢入袖袋里头,像一个走街串巷的中年贩子。 穆如公公则穿粗布衣裳,脚上蹬了一双破棉鞋,露出了里头的袜子,头发略有些松乱,裤子上还沾着点儿泥巴,一副从地里回来的样子。 既然是微服私访,自然就没有仪仗队跟随,就连禁军都没带,穆如公公的武功很高,只要没有突发状况,就都能应付。 不过,因这事顾司知道的,所以顾司还是安排了几人换了装扮尾随着,防着有什么意外。 他们沿着西侧门离宫,到青鸾大街的时候, 明元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心头说不出的畅快,对扈妃道:“朕许久没有像现在这么自由过。” 扈妃笑着说:“相公,您可不能再用这个自称了,否则,这微服私访就没有意义了啊。” 明元帝道:“倒是习惯了,一时怕也拗不过来,自称什么好呢?” “老朽?老夫?”穆如公公在旁边打趣,他心情明显也很舒畅,所以没大没小地调侃。 明元帝拿眼睛瞪他,“回去就砍你的脑袋。” “奴才知罪!”穆如公公顿觉脑袋一紧,忙地垂头告罪。 青鸾大街算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一,珠宝首饰店,古董店,胭脂铺子,香粉店,琳琅满目,几家酒馆茶肆的生意也是很好。 青鸾大街上,只有一家医馆,宝元堂。 明元帝往里头瞧了眼,笑着道:“这宝元堂,就是惠平的医馆,朕……我知道。” 扈妃瞧了一眼,“这门庭冷落,看着没什么病人。” 明元帝嗯了一声,淡淡地道:“还不是因为太子妃和她斗气?病人都去了她开设的医院了,胡闹!” 扈妃和穆如公公都没说话,但却对望了一眼,眼底皆是无奈。 一路往前走,看着琳琅满目的商 品,感受着京中的繁华,明元帝心里头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穿过青鸾大街往前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左右,明元帝便觉得腹中有些绞痛,开始的时候还比较轻微,他能忍受得住,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便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了。 “老爷,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你不舒服吗?”扈妃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 明元帝捂住了肚子,觉得那绞痛越发明显了,“腹痛,许是今天早饭吃多了。” 穆如公公急道:“腹痛?这如何是好?要不要回宫找御医?” 扈妃抬起头四处瞧了一下,道:“老爷如今腹痛,哪里能走得到回府?前面有一间宝元堂,扶老爷进去看看,先吃点成药止痛。” 两人扶着明元帝往前走了大概十几步,来到了宝元堂,药童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我家老爷忽然腹痛,大夫在不在?”穆如公公道。 大夫坐在堂前,淡淡地道:“过来吧!” 扈妃过去问道:“大夫,这里可有止腹痛的成药?” “有,”大夫招呼药童,打量着他们一眼,道:“给他们拿一瓶藿香丸吧。” 药童应了一声,从柜台上取下一个小瓷瓶,拿出 来递给穆如公公,“五十文!” 扈妃怔了一下,“五十文?我是听错了吗?” 药童看着她,不悦地道:“一直都是五十文,你没买过吗?” “我买过啊,但是只卖十五文啊,为什么贵这么多?”扈妃蹙眉道。 坐在堂前的大夫冷冷地道:“藿香丸就不曾卖过十五文,买不起就走,别来这里讨价还价。” 穆如公公生气地道:“你怎么说话的?问问都不可以吗?这藿香丸成本低廉,你们卖五十文,也太过分了。” 明元帝腹痛得要紧,扬手,“算了,算了,给他们吧。” 扈妃看着穆如公公,“给银子吧。” 穆如公公脸色倏然白了起来,“我……我没带银子。” 明元帝气得要紧,更觉得腹痛加甚,“你怎么回事?出门还不带银子了?” 穆如公公嗫嚅道:“实在是……许久没出过门了,一时没想起来。” 大夫瞧着他们这一身的穷酸气,眼皮翻了翻,对药童道:“撵走!” 穆如公公上前给大夫鞠躬,“大夫,您看这样可以吗?药我们先拿了,回头立马把银子送过来,双倍奉上,如何?” 大夫冷笑着,“你满大街打听去,有这样 的规矩吗?” 穆如公公哀求道:“那这样,您先给我家老爷治病,我回去拿银子,银子没拿来之前,人不离开,如何?” “不行!”大夫一口拒绝。 明元帝脸色铁青,但着实腹痛难耐,连骂人都骂不出来,扶着桌子边上,缓缓地坐了下来,屁股刚沾上椅子,那药童就过来推搡了,“走吧,走吧,别耽误了接待病人。” 扈妃生气地道:“什么接待病人,你们都没有病人进门,这药我们先拿了,等回头再取银子来。” 说完,从那药童手中抢过了药,倒出几粒在手中,往明元帝嘴里塞过去,明元帝下意识地张开嘴巴,殊不知那药童竟伸手来打药,手指从明元帝的下巴扫过,在下巴上留下了两道血痕。 穆如公公和扈妃都吓住了,穆如公公当下给了那药童一巴掌,厉喝一声,“大胆!” 药童被打蒙了,这还从没试过有人敢在宝元堂发难的,捂住脸怒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那位大夫已经快步走过来了,往后面喊了人,厉声道:“你们也不打听一下这谁家的医馆,没银子竟敢来抢药?我看你们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第1221章 施针 明元帝听了这话,越发的震怒,加腹痛难忍,当即艰难地站起来,铁青着脸命穆如公公,“你把这店砸了,广庭,我们走!” “爷,先吃药!”扈妃再倒药,担心地看着他。 明元帝冷着脸道:“不吃,走!”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后面帘子一掀开,走出两名壮汉,凶神恶煞的模样,明元帝一看这医馆里头竟然有打手,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看来,这宝元堂里强买强卖的事时有发生。 那打手要拦他,穆如公公哪里让他靠近?一大巴掌扫了过去,直接把打手打得满地找牙,再一手抡起椅子往柜台砸去,便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整个柜台都塌了下来。 明元帝已经和扈妃走了出去,他寒着脸,人在腹痛的时候,情绪最是摁不住,冷冷地对扈妃道:“这藿香丸,别处果真是卖十五文?” “京城不知,但臣妾和爹爹在北境的时候,确实是十文钱最多,最贵的才十五文钱,您也知道,北境物价奇高,很多东西的价格和京城比起来,京城要便宜许多,没想这藿香丸卖得这么贵,百姓哪里舍得吃?” 藿香丸应用于许多疾病,中 暑,腹痛,脘闷纳呆,呕吐腹泻都适用,是家里常备的药。 明元帝听罢,心里头越发地沉怒起来,等到穆如公公赶上来,他已经痛得有些忍受不住了。 “爷,店砸了。”穆如公公扶着他道。 明元帝后悔刚才没吃那药,白着一张脸,“医署在哪里?” “爷,这附近没有医署,得再往前走两里路。” “方才一路都没看到医署……”明元帝这么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闭嘴抿唇,一脸的沉凝。 扈妃仿佛是没领会过来,道:“医署是少了些,若百姓得了急症,又看不起医馆,那如何是好?” 说完才意识到说错了话,便住嘴帮忙扶着明元帝往前走,拐过这条街,见前面街旁有人在排队,穆如公公仔细看了一下,喜道:“那似乎是医馆,奴才过去看看。” 他飞快地跑了过去,在门口看了一下,又抬起头,见横额上写着安康堂三个字,果真是医馆,便跑了回来对明元帝道:“爷,确实是医馆,奴才扶您过去看看。” 明元帝在他们的搀扶之下,进了安康堂,因是扶着进来,且看脸色十分苍白,便当下有人过来先问诊,“是哪 里不舒服的?可有发热?” 扈妃急忙道:“突发腹痛,发热……”她伸手抚了一下明元帝的额头,“没有的。” 药童便上前帮忙搀扶,掀开帘子,往后堂进去,明元帝一见掀帘子,下意识地眉头蹙起,但往里头一看,却只见里头放着几张床,有病人躺在了上头。 “这些都是急症的病人,大夫会优先看,我来先问问诊,今日吃过什么?” 穆如公公连忙回答,说今日吃了什么吃了什么,药童闻言,给明元帝拿了一粒藿香丸,让他先服下,等大夫来诊治。 扈妃心直口快,“但是,我们今天忘记带银子了。” 药童回过头来,道:“若是不记得带银子,倒也不妨,写下名字之后叫人回去拿,若今日不方便,月内给都是可以的。” 扈妃感激地道:“那太好了,多谢!” “不打紧!”药童说完,便转身去忙了。 扈妃喂明元帝服下药,笑道:“看来,不是每一家医馆都是这样的,只是那家医馆的大夫特别可恶罢了。” 明元帝腹痛绞着,苍白地点了点头,这里的床虽然小,但有一股子药草的香味,穆如公公拂了一下扶着明元 帝躺下。 过了大概一盏茶左右,便有大夫进来了,这位大夫年轻得很,二十出头的模样,穆如公公奇道:“你这么年轻便当大夫了?师承何人啊?” 大夫微微笑了笑,“放心,在下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他坐下来之后,给明元帝诊脉,又问了一遍今日吃过什么,听得说吃了凉糕,便道:“如今天寒,胃寒之人早上最好是不要吃凉糕,脾胃虚寒便容易绞肠沙!” 他招来药童取针包,道:“我先为你施针止痛,然后再开两副暖胃的药给你,回去煎服两次便没事了,不必担心。” “扎针?你会吗?”明元帝狐疑地看着他,这针灸之术,甚是讲究,他这么年轻若是学医不精,岂不是…… 大夫已经取出针,执着他的手在虎口下针,明元帝只觉得手上有微微的刺痛,低头一看,针已经稳稳地扎住了。 接着,又在大肠经上的穴位落针,“等一炷香左右再拔针,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别的病人!” 他说完便起身到了隔壁床去,那人也是腹痛,他伸手揉了一下,又开始施针。 明元帝一直瞧着他,眸色有些凝重。 “爷, 好些了吗?”扈妃坐在他的身边,担忧地问道。 明元帝感觉腹中的痛楚是减轻了些,道:“好多了,别担心,倒是扫了你的兴。” 扈妃执着他的手,“您没事就好,扫兴不扫兴的,不在乎了。” 明元帝暖暖一笑,便见穆如公公端了热水过来,“爷,喝口水!” “怎还有热水?”扈妃奇道。 “外头有一大锅热水,奴才问了药童,说有专门的人煮热水供病人饮用的。” “那倒是不错,这医馆是谁开的?得好好褒奖一番才是。”扈妃接过碗,把热水送到明元帝的嘴边,“来,先喝口水。” 穆如公公道:“不知道是谁开的,这安康堂名字生得很,怕是才开不久的吧?” 明元帝喝了热水,淡淡地道:“怕是太子妃开设的那些医馆,你看这些药柜桌椅都是新的。” 扈妃一怔,“太子妃开的?太子妃什么时候开了医馆?” “开了有几天了,你一直在后宫,不知道也不奇怪。”明元帝的神色缓缓地暖了起来,让穆如公公去掀开那帘子瞧着外头,看到病人络绎不绝地进来,坐堂的两位大夫细心地查问病情,这才是正确的医患关系。 第1222章 收买 等了一会儿,大夫过来拔针,明元帝这会儿真不觉得痛了,道:“这施针有奇效啊!” 大夫笑着道:“腹痛,多半是气不通,扎了穴位疏通了气血,自然就止痛了,当然了,你服下的藿香丸也有用处的。” 药童抓了药过来,叮嘱了一番,又记下了名字,自然是个假名字,但药童拿着本子记下,明元帝看那本子上竟也有好些人欠账的。 他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怕病人不回来结账吗?” 药童笑着道:“不会,咱家的药费诊金都不贵,病人不至于会赖账,若真有赖账的,下回来便不给他看了。” 两服药,加上施针和吃了一颗藿香丸,三十文钱,记下之后,药童便走了。 “才三十文钱!”明元帝轻声道,真有钱赚吗? 离了医馆,明元帝此行有了目的,前往元卿凌的医院看看。 因他身子不适,穆如公公便在路过孙王府的时候,进去要了个马车,一路往医院而去。 医院比医馆更加的繁忙,大夫们一丝不苟地看诊,抓药的全神贯注,病人依次排队,拿药,交钱。 明元帝在外头叫穆如公公拦下几个病人,详细地问了一下 情况,病人们对医院是赞不绝口的,说诊费药费便宜不说,大夫的态度还很好,很周到。 穆如公公又问了病人对宝元堂的看法,病人都摇头摆手,说那地方他们去不得,若不是病得厉害,宁可自己上山抓点草药吃。 日暮回宫,明元帝都没说过一句话,但到了傍晚,却叫了穆如公公去惠民署下旨,让惠民署制定药物价格的上限,交给内阁复核。 这是明元帝登基以来,第一次针对药物价格进行改动和限制。 惠民署主事吴大人刚接到圣旨,后脚公主府的人便找来了,说刘国手请他过府吃茶。 吴大人怎会不知道刘国手的目的?他想婉拒,但公主府的人没给他机会,他也不敢得罪公主府的人,只得去一趟。 与此同时,曹御医也被邀请到了公主府去。 曹御医曾得刘国手的提携,因此他对刘国手的态度十分恭谨,刘国手在他面前,放出了一叠银票,曹御医紧张起来,“这……” “这是老夫给你喝茶的银子,拿着便是。”刘国手喝着茶,慢条斯理地道。 “使不得,使不得,该是下官孝敬您才是。”曹御医脸色变了变,道。 刘国手淡淡地道:“拿着吧,银子不会吃人,别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来。” “实在是无功不受禄!”曹御医讪讪地道。 刘国手锐利的眼睛透过氤氲的雾气看了过来,“这话倒是对的,那就帮老夫办点事,放心,不会太过为难你,你只需要回去给那些大夫带句话。” “带句什么话?”曹御医问道。 刘国手放下茶杯,看着他,“公主如今在增设医馆,月内会有很多医馆冒头,他们如果过来的话,一位大夫主一家医馆,收账五五对分,就这句话,足矣!” “五五分账?”曹御医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不需要自己开医馆,不需要自己挂牌,不需要自己进货买药,就给五五分账? 刘国手缓缓地笑了起来,“没错,三年之内,这些大夫便有足够的资本自己开设医馆了。” 这实在是太吸引了,一个新出来的大夫,要熬多少年,才有自己的医馆啊?这些条件开出去,保不准很多人都会心动。 “你放心,老夫不会叫你为难,你传话之后,如果他们有意思的话,叫他们自己亲自来找老夫,如此你不沾身,只传一句话的事, 无需再暗中鼓动,如此,这几万两银票,你拿得心安理得,如何?” 这个条件开出去,哪里还需要鼓动?如果这个条件是真的,谁又能抗拒呢?但不可能是真的,这必定是有很多附加的条件,甚至有可能被利用完之后,分不到多少银子。 曹御医当了御医这么多年,对公主府的做法是很清楚的。 曹御医默默地拿了银票,拱手,“这句话,下官会传到,但他们来不来,下官不能保证。” 刘国手微微一笑,“传到就好!” 曹御医出去的时候,便见惠民署的吴大人在门房的带领之下走了进来,两人远远地看了一眼,便各自低头,甚至招呼都没打一声。 惠平公主与驸马站在阁楼上看着,很是满意,她冷冷道:“本我也不愿意垄断京中的医馆药铺,是元卿凌逼我的。” “但是,皇上为何忽然下旨要制定药物的价格?这对我们有很大的影响吧?”驸马愁眉道。 惠平公主眸色悠远,慢慢地落在了亦步亦趋往前走的吴大人身上,“那就要看吴大人是不是个识时务的人了,无人能抗拒得了银子,若用银子办不成,我也有狠办法。 夫君,这点你要跟爹学一下,爹这些年走通的关系,虽说是砸下去了不少银子,但我们今日的丰厚家财,全靠这样赚回来的。” 驸马执着她的手,温柔地道:“亏得有你主持着为孩子们赚下这身家,否则他们以后可怎么办?分明有惊世之才,却连个小官都混不上,仕途不济,唯有经商了。” 惠平公主眼底迸出寒芒,“为了他们日后安稳,得享富贵,我将不惜一切!” 她招手唤了侍卫过来,“你跟着曹御医,看他去哪里。” “是!”侍卫领命而去。 驸马不解,”为何要跟着他?他都拿了银子,不会出纰漏了吧?“ 惠平公主道:“此人跟了元卿凌许久,不能太掉以轻心。” “可他都拿了银子,若办不成事,他知道我们不会放过他的,他便是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这么做。” 惠平公主压了一下满头的珠翠,侧头去看着驸马,“做人多留个心眼,我们花了大笔的银子在京中和直隶买了很多店铺,周边的百姓对这些大夫都十分信任,等他们离开元卿凌的医馆,那些病人可都是我们的,所以,我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第1223章 鱼儿上钩了 “我们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那些大夫不会抗拒吧?”驸马顿了顿,又道:“只是这样的话,他们会信吗?新学成出来的大夫,给医馆的五五分账,我只怕他们不信。” 惠平公主微微一笑,“若是我们找其他人去说,那他们肯定不信,但曹御医是他们的师父,学生对师父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给他姓曹的三万两银票?这些新开的医馆,以后就由你来管理。” “还是公主英明!”驸马伸手拢抱她入怀,温柔地道:“这些年,是真辛苦了你。” 惠平公主靠在他的怀中,柔声道:“你一心一意对我,我自然竭尽全力为你筹谋。” 驸马眸色微闪,随即换上情深的眼神,“我对你一心一意,那是应该的,成亲的时候我便说过,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终身不纳妾。” 静谧的公主府上空,琉璃瓦顶在月光之下泛着芒萤,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们,等公主夫妇下了阁楼,那人便顷刻飞起,消失在公主府的上空。 他走后,有另外一名黑衣人落下,伏在了偏厅的瓦顶上,继续探听。 离开的鬼影卫直奔楚王府去,元卿凌刚从医馆回来,和宇文皓在书房里见了鬼影卫。 公主夫妇的对话,一 句不落转告给元卿凌听,元卿凌微微一笑,“很好,看样子上当了。” 宇文皓看着她,“你真确定那些大夫不会走吗?” “他们会去找刘国手,替我把这场戏做完,但是他们不会走。”元卿凌很有信心地道。 “但是,五五分账,这实在太吸引人了,老元,不会人人都跟你讲良心的。”宇文皓道。 元卿凌道:“有良心的人,会讲良心,但若没良心的人,那就讲律法,在进学院之前,我就要他们签下了契约,学成出来之后,要在医署待满三年或者听我调派,不能到我不允许的医馆里行医,他们一旦去了宝元堂,我便要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且以违约造成我损失对他们进行大笔赔偿追索。” “噢,那就成,还是你想得周到。”宇文皓这才放了心。 他顿了顿,看向鬼影卫,“本王倒是有些好奇,驸马这些年真的没有在外头置过外室吗?” 鬼影卫道:“回殿下,属下会去查一下。” “嗯,去查一下!”宇文皓扬手让他退下。 “是!”鬼影卫隐去。 元卿凌好奇地问道:“为何调查驸马的私事?他有无外室,对整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影响。” 宇文皓看着她问道:“如果是你,你是损失了一大笔银子生 气,还是知道我在外头有人生气?” 元卿凌想也不想,“自然是你在外头有人更让我生气。” “那不就对了?”宇文皓笑盈盈地牵着她的手走出去,“你之前不是对皇姑姑恨之入骨吗?那只让她损失银子,做不成生意,岂不是轻了?要她真正遭受重挫,最好是让她发现她一直信赖的男人,瞒着她在外头养着小妾。” 元卿凌侧头看他,“她是你姑姑啊!” 宇文皓眼底闪过一丝冷狠,“这个时候,我是北唐的储君,不是她的侄儿,你想,她害死多少人了?叫人去直隶调查的事,和她脱不了干系,但这些人都不敢出来指证她,她总得付出代价,怎容她继续逍遥过活?且查那些案子,就算最终定了她的罪,杀了她吗?皇祖父怕会难受一阵子,而不杀,调查的意义何在?断了她的生意,她还是有丰厚家财可享一辈子的富贵,不算报应,唯有伤了她的心,才让她真正的痛楚,让她崩溃。” 元卿凌对这个人一点同情都没有,她是做药的,只有病人才需要吃药,黑病人的钱,这种人良心早没了,何必对她仁慈? “只是,惠平为人凶悍,驸马应该是不敢在外头养小妾的。”元卿凌想了想道。 宇文皓轻描淡写地道 :“男人嘛,越是不许越是反叛,越是偷着来越是觉得刺激好玩,他养没有养小妾我不知道,但是,我任职京兆府的时候,通判曾拿过皇家子弟的产业给我过目,我看到驸马在百花街有一所宅子,却没统计在公主的产业里头,皇室中的人,甚至官家子弟在外头购置宅子的事是常有的,但巧就巧在,那会儿驸马却托通判把宅子转给了一个女子,又不愿意按照正规手续来办红契,当时这事我也没太在意,知道他们家富贵,送宅子送金银,何其等闲,只是今晚才忽然想起来,会不会驸马这些年的深情都是虚假的呢?查一查也好!” 元卿凌听了他的话,道:“京中这些宅子有多贵,我是见识过的,动辄上十万两,就算是百花街那边没有我们这边贵,但相信一所大宅子起码也要上十万两,送礼的话,除非是这个人能帮很大的忙,但你说是送给一个女子……那实在是有些不大可能啊。” 北唐女子很少会出来做生意的,而驸马家里是做医药生意,生意,商业的往来,可能性不高,若是办哪些肮脏黑心的事,公主又不需要一个女子出马,她身边可用的人多了去了。 且说曹御医拿了银子之后,就直接回了他家中去,一晚 上都没出来过,甚至到了明日一早,他也没回医院,而是带着家眷在京城一通购物,在青鸾大街给他夫人买了几套首饰头面,一掷千金,实在是豪爽。 最后在外头用过了午膳,他才回了医院去,跟踪他的人看着他进了医院之后便撤离去回禀惠平。 惠平闻言,眼底颇有得色,“无人能抗拒得了银子,他一年的俸禄才几百两银子,本公主给他的,是他这辈子都赚不到的,他怎会不心动?爹,看来鱼儿上钩了。” 刘国手看着儿媳妇,慢条斯理地道:“此人性子软弱,当年暗中在御药房里偷过人参,我便知他是个贪心的人。” “竟然敢在宫里偷人参?那还真是大贪之徒,不要命的贪啊。”惠平冷道。 刘国手说:“亏得我当时没有处理太过,只叫他拿回来便算了,否则怎有今日的方便?对了,店铺的事,都办好了吗?” 惠平道:“放心吧,这两天陆续地都签了,如今驸马已经去找工匠,装修一番便把可购药入驻。” “药厂呢?是否买到缺失的药了?” 惠平眼底有忿忿之色,“这事还没办妥,药厂估计要暂停或者转做其他成药,只是,新药炼制需要花费时候,估计未来三个月,怕也没有药供应出去。” 第1224章 局中局 刘国手摆摆手道:“这事倒也不着急,如今京中的药厂,我们一家独大,如今的库存,还能造势一下,卖个高价,缺货了,百姓才会追着买,更念着买,等我们重新上市,价格再上调,断不会让这三个月白白亏损。” 惠平公主恶劣地笑了起来,“没错,那些百姓就是犯贱,吞着卖,他们不稀罕,等没了货,就知道珍贵了,还是爹深谋远虑。” 刘国手微微一笑,“做生意的事嘛,总得筹谋深远一些,我们是商人,利益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嘛……” 他眼底冷了冷,“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惠平很认同,那些人的死活与她有什么关系?商人重利,这就是商业的本质。 与此同时,冷四爷的药厂已经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有钱人办事速度那叫一个飞快。 但制药炼药,需要制定药方,炼药也需要时间,要迅速上市抢占市场,是有一定的难度,或者可以说,未必能在三个月内办到,但他们不可能控制药材市场太久。 到底是四爷啊,单纯从做生意的角度,无人能出其左右。 他除了自己的药厂之外,还斥资购买了直隶的一所药厂,沿用他们的老字号和兴 堂,再对外造势,说这些成药的方子都是大兴老夫人写的。 接下来几天,京中的皇公贵族,夫人诰命们都在讨论着一种药,是和兴堂炼制的逍遥丸,说太子妃这些年一直在服用这些药,且宫中皇贵妃和怀王妃也都在服用,这药对女子有奇效。 太子妃连生五子的事早就广为天下知,皇贵妃老蚌生珠,怀王妃成亲多年不曾怀上,为了怀孕,她什么方法都使尽了,京中许多人都知道的,但听说她这几个月都在服用和兴堂的逍遥丸,那她这一次能怀上,是不是这味逍遥丸的功劳呢? 就这样,和兴堂的逍遥丸不曾在京中大肆贩卖,便已经是街知巷闻。 四爷对刘国手的那一招囤货来卖很是认同,事实上,这是刘国手抄袭他的当年的经商手法,和兴堂逍遥丸虽然还没推出市面,但已经有消息传开,这药炼制方法不一样,所以每个月出的成品不多,想要买的,便要先订货,有现货的,给现货,没现货的便要等,至于要等多久,三个月左右。 新药厂投入生产之后,老夫人确实是改了方子,叫丹栀逍遥丸,加了丹皮和栀子,具有清热凉血的作用,适用于气滞并见上火症状 的患者,尤其是肝气郁滞的病人,疗效是最好的。 逍遥丸多半是女子服用,治疗女子的阴虚宫寒,气血不继,但凡有这些疾病的,多半瘀滞,肝火旺盛,所以这药更安全疗效更好。 自然,这方子是严令保密的,免得被惠平那边学了去。 这个时候,惠平药厂出的逍遥丸价格上调,自然就没什么人买了。 惠平得知京中新开设了药厂,十分震怒,命人调查这背后的老板是谁,但怎么都没办法调查出背后的老板是谁,她开始怀疑是元卿凌,但是命人盯着楚王府里的人,却发现无人去这家药厂。 不得已之下,她收买了京兆府的通判,让他代为调查这家药厂的信息,最终,幕后老板浮出了水面,竟然是安丰亲王妃落蛮。 她大吃一惊,没想到竟然是她。 本来她已经打算等调查出来之后,便差人去捣乱毁坏,可如果药厂是安丰亲王妃的,那就绝对动不得。 但她却疑惑,安丰亲王妃会在京中开设药厂?她常年都不回来,这药厂交给谁来管理? 她再命人调查,发现这药厂主事的人叫灭地,身份来历,全然不知,但这家药厂却在京中有多个办事处,要订药就到办事 处去,要交一半的银子,再开回一张收条,打上大印,到时候货到了,就拿着收条去补尾款。 她听了差点气死,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拿了这么多订单的一半钱去制药,老板还需要出多少钱?这些成药的成本她是最清楚的,利润丰厚,这一半定金便已经有钱赚了,更不要说到时候补充那一半。 她着急万分,这个时候,她断不能像之前所想那样,空白三个月,她一定要炼药,哪怕没有那几味药,她也必须要做。 她连忙召集药贩子,要他们大量供应药材,这些药贩子之前手上囤了一大堆的药,暂时肯定是出不了的,所以她让管事去谈,且一定要压价,这一批药炼制出来之后,她不涨价,反而要降价,跟他们打一波价格战,所以便要严格地控制成本。 百姓都是贪图小便宜的,只要价格比对方的低廉,就一定能够挽留住客人。 降价,就是耗钱,她不信耗不过和兴堂。 然而,她便连耗的机会都没有了,管家回来告诉她,药贩子的药已经散出去了。 惠平倒也不着急,毕竟药材市场还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药贩子这里买不到,顶多是贵一点点,在药材市场大 量进货。 药材的价格,之前因为药农们的囤积还有有人故意推高价格,导致药材市场的价格也奇高不下,且背后有人放风出来,说和兴堂要大肆购药,价格更加利好站稳,甚至有越长越高之势。 惠平对和兴堂已经是恨之入骨,听得他们要大量购药,她咬着牙下了令,“买,全部买下来,市场上有多少,给我扫多少,这些药便是蛀虫发潮,都不能让他们买了去。” 但她做事也谨慎,叫人调查了一下之前那些药贩子的药到底卖给了谁,如果是和兴堂接盘了,那断然不能再扫货。 管事的出去打听了一番,回来禀报说药贩子的药全部卖给了大周鼎丰号的掌柜胡青云,胡青云已经把这些药材运送回了大周,前几天队伍已经出发。 胡青云在北唐,什么生意都有涉猎,唯独没有做药材生意,惠平自然谨慎一些,好在,这些消息要打探也不难,北唐自从和大周开放经商之后,便有许多大周的商队过来,最近商队们都在议论着说大周那边药材奇缺,原来,是秋老虎那会儿,突发疫症,大量耗费了药材,所以才要从北唐进货回去。 至此,惠平戒心全无,叫人大肆扫药。 第1225章 惠平的好消息 扫药,不光光是因为药厂需要用药,还因为她增设了好多家医馆,病人什么时候都不缺,尤其如今入冬,医馆开多少,病人就有多少,这些年,她早就看透这里头的事。 惠平公主大肆购买药材的事,四爷自然知道,四爷这天还亲自到了医院去找元卿凌,说惠平公主在高价买药材。 元卿凌问道:“那是否能买到那几味缺失的药?” “买不到,我之前从药贩子手中囤积的药我打算要放一半出去,这些药我买回来的价格很低,但如今惠平扫货的价格高,我卖给她,赚一笔。” 元卿凌一怔,“这是为何啊?市场上的药现在都被她扫得差不多了,我们的药再放了出去,要用的时候怎么办?买不到啊。” 大冬天里,四爷摇着扇子,淡定地道:“做生意嘛,有钱赚肯定要赚了,这一批药咱买回来的时候,用了惠平赔付的定金,自己补贴不多,现在留一半,卖一半,光这么倒腾,十几万两银子就到手了,赚了这十几万两,咱还有一半的药,足以支撑这段日子。” “过了这段日子呢?我们哪里去买药?”元卿凌怔怔地问道。 四爷瞧着这钝猪,“我问你,京中如今 用药最多的人是谁?” “惠平公主啊。” “她现在进了那么多的货,而且还在不断地扫货,药商们会不会从外地调货进来?” “这个……会吧?” 四爷道:“会调货进来,但惠平公主是吞不下这么多货的,外地调进来的货到京之后,就不会有多少买家,没有买家,货源又多,怎么办啊?药商不可能堆积这么多的货,他们要周转,只能低价甩卖啊,一甩卖,咱就入货,从成本上就碾压了惠平公主,你说日后等成药上市的时候,谁更有价格优势?” 元卿凌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不得不竖起了大拇指,“师父,您果然厉害啊。”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猪吗?” 四爷俊美如玉的面容上,颇有得色,仿佛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要她说这句话,同时,要耻笑一顿她的愚蠢。 元卿凌瞧了他一眼,“师父,我这里有个上吐下泻了几天的病人,您看,用什么药好呢?” 四爷别脸去,淡淡地道:“我怎么知道?” 元卿凌笑了,“噢,对啊,四爷不懂医术,不知道也不足为怪,好比我不懂得做生意,不知道商门套路,也是正常的,和愚蠢实在是没有什么关系。 ” 四爷的脸就冷了下去。 最后,他冷冷地道:“那几味药,我也要放出去,但高价卖给惠平,你又知道是什么用意吗?” 元卿凌见他脸色不善,知道他在某些时候很小气,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为何啊?” “因为我囤了很多,不放的话会虫蛀浪费,将会造成很大的损失,而这个时候惠平最需要,价格高她也会买,所以,我又能多赚一大笔。” 元卿凌拍手赞叹,“四爷真了不得,又赚一笔了。”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惠平不一定要买,她现在囤了这么大一批货,可以改方子转做其他成药,为什么一定要买那几味缺失的药?” 元卿凌睁大眼睛,“对啊,为什么啊?” 四爷道:“因为,我会命人散播,惠平公主的药厂买不到那几味药,所以她家炼制的药功效都会大打折扣,为了证明她家的药没有缺失,她会很高调地买药,我也会很贵地卖药。” 元卿凌点头,看着他,“师父,其实您是不是来我这里找存在感的?” 四爷脸再冷了下来,确实是。 他最近感觉这件事特别没有挑战性,惠平不是一个很好的对手,这些桥段,得不到冷狼门的称赞, 大家都觉得对付惠平公主,实在是太轻易了。 但好在元卿凌觉得很难,从她刚开始听他的计策时,便充分地表现出来崇拜的表情,所以,当他计策进行到下一步的时候,就等着元卿凌过来问,殊不知,她光忙着医院的事,连去都不去,没办法之下,他才亲自过来的。 没想却被无情地识穿,还当面说了出来,真是气人,知道也不要说破嘛,他不要脸的吗? 四爷怏怏而去。 元卿凌看着他的背影,耸耸肩,在商业上,四爷已经到达了一个无人企及的高度,无敌是最寂寞的。 他还是生个娃,专心做奶爸吧,这事更有挑战性。 四爷的连环局,惠平并未识穿,甚至到流言起的时候,她正恼怒之际,有之前合作过的药商找到她,说可以帮她买到一批缺失的药材,她还认为是上天始终是站在她这边的。 在她认为,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方向走。 而且,刘国手那边还有两个好消息,一个就是吴大人拿了他的银子,说是按照他们给出的价格来制定药物价格的上限,换言之,药物的价格会有下调,但绝对不会多,一切还是在他们掌控的范围之内。 第二个好消息,就 是元卿凌的医馆大夫,陆续找来了,说都同意了他们给出的条件。 来找他们的,通共有九十八位大夫,也就是说,这一波人走了之后,元卿凌就没有多少个大夫可用了,她的医院无法运作,注定是要倒闭的。 这两个好消息一出,惠平公主马上督促底下的人办事,务必要他们尽快地弄好医馆,把药柜进驻,在衙门里备案。 刘国手和这些前来“投诚”的大夫约定了日子,到时候,他们一波走人,提前不得泄露半点风声,要杀元卿凌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日子,就定在了腊月十三。 这一天,是一年中最后一天的黄道吉日,惠平公主的宝元堂从直隶一直开到京城,总共八十余家,其中有超过一半的店铺,都是直接买下,且接了原先的货,因要连夜赶工改造成医馆,所以工钱很贵,但好在钱给出去了,进度也着实是迅速,就这样前后斥资几百万两,八十三家医馆可以投入运行了。 而她前些天大肆高价扫空市面上的药材,也花费了二百多万两银子,为了堆放药材,她租了好几个仓库,用来堆放药材。从买铺到买药,这一波波的折腾,她耗费了七百多万两银子。 第1226章 发现上当了 四爷的大本营是在直隶的,雄霸了各行各业,但是,他做生意没有赶尽杀绝,很多商场对手,虽说和他成不了朋友,但偶尔还是可以坐下来聊几句的。 四爷这天回了直隶,请了几位在当地德高望重的商人过来吃茶赏梅,当然,也是比较友好的几位,蒙他手下留情过。 同时,他也邀请了和兴堂的东家过来,和兴堂的东家叫吴东兴,他的药厂在惠平公主的打击之下,其实已经摇摇欲坠,尤其这两年,难以支撑下去了,四爷斥资买了他的药厂,所以他愿意连老字号都一并卖给了四爷。 大家附庸风雅地坐在一起吃了一会儿茶,四爷忽然正色起来,看着众人道:“过一阵子,我有意拿下惠平公主新开设的医馆,但我自己不出马,不知道谁能替我出这个头呢?” 吴东兴怔住了,“四爷,惠平公主新设的医馆马上就要投入运行了,她怎么会卖出来呢?” “她做不下去,得卖啊!”四爷道。 “做不下去的可能性不大,就算如今京中有太子妃开设的医馆和医院,但实际上负荷不来这么多病人的,且宝元堂在京中多年,有一定的根基,眼下看似是太子妃占据了上风,但只要惠平公主的价格打下来,未必不能竞争一把 。”吴东兴分析道。 四爷看着他,“那可不好说啊,医馆做得好,要多方面因素,但若做不下去,只需要一个致命的原因。” 大家都看着四爷,惠平公主这些年霸道嚣张,但朝廷压根不管她,由此可见,要动她简直是难上登天,四爷就算是驸马,可到底和皇上隔着亲缘,怎能斗得过惠平公主呢? 不过四爷的本事,他们也是知道的。 宏福号的章东家对四爷道:“四爷若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尽管说。” 四爷微笑道:“好,到时候就有劳章东家了!” 众人都走了之后,吴东兴却留了下来问和兴堂以后的发展,四爷早有规划,这一次卖他的老字号,保留了他一成的股,只叫他安心等着分钱就是。 吴东兴听了这话,顿时便安心下来了,临走的时候,又好奇地问了一下四爷,“四爷,您为何一直盯死惠平公主?” 四爷也有些茫然,想了半晌,“我徒儿说要弄死她,我做师父的能不帮忙吗?而且,既然是发了狠的要弄,就得往死里弄,做事怎能半途而废呢?” “四爷的徒儿是?” “太子妃元卿凌啊!”四爷的眼神更茫然了,太子妃是他徒弟的事,京中几乎人人都知道,为什么直隶没人知道? “噢! ”吴东兴张大嘴巴,一副了然的样子。 腊月十三,惠平公主的医馆要开张了,提前一天,大夫要进驻,但是,到了十二这天,那些原先答应过来的大夫,却纷纷不见了踪影,压根没有过来。 医馆马上就要开了,大夫不来,怎么开?惠平公主急了,派人去请了曹御医过来问。 曹御医道:“公主,刘大人只让微臣去传话,至于他们为何不来,微臣实在不知道,不过,倒是前两天听说了,之前他们进学院的时候,曾和太子妃签订过一份契约,他们学成之后,要听太子妃调遣三年,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妃拿了合约压他们,他们没办法过来,公主如果想挖他们,怕是得另想法子了。” 曹御医的话,气得惠平公主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她铁青着脸冷冷的眼光从曹御医的脸上扫过,曹御医马上低头,“微臣失言了!” “你早便知道他们有合约在身,是不是?”惠平公主怒得眼底赤红。 曹御医摇头,无奈地道:“公主,微臣敢拿您的银子,怎还会有所隐瞒?若知道他们早都走不了,当天微臣就跟刘大人说了,微臣虽然糊涂,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惠平公主盯着他,冷冷地道:“如果让本公主知道你和元卿凌 串通,绝不轻饶你。” 冷冽眸光下,暴戾之气暴露无遗,曹御医心中一凛,低头道:“微臣绝不敢欺瞒公主!” 打发了曹御医,惠平公主马上去面见刘国手。 刘国手听得这话,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下,随即长叹一口气,脸上有颓然之色,“上当了!” “上当了?上谁的当?父亲不是说,那些人保准会过来吗?谁能拒绝得了这个条件呢?”惠平公主有些慌了,这些医馆她投入很大,一时间哪里去找这么多大夫坐诊? 刘国手眉目里浸着一丝冷狠,“只怕他们早就想到我们这一手了,不过是将计就计,让那些大夫假意答应我们,我们着手去置办医馆,他们来一招釜底抽薪,太子妃玩不来这一招,怕是冷肆从中作梗了。” “冷肆?冷驸马?”惠平公主心头没来由地慌了一下,冷肆就是商场鬼见愁,他若参与此事…… 刘国手忽然站起来,脸色一沉,“不好!” 惠平公主惊愕地看着他,“怎么了?” 刘国手看着她,气息沉了起来,眼底也闪过一丝慌乱,道:“冷肆出手,绝对不会只有一招,一定有连环计,我怀疑,之前扫空草药的人是他,与药贩子相接的人也是他,甚至,从药农身上推高价格的人,也 是他,甚至买下和兴堂的人也是他,不是安丰亲王妃,你现在入了多少货?” “二百多万!”惠平公主也有些慌了,但随即稳定下来,道:“若是这事,不怕,市场上的货基本被我们扫了,他们要用药,就得从我们手上买,否则就生产不了成药。” 刘国手摇摇头,背着手转了几圈,“不对,不对,容我想想,” 他神情越发的慌乱起来,“如果药物的价格一直都是他催动的,忽高忽低都在他的预设之内,他不可能没有留下一笔药用于自己药厂的生产,不对……” 他忽然瞪大眼睛,看着惠平,眼底几乎滴出血来,“你大肆扫货,一定会有药贩子从外地倒腾草药进京,而且会大批地进,价格一定会再被打下来,到时候,我们的药贵,他们的药便宜,如果要打价格战,我们输定了,还有,我们现在不能入货,一旦入货,药堆积过量,会损坏一大批,而他们,我怀疑这段时间清了不少库存,倒腾了一手,你扫的货里必定有他们之前从药贩子手中接的货,他们是低价入,高价卖给了你,等大批的药进京之后,他们空仓可以大量进便宜的货,再等到我们的药差不多用完,他们再推高价格,如此反复,这是也给死循环!” 第1227章 乱了阵脚 惠平公主简直惊呆了,半晌才明白过来,顿时咬牙切齿地道:“如果是冷肆,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刘国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是这样,冷肆不会只出一招,如果他掺和下来了,必定要获取重利,且元卿凌是他的徒弟,当初怎么没想到他不会坐视不管呢? 这个市场的规律,二十年来,他都玩透了,怎么会着了他的道? 他冷冷地道:“如今医馆买下,药物买下,且他们的成药已经迅速地抢占了市场,我们的药就算推出来,和他斗便宜斗不过,也会有一段日子的滞销,而你买铺,买药,套牢了大笔的银子,我们现在的处境很被动,挨打。” “不会挨打,我们就跟他斗便宜!”惠平公主发狠地道。 “斗不过啊,他们进货价格比我们低这么多,他只需要一瓶成药赚三文钱,我们就得亏五文,我们卖货就亏本,不卖货就会被他们吞并整个市场,我们再无翻身之力。” 惠平怎甘心,握拳怒问:“那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刘国手慢慢地坐了下来,抬起苍白无力的头看着这个逞能了一辈子的儿媳妇,“斗不过冷肆,他是北唐朝的首富,他有多少钱,你压根不知道, 我们的家财怕还不极他的一成。” 惠平倒抽一口冷气,“这怎么可能?” 刘国手意识到,这大有可能是一场倾覆之战的时候,连嘴唇都发抖了,“他三番四次给朝廷捐献银子,动辄上百万两,甚至二三百万两,眼睛都不眨一下,若无雄厚家财,他给得起吗?” 惠平公主怒极,“我不能败在他的手底下,他也打不垮我。” “他是一时半会打不垮你,但必定会慢慢地蚕食过来,止损吧。” 惠平公主听了公爹的话,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年做生意,他的手段极为高明,且在商场里浸了这么些年,怎就怕一个毫无背景的冷肆?就算他现在是驸马,可说白了,皇兄不过是看上他的银子,压根不会多看顾他的。 “怎么止损?”她冷冷地道,抬起了头颅,用讽刺的眼神看着刘国手,“我没想到父亲会这么胆小,只猜测到是冷肆的所为,就已经吓得弃械投降了,是不是冷肆从中作梗,还不一定呢,眼下的问题,不过是那些医馆没有大夫坐诊,那就找,花大银子去找,我便不信没有大夫来。” 惠平说完,用极其失望的眼神看了刘国手一眼,转身离去。 惠平公 主命人散了消息出去,叫人找大夫坐堂。 但人还没找到,一道圣谕颁布下来。 原来,是惠民医署的吴大人到了御前告状,说惠平公主与刘国手企图用银子收买他,控制药物价格。 明元帝之前对惠平公主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微服私访的之后,发现惠平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才下旨监控药物价格,但他也没有点名批评惠平,更没有处置她,这一道旨意,本意是借着调控药价来敲打敲打她,谁知道她竟然还反过来想收买惠民署,继续掌控药物的价格。 这就触了明元帝的逆鳞了,他可以纵容惠平敛财,但却不能纵容她阳奉阴违,公然抗旨! 明元帝依旧没有直接问罪,下了一道圣谕,规范民间从正月十三日开始,但凡开设医馆,都需要先从太医院辖下的惠民署拿到行医资格证。 而如今已经开设的可以现在申请,在申请过程中,可以继续行医。 这道圣谕,直接就是针对惠平公主的新医馆。 圣谕一下,直接把惠平打懵了,但好在,她与惠民署吴大人的关系好,之前才送银子,要办下来也容易。 所以她一时顾不得冷四爷这边,先叫人去惠 民署抓紧办理资格证。 然而,管事去了一趟回来,却被告知需要一家一家的审核,连坐堂大夫的资格都要审核一遍,现在惠平连大夫都没找到,如何审核坐堂大夫? 而就在这个时候,惠民署也公布了药物的价格,朝廷印刷了本子,直接送到各家医馆和各大医药市场。 惠平一看,这些价格哪里是她制定的价格?就好比一瓶逍遥丸,她要求的定价是在三十五文钱,可这里限价最高只能卖十五文。 按照她如今进的这一批货来说,卖十五文压根没有钱赚,还要亏本。 她气急败坏地找到吴大人,吴大人取出银票,递到了公主的面前,淡淡地道:“下官近些日一直不得空登门拜访公主,才会耽误了这要紧的事,药物的价格,由太医院院判来制定,内阁通过了,下官也无能为力,还请公主收回银子。” “你为何不早些跟本公主说?”惠平气得不行,一把扫落了银票,瞪着凤眼怒道:“本公主不管,你想个法子,与院判那边打声招呼,价格不能比我制定的更低,若低了,我们药厂没有利润可言,如何缴税?” 吴大人无能为力的样子,摊手,“公主,您许是没听清楚下 官的话,价格已经定下来了,且已经印刷,以后北唐全部都按照价格上限来执行,但凡高于定价,则要以律法处置,下官无能为力,公主请回吧!” 吴大人直接便下了逐客令,脸上淡漠的神情和往日的恭谨有天壤之别。 惠平公主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怒瞪着吴大人,“你既然收了银子,就必须要摆平此事,否则,本公主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吴大人却冷冷地笑了起来,“公主,下官是朝廷命官,却也是一名大夫,您的所作所为,下官其实早就看不惯了,你以公主的身份挟惠民署为你所用,皇上昔日不管,但如今皇上既然下定决心整治,做臣子的自然是听皇上的话,公主这些银票拿回去吧,不必参下官一本,下官早就在皇上面前领了罪,供认公主与刘国手行贿下官一事,公主请好自为之!” 惠平听得此言,目赤欲裂,“原来是你出卖了本公主,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要命了?” 吴大人凛然地道:“下官若出事,皇上定知道是公主所为,公主还是三思吧,皇上既然已经出手干预,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下官劝公主一句,如今想办法请罪,求皇上的宽恕才是!” 第1228章 颁令 惠平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些年,她就不曾遭受过挫折,没什么竞争是她摆平不了的。 她冷冷地盯着吴大人,怒道:“好,好,好得很,你且等着,本公主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吴大人神情肃穆,躬身行礼,“送公主!” 惠平拂袖而去。 与她的医馆对比,元卿凌安康堂十分繁忙,这是元卿凌最想做的事情,从最初在贫民街上看到胡名开始,她心头就一直悬挂着医疗改革这件大事,说到底,其实她反而要感激惠平,因为如果不是她咄咄逼人,为了增设医署的事情挑衅她,她不会铁了心,耗尽所有积蓄开设医院和这么多家医馆,她原先的计划,只是让大夫们去医署上班,缓解医疗压力。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反而是最好的,她的医院和医馆不是体制内的,很多医疗措施可以自己制定,中间就没有腐败这一层。 那些大夫的假意投诚,是她安排的,她知道惠平会挖她的大夫,既然如此,就顺水推舟,配合四爷对惠平的耗钱打击,让她新开的医馆雷声大,却下不来一滴雨。 这些大夫,除了与她有合约在身之外,还因为他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 重,在她所开设的医院医馆里,大夫不在像以前那样,表面被人尊敬,背后被人斥骂,因为拖病在这个时代,太常见了,病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完全没有办法。 为医者,其实最初都有仁心,只不过渐渐地便被行业污染,同化,到最后认为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可她医学院出来的人,只是刚刚接触这个行业,怀着本事出去治病救人,在这些年轻人的心里,金钱的利益,反而不是最重要,最重要是那份被人敬仰和救治病人之后的成就感。 这就是惠平挖不动她的人最根本的原因。 自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给大夫们开的工钱很高,她不分成,因为一旦分成,就会挑战人性,长久之后,大夫为了多赚点银子,会故意开贵一点的药,这最终还是会走上惠平的那条路。 所以,她用的是高薪养廉的办法。 朝廷最近颁布了两项举措,一项是制定药物价格的上限,一个开设医馆要通过审核取得资格证,可见朝廷最终是开始慢慢地整顿医疗市场。 所以,腊月十五这天,她入宫去面见明元帝。 她跟明元帝提出,希望以后由太医院成立医学院, 面向全国招生,学成之后,在医署实习三年,然后可以出去开医馆或者到别人的医馆里坐堂,兴办学院的权力,在朝廷的手中,朝廷培养出来大夫,直接颁发执业资格证,而医馆自己培养的大夫,则要通医学院的考核,才可颁发资格证,也就是说,以后有大夫要自己带徒弟,带出来了必须要先考取资格证,才可坐堂行医。 她希望,医疗大权,最终是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有规章制度,有律法保护,因为,医疗是最不能有自由市场的,至少,北唐不能。 明元帝听了元卿凌的提议,并不同意,因为这样一来,就增加了朝廷的开支,且对现在的医疗全面革新,增大了朝廷的压力,加上之前师父带徒弟是历来的行规,行规改变,是会引起震荡的。 说白了一句,明元帝希望一切都维持不变,他可以调整一下,可颠覆的改变让他暂时无法接受。 元卿凌今天是鼓足了勇气来的,她站着和明元帝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话,站得双腿都完全没了感觉,她道,改革是会有阵痛,但是对朝廷的长治久安有好处,医疗不再是北唐的痼疾,她如今所开设的医院医馆 ,就好比是春天里先绿起来的一个小角,最终,漫山遍野,都会被染成这种翠绿。 明元帝啼笑皆非,看着说得声音都有些沙哑的儿媳妇,可见她说得着实也没办法了,连这般蹩脚的比喻都拿出来说。 其实,在这一个时辰里,他也渐渐地被说服了,元卿凌早些年第一次提出兴办学院的时候,他不同意,因为充满了艰辛和未知,他怕大夫们会联合起来闹事,怕百姓真的求救无门,如今虽然说不完美,但到底病了的话,有银子就有命。 甚至元卿凌当时开设医学院的时候,他也觉得是玩票兴致,可哪里想过,今时今日她培养出来的大夫却迅速站稳阵脚,让百姓信服。 所以,看着这个满脸热忱的儿媳妇,明元帝到底是被说服了。 翌日,明元帝请了元奶奶进宫,与她在御书房里商谈了足足两个时辰。 最后,一道旨意下去,增设机构太医署,由元奶奶出任太医令,曹御医出任太医丞,医监医正由老夫人举荐,成立太医署衙门之后,各地州府也要增设医署,受京中太医署监管,兴办学校,培养以及考核医疗人员等。 各地增设官府兴办的医署,增 设的医署,由各地衙门自负盈亏,但诊费和药物价格受太医署和惠民署监管,每年朝廷会派惠民署官员下去审查,但凡审查不过的,官员一律问罪。 老夫人一上任,便马上颁令,从京中到各地,成立养病院,收容聋哑人、盲人、跛足、疯人和残废废者进行集中疗养。 各州府一定要有一所时疫医院,专门收治传染病人。 各州府也必须要开设一所疠人坊,收容麻风病人。 于各州府临山地方,开设庵卢,收治精神病患。 这个时疫医院,疠人坊和庵卢,在各州府必须要有一家,这是硬性规定,每个季度要跟太医署禀报这三家医院所收容的人数,治愈的人数。 命令颁布,迅速送达各州府。 这些命令的颁布,让惠平十分狂怒,因为这意味着,她在京中医药行业的地位迅速被打沉,她开始像以前那样,去联合各个医馆进行抗议反对,甚至再度提出罢看病人,可京中其他的医馆见之前闹那一波,却被安康堂抢走了大部分的病人,哪里还愿意跟着惠平去闹?纷纷拒绝了她,按照朝廷制定的方案,降价,考核,取资格证,忙都忙不过来,还管她呢。 第1229章 驸马变 整个京城,唯独是惠平的宝元堂,没有行动起来,她甚至没有进行诊费和药物的调价,没有让坐堂大夫去拿证书,她反而是三番四次入宫求见明元帝,要明元帝为她开特殊待遇。 明元帝开始不搭理她,但最后召了她觐见,只告诉她一句话,如今朝廷设立了太医署,她的医馆还想继续办下去,就到太医署衙门去办理资格证,三个月内没办理,则取消办医资格。 惠平去的话,则是跟元卿凌认输,不去的话,医馆不能办下去,这口气,她咽不下。 而最重要的是,一旦办证,便等于宝元堂要接受太医署的监管,她更咽不下这口气。 她急乱之中,只能回去跟驸马和刘国手商议,刘国手这个时候已经心如死灰,他知道不可能斗得过朝廷,更不可能斗得过太子妃和冷四爷。 所以,他还是建议惠平去办证,让大夫接受考核,调整价格,把病人争取回来。 至于药厂,暂不受太医署监管,但他认为之后也会纳入监管范围,所以,药厂必须要尽快恢复运作,降价重新回到市场上。 惠平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刘国手和驸马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 威风,心底积压的怒火,到了这一刻,终于是全部爆发了出来,她一把扫落了刘国手书桌上的东西,吼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平日里说得比什么都好听,说得多厉害?真遇到事了,连个屁都放不出,只让本公主妥协,本公主为什么要妥协?” 刘国手的脸当下就黑沉了下来,冷厉地盯着惠平公主。 驸马也惊呆了,气得脸色涨红,“你怎么能这样跟父亲说话?你疯了吗?” 惠平公主冷冷地道:“我说错了吗?你不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便是上战场,也断没有未战先认输的,你们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驸马生气地道:“什么叫让你失望啊?这么多年,不是父亲帮着出谋划策吗?凭你那鲁莽的性子,能置办这么大的家业?你只会派人去打,去砸,去杀人,很多关系都是父亲跑回来的,压根不是因为你凶,你恶,你能耐。” 惠平不曾被驸马说过,心头越发的愤怒,“关系?所有的关系,他都是用银子买回来的,本公主出手,何曾需要过银子?” 驸马道:“你前几天还说,父亲虽然花去了那些银子,可全靠这样,才赚下这 身家来,你这会儿怎么就不承认了?抹杀了父亲的功劳,你太过分了。” 刘国手压压手,“好了,不要再说了,公主说得对,老夫确实没有能力,往后生意上的事,老夫不再过问,公主,分家吧,宝元堂与药厂,老夫只占两成,公主另有大计,老夫不拦着,就先按照份额分了。” 惠平公主面容冷厉,盯着他半响,冷笑,“两成?你休想,我一文钱都不会给你。” “你……”驸马大怒,正欲说话,刘国手冲他打了眼色,示意他闭嘴。 这场大闹之后,刘国手搬离公主府,回了自己的宅子里头住。 倒是驸马,虽说发了一通脾气,跟惠平置气几天,最后也还是和好了。 惠平知道眼前局势艰难,便跟驸马商议,把新买的那些医馆放卖出去,套现资金,大力发展药厂,药厂暂时还不是他们监管,她还是有很大的空间。 驸马也支持她这个决定,且自动请缨出面帮她卖店铺。 八十几家医馆,要卖出去不容易,着急卖产业,就注定会被人压价,惠平被愤怒蒙蔽了理智,只想着套现,因此,低价也愿意卖,可要卖也不太容易啊,一家一 家地卖,耗费精力,还被各种挑剔。 就在这个时候,直隶有一位商人,愿意斥资全部买下她那八十几家店铺,但,价格被压得很低,如果按照这个价格,她光店铺就要亏损超过的二百万两,还没算装潢和里头的药柜等等花费的银子。 驸马回来跟她商量此事,身心疲惫的她,虽然生气被压价,但是想着现在要这些医馆也无用,便先都卖了,让驸马去办妥这事,卖得的银子,用来扩展药厂,研制新药来对抗和兴堂的药。 驸马来到直隶,却先在直隶买了一所大宅子,然后才去谈这笔买卖。 三百万两,新设店铺全部卖出,租回来的那些,买主也承租下来,至少白捡了装修。 这三百万两,驸马没有拿回去,而是以自己的名誉存在了钱庄,且他没有再回京城,只叫人送了一封信给惠平公主,说他拿回了父亲和他应得的三百万两,至于药材和其他医馆,他们都不要了,也不会再过问。 惠平公主接到信的时候,如同晴天霹雳,她怎么能想到同床共枕二十余载对她言听计从的驸马会这么对她,她疯了似地来到直隶,发动了她所有的关系去 找,最终得知驸马带着外室在直隶置办了宅子。 她怎敢相信驸马早有背叛之心?狂怒之下,便率人一同打砸,驸马没有阻止,任由她发疯,直到她命人捆走他的外室处死的时候,驸马才冷冷地看着她,“你如果敢伤她一根头发,我必定到衙门举报你当年在直隶杀人放火的恶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公主三思!” 惠平公主看着驸马沉冷的面容,觉得何其陌生与冷酷,激怒下一口鲜血吐出,她用尽全力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驸马的脸上,目赤欲裂,咬牙切齿,“本公主要杀了你!” 驸马脸上顿起了红痕,他看着她,轻声道:“二十几年夫妻,我让你顺你从你爱你疼你,可在你心中,我不是你的夫婿,更像是你养着的男一宠,除了严苛的要求,没有一丝温暖,我三年前便已经有了外室,只是一直不让你知道,惠平,我对你仁至义尽。” “呸!”惠平一口血水吐在他的脸上,狂怒的眸子染着赤红,她像一只负伤的母狮子,愤怒而悲痛,“我对你不好?当初我为何开设医馆?不是为你吗?你变了心,便万般都是我的错,你可曾念过我的好?” 第1230章 无退路 驸马冷道:“是借我名义开的医馆,可医馆的事,我能给过任何一个意见吗?你听过我的建议吗?若不是你要借用父亲的关系和对医药的熟悉,你会让父亲参与?当初兴办医馆,父亲出资三万两,这些年更为你筹谋算计,开拓医馆和药厂,到最后你是怎么样对他的?你连一家店铺都没分给他,你忘记了是谁成就了你,你太跋扈太独断了,也太让人心寒,我不能和这样的女人再生活下去,便你杀了我,我也不愿再回去。” “说到底,”她眸色憎恨怨毒地落在了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外室身上,“你是被这狐媚的贱胚迷住了心,你砌词狡辩,是想让本公主不追究你吗?休想,本公主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 驸马淡淡地道:“随便吧,公主可以去告,去参,但北唐自开朝以来,驸马都是可以纳妾的,公主不容我的妾进门,我只有置办外室,如果官府降罪,要吃板子,要蹲大牢,我都认了。” 这些话,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刺向了惠平的心窝,顿叫她心头痛不可当,她努力挺直腰,眼底饱含冰冷,却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冷狠地道:“ 好,好,你且等着,你拿了卖铺的银子,我定是要告你的,你岂止吃板子蹲大牢?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这是你自找的,你不要后悔。” 她拂袖,带着满腔的狂怒转身带人离开。 驸马看着她的背影,白净的脸上,慢慢地浮出了苦笑与无奈。惠平公主走后没多久,汤阳从后院走了出来。 汤阳看着他,淡淡地道:“希望驸马爷说到做到。” 驸马从袖袋里取出存单,交给了汤阳,“三百万两银子都在这里,以公主的名义,捐献给太医署,绝不后悔。” 汤阳拿了存单,看着他,道:“事实上,驸马拿了这些银子,可以带着你的外室远走高飞,几百万两,能让你们富贵一生。” 驸马摇头,“夫妻一场,我不能这样对她,这三百万两你拿了,也请你遵守诺言,不要告她当日放火杀人的事。” “放心,太子说过,只要驸马愿意捐出这些银子给太医署,太子不会再提此事。”汤阳微笑,把存单放入袖袋中。 自然不提,这事连证据都没有,那些受害者什么都不愿意说,便说了,也只是猜测惠平是凶手,没有实证。当初这么说,不过是哄驸马罢 了。 驸马接手卖铺开始,汤阳就开始接近他,以他有外室的事和公主杀人一事做威胁,让驸马低价卖铺,且把卖铺所得,捐献给太医署。 驸马心志不坚定,自然被汤阳吓住了,但要捐出这三百万两银子,公主必定和他反目,所以,他只能先反目,带着外室在这里置办了宅子,从今便在这里生活,把老父亲接过来,舍了京中一切,帮她在太子面前掩盖此事,是他最后为她做的。 他方才对公主所言,句句真心,他是真寒了心的。 汤阳临走的时候,驸马问道:“那些医馆,是太子买的还是冷四爷买的?” 汤阳双手笼在袖袋里,淡淡地道:“谁买的都不打紧,最终都是要捐给朝廷,用以开设医署。” 汤阳说完,大步离开! 惠平回到京城,带人去找刘国手,却被告知,刘国手也早就离开了,至于去向何处,并不知道。 这些年,刘国手从店铺里分成的银子,都归在公主府公中,回府一问,才知道这些银子已经被他取回,存在钱庄里,存单分给了她的孩子。 她软软地坐在椅子上,极力忍住的泪水,最终还是缓缓地滑落,她不明白,她就 是冲他们发了一次脾气,他们为何就受不住?这些年对待公爹,她一直十分敬重,为何就不能受她一次脾气?她也是被逼急了啊,他们为何不能体谅她? 她双手捂脸,想起了那日在楚王府外,元卿凌说要她一无所有,她擦了眼泪,桀骜冷毒地笑了起来,“元卿凌,你如愿了?不,你没有!” 她梳头换衣,进宫求见明元帝,哭诉了驸马的无情无义,还偷走了她的银子与狐媚贱胚逍遥去了。 明元帝静静地等她说完,然后才道:“驸马以你的名义给太医署捐献了三百万两银子,说是为你赎罪的,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惠平怔了一下,骇然道:“什么?” “这三百万两,大概就是卖店铺的银子,你是否要拿回去?你若要拿回去,朕可以还给你。”明元帝说这话的时候,眸色十分冷淡。 惠平公主断没有想到这一点,赎罪?他要为她赎什么罪?荒唐,那些事情办得干净利落,压根没人知道。 明元帝看着她眼珠慌乱地转动,冷冷地道:“惠平,这些年,是朕太过纵容你了,有些事情,该收手就收手,别连累了你的儿子。” 惠平听了这严厉 的话,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瘫软在地上,“我……” “走吧,驸马那边你自己处理,是休他是和离,你决定就好,朕不过问。”明元帝眼底无半点怜惜。 “皇兄好狠心,医改上为何一直帮着元卿凌?我才是你的妹妹啊!”惠平悲愤地道。 明元帝居高临下看她,“惠平,朕去过你的宝元堂,但朕没有带银子,腹痛剧烈,却得不到一粒药,甚至被人赶了出去,朕亏得不是急症,若是急症,又当如何?是你行医的手段,让朕痛下决心改革,朕没有治你的罪,你好自为之。” 惠平心头大骇,皇兄竟出过宫去过她的医馆?她为何不知?医馆的大夫,并未有禀报过。 明元帝不愿意再看到她,命穆如公公驱她出宫去。 惠平拖着心力交瘁的身躯离了宫,站在南门前,她回头去看着巍峨的宫殿,这里冰冷得还不若她的公主府,可公主府里,除了儿子们怨她的眼神,还有什么? 她不解,明明背叛的人是驸马,可为何儿女们会怨她? 落得如斯境地,全因太子要增设医署,改革医疗,元卿凌和冷肆的推波助澜,一步步蚕食,逼得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1231章 公布 过了两天,药物市场果真开始下调,进货的价格降下来了,药材再度充斥整个市场,她手里囤着一大批的高价进来的货,自己用不完,也卖不出去,但却积压着她大批的银子。 她身边无人可用,管事和掌柜全无主意,她的药厂如果生产成药,出来的价格太高,压根卖不出去,但低价卖,她会亏很多钱。 她一筹莫展,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恨意一点点地漫上,对宇文皓夫妇是恨之入骨。 反之,元卿凌的医院和医馆依旧在繁忙中,尘埃落定之后,元卿凌也没去帮忙了,连续忙了这些天,实在是累得很,宇文皓严令她在府中休息几天,不得忙碌。 难得空闲下来,便邀约了妯娌们过来聚一聚,除了袁咏意在宫里头伺候皇后,其余的都来了。 瑶夫人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很大的包袱,打开一看,竟然都是婴儿的衣裳。 瑶夫人看着元卿凌笑着道:“我知道你最近了不得了,开了很多医馆,现在百姓都在谈论你呢,说全靠你,他们才不用吃贵的药,我呢,帮不上什么忙,就给阿四和容月的孩子做了几套小衣服,好看吗?” 元卿凌本还以为给她的,已经拿起来看了,听得她这么说,才想起自己还没公布自己怀孕的事,讪讪地道:“好 看,当然好看。” 容月和阿四喜欢得不得了,走了过去拿在手中扬着,做的衣裳都是杏黄浅绿,哥儿姐儿都能穿。 “谢谢夫人!”容月和阿四眉开眼笑地道。 容月一手夺过元卿凌手中拿着的这件,“这个好看,这个杏黄瞧着可软糯了。” 元卿凌不舍地看着她夺了衣裳,这杏黄的小衣裳着实是好看,若是生个闺女,穿上这小衣服,得多可爱啊! “夫人的手工真好。”容月看着那些针脚,笑着道:“以后你的外孙子可有福气了,每天都有穿不完的新衣裳。” 孙王妃看着瑶夫人,道:“对啊,孟悦今年也要及笄了,要举办及笄礼,办完之后,也可以说亲了。” 瑶夫人笑着道:“不着急,我想着留到十八岁。” “十八岁?老了点儿,还是早点嫁了好,这好男儿可不多。”容月不同意她的话,老女的苦,她是吃够够的了。 若不是遇到老六,只怕这会儿还单着呢。 “舍不得的,哎!”瑶夫人有些伤感,“你说怎么会这样呢?昨天仿佛还是牙牙学语的娃娃,今天我们竟然说她的亲事了。” 孙王妃也有同感,“可不是?孟悦今年及笄,我孟桐明年也要及笄了。” 两位老母亲对望了一眼,有些泪盈于睫。 盼着孩子长 大,却又怕孩子长大啊。 元卿凌还不知道这种心境,她的手下意识地压在腹中,如果这一胎真的是来福……呸,是小女儿,估计十几年之后,老五这位老父亲,也是很不愿意把女儿嫁出去的。 阿四收好了衣裳,问元卿凌,“你说,郡主总是在医学院里跟着老夫人,她会不会看上医学院的大夫呢?” “不会吧?”瑶夫人脸色变了变,“可不能够的。” “瑶夫人,你别愁,医学院的大夫也有几个是出身贵族的。”阿四说。 瑶夫人压压手,“倒不是论出身,只是当大夫……” 她顿了顿,却又没说下去。 “怎么了?当大夫不好吗?”元卿凌问她。 瑶夫人脸色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了,“只是觉得,应该要找个懂得武功的人。” 这些日子,她是真知道身边有个懂得武功的人有多好,至少,出什么事,能有个人一马当先地挡在自己的面前。 大夫手无缚鸡之力,不太合适。 “找个懂得武功的人?那岂不是武夫?”孙王妃和她的想法不一样,忙地摆手,“不行不行,若夫妻和睦便罢,不和睦的话一巴掌都能把人打死,绝对不能冒这个险的。” 容月失笑,”太子也懂得武功啊,也没见太子妃被打死?“ 孙王妃瞧了容 月一眼,“反正我觉得找个武夫还真不如找个大夫,知冷知热的,病了也不用出去请大夫。” 容月捂嘴偷笑,“对啊,生孩子也不用找稳婆,夫妻两人同心协力,就能把孩子生出来了。” 孙王妃笑得打跌,“你这泼猴,瞎说什么呢?男人能进产房吗?” 大家都笑了起来,元卿凌含笑看着这几个叽叽喳喳的女人,静下来的日子,一点都不觉得无趣。 她想着如今那个陨石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或许自己怀孕的事情也该公开,她喝了一口茶,正欲开口,容月却道:“我这一次生产,最好是不要和阿四撞期,我得预定太子妃的。” “撞不了,阿四比你先怀上!”孙王妃道。 “那可说不准,我月例本来就不正常,那天老夫人给我诊脉,说我有可能和阿四差不多日子。” 阿四啊了一声,“那怎么办?我必须要元姐姐在身边才敢生的。” “阿四,事实上你元姐姐在不在,该生的时候你一样要生,轮不到说敢不敢的。”瑶夫人笑着说。 “那就憋回去,怀王妃,你不能跟我抢,你冷狼门有这么多名医,你自己找大夫稳婆去。”阿四说着,看向容月,一副要和她争夺到底的模样。 容月蹙眉,“那我肯定争不过你,你就住在她旁 边,所以我说希望不要和你撞期啊。” 元卿凌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稳婆,再说,你们一个个练武之人,身体壮得跟牛似的,我不来你们也能平安生产,不要预定了,我到时候一个都不去。” “那不行,若不是撞期的话,两个孩子都得你捡。”容月瞪眼睛说。 元卿凌放下水杯,眸色湛蓝地看着容月,唇边有微微上翘的弧度,“我可不敢保证,或许你们两人生的时候,我早产,也跟你们撞期呢?” 众人齐刷刷地扭头去看着她,惊疑不已。 孙王妃顿足,“怎么回事啊?你就不能消停消停?换我得这好事可以吗?都老蚌生珠,怎么就漏了我呢?” “真的啊?怀上了?”瑶夫人执着她的手,脸庞挂着止不住的欢喜。 元卿凌笑着点头,“是,怀上了。” “多久了?”容月和阿四齐声问道。 “三个月了。”元卿凌伸手抚摸着小腹,再一手夺回方才容月拿走的杏黄小衣裳,“这是我的。” “三个月?” 大家惊呼,随即你一言我一语地埋怨,说她守得可真够秘密的。 阿四掰着手指算,脸色大变,“那就是比我晚了一个月左右,天啊,如果我推迟或者你提前,还真会撞期啊,这怎么办啊?我不敢自己一个人生孩子的。” 第1232章 入宫再报喜 大家都笑她,笑罢,孙王妃才忽然提醒道:“这事宫里头还不知道吧?” 元卿凌摇头,“还不知道,不过我打算明天进宫去一趟,这事反正也瞒不住了,现在都三个月,没多久就显怀了。” “是的,快瞒不住了。”容月抹了一额头的汗,偷偷地瞪了元卿凌一眼,这厮,要爆料也不说一声,亏得她反应快,装作震惊的样子,不然阿四要跟她急,阿四就住在楚王府都不知道,而她却提前知道了,按照阿四的性子,不炸毛才怪呢,还有孙王妃可计较这种事情的先后顺序了,她一直认为自己和太子妃的感情是很好的。 想到这里,她一手又夺回了元卿凌拿了的杏黄小衫,“你叫瑶夫人再给你做,这件我看上了,我的。” 原本就是给她抢的,以为她不方便出手,殊不知见着这些漂亮的衫子就马上公开怀孕的事了,鸡贼得很。 瑶夫人笑着道:“好了,不要抢,我继续做,我这辛苦命啊,连同皇贵妃的在内,四个孩儿,我接下来可忙了。” 孙王妃叹气,“你们一个个地要生自己的孩子,我呢,就等着抱外孙子,分明都是同辈,怎就好似比你们老很多呢? ” 她自己说着,又笑着呸了一声,“我孟桐才不会这么早成亲呢。” “二嫂,叫二哥努力努力,兴许你还能抱上大胖儿子。”容月打趣道。 孙王妃摇头,“我早就不奢望了,早几年我不还像你那样吗?为了生个儿,把你二哥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也都看开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半点强求不得。” 自己男人那方面的本事她是很清楚的,能生下孟桐已经是上天恩赐了,她不强求。 顿了顿,她道:“我和你二哥都说商量过了,等过一两年,从旁支过继一个过来,给我们养老便算了。” 大家听了也觉得可行,这本来也是寻常事,瑶夫人道:“那得细心挑选,不能马虎,不需要本事大,但性子必须得纯良。” “你还是先担心孟悦吧。”孙王妃笑着说。 忙碌过后的聚会,总是特别轻松治愈,偶尔听听孙王妃开个荤段子,乐得大家前俯后仰的,元卿凌心里头也说不出的愉快,觉得这日子一直这么才好。 傍晚留着大家用了饭,才各自归家去。 翌日,宇文皓夫妇入宫去,要跟宫里头禀报怀孕的事情。 自然是先去了乾坤殿告知太上皇 ,三大巨头都在,首辅是上傍晚的课,白天基本就和逍遥公太上皇两人下棋,喝茶,打屁。 喜嬷嬷又像往日那样,在乾坤殿里伺候,到楚王府外头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乾坤殿。 常公公最近好多了,也陪同在侧,他现在能起来走几步,到底练武之人,有武功底子在,做了康复之后,成效颇大。 估计过一年半载的,他又能如常行走了。 坐下来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宇文皓站起来宣布,脸上挂不住的笑容几乎把整张脸地绽成一朵花儿,“皇祖父,孙儿有个好消息禀报您的。” “说!”太上皇看着他,下意识地也看了一下逍遥公和褚首辅。 宇文皓看着大家的眼神,有些激动,看了元卿凌一眼便道:“我媳妇又怀上了。” “天啊,真的吗?”逍遥公霍然站起来,面容震惊得无以复加,“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太上皇和褚首辅都同时瞧了他一眼,这老厮的戏略浮夸了点。 “好事,确实是天大的好事!”太上皇笑着说,看向元卿凌,“多久了?” “回皇祖父的话,三个月了!”元卿凌唇角含笑,瞧着他们仨的反应,心里头有直觉,他 们早就知道了。 倒是喜嬷嬷刚从外头端着茶水进来,就听得说怀孕的事,她瞧了众人一眼,淡淡地道:“不是早知道了么?” “知道了?”宇文皓一怔,看向喜嬷嬷,“大家都知道了吗?” “知道,太孙说了。”喜嬷嬷笑着道,“不过,太孙说这事要保密,不能让太子知道大家都知道了。” 宇文皓顿生颓然之感,为了进宫报喜,他今天可是推掉了公务,打算庄重地宣布这个好消息,殊不知,大家都知道了。 这就没趣了。 太上皇好心地道:“你父皇还不知道,你去告诉他吧。” “父皇大概也不会太开心,毕竟他自己又要当父亲,且是俩!”宇文皓说。 “那也得告知!”太上皇扬手,“去吧。” 宇文皓看着太上皇赶苍蝇似的手势,总觉得他是不想自己待在这里,郁闷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元卿凌也笑着道:“那你便去一趟吧,我上回进宫跟父皇说医学院的事,争论得有些激烈,他大概也不待见我了,所以我便不去了,你替我给他请安吧。” 宇文皓只得起身告退,在众人殷殷相送的眼眸中,离开了乾坤殿。 他一走,大家就都松了一口 气。 元卿凌瞧着大家的模样,问道:“你们为什么针对老五?” “没有的事!”太上皇摆手,一脸的伟光正。 “就有,他一走,你们就松气了,怎么回事啊?他惹你们了?”元卿凌蹙眉道。 大家一片沉默,喜嬷嬷没好气地道:“他们说,太子现在三句不离政事,耽误他们享受晚年生活了。” 她说着,狠狠地瞪了褚首辅一眼,“老贼!” 褚首辅笑得眉目弯弯,“骂得对。” 元卿凌啼笑皆非,“你们可真狠心,也不帮帮他。” 褚首辅道:“太子妃,太子如今所做的事情,样样都在正道上,不用给意见,如果给了意见,他反而习惯事事询问,便会犯下和皇上一样的错误,皇上自打登基,事无大小,总习惯来问太上皇,长久之后,他变得不自信,缺乏自主独断的能力,皇上如今施政都十分保守,安全至上,可北唐在进步,北唐需要改革,在破除陋政上,皇上没能大刀阔斧地推令下去,朝中大臣是惯会看脸色的,知道主子的脾气,知道主子的行事方式,朝堂上下就形成了一股保守之风,一切维持原来的模式,北唐就不能进步,永远也成不了强国。” 第1233章 有人请吃饭 元卿凌不懂得政事,但是也认为首辅说得很有道理,父皇做事确实很保守,认为保守就是安全。 就好比对待宇文君的态度,他怎会不知道宇文君不合适当皇帝?但他是长子,所以哪怕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却还是总给他机会,才会助长了宇文君的气焰和野心。 不得不说,首辅对朝堂和局势的判断很到位。 她在乾坤殿等到孩子们下课回来吃中午饭,有日子没见他们了,感觉他们都长大了一些。 点心们看到妈妈也高兴得很,一个劲地说自己的功课,他们还屁颠屁颠地拿了自己写的字给元卿凌看,包子写得尤其的龙飞凤舞,汤圆写得十分端正,一笔一划,几乎没有连笔。 他告诉妈妈,因为他以后是要做大生意的,所以文字上一定要清晰,他要童叟无欺。 小糯米的字很秀气,秀气中带着一丝飘忽,看得出是随心而写,状态多变,他是最没有负担的,因为,他往后要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元卿凌开始不愿意孩子们入宫,但现在却很开心孩子们在宫里上书房,因为避免了家长和孩子因为学习产生的矛盾,不伤害母子感情,她真的是白捡成果。 老五在御书房里和明元帝谈论 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说了元卿凌怀孕的事情之后,明元帝听了很高兴,但随即又有些尴尬,毕竟,父子两人的孩子差不多是同时出生。 说了私事,少不要提眼下的大事。 医疗改革之后,只等着收验成效,眼下有一件事情却不得不抓紧进行。 那就是修建怀江三地的大坝,避免今年汛期的时候再出现水患。 之前怀江大水,宇文皓派人去视察过,回来禀报的是大坝年久失修,坝体有些裂缝,而且坝底下的泥沙被冲刷,导致坝根不稳,如果今年汛期的时候再发了大水,就有可能冲垮堤坝,如此,怀江中游地区的几百万百姓就会很危险。 而现在距离汛期还有半年的时间,时间来算,先加固,同时截留修建新大坝,以防出现险情。 明元帝对于每年的水患也是忧心如焚,但是他同意加固大坝,却不同意修建新的大坝,因为修建新大坝就要截流,在宇文皓所指的位置,截流就会妨碍苏江一带的灌溉,春来正是播种耕种的时候,没有江水灌溉,则耽误今年的粮食,怀江一带,是北唐的粮仓,不能冒险。 所以他认为,加固和修复堤坝就行,不必修建新的大坝。 宇文皓一时半回也说不服 他,只得另外再想办法,带着元卿凌离了宫回府。 刚回到府中,汤阳来报,说冷静言在南疆传来塘报,情况比预期的好,如今疆北和疆南在僵持的状态中,已经停息战火。 冷静言在塘报中言明,两个月内,估计能收复疆北,疆北的几名巫师,已经有两人相信阿丑是天巫师了。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宇文皓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一直担忧南疆的事,南疆的事不大,可够闹心,不解决的话始终是一个心腹大患。 他如今只专心地搞好国中的事情,至于北漠那边随时盯着,真要打的话,也只能是放手一搏了。 四爷研制武器的事已经在办了,地方选好,比较隐秘,宇文皓谁都没有告知,怕走漏风声,甚至连元卿凌都没说,元卿凌自然也不问,帮着元奶奶处理太医署的事情。 奶奶是个魄力的人,兴办学院已经在行动中了,经过之前的一波宣传,加上朝廷的政策,已经吸纳了很多学子前来报名学医。 学子们除了考取功名之外,还多了一条出路,自然是好的。 这天阿四邀约元卿凌一道出去逛逛街,买些东西,元卿凌想着许久没带二宝出去走走了,便带上二宝一道出去。 天气还 比较寒冷,年后的大街也没有这么热闹,处于春节消费过后的冷静期,青鸾大街也比较冷清。 阿四难得可以出来一趟,心情很好,无惧冷湿的天气,开心地给二宝买了糖葫芦,她自己也咬了一根,俏脸被寒风吹得发红,一点要当母亲的样子都没有,仿佛还是昔日刚跟在元卿凌身边时候的那个小丫头。 元卿凌倒是没有她这么兴高采烈,她一味看着旁边的医馆,宝元堂的病人比较少,但出入者都是衣着光鲜的,惠平是降价了,但是,她有她来钱的路,就是像之前那样,一副风寒药,下的都是名贵的药材,贵的药,利润也高,久而久之,除了家底殷实的病人,基本无人来。 阿四逛了一下金店,又逛了一下绸缎庄,选了些物什,叫掌柜的到时候让伙计送到府中去,因为她们今天出来没带伺候的,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小孩,连小老虎都没跟着出来。 逛了半天,二宝也饿了,阿四豪气地道:“走,咱们下馆子去。” 阿四是个小土豪,虽说宅子是元卿凌给建的,但是袁家给她的陪嫁不少,她自己存在钱庄了的银子就有几十万两,她自己几乎不怎么开支,袁家隔阵子就给她送来,加上吃喝 都在楚王府里头,徐一如今又是个领俸禄的,她想花银子都没地方花去。 所以,如今要请二宝下馆子,自然是要去好的。 挑了青鸾大街旁边最好的一家饭店,要了个雅间。 元卿凌很少来这种豪华之地,只见雅间里头摆设用品等等都是上乘的,就连桌布用的都是绸子,不禁赞叹,“这里吃一顿饭得花多少银子啊?” 阿四笑着道:“看吃什么吧,其实我也少来,就是以前跟祖母来过两三回,我记得有一次,祖母请客人吃饭,一顿饭下来就没了五十两银子。” 元卿凌咂舌,“天啊,一顿饭五十两,太奢侈了吧?” 阿四支着下巴看她,“元姐姐,其实我们也没必要过得这么苦,一个月来一次,还是消费得起的。” 元卿凌笑笑,“嗯!” 她如今消费不起,为了和惠平对抗,连开了这么多家医馆,还有给了老五百万两去做武器,她的家底早就掏空了,事实上,她前两天才盘过账,如今楚王府公中的银子,只有二千两不到了。 医馆是有钱赚的,但是资金没有这么快回笼,这意味着要过一段苦日子,等到一切都稳定下来,怕得大半年。 所以,这大半年里,还是要节衣缩食的。 第1234章 是惠平 点了几道菜,二宝们吃得十分有滋味,这里厨子做的菜偏甜,二宝很喜欢,吃了一大碗的米饭,还伺候了好多的肉。 元卿凌也吃了不少,她胃口渐渐地大了,这一胎是真的比较舒服,几乎没什么反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就是偶尔得吃点酸的。 阿四招来小二结账,但小二进来却笑着告知,账单已经有人结过了。 元卿凌和阿四一怔,结过了? 元卿凌问道:“是何人为我们结账的?” 小二说;“是方国公府的一位夫人,这位夫人说认得您,她说不敢前来打扰您,只帮您结了账。” 方国公府的夫人?那许是方国公的儿媳妇,之前给老夫人治病的时候认得她,看见她在这里吃饭便给她结账了,元卿凌怕亏欠人家人情,便道:“那就劳烦小二哥带我去见见这位夫人。” “行嘞!”小二躬身道。 元卿凌回头对阿四说:“你在这里看好二宝,我去去就回。” 阿四点头,“行,那你去吧!” 可乐站起来,朝元卿凌走过去,“妈妈,我也去。” 元卿凌牵着他的小手,含笑道:“好。” 可乐回头对一本正经地对七喜说:“你保护好 四姨!” “知道了!”七喜眨巴着幽黑的眼珠子。 阿四失笑,“哟,七喜保护我啊?那可真是太好了,七喜,回头四姨给你买好吃的。” 七喜看着她,“四姨,我都吃过饭了。” “买零嘴啊!” “不爱吃。” “哟,不爱吃?那你方才还吃糖葫芦呢?” 七喜支着下巴,“给您个面子嘛。” 阿四哈哈大笑。 元卿凌已经牵着可乐出了门去,在小二的带领之下沿着廊下一直往前走,走了大概七八步,便有一座小桥,和她们所处的雅间遥遥呼应,小二便指着对面的厢房说:“便是这家,夫人自己过去吧,小人还得忙呢。” 小二说完便走了。 元卿凌牵着可乐的手过去了,在门外敲了一下,门从里头打开,伴随着声音响起,“请进!” 门已经全然打开了,元卿凌一听这声音,心里头便是微沉,不是方夫人,是惠平公主。 “怎么?太子妃不敢进来吗?怕本公主吃了你?”惠平的声音淡冷地响起。 元卿凌想着既然饭钱是她结的,那就更不能欠她的,遂牵着可乐进去要把饭钱还给她。 雅间里头,只坐着她一人,还有一个老婆子 站在旁边伺候,桌上点了几道菜,不曾动过。 元卿凌眉头一蹙,看样子,惠平一直找人盯着她,在她和阿四进了这家饭店之后,惠平就来了。 惠平坐在椅子上,一身青色的绸子衣裳,头上戴着冰冷华贵的珠翠,面容冰冷,吊起的眼角充满了凉薄与憎恨,“太子妃,坐啊!” 那老婆子已经飞快地过去关门,关好门便拧着冷笑伸手过来抓可乐。 元卿凌冷冷地拂开她的手,怒道:“你想干什么?” 那老婆子的双手如鸡爪一般直直地再伸了过来,脸上是古怪阴沉的笑,“太子妃,公主不想伤害皇孙,让老奴带皇孙到一旁玩儿去吧。” 元卿凌见她出手夹着劲风,看得出来是会武的,她再用劲拂去,虽说武艺不精,但对付一个婆子倒还可以。 这一拂,衣袖直接扫在了婆子的脸上,等于是给了她一巴掌。 婆子一怔,却没想到元卿凌也会武。 元卿凌看着惠平,冷冷道:“所以,公主是打算在这里对我下手吗?” 惠平也盯着她,“也许!” 她扬手退了婆子,对元卿凌道:“坐下来陪本公主说说话,你我之间的恩怨,说得清楚是最好, 若说不清楚,你今天是走不出去了。” “我和公主没什么好说的。”元卿凌从袖袋里头取出一张银票,丢在桌子上,便要转身去。 门外顿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透过门上糊着的纱,看到外头来了起码六七个人,伫立在门口。 元卿凌转头看着惠平,“看来公主是有备而来。” 惠平扬起了憎恨的眸子,“本公主一直在寻找机会,可惜你不出来,本公主也进不去楚王府,今天倒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今天杀不了你,往后更难找机会杀你。” 元卿凌心头微沉,“杀我?公主在这里杀我,公主能逃得了吗?” “为何要逃?”惠平公主端起了茶杯,慢慢地饮着,眉间的戾气渐渐盈上,“外头那些人,本公主一个都不认识,太子妃认识吗?” 她看着元卿凌,若有所思地道:“你说外头那几个人,会不会是太子的仇人呢?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宇文君以前养着的人呢?你们夫妻树敌这么多,有人来寻仇,一点都不奇怪,本公主刚好在这里,还为了救你母子受伤了,只不过很可惜,还是救不回你们的性命,本公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母子惨死在我 面前,太可怜了!” 她的眸光缓缓地落在了可乐的脸上,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好孩子,长得真好看,都说太子妃有福气,为太子生下五子,使得他太子之位越来越稳固,你说,这福气但凡削了一份,太子的地位会不会动摇呢?” 元卿凌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她已经疯了,攥住可乐的手把他藏于自己的身后,看着惠平,“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出手呢?让他们进来杀我啊。” 她知道鬼影卫应该是有尾随而来的,这会儿大概也会潜伏在这饭店的四周,一旦动手,他们肯定能赶到。 所以,元卿凌并未害怕。 惠平看着她,摇摇头,这一晃动,头上的珠翠发出金玉相撞的清脆声音,“当然了,本公主也不是非杀你不可的,只要太子妃签个名,摁个手印,本公主便可放你们走。” “签什么?”元卿凌不动声色地问道。 惠平扬手,便见婆子到了屏风后面取出几张纸,放在了桌面上,惠平伸手去压了压,抬起头看着元卿凌,“太子妃把你所有的医院医馆卖给本公主。” “不可能,便给再多的银子,我也不可能卖给你。”元卿凌一口拒绝。 第1235章 火烧惠平 惠平笑笑,“不会给你很多银子,一万两,你京中所有的医院医馆连同那些大夫的合约,全部卖给我,换你和你的儿子一条生路,这买卖很划算,太子妃考虑考虑吧。” 元卿凌冷声道:“一万两?公主是打算明抢啊?不必考虑了,你要动手,尽管叫人进来,想拿我的医馆,不可能!” 惠平公主眼底陡然一狠,“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婆子马上去把门打开,门外有六名魁梧大汉仗剑走了进来,他们脸上都有暴戾之气,一步步逼近便形成了包围之势。 元卿凌眸色冷凝,护着可乐退了两步,迅速便被大汉逼了过来,他们身上的杀气暴露无遗,仿佛只等惠平的一声令下便立刻动手。 元卿凌手里没有武器,且她怀着身孕,打出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于鬼影卫快些来到。 可乐这会儿探出头来,“母妃,别害怕。” 他直接挣脱元卿凌的手,朝惠平公主走过去,元卿凌一急,伸手拉他,随即被大汉给拦住。 可乐走到惠平公主的面前,小小的脸蛋十分认真,“公主,你别杀我母妃。” 惠平公主狞笑一声,“你教你母妃识时务点,她和你都不用死。” 可乐 扁嘴,有些无奈的看了惠平公主一眼,缓缓伸出小手,手掌摊开,放在了惠平的面前,侧头道:“公主你看我手中有什么?” 惠平看过去,只见眼前倏然一闪,一把剑不知道从何处飞来,落在了他小小的手掌上,看着那五指一握,剑尖便已经直挑她的脸,寒芒一闪,血线一飞,便陡觉得脸上一寒一痛,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脸颊汩汩流血,手也染满了鲜血。 婆子叫了一声,马上跑了过来拿着手绢压住惠平的脸。 而可乐十分淡定的站在原地,剑从他的的手中垂下,剑尖上甚至没有沾到她的一滴血,如此迅疾,连那几名大汉都惊呆了。 其中一名仿佛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剑不见了,而那小孩手中握住的,不就是他的剑吗? 可乐仍是糯糯的声音,不急不忙说:“公主,你叫他们走,我母妃胆子小,他们在这里会吓怕她的。” “你……”惠平大怒,举起手就要一巴掌打在可乐的脸上,但却见眼前倏然地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那东西直接烧灼了她的脸,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 婆子吓得忙丢了手绢,惊得无以复加,见鬼了?这手绢为什么会起火? 不止手绢起火,惠平公主 头发也开始起火,只见她跳了起来,火光从头发一直蔓延到衣衫上,婆子回过神来,扯了桌布蒙住她,想以此灭火,但那桌布迅速就烧了起来,就像裹着她的一个火球,惠平想张嘴喊,一张嘴那火就直灌她的嘴巴而去,她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呼救无门。 几名彪形大汉急忙过来帮忙救火,有人泼水,有人脱了外裳过来盖住,一顿手忙脚乱。 元卿凌都惊呆了,看着可乐拿着剑慢慢地走过来,扯了一下丢剑的那人,真诚道,“叔叔,把剑还给你,我们走了!” 那大汉吓得脸色惨白,哪里敢接?疾步后退,竟是飞跑了出去。 可乐上前去牵着元卿凌的手,“妈妈,咱回吧。” 元卿凌拉住他怔怔地往外走,虽然知道二宝救过她几次,但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出手。 雅间里的火没烧到房子,回望的时候看到火光倏闪了几下,慢慢地熄灭。 “可乐,你放的火?”元卿凌震骇之中,看着儿子那张无邪的脸,问道。 可乐摇头,“我只是刺了她一剑,不是我放的火。” “不是你?那为什么会无端起火?”元卿凌方才是一直盯着的,那婆子的手绢倏然就着火,然后是惠平 的头发,而且,只有沾着她的东西才会着火,其他的一概没点着,就连房中垂下的帐幔都没有烧到。 “不知道。”可乐说。 这雅间的动静,仿佛不曾惊动任何人,连小二都没往那雅间去,确实如今看回去,里头也没什么动静,连惠平的声音都没了,她心头猜疑,该不是烧死了吧? “真不是你?”元卿凌不相信地再问了一声。 可乐小手指在她的手掌里转着,“妈妈,我不爱玩火。” “是七喜吗?”元卿凌拖着他快步地朝雅间走去,一推门,便见七喜和阿四正在用饭后甜点,见她们回来,阿四笑着道:“快来试试这里的羊奶燕窝,可好吃了。” “妈妈,好吃!”七喜也回过头来喊着,小小脸颊上都沾了奶末,嘴唇边上也白了一圈。 元卿凌看着七喜,又看看可乐,眼神有些发怔。 “元姐姐,你脸色不好,怎么了?是不是方夫人给你说难听的话了?”阿四这才留意到她的脸色不对劲。 元卿凌坐了下来,看着阿四,“不是方夫人,是惠平公主!” 阿四脸色陡变,“什么?是惠平公主?她无缘无故给我们结账做什么?” “是想引我过去,屋中有杀手,想杀我们 。”元卿凌平静地说道。 阿四霍然站起来,“那还了得?人呢?跑了吗?” 元卿凌拉着她的手,“坐下来,我们能安全回来,就别管了。” “是鬼影卫来了吗?”阿四看着可乐,见他也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 元卿凌微微点头,“鬼影卫来了,我们就走了。” 她总不能跟阿四说,惠平被可乐刺伤,又被火烧了,这些事情没办法解释。 阿四怒道:“不行,我要过去骂死她,报官抓了她才好。” 元卿凌道:“你怀着身孕,就不要跑来跑去了,鬼影卫会处理的,你放心吧,就算不报官,她估计也不会好受……” 烧成那样,或许真会死了也不定。 可乐也拉着阿四的手说:“四姨,那些人有剑,你不要去,太吓人了。” 阿四捂住可乐的脸,心疼地道:“哎呀小可乐啊,都吓坏了吧?别怕,天大的事,有你四姨在呢。” “可不吓着了吗?那些人太凶了,四姨,我也想喝羊奶,你放开我,我喝奶了。” 阿四放开他,把桌面上的羊奶燕窝给他拿了过来,怜惜地道:“好,快吃,快吃,爱吃的话四姨还带你来。” 她给元卿凌也推了一碗,“元姐姐也吃,炖得可鲜甜了。” 第1236章 要查就好好查 四人吃完,便马上离开了饭店,阿四想去那边看看的,但是可乐一直说要回去了,她只好走了。 回到府中后,元卿凌先把事情告知汤阳,汤阳闻言,面容一凛,立刻出门去。 元卿凌则把二宝都带到了啸月阁,追查这火到底是谁放的。 可乐说不是他,七喜说完全不知道,任由元卿凌怎么哄,他们都说不是他们。 最后,可乐指着她的肚子,“可能是妹妹。” 元卿凌哭笑不得,道:“如果妈妈肚子里的是妹妹,那么妹妹的性情一定很温和。” “可不一定,妈妈,六婶的脾气就很差。”可乐侧着小脑袋说。 元卿凌想起容月,嘴角抽了抽,“你六婶是个特殊。” “妈妈,如果妹妹很调皮,很暴躁呢?你还要不要她?”七喜问道。 元卿凌沉思着,浑然不觉已经被二宝转移了视线。 老五一直想要怀个闺女,在他认为,闺女都是秀气可爱的,如果生个小鞭炮,他得傻眼了吧? 大半个时辰之后,宇文皓急匆匆地回府,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一手抱了她入怀,“以后出去,可不能不带着人了,以后我叫徐一跟着你,如今阿四也怀着孩子,保护不了你,再出一次今天的事 ,那非得把我吓死不可。” 元卿凌笑着道:“好了,别担心,我顶多少些出去就是。” 他放开她,伸手端着她的脸,“关着你在府里,那不是等同坐牢?该出去还得出去,但需要有人贴身保护。” “这次亏得是有可乐,”元卿凌拉着他坐下来,把雅间里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他,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瘆人,“可乐就这么轻飘飘地给了她一剑,把她的脸都会毁了,还有,火是一瞬间烧起来的,我都不知道这把火从何而来,那俩小子还说是肚子里的妹妹放的。” 宇文皓自从去过一次现代之后,接受能力是大大地增强,就算现在跟他说桌子能成精他也相信,更不要说肚子里的妹妹放火了。 他一本正经地对元卿凌道:“二宝的话,是充满信服力,你别忘记他们都能让小老虎去救我们,之前你在空中差点儿掉下来,也是他们出手救你的。” 他伸手抚摸元卿凌的肚子,眼底有惊奇之色,“如果真是咱们来福放的火,那可不得了,这孩子大有可为啊。” 元卿凌看着他,“还没出生就知道放火,那她注定和别人家的闺女不一样,和宝姐儿秀姐儿都不一样。” “为什么要一样 ?”宇文皓抬起了高冷的眸子,“生女儿最担心的就是她来日被人欺负,如果她自己就有大本事,只有她欺负人,谁能欺负她?这我们老两口不就放心了吗?” “老两口……”元卿凌顿时失笑,都说到几十年后的事去了。 两人说了小来福,说了好一会儿,元卿凌才问道:“惠平怎样?” 宇文皓眼底充满了厌恶,“没死,但烧伤严重,如今她也算是众叛亲离了,若不是看在太上皇的份上,我真想一刀了结了她。” 顿了顿,又道:“不过,她现在比死也好不到哪里去,烧得这么严重,便能勉强活下来,以后也休想见到日光。” 元卿凌点点头,惠平曾经害死过很多人,就算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但死不去,受尽折磨,也算是报应了。 惠平的事,禀报到了明元帝的耳中,穆如公公问道:“您看这事要告知太上皇吗?” 明元帝道:“太上皇在颐养天年,这些事就不要告知他了,找个日子跟他老人家说惠平跟着驸马去了直隶就好。” 穆如公公应道:“是,那老奴叫人闭嘴。” 明元帝想了想,摇摇头,“不了,还是告知他吧,反正也瞒不过他。” 穆如公公道:“确实 也瞒不过。” 乾坤殿里头,看似什么都不过问,可消息还是会不断地飘进去。 明元帝亲自去禀报,太上皇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下,“直隶那些人命,派人去查一下,如果是事实,赐她一个痛快,至于驸马和刘国手,这些年不能说无辜,尤其刘国手有无舞弊一查就知,要查就查个彻底,明明白白地办。” 明元帝迟疑了一下,“父皇,驸马捐了三百万两……” 太上皇淡淡地道:“北唐律没有花钱消灾这一说。” “儿臣明白,父皇莫要过于伤心。”明元帝轻声道。 太上皇看着他,眸子里沉暗一片,“她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没曾想过孤会不会伤心,孤又何须为她伤心?去吧,到底是你的妹妹,快些叫人查清楚,给她个痛快就是。” 明元帝躬身告退。 明元帝走后,点心们也下课回来了。 明天就是他们一个月一次的休息出宫,可以回去三天,所以,今晚包子也不上晚课了,等着爹爹来接。 仨都习惯了先缠太祖父一下,坐在膝下说说话。 “你看这些孩子,少时看着如此的天真无邪,”太上皇看着孩子们可爱的脸,对褚首辅说,“怎想过他们会有一天,黑了心肠呢?” 褚首辅不做声,只是给他卷了烟丝放烟袋里头,递给了他。 太上皇默默地抽了起来。 老五晚些进宫来接孩子们,留在乾坤殿里用膳,一直小心陪护,也没敢多说话。 太上皇也没说什么,到他们父子四人要走的时候,太上皇才道:“告知太子妃,这事和她无关,不必多想。” 老五松了一口气,“皇祖父,老元确实是担心您。” “不必担心,安心坐胎吧。”太上皇抬抬手,着他们告退。 褚首辅送他们出去,到了外头,宇文皓问首辅,“皇祖父是否很难过?” 褚首辅道:“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他也必须得这么做,惠平是皇家公主,她歪了,在百姓看来,就是皇家歪了。” “他会不会怪老元呢?”宇文皓其实最担心这点。 褚首辅看着他,笑了笑,“这事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在太子的心里,太上皇是这么的是非不分吗?太子妃此番改革医疗,于朝廷社稷有功,太上皇赏她都来不及,怎会怪她?” “只是像首辅说的那样,惠平公主始终是他的女儿。” “在太上皇的心里,江山社稷重于一切,包括他自己。” 宇文皓明白了,带着点心们回府。 第1237章 被欺凌的包子 点心们回府,那叫一个天翻地覆,带着雪狼满府乱跑,横冲直撞,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元卿凌在院子里头看着他们玩耍,和宇文皓聊了起来,她自然也是最关心太上皇的心情。 宇文皓说:“不开心是有的,但他不会怪罪你,你放心就是。” “好,我倒不是怕他怪我,我只是心疼他。”元卿凌轻声道。 宇文皓一怔,侧头看着她秀丽的脸庞,他这个做孙子的都没想到这一点上,只想着他不要怪罪就好。 哪里想过要心疼他呢? 他握住元卿凌的手,温柔地道:“怪不得老爷子这么疼你,也是有原因的。” 元卿凌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幽幽地道:“这些年,若不是得太上皇爱护和心疼我,我只怕也没那么好过。” 之前听得老五说惠平被烧得快死了,她只觉得痛快,但是如今想到太上皇要面对的处境,她觉得心里有一丝后悔。 太上皇心里系着江山社稷,人人也都认为太上皇是要这么做的,但是,撇除身份,他就是一个老人。 面对儿女的不争,他会痛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也会心痛。 点心们玩得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妈妈,饿了!” “不是都在宫里头吃 了饭吗?还饿啊?”宇文皓道。 元卿凌收敛心情,温柔地道:“玩得这么疯,肯定饿了,走吧,叫人给你们准备吃的,弟弟也睡醒午觉了,和弟弟一块吃。” 二宝还是喜欢睡觉,不论白天黑夜,他们睡个午觉能睡到晚上,但是晚上起来吃了饭,依旧还能睡晚觉。 “好嘞!”仨欢天喜地地进去了。 二宝醒来了,揉着惺忪的眼睛出来,见哥哥难得回来一次也显得十分淡定沉稳,倒是糯米儿拉着他们俩进去,抱着他们说可想他们,他们就拍着糯米哥哥的背安抚,弄得糯米像是最小的孩子似的。 其嬷嬷叫厨子开夜,做了几道好吃的菜和糕点,一并送到了啸月阁,五个孩子开吃,狼吞虎咽。 宇文皓皱起眉头,“怎地进宫这么久,也没学到规矩啊?吃饭还吃得这么凶呢。” 点心抬起头来,“爹,在宫里头要讲究,回家也得讲究?多累啊,反正该注意的时候我们是会注意的,这会儿您就别叨叨了,可啰嗦的。” 糯米把筷子往红烧肉碗里伸过去,“听说人老了就啰嗦了,爹爹许是老了。” 汤圆道:“才不是,胡子白了才老,爹爹连胡子都没有,怎么就老了?” 包子没 好气地拍了汤圆的脑袋一下,“没胡子的是太监,你见常公公和穆如公公就没有胡子,因为他们没有小咕咕了。” 可乐怔了一下,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没有小咕咕怎么撒尿啊?” 包子想了想,“我也不知道,那我下回去偷看一下回来告诉你。” 宇文皓听得脸都黑了,“吃饭吃饭,不许说话!” 五孩子埋头使劲吃。 吃了饭,二宝才精神点儿,跟哥哥们说起了妈妈遇险的事。 包子立马就端起了长兄的身份呵斥两人,说他们没保护好妈妈,让妈妈差点被坏人所害。 二宝据理力争,但仨就是欺负弟弟的货,一顿猛斥,说得二宝低下了头。 晚上,点心们要跟爹妈一个屋睡觉,二宝之前从来都不争宠,对他们来说,有个地方睡觉就行,但今晚也跟着哥哥们争夺了起来。 没办法,一家七口挤在一起睡觉,且是挤在一张床上,好在,床大得很,横七竖八地也能睡得下。 只是,要翻身是不可能的,等孩子们呼呼入睡之后,宇文皓看着帐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侧头看过去在另一侧床边的元卿凌,她也没睡着。 两人对视一笑,慢慢地起身,惹不起,还躲不起? 两 人把罗汉床上的茶几拿掉,拿了被褥,挤在罗汉床上睡觉。 包子这些日子在宫里头都没有去姥姥家,因为学业很重,他一天只有三个多时辰的时间睡觉,便想着回来之后便要去姥姥家好好地吃喝玩乐。 殊不知,今晚怎么都没办法挤进去,好不容易,在子时的时候能挤得进去,殊不知刚睁开眼睛,便觉得身子一空,意识又被逼走了。 他气呼呼地坐起来,盯着四个弟弟看,四个弟弟睡得跟死猪一样。 他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爬过,就想知道是谁抢了他的位子。 二宝基本不可能,没教过二宝,他们应该是不会的。 那就是汤圆或者糯米。 包子在他们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把两人都打醒了。 两人揉着眼睛,“怎么了?” “不准睡,等我睡着了你们才能睡,不然明天起来揍你们。”包子红着眼睛警告,这连番挤不进去,都快把他给着急坏了。 汤圆和糯米不服气,但见哥哥抡起了拳头,没办法,只得屈服。 包子躺下,意识沉下,开始抓住那一缕飘在时空里的意识,但意识交汇的时候,还是没能挤进去。 他睁开眼睛,看到汤圆和糯米都盯着他看,他霍然起身,看向二宝 。 二宝睡得那叫一个香。 一定是他们其中一个。 包子抡起巴掌就朝可乐的脸上拍过去,手还没碰着可乐的脸,一道力量就朝他袭来,他整个凌空飞起,摔在了地上。 他大吃一惊,艰难地爬起来,糯米和汤圆都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他,“哥哥,你怎了?” 包子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回来,一头闷了下来盖着被子,“没事,睡觉!” 汤圆和糯米对望了一眼,耸肩,反正哥哥总是神神经经的。 元卿凌侧头看着他们折腾,唇角扬起了一丝笑容,包子这小子总爱欺负弟弟,这会儿可吃瘪了吧? 二宝也能去,这些日子他们不在府中,是二宝轮流去姥姥家的,且二宝比他们更娴熟一些,随意往来。 只是包子这性子嘛,还是要收拾收拾才行,太过霸道了,弟弟都睡着了,一巴掌就给拍醒,其实真要论本事,弟弟的本事未必就没有他大。 宇文皓一手抱了她过去,仿佛知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嘟哝道:“没事,包子虽然欺负弟弟,但是当弟弟有事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他心里疼爱弟弟。” 元卿凌哭笑不得,“那是因为弟弟只能给他一个人欺负,旁人不许欺负。” 第1238章 分她一半 明元帝下旨调查直隶当年药厂失火的事,直隶的官员自然卖力,当时的受害者也纷纷站了出来指证惠平。 这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功夫,整件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是惠平为了哄抬药物价格,党同伐异,所以对那些殷实商人下了手。 当调查的宗卷送抵明元帝的面前时,他才知道自己一直避开的暗处,其实早黑透烂透了。 随着直隶的调查,民间也纷纷有举报,这些年在京中把持药材市场,欺压不服从她的医馆,做了多少黑心事?这些事情就好比是挖开的一口井,从第一滴水钻出之后,就开始汩汩往外冒,压都压不住。 一点点地掀开,到最后,整一个烂透的药材市场放在明元帝的面前,明元帝终于震怒,一道旨意下去,赐死惠平。 看在太上皇的份上,明元帝没有查抄她的府邸,让太上皇的外孙不至于流落街头。 至于驸马和刘国手,则发配苦寒之地,今生不得回京。 赐死惠平,是太上皇吩咐喜嬷嬷亲自去的。 喜嬷嬷领了旨意,便带着人出宫去公主府。 赐死的旨意早就下来了,但是谁也没告知惠平,惠平的长子刘靖跪在喜嬷嬷 的面前,说能否把毒放在药里,当是给她的药哄她喝下去。 惠平的几个儿子,都没多大出息,昔日也只知道吃喝玩乐,驸马走后,几个儿子还埋怨她,但如今面临生死,到底还是无法割舍母子之情。 喜嬷嬷听了这请求,叹息道:“就按公子说的办吧,别告知她这是毒药,哄她喝下便是。” “谢嬷嬷体恤我等一番孝顺之心。”刘靖站起来抹了眼泪,“等事情了了之后,我们会入宫跟太上皇请罪的!” 喜嬷嬷摇头,“不要去了,你们哥儿几个往后懂事些,医馆不要再开,变卖家业离开京城,做点其他生意,安稳度日便是。” “知道!”刘靖哭着接过了药,便转身进去了。 惠平被火烧得很厉害,每天都在喊着痛,离死也不远了,这一碗药,其实就是等于给了她一个痛快。 刘靖跟她说这药止痛,她撑着痛楚就喝了下去,等她喝完,几个儿子都跪在了床前,惠平见状,顿时明白,眼珠子定定地看着他们,露出似笑似哭的表情。 “我风光大半生,最后却落得如此惨淡收场,皇兄好狠心啊!”她悲鸣了一声,凄厉地喊了一声,“父 皇!” 喜嬷嬷在外头,听得她这一声喊,眼泪便簌簌落下,她是看着惠平公主长大的,当日她出嫁,也是她帮衬着肃太妃置办嫁妆,却没想到会有今日。 半晌,刘靖哭着出来,对喜嬷嬷作揖,“嬷嬷留步,请给我们兄弟出个主意。” 赐死惠平,太医署那边颁命下去,各州府的执行力也强了很多。 元卿凌始终心疼奶奶,便怀着身孕也去帮忙。 如今选址办时疫医院,这地方最好是选在偏僻处,选了好多个地方,但是元奶奶都不太满意。 元卿凌就知道她,笑着道:“是不是咱家的医院最合适呢?” 医院的前身是医学院,这块地如今是楚王府的,当初选址也费了周章。 元奶奶听了她这话,顿时眉开眼笑,“凌儿,这时疫医院是要与民居民宅有一定的距离,周边地方要足够大,地方空旷,空气流通,医院是最合适的。” 元卿凌挽着她的手臂,“好,亲婆孙,明算账,太医署建立时疫医院的预算是多少?” 元奶奶给她看了预算,元卿凌惊愕了,“才三十万两?父皇这是要您这位巧妇做无米之炊吗?” “所以啊,只能从自己 人身上下手了,若是另外选址加上建造,光筑建怕就得三五十万两。”元奶奶无奈地道。 元卿凌哭笑不得,这吃大户没吃上,还得倒贴啊。 “行吧,您奉着皇命办事呢,卖您个面子,三十万两,成交!”元卿凌笑着道。 元奶奶握住她的手,“奶奶不是叫你吃亏,只是这时疫医院是必须要有的,防着每年的流行病,集中治疗就好办,相信以后每年死于流行病的人数会大大减少。” “奶奶,行了,我知道,再说,如今增设医署,医院,我这所医院也可以光荣引退了!”元卿凌一点都不心疼,当初建造医学院,是她自己的银子,一文钱都没拿朝廷的,这么大的亏都吃了,还在乎这点吗? 再说了,她手中也着实没得银子了,套现回三十万两,压压口袋也好。 从太医署回府,便听得说惠平的长子刘靖求见。 元卿凌怔了一下,“传!” 她在正厅里等候,便见一名白衣青年走了进来,他眉目哀愁,脸色略带苍白,汤阳亲自引着他进来,进了厅中,汤阳也没出去,而是站在了她的身边。 刘靖施礼,“刘靖参见表嫂!” 一声表嫂, 是拉了近乎。 元卿凌道:“不必多礼,请坐吧!” 刘靖摇头,“不了,我来说几句话就走。” 元卿凌看着他,“你说!” 刘靖上前一步,汤阳眸色微沉,站在了元卿凌的身前,“刘公子还请坐下来说吧!” 刘靖眸色黯淡下来,知道汤阳这是防着他呢,他苦笑自嘲,“表嫂不必担心,我文不行,武不行,不会胡来。” 元卿凌对汤阳说:“没事的,让他说吧。” 汤阳听得元卿凌吩咐,这才退开。 刘靖看着元卿凌,真诚地道:“此番前来,是我们兄弟几人商量过了,等过了母亲的头七,就会离开京城,舅舅仁慈,没有查抄医馆和药厂,可我兄弟几人着实不会经营生意,只想卖了这些家业,到外地置办个庄子安稳度日,想请表嫂帮个忙,能否为药厂和宝元堂找到买主?表嫂放心,不管卖得多少钱,我兄弟几人都会分一半给表嫂作为感谢,还请表嫂代为劳持此事。” 元卿凌听了这话,看着他,问道:“谁叫你来找我的?” 刘靖眼底一慌,“这个……是我自己来的,这医药的事我们兄弟都不懂的,所以才想请表嫂帮忙的。” 第1239章 是很有可疑 元卿凌看着他,不做声,但眸色略微冷峻。 刘靖低下了头,显得愈发的局促不安,轻声道:“是喜嬷嬷叫我来的。” 这倒是让元卿凌有些意外,和汤阳对视了一眼。 元卿凌道:“是喜嬷嬷让你来找我,也是她跟你说,叫你卖了药厂医馆分我一半的吗?” 刘靖沉默了一下,默默点头,“我……我们兄弟几人,只想离开京城,无后顾之忧,用一半的银子换我们兄弟几人的半世安稳,我觉得很值得。” “是吗?”元卿凌的声音更是冷了几分。 刘靖有些急,“表嫂,我母亲谋害你的事,我们兄弟几人都是不知道的,尤其在饭店雅间里的事,如果不是刘叔后来跟我们说,我们都不知道母亲要害你,请你相信我。” “刘叔?” “刘叔是公主府的家臣!” 元卿凌道:“你先回去吧,卖药厂和医馆的事,你先不要着急,也别胡乱在外头叫价,这事我会跟你表哥商量,商量好之后,会让你过府的。” 刘靖听得这话,松了一口气,抬起头道:“表嫂放心,我言出必行,绝不会吝啬银子的。” “这话暂且别提,去吧!”元卿凌道。 刘靖躬身告退而去 ,汤阳亲自送他出去,问了几句,“那位刘叔还在公主府吗?” “刘叔在的,帮着打点母亲的后事。” “他往日也帮公主管着药厂的事?” “对,他是药厂的管事!”刘靖道。 “嗯,你回去之后便告诉刘叔,让他放心,他的心意,太子妃知道了。”汤阳不动声色地道。 刘靖感激地道:“那多谢汤大人了。” “公子慢走!”汤阳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便转身进了去。 元卿凌已经吩咐了人去入宫去一趟,给喜嬷嬷送信,让她回来一下。 汤阳屏退左右,对元卿凌道:“不是喜嬷嬷让他来的,应该是那位刘叔吗,方才我跟他说,让他回去转告刘叔,让刘叔放心,太子妃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他就这么应下来了,可见出这个主意的人是刘叔。” “那么,也一定是这位刘叔叫他别透露是他说的,所以才借口说是喜嬷嬷叫的,不过,赐死惠平的时候,是喜嬷嬷办的,请她回来问问也好。”元卿凌道。 汤阳道:“若是这位刘叔说的,那么,此人居心叵测啊。” 元卿凌道:“当日洪烈在京中大肆地购买药材,可当时的药材市场几乎都在惠平的 掌控之中,在她眼皮子底下几乎扫清了好几种药,惠平能不知道吗?她知道,但是她不动声色,没有干预,岂不是很奇怪吗?” 汤阳点头,“这位刘叔同时是药厂的管事,他如果跟惠平公主说让她别管,隔岸观火就是,惠平公主不一定会听他的,除非有利益!” “所以,你怀疑惠平有可能收受了洪烈的利益?” 汤阳看着她,“太子妃也有此猜测,不是吗?” “如果这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刘叔就更加有可疑了,他让刘靖来找我,叫我帮忙卖医馆药厂,到时候再分我一半银子,这事传了出去,老五和我的名声都坏了。” 汤阳想了想,道:“再往深一层想的话,这刘叔只怕不是洪烈的人,他只是协助了洪烈,可在洪烈行动的时候他没有出来,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猜想,还得再查一下。” 因太上皇身体有些不适,喜嬷嬷拖到翌日才出宫回府来。 听得说太上皇不舒服,元卿凌顾不得问刘靖的事,“怎么会病了?要紧吗?” 喜嬷嬷也有些疲惫,“这两夜没睡好,大半夜的起来找烟袋呢,劝都劝不住,夜深露寒,非得坐在那廊下抽烟袋,这一抽便 是半个时辰的,冷着了。” “请御医了吗?”元卿凌问道。 “请了,今日一早就请了,逍遥公和首辅也都跟着病了。”喜嬷嬷无奈地道。 “怎么他们也病了?”元卿凌一怔。 喜嬷嬷叹气,看着她,“太上皇大半夜的起来找烟袋,能不惊醒他们么?本就是同一殿里睡的,一个起来,另外两个都跟着起来,一人端着酒,一人端着茶,一人抽着烟,就这么顶着寒风在廊下说话,说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这倒好,仨一起病倒了,今日给哥儿们挪了窝,送到摘星楼里住几天,免得传染了。” 元卿凌眸子黯淡,“是为惠平的死难受吧?” “年纪大了,越发经不得这些事,毒药是太上皇亲自选的,没有痛苦,惠平也走得……比较安详。”她自己也咳嗽了一声,搓搓手,旁边的绿芽马上给她递了个汤婆子,她接过来暖在怀中,继续对元卿凌道:“但太子妃别担心,他们仨如今在一起作伴,便是难受也能熬过去,再说了,太上皇心里也知道,惠平是该死的。” 元卿凌心里也有些堵,鼻头酸了一酸,“还请嬷嬷好好照顾太上皇!” “放心,我会的。”喜嬷 嬷说,暖了一下手和身子,觉得寒气消退了些,便问道:“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元卿凌才想起刘靖的事来,问道:“嬷嬷,是不是你跟惠平的儿子刘靖建议,让他来找我帮忙卖药厂和医馆?” 喜嬷嬷一怔,“这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建议他卖掉,做点其他生意,没叫他来找你啊。” “建议他卖掉药厂,那除此之外,你还跟他说了什么?”元卿凌问道。 喜嬷嬷说:“当时毒药是他送进去的,混在药里头给惠平公主服下,惠平公主咽气之后,他便留住了我,问了我几句话,问的也是无稽,问太子和太子妃会否找他麻烦,会不会不放过他们几兄弟,我都跟他们说过了,太子是绝对不会去对付他们兄弟的,叫他们安心,如果实在忧思重的话,就叫离开京城到别处谋生,大概就是说了这么几句的。” 元卿凌啼笑皆非,“他竟然问我和太子会不会再找他们复仇?这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喜嬷嬷道:“是啊,我也是这么告知他们的,叫他们安心,不过,我见他们着实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他们说过,太子是要找他们算账呢。” 第1240章 刘叔的来历 元卿凌再问道:“你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位刘叔在不在旁边?” 喜嬷嬷想了一下,点头道:“在的,那位刘叔一直在场。” “此人是什么来历?是不是公主当初下降的时候,宫里头派的家臣?” “我记得不是,当时派去的家臣几年之后就病死了,至于这位刘叔什么来头,我委实不知,公主出嫁之后,肃太妃没多久就过世了,她也很少入宫给太上皇请安,因而对于公主府的事情,我知道不多,倒是那几个孩子,早些年的时候和齐王玩在一起,也时常入宫去,我见得比较多。” 喜嬷嬷说完,看着元卿凌问道:“怎地?这位刘叔有可疑吗?” 元卿凌摇摇头,“还不知道,等查一下再看,这事你不要跟宫里头说,在太上皇面前,尽量就少些提惠平公主的事。” “放心,大家都不会提,太上皇自己也不愿意想起。”喜嬷嬷说。 难得回来一趟,所以喜嬷嬷去看了一下其嬷嬷。 两位老人家聊了大半个时辰,喜嬷嬷是千叮万嘱,让其嬷嬷一定要注意好太子妃的饮食,不能让胎儿有任何的闪失。 喜嬷嬷走的时候,也很舍不得, 在楚王府生活了五六年,不管是人还是物,都入心了。 但好在她最牵挂的点心们在宫里头,她是要守在点心们身边的。 当然,除了三位真正的小孩,还有三位老小孩在宫里,所以,不舍只是暂时的,当上了马车回宫,她便又归心似箭了。 喜嬷嬷刚走没多久,老五就回来了,汤阳把此事告知了他,他听罢蹙眉,“查一下这位刘叔。” “已经叫人去查了,只是刘靖这边,要不要帮他卖药厂?”汤阳问道。 “你去帮忙放风声吧,免得他们被人骗了。”宇文皓对这个三个表弟的生存能力是表示怀疑的,公主以前纵容得太过,他们除了吃喝玩乐花银子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懂,尤其如今公主府已经没落,这个时候变卖药厂和医馆,有些居心叵测之人怕就要盯上了。 有宇文皓的吩咐,汤阳便派人去了一趟,叫刘靖明日过来王府商议一下,汤阳心里有合适的买家,那就是大周的胡青云。 大周的医药比北唐要先进一些,大周的胡青云如果买下这家药厂,一定会从大周取来一些方子炼药,对北唐的医药发展也大有裨益。 所以,汤阳便去 了一趟鼎丰号,他知道胡青云今年来了北唐,要在北唐发展,所以亲自过来开拓。 与胡青云商谈了一下,胡青云很有兴趣,他给价也爽快,医馆不要,只要药厂。 等翌日刘靖过来,汤阳就不出面,让元卿凌跟他说。 刘靖听得说有买家了,以为元卿凌同意了拿一半的分成,也十分高兴,一个劲地表示这笔银子一定会给到楚王府,让元卿凌放心。 元卿凌也没说不要,老五今天回衙门之前就说了,他要给分成的事先不推却,看看刘叔是否会把这事传出去,便知道他的目的了。 要查一个潜伏在公主府这么多年的人不容易,至少不是三五天能查出来,但如果他目的明确的话,基本可以定性为敌人。 元卿凌道:“这位买家是大周鼎丰号的东家胡青云,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做东请他过来府中,你们自己商谈,价格对方已经给了,只要药厂,二百万两银子,只要药厂里头囤的药,你母亲生前囤在其他地方的药,他不要,这个价钱,你觉得怎么样?” 刘靖大喜,他问过别人,说如今卖药厂的话,肯定会被人压低价格,能卖到一百五十 万已经很好,这位鼎丰号的东家果然爽快。 “那就请表嫂代为相约胡东家过来谈谈!”他起身施礼道。 元卿凌叫府卫去跑腿,再让汤阳招呼着刘靖,目的是要问一些刘叔的事,她不方便在场。 汤阳特意叫人准备了一壶美酒,再做几道小菜,叫上徐一一道陪刘靖喝酒吃菜。 席间,几番试探,刘靖是个不设防的,问一句便说十句,最后感叹说亏得是刘叔在,能给他们出个主意,不然的话他们真不知道怎么办。 汤阳给他倒酒,问道:“这位刘叔也真是忠仆了,对了,他是哪里人?我见过他两次,听他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 刘靖不疑有他,直言:”“刘叔不是京城人,他是江北府青桐县的,早些年进京谋生,来到了药厂,母亲见他识字,且会做生意,便留在药厂里,后来见他越发能耐,就提拔他为管事,连府中很多事情都是他在管,我记得之前祖父也说过,刘叔是个能人,眼光独到,帮母亲赚了很多银子的。” “哦,原来如此,那他跟了公主这么多年,应该也积攥下丰厚的家财了吧?”汤阳问道。 “这个……”刘靖想了 想,“倒是不知道啊,反正他一直都住在公主府里,也没有购置宅子,至于有无银钱,我没问过,但原先听母亲说过,每一年的年底都会给刘叔派红利,每年都不下几千两,所以银子应该是有一些的,他工钱也很多,一个月上百两的工钱。” 徐一吓了一跳,“这么多啊?” 徐一顿时眼红,他出生入死拼了个将军来当,俸银一年也就千把两,一个管事都比他多,年底还派几千两的红利,他应该去经商的。 汤阳白了他一眼。 “反正母亲说他能干,多给些银子也是有的,”刘靖知道他们都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如果药厂顺利卖出去,我会给两位一些吃茶钱,日后还得请两位多多帮衬。” 徐一刚想推却,汤阳却眉开眼笑地道:“那就多谢刘公子了,来,喝酒,喝酒!” 刘靖见他们殷勤起来,心里便高兴,反正他想着能收买了太子身边的人,日后太子若要追究他们的时候,也有人能帮着说几句话,其实他是真不想离开京城到别处谋生,北唐不管哪个地方,都没有京城繁华,是刘叔一直劝他卖了之后带着银子远走他乡。 第1241章 成交 聊得差不多,胡青云也来了,汤阳命人去请元卿凌出来,和刘靖一起跟胡青云商议卖药厂的事。 因双方都有意向,而且胡青云出价比较大方,所以刘靖都很心动,可他没有马上决定,而是提出要回去跟弟弟商量一下,明日再给答复。 胡青云表示理解,说明天过来等他的消息。 汤阳还是亲自送刘靖出去,送到门口去的时候,汤阳含笑地再提了一句,“刘公子,今日席间说的话,还请公子不要忘记。” 刘靖说:“汤大人放心,我既然承诺了,就一定会给,放心吧。” 汤阳拱手,“那就好,先多谢公子!” 刘靖上了马车,舒了一口气,见汤阳还在相送,想着扬一下手请他回去,不过,手扬起来之后迅速又放下,既然是要给银子的,自然就不能在他们面前丢了身份。 他回了府中去,刘叔便迎上来问道:“大公子,谈得如何?” 刘靖道:“刘叔放心,对方出价很高,二百万两呢,不过他只要药厂,医馆和囤着的那些药都不要。” “那太子妃怎么说?您可有跟太子妃再提一下要给她分成?她要不要?”刘叔问道。 刘靖坐下来,嗤笑了一声,“还有人能嫌钱腥臭的?她肯定是会要的,我跟 你说啊,刘叔,这楚王府里头的人,一个比一个贪心,那汤阳和徐一,平时看着人五马六的,可就在这个事情上帮了点儿忙,便问我要钱,那汤阳还怕我不给,到了门口还再提了一嘴呢。” “他们跟着太子,俸银不高,有机会赚点外快,自然是要抓住机会的,这样也好,反正你府里府外的,也都打点一下,能给的都给一点,整个王府的人都收了你的银子,那往后就好办了,太子要抓你的错处,也有人为你说话,毕竟是收了你的银子收了好处的。” 刘靖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叹了一口气,“母亲惹了太子妃,太子妃又偏是外祖父最看重的人,刘叔你说得对啊,防着以后找我们兄弟几人报复,给些银子换条生路也是好的,只是如果给一半的话,是不是有些多了?药厂卖二百万两,就得给她一百万两,那剩下的还给不给?那些医馆都是要卖掉的,还有这么多药呢,都得分她一半,那就是好几百万两了。” 刘叔正色地道:“公子万万不能不心疼这些身外之物,是自己性命要紧还是钱财要紧?皇家的人是惹得的吗?公主的教训你都忘记了么?公主是太上皇的亲生女儿,得罪了太子妃之后 ,宫里头立刻就来了旨意赐死,还有你父亲和祖父都发配出去了,是太上皇仁慈才保住了你们,可太上皇……” 他压低了声音,“太上皇能健在几年?太上皇走了之后,太子要弄你们兄弟几人,易如反掌!” 刘靖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就怕了,忙道:“好,我都听刘叔的,给就给了吧。” 刘叔嗯了一声,看着他道:“对了,他们还问了别的吗?” 刘靖道:“也就闲聊了几句,不曾问过其他的事情。” “也没问起我……或者药厂里的其他人?毕竟他们要买药厂,不得了解一下吗?”刘叔盯着他问道。 刘靖有三五分醉意,心里只惦记着卖药厂的事,至于其他的也没太上心,道:“就随便问了几句,例如管事和工人们的工钱,我都说了一下,这个要紧吗?” 刘叔松了一口气,“不要紧,自然是可以说的。” “那明日同意了吧?打铁趁热,我怕人家出去了解一圈,回来又压价了。”刘靖还是有些心急的。 “行,卖了吧!”刘叔说。 刘靖开心地道:“那好,我今晚去三花楼玩一下,明日就到楚王府去卖了药厂,刘叔,明日你得陪我去,这契约的事,我也不懂,怕被人骗了。” 刘叔应了 一声,“行,明日陪你去。” 翌日,胡青云与刘靖三兄弟在楚王府碰头,促成卖药厂的事,衙门也来了通判,见证此事,顺便把红契给办了。 这位刘叔也终于出现了。 不过,整个王府里的人,似乎都聚焦在这买卖上头,没人去留意这位刘叔。 契约书是胡青云出的,递给了刘靖过目。 刘靖不会看,也看不大懂,他两个弟弟也自然是不懂,便交给了刘叔看。 因刘叔在看契约书,所以大家的眼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 五十岁左右,皮肤粗糙,黝黑,一身黑色的衣裳,手臂上缠着黑纱,这和刘家三兄弟是一样的,为惠平带着孝呢。 刘叔仔细地看了,看完之后递回去给刘靖,道:“可以!” 刘靖便签名字,摁下手印,他的两位弟弟也都跟着签名摁下了手印,再给通判盖上衙门的大印,至此,买卖成立。 胡青云拿了箱子来的,里头装的都是银票,让刘靖去点算,数银票刘靖还是在行的,一番细数下来,金额对了,他便笑着道:“胡东家,药厂是你的了,祝你生意兴隆!” 胡青云哈哈大笑,“承公子贵言。” 他站起来拱手,“多谢诸位了,过两天在下组个饭局,还请大家赏脸!” “客 气了,汤大人,送通判大人和胡东家!”元卿凌笑着道。 “是,”汤阳躬身,“大人,胡东家,我送你们!” 通判和胡青云一道拱手,跟着汤阳走了出去。 刘靖打开箱子,凭感觉拿出一半的银票放在了桌子上,对元卿凌道:“表嫂,这些银子是给您吃茶的,请您收下!” 元卿凌笑着道:“我有事,失陪了,汤大人会招呼诸位的。” 银子她没说要或者不要,就这么带着阿四走了。 刘靖怔住了,看向刘叔。 刘叔执着他的袖子,轻声道:“走吧,放在这里就行,这是规矩,没有当面收的。” 刘靖哦了一声,他忙地从袖袋里取出了一些面值比较小的银票,给徐一塞了两张,徐一半推半就地就收下了。 至于府中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得了一些,等到汤大人送客回来,刘靖便拉着他到了廊下,往他宽袖里头塞了几张银票,道:“这事儿能办得如此迅速,还真得多谢汤大人劳心劳力啊。” 汤阳含笑道:“公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再送了众人出门去,目送他们上了马车离去。 回到屋中,他当即沉了脸,招来黑影卫,“派人盯着,如果这位刘叔找人在外头散播,马上抓起来严审!” 第1242章 抓人 刘靖拿了银票之后,按照刘叔的吩咐,藏于府中地窖,只等卖完医馆和囤积的药之后,就离京而去。 不过,刘靖几兄弟如今得了一大笔的银子,又不大想离京了,当晚就邀约去了三花楼玩耍。 刘叔在他们晚上出去之后,也披着夜色出去了。 他到了茶馆里二楼的雅座上,雅座两面封闭,侧面用帘子遮蔽,面前有一道栏杆,可以面向茶馆中间的评书先生,这里是贵人坐的地方,上来这里,一壶茶就得花一两银子。 他点了一壶茶听着评书,听完之后招来茶博士,给评书先生打赏了十两银子,淡淡地道:“把先生给我请上来!” 茶博士见到这十两银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从没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啊,当下道谢,屁颠屁颠地去找评书先生。 评书先生见客人出手就是十两银子的打赏,便跟着茶博士上了雅座。 掀开帘子进去,评书先生忙地躬身道谢。 刘叔淡淡抬眸,“坐!” “这……”评书先生见客人不像是个贵人,但出手也着实阔绰,便依言坐下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茶水,“客人请茶!” 刘叔打发了茶博士走,然后从袖袋里头摸出了一张银 票,慢慢地推了过去。 评书先生见那银票的面值竟是一千两,惊得眼珠子发直,“客人,您这是?” “帮我办点事,办妥之后,还有两倍酬劳!”刘叔看着他说。 评书先生没即刻拿了,而是先问道:“不知道客人要在下办什么事呢?” 刘叔看着他,缓缓地笑了起来,“放心,不会太难办,就几句话的事,明天评书,我要你讲一个故事,讲完这个故事之后,你马上收拾东西离开京城,我会在城门口接应你,把剩下的银子给你。” 评书先生问道:“是什么故事呢?在下还是得先听听。” 刘叔伸出手指勾了勾,“你过来!” 评书先生附耳过去,“您说!” “这个故事,便是当今太子设计陷害惠平公主,害死了她之后,哄骗惠平公主的儿子变卖药厂生生抢了一半的银子……” 他说到一半,止住了话,看向脖子上那冰冷的匕首,再抬起头看着评书先生,评书先生握住匕首,脸上是冰冷的笑容,“编派当今太子啊?你是什么人呢?” 刘叔眼底闪过一丝骇然,但随即镇定下来,“那你又是什么人?” 评书先生淡淡一笑,“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管,但客人 你必须要跟我走一趟!” 刘叔淡笑,“若我说不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评书先生把手中的匕首抬了抬,“若不想脖子上多一道口子,就随我走吧。” 刘叔却是倏然地把头一偏,评书先生的匕首随即划过去,竟不如他的速度快,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便直袭评书先生而去,评书先生心中一凛,没想竟是个会武的,慌忙避过。 这雅间地方狭小,无法施展开,两人手持匕首一来一往,打得极其憋屈窝囊,刘叔欲翻过栏杆跃下,但评书先生势必要拿住他,遂匕首一直缠着不许他走,如此来往几个回合之后,都各有损伤。 底下的茶客听得打斗声,都纷纷抬起头看,见带了刀子,都吓得往外跑。 倒是有两人仗剑进来,冲上头雅间道:“先生,让他跳下来吧!” 刘叔仓惶间看了下去,只见两名身穿黑色锦袍的男子持剑站在底下,他一咬牙,掀开帘子想逃去,帘子刚掀开,一把长剑挑着过来,直指他的脖子。 刘叔定睛一看,竟是徐一。 徐一冷冷地道:“要不要试试我的剑有多快?” 刘叔面容苍白,怪笑了一声,大声道:”原来是楚王府的徐一将军,不知 道我犯了什么事要找这么多人来堵我呢?要灭口吗?想让太子蓄意谋害惠平公主的罪行无人知道?“ 徐一呸了一声,“蓄意谋害惠平公主?亏你说得出来,惠平公主在百姓心里是什么样的你没点数吗?造谣编派太子,倒是得有人信你啊。” 底下的鬼影卫也跃了上来,冷冷地道:“省省吧,人都跑光了,嚷嚷什么啊?” 刘叔看下去,只见茶楼里果真无人了,他咬牙,眸子一狠,持着匕首想要挟持徐一,却不妨一道绳索飞出,缠住刘叔的双手,绳索的一头在鬼影卫的手中,用力一扯,刘叔便倒了下来。 “带走!”徐一道。 鬼影卫拽住了刘叔,翻过栏杆跃了下去,大摇大摆地从茶楼正门走了出去。 刘叔还想嚷嚷,另外一名鬼影卫的鞭子便朝着他的嘴巴抽了过去,只抽得他脸颊出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一打量着评书先生,拱手,“尊驾何人?” 方才徐一便已经潜伏在外头了,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只等时机到了就动手,殊不知这评书先生倒是先下了手。 评书先生微微一笑,“冷狼门旗下第八组大当家。” “原来是冷狼门的人,怪不得出手相助 !”徐一再拱手施礼,“多谢了!” “举手之劳!” 徐一好奇地问道:“你是冷狼门的人,怎么在这里说书啊?” 八组大当家道:“冷狼门第八组,叫天地通组,专门收风打听消息的,自然要混迹在茶楼酒馆里,当然了,这茶楼也是我们家四爷开的。” 徐一吸一口冷气,“这茶楼生意可好了,你们四爷好发财啊。” 八组大当家自负一笑,“这算什么?这样的茶楼,在整个北唐,没一百家都有九十九家,茶楼在冷狼门里头,是最不赚钱的,目的是为了探取消息,有时候一个消息,比一家茶楼都值钱。” 徐一的眼珠子再瞪大,真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他这辈子要有一家这样的茶楼他就觉得自己富贵了,更不要一百家,而这还是最不赚钱的。 虽然知道四爷很有钱,可有钱到这个地步,还是让徐一震骇的。 “徐将军,得空过来吃茶,我招呼你,我有大兴来的高山云雾茶,是好东西。”大当家笑着说。 徐一拱手道谢走了,这些话不能听太多,听多了不想做人,他当然知道大兴来的高山云雾茶是好东西,宫里头都没多少,他没喝过,这辈子大概也喝不上。 第1243章 忘战必危 刘叔抓回去,一通严审,最后承认自己是北漠人,潜伏在京中盯着北唐皇室的一举一动,必要的时候出手扰乱,之前他确实也有帮洪烈的忙收购药材,而北漠最为关注的,就是他们兵部里头的那些火药武器,只要他们动,则北漠会举全国之力攻打北唐,因为一旦这些武器重新面世,北漠也一定会被北唐侵吞。 北漠秦家曾经在这些火药武器手里吃过亏,所以,他们最忌惮这些武器。 宇文皓入宫禀报了明元帝,提出与北漠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与其等北漠做好准备,还不如先发制人,这是宇文皓的意思。 一直以来,情报都显示,北漠有大举来犯的征兆,他们不断地往边关运送粮草,如果北唐还在等平定南疆之后再集中兵力对付北漠,胜算更低。 明元帝在早朝上议了此事,但是朝臣都认为,能不打仗就不要打仗,尤其如今南疆大乱未定,此时贸贸然出战,国库未必能承受得住。 宇文皓则认为,哪怕不是现在出战,但北唐应该要进入正式的备战状态,而不是现在这样还观望着北漠会否来犯。 文官是不愿意开战的,因为 一旦开战,武将的地位就会被拔高,文武对立,北唐一直是有的,献帝朝的时候最为严重,但太上皇登基的时候,这些问题就给压住了,面上没事,底下暗涌。 到如今,很多人认为,已经算是太平盛世了,毕竟,前两年才与大周联手击退肃国与北漠,泱泱大国,不必如此忧患。 早朝之上,文武百官因此争论不休,明元帝控制了局面,说此事容后再议。 退朝之后,一群臣子到了御书房里头,跟明元帝说了国中的局势,说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先办好水利,大力推行农耕,振兴经济,不要再耗费银子在打仗上。 有臣子建议,可以派人出使北漠,商议和谈。 宇文皓回到王府里头,招来几位心腹大臣,发了一通脾气,“眼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和谈?人家拿着刀过来,你去和谈,那不是和谈,那是求饶。” “至于水利和农耕,难道打仗了国中一切都停摆了?不是我们要打,而是人家已经蠢蠢欲动,我们还在幻想着对方只是摆个阵势吓唬吓唬我们,玩儿呢?” “魏王半个月前便送来了信报,说北漠不断地往边关送粮草, 且他们又往前挺一进了二十里,难道真的等到他们踏上我北唐的国土,朝中才筹备打仗?” “如今也不是说马上开战,而是我们得有所准备,粮草兵器要准备好,往边关派军,别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北漠人的凶悍,我们北唐不是没见识过的。” 太子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臣子们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在场的这些人里,也有几个是不愿意打仗的。 而这些臣子里有超过一半是新提拔上来的人,治内可以,抗外则没有经验,这也是新人的缺点,可新人总得有一把火啊,如今宇文皓却没能在他们身上看到这把火,今日早朝上,大半数的人不建议打仗,他们就认为不该打了。 宇文皓见他们一个个都噤声,没一个出主意的,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手砸了杯,怒道:“散了!” “太子息怒,臣等告退!”一众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宇文皓铁青着脸,盯着他们一个个鱼贯而出。 汤阳和徐一元卿凌都在门外,等众人走后,汤阳和徐一都看着元卿凌,让她先进去灭火。 元卿凌也很少见宇文皓发这么大的火,心里既是心疼又是 无奈,她推门,先探头进去,冲他笑了一笑,“爷!” 宇文皓抬起头看她,眼底的怒气还没褪,但来的人是他想见的,脸色稍霁,“来!” 元卿凌走过去,绕到他的身后,伸手揉着他的眉头,轻声道:“别生气啊,气坏自己多不值当。” “你拿我当太上皇哄呢?”宇文皓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手指在眉间额头上摁压,舒服不已,方才着实是气得有些怒火上升,头嘞嘞地痛着。 “这事急不得,毕竟动兵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三言两语就都意见统一了。”元卿凌轻声道。 宇文皓道:“意见是永远不可能统一的,就算北漠人都兵临一城下了,也有一些软骨头宁可跪下求饶,也不愿意奋力一战。” “也不能这么说,可能他们认为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宇文皓抓住她的手,让她转过来,眸色凝重,“我们与北漠,常年都有摩擦,北漠也把我们当成头号敌人,他们地处苦寒,一直想扩张国土,侵占北唐的大好河山,这些年他们的狼子野心表现得还少吗?北漠的楚皇帝是个好战的,秦家也是,他们时刻都想着要攻打我们,但凡 我们存了侥幸的心,则会万劫不复,当年,安丰亲王打怕了他们,好歹是维持了近二十年的边关安宁,近十多年来,他们又蠢蠢欲动,故态复萌,北漠周边的部落,几乎全部都被他们收了,我们等下去,他们只会越来越壮大,一旦他们先大举入侵,我们就失去先机,很被动,会处于挨打的局面。” 元卿凌知道他忧心,她没办法帮得上忙,打仗的事她全然不懂,真恨不得有人能来帮帮他。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宇文皓就叹了一声,“静言若是在就好了,起码能说服父皇。” “父皇也不同意吗?”元卿凌本以为他们父子一心,是朝臣反对而已。 “今日朝堂之上,父皇但凡透露出对北漠的愤慨,起码能引导大家往这方面去考虑,但父皇没有,他大概还以为,北漠还像之前那样小打小闹。”宇文皓无奈道。 他双手压着太阳穴,轻声道:“父皇目光不够长远,他只着眼于眼前的事,没看到威胁,国之大好战必亡,可忘战必危啊,自打北漠有动作之后,我便一直关注边关,一直试图说服父皇,先派重兵驻扎,可父皇都没听进去半句。” 第1244章 其心可诛 元卿凌没想到是父皇也不支持他,怪不得朝臣都反对。 其实,打仗很多人都怕,一旦开战则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每天都会把心悬在嗓子眼上,尤其眼下大家都认为是太平盛世了,这个时候好战,则会把国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北漠的挑衅,何曾停歇过?当初与大周联手,北漠其实并未算真正参战,他们一直在积攥实力。 而拥有强军事力量的大周,这两年也不敢松懈,一直壮大自己的边疆实力,国内发展经济,如今陈靖廷夫妇也都在茂城,在与鲜卑的边境驻守,而与茂城相隔百里,则是北漠的岭格,也算是北漠的一个军事重地。 大周尚且不敢松懈,北唐却懈怠了,北漠不打他,打谁呢? 可这些事情,她也没办法帮得上忙,看着愁得心烦意乱的老五,只能是轻声安慰着。 宇文皓握住她的手,调整了心绪,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陪你用膳,今天不回衙门了。” “嗯!”元卿凌应道,和他一道走了出去。 外头的汤阳和徐一也跟着去,一道吃了午膳之后,汤阳便和宇文皓进了书房里。 傍晚,宇文皓修书给魏王,让他注意北漠的动向。 过了几天,冷静言有信报回来,说即将和疆北的巫师会谈,如 果顺利,有望平息干戈,但疆北开出了条件,其他都好说,唯独一样,便是要免去疆北永久的赋税,不可驻兵,不可设府派遣官员,也就是说,疆北依旧是自治,不受朝廷的管辖。 明元帝不能同意,让冷静言去谈,最多可免除三年赋税,驻军必须要有,但疆北必须要听从南疆王的管治。 这是底线,就看冷静言怎么去谈了。 这个紧要关头,冷四爷来了楚王府,且这一次来是直接带着宇文皓就进了书房里。 元卿凌看着他走进来的,她这辈子从没见过四爷走路走得这么快,往日都是背着手一副遛鸟老大爷的步伐,今天特别的雷厉风行,而且,容月也跟着来了,但容月没进书房。 元卿凌把容月拉到了房中,“怎么回事?” 容月先让绿芽出去,把门关上,再回来看着元卿凌,凝重地道:“冷狼门的天地通得到消息,说有人出价一百万两黄金,买太子的人头。” “什么?”元卿凌震惊得无以复加,一百万两黄金,那兑换过来是超过一千万两的白银啊。 “是谁?”元卿凌下意识地问,一张脸已经白透了。 “能出一百万两黄金,不会是任何一个人,”容月定定地看着她,“只有一个国家才有这么大的财力,当然,也 不是说没有商人出得起这个银子,只是商人没有必要散尽家财与一朝太子过不去。” 元卿凌怔怔地看着她,“是北漠吗?北漠人竟然用这种手段?一百万两黄金啊!” “四爷说,北漠这些年穷兵黩武,国库早空了,所以这一百万两黄金,怀疑是洪烈的,洪烈与他结盟的时候,把藏金的地点告知了北漠人,所以北漠人拿了这批黄金之后,首先要买了太子的人头,太子主战,太子一旦出事,北唐没了储君,必定会有一段时期的震荡,北漠人趁机入侵,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能迅速结束战事,一百万两黄金花得还是很值得的,因为北漠人耗不起了,耗个三五七年,岂止百万黄金?所以,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值得。” 元卿凌这一次是真真的能体会到生在帝王之家的悲哀,大权在握了,可却也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了。 “你也不要太担心,四爷这一次来便是要在楚王府布防,同时会安排暗中保护太子,毕竟太子也不能总是在府中待着,只是这一次,比之前每一次的危机都要严峻,一百万两黄金,多少人蜂拥而至,真不敢想象,而根据天地通所探得的消息,狼人骨出来的人也很有可能会来。” “狼人骨出来的人? 不都死得差不多了吗?”元卿凌的心揪起来了,狼人骨出来的人有多狠,武功有多高,从毁天和红叶身上便可知道。 “不,狼人骨三年一批,这些人出来之后为洪烈用八年,八年后若没死,便可换得自由身,而这些人离开洪烈之后,好几个出来都是干黑活的。” “黑活?” 容月解释道:“黑活是我们的行话,就是不管目标是什么人,只要给的银子够,便天皇老子……呃,就是不管身份对贵重,他们都会去。” 元卿凌心头难安,却见容月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你一并说了吧,也省得我自己胡乱猜度。” 容月看着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悬赏令出来之后,听说,南边客出山了,至于是不是来京城,是不是为了这百万黄金而来,则不知道。” “南边客?是谁?” 容月说起这个人,也有些犯怵,道:“他是杀手界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剑魔,快剑如闪电,内功之深厚,飞花摘叶皆可杀人,便是距离十丈之遥,他出剑,剑气也可以杀人。” 元卿凌的脸,当下就白透了,全身都忍不住地颤抖,“当年,苏家那边出十万两银子买我的命,让整个江湖的人都为之疯狂,如今这百万两黄金,除了他们之外,不 知道会有多少人闻风而动,容月,冷狼门可有抵御的能力?” 容月不忍瞒她,“任何一个帮派,杀手门,又或者说剑魔,狼人骨,只要不是蜂拥而至,但凡有个前后次序,冷狼门都能应付。” 换言之,冷狼门其实是不能保证老五的安全,因为这百万黄金能催动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什么程度,无法想象。 元卿凌心头冰凉一片,连四爷都说没法子,那就真的没法子了。 “能躲起来吗?”元卿凌问出口,又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这么多杀手,能躲到哪里去?便真能躲起来,那和被杀又有什么分别?一样可以让北漠趁虚而入。 她冷冷地道:“之前都说北漠人不玩阴谋诡计,确实不算阴谋诡计,用则便是重锤,父皇还想着韬光养晦,岂不是……” 虽怒极,到底也没把懦弱二字说出口。 “先别担心,反正我们会严阵以待,除了冷狼门,还有鬼影卫,红梅门,顾司的禁军也能帮衬一把,但是,如果真要打仗,太子怕不能亲政,否则,这些人都会成为北漠的帮手,这些人武功奇高,千军之中来去自如,于行军布局多有不便,这大概也是秦家的第二个目的,如果不能阻止北唐开战,就阻止他挂帅!” 第1245章 我们为先锋 四爷和宇文皓在书房里说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四爷告知了情况之后,他们商议的便是如何布防,如何抓紧研发武器,说服朝中臣子和父皇同意开战。 宇文皓并不害怕,他只是担心老元害怕,所以和四爷商议完之后,他马上回了啸月阁找元卿凌。 容月已经走了,元卿凌在房中帮多宝缝着衣裳,多宝趴在她的脚下,大耳朵竖起,见宇文皓进来,多宝摆摆尾巴,往边上挪了挪。 宇文皓上前抱着元卿凌,望着她微红的眼底,“别担心,没事的。” 元卿凌看着他,眼底更红了几分,“我知道,有冷狼门,有这么多人,不会有事,而且,还有二宝,点心,雪狼,小虎,我们未必会输给他们。” 多宝呜呜了两声,元卿凌便看着多宝笑了起来,笑得声音哽咽,“多宝说,他也能帮忙。” 宇文皓深深地看着她极力掩饰的担忧,伸手抱她入怀,“是啊,所以你更不用担心,我和四爷已经有计划了,只要能迅速出兵,就不怕这道悬赏令,因为一旦出兵,北漠人不会舍得再花这笔黄金,必定会抽调回去备战。” “嗯!”元卿凌听得他有把握的话,莫名地就安心了许多。 其实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长为可以挑起北唐江山的英雄。 和那年初初认识,已经判若两人。 她 对他有信心的,多少次危机都过来了,这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人相拥了一下,互相给予对方力量,放开她的时候,她眼底已经重新恢复了坚毅之色。 他眸光转向桌子上的衣裳,“多宝的?破了吗?” “总和雪狼打架,被雪狼咬破了。”元卿凌笑着,又拿了起来,“我补几针,人家等着穿呢。” 宇文皓笑着道:“我其实是头一遭看到狗穿衣裳的,不过,你们乡下倒是很多。” “多宝年纪大了,怕冷。”元卿凌看了多宝一眼,多宝还趴在她的脚下,黑眸油亮油亮的,不知不觉间,多宝已经陪伴她有五六年了。 多宝被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成年犬,惠鼎侯不知道养了它多久,之前也一直觉得多宝还年轻,可当它脸上的毛开始变白,才惊觉多宝也步入中晚年了。 多宝身上原先有很多鞭痕,是惠鼎侯这个恶魔抽打的,现在鞭痕遍布的地方,不长毛了,冬天里多宝就会冷,给他做衣裳,也是因为年前看到他在廊下一直颤抖,也不大敢往雪地里去了。 宇文皓抱起多宝,多宝双爪抵住他的膝盖,站了起来,依旧威风凛凛,当时接回来的时候,脸上是血肉模糊的,治好之后就留下了一道疤痕,这道疤痕,让多宝看起来威风八面。 宇文皓这些年很宠爱多 宝,因为没有多宝,老元就死在惠鼎侯的手中了。 他亲了多宝一下,“一眨眼,我多宝都老了。” 多宝在他脸上轻轻地拱了一下,脑袋便枕在他的肩膀上。 宇文皓抱着它,看着元卿凌道:“我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老元,如果再来一次,我那会儿一定不会这样对你。” 元卿凌抬起头飞了他一眼,“这么久的事,怎么还提啊?” 他伸手顺着多宝的毛发,眸子深邃,“我只是在想,这辈子我有什么遗憾的事,后悔的事,那就一定是曾经对你那么差,你或许已经不在乎了,可那些一幕幕,我历历在目!” 元卿凌放下针线,侧头看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些呢?说得我心里头挺慌的,就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再追忆前半生似的,别说了。” 他凝望着她,缓缓地笑了起来,“好,不说了。” 元卿凌却道:“你也别遗憾,或者后悔,因为你得用一辈子来对我好来弥补你曾经对我的差,这辈子,你也休想走在我的前头,不管什么坎,你咬紧牙关给我撑过去。” “那是一定的!”他轻声说。 元卿凌笑着,眼底还是忍不住红了。 缝补好衣裳,给多宝穿上,多宝便得意洋洋地走了。 宇文皓抱着元卿凌,“你放心,不管多大的坎,我都会扛过去!” 元卿 凌伏在他的怀中,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默默地应了一声。 因太上皇有些不适,所以元卿凌翌日还是入宫一趟了。 她其实进宫的时候有些担心太上皇会不愿意看到她,但太上皇看她来,还是挺高兴的。 他们仨在殿中摆下了棋局,逍遥公和首辅在下棋,太上皇观战,所以能和元卿凌说几句话。 三人都有些咳嗽,鼻音很重,看样子伤风得比较严重,但吃着御医开的药,元卿凌就不开药了。 太上皇问起老五为何不来,元卿凌道:“他召集了臣子议事,明日若得空叫他来。” “忙他的吧,不着急来,孤没事,就是随口问问。”太上皇转过头来看着他,“这几天,他可说什么了吗?” 元卿凌知道太上皇问什么,在这乾坤殿里,她也可畅所欲言,不必顾忌太多,若是在其他地方,她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的,“他觉得应该要备战,不过,支持他的人不多,所以他有些着急了。” “是皇帝不支持他,所以着急了吧,”太上皇拿了一杯热水喝,喝完之后抬起头,让鼻子通畅一些,再看着元卿凌道:“皇帝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打仗,他在位这些年,只要能避免的战事,他都会避免,因为我北唐朝,实在没有几员出得场面的大将,好在,老五他们几兄弟也是争气的, 年纪轻轻就立下了战功,不过,之前的战事,和如今如果要迎战北漠,则要倾尽全国之力还是有很大的分别,皇帝担忧的是,无大将可用,怕他的儿子要上战场。” 褚首辅在旁边下棋,回头说了一句,“之前与大周联手打肃国和北漠,太子挂帅,皇上便夜不能寐,皇上并非懦弱,只是我北唐在军事上,和北漠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逍遥公也随口搭话,“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底气不足,我早就说了,国中便再要发展,绝不能削兵,削减军费,备战是需要的,若再不备战,则会被北漠压着打。” 元卿凌听他们三人这样说,不禁懵了,“可我们不是有大周的武器吗?我们的军事力量还差?” “生死一战,大周的那些武器能应付多久?我们自己没有后勤供给,一旦被敌方毁掉,或者输一场,就会被收缴大半,别人家给的,怎有自己国家生产的好啊?希望太子和四爷能研制成功,像那年一样,狠狠地把北漠人打回老家去!” 逍遥公说着,又嘿嘿一笑,“赢了!” 褚首辅懊恼,“顾着沉思,竟是不妨呢。” 逍遥公得意地站起来,“好,愿赌服输,若开战,我挂帅!” 太上皇与褚首辅对视了一眼,皆是无奈叹气,“你挂帅,那孤和褚小五便做你的先锋吧!” 第1246章 被说服了 元卿凌听得这些话,差点没跳起来,“你们要出征?” 太上皇并不满意她的反应,哼了一声,“怎还瞧不起我们了?我们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对啊,之前在皇宫别院,我们不是一样穿起战袍抗敌了吗?”逍遥公说。 元卿凌急道:“那怎么一样呢?那时候,安丰亲王夫妇也在啊。” “便他们不在,我们也差不到哪里去,再说了,这一战至关重要,他们兴许也会来啊。”太上皇道。 “但是,朝中也不是没有武将,怎需要你们挂帅呢?这万万不行的,战场何其凶险,太上皇您现在走几步都喘气儿,心脏也不好,不能去的。” 元卿凌简直觉得是开玩笑啊,太上皇身体这么差,前几年差点挂掉了,虽然救回来,可这些年也不见得强壮到哪里去,总是时而就生病,心脏病,哮喘,这些可都不是小病啊,到了战场上若真要发作起来,谁能救得了他? 元卿凌是万万不同意。 可人家也没打算征求她的同意,简单粗暴地道:“我等已经决定了!” 元卿凌哭笑不得,那一次别院打了一场仗,这打上瘾了吗?打仗还有瘾了? “太子妃,”逍 遥公换了个座位,坐在了太师椅上,已经俨然一副元帅的威势,“我问你,两军对垒,强弱悬殊,是强者胜,还是弱者胜?” 元卿凌看着他睿智的眸子,“这个,兵力若是强弱悬殊,自然是强者的赢面更高一些的。” “很好,你不是说强者胜,只是说赢面大,那若是强弱悬殊之下,要增加弱者的赢面,该如何呢?” “这个……武器?” “武器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研发成功呢,就单从现有的条件来说。” 元卿凌摇摇头,“我不懂得行军打仗。” 逍遥公笑道:“勇,勇者胜,我们曾打过很多场强弱悬殊的仗,且大部分都是打北漠人,北漠人吃过我们的大亏,所以北漠人十分忌惮我们,当然了,他们主要是忌惮炜哥安丰亲王,而我们挂帅,从心理上就先压了北漠人一头,再者,我们与太上皇亲自挂帅出征,军中士气大振,是不是大大的提高了胜算?” 褚首辅也道:“对啊,太子妃,你以为真到了战场上,我们都得披甲上阵吗?不,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在营帐里指挥,排兵布阵,我们对北漠人太熟悉了,他们擅长的,不擅长的,我们通通了如指掌。 ” 太上皇说:“且我们挂帅,难道就不带其他大将了吗?他们负责上前冲锋陷阵,我等在后头运筹帷幄,互相配合,才可提高此战的胜算,到时候,若武器研发成功,迅速送抵边关,我们便可一举获胜,直接打得他秦贼回姥姥家去!” 三人这么一说,便已经斗志激昂,仿佛出战在即。 元卿凌虽然很敬服,但还是不支持,主要还是太上皇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点。 “说这个还太早了,父皇都不同意打仗,朝中也无多少人支持。” 太上皇怪笑一声,“孤还要他同意?” “您不是不干预政事吗?”元卿凌知道他的原则,能不干预就不会干预,尤其是这么大的事。 太上皇看着她,悠悠地往后靠了靠,“往日的不干预,是为了今日孤注一掷的干预。” 元卿凌目瞪口呆,怔怔一会,“老五还不知道此事吧?” “你回去跟他知会一声就行,事实上,他知道不知道都不打紧,他不能出战,他这性子,如果跟着我们上了战场,就知道护着我们,哪里还能专心战事?” 元卿凌缓缓地摇头,“那我估计他不会同意。” 太上皇又笑了起来,“他不同意能怎么样 ?还能阻止我们不成?” 元卿凌道:“皇祖父,战场太危险,我希望您不要去。” 逍遥公咬着槟榔,漫不经心地道:“我们本来就是武将出身,只不过后来一个不务正业地去当了皇帝,两个见异思迁当了大官,努力学着去管好这个江山,可我们骨子里就是武将,武将最好的归宿,就是马革裹尸还,我倒是认为,如果真要死,死在战场上才是我们最想要的归宿。” 这话,听得元卿凌心头一抽一抽的,她都要被说服了,可想起太上皇的身体,她不死心地看着首辅,“这事喜嬷嬷知道吗?她知道了不得伤心啊?” 喜嬷嬷从外头走进来,沉声道:“我同意的!” 元卿凌一怔,看向她,“你同意?你可知道战场凶险?” “知道!”喜嬷嬷坐在旁边烧茶,水雾袅袅,笼着她温柔的脸庞,她看着褚首辅,又看着逍遥公和太上皇,轻声道:“他们上过很多次战场,每一次,我都会烧好茶等他们回来,每一次他们都平安归来,这一次我相信也是这样的。” 她看着元卿凌,眼眶微红,“太子妃,他们守护这江山大半辈子了,他们为此付出的东西,有一些远远胜于 这条命,那会儿没退缩过,如今更加不会,分析时局,权衡利弊,确实是他们挂帅比较合适,我不会阻止,因为这是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太上皇看着她,轻声道:“孩子,这世间的许多事,有时候不能尽如人意,可但凡有一口气就绝不能认输,孤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在这深宫老殿里静悄悄地死去。” 元卿凌瞬间泪崩,她转了头过去,擦拭掉眼底的泪水,看着廊前石阶上那漫漫地铺开的碎金,门槛上年前新漆过油,覆盖了时光的痕迹,呈现崭新迹象。 宫门一重一重,一直看到外头对着的那斑驳宫墙,嬷嬷有一句话说得对,就是这江山是他们守护了大半辈子的,如今他们要继续守护,谁又能阻止呢? 殿中静悄悄的,无人再说话,但气氛一点都不伤感,三大巨头对望彼此,眼底还燃烧着少年时候的激一情,对北唐的热爱,使得他们便在暮年也愿意披上盔甲,奔赴战场,这是军人的天命! “还反对吗?”太上皇问她。 元卿凌转过头来看着他,他脸上有岁月留下的沟壑,但眼底依旧充满了斗志,她缓缓地摇头,哽咽道:“不,不反对!” 第1247章 并非不中用 元卿凌回去之后,刚好四爷也在,她便把太上皇和首辅逍遥公的决定告知了他们。 宇文皓听完,摇头,“不行,战事一旦开始,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们三个上战场,咱们北唐又不是没有武将,我和老三都可以挂帅,老四……就算不让他领兵,但上战场还是可以的,且南疆已经有好消息传来,老九也可以回来,如今朝中的武将虽说不若前些年了,可还不至于要他们三人挂帅出征的地步。” 四爷难得地苦笑了一声,“北漠人怎么都没想到吧?以为这边以悬赏令挟制住了太子,却没想还有老的在宫中能折腾一下,撇开别的不说,就他们仨若是挂帅出征,那军中士气定必大振,北漠人听得,怕也要肝颤的,太上皇这一招,可真是把北漠给打懵了。” 宇文皓白了他一眼,“你还跟着起哄?” 四爷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这些年太上皇给人的印象,病,老,残,就是任谁想也不可能会上战场的,北漠都把他当腐朽的老人了,哪里想过有一天他还能披甲上阵呢?若是安丰亲王夫妇也上战场,那可不得了。” 宇文皓道:“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让皇祖父上战场。” “别被面子耽误。” “这怎么和面子有关了? 他是我祖父,我怎么能让他去冒险?四爷你愿意让自己的亲人去遇险吗?”宇文皓问得很冲。 四爷慈爱地看着元卿凌,“自然愿意,你看我徒儿……我管她去死!” 元卿凌听了这话,差点吐血,“那公主呢?你还是拿公主说事。” 四爷神定气闲地道:“她是我妻子,不是我的亲人。” “妻子怎么就不是亲人?” “妻子是妻子,亲人是亲人,妻子是独一无二的,亲人可以有一大群。” 元卿凌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今天不说了,你回吧!”宇文皓说。 四爷却不动弹,“不回,今晚在这里用膳,今晚公主没在家。” “哪去了?” 四爷道:“昨日得了个琉璃瓶,巴巴送宫里给老丈人去了。” 他说着,若有所思地道:“或许打完仗,我们也该考虑生孩子了,免得她终日无事,只惦记娘家。” 宇文皓瞪着他,终于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圆房了吗?” 四爷抬起眸子看他,薄唇轻启,“关你屁事!” 宇文皓跟他说话可真费劲,娶个媳妇回去就当摆设,让她守着活寡,想想也是气人得很。 四爷留在府中吃了晚膳,才披着夜色回去了。 宇文皓心急火燎的,翌日就入宫去了,太上皇是早知道他 要来的,和首辅逍遥公一起摆下了茶桌。 且见他来了之后,命人去请明元帝过来,在明元帝来之前,他们仨不许宇文皓说一句话。 宇文皓着急得干瞪眼,但一开口就被人打断话,没办法说得下去。 倒是看到殿前摆下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三把剑,除了三把剑之外,还有一个香炉焚着香,宇文皓嘀咕,怎地?剑还得拜祭一下? 明元帝这会儿正在御书房里办政务,外头很多大臣等着叫起,听得说太上皇传令,明元帝便匆匆地去了一趟。 进殿就看到宇文皓被三人围着坐在茶桌旁边,又看到三把剑,心里头咯噔了一声,进殿拜见太上皇之后,问道:“父皇,您请朕过来有什么事?” 他说话的时候,冷冷地扫了宇文皓一眼,他大概认为宇文皓进宫来是要说服太上皇干预朝中的事,找人支持他主站的观点。 宇文皓很委屈地看着他。 太上皇让他坐下来,道:“你们父子两人就坐在这里,看看我们三人的武功可有退步了。” 明元帝一怔,他那边可都忙着呢,就叫他过来看他们比武? 但是,他也不大敢表现出自己不耐烦的样子,“那,朕就看看。” 三人同时起身,一人取了一把剑走到了院子中。 风乍 起,吹得三人衣袂飘飞,太上皇的背挺得很直,缓缓地抬起了剑,宇文皓瞧着,总觉得他抬剑都费劲。 可马上他就吃惊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只见太上皇那剑抬起,便快如闪电般刺向了褚首辅,褚首辅身形飞快地一闪,几个旋转干净利落,避过了剑,而逍遥公则持剑凌空朝太上皇劈下,太上皇弯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迅速跃起,再仗剑而起,反手朝逍遥公挑去。 逍遥公一个后空翻,跃开两丈远,首辅却凌空飞过来,人没到,剑已经朝他扫了过来,逍遥公嘿嘿一笑,嘴里道:“怎地?都攻我了?我能打是不?” 首辅只管出剑,剑气一道比一道凌厉,与太上皇一起夹攻逍遥公,好在逍遥公这些年赋闲在家,剑术有所精进,连番夹攻,竟是没处于败势。 明元帝开始的时候,只是应付地看一下,但没想到他们的剑术会如此的精妙,他很少看到太上皇练剑法,如今使出来,是看得出有些生疏,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套剑法打下来无比的流畅。 逍遥公的武功是最好的,主要是他的体力好,内功也深厚,褚首辅和太上皇显然是被政事掏空了身体,所以,还是需要调整。 不过,这已经让殿中父子十分震惊了。 等打完回来,三位看着父子两人,神色便多了几分倨傲,“如何啊?” 明元帝拍着手掌,惊得下巴都不见了,“父皇,您这剑法实在是好,比儿臣的都好很多。” 太上皇坐下来,有些喘气,一张脸也红得很,殿中奴才上了手绢,他便接过来擦拭了额头的汗水,看着明元帝,“生疏了,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没想,还是得用啊。” 明元帝怔了一下,“还是得用?” 太上皇看着宇文皓,“这会儿,你还想说什么吗?想说孤年老体衰,连走路都没力气了?” 宇文皓本来就是要就他的身体状况说事的,如今人家露了这一手,虽然还是喘得要紧,可真不是老骨头不中用。 宇文皓嘀咕道:“便是能打一会儿,也不合适长期的行军。” “行军?”明元帝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一巴掌就打到宇文皓的脑袋上去,“你这臭小子,你竟敢撺掇你皇祖父上战场去?” 太上皇拿手绢就扔到明元帝的脸上去,“咋咋呼呼的干什么?是孤要去,他是进宫来劝阻的,问也不问清楚一下就敢胡乱发脾气了。” 太上皇这些年也从不曾对明元帝疾言厉色,如今直接拿手绢扔在了明元帝的脸上,是头一遭。 自然,也是因为殿中没有外人。 第1248章 得偿所愿 明元帝一下子怔住了,全身的血往头脸涌上,直直地看着那手绢落在自己的脸上,再滑落地上。 可以说,登基之后,这是第一次面对太上皇的厉色,他竟有些无措起来,看着宇文皓,宇文皓也白了脸,知道父皇肯定会迁怒他,所以,便先跪下来替父皇请罪了,“皇祖父息怒!” 太上皇淡淡地道:“孤没怒,你父皇也没有不高兴,当儿子的遭父亲巴掌,那是常有的事,你问问他,是不是这样?甭管儿子多大,当父亲只要不高兴了,还是可以给几巴掌的,管他是太子还是皇帝呢。” 明元帝一听这话,就知道父皇是替宇文皓出头了,脸色当下也变了变。 “是不是这样?”太上皇却看着他直接问了。 明元帝轻声道:“儿子知罪!” “你当太子的时候,孤可有不分缘由地揍你一顿?你便有错,孤多半是斥责你,可有动手?” “没有!”明元帝白着脸摇头。 “知道为什么吗?” 明元帝垂下了眸子,“父皇想给儿臣留面子。” 太上皇冷哼一声,“知道就好,你动不动就上手,哪里当过他是北唐的储君呢?百官又岂会臣服于他?” 明 元帝讪讪地道:“儿臣知道错了。” “瞧你往日,能得你啊,有这么懂事能干的儿子,你就知足吧。” 明元帝看了首辅和逍遥公一眼,那俩老人精马上转过头去当听不到看不见,他压低声音道:“父皇,您就别说了,儿子知道错了,有人在呢。” “那你打老五的时候怎不说有人在啊?”太上皇哼道。 宇文皓心里可一点都不痛快啊,因为知道父皇肯定会秋后算账的,所以,他也帮着劝,“皇祖父,孙儿有时候脑子糊涂,父皇打一下,能打醒过来。” 明元帝见儿子帮忙说项,看了他一眼,神色微暖。 太上皇也没打算不依不挠地说他,便扬手道:“这事便算了,说回正事,皇帝,孤问你,你真认为对北漠的政策不需要调整吗?有信报表明,北漠人已经源源不绝地往边关输送粮草,他们是要打仗的。” 明元帝刚被太上皇说了一顿,这会儿锐气都减去大半了,说回正事上,气势也回不来,道:“只是,朝中大半官员都不主张打仗。” “形势如何,你可以再和臣工们分析分析,孤这些年也不管朝中的事,但也有底线,国土一寸不能让, 北漠人继上次大败之后,如今是铁了心要卷土重来的,我们北唐富饶的土地,是他们觊觎百年的,不重挫他们,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明元帝想了想,还是坚持自己的意思,“儿臣其实有打算了,想派人去谈判。” 太上皇淡冷地道:“谈判?你开什么条件去谈判啊?割让土地?每年送银子?”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北漠人半点好处没有,为什么要和我们和谈啊?你难道打算派个人去劝说他们退军?还是想用嘴巴告诉他们,我们的军事力量有多强大?” 明元帝道:“北漠人应该也要知道,真打起来,遭难的是两国的百姓,希望北漠楚皇帝能真心怜悯百姓,不要开战,免百姓生灵涂炭!” “荒谬,这个道理北漠人百年来不曾参透,你派人去说说就参透了?明白了?顿悟了?想得倒是美好,可不管你派多少人去,最终还是难免一战,因为北漠是野心家当权,要说服一方霸主停止侵占,那是不可能的事,我北唐也没有这样的能人贤士。” 明元帝不做声,他其实也知道派人和谈成功的机会很微,但是,就这么宣战,对国家的伤害 太大了,他怎舍得国家再陷入战火之中? 如今的成果,是北唐君臣一心,几十年的成果,如今因开战而毁于一旦,他在位的所有政绩都将被抹杀。 “皇上,请听老臣一言!”首辅上前拱手,眸色坚定地看着明元帝,“臣认为,如今出战,是迎战而不是宣战,其实宣战的主导权一直都在北漠,北漠三番四次的挑衅,我们总容忍下来,不管大臣也好,民间百姓也好,便都觉得低北漠人一头,软了骨头,国力,往往是体现在一个民族的气节上,北漠为何如此让人害怕,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的铁骑无敌吗?不,恰好是他们不惜一切,义无反顾的勇气,我们的退缩,越发壮大了他们的信心,不能退了,皇上,再退下去,北漠的铁骑就要踏遍我北唐的万里河山了,皇上何惧之有?老臣等还有心有力,愿与北漠一战,替皇上,替北唐分忧。” 乾坤殿,外头的殿门关闭,明元帝进来之后,足足一个时辰才离开,而御书房外,列位臣工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明元帝回来,明元帝直接取消了今日的叫起,所有人进御书房里,商议一件大事。 宇文皓本来 抱着劝退太上皇的心来,但是最终被召到了御书房里,商议出战事宜。 依旧有臣子反对,但是明元帝此番破釜沉舟,力排众议,和太子宇文皓站在了一起,反对的人当中,虽然有个别没被说服,但是,战鼓已经敲响了。 北营军,迅速召集,迎战北漠,虽没大张旗鼓,秘密调兵,但是得知消息的人还是很多,北漠犯境多年,一直忍让退避,今日终于要出战,百姓为之鼓舞振奋。 逍遥公挂帅,太上皇与褚首辅为监军,旨意下,令魏王迅速带兵与他们汇合,一道圣旨也迅速快马送去江北府,起用安王,令他接旨之后速速归军队。 朱国公朱如培(多次写错成方国公)竟也请旨随同出征,明元帝恩准。 明元帝第一次在战事上用怀王,封他为钱粮官,筹备军需军粮,确保军备源源不竭地供给边关。 宇文皓虽然达成心愿可以出战,但是,他不能挂帅,也不能随军出征,有悬赏令在,他若出征,则为北唐军招致灾祸,到时候,各路高手在军中要取他人头,军士为保他性命,还不曾抵达边关,便已经折羽半数,所以,他就是再想去,也没办法去。 第1249章 送军 他不免颓然,这一战,至关重要,他却不能上战场,顾司劝他,说如今太子妃有孕,他应该留在京中,且如今大军全部出发,京中至关重要,必须要守住的。 宇文皓只能接受,但是,他始终担心三大巨头。 元卿凌这天进宫去,给三大巨头检查身体。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征在即,太上皇原先有些衰弱的心脏,如今竟跳动得十分沉稳有力,他连咳嗽都没有了,仿若全身换血,他对元卿凌说,往日没了斗志,如今不一样,如今这副残躯还有作用,自然就好起来了。 意志力是很让人迷惑的东西,会让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拍着胸口说他还很年轻,还能赢得这场战事。 三个人当中,逍遥公的身体是最好的,几乎没有任何的毛病,脸色红润,力量惊人。 首辅差一些,气管不好,加上他是在明元帝登基的时候就当了首辅,这些年殚精竭虑,耗费心神许多,早早地掏空了身子,好在这一年里退下来静养,慢慢地将养过来。 元卿凌给他们都配了一些药,有退烧的,消毒的,清理外伤的,治感冒的,心脏的,气管的,还配了几管哮喘喷剂。 太上 皇就很嫌弃,“人家上战场是带兵器,怎么我们上战场是要带药的?多不吉利啊,不要带,不要!” 元卿凌也第一次这么疾言厉色,“必须要带,没得商量!” 太上皇看着她,“你这么凶!” “不带我不放心!”元卿凌把药一股脑地包在包袱里头,缠得紧紧的,再抬起头看太上皇,“你必须要带,出征当天,我会叫老五检查的。” “带吧!”逍遥公说。 太上皇这才没反对,但是带这么多药,到底是让他威风顿减,所以,他叫喜嬷嬷把这些药重新包一次,包得几层,免得被人看到。 喜嬷嬷这两天特别的忙碌,整理这个,整理那个,白天夜里都没有停歇,她和宫里头的绣娘一起,做了好几双靴子,她做的靴子针线密缝,鞋底柔软,褚首辅试穿了之后,大赞,说这双战靴一定能带他凯旋。 喜嬷嬷笑着便红了眼角,痴痴凝望,总觉他还是当年的少年,但一正神,殿中三人原来都被寒霜染了鬓边。 可他们的笑容,却还是那么的纯粹。 元卿凌替太上皇收拾东西,检查他所带的一切,默默地,给他放了烟袋进去,他抽烟袋是不好, 但希望这烟袋能让他在紧张的战争中,得以稍稍的放松恣意。 点心们今日也不上课了,首辅对她说他们三个已经把他教的都学会,北唐从没出过这么聪明的人,来日他们一定能成为北唐的明君和肱骨。 元卿凌看着围在太上皇身边的点心们,微微笑着,是的,他们会,会像父辈祖辈一样,守护着北唐的江山。 “太祖父,我把雪狼送给你,你带着雪狼出征吧,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像太祖父一样披甲上战场!”包子仰望着太上皇,一脸崇拜地道。 逍遥公笑着道:“雪狼,咱不缺,我有的是。” 太上皇伸手抚摸着包子的脸,“好孩子,等你长大了,太祖父就能安享晚年了。” “好!”包子抱着太上皇,“那太祖父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汤圆和小糯米也抱了上去,“太祖父,您一定要把坏人都打死,然后快点回来。” “好,好!”太上皇眼底露出了慈爱之情,对着点心们,他总是没办法摆起太上皇的脸谱。 出征的前一天晚上,皇家子孙们齐聚在宫中,吃了一顿饭。 其实这个场面,足以让众人惭愧,因为太上皇头发都花白了, 却还得御驾亲征。 睿亲王当即请旨,要随同出征,明元帝恩准了。 宇文皓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只默默地喝着酒,几乎不吃菜,孙王也是如此,孙王想帮上忙,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帮什么,只知道这个北唐和宇文家的危急关头,他只能像个外人似的袖手旁观,不禁觉得这些年只顾着安逸,却忘记了为国分忧。 怀王得了差事,倒是十分开怀,痛饮了几杯,白净的脸色上泛红,眼底充满了信心的光芒,他从一个将死之人走到如今,回想一路,着实唏嘘。 出战当日,三大巨头与朱国公披上战甲,坐在马背上,遥望北唐旗帜此起彼伏,看三军战士威风凛凛,列阵严整,日头之下,金光一片。 便见前方尘埃滚滚扬起,仿佛天地动摇,再仔细看,只见安丰亲王夫妇带着黑影,闪电,鬼影三卫策马奔来,为首的是一头金虎,它奔来之际,仰天长啸,啸声如电震彻九霄云上。 他们的身后,急急奔来的竟然是一群雪狼,尘埃之中,也难掩他们雪白矫健的身姿,毛发在日光下起伏,如波浪一般,气势锐不可当! 安丰亲王夫妇一袭黑色滚金 边锦袍,刀剑在身,策马奔至,面容冷峻而沉稳,叫人瞧着莫名便心生信服之情。 三卫在身后,衣袍飘飞,未穿甲,却仿佛刀剑不入的阵势。 众人于阵前相对,太上皇鼻头一酸,他是言出必行的,当年隐退,他说过,北唐如有危机,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他说到做到! 军士认出他们来,当下呐喊起来,整个城门,吼声震天,“太上皇,安丰亲王……” 太上皇策马走到安丰亲王的身边,看着他缓缓地伸出手,“炜哥!” 褚首辅,逍遥公也都策马上前来,四只手交握在一起,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地看向安丰亲王妃,安丰亲王妃顿了顿,还是策马过来,伸出手和他们交握在一起,金虎跃起,双爪凌空落下,搭在了五人的手上,日头之下,五人微微一笑。 元卿凌和阿四喜嬷嬷站在城楼外的酒楼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她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悲壮之情,几乎落泪,但她努力忍着,只盼着他们还能像年轻的时候,早日凯旋! 明元帝与太子宇文皓带着百官在城门相送,浊酒一碗,祝他们大获全胜。 第1250章 送来的册子 大军开拔,气吞山河,一路战旗猎猎,漫天尘埃卷起,官道上,在经历了一番地动山摇之后,渐渐地趋于平静。 宇文皓和明元帝还站在城楼上,带着百官,一脸凝重之色,尤其宇文皓,眼底更是充满了复杂之情。 他是真的难受,这种难受像是在心头上放了一把火,一直烤着他的心脏,焦灼,痛楚,难安,惭愧,内疚,说不出的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让他的眼底如同日头映照下那赤湖般的红。 明元帝也有些难掩的沉重,他的身份尤其尴尬,若说要振奋士气,他身为帝王,御驾亲征,也一样可以振奋军士之气,曾在乾坤殿里听三大巨头说的时候,他冲动过,差点就脱口而出,说要御驾亲征,可惜理智始终是胜过冲动,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其实说出来,大概朝中也无人会赞成,但是,他没说出来,他冷静理智的有些可怕。 初登基时,雄心万丈,如今却前怕虎后怕狼,这一刻,他直面自己心底的怯懦,才意识到其实这些年当皇帝比起太上皇那时候,实在是太容易太容易了,不管是内忧外患,总有人替他分忧,而他在位期间,面对过的最大危机最叫他烦心的 事,就是儿子之间对太子之位的争夺。 在这场争夺里头,他失去了一个儿子,老三老四离京而去,他痛心疾首,后来太上皇一句话惊醒了他,是他当断不断导致这样的后果。 他开始的时候始终不愿意开战,或许他是有怯懦的,但是看着城下的这些百姓啊,战争首先伤害的人就是他们,而他身为帝王,除非国破,否则,总有人护在他的身前。 他一直试图去寻找别的可能性,和谈未必是好办法,但他也想尝试。 只是,他也忘记了,这般的退让,是真的会让先祖流血打回来的江山,被北漠人侵吞,他将成为千古罪人,如今看着队伍远去,他心底有些东西仿佛被唤醒了,那就是身为帝王的尊严,身为北唐人的尊严,这份尊严,让他顿觉宁可身死,也不能叫北漠人轻辱了去。 他侧头去看向宇文皓,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披风猎猎,竟仿佛巍峨高山一般,叫人望之心安。 他或许做过最正确的事情,便是立了他为太子。 可谁又知道,当时立他,也是迫不得已,心里并非是乐意的。 他心头很安慰,对宇文皓道:“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父皇 会支持你。” 就像太上皇这么些年一直支持他那样,放手让他大刀阔斧地改革。 宇文皓眸色复杂,几欲落泪,“父皇,儿臣无用!” 明元帝不语,这句话,应该是他对太上皇说的。 在临近城楼的一家酒楼上,喜嬷嬷和元卿凌也在看着远去的队伍,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大家的眼睛都收不回来,喜嬷嬷眼底红了,眼泪忍着,没掉下来。 出征不需要眼泪。 元卿凌握住了嬷嬷的手,轻声道:“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喜嬷嬷手里颤抖,但却笑着说:“是的,我相信。” 酒楼饭馆里的百姓对此次战事也是议论纷纷,很多人拿当年的事情来说,当年太上皇和安丰亲王他们是如何的厉害,让北漠人闻风丧胆,这一次他们又再一次披甲出征,一定可以大退北漠,还边疆的宁静。 当年的事,在场很多人都没经历过,那个年代过去了,他们才出生,但是有些故事在民间口口相传,神化了,可那些辉煌是曾经有过的,北唐人的腰骨,曾经挺得很直很直,傲视四海。 明元帝和百官都走了,宇文皓却没走,依旧站在城墙上,遥望远处。 顾司带着一批禁军在附近, 冷狼门也有很多人潜伏在四周,防着杀手的出现。 元卿凌上了城楼,站在了宇文皓的身边,悄然握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我想多站一会儿。”宇文皓轻声说。 “危险。”元卿凌提醒。 宇文皓瞧了一眼四周,道:“禁军布防,还有冷狼门的人在,杀手不会挑这个时候下手。” 元卿凌微微点头,“那我陪你待会儿。” 他转头看她,伸手把她抱入了怀中,鼻头便禁不住地酸楚起来,“老元,我心里头特别的难受。” 元卿凌安抚着他,“我知道,这一次你实在是不能去,不过也不代表你什么都不能做,你们抓紧研发武器,等悬赏令撤了,你便可带援军和武器奔赴战场,和他们汇合。” 按照四爷的分析,一旦战争打响,北漠人不会再舍得花百万黄金来拿老五的人头。 他们拿这笔黄金是要制造北唐的混乱趁机而入,快刀砍乱麻地拿下北唐,但现在老将出马,注定这一场战争不能迅速完结,所以,僵持下去最后他们会撤销悬赏令。 宇文皓不语,但有哽咽的呼吸声在元卿凌的耳边响起,元卿凌也忍不住红了眼角,但她也使劲地忍住,争取不让一滴 眼泪落下。 这些年,她早把太上皇当做自己至亲,爱他,宠他,敬他,如今看着他晚年出征,她心里特别的难受,不亚于宇文皓。 他们在城楼上站了有半个小时,才牵手离开,沿途禁军相送,宇文皓自当太子之后,就不曾有过这么大阵仗,这使得他的心头也越发的郁闷。 回到府中,汤阳告知说有人在正厅里等了许久,说是安丰亲王派来的人。 宇文皓一怔,快步便进了去。 正厅里坐着一位六七十的老人,身穿一袭黑色的绸子,见宇文皓回来,他便站了起来拱手,“参见太子殿下!” “快免礼!”宇文皓看着他,也回了礼,“敢问尊驾是?” 老人微微一笑,“老朽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了,此番来,是安丰亲王命老朽送来一份册子。” 他说着,便从袖袋里取出一本册子递过去给宇文皓,“太子拿好,老朽功成身退!” 宇文皓接过来掀开第一页,眸色顿时放光,快速合上,拜谢,“多谢老先生!” “不必客气,老朽告退!”老人说完,便拱手作揖,然后大步而出。 “先生留步!”宇文皓急忙喊了一声。 但老人却仿若听不到,径直出去,离开了王府。 第1251章 你希望我去哪里 汤阳走过来,问道:“太子,册子里是什么?” 宇文皓激动地道:“是兵器的制造方法。” 汤阳大喜,“那太好了!” 宇文皓急声道:“备马,本王要去一趟冷宅!” 当年的火药兵器,是安丰亲王制造的,如今得了他亲授的册子,按照册子来做的话,一定很快可以成功。 宇文皓恢复了斗志,在冷宅里待了几天,连府中都没回,期间倒是有杀手试图闯入冷宅,但是,冷宅里连扫地的都武功高强,要闯入杀太子,怎是那么容易的? 轻易地就被击退,不过,四爷说,如今出动的,都是些不见经传的,真正的高手,只会看准时机才出手,所以,眼下还不是最危险的时候,等他们的人消耗得差不多了,那真正的危险就会来。 元卿凌知道宇文皓一心扑在了钻研武器上,连政事都疏于管理,好在,明元帝以为他还在为太上皇出征的事难过,也就放任他难过几天。 顾司也告知了明元帝,说京中来了大批的杀手要杀太子,明元帝让顾司再调派一些人去保护太子。 战事当前,明元帝胡乱地选了几个秀女充裕后宫,也没有宠幸,只当完成了这 事。 朝中的一些官员本来就担心这一次战事起,会让镇北侯的势力再次壮大,如今见明元帝选了妃子,好歹后宫里头有了新血,皇上不至于一味宠爱扈妃,渐渐地就平息了对扈妃的非议。 太上皇亲自出征,还是让朝中有很大部分的官员受到了鼓舞,为国尽忠,为民做主的精神风气吹遍了朝野。 四爷分心出来,召集了商会的人为朝廷捐献,他不是说捐献银子,他以认购赞助的方式,谁家赞助多少兵士的军靴,谁家赞助多少兵士的口粮,连兵器到盔甲,都有人赞助。 此举是帮怀王的,因为怀王任钱粮官,如今大部队出发了,怀王筹集的第一批粮草早于他们出发,如今,也要筹集第二批,四爷这样做,实在是帮了他的大忙。 四爷的举动得到了明元帝的褒奖,一时间,各州府的官员也开始动员自己州府内的富商捐款,购买军需送给怀王,让怀王安排送往边关。 因为大家都知道,此番上战场的是太上皇,相助前线,就是相助太上皇,那是他们的太上皇啊。 北唐上下,从未曾有过这么大的凝聚力,各州府的折子如雪花似地送抵明元帝的 御案前,捐献多少都有列明,明元帝不得不佩服太上皇,他们出征或许不能真的上战场杀敌,但是,却能让整个北唐上下一心,国民支持,则兵士大勇。 这份号召力,除他们,还真没有别人能做到。 明元帝这天在御书房议事的时候,就对臣工们说,这一次出战,能君民一心,实在是让人振奋,他宣布北唐要雄起,对外政策要改变,不能一味地韬光养晦。 北唐的臣子,听着明元帝的话,觉得自己的腰杆子都硬起来了。 南疆再次传来好消息,冷静言力战巫师,大获全胜,免去整个南疆三年的赋税,疆北和疆南握手言和,南疆由南疆王统管。 捷报抵达当天,明元帝大喜,一道圣旨下去,让顺王率兵前往边关,相助太上皇。 南疆王府内! 和谈是在南疆王府里完成的,阿丑和几位巫师都还留在王府里做客,巫师们不着急回去,疆南疆北断交多年,他们便许久不曾踏足过疆南的土地,他们想留在这里,到处走走,到处看看。 阿丑天巫师的身份已经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所以,他们也不可能让阿丑再离开南疆。 而冷静言是要回京的。 红叶还在犹豫,因为阿丑一直希望他能留在南疆,留在她的身边。 红叶有些无奈,“你都是疆北的天巫师了,我留在你身边做什么?” “你是阿丑的主子,这辈子都是。”阿丑固执地道。 红叶笑着道:“你不要再这样说了,你再说,那些巫师得把我捏死不可。” 阿丑红着眼圈看他,“公子一人,孤苦伶仃,若不留在阿丑的身边,能去哪里?公子连做饭都不会。” 红叶蹙眉,“什么孤苦伶仃啊?我好歹是两国的郡王,我去大周可以,去北唐可以,郡王的身份,也足以让我富足一生了。” “但是他们都不喜欢公子。”阿丑还是忧心忡忡的,她实在不愿意红叶离开,其实,说白了,是她自己孤苦伶仃,便是如今是天巫师的身份,她也觉得自己没有亲人,公子在身边才踏实。 “他们喜欢!”红叶无奈地看着她,“怎么我在你眼里如此一文不值?你怎么会认为无人喜欢我呢?” “确实的,他们只想利用公子,他们怕你,可又不敢放你离去,怕你害他们。” 红叶看向坐在廊下喝茶的冷静言,冷静言听到了阿丑的话,淡淡地看了过来 ,道:“他虽不让人喜欢,但我们倒是没有这个担心的。” 阿丑不理冷静言,只一味哀求红叶。 红叶走了过去,靠在圆柱边上看着冷静言,“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冷静言抬起乌黑沉静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你呢?回去北唐还是去大周?” 红叶挑了一下鬓边垂下的发,“这话问得奇怪。” 冷静言看他,“有什么奇怪的?” “你问回去北唐还是去大周,为何去北唐是回去?你认为北唐是我的家吗?” “你不是北唐人吗?你以前说过,你是在北唐长大的。”冷静言倒是觉得这说法很正确。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红叶看他。 冷静言捧着茶,眸色淡淡,“我记性一直很好。” 红叶瞧他半晌,“那你希望我去哪里?” 冷静言愕然,“你随心而行啊,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留下就留下。” 红叶冷道:“留下?看来阿丑说得对,你是希望我留在南疆,你们还是觉得我有威胁是不是?” 冷静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听力有问题还是理解力有问题?” “都没问题,行,我留下,你走!”红叶扭身就进了府中去。 第1252章 旨意抵达 冷静言扬起弯弯眉目看他,素来淡雅的脸上也染了淡淡的笑意,“你倒是好笑,你想留下就留下,想回北唐就回北唐,想回大周就回大周,天下这么大,你无官无职,无挂念牵绊,随心所欲,不好吗?” 红叶冷冷地道:“是啊,我无牵无挂,无官无职,且南疆平定,也无利用的价值,可弃如敝履了是吗?” 冷静言站起来,青衫在风中猎猎吹响,“若实在寻不到去处,随我回京城吧!” 说罢,便转身进去了。 红叶看着他的背影,声音倒是不冷了,“你想叫我回去,那就直说,何必扯那么大一通呢?” 冷静言头也没回,就扬了一下手。 红叶转身看着阿丑,有些苦恼,“你看,倒不是你公子我不愿意留在南疆陪你,实在是抢我的人多了去了。” 阿丑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实在忍不住问道:“公子,那冷大人没抢你,他只是懒得跟你说话,你没看明白吗?” “瞎说!”红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不是要回疆北吗?收拾东西回去吧。” “没啊,我和巫师打算在疆南走走,没说要回去。” “回吧,早些回去整理事务,好接管疆北。 ”红叶扬手,唇角上扬,“我收拾东西去,准备回京城了。” 阿丑不甘心,又追了上去,“公子,你还是留下吧,没有你在身边,我很不习惯,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否真心对我好,若是等你走了,他们又故态复萌,或者不认我这个天巫师可怎办啊?” “那你就来京城投奔我。”红叶见她实在缠得要紧,蹙眉道:“阿丑,你已经长大了,且是疆北的天巫师,你要学会独立,自己处理事情,往后,公子顾不得你那么多,我也有自己要办的事,镜湖的事还没个下文呢。” “是为了镜湖啊。”阿丑这就理解了,“怪不得你缠着冷大人,原来是想名正言顺地留在北唐京城,也好,是冷大人邀请你回去的,他们就不会胡乱猜度你了。” “我就是这样想的。”红叶转身去了。 启程之前,京中八百里加急旨意送抵,着顺王领兵前往襄助太上皇。 顺王接旨之后,大为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太上皇竟然会亲自出征,身为儿孙,他真真的无比羞愧。 顺王当即校场点兵,与蛮儿道别,翌日一早,和冷静言红叶他们一道出发,只不过,出发之后,各奔东西。 冷静言带去的人,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此番是他先和红叶回京,两人策马走在南疆的官道上,南疆的风景十分美丽,沿路山脉连绵不断,阳光徐徐地洒在旅途上,说不出的宁谧壮丽。 因京中有危机,冷静言一路也没耽误,抓紧赶路,夜宿驿馆,若赶不上驿馆,便于山林中过,红叶没想到他看着是个书生,虽曾露出那么一两手,但想他不是长久练武之人,只精于这么一两招,也这么能吃苦,也不得不佩服。 红叶自动揽下了各种的活儿,例如取水,猎食,生火,甚至体谅他一路辛苦,烧好之后还送到他的面前去。 吃着的时候,有一条青竹蛇悄然从树上滑落,眼看就要落在冷静言的头上,红叶正欲出手,却见冷静言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扬手而去,那树叶直直穿过蛇头,青竹蛇身首分离,落在了地上。 红叶目瞪口呆,卧槽,这厮内功这么厉害? 冷静言慢条斯理地继续撕着烤鱼吃着,面容一如既往的安逸。 “你是只修内家不练招式吗?”红叶问他。 冷静言道:“差不多!”言简意赅。 “如此说来,你不懂得招式,真要打斗,你 如何取胜?”红叶问出口之后,顿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内力深厚,还用招式吗?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冷静言果然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红叶泄气,坐在了树前,一袭红衣如同漫开的火焰。 旨意以同样加急的方式,送抵了江北府,安王的府中。 旨意有两份,一份着安王立刻奔赴集合兵马,奔赴战场。 第二份是册封诏书,安之的名字由明元帝亲自取,宇文孟和,封安和郡主。 传旨大臣对安王道:“郡主的封号和郡主的名字都是皇上亲自取的,礼部送上来的字,他一个都没看上,皇上说,王爷能从郡主的封号和名字看出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安王接旨,轻声道:“儿臣谢恩!” “王爷尽快收拾,点兵奔赴战场吧!”传旨大臣道。 “请禀报父皇,本王明日出发!”安王沉声道。 “好,臣告退!”传旨大臣道。 “大人一路辛劳,还请吃过膳食再走!”安王妃忙上前道。 传旨大臣拱手,“臣要克日回到京中复命,就不逗留了,多谢王妃的好意,告退!” 说完,他转身便去。 安王夫妇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有些震惊 。 安王妃难过地道:“太上皇竟然亲自上战场了,怎能如此呢?” 安王久久不发话,默然坐在了椅子上,手里执着圣旨,眼底几番明灭,半晌,苦笑出声,“我真是愧为宇文家的子孙。” 前尘过往,来到这里之后仿佛就是前生的事情了,可其实不管怎么刻意地忽略,做过的事就会在心上刻下一刀一刀的痕迹。 安王妃上去握住他的手,凝望他苍白的面容,“如今补救,为时未晚,总胜过想补救却没有法子。” 安王眼底空洞,“你说,我往日到底在争斗什么啊?当皇帝真的这么重要吗?值得我违背人伦,伤害兄弟?颜儿,我真后悔啊,若不是我们兄弟折腾这么些年,同心协力辅助父皇,真不至于到这一步的,可后悔有什么用?皇祖父他身体不好,离京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老人家了,如今他还上了战场……” 安王声音哽咽,他争夺太子之位,本就没把兄弟之情放在心上了,他往日还曾怨过自己,行事不够心狠手辣,如果能早一点结果了宇文皓,他早就稳坐太子之位。 但是,到这一刻,让他后悔和痛苦的,恰好就是他背弃的亲情。 第1253章 特别的渴 大批的杀手,抵达了京城,终于有些按耐不住,对楚王府出手了。 楚王府布防森严,闯入楚王府,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一拨一拨的杀手,闯进去没多久,尸体就被抬出去,不过数日,楚王府里丢出去的尸体,已经有十几具。 楚王府,俨然成了杀戮的修罗场。 虽说没有多大的威胁,但是,府中有点心和二宝,还有两位孕妇,终日杀戮也不是太好,所以宇文皓想和元卿凌商量一下,他搬去冷宅住几天。 元卿凌也有些为难,她其实不大想老五离开楚王府,他不在府中,遇到什么事,她都不知道。 但是,府中每天这么多杀手闯入,二宝和点心们看着杀戮,就跟看戏似的,怕看多了,会让他们认为杀戮是常态。 之前在客栈里头的那一幕,元卿凌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只得同意,让宇文皓到冷宅去住,但是,也要他带上雪狼和小老虎。 宇文皓离府之后的第一个晚上,元卿凌翻来覆去都没办法入睡,心头焦灼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她起来喝了好几次的水,绿芽进来伺候,问她,“太子妃,您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没事,就是担心太子。”元卿凌坐在灯下,从 铜镜里能看到自己圆润的脸,怀着第三胎之后,食量有所增加,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胖了一些,但是这张脸如今瞧着毫无血色。 “太子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了,您这彻夜不睡,太子知道得担心了。”绿芽劝道。 元卿凌点点头,在床边放了一杯水,然后又躺下了。 只是躺下之后,心头烦绪起伏不停,她坐起来,握住了杯子,一口气喝尽,还是觉得心头有火在焚烧,说不出的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立刻让汤阳去一趟冷宅,看看宇文皓有没有事。 汤阳亲自去了,回来禀报说,昨晚有杀手闯入冷宅,但是太子没事,就是烧了柴房。 元卿凌想起昨晚心头也仿佛被火烧了一般,顿时不安,“是杀手放火的吗?” “应该不是,不知道为何无缘无故地就起火了,后来才知道柴房里躲着一个杀手,那杀手是狼人骨出来的,易容进了府中,躲在柴房里头,伺机下手,殊不知柴房起了火,刚好又有别的杀手进来,那狼人骨的杀手就躲不住了,暴露出来,和另外的杀手一起夹攻,但都被杀了,太子妃放心就是,太子一点事都没有。” 又是火。 元卿凌觉得喉咙一阵的干燥,忍不住又倒 了一杯水,只是倒出来的水有温度,她喝下去不觉得舒服,她问绿芽,“年前取的冰还有吗?” “冰?都在冰库里头啊!”绿芽怔了一下,道。 “你给我取一块来,我想喝冰水,我很口渴!” 汤阳愕然,“口渴就喝水啊,为何要喝冰水呢?这天气也还不热,用不着喝冰水的。” “不行,我就想喝冰水!”元卿凌这念头一起,越发按捺不住,叫绿芽快些去取。 汤阳狐疑地看着她,“真的这么想吃冰的么?只是,这会儿吃冰,怕伤了胃。” “没事,偶尔一次,不怕的。”元卿凌说。 汤阳有些不放心,出去叫绮罗去找老夫人过来,让老夫人帮着把脉。 绿芽叫胡名帮忙,取了一块冰,装在陶罐里头拿出来,这些冰块当时藏的时候,用的都是井水,所以也很干净,绿芽本想着捣烂了放她杯子里去,殊不知,元卿凌抓起了一把就直接放入了口中。 碎冰清脆的声音在她口腔里响起,她的牙齿直接就碾碎了冰块,那叫一个嘎嘣脆,看得汤阳和绿芽都呆住了眼睛。 “太子妃,这冰就这样吃啊?”绿芽怔怔地问道。 “嗯!”元卿凌又取了一把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全部吞咽下肚 ,才觉得心头的火消减了许多,生出一丝凉意来。这凉意让她觉得舒适,说不出的舒适。 “太子妃,你没事吧?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汤阳眼神有些复杂,可从没见过太子妃这样的,不禁担心起来。 元卿凌道:“我昨晚也是这样,一直觉得很热,心头像是被火烤着一样,难受得厉害,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绿芽道:“对,太子妃昨晚一直起来喝水,好几次呢,而且喝了水吧,也没见她去如意房。” 汤阳端详着元卿凌的脸,“是胖了些还是有些水肿?” “胖了!”元卿凌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道。是胖还是水肿,她自己能分辨出来。 汤阳道:“叫了人去请老夫人,得让老夫人把把脉才好。” 元卿凌本想说没事,但这情况也不是很寻常,一直口渴,如今还想吃冰,或许是真有什么问题,让奶奶看看也好的。 元奶奶刚准备出门去太医署,听得说元卿凌不舒服,便先赶过来了。 进门,绿芽就忙说了,“老夫人,太子妃一直口渴,还吃冰。” “吃冰?”元奶奶蹙眉,看了元卿凌一眼,元卿凌刚好伸手到陶罐里取冰粒,见奶奶看过来,她就缩回了手, 只是嗓子里的干渴实在难熬,还是拿了一颗放在嘴里。 这一次她没咀嚼,而是让冰块静静地躺在舌上,感受着那冰凉在舌头上渐渐地散开,喉咙里的干燥也消退了一些。 奶奶坐下来,伸手抚摸上她的额头,“有些发热啊。” “有吗?”元卿凌自己摸了自己,手方才拿过冰粒,很冰凉,抚摸上额头也觉得滚烫,“确实是有些发烧,该不是感冒了吧?但我没别的不舒服啊。” “给我把脉一下!”元奶奶道。 元卿凌伸出手,绿芽连忙取来东西垫着,元奶奶摸脉,诊了一会儿,又换了一只手,半晌,道:“脉象没什么异常的,你感觉如何啊?” “就是口渴,很想吃凉的,冰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昨晚……”她想了想,“不过这阵子都是十分口渴,这么厉害是头一次,昨晚几乎都睡不着,一直起来喝水。” “脉象没什么事,但看你的眼底和舌头,倒是有肝火上升的迹象,我给你开服药,你喝来看看有没有好转。”奶奶当即就写了方子递给了绿芽,吩咐道:“去抓药,三碗水煮成一碗水,一天喝一次,喝三天。” “是!”绿芽接了方子就出去了。 汤阳也转身出去。 第1254章 南边客来了 元奶奶握住元卿凌的手,看着她,“是不是担心姑爷啊?” “担心是有一些的,但是他冒险也不是头一次了,按说不至于。”元卿凌道。 “先放宽心,没什么事的,好好养胎。”元奶奶心疼孙女,抚摸着她的脸,“真是遭罪,这胎生了,就不要再怀了,多好的人都给折腾坏啊。” “知道,这一胎本也是意料之外的!”元卿凌自己也觉得有些无奈,只是这么一说,便又觉得嗓子一阵干燥涌起,更觉心头有一把火在烧,难受极了,忍不住又取了冰放入口中去。 她现在忽然想起来,当初太上皇给了她三块翡翠,到底是说她那一胎会生三个,还是说她会生三胎呢? 真是哭笑不得。 “既是怀上了,那就没办法说了。”元奶奶实在是心疼她,自己的孙女在自己的年代,是十分出色的人物,如果没死,在她的领域一定是有很大的成果的,想到这里,她轻叹,“如果你继续研究,怕如今你的研究成果,已经震惊世界了,造物弄人啊!” 元卿凌以前还会这样想,但是现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觉得,也许真的没必要往这一方 面去研究,因为,她所处的世界里,太多利欲熏心的野心家,这些研究成果,可能会把世界弄得大乱,而不是进步。 文明的进步,有时候不是用科技来衡量,而是用人心。 根据方妩所言,她所处的世界,还有人想要继续她的研究,想开发大脑,当然不排除有一部分是像她那样,只追求科研的进步,但是,也不排除有一部分人或者一些国家,想掌控这个世界,当这个世界的霸主。 她笑着对奶奶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所处的世界里,科技已经足够发达,人也足够聪明了,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奶奶想了想,点头道:“嗯,你说得对,如今各个世界与时空,都相对地平衡,若是你的药研发成功,将会失去这种平衡,有一些人,永远注定是底下层,一辈子都无法翻身,而且,这个世界很美好,不需要做出太大的改变了。” 元卿凌一边点头,一边捡冰粒进嘴里,嚼得那叫一个爽脆,元奶奶见状,不禁都笑了起来,“这冰粒就那么好吃吗?少吃点,多喝口水就是了。” “吃了就舒服点,心火旺盛。”元 卿凌笑着说。 元奶奶听中医的词汇都出来了,越发地乐,“孕妇一般都会比较气燥,喝了药看看有没有改善,若没改善的话,我给你换个方子。” “好,奶奶,您忙去吧,我这没什么事的。”元卿凌也舍不得耽误奶奶太多的时间,她最近很忙。 “那好,我回太医署了!” 元卿凌看着奶奶站起来,禁不住地心头微酸,“奶奶,你忙归忙,注意身体,也是我不孝,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让你辛劳。” 元奶奶慈爱地看着她,“傻孩子啊,奶奶忙是忙了些,但很充实,很开心,觉得自己还有用处,且能切切实实地帮到百姓,奶奶多开心啊,若是在我们家里,怕就是要被迫退休了,再说了,你不觉得我来这里之后,身体好了很多吗?原先心脏不好,总是进医院疗养,自打来到这里,我一天比一天强壮,这里的水土是真养人啊。” 奶奶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元卿凌看她着实也是很开心的,也就笑着道:“好,您觉得快乐就好。” “很快乐,很充实!”元奶奶伸手压了压头发,偷偷笑了一声,颇为自傲,“太医署的那些老官员 ,总是借故对我献殷勤,其中有个老头很帅,若我是把持不住的,怕是要做出对不起你爷爷的事来啊,好在,你爷爷在我心里的地位很重要,谁都不能动摇他的地位。” 元卿凌不禁失笑。 “走了!”奶奶也笑着走了。 元卿凌看着奶奶的背影,其实作为孙女,她反而希望奶奶能寻到陪自己走过晚年的人,爷爷走了很多年了,奶奶一直孤单一个人,常年醉心工作,但人总会觉得孤单吧?身边缺少个可以说话的人。 沉思间,绿芽取来的冰块都给她吃完了,她泄气,觉得吃了这么多,一会儿要闹肚子了。 好在,到了中午,也没觉得哪里不适,除了口渴想喝冰水之外,精神得很。 晚些的时候,容月来了,亲自跟她保证太子那边一切没有大碍,不过,她也带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说南边客直奔京城而来。 而且,南边客放话了,说太子是他的目标,如果谁先取了太子的人头,那他就要取谁的人头,再抢黄金。 元卿凌闻言,不禁又担心起来,“南边客真这么厉害吗?” “厉害是真的厉害,但是呢,他这样放话也有好处,那 就是很多杀手都闻风而退了,谁都不想取了黄金之后没命花,加上最近几批杀手都是飞着进来,横着出去,死了那么多人,谁还愿意拿自己的命去相搏?江湖上的人,都不愿意得罪剑魔,以前江湖上有一句话,说谁跟剑魔过不去,就是跟阎王爷过不去。” 元卿凌更加担心了,”你今天如果去冷宅的话,你跟老五说一声,让他尽可能地不要到处走,免得被南边客找到机会。“ “放心吧,四爷有安排了,原先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如果南边客一个人来,冷狼门能应付的,怕的就是和其他杀手蜂拥而至,混乱的局面之下,冷狼门疲于应付……” 容月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有些费解地道:“这南边客为何要放这样的话呢?他这样逼退了杀手,对他不利啊,如果说,杀手依旧一波波地杀过来,南边客很容易就捡个便宜,这对他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元卿凌也觉得有些费解,但想起以前看的武侠小说,那些隐世奇侠都有些怪癖,要彰显自己武功天下无敌,要完成一样创举,不许旁人过问与插手。 敢这样放话的人,必定是有大本事的。 第1255章 容月的肚子 元卿凌不担心是假的,但是这段日子,注定是不能风平浪静的。 “我一会儿就过去,你还有什么话要捎带给他吗?你这两天情况怎么样?他肯定得问。”容月说。 元卿凌还没说,旁边的绮罗就道:“太子妃不舒服呢,今天还叫老夫人过来把脉。” 容月怔了一下,“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啊?” 元卿凌白了绮罗一眼,“别听绮罗乱说,我没事,就是无端地很口渴,汤阳不放心,才叫奶奶过来看看,是肝火旺盛导致的,估计因这事有些着急上火,你跟老五说一切没事,我很好就行了。” 容月笑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啊,你这一次怀着这胎,脾气倒是比之前暴躁了些,你肚子里的这小红炮仗,估计也是个脾气暴躁的,我则相反,我自打怀了这孩子啊,性子沉静了许多,我觉得,孩子以后像老六。” 阿四进来了,笑着道:“像怀王好,像你很暴躁,可不好弄。” 阿四的双手支着腰,她自打怀孕之后,就总是这样走路,不管肚子大不大,架势要有。 “若是男孩,我觉得要有点火气才好,姑娘则沉静一些好,以后好嫁出去。”嫁不出去 ,在容月认为,是最大的悲剧。 她一个人可以撑起半边天,但是,她的思想其实比较传统,她向往夫唱妇随的生活,和一个人携手相伴一生,多好啊。 元卿凌笑了起来,看着阿四挨着容月坐下来,她这一看,不由得有些诧异,“你们两人平时没坐在一起,如今这么一比对,容月,你的肚子要比阿四的大一些。” “不会吧?”容月瞧了瞧阿四的肚子,果真自己的看着比阿四的大一些,便道:“我吃得多,阿四最近不是削减食量吗?” 阿四摇头,“不啊,我还是吃上了,我不能忍受饿肚子,徐一也逆不过我,还是给我吃了,我听祖母说,我这肚子已经比同样月份的大了,你怎么比我还大一些啊?你该不会怀着两个吧?” 论月份,其实阿四和容月是差不多的,只不过阿四先查出怀孕来。 而元卿凌的肚子要比她们俩小一个月份左右,所以,她的肚子和两人相比,是有明显的分别的。 听阿四这么说,容月自己怔了一下,“不会吧?你别逗我高兴。” 她伸手抚摸着肚子,第一次怀孕,不懂得还是太多,虽然府中一直有大夫在,但她没什么情 况也不随便让大夫诊脉,在怀孩子这方面她还是很有自信的,因为她身体素质好。 “动了!”容月脸上有欢喜之情,母爱在眼底闪光。 元卿凌看着她的肚子,“大夫说没说你肚子里怀着几个?” “没说啊。”容月道。 “真有可能是双胞胎。”元卿凌说,她站起来转进屏风后面取出药箱,拿了听诊器走出来,“我帮你听听,到贵妃椅上躺下来。” 容月有些小紧张,看了阿四一眼,道:“该不会被你的金口说中了吧?我原先可从没有这奢望呢,如果你真的说中了,我也祝福你是双生。” 阿四没大志,笑着道:“我可不愿意呢,若是怀着两个孩子,生的时候可痛了。” “我能忍痛!”容月走过去躺下,看着元卿凌拿着听诊器贴上她的肚皮上,道:“这个东西真能听出来啊?” “两个心跳声,基本是能分辨的。”元卿凌也坐下来,把听诊器挂在了耳朵上,另外一头沿着她的肚皮寻找心跳。 刚好胎动,元卿凌看着她笑了,“这孩子活跃得很啊。” “倒是还好吧。”容月一直认为自己的孩子很沉静,胎动是正常的。 听诊器沿着肚皮慢 慢地滑,容月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元卿凌的脸。 一会儿之后,元卿凌摘下听诊器,看着容月,含笑道:“阿四真是金口。” “真的啊?”容月捂住嘴巴,笑容顿时漫上了眉角,“天啊,是两个吗?” “基本错不了,是双胞胎。”元卿凌笑着道。 阿四笑着对绮罗道:“还不过去恭喜怀王妃,讨赏啊!” 绮罗马上回神过去,对着容月福身,“恭喜怀王妃怀着双生子!” 容月心情大好,“赏,赏!” 她当即取出了钱袋,从里头抖搂出一张银票,一出手就是五百两,扬了一下,“楚王府人人有份,你拿出去分了!” 绮罗见竟有五百两,喜不自胜,忙地接过来道谢,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整个楚王府,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都到外头恭喜容月。 容月被一片祝福之声包围,喜得都忘记要去冷宅了,一直拉着元卿凌的手,问那个听诊器能不能听得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她说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龙凤胎,那就完美了。 她激动之余,不禁道:“原先以为自己怀不上,还怨恨过老天爷,没想到老天爷不曾亏待我,我倒是骂错了,回头得在 院子摆下香案,给老天爷请个罪才行啊。” 元卿凌和阿四都笑了起来,容月有时候是真的特别好玩。 最后,还是在元卿凌的催促之下,她才想起自己要去冷宅那边,嘴里却总是念叨着,老六去筹措粮食了,等他回来知道怀着双生子,一定把他高兴坏了。 她出门去之后,没一会儿还回来倚门对阿四说:“多做好事真的有用,我怀孕之前,拿了一笔银子去修桥补路,一定是因为这样的,阿四,你也要多做好事,你看,太子妃就是因为造福百姓,救了很多人的性命,所以上天总是给她孩子,这是福报。” 元卿凌啼笑皆非,“是这样吗?我还以为这孩子是我和老五合力怀上的,没想到是上天给的。” “肯定是上天给的,天下万物都是上天给的,从今往后,天老爷就是我的老大,哎,我忘记我拜哪个佛了,到底是哪个佛有用?我得回去找找。”容月说完,急忙忙地走了。 元卿凌一听这话,也急了,从她的背影喊道:“你是要去冷宅的,不是回王府!” “噢,对,差点忘记了!”远远地,传来容月的声音。 元卿凌笑着塌下双肩,哎,这容月! 第1256章 杀手孤注一掷 阿四笑着道:“容月真是皇家的一朵奇葩!” 元卿凌抬起头看着阿四,“奇葩?” “是啊,美丽,出色,大方,爽朗,独立却又懂得与怀王相让敬爱,真是一朵出色的奇葩!”阿四对容月是赞不绝口了。 元卿凌笑了笑,奇葩这个词在现代是被玩坏了,但确实这个词本身是褒义的。 她附和阿四的话,“没错,容月真是一朵出色的奇葩!” 容月这一朵出色的奇葩离开楚王府之后,欢天喜地地直奔冷宅,到了冷宅之后,什么事都忘记了,只顾着宣布自己的喜讯。 容月的性子,冷宅里头的人都知道,她但凡有点开心的事,总是藏不住的,非得全世界跟她一起分享,不过,这确实也是高兴的事,大家原先被她求子的艰辛折磨得厉害,现在是真心替她高兴。 但这个消息对宇文皓来说,并不稀奇,他是一个经历过三胞胎再经历双胞胎的老父亲,怀着双生子算什么稀奇?有本事超过老元,生个四胞胎,那才叫人震惊。 四爷听得这个消息,意味深长地看了宇文皓一眼,道:“据我所知,容月祖上是没有生双胞胎的,这么说来,是宇文家的缘故啊。” 他这 么说着的时候,眸光慢慢地从宇文皓身上再转到了公主宇文龄的肚子上,俊美面容上,浅浅的流露出了一丝的期待。 宇文龄脸颊微红,嗔了他一眼,“你瞧什么?” “便瞧瞧也不许了?”四爷问道。 宇文龄憨道:“你瞧我的脸就好,你瞧我肚子干什么?我现在肯定是不会怀孕的。” 那倒是。 “你今天喝药了吗?”四爷问道。 “你早上不是盯着我喝了么?” 四爷仿佛才想起来,便道:“那往后多喝一次,老夫人说过,这药是可以复熬的,你一天喝两次,早些把身体调理好。” “你身体不适吗?”宇文皓听得他们的对话,便问宇文龄。 宇文龄脸色红红,“老夫人说我气血有些亏损。” 宇文皓奇道:“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气血亏损?” 一般不是受伤或者生育的女子才会出现气血亏损的吗?龄儿又不曾与人打斗受伤,更不曾生育,怎么会气血亏损? “不知道,老夫人是这样说的。”宇文龄道,顿了顿,又道:“老夫人给我看之前,四爷找了大夫给我看,也是这样说的。” 宇文皓看向四爷,有询问之意,四爷摊手,“我不知道,反正老 夫人是这样说,那就调着吧。” 容月见自己的大事被冷落,反而大家的关注点在宇文龄的气血亏损上,不禁泄气,才想起元卿凌的事来,忙道:“对了,太子妃有话要我说的。” “她好吗?”宇文皓转头看着容月,她一来就想问了,是她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怀着双生子的事情。 “她吃冰!”容月被开心冲昏了头脑,也忘记了元卿凌千叮万嘱交代只能跟老五说好话,说出口之后,才知道说错了,忙地改口,“没啥事,就是喜欢吃冰,口渴!” “口渴?”宇文皓有些懵,口渴喝水就是了,为什么要吃冰? “就是口渴,孕妇都口渴,我也想喝水了,”她回头就招呼人,“给我倒杯水,我口渴了。” 宇文皓问道:“除了口渴,还有别的吗?” “没了!”容月说,见宇文皓不信地盯着她,便道:“如果有事,我就留在那边了,怎么会亲自跑过来?她好着呢,就是有些担心你。” 宇文皓蹙眉,“但是口渴也不能吃冰啊,这天也不热,怎就吃冰了呢?伤肠胃,你叫她不要吃了吗?” “叫了,她不吃了,而且老夫人也开了方子,说她是有些肝火上升,估 计是担心你过度。” 宇文皓看着四爷,“我想回去看看。” 四爷道:“最好是不要,如今剑魔发话了,但人还没到,估计会有很多人拼死一击,你这个时候回楚王府,怕有危险,也有很大的可能会牵连到楚王府,你也不希望杀手扎堆往楚王府去的吧?” 宇文皓心底略显烦躁,“我如今反而希望剑魔早些进京!” 等待是最煎熬的,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很快就如你所愿了!”四爷懒洋洋地道,根据消息,剑魔明天就可抵达京城,所以,今晚应该会有一批杀手孤注一掷,想起今晚又要杀人,四爷也显得烦躁起来。 他不是厌恶杀人这个事情,但杀人不能像杀猪一样,他开冷狼门,赚取人头的银子,有难度的单子才会接,因为那将面临一个生死关头,会使人的脑子特别的清醒,那一刻你会知道你来这个世界上,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最重要的是,那是一对一,比的就是武功修为,比的就是冷静沉稳,不以多欺少,凭本事取胜。 但一批的杀手来,陷入一场混战里头,武功招式,剑法,全然不大讲究,厮杀,混打,没有平等的机会。 他和宇文 皓一样,期待剑魔的到来。 当夜,果然就有大批杀手前来,虽说剑魔放话很吓人,可百万黄金更能吸引人,趁着剑魔没来到,拿了太子宇文皓的人头去讨赏,然后隐世躲藏,所以,只要有人心存侥幸,杀机就无处不在。 这些日子,冷狼门和鬼影卫都不知道处理了多少杀手,冷宅今晚也变成了一个修罗场,只见剑光飞闪,鲜血直溅,宇文皓今晚亲自下场,而不是躲在了鬼影卫和冷狼门的后面,一把长剑在如织的剑气里穿梭,游刃有余。 看到宇文皓加入战圈,那些杀手全部都躁动了起来,仿佛是猫见了鱼腥,前赴后继地扑上,那可是活动的百万黄金啊,机会就在眼前,今晚若是取不到他的人头,这百万黄金就飞了,再没机会了。 所以,今晚比之前任何的一场厮杀都要惨烈,场面也一度十分惊险,四爷先是观战了一阵,之后也持剑飞了上去,他一出手,便挑了一名杀手,剑是从杀手的眉心直入,力透头骨,从后脑勺出来,然后迅速把剑回抽,持剑的手大幅度地一扬,从另外一名杀手的脸上擦过,那杀手当下被削去了半边的脸,可见他的剑是何等的锋利。 第1257章 楚王府里的杀手 四爷算是帮宇文皓解了围,宇文皓轻松地回头冲四爷一笑,“好剑!” “玄铁铸造,无坚不摧,攻防一体!” 说话间,一把剑朝四爷凌空劈来,此剑泛着青光,看得出是一把好剑,且剑的主人内力深厚,此剑劈下,有雷霆万钧之势,四爷持剑稳稳地一挡,只听得哐当一声,杀手的剑断开两截,清脆地落地,一个杀手失去了武器,等同丢了半条命,当下那杀手脸色煞白,眼睁睁地看着四爷把剑送入他的心脏,剑锋往上一推,杀手当场毙命! 红梅门的人今晚也来了,大家都知道,今晚是玩命的一场了,等剑魔来到,这样的混战再不可能发生。 整个冷宅,被刀光剑影笼罩,厮杀声,惨叫声,一时震彻云霄。 而今晚的楚王府也很不安生。 杀手总不全然都是直肠子的,有些是用起了旁门左道,都知道太子深爱太子妃,若要太子乖乖地把人头送上,挟持了太子妃是最后也是唯一的办法。 所以,冷宅那边在厮杀中,十几名杀手直奔楚王府而去。 因都知道杀手的目标是宇文皓,所以,楚王府里武功高的都去了那边,徐一也去了,如今府中只有汤阳和十几名府卫在。 元卿凌在啸 月阁里陪着孩子,点心们自从入宫读书之后,就养成了晚读晚写的习惯,到了晚上,必须要读书半个时辰,写字半个时辰。 包子今晚誉抄了一份金刚经,元卿凌看了一眼,倒是奇怪,“怎抄起佛经来了?” “金刚经,诛邪莫入!”包子顽皮一笑,吹干之后折叠,“这是给嬷嬷的,嬷嬷说要烧金刚经给贤祖母。” “贤祖母?”元卿凌想了想,才记得贤妃的生忌快到了,倒是难为嬷嬷还记得这事,其实不管是贤妃的生忌死忌,这两年都是喜嬷嬷来办,在府中烧纸。 “嗯,那继续抄!”元卿凌笑着道。 “圆圆,阿糯,抄好几份了?”包子凑过去问道。 汤圆脸上都染了墨,慢条斯理地道:“抄佛经嘛,肯定是要心静,这会儿心里头有些不安静,抄不了多少。” 元卿凌闻言,失笑,拿了手绢给他擦拭小脸颊,“为什么心里不安静啊?想什么呢?” “妈妈,有杀手来了!”汤圆略带了几分娇憨,看着元卿凌说。 元卿凌愕然,“杀手?哪里来的杀手?” “嗯,有杀手来府中了!”包子侧头听了一下,顿时脸上生出激动之情,“我终于可以像爹爹一样,狠狠地宰那些兔崽子 了!” 元卿凌这会儿也听到了,剑气的声音在空中颤抖,脚步急急落下,虽是十分轻盈,但元卿凌听力极好,听出来了。 杀手应该还没进府,但是听脚步声是朝这面来的。 她疾步出去拉开门,朝外头喊道:“汤大人,有杀手来了!” 汤阳正好在院子外头,听得这话,脸色一沉,立刻令侍卫守着啸月阁,他召集几人出去抵御。 阿四在喜嬷嬷的房中说话,听得动静,急急忙忙地就提剑过来,绮罗也懂得武功,护着绿芽一路进了啸月阁,和阿四守在外头。 胡明和火哥儿也被汤阳带了出去,他们练武有些日子了,今天正好历练一下。 雪狼趴在廊下,竖起了耳朵,二宝带着小老虎出来,元卿凌喊他们,他们浑然不听,直接带着小老虎就跑了出去。 元卿凌急忙追上去,对阿四道:“快,拦住二宝!” 阿四和绮罗一人抱起一个,小老虎跑了出去。 可乐趴在阿四的肩膀上,看着元卿凌,笑了起来,“妈妈不要怕,小虎能保护我们的,我们不怕杀手!” 元卿凌听得这话,一颗心又燥火起来了,嗓子干渴得厉害,忍不住回屋去喝了一杯水,依旧难忍的渴与火,她深呼吸,深呼 吸,把思绪镇定下来,回头见点心们也都准备出去了,顿时横眉竖眼,“不许出去!” “妈妈,我们也不怕杀手。”包子手里拿着一支笔,是他方才誉抄佛经的笔,还蘸了墨。 “那也不能去!” 点心们竟然不听她的,绕过元卿凌就出门去,带着雪狼往外头走,阿四和绮罗一人抱着一个,也拦不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兴冲冲地往外走,多宝也随即跟上。 元卿凌追出去,这会儿阿四和绮罗都放下了二宝拦住了她,“元姐姐,你可不能出去啊。” 二宝也过来抱着元卿凌的腿,可乐仰起头看着她,“哥哥出去了,那二宝就不出去,陪着妈妈,保护妈妈!” 元卿凌知道点心们也是有能耐的,但是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啊,她怎放心得下? 她喝令阿四退下,阿四和绮罗对望了一眼,直接就拖着她回去了,气得元卿凌差点没昏过去。 阿四把元卿凌架入屋中,便迅速把门关上,在外头上了锁,“元姐姐,我们就在外头守着,你不要出来,杀手的目标肯定是你。” 元卿凌使劲拍门,差点没把门给卸了,“阿四,绮罗,把门打开,把他们叫回来啊,二宝呢?” “妈妈, 我们在门口守着呢。”二宝异口同声地说。 “你出去帮不了忙,就踏实在这里吧,绮罗,你出去看看,我在这里守着!”阿四说。 绮罗应声,持剑出去了。 绮罗出去没一会儿,又转了回来,隔着门道:“太子妃您就甭担心了,汤大人带着太孙他们都没下场,在旁观呢,是雪狼和小虎和杀手打了起来,还有多宝,多宝咬掉了一个人的手,血淋淋的。” 绮罗把门打开,外头的战况,根本是碾压性的,杀手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门一开,元卿凌瞪了阿四一眼,便急急地出去了,二宝和她们也都追着上去。 到了前院,元卿凌顿时目瞪口呆。 一犬二虎三狼力战十几个杀手,杀手的剑法不管多精妙,但没有虎狼的速度快,只见雪狼跳跃起来,直扑一人的脸使劲一抓,近距离没办法出剑,伸手去抓,雪狼一口就咬住了他的手,往下撕一扯,顿时一块血淋淋的肉掉在了地上,多宝窜过去,一口咬住吞咽下去,再飞扑起来缠咬另外的杀手。 十几个杀手,对着一犬二虎三狼,实在是毫无还手的能力啊,惨叫声响彻连天,站在一旁的汤阳和侍卫都目瞪口呆起来,哪里见过这样的战况啊。 第1258章 修复能力 前后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十几人,能活着逃出去的仅有三人,其余的全部死在了楚王府。 而逃出去的那三人,也是缺胳膊少腿的,元卿凌哪里见过这般惨象,只觉得当年处死苏嫔的恐惧感又往心头上涌,在百万黄金面前,人命真的贱如泥! 汤阳吩咐人清场,尸体被清出去,一桶桶的水冲刷着院子的地面,没一会儿,又恢复了往日的干净,寻不到一丝血迹,但空气中,却怎么也挥不去那股血腥的味道。 元卿凌自打怀了这个孩子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是第一次感觉想吐。 那些人一边冲刷,一边呸,“要百万黄金何用啊?命都没了,值得吗?” 元卿凌便听得包子道:“百万黄金有什么吸引的?长生不死才值得追求。” 元卿凌闻言,猛地侧头去看着他,“你说什么?” 包子抬起头看她,“我从书里看来的,说古往今来,好多人追求长生不死。” 包子走过去,抱着她的腰,“妈妈,你知道不知道,我和弟弟他们都有自愈的功能?我们的细胞异于常人,我们能迅速修复身体的毛病,我们可以长大,但是我们很难衰老。 ” 听包子说细胞两个字,元卿凌心头就微微地一紧,但想起他总是数次来往,为她和方妩传信,总会知道一些。 “自愈?”她惊愕地看着他。 包子眉目莹然,“妈妈果然不知道。” 元卿凌也顾不得恶心想吐了,拉住他们回了啸月阁去,五个孩子排排坐,都抬起头看她。 “包包,你刚才是说你们有自我修复的功能?但是你以前摔伤碰伤,也没迅速自愈啊。” 而且,二宝之前伤了眼睛,也不是迅速好转的,是两三天才没事。 包子从旁边的篓子里取来一把剪刀,往自己的手心划去,元卿凌吓得叫了一声,却见鲜血已经滴出,但也仅仅是一滴血,还不曾滑落,那伤口就开始结痂了。 元卿凌这一次是真的目瞪口呆了,抓住他的手盯着看,只见伤口上结了一层痂,但看得出伤口没完全康复,而就在她的注视之下,结痂的颜色开始变淡,从淡黑变成了淡红,约莫一分钟之后,连一丁点的痕迹都看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的?”元卿凌看着包子,艰难地问道。 一旁的汤圆和糯米都瞪大了眼睛,很吃惊地看着哥哥,汤圆问道:“包哥 哥,你怎么弄的?” “你们大概也可以,试试!” 汤圆摇头,“我不试,如果不会自己好,岂不是白浪费了血?” 倒是糯米觉得好玩,拿了剪刀过来,往自己的手指上刺了一下。 米粒大小的血挤出来,伤口红红的一点,擦去血迹之后,伤口没有明显的修复。 “不行的?”糯米急了,哥哥有这本事为什么他没有? 元卿凌却一直盯着他的手指看,摇摇头,“不对,糯米,你也有,只是略慢了一点。” 大家凑过去看他的手指,手指上的红点果然是慢慢地消失了,那小伤口上留了一层小小的白色的皮,元卿凌伸手撕掉,手指残留了一点的浅粉淡红,修复能力是明显没有包子的好。 见糯米都有,汤圆也试了一下,他和糯米是差不多,到最后手指上就留下了淡淡的印子。 再等一盏茶左右的功夫,那淡红的印子也消失了,彻底地康复。 四人八只眼睛一道看向了二宝。 这一次,是元卿凌拿起了剪刀朝两人走过去。 两只食指凑在了一块,剪刀划下,鲜血甚至还没流出,伤口已经痊愈,就好比金刚狼一样,甚至比金刚狼还要迅速 ,伤口是马上修复到和原先一模一样。 点心们顿时面面相窥,为什么弟弟还要更厉害一些?尤其汤圆和糯米更是不服,比不过哥哥就罢,连弟弟都比不过? 二宝淡定若素,仿佛自愈只是一个小儿科得不能再小儿科的本事了。 不,就不能称作本事,那是应该的。 元卿凌怔愣了半晌,拿着剪刀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狠了狠心,闭上眼睛,剪刀从手心划过,尖锐的痛楚传来,她睁开眼睛,看着鲜血滴出来,一滴,两滴,三滴……卧槽! “止血,快止血!”包子首先反应过来,五小福顿时忙活起来。 也就是说,孩子们都有自愈的能力,或者快或者慢,她……也是有的,但和寻常人一样,一个伤口该痛几天就痛几天,一点都不比别人优越。 “为什么会这样?”元卿凌怔怔地看着自己被包扎成猪蹄的手,问出了这个谁也无法解答的问题。 如果说孩子们也注射了药物,发生了细胞变异,这可以说得通,但孩子们都没注射过药物,且是通过这一具身体生下的她,按说,他们是和正常的孩子是一样的,可为什么啊? 如果说她这身体也 发生了变异,那么生下的孩子遗传了她的基因,变异也可以说得通,问题是她没有变异。 这就好比……隔山打牛?乾坤大挪移? 元卿凌觉得自己快疯掉了,就像当初刚刚穿越过来看到药箱时候的疯狂,她是求知欲特别旺盛的人,但凡遇到无解的难题,总得困扰很久,一心想要钻研得到答案。 脑子里,又迸出了方妩当年说的那句话,科学的尽头未必就不是神学。 虽然内心很抗拒这种说法,但是这些年所经历,她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才意识到,原来人类都有这种特性,但凡自己想不明白,或者是无解的难题,最终都会归到神学上去。 其实再往深一层去想,百姓求神拜佛,倒不是愚昧无知,除了信仰,还可以不必再苦苦追寻。 就这样,杀手光临的这个晚上,元卿凌和五小福一起探讨了许多,虽然整个晚上五小福都有些蒙圈,但是他们听得很认真,很仔细,最后用奇异的眸子看着妈妈,元卿凌自顾自地说,好似发泄一般,说到最后,糯米呆呆地问道:“妈妈,你是说,你现在信神佛了吗?” 元卿凌也怔了一下,她是这个意思吗? 第1259章 再一次的梦回 她想了想,道:“不能这样说,只能说,我们对未知的事情,要心存敬畏。” 她看着孩子们,认真地道:“如今看来,你们天赋异禀,是有大本事的人,但妈妈告诉你们,本事越大,越要有敬畏之心,对万物,对百姓都是一样。” 敬畏,五小福咀嚼着这两个字,然后陆续地点头,“明白了!” 元卿凌抚摸着肚子,轻声道:“虽然你还没出生,也虽然不知道你是来福还是六弟,但妈妈希望你来日也懂得。” 肚子里,动了动,这是第一次比较强烈一点的胎动,元卿凌仿佛感受到腹中孩子用双手撑住了肚皮,然后和她的手相触。 杀手入府的事情,元卿凌没让汤阳告知宇文皓,免得他着急赶回来,路上再遇到杀手。 晚上躺下来的时候,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想着孩子们自愈的事情,这必定是什么发生了变异,迅速凝血,首先是凝血因子增强,然后迅速的自我修复,之前点心们都没有这个能力的,为什么忽然会发生变异? 孩子们的能力,是否都来自于她注射过的药物?这点之前也分析过,她自己除了能听懂动物说话,听力稍稍好一些,可以控制药箱之外,没其他的本事了,但 是孩子们却能飞天遁地,用意念隔空取物,甚至,二宝还能以念力控制远距离的一切。 遗传,莫非也可以通过念力控制?还是说某一种念力控制了基因而她不自知?例如她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异,这种变异以什么介质传到了孩子们的身上…… 她这么一想,顿斥自己的无稽荒唐。 左思右想,依旧没有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最终是困极了睡过去。 昏昏沉沉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微信在电脑登录,消息进来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睛,强光注入眼底,她连忙下意识地掩住眼睛,等眼睛适应了一下,才慢慢地睁开。 熟悉的地方,日光灯在天花板上照出了墙上的一道身影,她目视四周,是她研究所的实验室。 电脑屏幕在闪动,她慢慢地走过去,看着微信跳跃着消息,是家群的消息。 但这些都是旧的消息,她曾经看过的。 她又梦回实验室了! 许久不曾回来过,这一次应该是脑中多思,才会入梦来。 她坐在电脑前,打开电脑慢慢地看着自己的研究数据,最新是停留在人体试验,也就是她自己一时冲动给自己注射之前。 怎么还梦回以前了? 元卿凌一时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 境,只觉得虚幻得很。 她默默地打开一个学术网的网址,输入基因变异和意念控制的关键词。 基因变异,多半是伴随着疾病与畸形,元卿凌一边查一边心惊肉跳。 倒是接下来有一篇论文让她震惊,因为在上头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严格说来,这不是一篇论文,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刊登在这个学术论文的网站。 文中说,有一位医生,她在出诊的路中,被一条蛇咬死了,竟然出现灵魂穿越的事情,灵魂穿越之后,这位医生还获得了很多异能,有可能是蛇毒引致的变异,但是,这位作者也提出,既然是灵魂穿越,为什么变异可以在宿主身上进行?按说,宿主没有被蛇咬过,要变异,也是在被蛇咬过的身体发生变异。 而人类对于蛇毒的研究,也没有发现会发生变异。 这论文,是一个问号,大大的问号。 而这位医生的姓名,直接就打在了上面,叫林海海,至于写这篇文章的人,叫李君越,是一名无国界医生。 林海海是被蛇咬了之后穿越到异时空,然后有很大的本事,这点元卿凌知道一些,但是她的本事到底是从何处获得的?真的是蛇毒导致的变异? 但是,蛇毒可以让一个人死亡,却 不能让一个人发生变异啊,至少目前还不曾发现过,除了这一例。 这篇论文的阅读人数很少,只有寥寥几人,因为标题比较夺人眼球,用的是一位医生被蛇咬了之后穿越时空,在这样严谨的学术网站,这简直就是奇葩的存在,不会有人点进去看的。 而底下有一条评论,写了五个字,去写聊斋吧! 所以,即便看过的人,都会认为无稽荒诞,这简直就是民间的神话故事,且还是比较土味的神话故事。 沉思间,已经醒来,脸上有柔软的触一碰,她睁开眼睛,看到老五疲惫而深邃的眸子。 “怎么回来了?”她有一种仿若还在梦中的感觉,但老五在,那就一定是现实。 “府中来了杀手,鬼影卫回来巡查的时候告知了我,我才知道,对不起,我没在你的身边。”宇文皓眼睛里充满了愧疚。 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轻轻地抬起头亲了他的唇一下,“那些杀手,不能被称之为杀手,他们更多是像过来送人头的。” 宇文皓便笑了,“听汤大人说了,没想到小兽们如此大的本事,还能与十几名高手过招还打赢了,不过,二虎实在是很厉害的,当初救我的时候,我见到它们无比的英勇。” 元卿凌坐 起来,看到他脸颊上有一道小小的血痕,伸手擦了一下,“受伤了?” “被剑气扫了一下,没事!”他和衣坐在了床上,凝望着她的眼睛,“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做噩梦?” “没……是做梦,但不是噩梦,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元卿凌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起在学术网看到的那篇神话故事。 “镜湖那边研究得怎么样了?”宇文皓道是她想着家里头,便问道。 元卿凌说:“前阵子是有些进展,这不出了事,我就停下来了,但是知道规律了,就没有以前那么艰辛,至少知道从何处入手。” “嗯,等事儿了了,你继续研究,我也盼着能和你回去一趟,咱们答应过岳父,要办婚事的。” 他看过那些婚纱照片,幻想着老元穿上婚纱,该是多好看啊,一定会跟仙女一样的。 孩子都五六个了,还想着办婚礼,元卿凌都笑了,这一笑,驱散了心头的一些惘然。 宇文皓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拿着听诊器听孩子的心跳,这是他和孩子沟通的方式。 所以,他躺下来,带着听诊器一直听着腹中胎儿的心跳声,仿佛岁月忽然就沉静了下来,再无嚣喧与战火。 渐渐地,两人沉入梦乡。 第1260章 来了 翌日起来,宇文皓帮元卿凌把伤口消毒一遍,听她说了过程,还是忍不住摇头笑她,“你怎么就能跟他们比呢?也不是娘胎里带来的,点心们往日都是没有的,还记得他们跟雪狼玩耍,玩得膝盖青肿,自个躲起来擦药吗?那会儿也没见能很快修复。” “娘胎里带来的本事,可我也没有,你看,包子他们会飞。” “许是我遗传的,我也会飞。”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你那个叫轻功,是你自己练回来的本事,你试试跟包子比飞,看谁都飞得过谁?” “轻易不要跟自己的儿子比本事,咱比不过,你不得不曾承认,咱有时候甚至连多宝都不如。”宇文皓笑着说,说完便心疼地朝她手心吹了几下,问道:“还痛吗?” “不怎么痛了。”元卿凌觉得他那句话还是比较伤人的,虽说做父母的都盼着自己的孩子有本事,可最好这些本事是自己练回来学回来的,现在无缘无故地得了一身的本事,若掌控得当还好,最怕误入歧途,那就真是害人害己了。 这也不是杞人忧天,现在孩子还好管,等到了青春期,那会儿的孩子就是一个刺猬,有自己的主见,说一句 都不行。 哎,她想得可真长远啊! “以后可别冒傻气了!”宇文皓笑着说,往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捧着她的脸,“老元,我发现你最近肤色好了很多呢,红润得很啊。” “是吗?”元卿凌自己倒是没发现,听他这么说,便往铜镜前照了照,果然发现自己的脸是红粉飞飞的。 “像是烧着一团火云!”宇文皓越看越喜欢,怎也看不够,“往日你的肤色偏白,白皙剔透,如今红润起来,仿佛又更好看了些,而且……” 他顿了顿,认真地道:“似乎和你原先的那个模样越来越像了。” “是吗?”元卿凌一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眉目,她和原主本来是有几分相似的,这张脸看了几年,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原先长什么模样了。 “对,确实是像你以前的样子,不是躺在那里的时候,而是我看你的那个照片。” 元卿凌摸着自己的脸,是么? 这一晚之后,很多杀手闻风而退,顾司一直命人监察着,光这一天离京的可疑杀手就有三十几人,可想而知,这百万两黄金,招来了多少高手。 狼人骨的杀手,也退了,虽然他们看似无所畏惧,但是他们比 较理智冷静,知道机会不大,就不再恋栈,他们看似不要命,但其实他们比谁都怜惜自己的性命。 如今,只等剑魔的到来。 只要解决了剑魔,宇文皓再无后顾之忧,能上前线和太上皇并肩作战了。 他和四爷都有了比较周全的计划,因为有安丰亲王的研制册子,四爷的团队能迅速研制武器出来,到时候,由冷狼门和红梅门及鬼影卫送往边关,而他率先奔赴战场。 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杀了剑魔之上。 剑魔没有让他等太久,在杀手大范围撤离之后,剑魔抵达了京城。 剑魔南边客是杀手界的一个传奇,也是武林中的一个传奇,听闻说,天下见过他的人,最终都死在了他的手中。 所以,他来,其实无人知道。 但这位老儿也着实是有趣,抵达京城之后,直接就跟守城的将士打听,“请问楚王府在哪里?” 将士打量着他,一身粗布衣裳,裤管挽起露出脚踝,一双黑色棉布鞋子,沾染了很多灰尘,可见一路风尘仆仆,且后面是磨损厉害,后脚跟几乎都沾地了,他背着一个包袱,双手笼在袖袋里头,背微驼,花白的头发很脏,仿佛一抖,就能抖 搂出一头的灰尘来。 他脸上也很脏,不知道是灰尘还是本来就这么黝黑,眼角能清晰看到岁月的痕迹,他看着守城将士,半是讨好半是卑微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去楚王府做什么?”守城的将士存了戒备的心,京兆府齐王下过命令,但凡入城找太子的,都得要查问,虽然这个老头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可该问的还是得问。 便见这老头笑盈盈地说:“小老是南边来客,听说太子的人头值得百万两黄金,小老特意来取太子的人头换金子花花,你告诉小老,楚王府在哪里,待小老取得悬赏金子,分诸位将士一些吃酒去。” 这话一出,城门守将全部戒备,嗖地把剑拔出,齐刷刷地对着南边客。 南边客见状,有些愕然,摇摇头,有些失望地道:“看来,你们是不会说的。” 将士持着剑砍过去,出剑迅速,本以为肯定能伤得了这小老儿,殊不知,这一剑砍下,却砍了个空,眼前哪里还有南边客?众将四处看,再寻不到他的踪迹,仿佛一下子从眼前蒸发了一般。 众人回神,急道:“快到楚王府报信去!” 一名守将牵马出来,便没命地往楚王府而 去。 然而,南边客已经来到了楚王府门口,显然城门守将没说,百姓是会说的。 他敲开了楚王府的大门,门房出来,打量着南边客,问道:“老人家,您找哪位啊?” 南边客还是谦卑有礼,“敢问太子殿下是否在府中?” 门房怔了一下,“您找太子殿下啊?可有什么事啊?” 南边客拱手,“小老找太子有些性命攸关的大事,还望引见!” 门房听得此言,神色微变,刚好汤阳走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门房道:“这位老人家说要找太子殿下,有要紧事,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汤阳对着南边客拱手,“老人家,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您跟在下说也是一样,在下是楚王府的家臣,太子殿下这会儿没在府中呢。” “没在啊?那能否进去讨杯水喝?小老一路来京,上千里路,没带银钱,茶水都没喝上一口。” 门房笑着说:“老人家,您是打哪来京的?上千里路不曾喝水那不得渴死啊?” “渴得要紧,但倒于性命无碍的。”南边客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汤阳顿觉眼前一阵尘土扬起,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门房咦了一声,“老人家呢?” 第1261章 南边的来客 汤阳快步走出去,大门口外空荡荡的,只有风卷过长街的声音,吹乱了一堆残叶。 奇怪,汤阳心里头狐疑得很,大白天的,莫不是见鬼了? 他倒是没往南边客去想,他认为南边客既然是神秘的杀手,他若来必定会入夜才来,这么大张旗鼓登门敲门还讨杯水喝,实在不是一个叫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杀手所为。 他让门房关上门,转身进了去,但刚踏上正厅的石阶,看到里头坐着的那人,顿觉得血液凝固,头皮发麻!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看到太子妃也坐在了正厅里,正笑盈盈地和南边客说话呢。 汤阳马上转身过去吩咐下人,“快去冷宅,告知太子,南边客可能来了府中!” 下人闻言大骇,忙地转身跑了。 汤阳再吩咐人把雪狼和小虎带出来,然后,把心沉了一沉,脸上扬起了微微的笑容,踏上了石阶走进去。 “哟,老人家,原来您进来了啊?我还说怎么没瞧见您呢。”汤阳抱拳说。 南边客看着汤阳,满脸的愧疚,“小老实在是渴得厉害,进来讨杯水喝,太子妃很有心,说口渴最好是喝一杯冰水,这太子的府邸就是好啊,想喝冰水就有冰水,太子妃人很很好! ” 元卿凌微笑道:“没事,老人家,您远道而来,该好好招待的。” 她抬起头看着汤阳,脸上有询问之色,显然她还不知道南边客的身份。 汤阳却冲她打了一个眼色,道:“太子妃,太孙找你呢,你快回去看看,我来招呼老人家就好。” “包子睡午觉了,一会儿还要起来练武。”元卿凌说着,看到汤阳一直打眼色,她迟疑了一下,站起来,“那好吧,我去看看。” 汤阳也笑着道:“老人家您先坐,在下有几句话要跟太子妃说说的。” 南边客便拱手说:“您忙,您先忙,小老等着喝杯水!” 汤阳和元卿凌便走了出去,一出了门口,汤阳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与尊卑之分,拉住元卿凌的袖子就急忙走。 元卿凌被不曾见过汤阳这般失色,心头顿时大惊,这老人家,莫非是杀手? 一直拉元卿凌到了回廊,看到阿四迎面过来,汤阳才放开了她的袖子,沉声道:“太子妃快回啸月阁,别出来,此人大有可能是南边客!” 元卿凌惊骇,“什么?他是南边客?确定吗?” 阿四刚来,听得此言,也吓住了。 汤阳道:“不确定,但此人轻功极好,方才我与他在门口说话,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进来了,连我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你方才与他说了什么?” 元卿凌震惊得很,这位老人家看着就是个朴实到了极点的老人,竟然是南边客? “他进来的时候我刚好到厅子里去,他见到我,就说口渴问我讨杯水喝,我便叫绮罗去张罗冰水,他问我是不是太子妃,他说他远道而来,有事找太子,我以为他是某个州府的百姓,想找申诉的门路之类的。” 阿四压低声音道:“他不是要喝水吗?我们在水里下毒,把他毒死了,他就再不能找太子的麻烦了。” 汤阳摇头,“不行,首先不确定他是南边客,其次,如果他真的是南边客,他一眼便可识穿,只怕会当场发难,如今府中除小虎雪狼之外,没有高手,必须要拖到四爷率人过来,阿四,你陪太子妃回啸月阁,不要出来,我和他虚应着。” “汤大人,那你小心一点!”元卿凌道。 “太子妃放心,他目标不是我,想必不会乱下杀手!”汤阳沉了一口气,便大步往正厅去,刚好,绮罗端了冰水过来,汤阳接过,道:“你回啸月阁看着太子妃,太子妃说有些不舒服的。” “知道!”绮罗听得说太 子妃不舒服,交接了冰水马上就转身走了。 汤阳脸上缓缓地扬起客气的微笑,端着冰水走进去,放在了南边客身边的茶几上,“老人家,请喝水!” 南边客如获至宝,端起来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进去,喝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喝完之后,缓缓地把杯子放下,欣喜道:“太子妃诚不欺我也,这冰水果真是解渴啊,冰水之恩,小老铭记!” 汤阳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知道老人家尊乡何处?” 南边客拱手,“失礼,南边来客。” 汤阳只觉得血液迅速地凝固,脸色也是微微地一变,果真是他。 “所以,尊驾是为百万两黄金而来的?”汤阳道。 南边客点头,“是啊,这百万两黄金,着实诱人,小老常年居于乡下,周边一带村落贫穷,小老想取些银子接济。” “老人家有仁爱之心,可知当今太子也是大贤之人?” “知道,有听说过太子的贤名!”南边客端起了杯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能否多给一杯?或者给一壶?若无冰水,来一桶井水也可以的,可惜的就是如今天气凉,井水却是温的,不解渴啊!” 汤阳脸色复杂起来,一桶? 他招了胡名进来,吩 咐道:“去冰库里取一块冰,再打一一桶水,把冰块沉入水桶里,抬上来吧!” “是!”胡名得令,便飞快去了。 半晌,胡名与火哥儿两人抬着水上来,放在了厅里,南边客一见,欢喜得竟是手舞足蹈,连连说:“实在是太大方了,感激,感激啊!” 他走了过去,一手提了水桶举起来,就着水桶就这么喝了。 这水桶很大,火哥儿与胡名两人方能抬进来的,他就这么轻飘飘地举起来就喝。 他没有停下来,一直喝,看得汤阳差点站了起来,这桶水喝下去,人不得胀死啊? 满满地一桶水,一滴不剩,全部进了南边客的肚子,而南边客的肚子却也没涨起来,竟好似不曾喝过一般。 但他干瘦的面容,脖子,双手一下子就水润了起来,像干枯的土地,注入水源之后,迅速地滋润。 这是什么功夫? 汤阳骇然! 小虎和雪狼也来了,蹲在了外头,小虎是比较傲娇的,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没有多大的兴趣,静静地蹲着,颇有气势。 倒是雪狼显得比较好奇,一直扭头看进来,湛蓝的眼睛看着南边客,许是南边客浑身上下都没有嗜杀之气,所以,它们也没有表现出敌意来。 第1262章 打起来了 宇文皓和四爷得知消息,迅速集合人马赶回来,冷狼门的高手和鬼影卫也迅速到位,潜伏在楚王府四周,弓箭手也已经准备! 冷狼门和鬼影卫轻功都很好,落地几乎悄然无声,但是南边客笑着道:“嗯,太子回来了。” 汤阳一抬头,便见徐一走在前面,后头四爷和宇文皓持剑进来,一身黑衣飒爽,面容沉着凝重,手中的剑未发,已经先催动了。 南边客站起来,对着宇文皓就拱手,“小老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皓看了汤阳一眼,眼底也有些疑惑,这位就是剑魔南边客? 汤阳很笃定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却又有些疑惑,因为,这位南边客老头,自打进门就谦卑有礼,丝毫没有杀手的冰冷与傲气,周身更不见嗜血之气。 “您是?”宇文皓回礼,问了一声,收了剑气。 南边客上前一步,再躬身,“小老南边客,是来拿百万两黄金的。” 这话一出,身份笃定了,宇文皓和四爷都仗剑相待,汤阳也顷刻回身拔剑,对准了南边客,徐一身先士卒,一剑劈来,因是要打头阵,他此剑劲道很大,朝着南边客的脑袋劈来,剑气笼罩间,南边客要 避过这一剑,相信也有些吃力,毕竟在这客厅里不好施展。 但没有任何的危险可言,至少南边客没有,他两指一伸,就稳稳地夹住了徐一的剑,听得清脆的一声响,剑在他的两指之间,咯嘣地断裂,南边客随手一扬,断裂的那部分嵌进了墙壁里,稳稳当当。 徐一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虽然不是顶尖的高手,但是在京中若论起剑法,他起码是前五的,可这一剑用了他八九成的功力,对方不闪不躲,就这么两根手指就给他捏断了? 不止徐一,就连四爷和宇文皓看见了都为之一震,心头顿生了寒气,知道剑魔厉害,却不知道如此的厉害。 徐一震惊之后,是心疼,这把剑是他自打练剑之后得到的最好的一把,就这么被折断了,他心都要碎掉了。 四爷这个时候在宇文皓耳边说了一句话,“我收回我之前说过的话。” “哪句?”宇文皓持剑对着南边客,没偏头,声音沉着地问道。 “剑魔若单独前来,我冷狼门足以应付,这一句!”四爷竟头一回表现出些微的紧张来,握剑的手,徐徐地往下沉了沉,剑锋对着南边客。 宇文皓哭笑不 得,“你为什么不等打完了再说?总好过现在泄气。” “不,现在告诉你,是给你一个心理准备,丢掉幻想,准备拼命吧!”四爷看着南边客,见他还没把剑拿出来,不禁有些讶异,莫非是要赤手空拳对他们这么多人?围墙上的弓箭手可都准备好了啊。 南边客怔怔地看着他们,“小老哪里得罪了诸位?” “废话少说,亮兵器吧!”徐一怒道,回身又夺了侍卫的一把剑,对着南边客。 南边客有些茫然,“小老没有兵器啊。” “你不要装神弄鬼的,你不是剑魔吗?你的剑呢?”徐一警备地道。 南边客走了出来,随手在地上捡起了一根残枝,指着徐一。 徐一大怒,“你用树枝代替剑?你竟敢如此轻辱我们?” 南边客摇头,“小老不用剑许多年了,娃娃,你退下吧,我只跟太子殿下打,你的人头不值百万两黄金。” 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了,四爷先攻上,宇文皓随即也身形一闪,持剑飞了过来,两人的剑气笼罩萧杀之气往南边客袭来,南边客动也不动,拿着残枝就这么一扫,四爷和宇文皓便陡觉得一股强大的冲力袭来,逼得他 们迅速后空翻,御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就这么一招,让宇文皓和四爷都不淡定了,强弱悬殊至此,怎么打? 四爷沉下来,扬手一声令下,“放箭!” 弓箭手得令,当下如雨的箭飞了过来,众人退开,反而南边客纹丝不动,还站在廊下,一身真气充盈,鼓得衣衫涨了起来,而那些快箭飞过来不曾碰到他,就纷纷落地,连箭头都被折断。 一个人的内力真气高深到这个地步,刀剑不入,压根就没办法伤得了他。 包子狼窜起,双爪朝他的脸袭来,他衣袖一拂,包子狼直挺挺地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再滑落地上,狼虽然没事,但是却惨败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躲在回廊里看着的元卿凌,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四爷看到包子狼在南边客面前简直是不一堪一击,心都要碎了,血气涌上他风华绝代的脸,当即一跃而起,使出一招剑法,剑气如天女散花般笼罩而去,宇文皓和鬼影卫们也都一同攻上,剑阵如织,密不透风,十余把宝剑对南边客的残枝,却丝毫没有占据上风。 但是好歹是打起来了,不至于被秒杀。 包子狼呜呜 呜地跑到了元卿凌的身边,似乎不能承受这个打击,元卿凌坐下来抱着它,顾不得安抚,只是提心吊胆地看着院子里的打斗,阿四使劲催促她,让她回啸月阁她都不愿意走。 点心们和二宝也出来观战了,他们倒是神定气闲,对于包子狼的失败,包子直接道:“你傻啊?人家是能耐人,你就这么扑过去,能伤得了他吗?你得用真本事。” 包子狼呜呜地叫了两声,就匍匐在了包子的脚下,显得特别的丧气,元卿凌提心吊胆地问了一句,“什么真本事?” 包子道:“就是妈妈不许我们用的本事。” 元卿凌怔了一下,回头看着包子,“雪狼也会?” 包子扯住包子狼的耳朵,然后又宠溺地抱着它,下巴坐在了包子狼的额头上,看着元卿凌说:“会啊,小虎也会。” 元卿凌蹙额,“算怎么回事呢?” 包子他们有变异,但是雪狼和小虎不可能会有的吧?能传授?那怎么不传授给她? “包子狼用真本事能打得过那个人吗?”元卿凌看着战况越来越激烈了,心里焦灼得很。 “不知道!”包子说,“那人是真的很厉害,我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高手。” 第1263章 不要你的人头 当然了,他也没见过几个高手,就看到爹爹舞剑,便觉得十分的厉害了。 院子里,南边客如一片残叶般地在剑气交织出来的网中穿梭,游刃有余,仿佛是玩儿一般,神情也轻松得很,倒是老五和四爷吃力得很,他们没受伤,但是如果南边客要让他们受伤,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他没有,仿佛是在玩一个猫抓老鼠的游戏,让他们拼尽全力,却连他的一抹衣衫都碰不着。 弓箭手不敢再放箭,混战之中,一旦放箭伤到的是自己人,所以,弓箭手也全部加入战圈里,这种以多打少的局面,相比起之前应对刺客杀手时的轻松,真是天壤之别。 便见众人吃力之际,听得南边客一声长啸,凌空飞入了屋中,取了桐油抹在手中,不知道从哪里祭出了火石,运气击出火焰掌,然后迅速退后,让火圈一路推进,围攻之势,顿时被打垮。 这一幕,让在场参与这混战的人都傻眼了,有被火烧到的,迅速退下在地上打滚,徐一眉毛被烧了,头发也被烧了,一头埋到院子里的泥沙里打滚,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还打吗?再打,这楚王府就得烧尽了! ”南边客脸上有玩味的笑容,眼底陡生了光芒,得意轻狂,这是他入府之后,除了谦卑之外,唯一一次露出的其他的表情,但也仿佛这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宇文皓虽然没被火烧到,但是,看着那无端起来的火圈心里就发毛,与四爷对望了一下,四爷沉声道:“火焰掌!” 大家都停下来了,宇文皓抱剑上前,已经十分狼狈了,“你是决意取我的人头吗?” 南边客瞧着他,“我没说过,是你们一窝蜂地就上来打我,我见好玩着呢,便陪你们玩玩,我已经多年不曾动手了,若叫我媳妇得知,怕是要痛斥我一顿。” 众人面面相窥,怕媳妇的?这是绝代剑魔的真面目? 四爷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不是说来取百万两黄金的吗?你是南边客,剑魔,是吗?” 南边客眼底浮起了一丝疑惑道:“我是南边的来客没错,可剑魔是谁?” 宇文皓和四爷神色微变,不禁异口同声地问:“您不是剑魔?” “他不是,我才是!”墙头上,忽然便响起了一道声音,众人闻言,惊骇地看过去,只见墙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名青衫老者,他背着一 把剑,这把剑竟是没上剑鞘,露出了锋利的剑刃,剑刃上透着寒芒,且闻得一股血腥的味道袭来,这老者面容沉静,没有表现出敌意,却让人无端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子萧杀的气息。 众人拔剑对着他,团团戒备。 青衫老者,也便是南边客剑魔眸子扫了一眼,却是落在了那位老人身上,问道:“尊驾为何带着面具?” 四爷听得这话,眸子迅速朝那位老者看了过去,仔细看着,竟没能发现他是易容的。 两人隔空对望,便见老者微微一笑,“你眼睛够毒辣的。” 他伸手往脸上一抹,便露出了一张浓眉粗犷的脸,不老,看着也就三十上下,眉毛特别的浓黑,完全无法让人相信这就是方才那谦卑有礼的老者,他道:“我叫祈火,不是剑魔,也不叫南边客。” 剑魔说:“在下长久用剑,观察力异于常人,尊驾的易容确实十分细致,但尊驾眉毛过于浓黑,遮不住。” 祈火便笑了一笑,摆摆手,“这种带人皮面具的易容是我新学的,若是用其他方式乔装,谁都看不出来,这位老兄弟,你是来跟我抢百万黄金的?这百万黄金我是志在 必得,你若来抢,我便不会对你留情。” 剑魔眸色飘向宇文皓,旋即对着祈火摇摇头,“我自问不能在你手底下走满三招,不自取其辱,我放弃了。” 他对宇文皓拱手,“太子殿下,我们会再见面的,我先等我徒儿去了。” 他说完,身形一纵,人便顷刻消失了。 这不显山露水的一招,还是叫众人震骇了,怎地今日是高手聚会日吗?一位剑魔,一位闻所未闻的火焰掌高手,都不是省油的灯。 剑魔走了,但这位自称叫祈火的高手还在这里,口口声声地说要拿百万黄金,只是他又说不是要太子的人头,倒是叫人费解,没太子的人头,如何取得这百万两黄金? “喂,玩杂耍的,”徐一朝他叫了一声,“你不是要杀太子,那你来做什么了?” “不说了吗?要黄金,我乡下很多穷人,我要接济他们。”祈火说,他转身进了厅子,扬手道:“太子进来说话,其他闲杂人等,退下!” 宇文皓丢了剑,吩咐鬼影卫罗将军,“带人撤下吧!” “太子,危险!”罗将军忙拉住宇文皓道。 宇文皓往里头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他若真要取 我人头,你们在与不在,毫无分别!”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垂下了脑袋,羞愧得很,只是从不曾见过武功这么高强的人,实在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四爷也丢了剑,首先进了去,祈火瞧着他,一副赞赏之色,“小子,你胆子倒是大。” “反正我的人头不值百万黄金。”四爷坐了下来,方才这一战,几乎耗尽了内力,着实是累得很。 宇文皓也进来了,见祈火坐了自己的正座,他也只好在旁边坐下来,看着他,“既然不是要拿我的人头,不知道老人家……”他这么说着,看了他的脸一眼,叫老人家也不合适,便止住了话。 祈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最近新学得一门技术。” “技术?”宇文皓和四爷对视了一眼,虽然是答非所问,但是人家身怀绝技,只能顺着他的话来问,“什么技术?” 祈火道:“挖一桶黄泥上来,再把这些围观的人打发去。” 宇文皓看着他,然后缓缓地回头吩咐汤阳,“按照他说的去做。” 汤阳点头,便快步出去,叫人去后院里头挖黄泥,装了满满地一桶给提了过来,再把鬼影卫全部撤出。 第1264章 真假人头 便见祈火挽起了袖子,把黄泥倒出来在了地上,往里头加水,加水的时候自己还俯下头去喝了几口,吞咽的时候咕咚咕咚,他摇头,“到底是不如冰水好喝。” 他回头看着汤阳,“再拿一块冰来给我嚼着玩儿。” 汤阳只得又叫人去了,没一会儿,取了大一块的冰上来,祈火手指往冰块的边角上捏了一块,冰块硬得很,他这般随手一掰,就掰开了,直接放入口中。 “好吃!”便听得他说完之后,嘴里就传出了嘎嘣脆的声音。 元卿凌和孩子们也来到了门口,看着他这样吃冰,心里莫名地就起了一团火,竟是神差鬼使般就走了进去,“你给我捏一块!” 这话一说,她自己都怔住了,宇文皓急忙站起来想把她拉开,却见祈火侧头看着她,笑眯眯地道:“嗯,好!” 他便随手一掰,给元卿凌掰了一块,元卿凌忙不迭地放入嘴里,露出了和祈火一样心满意足的神情,而祈火看到这一点,他唇角扬起,笑得很开心。 众人瞧着这诡异的一幕,竟然也有一种冲动想去掰一块冰吃。 宇文皓还是把元卿凌给拉了回来,让汤阳再一次清场,虽然不知道此人要 干什么,但是敌是友,至今不知,还是要小心一些,越少人在越好。 祈火在和着黄泥,手掌在黄泥上搓着揉着,很快就软绵了下来,这些黄泥粘性很足,且在他的手底下,更显得充满弹性,他忽然就回头看着宇文皓,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的宇文皓心里发毛,嘀咕道:“你看什么?” 祈火并不言语,转了头过去,开始捏着和好的黏土。 他双手的速度很快,动作仿佛幻影般起落上下,不过片刻,便捏出了一个雏形,大家看着,像是个人头。 四爷见状,不禁讽刺一笑,“尊驾该不会是想捏个人头冒充太子吧?北漠的秦家是出了名的精明,真假人头,他们能不分辨就给你百万黄金?” 祈火头也不抬,淡淡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拿真的人头去?” 一句话,堵得四爷顿时说不出话来,宇文皓夫妇,徐一夫妇,还有汤阳都看了过来,第一次这么不给四爷面子,齐声说:“闭嘴!” 四爷闭上嘴巴,但是脸上还是有一种不能置信的表情,觉得这个举动太愚蠢了,果然四肢发达的人脑袋就简单,他武功这么好,注定了低智商。 祈火不管他,继续 捏着,正厅里寂然无声,大家都没说话,也没开门走出去,想看看此人到底最后捏成什么样子。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总算是成型了,眼耳口鼻都有,确实有五六分似宇文皓,可泥土做的人,等干透了之后,就会干巴巴的,相似度就会大减。 这会儿,就连徐一都忍不住说:“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人头啊。” “你懂得什么?烧过就像了。” “可太干了,连头发都没有。” 祈火把耳朵最后定了定,捏出了耳垂,便抬起头看着徐一,“人死了之后,都得干,你要不要试试自己的脑袋砍下来放几天,看会变成什么模样?” 徐一退后一步,惊恐地摇头,他不想。 祈火拿起了人头,递给汤阳,“拿去窑炉里烧,烧了之后,取太子几滴血,从天灵盖灌入。” “这能成吗?”汤阳这会儿还有些戒备,但没之前那么紧张了,因为如果此人要杀太子,早就动手了,没必要又捏土又烧烤的。 “不知道,我第一次做。”祈火淡淡地道。 宇文皓倒是有些兴趣想看看这人头烧出来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便让汤阳按照他的话去做。 汤阳脱下外裳覆盖住人头,抱 着出去了,虽说是泥塑人儿,可到底像太子,汤阳抱着出去的时候,大家心里都觉得怪怪的。 而祈火便坐下来了,他看着元卿凌,眸光渐渐地落在了她的肚子上,问道:“我徒儿还有多久能出生?”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徒儿? 宇文皓马上把元卿凌拉回了自己的身边坐好,淡淡地道:“尊驾何出此言?” 祈火怔了一下,“我徒儿啊,太子妃肚子里的是我徒儿,你们不知道吗?” “我们真不知道。”宇文皓有些恼怒,虽然此人武功高强,但是孩子是他的,他这个当父亲的都不知道这事,谁许下去的? 祈火有些恼怒了,“你们不是同意了么?说好了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徒儿,我才愿意来这一趟。” 元卿凌听出些味道来,“您跟谁说好了?” “甄易风啊。” 甄易风是谁?众人面面相窥,没听过这名字啊。 祈火看着众人惊愕的脸,有些坐不住了,“这里是北唐吧?” “是北唐!”徐一说。 “那这里是楚王府?”他看着宇文皓,“你是北唐的太子宇文皓?” “是,没错,但是我们不认识甄易风!”宇文皓狐疑地看着他, 认为他是装疯卖傻,却又瞧不出痕迹来,他看着确实是急怒了。 元卿凌问道:“甄易风是谁啊?” 祈火仿佛才想起他在这里的封号,忙地道:“安丰亲王!” “安丰亲王?”宇文皓释然,解释道:“安丰亲王不叫甄易风,他叫宇文啸。” “是吗?”祈火一脸的狐疑,仿佛在他认为,安丰亲王就是叫甄易风而不是宇文啸的。 听得说是安丰亲王派来的人,宇文皓的一颗心落地了,对祈火的敌意也都消失,没想到安丰亲王陪同出征之余,还安排了这么多事。 他对安丰亲王是很敬佩的,当祈火说出他的名字之后,他忽然觉得那泥塑的人头是真的能蒙混过关。 元卿凌问起他和安丰亲王的关系,祈火直言不算很熟悉,但是认识,他一直想收一个弟子,安丰亲王前些天派人找到了他,让他把北漠秦家的金子骗过来,然后许诺把太子妃腹中的孩儿指给他当徒儿。 “但是,北漠人若是不上当,那能如何呢?”四爷问道。 祈火说:“他们上当是肯定会上当的,但是有可能赖账,因为如今北唐军已经出征,战事在所难免了,他们会把金子留下来用于战事上。” 第1265章 冷大人的师父 徐一怔道:“那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宇文皓想了想,缓缓摇头,“不会是白忙一场,本王相信安丰亲王的意思是让我暗中运载兵器奔赴战场,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先打乱他们的阵脚,因为这个时候,北漠人的眸光全部都会聚焦在主力部队上,全力备战,不会防备其他,而且,他们认为我死了,北唐必定会大乱,更会引得出战的几位亲王都心心念念,惦记太子之位而心生嫌隙,战场上,最忌的就是武将离心,这样的猜想下,他们会集中兵力大举入侵,打一个快攻,一旦打快攻则求胜心切不留后路,我们的武器到位之后,就能把他们一举歼灭,这样一来,战事就能迅速结束,不会对北唐有太大的影响。” 宇文皓的分析,大家深思了一下,也都认为很有可能,再看着祈火的时候,大家眼底都有些尊敬之情,安丰亲王既然能重托他前来,此人必定有大本事,武功不必说,大家都见识过了,现在大家都很期待,这人头烧出来会是什么模样的。 祈火对时局的事不大感兴趣,也不置可否,只转过头来问元卿凌和宇文皓,诚恳地道:”若 此事成了,你们是否愿意把腹中的孩儿许给我当徒儿?我算过,我与她有很深的缘分,今生注定是师徒。” 宇文皓说:“这个事,等孩儿出生了再做打算,可好?” 祈火微笑,“自然可以,这孩子与我有缘分,便是你们不许,她也会选择当我的徒儿。” 元卿凌和宇文皓听了这话,心头都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诡,听说过定娃娃亲的,没听说过预定徒儿的,这收徒一般是得先看过资质,孩子都没出生,是男孩或者女孩都不知道,是聪明是愚钝也不知道,怎地就要收为徒儿啊? 宇文皓心里却道,此人虽努力做出谦卑有礼的样子来,可偶尔总见他露出骄狂之色,可见是有些压抑本性,若这一胎是个女孩,那就是他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怎舍得她去学武练武?天下间最苦的事便是练武了。 他想着到时候想个法子推了这事,眼下暂且不提,回头还得跟安丰亲王好好打听此人的来路。 宇文皓安置他住下,四爷也暂时在府中将就,一宿无话。 等翌日起来,汤阳便来报说人头烧好了。 宇文皓命人请四爷和祈火到了偏厅去,把门关上, 汤阳从木箱里头取出人头,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见状,皆骇然失色,昨日见的时候,还不曾这么相似,怎地烧出来了相似度如此之高啊? 眉目,鼻子,嘴唇,耳朵,除了没有头发之外,简直就是和宇文皓一模一样,连肤色都十分相似,不过,却还是能看出是泥塑人儿。 祈火让宇文皓往人头的天灵盖上滴血,宇文皓震惊之中,拿出匕首割伤了手指,往天灵盖上滴了几滴血。 血液缓缓地融入,在大家的盯视之下,那人头渐渐地变了颜色,比宇文皓的肤色稍稍地红黑了一些,但却见肌肤的纹理徐徐地展开,展开之后再迅速干瘪,像是已经死去数日,有血腥腐臭的味道传出来,脖子断口的位置,很齐整,也有一些红黑的模样,像是血液凝固在那里。 也因为实在是太像了,元卿凌看着那人头,心头难受起来。 四爷喃喃地道:“这不可能的,这泥塑的人头,为什么滴血下去之后,看着就是像是真的人头一样?” 祈火淡淡地道:“因为有了人的血,血是至阴的东西,会凝聚一些阴人的意念附在上头,此乃秘术,你不知道不奇怪。” “秘术?您是疆北的人?”四爷想起疆北巫师也有很多这样的秘术,其中更有能把死人当活人一样驱赶的巫术。 祈火看着四爷,眉目和煦,道:“天下间不是只有疆北人才懂得秘术,这人头如今妥当了,我先拿人头离开,至于之后这局怎么布,你们自己完善就好。” 祈火拿起木箱里的一块布,把人头包起来,背在了肩膀上便对众人拱手,大步离去。 要布局,自然不难,因为这几天杀手都有来,且这场局必须要布下才行,因为真正的剑魔就在京城,他是否潜伏暗处也不知道,最好是把太子出事的消息稍稍地往外扬一下,但是扬一下之后就得全力压住,只需要让北漠的探子知道就行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冷静言与红叶回了京中,他们直接先回到了楚王府,听得这事的前后始末,冷静言问问一笑,“那还不简单?就让剑魔来楚王府进行一场刺杀,而这一场刺杀,还要人尽皆知。” “还是不宜冒险,剑魔真的来,未必能应付得了。”四爷如今对自己的人也不是充满了信心,尤其昨晚看到剑魔的轻功,便知道此人是内家高手中的 高手,若防护不力,太子真叫他拿了人头去,那肯真是追悔莫及啊。 冷静言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应付不了就应付不了,咱得做出全力以赴的样子来。” 宇文皓看着他,忽然生出一丝诡异的猜测来,“剑魔说要找他徒儿,你该不会恰好是他的徒儿吧?” 冷静言端起了一杯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杯子边沿,笑容漫上他的唇角,“天下间的事,可真是巧得很,正是!” 众人惊呆了,大家都担心了许久的剑魔,竟然是冷静言的师父? 徐一怔怔地看着他,“那剑魔是教您诗词还是教你歌赋啊?” 红叶自打进来就没说过话,如今听得徐一这么问,淡淡地道:“怕是内功心法或者武功,冷大人的内力很深厚,可飞花摘叶伤人!” 徐一下意识地就摇头,“不可能,我认识冷大人这么多年了,还真没见过他露内家功夫!” “可见冷大人隐藏得够深!”红叶看着冷静言,若有所思地道。 冷静言的笑容沉静温润,“有时候,出风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汤阳道:“这倒是真的,既然剑魔是冷大人的师父,那就好办!” 第1266章 策划一场刺杀 要策划一场刺杀,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尤其剑魔来之前,便已经放出了风声,太子的人头是他的。 当晚,南边客剑魔便来到了楚王府,一场厮杀打得如火如荼,有未曾离京的高手前来观战,冷狼门的人前往驱赶,他们只能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夜幕之下,一切都看得不清楚,只是,剑气的凛然犀利,却让远远的人都能感受到。 漆黑之中,听得一声凄厉尖锐的高喊,“殿下!” 随即,是惊慌失措的声音陆续响起来,“快救殿下!” “护驾,护驾啊!” “不许他走,杀了他,杀了他……” 声声的凄厉入耳,在这夜空里显得特别的刺耳,远处观战的人,虽没能瞧见,但听这声音却估摸着剑魔多半是得手了。 果然,没多久,就见一人提着什么东西掠过夜空迅速消失。 有惨烈的哭声响起,一匹马迅速从府门出来,直奔皇宫而去。 夜空能淹没的东西太多太多,楚王府大门紧闭,进出的人如临大敌,有尸体被运送出去,送回了冷狼门,可见死的人多半是冷狼门的。 剑魔之厉害,由此可见一斑。 翌日,百官被告知,说太子受了伤 ,暂不能打理政务。 但是,民间却纷纷揣测,说太子或许是被人剑魔所杀,导致百官也一时惶恐,明元帝派遣了御医前往楚王府里,御医进府之后,就不能再出来,更引得众人猜测。 而楚王府里,鬼影卫驻守着每一个角落,基本是毫无死角,想有人潜伏进来偷看,基本不可能。 到了傍晚,齐王,孙王,怀王,冷大人,四爷,红叶,顾司,还有皇上身边的穆如公公都来了。 怀王如今筹措粮食,今日刚抵京,便马上要筹措第二批。 所有人都在书房里头开会,计划也比较简单,怀王继续筹措粮食,但是这一次,不运送粮食,而是在粮草底下,全部装着武器,武器已经进入最后阶段,相信三天之后,便可应用。 有了安丰亲王的册子,才知道原来这些武器制造不算繁复,加上兵部库房里的存货,第一批,是足够了,第二批将有四爷运送前往边关支援。 但第一批,得先听个响,把北漠人打得发憷了,第二批迅速赶至,宇文皓定下了目标,两个月内,结束战事。 这个目标很宏大,虽然大家都认为可能性很低,但是,若真能在两个月内 结束战事,对民生各项影响就能减轻到最低。 安排妥当,众人离府而去。 怀着二宝的时候,老五去了战场,如今怀着三宝,他也要出战,元卿凌心里虽是不舍,但也知道这一场战事若能大获全胜,可以为北唐争取起码十年稳定的时间。 北漠人见识过北唐的武器之后,他们至少十年不敢来犯,且北漠这些年穷兵黩武,实在是损耗了国力,未来两三年乃至三五年都没办法再兴兵。 今晚两人在啸月阁里用膳,宇文皓甚至也不许孩子们前来打扰,其嬷嬷给他们做了几道菜,这一次没迁就太子妃的口味,而迁就了太子的口味,太子就喜欢满嘴都是油的肉,心疼他过两天要出发,怕他路上没好吃的,就一次给他吃个够。 宇文皓吃得很开怀,主要是这阵子一直处于被刺杀的危险中,他又在冷宅那边住了好几天,如今回到府中和自己媳妇一块吃饭,外头一切都尘埃落定,他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此战,有安丰亲王和太上皇他们,他认为是必胜的。 所以,吃饭的时候,他半个字都不提战事,就跟元卿凌说祈火要收孩子为徒儿的事情。 他叹息 ,“你说孩子都不曾出生,是儿子是闺女都不知道,就要许给别人当徒儿了,若是闺女,我倒是盼着跟你学医,像孟悦那边治病救人,多好啊。” “儿子也可以学医。”元卿凌笑着道。 “儿子学医也好,学武也好,再辛苦也不值得可怜,男子汉就应该要承受这些,但是姑娘的话……”他放下了碗,如今在他心头,最大的事情就是这一件了,“你说咱要是真生个姑娘,怎舍得给别人当弟子?那祈火要教她什么?武功吗?” 元卿凌侧头,若有所思地道:“或许教她捏人头儿呢?” “那更不行,姑娘家就该学医。”宇文皓想起捏个人头心里头就恶寒,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坐在地上捏人头,不行不行,想到就难受。 他其实觉得自己家的闺女,什么都不学是最好的,那太累了,但是,老元总说什么做人要有价值,那应该就是要学一样东西,一样足以让自己能存活于世的技能。 学医他觉得就不错的,能救人。 “好了,还不知道是姑娘还是儿子呢,吃饭!”元卿凌瞧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笑着道:“如今你该想着的是战事,而不是 孩子以后长大了要学什么。” “我只是有些郁闷,为什么皇伯祖父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把孩子给祈火当弟子呢?这个祈火什么来历咱都不知道啊,我怎么有种……就是被卖了的感觉呢?” 元卿凌道:“但是不得不说,他这个法子着实是好使,而且那人头怕旁人也捏不出来。” “不行,我见着他,肯定得先问问祈火是什么人。”宇文皓打定了主意,这事先搁在心头,暂时不想了。 元卿凌给他夹了一块肉,眉目温柔,“好,吃饭,静静地陪我吃一顿饭,可以吗?” 宇文皓探头过去,印在了她的唇上,“好,吃饭!” “你这满嘴油的……” “你现在还嫌弃我了?” 他一口气给她夹了好几块的瘦肉,“多吃点,瞧你瘦得,我此番离京,我预算两个月内就回来,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一定要守在你的身边,所以,不管这场仗如何的凶险,我都必定全力以赴,尽快击退北漠军!” “好,我等你回来。”元卿凌看着他俊美的眉目,探头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促狭地笑了,“不嫌弃你,好了吗?” “这还差不多!”宇文皓顿时眉开眼笑。 第1267章 十万两黄金 四天之后,宇文皓和徐一乔装成运送粮饷的小吏,在队伍中出发。 这一批,表面是粮草,但实际上都是武器。 楚王府依旧门庭森严,不许旁人进出,而外人想要窥探一点风声,都窥探不到。 江北府里,安王出征之后,安王妃带着郡主踏上了回京之路。 这是安王吩咐的,因为一旦打起来,战线后移的话,会波及江北府,王妃和孩儿在这里,他实在不放心,因此安排她们母女回京。 第二批军粮送出京城之后,怀王也离京了,他要到附近的州府去筹办粮草,和容月道别,也是万般的不舍。 夫婿第一次出远门,容月心里更是不舍,派了冷狼门的弟兄跟着他去,或许是因为怀孕情绪的波动比较明显,怀王出门的时候,她竟是忍不住落了眼泪。 她心里头其实是高兴的,虽说她总说自己可以保护怀王,只要他安安稳稳地在京中就好,可当他真的要去舒展他的抱负,实现他的价值,她很高兴。 怀王走后,她就搬到楚王府去住,和元卿凌阿四一块,她说,都是孕妇,住在一起有个照应,且三人的夫婿都出征了,住在一起就不会胡思乱想,一个人想差了,另外的两人会马上安慰。 本以为三个人当中,最坚强的会是 容月,最软弱的会是阿四。 可等住下来之后才发现,表现得忧心忡忡的反而是容月,她总是念着说,他身体也不是太好,这一次长途跋涉,且要亲自运送粮饷到边关,也就是说会出现在战场上,很危险。 阿四便安慰他,他是钱粮官,军中有这么多能人在,他不需要上前线,且冷狼门有人保护他,绝对出不了意外。 阿四虽然这么安慰她,她也放心不下,又追加了一批人过去跟着。 元卿凌最近都在研究镜湖,战场上的事,她没有太大的担心,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祈火的计划会成功。 且说祈火离京之后,提着人头直奔北漠大营而去。 北漠军已经往前压了三十里,他们已经得知北唐军开拔,也即将压到了边境线上,听得说安丰亲王喝太上皇亲自挂帅,秦大将军心里头正是急躁的时候。 太上皇御驾亲征,这对北唐军是多么大的鼓舞,且他们这一场是保卫之战,将士是抱着必死也要保家卫国的心,这种气势一旦到了战场上,就是万夫莫敌之勇。 正焦灼之际,听得有人阵前大喊,说拿了北唐太子的人头过来取黄金。 秦大将军精神一震,立刻策马率人出来,便见阵前有一骑马,马背上坐着一名身穿粗布衣裳 的老者,手里提着一个东西,用白布包裹,看形状,确实像是人头。 秦大将军策马奔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问道:“你是剑魔?” 祈火把手中的人头丢了过去,道:“别管我是谁,北漠既然下了悬赏令,便请依约给金子。” 兵卫取来人头,先打开,当看到里头果然是人头的时候,这才呈在了秦大将军的面前,秦大将军盯着人头看,他曾去过北唐两次,最后一次,是北唐册立太子的时候,他与鲜卑的红叶一道前往,与太子有过数面之缘,他认得这副面容。 北漠这一带天气寒冷,风沙极大,这人头刚呈上去,就显出了衰败之色,面容残留的水分,被风带走,脖子的断口,那黑色凝固了的血发出恶臭腐烂的味道。 秦大将军瞧了许久,才缓缓地转了眸子,不无悲悯地道:“太子英年早逝,实在叫人惋惜。” “一点都不惋惜,至少值得百万黄金!”祈火看着他,“大将军,黄金何在?” 秦大将军心愿得遂,微微地笑了起来,常年被风沙吹着的脸,皱纹十分明显,沟堑深深,他道:“百万两黄金,尊驾只有一人前来,怕是带不动,不如尊驾先找人来,本将命人带你取黄金去!” 祈火淡淡地道:“不必, 我有备而来,且看我身后!” 他策马退开,秦大将军极目看过去,果然见很远的地方,有一支牛车队伍,一眼看过去,有几十辆的牛车。 秦大将军笑着道:“既然是有备而来,那就好,只是万两黄金,也着实不需要这么多人前来。” 祈火大怒,“什么万两黄金?你们说好是百万两黄金的!” 秦大将军哈哈大笑,“是么?怕是尊驾听错了,本将从来说的就是万两黄金,来啊,把黄金抬上来,送剑魔出营!” 祈火眯起眼睛,“你是糊弄我吗?姓秦的,我既然能在守卫森严的楚王府里拿到宇文皓的人头,也能于你这千军万马之中,取你的人头,你信不信?” “信!”秦大将军却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继续策马上前来,“只是这么一来,尊驾就一两黄金都拿不到,岂不是白费了这一趟?” 祈火盯着他,口气里有危险的意味,“不会白费,杀了太子,再杀了北漠名将,我剑魔也算是名垂千古了!” 秦大将军浑然不惧,“在千军万马之中,取我的人头容易,但要在千军万马中逃脱而去,那就不容易了,尊驾是个识时务的人,万两黄金已经足够,再多了,尊驾也背不动,就这么着吧!” 他扬起手,长啸倏起 ,便见四面八方顿现一批弓箭手,弓箭手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竟然是不下三四万人,迅速地就把祈火团团围住,北漠军的速度与迅猛,尤其可见一斑。 祈火眼底跳跃着怒气,冷冷地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吗?” 秦大将军压压手,道:“不要误会,这不是针对你,战事在即,他们不过是奉命保护将帅罢了,尊驾杀了北唐太子,是我北漠的恩人,他们不会对尊驾出手,请尊驾放心。” 祈火咬了咬牙,“罢了,十万两黄金,少一两,我便和你拼了这条命!” 他说完,掌风御出,顿时把身边围着他的人扫飞了七八人出去,这掌力催动的时候,秦大将军也感觉到了凌厉的气势,他眯起眼睛看着祈火,叹息道:“尊驾不如留在军中,等战事结束,百万黄金双手奉上。” 祈火冷笑,“为你上阵杀敌,到最后只怕也是以这种方式对待我,十万两黄金,请速速送到我的牛车上去,否则的话,今日便是鱼死网破,也绝不叫你毁了我的英名。” 本是百万两的黄金,最后却只拿一成,祈火的声音充满了怨怼和不甘,但仿佛也受形势所迫,不得不妥协。 秦大将军盯着他半晌,才缓缓地道:“来人,把十万两黄金运送过去!” 第1268章 第一战 祈火运走了十万两的黄金,不着急离开北漠境内,而是在北漠靠近边境的周边州县购买粮食,十万两黄金,几乎把附近几个州县市场上的粮食全部沽空,这批粮食,自然也无法运送回北唐去,他便租下了粮仓,把粮食囤积起来,且他自己本身也没有离开北漠。 断粮这一招,当初大周攻打北漠的时候也曾用过,但是这些失败的历史对北漠人是没有任何的教育意义,因为,他们此举大肆入侵,是抱着必定拿下北唐的决心,只要拿下北唐,粮食就一定管够,北唐本身就是一个大粮仓。 所以,即便秦大将军知道祈火在购买粮食,却也认为是北唐人的势利使然,想着靠这笔粮食发财,奇货可居到时候卖出去,便可转手赚一大笔。 毕竟,一个会杀了北唐太子的北唐人,是不会为北唐军所用的,他的眼里只有利益。 秦大将军并不在乎,他是武将,只考虑打仗的事情。 所以如今他想的是宇文皓死了,北唐如今定必会乱,所以,秦大将军决定不等了,打一个快攻,主力部队迅速进入北唐境内,一路势如破竹,两个月内,攻陷北唐皇都。 他 下令,全军进发,往北唐边境压过去。 两军交锋,他认为最好是定在江北府以外一百里的地方。 他没有掉以轻心,北唐军有逍遥公亲自挂帅,太上皇御驾亲征,还有安丰亲王夫妇坐镇,这一场仗北唐军也是士气高涨,信心十足的,所以,他下令战鼓一旦敲响就必须拿下北唐边境的两个城池,拿了彩头把北唐军压住,再逼进的时候便可把北唐军打个落花流水。 第一场,是至关重要,他知道自己会胜利,但也知道很难打,能胜利,是因为两军始终强弱悬殊,而难打,则是北唐军之勇前所未见。 他做好了惨烈一战的准备,但是,北漠大军一路压境而入,遇到的不是强有力的抵抗,反而更像是诱敌深一入的计策,而且是一路引他往江北府而去。 秦大将军在沙场身经百战,自然知道这是北唐军的计,他怎会轻易上当?江北府里定然是设下了陷阱,甚至北唐军的大部队都在江北府等着,因为这一场战事,对方打了没多久,就节节败退,人数也不过是七八万人,压根就不是主力部队。 且这一场的主帅,竟然是魏王和安王,压根不见安 丰亲王和太上皇。 第一战告捷,给了秦大将军很大的信心,他认为,太上皇和安丰亲王御驾亲征,虽然是激励了军心,可到底他们久未上战场,战场对他们来说,已经太遥远太遥远,而且,他们是皇权主宰的军队,底下的将领便有不同的意见,也不敢提出,这也是皇室亲征的弊端。 因此,他没上当,而是让军队原地修整一天,然后往秀州府进发。 秀州府山势居多,又称天堑府,山路迂回曲折,且利于掩藏与埋伏,谁能先占据秀州府,谁便掌握了先机。 最重要的是,从秀州府绕过去,可以绕开几座城池,更快地到达北唐皇都,换言之,这是一条捷径。 他从来就没打算先一路拿下城池,因为他认为,只要攻陷了皇城,诛杀明元帝,悬挂其头颅,便算是攻陷了北唐,自然,这想法也是正确的,因为,权力中心都被摧毁了,百姓嘛,自然是听拳头硬的人。 自然,他也并非鲁莽之人,为了要确定这一点,他连续派了几波探子去江北府打探,果然探得江北府里有驻军,营帐设下了方圆十里,还能看到黄色的营帐,换言之,太上皇和 主力部队,就在江北府等着他们。 他对部将冷笑着说:“人老了,也就糊涂了,可见打仗的事,是不能停下来的,一旦停下来,再厉害的战神,也不过是匹夫而已,安丰亲王无用了,且他们早年销毁了武器,没有武器的安丰亲王,只是无牙的老虎。” 部将纷纷赞同,高喊大将军英明,胜利仿佛在望了,北唐军如此的不一堪一击,何愁拿不下北唐呢? 他当即挥军往秀州府而去,要先占领秀州府,安丰亲王见此计不成,一定会穷追不舍,但他们先占据了有利位置之后,北唐军就完全处于挨打的局面。 秀州府距离江北府有百里之遥,占领了秀州府,基本就拿下了北唐的北边一带,这个位置如此的重要,秦大将军十分重视,派遣了先头部队五千人前往,大部队随后跟上,北唐此番几乎是倾全国之兵力,所以,各州府不会再有驻军,顶多是衙门带人顽强抵抗,五千人,足以迅速拿下了秀州府。 果然如此,先头部队派出才十天,便已经回报,说已经拿下了秀州府,且已经带军查过,秀州府没有驻军,只有官府和百姓,而大军攻破之日 ,官府的人全部都跑了。 秦大将军当下大为激动,命全军进发,迅速赶去秀州府,先接掌秀州府。 北漠先头部队的将领也是秦家的人,是秦大将军的侄子,叫秦默峰,也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他入城之后接管了府衙,迅速戒严宵禁,不许百姓在城中走动。 但是,戒严的命令下去之后,却无人执行,百姓依旧出来行走,他大怒,当下集合兵力,要屠杀百姓立威。 可兵力集合过来,却看到百姓也迅速地集合了起来,纷纷亮出了武器。 他意识到不妙。 马蹄声响起,地动山摇一般,从直街的尽头而来,烟尘滚滚之中,只见一位老将坐在高大的骏马上,迅速奔至,他心下顿时一冷,是北唐的逍遥公,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面容沉肃威仪,众将齐集只待他一声令下! 中计了! 秀州府,早就已经把百姓都移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这里所有的百姓,都是北唐军乔装打扮的,这是一个局,局就设在了秀州府,不是江北府。 而消息已经送了出去,大将军以为秀州府安全,大队的人马,如今赶往秀州府,只要入城,就会被迅速包围。 第1269章 方妩来信 京中,收到了边关八百里加急塘报,说北唐军在秀州府歼灭了北漠五千军士,且生擒北漠将军秦默峰,且把北漠的主力部队,困于秀州府。 这份塘报,让明元帝与百官喜出望外,本以为第一场交锋败退之后,第二场会更被北漠压着打,殊不知,竟如此轻易地就把秦大将军堵在了秀州府。 秀州府地势奇特,高山多,平地少,容易匿藏,且只要在奇峰各处设立了哨岗,便可把北漠军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这显然是一个困兽斗。 但是困兽斗,未必就一定赢,从军事力量来说北漠都占了很大的优势,就算在秀州府短兵相接,北漠和北唐的兵力依旧是强弱悬殊。 因此,朝中也仅仅是开心了一下,旋即陷入了更深的担忧里。 而且,太子如今一直在府中不曾出来过,外界都在说,太子被剑魔杀了,人头都已经送到了北漠将领秦大将军的手中了,若这个传闻是真的,那北唐将必大乱啊。 朝中官员担心,民间也在纷纷猜测中,顾司去了楚王府一趟,告知元卿凌如今的战局。 “老五到了秀州府没有?”元卿凌听得顾司说,连忙问道。 顾司 :“塘报是逍遥公写的,不曾提及太子,但是,按照脚程,太子这会儿应该到了秀州府了。” 元卿凌道:“如今外界纷纷猜测老五的生死,可偏生这会儿还不能公开,真是愁人。” “如今确实不能公开,虽说北漠军被引入了秀州府,而秀州府也有我们的埋伏,但是至今没打起来,是双方都有忌惮,北漠人在摸地形山势,抢占高点然后反制北唐军,而北唐军则等着太子奋力一击,所以,绝不能事先走漏风声,如今从塘报看来,北唐和北漠已经有过几次小交锋,但是大家都没正面大冲突,秀州府,要守着其实也不容易啊,因为一旦被地方占据高点,则是灭顶之灾,好在,这次领兵的全部都是老将,对各州府的地形熟悉,且十分有耐性,定能拖延到太子带着武器赶到。” 元卿凌不禁佩服安丰亲王,他让祈火来带走老五的人头,到了秦大将军阵前,除了骗取一笔银子之外,还制造出太子已经被刺杀的假象,让秦大将军以为北唐定会大乱,他求胜心切,加上没有足够的军费继续耗下去,所以,他必定会打快攻,设下江北府这个烟雾,然后引北 漠人到秀州府去,用山势地形困住他,消耗他耐心的同时,也拖延了时间。 老五所携带的武器,相比于冷兵器,杀伤力颇大,而北漠军全部都在秀州府,那这真是一场很惨烈的战事。 顾司走后,容月也找过来了,因为容月一直命冷狼门的人跟着怀王,信报一直都有飞回来,老五和怀王是前后脚的,相隔不到两三天。 “老六到楚州了,这会儿相信太子也到了秀州府。”容月按照脚程推测道。 “若他到了秀州府,这场战怕是真的要拉开了。”元卿凌道。 “我对他们充满了信心。”容月自信地道。 元卿凌也是充满了信心,这场战,出动了这么多老将,对北唐而言,无疑就是圣一战。 过了两天,塘报再度传来,说太子出现在战场上,率领五千人,遇上北漠的主力部队,歼敌三万余人,北唐军死伤三百多。 塘报传来的时候,百官乃至京中百姓全都炸开了锅,太子竟然没死?率领五千人就敢和北漠的主力部队硬扛?而且还要歼敌三万余人,死伤才三百多,若非太子亲自写的塘报传回来,百官都不敢相信啊。 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 不管如何,战况正式拉开了。 这场仗,虽然有硬武器,却还是比较艰难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兵力的强弱悬殊。 北漠的百万雄狮是倾巢而出,他们也是倾尽全力地要赢得这一战的。 楚王府里的女子,都说信心满满,但是,其实心底也是暗暗担忧。 尤其元卿凌。 对元卿凌而言,老五和四爷制造的武器,严格说来也是冷兵器,因条件的限制,炸药也好,手榴也好,都是极其简陋的,甚至不能确保每一个手榴扔出去都能响。 而北唐军,如今是三十万人,要应对北漠的百万,怎不艰难呢? 老五出征二十余天后,收到了方妩的箱子。 和包子对了一下,确定是实时传输,现代传来的东西,大部分都能精准到达,便是有时候有些偏差,也不会相差太远,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收不到的。 元卿凌不在那边,无法反推算,她如今着急完成这里的推算,最好能确定什么时辰,哪一个旋涡与现代相连。 她回了啸月阁打开箱子,是一些脑电波的扫描图,她仔细看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脑电波全部异常。 有方妩送来的手机视频,她 打开了听,方妩告知她,这些脑电图是她这几天的,她之前的脑电波都有出现异常,但是有一个波段是正常的,如今全部都没有。 手机里还有一些图片和视频,有她的脑部CT图,从CT图可以看出,她的左脑在增大,且前额叶皮层有异常的阴影,她第一个感觉就是肿瘤? 她再看方妩说话的视频,方妩告诉她,这不是肿瘤,因为在冷冻舱里抽取过组织出来化验,这一块依旧前额叶皮层的组织,换言之,她的前额叶一直在增大扩张,和左脑一样。 方妩问她,最近可有情绪的变化,因为前额叶皮层等同是大脑的CEO,掌控着情绪,思维等,而元卿凌如今的大脑,实际就是一个投影布,真正掌控一切的,是在现代的元卿凌的大脑。 所以,那边出了问题,元卿凌是一定能感知的。 元卿凌想起这段日子,自己的情绪一直都很受影响,之前以为是因为怀了三宝的缘故,但是如今看来,大有可能是因为现代大脑的变异。 视频末,方妩让她把最近异常的情况要么告知包子,要么试试镜湖能不能送东西回来,总之,她迫切需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270章 我可以去? 元卿凌录下了一段语音,把自己的情况都告知了方妩,她说自己的情况比较特殊,脾气和性格都似乎略有改变,其中以脾气最明显,很容易着急上火,甚至些微不顺眼的,都很想出声干预,这种情况也让她十分困扰,请方妩代为查找答案。 她把箱子叫人扔回镜湖,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让包子转述一次,防着方妩收不到箱子。 而方妩果然是收不到箱子,但是,方妩却收到了她前段时间发过来的几件东西,也就是说,她之前发过去的东西有时间差,但是最终都抵达了目的地。 包子肩负着来往传达消息的重任,他办得十分谨慎,一个字都没敢转述错误,方妩之前说,她的脑电波出现异常,有可能会终止信号,到现在,前额叶的异常让脑电波放电反而加强了一些,所以,她现在不知道是否应该要解冻元卿凌的身体,但是,前期也做了一些工作,所以,她现在也比较矛盾,觉得事情有些失去了控制。 方妩其实也想让元卿凌自己拿主意,可元卿凌没办法拿主意,因为她在现代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她不能清楚地知道,转述的话,乃至她发过来 的图片,资讯都是有限的。 可若不解冻,一旦脑电波停止了传输,无法以意念来控制她这副大脑,那死的就是两副大脑,两具身体,换言之,她就得死了。 若解冻,那么,自己到底是在哪一边活着?如今能控制这副身体,是因为另外的身体出于冰冻沉睡的状态,但解冻之后,必定也得有一副身体进入沉睡状态吧? 而这一个,无法自主选择的。 想到这里,她再让包子明天晚上给方妩托一句话,就是她梦回过实验室,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念驱使,要她回去实验室查看些什么。 方妩得知之后却觉得十分奇怪,因为她的实验室已经搬空了,按说是不存在了的,她的东西全部都被搬到研究所去了,她梦回的到底是研究所还是实验室? 这莫非,时空在她意念之中交错了? 方妩让包子转告元卿凌,她会朝这个方向研究研究看,若是有结果,会马上告诉她的。 方妩转告之后,就把元卿凌实验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查看了一遍,这些东西搬过来之后,其实她都看过无数次了,熟透于心,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这么一翻,果然也没查到什么。 她想起实 验室里还有一些东西没搬走,例如冰冻库就不曾打开过,她便亲自过去一趟,东西都没扔掉,被生物公司的人挪到了另外的室放着。 她打开冰冻库,里头很多东西都是没用的,她不继续研究这个方向,所以这些东西基本是无用处。 倒是有一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一个金属制的器皿,外头贴着标签,写着第一阶段猴儿脑细胞观察,也就是说,这是对猴子试验第一阶段抽取的脑细胞进行体外观察的,但是为什么会放入冰冻库的?是观察了之后没扔掉吗? 她打开盒子,却顿时骇然! 这哪里是什么脑细胞?这就是一副大脑。 大脑处于冰冻的状态,但是,不管是脑膜,血管,还是大脑里的其他组织,都是清晰可见的。 方妩觉得呼吸困难,从盒子标签看,这应该就是猴子的一些脑干组织或者其他细胞,绝无可能是一副大脑。 而就算猴子的脑细胞因为注射了药物,可以继续分裂再生,也不大可能体外再生,更不要说自成一副大脑了。 她想着,这很有可能是另外一只猴子的大脑,是第一阶段的时候,用了两只猴子来做试验,其中一只死了, 所以元卿凌取出它的大脑,一定是这样。 她再装回盒子里头,拿回了研究所。 她原先从实验室里搬来的东西里头,有猴子的DNA,她于是抽取了一些组织去做比对。 等比对结果出来之后,她傻眼了,觉得呼吸更加的困难了。 这怎么可能呢?这大脑真是原先那猴子的? 她马上打电话找元哥哥,惊骇地说出了这一切。 元哥哥沉默了一下,道:“方妩,你不要忘记,猴子是车祸死的,车祸死了之后,凌儿取出了它的大脑,一点都不奇怪,就因为它的大脑被取出,所以意念才能控制异时空的猴子。” 元哥哥这样说,方妩怔了一下,觉得有可能,但随即又否定,因为猴子车祸死的,且大脑被取出,意味着脑死亡了啊,脑死亡还怎么用意念控制异时空外的猴子? 她必须要争取和元卿凌亲自的对话,元卿凌的整个研究,只有她自己是最清楚的,但是,初期的研究或许会曾经被她否定过,然后继续寻找新的方向,而显然猴子的第一个阶段,她认为失败了。 她亲自开车去找元哥哥,请元哥哥能否找一个人。 “杨如海?你要找她?找她做什么?” 元哥哥听到之后,有些诧异,虽说杨如海在行业里的名声是如雷贯耳,但是,要找她还是不容易。 方妩道:“我得亲自回去北唐一次,我要问清楚元博士,猴子的大脑,不是那么简单的,这大脑,给我的感觉是自己长出来的。” 元哥哥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 “听起来是很荒谬,但是,生命的来源也很荒谬啊,你能解释吗?” “当然能啊,物种起源,人类进化……” 方妩看着他,“地球最早的生命是细胞形态存在的单细胞生物,古细菌或者真细菌的原生生物,人可以从一个单细胞进化到现在,是不是不可思议?是不是听起来也很荒谬?当初你看到只有一个单细胞的时候,有人跟你说,日后地球上会有各种等级的生物,甚至会有人的出现,你信吗?” 元哥哥苦笑,“这话题忽然如此高深莫测,叫人没办法接啊,但是,你确定找到杨如海,就能送你回北唐?” “她有办法的,虽然其实我自己都能找到她,不过……”方妩抬起头看他,有些迟疑,“我主要是想问问你,愿意陪我一道前往吗?” 元哥哥一怔,“我可以去?” 第1271章 设伏 方妩说:“她若是能送我去,相信也能送你的。” 她说话有些犹豫,见元哥哥怔怔地看着她,她便干脆道:“若是找杨如海,让她送我去是为了查问研究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同意,因为她们其实不同意继续研究这种药物,但是如果告诉她,元博士在那边怀孕,情况不是那么好,你作为兄长,求她帮一个忙,让你过去陪伴一下,或许,她会同意也不定。” 元哥哥激动得心潮澎湃,他当然想去,做梦都想去啊,自从上次一别,他特想念他们,而且,他也想奶奶了,想看看点心们嘴里说的那个雪狼,还有小老虎,他在这里见老虎,都得去动物园…… “我想去!”元哥哥看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但是这事你最好别告诉父母,你找个借口,出趟差。” “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呢?若是能带上他们,该多好啊。”元哥哥闻言,不免有些遗憾。 方妩无奈地道:“若他们去了,还愿意回来吗?” 元哥哥道:“只要他们开心,回来不回来都无所谓啊,在那边一家团聚呢。” 方妩道:“我只怕,到时候不是一家团聚,而是他们去了,元博士却出了事,我们全部都在那边,想 帮她都帮不了。” 元哥哥知道如今妹妹的大脑出了一些问题,方妩一直有跟他沟通的,所以,他点点头,“行,那我们就先想办法找到杨如海,等找到她之后,我们一同前去求求她,至于爸妈这边,我就跟他们说去国外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他们不会怀疑,我之前经常去的。” “那要不要先告诉元博士?”方妩问道。 元哥哥想了想,摇头道:“先不要告诉她,因为我们不确定能去,如果最后去不成,那她就空欢喜一场了。” “也行,能去的时候我们再告诉她好了。”方妩点点头道。 两人分别之后,方妩马上托人去找杨如海。 要找到杨如海也不容易,她不是固定在某个城市,或者某一家医院,甚至未必在这个时空。 她和大周的龙太后一样,都是有时空行走的能力,且又是那种不是只扫门前雪的人,但凡心存悲悯,就会多管闲事,如今或许在某个时空管着某些闲事也不定。 话分两头,宇文皓在秀州府和秦大将军开了一战之后,迅速和安丰亲王和太上皇汇合。 他们在秀州府的麒麟山上,麒麟山是整个秀州府最更高的山,位于连绵山脉的主峰,能傲视群山,是整个秀 州府最有利的位置。 而底下的群山,都是北唐军在安营扎寨,要从秀州府离开,就得绕过这座麒麟山,所以,他们占据在此,就守株待兔。 虽然他们本意是要打快攻,但是,快攻不是胡打一通,还是要看准时机,先消磨对北漠人的耐心,且消磨他们的粮食,在消磨耐心上,老人家素来比年轻人更在行。 麒麟山南面,往前走大概三十里,就是与秀州府相连的治州府,北唐军粮食的补给,就是从治州府运送进来,不需要从秀州府城门进入。 会师之后,宇文皓啥都没说,就先跟安丰亲王抱怨,“伯祖父,您把我的女儿许给了祈火当弟子?” 安丰亲王淡淡地道:“嗯,他是这样要求的。” “那您不是得问问我先?” 安丰亲王说:“许诺的人是我不是你,女儿是你的,你不同意,我尽力争取一下,你还是不同意,那就没法子了啊,我尽力了,情理上说得通,那就皆大欢喜。” 能把赖账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是罕有了。 宇文皓看着太上皇,太上皇一脸的淡定,仿佛这已经是司空见惯。 宇文皓只得道:“那……那好吧,到时候,我就说我不同意。” 他甚是介怀这事, 因为他觉得老元肚子里的一定是女儿,他必定舍不得女儿去学武啊学捏人头啊之类的,认字学医就行。 这事过了,宇文皓才问太上皇可曾劳累,吃喝可好。 太上皇轻轻拍着自己的脸颊,“看出活力来了吗?你皇祖父啊,始终还是适合在战场上,在战场上,你只需要专注每一场战事,其余的,一切不在考虑担忧之中。” 宇文皓瞧着他脸色着实也是不错的,只是比往日在宫中的时候黑了一些,便也放心了。 没多久,安王和魏王也过来汇合了,他们是各自带兵占据山头,封堵北漠军的去路。 宇文皓听得大致的情况,道:“只是,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北漠人的粮食跟不上,他们或许会离开秀州府,一旦他挥军取道五洲,我们要追就费劲了。” 太上皇道:“十天之内,他们不会离开,因为这对他们来说,也是绝佳的机会,如果能在秀州府把我们三十万大军歼灭,那他就等于入无人之境,直取京师,他野心大,想吞一口大的,就要冒险。” “所以,我们是要在十天之内发动攻击吗?”宇文皓问道。 安丰亲王和太上皇对视了一眼,都摇摇头,安丰亲王道:“不着急,等 他们攻上来。” 宇文皓道:“他们会试图攻上来,但是麒麟山易守难攻,他吃不到肉,始终是会放弃的。” 太上皇笑着道:“不碍事,十天,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在城外设伏,他们离不了秀州府,这一战,是生是死,都在秀州府解决。” 宇文皓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设伏?” 安丰亲王点头,“没错,等第二批武器运送过来之后,老五你们几兄弟带大张旗鼓地十万兵下山去,做出大部队决战的架势来,但十万对阵人家百万人,必定是打不过,所以,挑衅过后迅速撤退,回到山上继续守着,让他们攻山,转移视线,与此同时十八妹带人在城外设伏,埋下地雷,再让褚小五和扈大将军带十万人在外头候着,他们越过地雷阵,前头还有我们的人在等着,而剩下的人,则全数追上,来一个前后夹攻,这就是我们的策略。” 他看着太上皇,又道:“到时候,你也跟着老五他们下山去,看到你,他们就会相信我们这一次是要决战了。” 宇文皓听罢,觉得真是计划周全,不亏是老将,用最简单的办法,打最稳妥的仗。 看来,两个月打完这场仗,确实不是做梦,是真有这个可能的。 第1272章 上下一心 北漠这一次被宇文皓打蒙了,秦大将军看到宇文皓带人出现,且用是当年安丰亲王用过的武器,他知道自己上了当,看着宇文皓歼灭了自己这么多兵士,却不敢轻易去追,因为那些武器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若贸贸然攻山,容易出大事。 这种对未知力量的畏惧,让宇文皓带军全身而退。 秦大将军却被气得七窍生烟,那人头是假的,却被骗了十万黄金,他北漠与剑魔,势不两立,此战大捷之后,定要拿他人头祭死去的战士。 “啊嗤,啊嗤……”冷静言的府邸里,传出了好几声的喷嚏声,最后甚至是震天地响起,连续打了七八个。 冷静言蹙眉看着剑魔,“师父,您冻着了?” 剑魔淡淡地道:“有人诅咒为师。” “谁这么大胆?”冷静言笑着给他倒茶,师徒二人坐在院子的凉亭里,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棋盘上,自打一个时辰之前动过之后,到如今无人走过一步。 “让他诅咒吧,即将是败军之将,蹦跶不了多久了。”剑魔凝眉看着棋盘,不禁埋怨道:“这些年,你荒废武艺,光顾着练棋艺,着实有辱师门!” 冷静言微微笑,“武艺不曾荒废,棋艺却也有精进,弟子毕竟身壮力健,能 身兼数职,也能兼顾多样才艺,总得投其所好,毕竟弟子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剑魔看着他,“其实为师不大赞成你入仕为官,古人有云,伴君如伴虎,你身怀惊世之才,虽说也知进退懂分寸,可就怕皇上身边的谄臣容不下你啊,功名利禄于你,就真这么重要么?还不如归隐山林,当个逍遥客,快活一辈子岂不好?你这一身本事,不该卖与帝王家啊!” 冷静言说:“弟子的本事不是卖与帝王家,弟子想为北唐,为百姓,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归隐山林,不必练就这浑身的本事,既然练了,就该有所作为。” 剑魔笑了,“嗯,在这事情上,师父总是说不过你,希望你效忠的太子,来日果真会是英明帝王。” “他会!”冷静言笃定地说。 剑魔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来拿起了竖立在旁边的剑,“你既有这大愿,师父理当支持,横竖这未来三五十年都比较得空,那便为你跑一趟吧。” 冷静言眼底有光芒闪耀,“师父要去秀州府?” “带些朋友去见识见识,你不是说过吗?侠之大义,为国为民,”剑魔说罢,袖子一样,棋盘上的棋子悉数落地,淡冷地道:“棋子,非我所好,不下也 罢!” 说完,衣衫一卷,大步而出。 冷静言站起来,拱手作揖,“谢师父!” 他知道师父在杀手界乃至武林中有很高的地位,他说带些朋友前往见识,那就是要鼎力相助了,此战,能让武林和朝野同心同德,怎会输? 剑魔放话要去战场助太上皇一臂之力,是真的让一些武林人士深思了一番,他们素日只管门派的争斗或者是武功的高低,他们认为人生最高的高度,就是武功练得很高,有侠义心肠,抱打不平。 但是,原来武林中人也可以为国出战? 北漠觊觎北唐多年,两国成了世仇,虽说也有过对话的时候,但是居心不良的对话,依旧是充满了火药的味道。 一时间,剑魔效应在武林中传开,有侠义心肠的人,都纷纷奔赴战场,助太上皇一臂之力! 这便营造出全民皆兵的景象,此战未曾正式开打,就给北漠人制造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红叶和冷静言回京之后,没了阿丑在身边,他确实有些百无聊赖。 在京中,他没结识到什么朋友,唯一的一个宇文皓,也出征去了,他闲极无聊,到处溜达,在茶楼里听得说很多武林人都奔赴战场为国出力了,他嗤笑了一声,愚不可及。 战场上,只需 要正统的兵士,怎要这些乌合之众?他们都是各有主意,心气极高,怎么会愿意接受朝廷的统领? 且这场仗,赢面不高,贸贸然奔赴战场,兴许就再回不来了,怎不愚蠢? 他讽刺笑罢,丢下了银子回了府中,收拾了几件衣裳,拿出许久不曾用过的兵器,牵上一匹马,路经集市的时候,买了一些干粮驮在马背上,一路出城去。 出了城,他茫然四顾,摇头道:“横竖也无处可去,倒不如去秀州府看看,也不是要帮着北唐打仗,只是闲极无聊,瞧瞧热闹也好。” 他说完,策马一路狂奔。 红叶此番去,甚至不跟任何人说,冷静言翌日派人给他送东西,只看到门口贴着一张纸,写着“吾去秀州府也!”几个字。 这张纸被吹落在地上,下人帮他重新贴好,便回去复命了。 冷静言听罢,微微笑了,对身边的小厮道:“人的心,其实是很容易被家国情怀暖起来的,是不是?” 小厮怔了一下,“奴才不懂!”能让他暖的,唯有鸡腿和加工钱。 冷静言嘴角含笑,背着手出去了。 民间与朝野,都在讨论这场战事,楚王府里,几位王妃们也是时常相聚,也都难免说起这场战事来。 容月没这么患得患 失了,她派去了好几拨人,除了帮助怀王之外,也希望能为战事出一分力气。 她对大家说,如果不是她怀着孩子,她一定上战场。 袁咏意也不免感叹,“是啊,祖母也带着家人出发了,我本想去,但是宝姐儿还小,老七又忙着……” 她顿了顿,“我真的很想去,要不,今晚回去再跟他说说。” “你就不要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阿四说。 袁咏意看着阿四,“你若不是怀着孩子,怕也是要跟徐一一道去的。” 阿四道:“夫妻同心,我若不是怀着孩子,当然去,只是你现在和怀着孩子没分别,宝姐儿还小呢。” 孙王妃听着她们说,不禁叹气,“我真是百无一用啊,这会儿,能帮什么忙呢?” 元卿凌笑着道:“捐钱!” 孙王妃道:“早捐了,你二哥把半副身家都捐出去了,没见过他这么大方的。” 容月道:“嗯,这个我可以作证,老六走之前跟我说过的,二哥把银子都交到了他的手中,用于购买粮饷。” 元卿凌和瑶夫人对视了一眼,合着就她们俩没出力。 元卿凌想捐也捐不了,家底早挖空了,要捐就只能变卖东西,好在,她的好东西也不少,变卖了值得几个钱的。 第1273章 明元帝的打算 既然是要变卖东西,那最好就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号召一下皇亲和贵家夫人。 元卿凌把这想法和大家交流了一下,大家都十分赞成,尤其是袁咏意,她既然不能奔赴战场,有法子出点力,她肯定愿意。 孙王妃道:“过几天,安王妃带着安之就要回到京城了,静和恰好也在,那咱们就聚在一起,把这事给办了吧。” 她看着瑶夫人,道:“得劳烦瑶夫人想个法子,动员动员大家,这事不得不承认,还是你来主办合适,咱们几个中妯娌,都没有你会来事。” 瑶夫人微笑,“我自然很乐意的,既然大家信得过我,那我就接了这事,不外乎是造势,好在如今大家都在关注这场战事,有太上皇御驾亲征,声势浩大,要使得大家捐钱,只需要说一句支持太上皇就好,别的都不用多说。” 大家便坐在一起计划起来,捐钱可以,捐粮食也可以,捐铁器甚至是棉衣都可以,所有捐款捐物,由瑶夫人接收统筹,派人送往秀州府。 皇家媳妇出马,又有太子妃一马当先,京中很多人都捐款了,除了皇亲国戚和一些命妇夫人之外,京中富商的夫人都有捐款,一时,楚王府门庭若市,来往 捐款的人络绎不绝。 不过短短三天,便收得白银百万余,各项物资不计其数,等到安王妃回到京中,筹款都已经办完,银子购买粮饷,连同物资一并安排了人立刻送往秀州府。 这事传到明元帝的耳中去,明元帝十分意外,也十分高兴,笑着对穆如公公说:“皇家前所未有的团结。” 穆如公公顿时上了一顿彩虹屁,“是皇上洪福齐天,才会使得皇家团结上下一心,共同抗敌。” 明元帝白了他一眼道:“什么洪福齐天?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此番朕要好好嘉许瑶夫人,也要下一道旨意表彰参与捐款捐物的人啊。” 穆如公公不解地问道:“这事虽然是瑶夫人主持的,可发起和号召都是太子妃啊,而且其他王妃也有参与,为何只嘉许瑶夫人?只怕其他王妃心里会有点不舒服。” 明元帝摇摇头,“这一次啊,还真得委屈太子妃和其他王妃了,孟悦就要说亲了,朕总得想个法子,好好突出瑶夫人的功劳,再给她造点名声,如今虽说是封了夫人,可到底没人当多大回事,加上原先是王妃之尊,而孟悦也是郡主,所以,朕想着把当初的纪王府赐回给她,让她成立府邸,享 食邑,也好成为孟悦的后盾。” 穆如公公顿时了然,“还是皇上想得周到。” “朕总得为孙女着想,她们的父亲如此大逆不道,获罪被贬,又死得那样惨淡,贵勋府邸里的人,总归是轻看她们的,唯有朕给的恩典,把她们母女三人抬起来,才能为孟悦找一门好亲事。” 穆如公公默默点头,确实如此,如今孟悦郡主在老夫人身边学医,也算是抛头露面了,一般贵勋府邸里,不大看得上,低嫁了,又委屈郡主,自得想办法抬她起来。 大皇子真是,折腾了这么些年,把自个和家人都给折腾进去了,何苦来哉呢? 殊不知,旨意下达之后,瑶夫人却说不要原先的纪王府邸,她请求入宫面圣,穆如公公便带她进宫去了。 她说孟悦现在的日子过得恣意,而且将来不一定要高嫁了,低嫁也成,只要她自己喜欢,只要对方人品过得去,哪怕是寒门出身,她也觉得没什么所谓。 至于纪王府,那是她们母女三人的噩梦,再不愿意回到那个地方去了。 瑶夫人很斗胆,心里的话,一句不藏地告知了明元帝,本以为明元帝会大怒,但他听了之后,只是沉思了一下,便道:“既然如 此,就由着你们吧,你说得或许是对的,贵勋府邸里养出来的哥儿,未必就比得上寒门上进的子弟,自在就好。” 瑶夫人感激涕零,“谢皇上成全!” 明元帝看着她,问道:“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瑶夫人道:“往后就这么过着日子,虽说不若往日大富大贵,但心里安宁,总觉得比往日舒服。” 明元帝道:“你还年轻,若是再寻一个人家,朕不会阻拦。” 瑶夫人闻言,顿时错愕地抬起头看着明元帝。 明元帝道:“这事呢,皇贵妃试探过朕的口风,当然了,朕不鼓励你这么做,可你真这么做了,往后有个人陪着你一路走下去,朕也可见其成,你叫了这么多年的父皇,朕早把你当成半边女儿看待,也不愿意看你孤独一人,你膝下只有两个女儿,等女儿嫁出去之后,你何等的孤独啊?” 瑶夫人做梦都没想过这些话能从皇上嘴里说出来,她心头一酸眼泪当下就簌簌落下,哽声道:“父皇,我……我不曾想过。” 明元帝温和地道:“那就不妨想想,等他打完胜仗回来,朕给他记一功,若你们都有这番心思,那也必须由朕赐婚,如此,谁都不敢轻看郡主。” 瑶 夫人顿时目瞪口呆,眼泪都顾不得擦,骇然地看着明元帝。 明元帝道:“你别吃惊,皇贵妃都跟朕说了,她表面上反对,但她劝了朕许久,她是真的疼你,朕派人查过他,确实也是个可靠的人,且如今跟着冷狼门的人送武器往战场,要为国征战,朕已经命人送了旨意过去,若是此番他能歼灭一千敌人,便把你许配给他。” 瑶夫人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不是她想要的那样。 如果皇上封了毁天,那他就是朝廷的人,以毁天的性子,他一定不会欢喜,但为了她,他会勉强自己,委屈自己接受皇上开出的一切条件。 而皇上会开出什么条件来,她不敢揣测,但是她知道,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地为她的后半生着想,对他来说,给她食邑分封已经足够彰显皇家恩典了。 大张旗鼓地把她嫁给毁天,且还是赐婚的,这必定是有一些交易在里头。 想到这里,瑶夫人抬起了头问道:“父皇,您要毁天为您做什么?” 明元帝闻言,眼底充满了欣赏之情,道:“朕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果然如此,你放心,朕不会为难他,朕只是希望他能把狼人骨的死士全部拉拢过来为太子所用!” 第1274章 排兵布阵 瑶夫人怔怔地看着他,“父皇,您是想收编狼人骨?” “你是个聪明人,对时局也看得十分清楚透彻,应该知道狼人骨是老五的心腹大患,朕不想再给他留下任何的祸患,只有收编让朝廷管治,甚至为老五所用,朕才放心。” 狼人骨的死士,原先都是洪烈培养出来的,武功高强且心狠手辣,这些人,若不能诛灭,就必须要放在眼前盯着才能安枕无忧,之前北漠的悬赏令,许多杀手入京,总得防着还有下一次,老五往后主理政事,不可能时刻出入都是一大堆人保护他,若狼人骨的死士能收编,就算无大用,但却也少了一个大患。 瑶夫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告退之后,穆如公公却有些不解,问道:“皇上,看瑶夫人的意思,未必是要嫁给毁天,您怎自己促成此事了呢?” 明元帝甚是无奈地道:“她真正的意思,你真能揣测吗?她如今不会愿意,但往后呢?连皇贵妃都亲自前来说项,更不要说朕的那些儿媳妇,尤其元卿凌和容月,断是不会让她孤独半生,如果最终还是要嫁给毁天,还不如朕赐婚,再给毁天封个爵位,如此一来,两位郡主的继父,便不是江湖莽汉,不至于招人话柄,寻了夫婿,也不会被人看低了,且狼人 骨,始终是让朕不放心,毁天如果有这本事,收编了狼人骨,再加上如今出战建立功勋,倒也配得起当郡主的继父。” 明元帝顿了顿,又道:“朕自然希望瑶夫人就守着女儿,往后不嫁了,可朕也想明白了,皇贵妃说得对,有时候,男女大防防得住一时,却防不住一辈子,尤其毁天那样的江湖莽汉,没有身份的掣肘,一时情动,说把人带走就带走,到时候,岂不是更贻笑大方?” 穆如公公笑着道:“皇上真是明白事理。” 明元帝站起来,“朕不能太古板了,摆驾,朕要看看扈妃,她昨天便说胃口不好,朕去陪她用膳吧。” 穆如公公道:“皇上,那选妃一事……” 明元帝脸上露出了得逞的微笑,“大战在即,还选什么妃子?那些老臣子不外乎是要朕答应选妃,朕答应了就成,至于眼下着实不是好时候,延迟吧,谁若敢说一个不字,送他上战场去。” “是!”穆如公公笑着应道。 秀州府的局势已经开始严峻起来了,秦大将军试图发动攻击,但是,都没能成功。 到了十六这天,宇文皓率领十万兵马下山,与北漠的百万将士展开了一场恶战。 三大巨头也御驾亲征,十万兵马在山下营造出几十万人的架势来,北漠 人的耐性几乎都磨光了,见对方主动发起了攻击,正中下怀,不曾多想,便带兵迎击。 三大巨头都出动,秦大将军自然认为此战对方出动了所有的兵力,他传令下去,要把北唐军全部歼灭在这里。 秀州府本来就不利于大军作战,很容易就被冲散,而宇文皓的兵马,打了没多久,就开始撤退,秦大将军等了这么久才等到战事开始,哪里容许他退,自然是率人穷追不舍。 但是山多且高,地势险要,北唐军熟悉地形,能很快就重新占据高处,守住关卡,气得秦大将军焦灼心燥,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咬着牙先攻下再说。 攻山就注定要有一场拉锯战,若宇文皓能维持三五天不被攻陷,北漠人就待不住了,必须另寻出路,因为他们的粮草不多了。 而不管是从秀州府攻打出去,还是离开秀州府另辟蹊径,他都要粮饷支援。 魏王和安王兄弟带了五千兵马绕出秀州府,在半道上拦截北漠人的军需,安丰亲王夫妇则带着扈大将军在城外设伏,埋下地雷和装置炸药。 要把这百万大军炸得抱头鼠窜,起码十里内都得有小范围的设伏,安丰亲王算了算,起码需要四天到五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三大巨头和宇文皓必须要拖延五天,最起 码也要四天。 宇文皓不能一直退回到高处上,因为一旦躲起来太久,北漠人会下山去,那么设伏就不能顺利进行,拦截军粮也不能够得手,所以,他还是得打。 为了应对这一场仗,安丰亲王重新排兵布阵,留下二十万人给宇文皓,再分派五万人到秀州府城门外五里外守着,防着秦大将军放弃攻山,带着兵马杀出秀州府,那这五万人起码能抵挡一阵子,为他们设伏争取时间。 这个时候顺王及时赶到,带来的兵马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是聊胜于无,能缓解一定的压力。 北唐军这么点人数,也着实难为了排兵布阵的将帅,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路都已经安排妥当。 而宇文皓,也在准备着一场大战,因为,连番的游击战,使得北漠人已经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缺乏耐心,若是不迎战,北漠大军真要退去了。 一旦他们全部退出秀州府,那就意味着所有的部署都会功亏一篑。 因此,宇文皓和三大巨头商量,明日得正面和北漠人交锋。 距离安丰亲王出城设伏,已经过去了两天,也就是说,一旦交锋,宇文皓最起码得支持两天。 用二十万兵马对抗北漠的百万雄师,能否抵挡两天,实在叫人不乐观。 连夜和三大巨 头召开决战前夕的会议,其实大家都没有太好的策略,就一个字,打。 且是往死里打。 既然如此,倒是也没必要多说了,就是闷着头打就是。 宇文皓在军中动员了一下,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这二十万人全部都死在这秀州府,都必须要为安丰亲王争取最后两天的时间。 三大巨头也亲自去开誓师大会,一番激昂的言词下,军中将士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势必要把北漠人打回姥姥家去。 决战定在了明日,战前,宇文皓和太上皇说了一会儿话。 他检查了一下老元给他的药,一粒都没吃过,太上皇看着他数药的动作,道:“自打离开京城,孤就没犯过病,可见这病都是闲出来的,这一场仗打完之后,若孤还能活着回去,也得找些事来做才好。” 宇文皓笑着看他,“您想做什么事?” “圈三五亩的田地,当个农夫也不错。”太上皇还真没想过往后要做什么,只知道不能一味地留在宫里头当个孤独老人。 他这辈子,除了年少的时候上过学,受过一点委屈还有在战场上打过几场仗之外,就是长达几十年的皇帝生涯,皇帝不当了之后,就当太上皇,这职业实在是乏闷得很,人一辈子,总得做几件自己喜欢的事情才好。 第1275章 先取太上皇首级 宇文皓看着他温和的脸,不禁想起了之前大家都在猜测的事,便压低声音偷偷地问道:“皇祖父,您当年是不是对安丰亲王妃……咳咳,有那么点意思?” 太上皇拿眼睛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有那么点意思?谁跟你说的?” 宇文皓讪讪地笑着道:“常公公啊,他说您当初遇到安丰亲王妃的时候,她还是国公府的三小姐,也就是说,您甚至比伯祖父还更早认识她呢。” 太上皇没好气地道:“那都是误会。” “就是说,您没有喜欢过她?”宇文皓好奇地问道,若没有,为何常公公和喜嬷嬷都说过? “那会儿,”太上皇眯起眼睛回想当年的事,“遇到你伯祖母的时候,她自称是国公府的三小姐苏洛浅,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要掩饰身份,且她之后压根记不得这事,说什么喜欢呢?你伯祖母对孤有救命之恩,也有养育之恩,孤一辈子都感激她。” “可您为什么这么怕她啊?且之后你们几乎也不见面了。” “她严厉,对孤特别的严厉。”太上皇自己说着,也笑了起来,“但是嘛,爱之深,责之切,她对孤的一番爱顾之情,孤一辈子都会记在心头上,至 于后来为何没见,并非是外界猜测的皇权的事,是他们在天下大定之后,就离开了京城,甚至是离开了北唐,孤当时很生气,求他们留下,但是我们几人求了好几天,他们说走就走,太可恨了。” 说到最后,太上皇的语气还是有些埋怨,又添了两句,“这么多苦难都经历下来了,怎能说走就走呢?” 宇文皓噢了一声,这份怨恨,着实也是小孩子气,竟能延续这么多年啊?怪不得他看那会儿安丰亲王妃回来,太上皇别扭得跟个孩子似的,大概是在长嫂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末了,太上皇看着跳跃灯火,喃喃地道:“孤这一辈子,原来最开心就是那个时候了,虽然那时候总觉得日子不好,想快一些长大,快一些能独当一面,可那时候所有在乎的人,一直都在身边,天大的险难,都陪你一同度过。” 宇文皓的阅历,还不足以领会太上皇这番话,但是,他在军中待过,有一群出生入死的将士,他如今回想起来才觉得情意可贵。 太上皇后来睡过去了,宇文皓却久久不能入睡,明日一早就要开战,对北唐军来说,除了死守,别无退路,而此战 之凶险,是便有援兵也不能来救,靠他们苦苦支撑。 死守住这一关,起码能为北唐换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边关和平。 他有太多要守护的人和事了。 看着太上皇睡过去的容颜,他眼底柔和了几分,能和皇祖父同阵杀敌,大概也会成为他这辈子很美好的回忆。 翌日天亮,宇文皓阵前安排了一番,让陆源和顺王带三万人先突袭北漠,突袭之后,马上撤离归大部队,不可恋战,突袭是要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先慌乱起来,主力部队在突击之后,马上横扫过去。 因之前几番都是试探地打,北漠人被弄了好几次的狼来了,以为这一次宇文皓也是躲着打,殊不知一大早就被突袭了,且突袭的武器还是那种会炸的火药,惊得北漠人一时阵脚大乱。 军号吹响,响彻震天,随着一骑飞奔而出,喊了一声北唐必胜之后,二十余万大军悉数出动,直奔北漠阵地。 刀光剑影的战场,金戈铁马,喧声震天,战场之惨烈,几乎把天边都染红了。 北漠的慌乱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调整了阵法,一层层地逼上去,从人数上,就能完全碾压北唐军。 北唐军也显示出了无 比的英勇与坚韧,死守不退,逍遥公带着人直奔秦大将军去,将领与将领的对阵,士兵与士兵的厮杀,秀州府一时血流成河。 杀得满眼通红之时,有快骑迅速本来,一骑,两骑,三骑,十余骑,甚至几百骑,尘埃滚滚之中,只听得有人大喊了一声,“南边客前来相助太上皇!” “十二营杀手前来襄助太上皇!” “峨眉满门前来襄助太上皇!” “沙海帮前来襄助太上皇!” 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快骑跃马扬鞭赶来,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百余万人的战场,来了这么千把人,许是不算多,但是,却愣是喊出了十几万人的阵势。 太上皇和宇文皓正在杀敌,回头看去,只见飞影绰绰,刀剑横飞,剑气凌空辟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寒芒,剑气所到之处,人血横飞。 当时,军心大振,本来以少战多,靠的就是一个勇字,如今见武林中的人都来相助,可见整个北唐无比的团结,这番鼓舞,让大家顿时热血沸一腾,以万夫莫敌之勇冲向敌人。 红叶也来了,他以手持长戟,杀入了战场,长戟横扫了一片,等他策马来到宇文皓面前的时候,一袭红衣染了鲜 血,红得层次分明。 他冲宇文皓微微一笑,一手擦了脸上的血迹,道:“没错,我也北唐人!” 这是他身份归属的问题,他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什么肃国鲜卑的红叶公子亲王,他不是,他就是北唐人。 宇文皓冲他也笑了一笑,随即惊呼一声,“小心!” 红叶头都没回,长戟回头一挑,穿过敌人的胸膛,他奋力一起,抽回武器,连杀几人,朗声道:“不知道我若杀敌一千,该得什么封赏?” “一壶浊酒,外加我这朋友!”宇文皓笑着道,也继续持剑杀敌。 北漠的秦大将军见对方来的人越来越多,且都是一些高手,虽说到底他们也是双拳难敌四腿,可武功高强之人一旦下场来厮杀,则会大大地损害军心,他暗中着急,想着先挑了太上皇,重挫北唐人的锐气。 他与阵前大吼,“谁若取得敌军太上皇的首脑,赏银万两!” 北漠军顿时蜂拥而上,看着一双双杀意腾腾的眼睛,宇文皓马上调派人手去护着太上皇,但也不需要,因为很多武林人士就是冲着助太上皇而来的,他们眼见太上皇陷入险境,立刻就挺身而出,围成一个圈,朝着四面八方杀过去。 第1276章 扈大将军的小性子 众人杀得正酣,越战越勇,北漠军虽然人多,但是到底心烦气躁了几日,如今又见强攻不下,反而见对方越来越勇猛,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地死在了对方的武器之下,加上时而投过来的火药武器,动不动就是一个爆炸在身边响起,不免就生了怯意,但进攻的号子一直在吹响,他们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冲。 与此同时,安王与魏王则带兵拦截北漠人的粮草队伍,北漠人对于粮草始终是过于大意,虽然在这上头也不是吃了一两回的亏,但是秦大将军认为,这一路攻打下去,占领北唐的城池,粮食会源源不绝地获取到,但是围城几天,他们才意识到迅速攻下北唐是比较幼稚的想法,所以,派兵回去叫粮草跟上。 只是,北漠本来地大干旱,缺少粮食,加上祈火原先在边城一带的州县大肆购买粮食囤积起来,导致朝廷筹措工作难度增大,不得已,只能先派士兵先押送一部分过来,派出的后援兵力比较薄弱,迅速就被安王和魏王给拦截下来,且把人全部歼灭。 拦截之后,便迅速回城支援大部队,这些粮草送不到北漠人的手中,哪怕他们撑得过这两天,始终是要放弃秀州府,他 们既然兴兵,就不会轻易退走,一定会继续往前,那就迫使他们进入埋伏圈。 安丰亲王夫妇带着人离城进攻的路线上埋伏,这两天天色有些沉,扈大将军担心会下雨,安丰亲王掐指一算,说下不了雨,且下雨没影响,让大家继续忙活。 扈大将军不大相信他的话,毕竟雷声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响起来了,这些都是火药武器,被打湿之后还能用吗? 但是,安丰亲王身边带着一只金虎,这金虎站在安丰亲王身边的时候,就莫名地让人对安丰亲王的话充满了信任。 大家埋头苦干,争取尽快完工,减轻城中的压力。 这生死一战,大家心里头都显得特别的焦灼,但是,安丰亲王夫妇倒是没有这情绪,有条不紊地传令着,且还甄别了地势,本来有一条路他认为可以埋伏,但是他就是不许,说敌军不会走这道,免得浪费了。 扈大将军认为他真是小气,浪费就浪费了,又不是没有,冷狼门的人正在源源不竭地把武器运送过来,有的是,何必这么穷酸气呢? 他忍不住抱怨,但是安丰亲王认真地看着他,“浪费可耻!” 浪费着实可耻,但是,大范围的下埋伏,不是更能 增加稳妥性吗? 但安丰亲王是这一次行动的总指挥,这使得他虽然有怨,却不得不依照安丰亲王的话来做。 当要甄别地方的时候,就会耽误工夫,他部下的一些将领忍不住也来跟扈大将军抱怨,扈大将军这个人是个骁勇善战的战将,可就是耳根子软,听得众人都附和他的意思,当晚也忍不住就去安丰亲王的帐内闹起来了。 他认为这样选地方的话,会耽误工程,会增加城中将士的危险,且安丰亲王也不能确保敌军不会走这条路线,若是有遗留,岂不是叫敌军有可乘之机? 安丰亲王听罢,淡淡地说了一句,“荒唐!” 扈大将军不服气了,“怎么是荒唐?若是末将的意见有误,但大家都这么说,难道大家的想法都错了吗?” “谁这么说了?” “末将的部属,他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有吩咐的战斗经验。” 安丰亲王反问,“都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当主帅还要屈居在你之下当部属?” “这……你怎么能看不起人呢?”扈大将军顿时生气了。 安丰亲王瞧了他一眼,让他坐下来,再跟他分析,“我们如何能确保他们走上我们埋伏的路线?那就只有摧毁 另外一条路,这条路,同时也是我军撤退与进攻的路线,且等战事结束之后,这条路是要让百姓走的,难道你敢让百姓走在咱埋下地雷的路上吗?” “这……”扈大将军一怔,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但略一深思,又觉得不妥,“既然摧毁了一条路,这条路又如何成为我军撤退与进攻的路?” 安丰亲王伸手抚了一下眉骨,显得有些无奈,”这条路,敌人看着是摧毁了,炸一次塌方下来,就阻挡了去路,他们为了赶进程,不会清理这个地方,甚至会认为前头有埋伏,所以就会选定我们既定的路线,进入我们的埋伏圈,但我们不是,跨过这塌方,我们一样可以前进,所以,一旦埋伏圈杀不死他们,我们的部队就能顺利通过在前方拦截他们,那时候,对方兵力所剩不多,对阵起来,我们就没有这么吃力,懂得吗?“ 扈大将军听得他的分析,这才知道自己思虑确实不够周全,讪讪地道:“那您就跟末将说明白啊,为何要说怕浪费呢?末将还真以为您怕浪费呢。” 安丰亲王扬起眸子看他,耐心地道:“你以为我们有很多武器吗?自然是怕浪费的,就算武器能造出来,但 运送过来的路途有多遥远?你不知道吗?且这里杀不死他们,不得再另外设伏吗?打仗,不能只看眼前这一场战事,没有任何一场战事,是可以十拿九稳赢的。” 安丰亲王虽然语气温和,但是旁边的金虎一直龇牙咧嘴,弄得扈大将军心里头有些犯怵,加上确实人家分析得头头是道,倒是显得自己很无理取闹。 “那行,那末将明白了。”扈大将军站起来拱手,“一切按照王爷的意思办就好。” 安丰亲王问道:“知道为什么皇上要选妃吗?” “嗯?”扈大将军一时懵了,眼底带着询问。 “因为你是个不省心的老丈人,容易被人撺掇!”安丰亲王摇摇头,“再说这场战事,胜败关键在此一举,你提出疑问可以,但你的部下没说之前,你甚至都不敢跟我反驳,他们一说,你马上就来找我闹,你的思想和勇气,都是他们给的吗?” 扈大将军怔怔半晌,“这,这怎么能影响到皇上选妃?末将性子往日是鲁莽跋扈了些,但自从回京,也有所收敛,不敢再自恃功劳傲慢骄矜,至于今日这事,末将是一时想不明白……”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确实,他是有这个缺点! 第1277章 安王妃回京了 前方战事吃紧,京中人人也是提心吊胆。 安王妃带着安之回到了京中,还没安顿好,就立马带着女儿过来楚王府问情况。 她这一路走得很慢,主要是她产后的身子比较虚弱,安之也不耐舟车劳顿,但是她归心似箭,因为只有回到京中,才会知道前方战事如何。 虽然老四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但这一次的战事,便她一个妇道人家来论,都觉得胜算不高,主要是北漠军是倾巢而出,有拿下北唐决心。 来到楚王府,才知道容月也住在这里,当下就问起了战线上的情况。 容月道:“前两天收到了进攻的塘报,这几天应就是关键了,你别担心,塘报说计划周全,只要撑住几天,设下埋伏,就能够把北漠军歼灭大部分。” 安王妃一听,这才略放了心,元卿凌叫人给她拿了热毛巾擦脸,她一边擦脸一边说:“我回来的时候,就听得说要把秀州府的百姓先安置到其他州府,但是江北府靠近战线,却没有安置,我还以为江北府的百姓要遭殃了。” “秀州府易守难攻,他们选择秀州府也是情理之中,江北府四通八达,出口多,地势不利于我们。 ”元卿凌道,她之后也看过地图,确实如此,三大巨头对自己的江山,那叫一个滚瓜烂熟。 “那就好,那就好!”安王妃笑笑,看着毛巾上的尘土,她摇摇头,“这一路着急啊,风尘仆仆,没敢耽误,但马车着实也跑不快,吃不消,真是急死我了。” 大家都没见过安王妃这么狼狈着急的模样,都笑了起来。 “怎没带安之过来?”容月想念那小娃娃了,问道。 “她累了,让奶娘哄她吃奶睡觉。”安王妃喝了几口茶,叹息道:“故土就是好,连水都甘甜许多。” 容月:“那当然,江北府这种苦寒之地,水都是苦涩的,你是京中贵门出身的千金,嫁给安王之后,自在地当了这么些年的王妃,你怎吃了这种苦?兴许这场战事之后,皇上会下旨恩准你们回京也不定。” 安王妃笑着摇头,“不,身体的苦,算得了什么苦?在那边挺好的,自在得很,没太多的想法,人的心也会静下来,我若实在想念你们,一年便回京一次,住上一两个月,但回京定居,我认为是不好的。” 元卿凌认为她思虑正确,人性最不能考验。 安王妃随即又忧心忡 忡地道:“若是他能平安回来,就一辈子过些苦寒日子,我也是愿意的。” “想什么呢?肯定是能平安回来的。”容月斥她胡思乱想。 “是,是,我乱说了,呸呸呸!”安王妃连忙跺脚,吐了口水,一点都没了昔日那尊贵王妃的模样,倒是染了一身的市井气,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安王妃走后,容月才想起瑶夫人好久没来了,道:“那日她进宫谢恩之后,就没来过,是不是父皇跟她说了什么呢?” “不知,要不,差人请她来一趟?”元卿凌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会儿前线战事吃紧,她应该也会比较担心,前些日子还每天过来问情况呢。 “也行,我去喊人!”容月说完挺着个大肚子便走了出去,容月是闲不下来的,她闲下来就得胡思乱想,方才还能头头是道地劝解安王妃,但其实她自己都担心得不行。 瑶夫人过来之后,把那天皇上说的话告知了两人,说完,她自己都摇头叹气,“说句心里话,我不是没想过,他处处护着我,这些日子为我做的种种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这辈子,还没有一个人这样对我好过,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是, 一旦皇上干预了这事,就总让我觉得不是那么对味,而且,他还要为我们赐婚,你们说,这是不是有些荒唐了呢?他给自己的儿媳妇赐婚,这传出去,损皇家的颜面。” 元卿凌倒是明白皇上的心思,轻声道:“他是顾着郡主的颜面,也为了郡主日后能找个好人家,这份心意,你领受了就是。” 容月也很赞成,道:“若不是赐婚,靠你自己慢慢想,得想到什么时候?而且,父皇赐婚的话,也少了很多流言蜚语,更能彰显皇家的气度与宽仁,一举三得啊。” 元卿凌若有所思,“有两个点我倒是没想到的,一个是皇贵妃竟然为你说项,她原先是很不赞同的。再有一个,是父皇为了让狼人骨的杀手不成为老五的心腹大患,愿意把政局上的考虑告知你,他素来十分忌讳女子干政。” 瑶夫人点点头,“我也是没想到。” 容月看着她,“其实父皇这样做,一点都不难理解,或许大家都已经不记得一件事情,那就是瑶夫人手中掌握了很多大臣的证据,这些人,未必是大奸大恶,但是,这些证据一旦公开则身败名裂,换言之,这些证据,就是拿捏 他们最好的工具,收毁天除了上面的考虑之外,还是因为瑶夫人手中的王牌,父皇要让这些人都听太子的话,不得再阻碍太子施政,可他也知道,你手中的王牌,用得好,利于太子,用不好,那就是大患,你是有煽动或者掌控他们的能力,综上所述,父皇真正要收拢的,是瑶夫人你,他必须使得你留在京中,必须使得你还忠心于皇室,连番的恩赐下来,甚至不惜赐婚,说白了,就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就看你如何看待这种手段,感恩,皆大欢喜,不屑,便翻脸。” 元卿凌和瑶夫人对视了一眼,都不得不感叹容月的通透,其实这一点,她们两人心里都明白,只是这层窗户纸,不捅破是最好的,捅破了,事情就得摆上台面。 纪王当年能如此横蛮骄矜,对太子之位志在必得,就是因为有这位贤内助,纪王府何足惧呢?惧的是瑶夫人。 至今瑶夫人落难,除了原先宇文君和褚明阳刁难过之外,谁敢对她下过一丁点的狠手?谁都不希望她倒霉,因为她倒霉就会不惜一切,除非她能迅速地死去,可迅速死去也怕啊,谁知道她会把这些证据放在谁的手里? 第1278章 秀州府大战 沉默了片刻,元卿凌忽然抬起头看着两人,费解地问道:“父皇为什么要安排好这么多事情?按说,这些事情不着急如今安排的啊,现在还打仗呢,胜负未知,他忧心的不该是日后老五如何坐稳江山,他忧心的应该是这场战事。” 元卿凌这话一问,容月和瑶夫人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本来这事吧,听起来也是名正言顺的,但是总觉得有些问题,原先没意识,如今元卿凌一说,瑶夫人和容月也怔了怔,“对啊,为什么呢?” 容月压低了声音,“该不是皇上想学太上皇退位吧?这不可能啊,他皇帝当得好好的,不该想着退位。” 瑶夫人接了话,“就算皇上有心退位,他也该知道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他若在位,能帮太子丰实羽翼,慢慢地管控朝廷,他不会不知道的。” 那倒是费解了。 容月问元卿凌,“父皇的身体如何?” “这得问御医,他似乎也没得过什么大病,之前,也是佯病让老五放手去办事的,不是真的得了什么大病……似乎是有病过,但几天就好了,然后将计就计,”她脸色白了白,不确定地看着两位妯娌,“不会真的得什么病了吧?” “不要瞎说。”瑶夫人觉得不大可 能,且她们三人坐在一起妄议皇上的龙体,终究不妥当,“皇上正值盛年,且皇贵妃和扈妃都同时有孕,可见身体是好的。” “也对!”容月点头。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如今着眼战事,希望他们能大获全胜,快些回来,然后你们该生孩子的生孩子,该恩爱的继续恩爱。”瑶夫人道。 容月和元卿凌同时笑着道:“该赐婚的赐婚!” 瑶夫人沉了脸,“我生气了。” 容月笑着道:“生气什么?你不是都说了吗?你自己心里也是有期待的。” 元卿凌一言说破,眉目含笑,“她是觉得,如果最终是要嫁给毁天,那么毁天就该亲自来提亲,而不是皇上赐婚。” 容月扑哧地笑了起来。 瑶夫人叹气,“如今战事吃紧,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说些儿女情长的话,真不担心自家夫婿吗?” “就是担心得很,才找你调侃,怎地?你很担心吗?”容月笑着问道。 瑶夫人站起来,“罢了,不跟你们说,没法说到一块去。” 元卿凌伸手拉她,脸颊生辉,“好了,坐吧,还说不到一块去,往日你调侃我们可以,如今我们调侃你不行?你也别担心,他们会打胜仗的。” “希望永远都不要再打仗了! ”瑶夫人深深地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往日她不认为打仗有多可怕,即便宇文君也曾上过战场,但是,那时候的每一场战役,都只是小战役,不曾试过这般倾尽举国之力去打一场仗。 元卿凌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国家再无战事,只有一切安定,她的老五才能停下来,好好地休息,这几年,他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秀州府的战况越来越激烈了,太上皇和褚首辅都有些体力不支,唯有逍遥公还越战越勇,宇文皓让顺王掩护着太上皇和褚首辅先撤退回山中,但是,两人都不愿意回去,只在旁边稍作休息,便继续参战。 秦大将军见自己久攻不下,反而自己军士伤亡惨重,不禁心浮气躁起来,传令下去继续吹响战号,进攻,进攻,进攻! 大队伍堵了上去,战线开始往后移动,宇文皓率人拼死抵抗,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杀得浑身都染了敌人的鲜血,他自己也有负伤,但不严重,红叶和南边客都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杀敌,武林子弟武功高强,如今负伤的有几人,但没有战死的。 敌军看着有些疲倦了,虽然进攻的号子一直吹着,但是,进攻的速度反而是缓慢了下来。 宇文皓见此情况, 亲自吹起了冲锋号,众将疲惫之下,听得冲锋号,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咬着牙往前厮杀。 谁都不愿意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就是给对方机会,只有死死地咬着这口气支撑着,才有获胜的机会。 到了第三天中午,大军已经疲乏得不行了,而本来北唐的军士就比北漠少很多,这一战,死伤许多,支撑了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宇文皓下了令撤退,所有军士,退回山上。 北漠没有追,他们也疲乏得不行,不利于追战和打高山战,他们需要休息。 宇文皓等人顺利撤退,退回山上之后,所有人都瘫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气。 但宇文皓还是没能歇下来,因为,大军没能支撑到安丰亲王要求的日期,还差最起码大半天的时间。 所以,他当即请求南边客飞快前往告知,让安王和魏王相助陆源,继续在城外拦截北漠大军。 而北漠人果然没在城外继续蹲守,秦大将军认为,他们打不过就撤退,太耗费时间,不能让他们继续占据秀州府的高位,如果要歼灭他们,就得把他们引出秀州府。 所以,当北漠人暂做修整之后,大军立刻开拔,往城外去。陆源的五万将士与安王魏王会师,面对北漠纵然疲乏的 兵士,也难免是一场恶战。 他们比宇文皓原先的处境更差,因为他们加起来也不超过六万人。 魏王和安王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确实,北漠人经此一战,死伤过十万,但还有九十万的将士,就算死了,都未必能守得住。 战况异常惨烈,天黑之后,安王魏王都已经负伤了,篝火已经点起,这么恶劣的环境,未必能继续战斗,但是,北漠人铆足劲要引他们离开秀州府,所以,继续进攻着。 安王见北漠人咬得紧,心中凉了大半截,于乱军之中,和魏王对望了一眼,互相鼓励着,却也互相地告知对方,做好牺牲的准备。 所有人是真的拼到了最尽,哪怕倒下去,只要还有力气,也不忘伸剑去砍敌军。 山上的军士,在休息之后,继续下山出城支援,厮杀混乱之中,魏王和安王直奔敌军主帅去,他们想着取下秦大将军的首级,便可使得北漠大乱。 篝火照明中,两人仿若扑火的灯蛾,策马横冲直撞间,连杀数人,虽未能取下秦大将军的首级,却杀了两员将军。 秦大将军大怒,猩红眸子里注满了狂怒,长刀一挥,砍向了魏王,安王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秦大将军的长刀,砍在了安王的手臂上。 第1279章 主将伤 一条血线从眼前飞溅,安王的一条胳膊落地,秦将杀得红了眼,抽回大刀再举起,直取安王的头颅。 魏王被推下马,于急乱之中,仓皇一瞥,惊得心魂俱散,力竭声嘶地吼了一声,”老四!“ 他足下一蹬,想飞扑前去营救,但是随即被北漠军困住,他如负伤的野兽,发出了悲痛愤怒的咆哮,却营救不得,反而被伤了两处。 安王被砍掉一个胳膊,重伤之际,又见大刀砍来,他无处可躲,全身的血液都凝固,眼看死神降临,他目赤欲裂,大喊了一句,“颜儿!” “哐当”一声,有利剑迅速飞来,撞偏了秦大将军的大刀,但仅仅是撞偏,刀还是从安王的头上削过,一缕断发飞落,安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脑袋还安好地在自己的脖子上头。 宇文皓踏着人头急速奔来,他的剑飞了出去,赤手空拳来到,夺了一位北漠兵的武器,朝秦大将军的头上砍过去。 秦大将军轻易就能躲开,且反手给了他一击,宇文皓的身子在空中急退,却又踩着人头继续飞扑上去。 红叶与南边客也迅速赶至,三人一围攻秦大将军,四周如蝼蚁一般的人马,不好施展,近距离的攻击对秦大将军没有造成太大的威胁,且随即就有人上前架开, 如流水一般的北漠将士涌过来,瞬间冲开了他们三人的围攻。 宇文皓的战马也被冲散了,他只能抱着安王想从围困之中逃脱出去,安王已经昏过去了,断臂的痛楚与瞬间的失血,加上这些日子的辛劳疲惫,让他无法支撑。 魏王抡着剑砍过来,想帮宇文皓冲出重围,但是,北漠军的数量这时候体现出优势来,全方位的封堵,让他们无法抽身飞出去。 宇文皓又抱着安王,双手无法施展,只靠着红叶挣过来为他开路,使得局面十分困难,安王从痛楚中醒过来,便见一把刀朝宇文皓砍过来,虽然被红叶隔开,却也是险象环生。 安王用另外一只手执住宇文皓的手臂,面容近乎狰狞,“丢下我,快逃去,国……不可无储君。” 宇文皓一咬牙,低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还能坚持,坚持不下,我会丢下你的。” 红叶在旁边挥剑,已经有些无法支撑,“我杀一条血路,你用轻功带安王走。” 他一手夺了北漠士兵的剑,双剑齐发,招招致命,但是,没办法杀出血路来,因为倒下一个,迅速有人替补上来,且不是一个人替补,而是一堆人扎上来,刀剑四面八方地袭来,红叶双剑无法施展,手臂和后背皆负伤。 他受伤, 速度就慢下来了,使得宇文皓的处境十分危险,刀剑密锣紧鼓地朝他袭来,刺中安王,更刺中了宇文皓,一把剑从他的后背刺过来,身穿战袍的他,暂时无危险,他咬着牙,在人群之中寻找着空隙,数次试图轻身而起,都旋即被拦截。 又一剑,砍向他的腿部,这一剑,砍中了他,顿时血流如注,短矛继续攻击,挑开他的战袍,从后背刺了进来,宇文皓顿觉后背一阵尖锐的痛,身子一阵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急得怒吼了一声,一脚踢翻眼前的人,想踏着他飞身而起,秦大将军却凌空飞来,长刀在空中封堵,他看到魏王已经抽身飞过来,他立刻喊了一声,用尽全力把安王抛过去,魏王接住,但宇文皓却无法抵挡秦大将军的大刀,大刀从他的胸口掠过,血线横飞之际,逍遥公冲破围困,凌空接住了他,一剑飞出,只刺秦大将军的脖子而去。 剑从秦大将军的脖子边上划过,红叶看准时机,踏着人头而上,双剑齐劈,皆是砍在了秦大将军两臂上,剑气凌厉,战袍顿时裂开,鲜血从里头冒出。 红叶咒骂了一声,竟是没断了他的手臂。 随着将领受伤,战局变得有些诡异,两边都没了进攻的意图,因为确实都疲乏得要 紧了,这样耗下去,未必有结果。 太上皇下令撤退,全军撤退回城中。 宇文皓被送回去,听得说要撤退,连忙挣扎起来要求再支撑一会,不能功亏一篑,他伤势颇重,连抽气都困难,说这句话之后,几乎没昏过去。 太上皇看着受伤的一对孙儿,心疼又愤怒,他道:“不,如今对方将领受伤,就算如今我们撤退,他们也不会立刻挥军而去,一定会稍作休整,且安丰亲王给我们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做事一向留有余地,相信我们就算守不住这最后一刻,他也有办法应付或者提前竣工。” 首辅也认为他说得对,命令传达下去,撤退回城,关闭城门不让北漠军进来。 大军迅速撤离,城门关闭,城墙上随即有弓箭手就位。 北漠的秦大将军受伤,没有继续攻城,紧急医治。 宇文皓和安王的伤势颇重,红叶也不见得轻松,军医急忙过来施救,安王的一根手臂没了,但止血之后,情况不至于堪忧。 只是宇文皓胸口被横扫一刀,伤可见骨,且后背也被刺了一剑,怕是伤及肺腑,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困难。 太上皇急得很,问了诸位亲王,谁还有紫金丹。 但是,紫金丹早就在内斗的时候消耗了,谁身上都没紫金丹 。 眼看宇文皓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武林人士都纷纷拿出自己的独门伤药,但服用下去之后,见效甚微,只能稍稍地提气,强撑着。 太上皇心头慌乱如麻,一把拉住了南边客,“你去帮孤跑一趟,出城去找到安丰亲王,问他要紫金丹,他有。” 南边客领命,转身而去。 太上皇叫住了他,嘴唇发抖,眸色锁紧南边客,“一定要拿到。” “太上皇放心!”南边客眸色一沉,旋即冲天而飞。 城外都是北漠人,要从千军万马之中迅速离开去找安丰亲王,除了南边客,怕是无人能做到。 北漠人没有试图攻城,秦大将军没想过三十万大军会拦住他的脚步,他觉得秀州府不利于他,趁着如今北唐太子重伤,他略作包扎之后,便下令原地休息一个时辰,等粮草供给过来,马上出发。 半个时辰之后,探子来报,说粮草已经被拦截,如今军中只剩下不到两天的口粮。 秦大将军大怒,他怒斥了钱粮官,却不得不担忧,原地等待,等北唐军修整过来之后,难免又在这里进行一场恶战,他不愿意在这里打了,不能浪费时间,两天的口粮,足以支撑大军抵达漫州府,到时候攻城进去,自然就有口粮。 他下令,天亮之后马上出发! 第1280章 噩梦 南边客找到了安丰亲王,拿到了紫金丹,安丰亲王这边也差不多部署好,天亮之后,基本竣工。 南边客拿了紫金丹之后就迅速回去,他只影而来,加上夜色掩饰,几乎无人察觉到他,便察觉了,也以为是探子。 宇文皓服下紫金丹,情况稍有好转,但是,军医说应该是伤及肺腑,恐怕服下紫金丹也支持不了多少天。 太上皇沉着地问军医,“以你的推断,能支持多少天?” 军医斟酌了一下,“一般人,服下紫金丹能支撑个两三天,但是太子殿下有内力底子,支撑五天,问题不大。” 太上皇蹙眉,五天,五天不行,从秀州府回京,五天赶不及,且他重伤在身,不能着急赶路。 南边客问道:“若是由我等护送,沿路输内力维持,能支撑十天吗?” 军医道:“若是用内力维持,十天估计是可以的,但是末将也不敢保证,毕竟,输注内力也是有讲究,若输得过猛,则会导致内出血,反而不妙。” “这个不必担心,我等娴熟得很。”南边客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魏王和孙王马上安排,只要离了这秀州府,外头就有冷狼门的毁 天灭地接应,临时的武器库就在那边,可以让毁天灭地一同送宇文皓回京,如此,有自己的人在也可以放心很多。 宇文皓服下紫金丹之后,人也转醒过来,三大巨头和诸位亲王都守在了身边,除了安王之外。 宇文皓眸子转了几转,没见安王,他艰难地问了一句,“老四?” “放心,四哥在疗伤,他没事。”顺王连忙道。 宇文皓轻轻地嗯了一声,便看着太上皇,伤口的痛楚如今几乎没怎么能感受到,他迷迷糊糊之间,知道自己服下了紫金丹,也知道自己伤势颇重,但见太上皇担忧,撑着一口气安慰,“孙儿没事。” 太上皇伸手抚摸他的额头,如同他少时那样,脸上也有少见的慈爱,坚定地道:“会没事。” 准备好了移送宇文皓出城,安王才红着眼过来,他左手袖子空荡荡,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站在床边,看着宇文皓,道:“你实在不必救我,我知道你心里还恨我。” 宇文皓闭上眼睛,一会儿,又慢慢地睁开,“战场上无私怨,只有战友。” “若换做其他人,你会这样救吗?我不值得。”安王脸上胡茬显得杂乱一片, 俊美之色也大减。 宇文皓看着他,眼底复杂,轻声道:“父皇一直盼着宇文君知错,盼着他回头,一再地给他机会,但他让父皇失望了,而你……你其实比宇文君更可恶,但你知道回头,你如果觉得你有罪,你这下半生,就好好地赎罪吧,你我之间,不谈原谅,只求再无厮杀算计。” 安王看着他,苦笑一声,“父皇一直错待你,你又何必顾着他会否痛心?” “因为我也当父亲了。”宇文皓意识比较模糊,说了几句话,就觉得十分费劲,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是的,他也当父亲了,其实他知道就算当父亲的会偏心,也不代表着对另外一个毫无爱意,父皇错待了他吗?或许是有过,但每一个父亲都是在慢慢地进步。 他以后也会偏心小来福,但能说他不在乎点心和二宝吗? 他打小性子就倔,不会哄人,且他也独立,坚韧,父皇少为他劳心,也是正常的。 京中。 元卿凌半夜倏然从噩梦里醒来,连忙坐起,回想起方才的噩梦,浑身发冷,颤抖,她梦到老五混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到处都是战火蔓延,无人看到他。 守夜的绮罗急忙 进来,给她倒了一杯水,问道:“太子妃,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元卿凌额头上全都是汗水,她伸手擦了一下,整个人神色惊慌莫名,接过绮罗递过来的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才白着一张脸问道:“你怎么守夜了?不是说叫你别守,回去睡吧。” “奴婢担心您半夜里会惊悸噩梦,好点了吗?”绮罗接回了杯子,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我做了一个噩梦。”元卿凌伸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脑仁儿突突地痛着。 “噩梦都是相反的,您别担心,现在才四更天,您继续睡吧。”绮罗没敢问是什么噩梦,怕她想起还再吓一回。 元卿凌心头惊惧得很,莫名的恐惧缠绕着她,她掀开被子,“我去看看二宝。” 老五之前历险,二宝都知道,且能派出小老虎营救,她得要从二宝这里找安全感。 绮罗放下杯子,伸手去扶了她一把,“哥儿都睡着了。” “不妨,我去看一眼。”元卿凌穿好鞋子,脚上仿佛踏在棉花里,觉得虚浮得很。 绮罗掌灯走在前头,喊了一声,“绿芽!” 绿芽从廊下跑过来,猫着腰,见到元卿凌出来了,忙上前扶 着,“太子妃,您怎么起来了?” “你也没睡啊?”元卿凌见她从廊下跑过来的,不禁气道。 绿芽吐着舌头,“您也不许我们守夜,奴婢不放心,就在外头守着,您放心,拿了棉被打地铺的。” “罢了,你们往后守夜就回屋里陪我吧,不让你们守夜,你们还在外头打地铺了,晚上多凉啊?”元卿凌摇头道。 绿芽道:“是!” 三人转进了孩子的屋中去,奶娘在外头睡,哥儿在里头,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绮罗掌灯过去看了一下,压低声音对元卿凌道:“都睡着了,睡得可甜了。” 元卿凌缓缓走过去看着二宝,他们俩的睡姿都很端正,仰睡,双手端正地放在了旁边,睡容甜美,长睫毛在眼底投着一排阴影,漂亮得很。 看到他们睡得如此香甜,元卿凌的心才落下来,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竟然从孩子的身上找安全感,想着老五应该没事的,老五若有事,二宝应该会知道。 她转身去,刚走了两步,却听得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爹爹!” 她猛地回头,见二宝倏然坐了起来,眼底光芒倏闪,然后便定定地看着她,“妈妈?” 第1281章 二宝发烧 两人脸上都有些懵,似乎分不出是梦里还是现实,眼底里惺忪未醒的水雾。 “怎么了?你们做噩梦了?方才叫爹爹了。”元卿凌快步走过去,一手揽过二宝,却感觉他们的体温异常,她惊得把手覆在两人的额头上。 发烧了! “绿芽,绮罗,你们两人去煮水,叫奶娘起来。”元卿凌马上回头吩咐,等两人急忙走出去之后,便拿出了药箱,从里头取出探热针给二宝探热。 探下来一看,竟然四十度,可没把元卿凌吓坏了。 奶娘听得哥儿发热,急急忙忙起来,辩解道:“睡下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怎地,就发热了呢?” 元卿凌见奶娘脸都吓白了,知道她们是担心二宝,也怕被她责怪,便宽慰,“没事,孩子发烧感冒是常有的事。” “但哥儿们一直都没事,从没有病过的。”奶娘也很自责,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 元卿凌这才想起,她这妈妈当得实在是省心,不管是二宝还是点心,都似乎没这么病过,除了二宝当时在现代眼睛充血,一切都极好的。 她问二宝,“觉得哪里不舒服?咳嗽吗?嗓子痛吗?” 两颗小脑袋齐刷刷地摇着,“ 没有不舒服。” 元卿凌问奶娘,“白日里有流鼻涕打喷嚏吗?” 奶娘摇头道:“都没有,今日还玩得好高兴。” 点心们也都坐起来了,听得说弟弟发烧,包子有些好奇,“生病了?怎么会生病的?我都没生过病。” “没生病啊!”二宝又摇头,他们都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元卿凌瞧着他们,问道:“你们方才谁做梦了吗?怎地听到你们喊爹爹?” “嗯,做梦了,梦到爹爹了。”二宝都点头,说着便互相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你也梦到了?” 元卿凌心头一紧,“梦到爹爹什么啊?” “死了!”可乐脱口而出。 众人听得这话,吓得当下就怔住了,忙道:“别胡说,别胡说。” 元卿凌脸色刷地白了起来,“什么?” “梦里的事当不得真。”奶娘连忙在旁边说,上前扶着可乐,抹了一下他的嘴巴然后使劲一甩手,狠狠地踩上几脚地板,“没说过,没说过。” 元卿凌心头却是砰砰砰地跳了起来,恐惧丝丝缕缕地钻到心头上去,她强自挤出了笑容,“是啊,做梦哪里当得真?” 可乐倒在床上躺着,闭上眼睛却又睁开一 道眼缝,怔忡地道:“但是这梦里可太真实了,爹爹被人一刀砍过来,好多血飞出,好吓人啊。” “不许胡说,吓着妈妈了!”包子急忙过来,朝着可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叫你胡说,爹爹如果出事,我就撕烂你的嘴巴。” “好了,好了,弟弟发烧呢。”元卿凌吓了一跳,包子下手可真狠,这一巴掌下去,可乐的额头都红了。 “发烧也不能说浑话!”包子霸气地道,回头瞪了七喜一眼,“你梦到什么了?” 七喜摇摇头,“梦到爹爹回来了。” “没错,爹爹很快就打胜仗回来,嘴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乱说话的。”包子骂完弟弟,就转头过来哄元卿凌,“妈妈放心,如果爹爹真的出了大事,我们肯定知道,我们都不知道的话,那爹爹出的就是小事或者没事。” 元卿凌微微一笑,“好,妈妈不担心了,你快去睡吧,我守着弟弟,他们还发烧着呢。” “好,妈妈过来睡!”包子拉着她的手,汤圆和糯米坐起来木木地看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元卿凌让大家去休息,她看着二宝就行,躺下来之后,二宝默不作声,但是却 显得有些害怕。 元卿凌心里也怕,这绝非巧合,她和二宝都梦到了老五出事,不会是巧合。 一定是冥冥中的心电感应。 但她没在孩子面前流露出害怕来,想着一会儿等孩子睡着了,她去找容月,叫容月派人去问问。 “妈妈,别怕!”包子的手缠绕过来,勾住她的脖子,小脸蛋就在她的面前,黑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担忧,“爹爹不会有事的。” “包包,”元卿凌伸手握住他的小手臂,瞧着他的眼底,“妈妈不担心,你也别担心妈妈。” “嗯,我刚才睡着之后去姥姥家了。”包子贴着她的脸说。 元卿凌故作轻松地问道:“真的啊?这么晚还去?去不是耽误姥姥睡觉啊?叫姥姥给你点外卖了吧?吃什么了?” “没吃,想找舅舅,结果舅舅没在。” “想找舅舅玩游戏?不许总是玩游戏的,”元卿凌知道他总爱去缠着哥哥玩游戏,哥哥原先都不玩,为了哄他才下载的游戏,她心头还在想着老五,心不在焉地问道:“那舅舅不在家里,去哪里了?” “姥姥说,他去了找一位医生,这位医生有很大本事的。”包子道。 元卿凌嗯了一声 ,她知道哥哥每年都有出去开医学会议,或者是趁着休假去拜访一些名医国手,他想在领域里不断地探索。 她伸手回头摸了一下可乐和七喜的额头,已经在慢慢地退热了,手感温度比方才要略低一些。 “妈妈,爹爹如果出事,就是我们没保护好爹爹。”可乐轻声说,小脸蛋上充满了愧疚。 “不会出事,别乱想。”元卿凌现在心里正怕着,听得可乐这话,声音都忍不住发抖了,“再说,之前爹爹和妈妈出事,你不是感应到吗?那时候你还派了小老虎来救我们呢,这一次如果爹爹出事,你也一定会感应到。” 可乐侧身过来看着她,眼底有些迷茫,“可我脑子里乱糟糟,什么都没有。” 七喜侧过来,隔着可乐对元卿凌道:“我也是!” 元卿凌看着迷茫的二宝,又是一阵的心惊肉跳,“好了,不说了,睡觉。” “妈妈,我们最近可能感应不到爹爹。”七喜想了一下,对元卿凌说道。 “为什么会感应不到?原先都能感应到的。” 七喜揉着眉心,“我们这里痛,可乐也痛,白天他就说痛了,但没敢跟奶娘说,怕奶娘叫祖奶奶给我们喝苦药。” 第1282章 摔着引发的高烧 元卿凌诧异,坐起来看着他们两人的额头,发现眉心上似乎是有些青肿,但不明显,她伸手轻轻地压了一下,“痛吗?” “有一点!” 元卿凌问道:“今日摔着过吗?” 包子在旁边道:“摔了,昨天摔的,从树上摔下来,奶娘没瞧见。” 元卿凌转头去看着包子,“你看到怎么没告诉妈妈?” 包子说:“他们说不疼,再说了,他们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们的伤都会自己好,只是快慢问题。” 元卿凌却蹙起了眉头,“但昨天摔的,今天都没好,不,这都凌晨过了,第三天了,怎还痛着呢?” 二宝面容恬静,乖巧得很,没敢回话,只是伸手轻轻地揉着额头和眉心的地方。 “该不是摔着脑颅了吧?”元卿凌心头一沉,“有想吐和头晕吗?” 二宝同时摇头,“就是有点痛。” 他们两人的能力,来自于大脑感知,若是大脑受损,有可能无法感应到老五出事。 元卿凌又不禁慌乱了起来,她无法给二宝检查,也不知道二宝受伤到底怎样,除了发烧和微痛之外,毫无症状,可就怕脑膜出血,从树上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打开药箱,取出神经营养的药物,给他们两人服 下,再三询问哪里不舒服,但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到再让他们睡下来的时候,可乐才轻声说:“妈妈,我就是觉得,现在拿不了东西了。” 这一句话,吓得元卿凌整个又坐起来,“拿不了东西?手动不了吗?” 她连忙抓住他的手看,“抓住妈妈的手,能不能活动?” 可乐握住了她的手,手指关节和劲都是可以的,但他却说:“不是这样,是这样!” 他放开元卿凌的手,慢慢地伸出来,“喝水!” 水杯就在床边不远处的桌子上,纹丝未动。 他看着元卿凌,“妈妈,拿不到。” 元卿凌怔怔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你无法隔空取物吗?” “脑子有些乱。” 就是说,无法聚精会神,无法以念力控制身体触及以外的东西。 “七喜,你呢?”元卿凌问道。 七喜从被窝里头探出两颗黑油油的大眼睛,“妈妈,我的手也动不了。” “和可乐一样动不了还是真的动不了?”元卿凌觉得跟他们说话还是比较费劲。 “和可乐一样。”七喜无辜地说。 元卿凌嗯了一声,“睡吧,但妈妈一会儿叫你们,你们得应妈妈。” “妈妈你不睡吗?”汤圆粘过来,问道。 “妈 妈看着弟弟,你们睡。”元卿凌亲了汤圆的脸颊一下,惺忪未醒的孩子,总是透着萌萌的漂亮。 包子和糯米一起坐起来,都挤到了元卿凌的身边,“我跟妈妈一起看着弟弟。” 元卿凌看着三张相似度十分高的小脸蛋,还有他们脸上懂事的乖巧,心里安慰得很,也不勉强地逼他们睡觉,就让他们陪着自己守住二宝。 半个时辰之后,二宝彻底退烧了,元卿凌叫过他们,他们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又睡了过去,到了差不多五更天的时候,点心们也都熬不住了,纷纷睡去。 但睡了没有一会儿,包子又睁开眼睛,气呼呼地骂了一句,:“又说不舒服,又能去姥姥家了?” 一听到这句话,元卿凌的心才彻底放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能去姥姥家,意味着意念可以随意控制了。 她叫醒二宝,让他们伸手取东西,二宝坐起来,一同伸出手,桌子上的水杯朝两人飞了过来,两人的手掌交叠,水杯稳稳地落在手中。 元卿凌拿了水杯,再揉着他们的额头,问道:“还痛吗?” “不痛了。”二宝同时道。 这倒是奇怪,发了一场烧,反而好起来了? 已五更天,元卿凌也不睡了,起身去找容 月。 刚好喜嬷嬷和其嬷嬷也过来了,听得说哥儿昨晚发烧,两人都紧张得不行,其嬷嬷还去请元奶奶过来,仨老人家可大阵仗了。 容月被唤醒,披衣出来见元卿凌,见她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打趣地问道:“怎地?熬夜没睡啊?” “二宝昨晚发烧,我守着他们,没睡。”元卿凌坐下来,觉得额头还是有些突突地痛。 容月一听,也紧张了起来,“发烧?没事吧?怎么会无缘无故发烧了?” “从树上摔下来,估计是吓着了。”元卿凌含糊过去,看着她说起了正事,“昨晚我睡了一下,做了一个噩梦,二宝也是做了同样的噩梦,梦到老五出事了,你派个人去问问,我知道你们冷狼门有日行几百里的快骑,很快就能知道。” 容月宽慰道:“你别胡思乱想,这大概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日日担心着太子,才会做噩梦的,你放心,我派人去问问。” 元卿凌感激地道:“谢谢你,容月,若不派人去问问,我心里不踏实。” “别说这些,你现在有孕在身,不能多思,恐防伤神,你先回去睡一下,我梳洗一下就出去。”容月道。 元卿凌行了一个平礼,就转身出去了。 容月见她 还执礼起来,可见心头着实是担心得很,便马上盥洗换衣出门去。 冷狼门的高手几乎都派出去了,驻守在京的没几个,容月回去一说,却也觉得犯愁,派人出去就算跑死马日夜兼程,也得要三天才能来回。 这已经是半道不停歇了,三天,能把太子妃给愁死。 冷狼门的忽忽对容月道:“若是出了事,四爷会传飞鸽书回来,不如先等等吧,咱们的飞鸽是真真能日行千里,四爷出去的时候,带了一笼鸽子的。” “但我答应了太子妃。”容月蹙眉道。 忽忽道:“其实,如果太子真的出事,军中定会八百里加急回传信息,且四爷飞鸽传书的话,也会传给皇上,不会传回冷狼门,二当家,你不如入宫去问问消息,若皇上没收到噩耗,那太子肯定就没事。” 容月想想也是,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哎,真是糊涂了。”皇上如果收到了不好的消息,怕也不会告知太子妃,所以这事还得自己去打听。 “二当家,你自打怀孕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痴呆了。”忽忽不怕死地道。 容月伸手抚摸着腹中孩子,睥睨他一眼,“我现在不跟你计较,等我生了孩子,有你好受的。” 说完,转身便去了。 第1283章 消息回京 入宫之后,容月没有直接去找明元帝,而是到了扈妃的宫中,跟扈妃讨论了一下怀孕的各种症状,等说得话题有些热的时候,才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父皇最近忙于政务吧?可有时间陪你?” 扈妃笑着道:“这几天都有陪本宫用膳。” 容月问道:“哦,那父皇对娘娘是真的好,听闻父皇不喜欢何人同桌用膳的,对了,父皇可有忧心战事?” 扈妃点头,“忧心自然是忧心的,但皇上说对太上皇和太子很有信心,且这一次有安丰亲王相助,我们北唐一定会打胜仗的。” 这么乐观且每天还能陪扈妃用膳,想来,太子是安然无恙的。 但她又想起太子妃是昨晚做梦,那会不会是昨晚出事然后还来不及送塘报回来呢? 所以,她聊了一会儿,便道:“我先回去了,不耽误娘娘一会儿和父皇用膳,我明日再来。” 扈妃笑了,“怀王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容月就知道自己瞒不住扈妃,扈妃这个人有时候大大咧咧,但有时候也特别细心,尤其有人打听皇上的时候。 她坐下来,把太子妃昨晚梦魇的事情说了出来,道:“她担心太子会出事,叫我派人前往探一下,但我就算派人出去,也要几天才能 回来,所以,我就想来刺探……问一下,父皇这两天可有异样,若父皇乐观,太子就肯定没有出事。” 扈妃怔了一下,“这梦魇的事,岂能当真?太子妃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我就是这样说她的,但她……”容月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但她说二宝也梦到了,这就有些诡异,是不是?” 扈妃被她神秘的神色吓着了,“这……太子妃和皇孙都梦到了?怎这么巧合呢?” “就是太过巧合,才让人担心嘛。”容月说。 容月本来今天一早听元卿凌说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认为她是孕中多思,但如今奔走了两地,再和扈妃说了一下,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所谓夫妻和父子之间是有什么感应的,她听过这个说法,会不会太子真的出事了? 太子妃可以是日有所思,但二宝按说不会啊,这段日子她住在楚王府,看到二宝每天玩得不知道多高兴,怕是连爹爹上战场的事都给忘记了。 扈妃想了想,神色有些凝重地道:“你先回去吧,如果皇上收到不好的消息,本宫应该能知道,到时候,本宫派人告知你,但你在太子妃面前暂时不要多说,就说已经派人出去查探了,让听等候消息就是 。” “行,那多谢扈娘娘了。”容月站起来福身。 扈妃目送她离开,片刻之后转身对身边的宫女道:“你去问问皇上今日午膳是不是过来陪本宫吃?” “是!”宫女得令,福身退下。 明元帝午膳没有过来,晚膳也没来,叫人打听了一下,说皇上甚至连午膳晚膳都没用,御膳房送了食物进去,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说是确实一口都没动过。 扈妃有些坐不住了,派人到御前去打听,听得说朝中好些大臣都在御书房里还没有离开,扈妃心中一沉,问道:“那穆如公公呢?” “穆如公公在御书房外伺候。” 扈妃想了想,道:“你去厨房给本宫端来参汤,本宫亲自去一次。” 这就有些不正常了,如今朝中最要紧的事,就是和北漠的大战,其余一切大的措施都搁置了,除了战事,没什么事能让皇上连午膳晚膳都不用,在御书房里议事。 她让宫女端着参茶走去御书房,御书房内,禁军守着,不许让人接近,见是扈妃也不许进入。 穆如公公远远地看到了,急忙走过来,“娘娘,您怎么来了?” 扈妃看着穆如公公,见他一脸的焦灼忧愁,却还硬是挤出了一抹笑容,心底更觉得不妙,道:“ 本宫听说皇上没有用膳,这样熬下去怕是会把身体熬坏了,本宫刚好炖下了参汤,便亲自送过来了。” 她探头瞧了一下,有些诧异,“怎地听得里头似乎很多人?皇上还在议事吗?” 穆如公公伸手接了参汤,道:“娘娘回吧,奴才送进去就好,皇上正在和诸位大人议事呢,这会儿娘娘不方便进去。” 扈妃哦了一声,却又问道:“这么晚了还议事啊?出什么事了?” 穆如公公勉强地又笑了笑,“奴才不知道,奴才也不能进去啊,不过,想来也没什么事,怕是例常汇报罢了。” 扈妃点点头,回头打发了宫女去,然后盯着穆如公公,露出了担忧紧张之色,问道:“公公不要瞒着我,是不是本宫的父亲出事了?” 穆如公公吓了一跳,忙道:“娘娘怎么会这样想呢?扈大将军没事啊。” 扈妃愁容满面,“你休得瞒着本宫,本宫昨夜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父亲他……” 扈妃的话,在尾音处略哽咽了一下就戛然而止,伸手压住了腹部,一副不适的样子。 穆如公公怕她胡思乱想,伤了龙胎,也没敢隐瞒,沉沉地叹了一声,“娘娘放心,扈大将军真的没事,出事的是太子殿下。” 扈妃猛地抬起头 ,惊得是容色突变,“太子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穆如公公沉痛地道:“今日皇上收到了冷四爷门下之人的飞鸽传书,说太子和安王殿下在阵前受了重伤,安王断了一臂,而太子殿下伤及肺腑,性命垂危,太上皇命人去拿找安丰亲王取紫金丹了,发书之时,紫金丹未取回来,所以,如今皇上和诸位大臣,在等着第二封飞鸽传书!” 性命垂危四个字,差点把扈妃吓得昏过去,她身子徐晃,喃喃地道:“天啊,这如何是好啊?太子妃知道,那得吓死她啊。” 穆如公公正色道:“娘娘,此事万万不能让太子妃知道,太子妃深爱殿下,如今又怀着身孕,若她知道太子出事,怕是要立马就往秀州府而去,她如今身子重,哪里去得?您可万万不能告知太子妃。” 扈妃潸然泪下,却又马上抹去,父亲打小跟她说,家人在战场,切莫落泪,所以,她迅速地调整了神色,道:“公公放心,本宫不会告知太子妃的,皇上心情如何?” 穆如公公叹气,“皇上……哎,皇上担心得不得了,吃不下,还摔了一跤,脚都崴了,所以召集大臣,商议此事,今日已经派了两位御医出去,让他们快马加鞭赶往秀州府。” 第1284章 先瞒着她 扈妃听得皇上受伤,十分担心,问道:“那是否请御医看了?” 穆如公公道:“皇上不请,他如今正在焦灼之中,说几句就发脾气,方才大臣们给不出好的意见来,都已经罚跪过一通了,哎,娘娘,您回吧,可不能让皇上知道奴才跟您说了,否则的话,奴才也得挨罚。” 扈妃道:“那有劳公公看着皇上,这参汤哄他喝下去吧,本宫……本宫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只求太子平安无事。” “娘娘慢走!”穆如公公听得御书房那边有动静,吓得连忙端着参汤福身相送。 扈妃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御书房门口,走出了一位大臣,她认得是韦太傅,韦太傅脚步虚浮,面容悲怆,看来,太子的情况真的很严重。 扈妃走了之后,心里头六神无主,没想到太子妃的梦还真是应验了,这如何是好啊?断是不能让她知道的,要她命啊。 但怀王妃明日还得找她,是否要告知怀王妃呢?怀王妃嘴巴是收不住的,若是告知了太子妃,后果也是很严重。 扈妃开始只是担心宇文皓,但是,一路回来深思了一下,想起之前前朝老臣们的话,她心底越发的恐惧,若太子出事,皇上又如此专宠她, 只怕小老十会成为风头浪尖。 虽然他年幼,可皇上也还年轻啊,且小老十和太孙年纪相差不多,她可真怕卷入这样的漩涡里,她希望小老十这辈子是在兄长们的呵护下长大,而不是与太孙成为敌人,唉,呸呸呸,想的是什么?太子会没事的。 扈妃回到了宫中,却还是忍不住想来想去,心头总是难安,便想到了皇贵妃,皇贵妃如今是后宫之主,是个有主意的人,她想了想,便去趁黑去了一趟皇贵妃宫中。 皇贵妃刚喝过安胎药,见扈妃风风火火地来到,甚至进门的时候还差点摔着了,顿时呵斥她身边的人,”怎么伺候的?也没扶着一下?摔着娘娘你们负责得起吗?“ 扈妃顾不得说这些了,回头打发了她们出去,对着皇贵妃福身,“娘娘,臣妾有事要和您说,您打发人出去吧。” 皇贵妃见她一脸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便知道是出事了,遂冲宫中的人打了个眼色,宫中伺候的人福身出去,还顺带关上了门。 “扈妃,出什么事了?”皇贵妃忙问道。 扈妃压着声音,却还是表现出了恐惧来,“娘娘,太子在于阵前受了重伤。” 皇贵妃如闻惊雷,脸色陡然发白,“ 什么?你怎知晓?皇上告诉你的吗?” 扈妃摇头,“不是,今日怀王妃入宫来看臣妾,便说起了昨晚太子妃和二宝做了一场噩梦,梦见太子出事,所以,怀王妃便入宫来问一下,看看秀州府可有塘报回来,但今日皇上一直在御书房里,午膳晚膳都没用,和大臣在御书房里商议着这事,臣妾问得穆如公公,才知道这事的。” 皇贵妃心头一时又慌又乱,“伤势如何?” “说是重伤,已经去找安丰亲王拿紫金丹,第二封飞鸽传书还没回来,不知道服下紫金丹之后如何。” 皇贵妃慢慢地坐了下来,心里只有一道声音,老五可千万不能出事,他是储君,一旦出事,国本都要动摇啊。 兄弟夺嫡之争,好不容易才暂停下来,却已经让皇上和北唐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若是在这个节骨上,太子出事…… 皇贵妃的眸光慢慢地落在了扈妃的脸上,也怪不得她这么慌张,她娘家势力大,她也受皇上深宠,小老十是最容易被提起的。 可太孙名分早就定下来,朝中老臣就断容不得小老十前来争锋,那么小老十…… 她略一定神,厉声道:“莫要慌张,太子定会吉人天相,等明日怀王 妃入宫来,你不可把此事告知她,她瞒不住太子妃的,一旦太子妃得知此事,胎儿有个闪失可就坏事了,便你是无心的,也有人追究你的责任,更把你们母子推向风头浪尖上去,你回去之后,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明日怀王妃问你,你就说皇上没来过,不知道消息。” 扈妃怔怔,“但是,不告知太子妃的话,日后她知晓也会责怪臣妾。” 皇贵妃也是心乱如麻,却只能从乱麻中揪出一条思绪来,“如今告诉她,她又能帮得上什么?阵前有太上皇,会有妥善的安排,你我是后宫之人,本不应该过问战事,如果要告诉太子妃,皇上会告知,你我都不能说,好了,你别慌,太子一定会没事的。” 扈妃喃喃地道:“是的,会没事的,臣妾虽是思虑过度,却是千真万确希望太子没事。” “嗯,回去吧,别再慌乱了。”皇贵妃道。 御书房里,大臣已经被斥退半数,明元帝心力交瘁,却又心急如焚,除了老五出事之外,还因大战在即,若此战拦不下北漠人,北漠军长驱直下,北唐还有谁能守住? 他需要大臣拿出计策来,一旦北漠军歼灭了北唐的三十万大军,下一步该如何, 但无人给出主意来。 耗到子时,他愤怒地把所有大臣逐出御书房,唯独留下了几位亲王和顾司与冷静言。 他疲乏至极,穆如公公端过来的参汤一口都没喝,也不愿意歇息,一直在苦等第二封飞鸽传书。 “顾司,去看看,传书来了没有?”他扬起沉锐的眸子,对顾司挥手。 顾司领旨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摇头,“回皇上的话,还没有。” 明元帝的眸子一寸寸地暗淡了下去,担忧,恐惧,伤心,焦灼,各种情绪交织,只觉得喉头一阵阵地腥甜,却也被他竭力压下。 冷静言宽慰着,“皇上千万不可忧思过度,太子会逢凶化吉的,安丰亲王在,他是有紫金丹的,伤势再重,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能暂时稳住。” “暂时稳住之后呢?”明元帝看着他,最坏的打算在他心底里已经徘徊了数次,却始终不愿意说出来更不愿意多想,他后背靠在椅子上,寂声道:“老五不是第一次有性命之危,朕那会儿纵然焦虑担忧,却也不像如今这般六神无主,这两年,朕倚重他,他仿佛成了朕的依靠,朕遇事不再是去找太上皇,而是找他商议,他总有奇思妙想,总能为朕一次一次地排忧解难。” 第1285章 对接 他看向了齐王和孙王,他们两人已经被这个消息吓坏了,眼底有不亚于他的担忧,但显然也是无能为力。 他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有在出事的时候,才能知道,谁到底更有担当,谁到底更能稳住局势。 老五绝不会慌乱若此。 “父皇,儿子想去秀州府!”齐王站了起来,眼睛红红的,想哭也没敢哭,忍了一晚上了。 “不要添乱了,你去能帮上什么忙?”明元帝要的不是谁自告奋勇地去阵前,他要的是能帮上老五和帮上北唐的办法,但从老七那张悲伤而迷茫的脸上,他得不到答案。 翌日到了午时,第二封飞鸽传书来了。 冷静言急忙宣读,第二封是太上皇亲笔所书,说服下紫金丹之后由冷狼门的两人及一些武林人士护送回京由太子妃医治,但因重伤在身,路途上兴许会出现变故,让京中想办法接应,否则有山河崩塌之危。 明元帝看到最后一句,心跳倏然加剧。 太上皇用词凝重,可见老五伤势十分严重,随时有性命之危。 他立刻召集人商讨,商议一番之后,由冷静言提出,若要不耽误伤情,又免于在路 上颠簸导致伤势加重,最好是由御医与太子妃也同时出发,路上相遇,如此便可把路途缩短。 但也有一点担忧,那就是太子妃如今怀着身孕,若告知她老五出事,她一时伤心焦急,再加上赶路,她是否能稳得住? 万一,万一,太子那边没救回来,太子妃这边还出了事,那可就是双失甚至是三失,因为她还怀着孩子。 齐王献计,道:“趁着如今五嫂不知晓,不如告知她是六哥出了事,让她立刻赶往接应,她只要知道出事的不是五哥,那就没有太大的担忧之情,一路上也不至于焦灼忧心。” 大家沉默了一下,虽说这个计策很笨拙,但是眼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且好在太子妃如今还不知晓,还能瞒着一番。 但是这事得先跟容月说明白,也要容月陪同而去。 因容月如今住在楚王府,所以,明元帝传旨扈妃,让扈妃传容月进宫。 扈妃正犯愁,听得皇上旨意,她立马传容月进宫。 她心里是一阵后怕,好在之前有先问一下皇贵妃,不然贸贸然告知了怀王妃,后果不堪设想。 容月本打算今日也进宫一趟的,只 是先回了一趟冷狼门,回府之后听得说扈妃传她,她想着是昨天问的事,马上就入宫去了。 本以为是去扈妃的宫中,殊不知进宫之后穆如公公就领着她往御书房而去。 进去御书房,一屋子的皇公大臣,神色肃穆地看着她,吓得她心肝差点儿破碎。 果不其然,齐王就看着她,沉重地道:“六嫂,你陪同太子妃前往秀州府,就说六哥出事,性命危在旦夕……” 容月直接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众人皆惊,这…… 明元帝怒斥穆如公公,“你没跟她说了吗?” 穆如公公紧忙上前扶着容月,白着脸道:“回皇上的话,老奴没敢说,想着等怀王妃来了再说。” 坚强如容月都能直接昏倒,太子妃那柔弱的小身板,只怕没听完就直接昏死过去了。 容月被救醒过来,看着一屋子都是凝重的脸,她眼泪像是开了闸般止不住往下流。 齐王急忙地说:“六哥没事,出事的是五哥。” 容月深深地吸进去一口气,一颗心悬起落下再悬起,泪水是戛然而止了,但却怔怔当场,太子真的出事了? 她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坏菜了 ,得把太子妃吓疯不可。 穆如公公扶着她坐下来,她觉得小腹隐痛,方才惊惧过度,全身的血液瞬间地冲向头脑和心脏,一昏一摔,不知道是不是碰着肚子了。 明元帝找了御医过来诊断过,说是没什么大碍,应该是吓着了引致胎儿惊悸,明元帝是吓得一身冷汗,但也坚定了齐王的说法,还是得让以老六出事为由,让太子妃尽快出发。 明元帝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容月,好在有惊无险。 这么吓了一场,倒是能增强了不少说服力。 他几番叮咛,切莫让太子妃知道是老五出事,这才让齐王亲自送她回府。 容月坐在轿子里头,心脏依旧是砰砰砰地跳。 太子的情况,应该是很严重的,若真有个好歹,丢下五个儿子还有一个遗腹子,如何是好? 和元卿凌相处这么久,早拿她当自己的亲姐妹,太子和老六的关系也很好,这般出了事,容月还是忍不住伤心起来。 虽是没落泪,但忍着几番,眼底还是通红一片。 回到楚王府,和齐王失魂落魄地找到了元卿凌,见着她,腿就发软了,拉住元卿凌的手,哽咽道:“太子妃 ,是老六出事了,他被突袭了,飞鸽传书回来,说他伤势很重,服下了紫金丹,如今正在送回京的途中,父皇说……” 容月没办法说得下去,看着而元卿凌的脸,她心里好难受。 元卿凌怔呆了,忙扶住容月看向了身后的齐王,齐王面容沉痛悲伤,证实了容月的话,“是的,父皇说,让太子妃出发和六哥路上相遇,及早治疗,怕是路途上耽误,会出事。” 元卿凌深呼吸一口,迅速消化这个坏消息,服下紫金丹,应该能支持几天,但怀王身体本来不大好,又没有内力防身,三五天已经是极限,从秀州府一路回京,不能加快赶路,拖个十天半月的有可能,所以就必须是她赶路,尽早见到他。 她看着满脸苍白的容月,知道她吓得要紧了,顾不得安抚,立马叫人收拾东西,准备马车,立刻出发。 她也得回去看看二宝,虽然没发烧了,额头也说不痛了,但总得检查一番才放心。 汤阳就在门外听着,忙地出去安排,齐王追了上来,“马车上必须要铺着软垫,五嫂如今怀着身孕,汤大人,本王问你,府中可有什么名贵的药……” 第1286章 哥哥来了 他看到元卿凌已经回了后院,便一把拉住了汤阳就往前门走去,压着声音道:“汤大人,不是六哥出事,是五哥出事了,你要跟着去,路上必须要隐瞒好五嫂,千万不能在路上再让她出事了。” 汤阳闻言,惊得是心魂俱散,嘴唇一阵哆嗦,“什么?” “别露出这表情来,五嫂很聪明,回头被她识破就坏了,你得稳住,全依仗你了,快安排。”齐王连忙道。 汤阳转头去,一咬牙,眼底迸发出毅然来,大步往外走。 阿四得知怀王出事,也过来安慰容月,容月坐在椅子上,手心十分冰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怕自己不小心说给了阿四听。 她对阿四道:“你去帮收拾一下东西,我……我在这里坐一下,冷静冷静。” 阿四点点头,知道这个时候谁安慰都无用,便抓紧回去帮元卿凌收拾东西。 元卿凌在二宝的房间里,给二宝探热,绮罗和绿芽已经帮忙收拾东西了,她回头见阿四进来,道:“我此番出门,估计也要半月左右,汤大人应会跟着我去,府中上下,就交给你跟嬷嬷了。” “元姐姐放心去吧,我都会安排好的,”阿四帮忙 收拾着东西,却又忍不住悲伤地道:“看到怀王妃这样子,我心里头可真难受,她的手心冰凉得很,吓得不轻,也担忧不轻啊。” 元卿凌叹气,“是啊,但这事着实也太大了,老六的身子本来就不大好,若真有个好歹,以容月的性子……哎,真是换谁都受不了。” 阿四忍不住红了眼角,“先前徐一出事,我是差点丢了半条命,只盼着这一次他……他们平平安安的才好啊。” 元卿凌取下探热针看了一下,没发烧,便叮嘱包子,“妈妈要出远门,你在家里要乖一点,不能欺负弟弟。” 包子背着手,一脸的成熟持重,“妈妈你就放心吧,我怎么会欺负弟弟呢?他们如果不听话,我只是教育他们。” 元卿凌看着他这副表情,不由得摇头,自打进宫跟了首辅之后,总是喜欢这样背着手,学首辅的表情,真真一个小老头儿。 齐王和顾司这一次也跟着去,务必要护着太子妃此番平安与太子对接,他们是早早收拾好了东西的,只等出发。 但即将出发的时候,天空中却倏然暗沉了下来,方才天气还晴朗,怎就要酝酿一场暴雨了呢? 天空黑 云密布,随即就电闪雷鸣,天边的闪电,开始的时候只是仿若火树银花一般,慢慢地,就狰狞地裂开一道道劈开,黑云也迅速聚拢过来,阳光被彻底遮蔽。 众人不禁着急,怎地要出门才下暴雨?这实在是耽误行程啊。 雷声一直在头顶敲着,闪电一道比一道狰狞,一道比一道凶狠,仿佛是要把天边劈开一道口子,大地时而豁亮,时而沉暗漆黑,且持续了比较长的时间,弄得人心焦灼。 大家都在楚王府在正厅里,齐王已经发了脾气,“要下就赶紧下,下完了也不耽误我们的行程。” 顾司站在门口看着天空,一袭玄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道:“这黑云实在怪异,且一般要下暴雨的话,打雷闪电之后就很快会下,如今都半个时辰了,怎也没见下啊?” 元卿凌也比较着急,因为她现在肚子比较大了,路上肯定不能太赶,能早半天或者一天出发对情况大有裨益。 结果,又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下起了暴雨,天空仿佛裂开了一般,狂风吹得暴雨倾斜,天地无光,雨水不断地往正厅里吹进来,顾司和齐王只能退回来正厅里坐着,汤阳焦灼地 往外跑,说是去马厩那边,怕吹塌了。 汤阳刚跑出去,就听得啪地一声巨响,随即是汤阳严厉的声音,“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府卫和禁军冒雨跑了过去,只见有两个人倒在了地上,正在艰难地挣扎起来,两人穿着怪异,套了一件略显得紧身的衣裳,衣裳绣着一个什么符号,头发短得几乎平头了。 那女子长发挽起,穿着和男子同样十分奇怪,两人年纪都不算老,约莫在三十上下,男子一脸的茫然。 女子见到汤阳,脱口而出,“汤大人!” 雨势在这个时候,慢慢地收去了,黑云开始慢慢地被风吹走,天空露出了光芒,汤阳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子,搜肠刮肚却也想不起来是谁,不由得狐疑地问道:“你们是?” 那男子听得女子叫了一声汤阳,眸色一亮,竟直直地上前就握住了汤阳的手,“原来您就是汤大人,久仰久仰!” 汤阳看着此人,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不由得再问了一句,“尊驾是?” 男子道:“我叫元轻舟,是元卿凌的堂兄!” 来人正是元哥哥和方妩,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找到 了杨如海,请求杨如海送他们来一趟。 杨如海开始不同意,说时空的磁场出现间歇性的扭曲和异样,尚不知道原因,怕贸贸然送他们来,一旦出现变故的话,会永远回不了头。 方妩跟她说了情况,确实有些刻不容缓,杨如海只能是冒险一试,结果,一进入时空隧道就出现光波扭曲,真是差点把他们丢在了时空洪流里,好在,杨如海最后还是能拨乱反正,从雷电交加的时空隧道了把他们丢了出来。 可惜的是,所带的东西,全部都丢失了。 因着风雨骤停,元卿凌隐约听到有人说他叫元轻舟,而那声音又是如此的熟悉,她立刻站了起来打开门看出去。 汤阳正怔怔地看着这位自称太子妃堂哥的人,便听得太子妃惊喜若狂地喊了一声,“哥哥!” 元哥哥看过去,见妹妹挺着大肚子急急奔来,他眼底微红,快步迎了上去扶着她,“小心一些!”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痴痴看着他,眼泪就簌簌落下来了,“我在做梦吗?我是在做梦吗?你真的来了?” 元哥哥伸出手,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傻姑娘,没做梦,哥哥来了。” 第1287章 一同出发 众人走出来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怎地太子妃还有一位堂兄?是静候兄长的儿子吗?怎没听过啊。且这般装束,瞧着真是怪异,不过汤阳细细端详两人,发现他们的面容是有些相似,怪不得刚才见到他,会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元卿凌也顾不得众人的异样,一直掉眼泪,又哭又笑,她做梦都没想到哥哥会来。 “舅舅?舅舅!”身后传来了孩子们的呼喊声,夹着莫大的惊喜。 元哥哥一转身,五个孩子身姿矫健地朝他飞扑过来,元哥哥心头顿时一悲一喜,做梦都回味着当时他们回去的情景,如今真的出现在眼前,纵是男儿,也忍不住热泪滚滚,蹲下来张开手,五个孩子扑在了他的身上,直接把他撞得倒在了地上,他支起来,看着孩子们激动万分的脸,只觉得胸腔里被什么东西涨得满满,一个个地揉着他们的额头,哽声道:“好宝!” 趁着这当下,汤阳看着元卿凌问道:“太子妃,他是您的堂兄?” 元卿凌见大家都看着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擦了眼泪,解释道:“是的,他是我的堂哥,常年在外,很少回来,对了,他是大夫,很出色 的大夫。” 汤阳暗自狐疑,常年在外的堂兄,按道理说是不成见过皇孙们,怎地太孙和皇孙们看到了他,会这么激动呢?活像是久别重逢一样,但他掌家这些年,是真不曾见过这位元轻舟啊。 方妩缓缓走来,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容,可惜的是,他们再也认不出来她来了,久别回来,心头总归还是有些激动的。 “方妩!”元卿凌握住她的手,也是激动得很,“很高兴再看到你。” “我也是!”方妩微笑,心头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好在,安全地来到,看到她了。 大家其实都还很奇怪,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事,是暴雨停下来就得赶路了,所以,齐王忍不住上前道:“五嫂,雨停了,我们该出发了。” 元哥哥一怔,回头看着元卿凌,“你们要出门吗?” 元卿凌笑容凝在了唇边,哥哥能来,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周折,兄妹相见何其难能可贵?但是怀王却不能不救,人命关天。 “哥哥,我们要出门一趟,老五的弟弟出事了,受了重伤,现在送往京城,但因伤势过重,我也必须要同时出发,与他们在道上相遇,才能及时施救。” 元轻舟一听,不免失 望,他好不容易来到,妹妹却要出门,且这里的车马太慢,一去不知道要几天才回,他来的时候,杨如海说过时间是同步的,所以,他不能留太久。 方妩听得这话,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反正我们也懂得医术,关键的时候,还能帮衬一把,你不是外科的吗?做手术的事,你在行。” 元轻舟一听,这可以,便看向了元卿凌,元卿凌求之不得,刚见到哥哥,哪里舍得跟他分开?当下就跟大家说:“我哥哥的医术比我高明,让他陪同前往是最保险的。” 齐王有些犹豫,瞧了瞧元轻舟,此人他不认识,且一身怪里怪气的,如今北唐也不知道是否还有细作,若是冒险让他跟着前往,到时候五哥分明有救,却被他所害,那就得不偿失了。 元卿凌看出了齐王的担忧,拉他到了一边去,郑重地道:“老七,我以项上人头作保,我堂兄绝不会是细作,甚至他跟着前往,还能帮我们很大的忙。” 齐王犹豫了一下,道:“但是,静候府的人……本王始终认为,最好还是不要跟着前往。” 他不是不信五嫂,他只是对静候府的男人没有信心,当然,元 伦文除外。 “我必须带他去。”元卿凌毫无商量的余地。 齐王十分为难,招呼了顾司和汤阳去商议了一下,汤阳是毫无条件地相信太子妃,至于顾司嘛,听得说是静候府的人,也只能相信,毕竟也是自家媳妇的堂哥呢。 齐王只得道:“既然大家都认为没有不妥,便一道前往吧。” 元卿凌舒了一口气,一回头,却见孩子们抱着舅舅,死活不愿意让舅舅离开,好说歹说就是抱着不撒手,最后还是元卿凌发了怒,他们这才依依不舍地叮嘱舅舅快些回来。 元哥哥本来想先见见奶奶,但是因大家都着急出门,而问了元卿凌,元卿凌说奶奶在衙门里,今晚才会回来,若是等到晚上才出发就耽误时间,他只好作罢,希望快些治好那位王爷,便回来拜见奶奶。 一行人出门,元卿凌特意安排元哥哥和方妩跟自己的马车,虽然大家男女同车不合适,可人家兄妹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因而都表示了理解。 马车徐徐往前,元哥哥还没与元卿凌说上几句话,方妩就立刻问道:“我在冰库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是一副大脑,上面有标签,写了第一次试验观察, 你是不是曾经取过猴子的脑干细胞出来?” 元卿凌本来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情,听她提起,才想起来当初第一次试验的时候,确实是抽取了猴子的脑干细胞,但那绝对不是一副大脑。 “是抽取了一些脑干细胞出来,因为第一次注射之后,猴子有出现癫痫的情况,发现有细胞坏死,我便抽取了坏死的细胞出来。” 元哥哥听得这话,不由得诧异地问道:“抽坏死的脑干细胞出来?”这得是多精妙的手术啊。 元卿凌道:“嗯,因为我最初的研究方向,是激发细胞再生,或者是修复坏死的细胞,所以当猴子出现脑干细胞坏死的时候,我便抽取了一些出来用药培植,但是,观察了有半年吧,毫无成效,所以我放弃了。” 方妩执着她的手腕,怔道:“所以,那些脑细胞你是用药养着的?是你第一次研发的药?” “嗯,是的。” 方妩苦笑出声,“那你第一次估计是没有失败,因为,你抽取的那些坏死细胞,已经成了一副大脑。” “这怎么可能?”元卿凌听着话,顿觉得荒诞,就算坏死的脑干细胞真的有再生修复的可能,那也仅仅是脑细胞,不是一副大脑。 第1288章 赶路 方妩取出手机,打开了图片,“看看,这是你原先放置在冰库里的样本吧?” 元卿凌看着她手机上的图片,是这个器皿,却觉得疑惑,“但我没有放在冰库里啊,我当时已经叫助手处理了。” “那可能是你的助手误会了,随手把它放在了冰库里,在零下十几度,却生成了一副大脑。”方妩说着,声音却慢慢地低沉了下去,因为这听起来实在是很荒谬的。 元卿凌摇头,“这不可能的,这实在是有些无稽。” 顿了顿,元卿凌又狐疑地道:“莫非脑干细胞重新修复之后自己克隆了一副大脑?那若是这样的话,日子久长之后,是否可以克隆出身体来?” “这大概也是有可能的。”方妩苦笑道。 元卿凌脑子里一片乱绪,其实当初猴子能以意念控制异时空的猴子,和红叶相遇,她就觉得很奇怪了,因为猴子是出车祸死的,是百分百的死透了,和她的原身不一样,她的原身大脑没死。 那么,会否是长出来的这一副大脑,控制着猴子的意识?那如果这样说的话,猴子到底死没死?意识到底还有没有? 秀州府! 太上皇 把徐一从秀州府外调回来,让他陪同毁天灭地和一些武林人士护送太子回京。 护送队伍不能从秀州府外离开,因为北漠大军就在外头,还不曾进入埋伏圈,这就意味着要翻山越岭离开。 翻山越岭也有好处,那就是距离近很多,途中能节省起码两天的时间,可这样翻山越岭,对太子的伤势不利,且无法用马车运送,只能是抬着他走。 没时间考虑这么多,人必须要马上送走,所以,最终敲定路线,便立刻出发。 他们出发之后,北漠人也开始往前进发,一步步地走向了安丰亲王的埋伏圈。 当第一颗地雷引爆传来巨响,城中的将士迅速集合起来,从后方堵截,和安丰亲王的几万人马一前一后驻守,随时准备着前后夹攻。 安丰亲王布置地雷的时候,留了一条生路,他立刻命人运送武器回去,让后方堵截,不可让北漠人往后撤退。 一颗一颗的地雷被引爆,北漠人顿时被炸懵了,看着身边的将士被炸得血肉模糊,顿时大乱,往前跑,往后退的都有。 前进,则意味着有更多的爆炸,但是往后退,后方的北唐军也拥有同 样的武器。 秦大将军也有片刻的慌神,但是,他知道退后,意味着大败,但进攻,尚且有一线希望,北唐的武器是有限的,哪怕在这里丢下十万人的性命,也得要往前攻。 秀州府外,血肉模糊一片,鲜血如粉末似的,在槐安路一带的上空洒着,十分惨烈。 乱局之中,北漠人的凝聚力被打散,恐惧充斥着每一个人,这些没有章法的爆炸,让他们无法应对,闷着头往前冲,但下一刻就有可能粉身碎骨,这种不能抗争的恐惧与战斗,他们不曾试过,属于北漠军的勇气与坚毅,迅速崩溃。 等过了埋伏圈,北唐军前后夹攻,他们早已经溃不成军,如同惊弓之鸟。 半天的爆炸,硝烟四起,进攻的号子四面八方吹响,此时出现的北唐军,仿佛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勇毅不可抵挡。 这本来属于北漠的英勇,如今像是对调了身份,秦大将军做梦都没想到此战会如此惨烈。 当他于狼烟之中看到安丰亲王夫妇策马扬鞭而来,他心凉了半截,恐惧在脊骨里慢慢地渗透,这夫妇,简直就是北漠人的噩梦。 一咬牙,挥刀上前,力竭 声嘶地大喊,“冲,给我冲!” 一时,日月无光,而北唐胜利在望。 与此同时,剑魔南边客带着队伍送宇文皓撤离,山路行走,崎岖南行,但大家都有心宇文皓的伤势,所以走得特别的小心,尽可能不要颠簸他。 毁天一直往京中传书,回报路程。 两天之后,他们抵达武安府,与冷四爷和怀王汇合。 宇文皓这个时候的情况已经比较差,吐过两次血,精神只能是勉强维持,吃喝不进,只能勉强地灌点参汤续命。 怀王看到宇文皓这个样子,彻底慌神,武安府有几位比较着名大夫,他找过来给宇文皓治疗,但大夫都摇头,太子仿佛已经进入弥留之际,怀王和徐一都吓得不轻,也没敢表现出来,两人躲在门外哭着。 冷四爷有些独门的药,一股脑地给他服下去,也不管有用没用,服下之后,继续赶路,怀王跟随回去,冷四爷则奔赴前方支援。 从武安府离开,就开始下雨了,因接下来走的都是官道,所以,给宇文皓准备了马车。 但武安府一带的官道,坑洼不平,差点有一次把马车给摔了,好在南边客稳住了马车, 只是纵然稳住,宇文皓却还是差点被甩出来,撞伤了头。 大家认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马车太颠簸了,且道路不好容易出事,就干脆还是抬着施展轻功走。 用轻功赶路,肯定会比马车慢,因为人力是有限的,纵然可以换手,可一天下来,几番施展轻功,还是累得人仰马翻。 赶了四天的路,宇文皓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呼吸微弱得很,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他全凭紫金丹和自己的一口内力提着,但这么多天吃不下去,内力也提不起来,紫金丹的药效眼看就要消失了,大家都急得不行。 大家的心情都几乎沉到了冰点,南边客提议不能再赶路,再走下去,太子肯定支持不到明天,让他静卧休息,再输内力,或许能支持两三天,等到太子妃抵达。 大家商议了一下之后,都认同南边客的话,当晚宿在了通州府,毁天传书给容月,让他们尽可能地抓紧赶路,这边不能再走了。 元卿凌等人路上也没敢耽误,晚上不留宿,在驿馆换了马就继续往前,接到飞鸽传书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香洲府,距离通州府大概还有三天的距离。 第1289章 出事的是老五 元卿凌有些支撑不住,连日的赶路,夜晚都没能休息,她虽然精神上还可以,但腹中却仿佛裹着一团火,烧得生疼,接到飞鸽传书的时候,她腹痛已经比较厉害。 她打了保胎针之后,躺在马车上,抚摸着肚子,叹气道:“小宝,你一直都很争气,这时候关乎你六叔的命,你可不能掉链子啊。” 小宝显然也不知道,闹着脾气一般,让元卿凌特别的难受。 不止是腹中胎儿,就连方妩都觉得难受,仿佛是有些声音从远处传来,呼呼呼的声音,似乎是电闪雷鸣也似乎是狂风呼呼,从宇宙般发出的吼声,一声声地震着耳膜。 其实元卿凌也能稍稍地感知,但是她认为是自己太累造成的,傍晚的时候,在香洲府吃了晚饭,本来是要继续赶路的,但是元卿凌的情况实在是不能负担旅程的艰辛,若强行上路,只怕半道上会出意外,元卿凌不愿意停下来,她坚持上路。 元哥哥强烈反对继续出发,生气地道:“你不要命了吗?” “我打了针,应该没事的。”元卿凌压着小腹,其实有感觉痛楚和躁火不安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是更厉害了一些。 “什么叫应该没事?你要对你 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任,不能再赶路。”元哥哥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大家都面面相窥,也知道太子妃这个情况实在是不行了,赶路出事怎办呢? 但是,太子的情况也十分危急,那边已经不赶路了,他们若再停下来,太子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方妩一言不发,盯着西沉的太阳,光芒褪去的太阳,仿若咸蛋黄一般娴静,她一直看着,肉眼可见太阳表面上的黑子活动。 是太阳黑子活动周期导致磁场变异,所以时空出现扭曲或者是一些念力的失控? 她不确定,但是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歇一晚上压根无补于事。 她回头看着犯愁的众人,缓缓地给出了一个方案,“太子妃慢行一步,我与元轻舟先赶往通州府,之前听你们说怀王是肺腑损伤,有可能是要手术,手术越早越好,不能再拖下去了。” 元卿凌立刻就道:“好,好办法。” 对元卿凌来说,这着实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大家都不相信元轻舟的医术,太子妃才有起死回生之能,至于这个元轻舟,连名字都不曾听过,有这能耐吗? 所以,方妩提出来之后,大家都沉默了,纷纷看向齐王,让齐王决定。 齐王 想了想,觉得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虽然不知道这个元轻舟是不是真有本事,可五嫂现在确实不能着急赶路,元轻舟就算不先行一步,他们也不可能一两天之内到通州府。 所以,齐王点了点头,“好,汤大人,你和他们两人上路,我们等五嫂歇过这阵子,就继续追上去。” 元卿凌取出药箱交给方妩,正想看看里头的药,但方妩已经一手接了过来,道:“放心,我能控制!” 元卿凌微微点头,方妩虽说不能行走时空,但是她的异能还在,能控制药箱。 就这样,汤阳与元轻舟方妩三人先行,策马直奔通州府去。 元卿凌等人歇在香洲府,赶路几天,第一次可以在床上睡觉,确实不容易。 但是元卿凌怕容月多思,遂和她住一个间,能宽慰几句。 她也暗暗庆幸,上路这几天,容月的表现一直都比较坚强,没有哭哭啼啼或者暗自担忧,就是不怎么吃得下,偶尔发怔。 “放心,哥哥的医术很好,如果老六要做手术,他比我更合适。”元卿凌对她道。 容月嗯了一声,看着她,“你相信的人,那一定是好的,我很放心。” 元卿凌握住她的手,瞧着她有些瘦 削的面容,“辛苦了吧?这一路你没怎么吃得下,饿吗?我叫小二给你做点夜宵。” 容月看着她关切而同情的眸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敢继续面对她,转了脸,摇头道:“不想吃,我去洗个澡吧,这几天一直赶路,身上黏糊得很。” “好,去吧!”元卿凌点头,缓缓地靠在椅子上,伸手抚摸着小腹,总感觉里头还是烧着一团火。 容月打开包袱拿了一身衣裳就出去了,却不妨一条小竹管从包袱里滑下,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在了元卿凌的面前。 容月到门口的时候往回看了一眼,看到地上的小竹管,脸色陡变,马上就往回走,元卿凌却已经弯腰捡起来了。 容月快步过去一手夺了回来,藏于身后,急道:“这……这个不能看的。” 元卿凌愣了一下,诧异地抬起头看她,“不能看?这个,我记得是飞鸽腿上绑着的小竹管吧?里头就是传书,内容你都读过给我们听了,为什么不能看?” 容月垂下头,忙地摆手,“不,这不是,那飞鸽传书我都丢掉了,这一封是之前老六写给我的信,不能看,肉麻!” 元卿凌看着她,心里没来由地慌了一下,严肃地道: “老六什么时候给你飞鸽传书?老六是钱粮官,走的是塘报,飞鸽传书是冷狼门的传送方式,这是冷狼门给你的情报,而出门这几天,毁天几次发来飞鸽传书,所以,这一份是你今天收到的,我看到你今天藏在包袱里的。” 容月愣了一下,“怎么可能?你肯定是看错了,今天收到的那封我看过之后就丢掉了,没有带在身上。” 元卿凌缓缓地支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看着容月,脸色白得吓人,“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容月心虚地转头去,“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会瞒着你呢?” 元卿凌看着她依旧把小竹管藏在身后,以她的武功要从容月手中夺回小竹管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逼近了一步,煞白着脸问道:“出事的不是老六,是老五,对不对?” 容月大惊,“你……你怎么能这样想呢?肯定不是!” 容月的反应,证实了元卿凌的猜测,她顿觉得呼吸从胸腔里被挤出去,腹中便剧烈地疼痛起来,她一手抓住容月的手臂,厉声道:“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我本已经奇怪,老六没上战场,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老五出事了是不是?小竹管给我!” 第1290章 紫金汤 容月不曾见过元卿凌这么凶,这么冷厉,加上她本就心虚,实在是藏不住了,只能叹气一声,把小竹管转过来,从里头把纸条取出递给了她,担忧地道:“你不要担心,服下紫金丹了。” 元卿凌展开纸条看了一眼,只觉得眼前狠狠地一黑,兜头兜脑的眩晕与痛楚袭来,她身子徐晃了一下,容月迅速扶住,她一手拨开容月,盯着她,眸色冷厉,“你们不该瞒着我。” 容月轻声道:“这不是怕你接受不了吗?怕你累及腹中胎儿!” 元卿凌深深呼吸一口气,忍过心头的剧痛,咬着牙关道:“接受不了就不用接受了吗?从他上战场的第一天,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没什么接受不了的,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如果知道老五出事,孩子也会和我一样坚强。” 她松开容月的手,扶住了桌子,觉得腹中本来的灼烧感更加的强烈,烧得她整个人都有一种贴近火场的感觉,她慢慢地调整呼吸,把所有窜起来的恐惧与担忧强行压下,缓缓地道:“休息两个时辰,马上出发。” “这么着急?”容月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坚强,当初她以为老六出事的时 候,都受不住打击昏了过去,本以为元卿凌更承受不了。 元卿凌看着她,满眼赤红,道:“在不知道是老五出事的时候,我也打算休息两三个时辰就出发,但容月,你们是真不该瞒着我,这绝对也不是老五的意思,如果老五意识清晰,他不会让你们瞒着我,你帮我许多,我不忍苛责你,但这事你办得真是很让我失望,我和二宝做了噩梦,让你去打听消息,你反过来却瞒着我。” 容月羞愧地道:“对不起,我当时入殿,以为老六出事了,吓得我当场就昏了过去,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肯定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所以不忍心告诉你。” 元卿凌转身去喝了一口水,把眼底的泪水逼回去,缓缓地摇头,“我始终是要知道的,你让我到了通州才发现伤的是老五,我哪里有时间调整?我得救他,好了,不要说了,你先出去安排一下,我再吃点药,今晚必须要赶路的。” 如今她知晓了真相,谁也阻拦不住她,容月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元卿凌觉得喉咙一阵的腥甜,腹中疼痛加剧,烧灼感让她全身都冒着汗水,她慢慢地坐 下来,抚摸着腹部,忍痛道:“小宝,你必须要帮妈妈和爹爹,你不能在这个时候闹脾气,不管你受着什么样的煎熬,撑下去,妈妈必须要去救爹爹的。” 她深浅地交替呼吸,安抚着肚子里的孩子,也给自己的情绪进行疏导,这个时候着急伤心毫无作用,帮不了老五。 生生死死多次,她有孩子,有重担,她没什么不能承受,但她必定会不惜一切地挽救老五的生命,没什么能阻挡她。 这般安抚了半晌,便果真觉得那烧灼感开始慢慢地减退,腹痛也缓缓地止息,元卿凌闭上眼睛,不敢让思绪疯狂蔓延,轻轻地说:“乖小宝,我们一定能把爹爹平安带回来。” 容月出去跟齐王他们说了一下,让快些休息两个时辰之后出发。 齐王听得五嫂知道了五哥受伤的事,却没有哭闹和崩溃,不禁也是心疼万分,五嫂是何等坚毅的人?大家都低估了她。 因太子的形势着实危急,没时间让大家矫情,两个时辰之后,大家披星戴月出发。 马车依旧是原先的速度,不可能很快,元卿凌虽然焦心,却知道欲速不达,路上若自己再出点事,救不了老五 。 她唯一庆幸的是,哥哥和方妩来了。 她现在的身体素质,未必能撑得下一台手术,有哥哥在,她没这么害怕。 通州府,陪送太子回京的人,彻夜不敢眠,从酉时开始,太子的呼吸就十分微弱了,南边客用内力为他推血过宫,稍稍地有所好转,但是不过半个时辰,又吐了一次血,可见方才催动的血气过快,他抵受不住。 徐一碾碎白药丸子,强行灌进去,又灌下了参汤,气息才又缓了些。 但是,距离太子妃来到,起码还有两天的时间,这一晚上都如此难熬,怎扛得住两天? 徐一一人蹲在廊下,哭了几回,太子遇到多次的危机,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危险,即便原先遭纪王刺杀,命悬一线,但那时候,紫金丹随时能拿到,京中有名医,也有太子妃,现在,有什么办法? 怀王一直守在宇文皓的身边,看得心如刀割,他也终于明白,当日自己即将死去,哥哥是何等难受? 宇文皓有意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丢在火堆上烤着一样,全身又痛又烫,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他在搏斗,他咬着牙关死死地撑着这口气,他知道老元 会来救他,她一定会来,而他只要撑到老元来,他就能活下去,他要做的就是撑着。 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的就是这句话,这句话,像一根绳子,死死地拽住了他,他但凡觉得眼前飘黑,意识沉沉,他便不断地在心底默念这句话,便总能把他牵扯回来。 大家都看得出他的斗志顽强,心生佩服之余,却苦于毫无办法帮得上他。 能用的药,都已经用了,各门派引以为傲的独门秘方,如今要起丁点的用处,十分的困难。 大家心里都沉到了极点,无奈与无助笼罩着每一个人。 到了晚上子时,再度推血过宫,但宇文皓的体温很高了,他一直在发烧,不能再运行气血,可若不能推血过宫,意味着他们再无办法了。 徐一跪在了床前,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夹着他痛苦的声音:“我为何如此无用?我为何一点忙都帮不上?” 谁都没有劝他,大家心里都难受得要紧,怀王用颤抖的声音问南边客,“以你的观察,五哥还能熬多久?” 南边客开始没做声,以他的观察,太子早就没了。 但是,他却一直这么苦苦地撑着这口气。 第1291章 必须手术 半晌,南边客缓缓地道:“撑得过四更天,也不知道是否能撑得过五更天!” 南边客在这么多人里,已经是权威,他这样说,让大家的心里顿时降到了冰点,说不出的绝望。 距离太子妃来到,还有两天,若说连两个时辰都撑不住,那如何是好? 绝望之中,宇文皓仿佛发出了声音,徐一就跪在床边,听得微弱的声响,他俯下来,哭着道:“爷,您是叫世子妃吗?她正在赶来,您一定要撑住啊!” 宇文皓叫的不是太子妃,他嘴唇翕动着,众人倾听,仿佛是发出紫金二字。 南边客叹息,”殿下,这里没有紫金丹!“ 但宇文皓还是继续地翕动嘴唇,声若蚊蝇,他甚至试图努力地睁开眼睛,但是不成功,只能是反复地念着那几个字,呼吸十分微弱和艰难。 徐一终于听清楚了,顿时跳了起来,瞪着大眼睛,“不,是紫金汤,是紫金汤!” 众人看着他,紫金汤? 徐一急乱地转头,“文房四宝,方子,抓药。” 南边客一把拉住了他,捏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你冷静一点,什么紫金汤?紫金汤和紫金丹是一样的吗?” 徐一深呼吸一声,吞了唾沫,眼底生出异光来,嘴唇 颤抖,“不,紫金汤和紫金丹用药天差地别,却有同样强心的功效,能麻痹人的痛楚……只是,对人体有很大的损伤,不过这是唯一的办法,服药之后再输入内力,相信能拖延到太子妃来到。” 在场有几个人听说过紫金汤,便和大家解释了一下,说是用于问供的药,尤其对付一些杀手和受人指使的歹人,被抓住的时候自尽,只要还没死,灌下一碗紫金汤,都能暂时护住心脉。 既然可以,那就事不宜迟,徐一知道紫金汤的方子,开出方子之后有人飞快去抓药,然后回来熬药,大半个时辰之后,宇文皓服下紫金汤,然后继续由南边客给他推血过宫,但凡不顺畅的经脉血管,都用内力灌注,推动,但这次掌握了分寸尺度,刚好好,不会导致出血。 一炷香左右的功夫,宇文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得很,但却能说出一句话来,“辛苦大家了!” 他不知道,这而五个字给了大家多大的鼓舞和振奋,在场的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竟有落泪的冲动。 在这般绝境当中,太子竟还能自救,太子之顽强坚韧,从这一次可窥见一斑,他们仿佛可以预见到 北唐的国力,北唐的名声,都必定像太子一样,屹立不倒。 怀王和徐一都忍不住哭了出来,两人都半蹲床边,抓住着宇文皓的手。 宇文皓唇角浮起一朵苍白的微笑,“哭什么?本王不会死。” “五哥,五嫂在赶来的途中。”怀王拭去眼泪,轻声道。 宇文皓嗯了一声,“她会来的,我在等她。” “五哥,我们都没告知她,是你受伤了,骗她说受伤的人是我,所以,你不必担心她是在伤心之下赶路。” 宇文皓看着他,却是缓缓地摇头,“不必瞒她,她能接受。” 怀王微怔,是吗? 宇文皓身上的痛楚消失了,但沉沉绵绵的,也不够精神,到底是失血过多和肺腑损伤严重,他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老元能承受,也必须承受,因为他们有过协定,不管另外一人出任何事,都必须撑下去,他们有孩子。 汤阳带着方妩和元哥哥一路急赶,路上有驿馆则进去歇脚换马,吃喝之后又马上出发,终于,一天半之后,抵达了通州府。 到达通州府的时候,紫金汤的药效也要过了,宇文皓开始意识模糊,却仿佛听得熟悉的声音,有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妹夫,我来了!” 他猛地 睁开眼睛,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脸,激动一点地在眼底显露出来,喃喃地道:“大舅哥?” “还有我,太子妃在路上,很快就到。”方妩在旁边说着,便已经打开了药箱。 怀王和徐一都不认识两人,但是汤阳带来的人,且还有这个太子妃的药箱,且看太子似乎认识他们,因而并未阻拦治疗。 听诊器,探热针,血压计,全部取出来,元哥哥就开始检查。 没有太多检查器械辅助之下,一切只凭临床经验去诊断,元哥哥一边检查一边说给旁边的方妩听,“三十九度,血压很低,休克指数很高,第二和第三根肋骨断裂,刺伤肺部,有气胸,不排除肺积水,肺部感染比较严重,听诊器可听到明显的杂音,有过内出血,但是没见到血胸的情况,不知道何故……” 方妩在旁边问徐一,“可有输注内力?” 徐一怔怔点头,“有!” 方妩对元哥哥道:“那么,他们用推血过宫的办法,化解了血胸。” 元哥哥点头,又道:“肺损伤比较严重,我怀疑有部分肺组织坏死,情况到底有多严重,需要开腔才知道。” 大家听他拿着一些东西在上头检查,然后用双手摸几下和轻轻 摁压几下,就得出这么多结论,看样子实在也是高明的人。 但听得他说开腔,这又是什么? 徐一有见识,知道太子妃就是把肚子剖开生下皇孙的,便惊愕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把太子的肚子剖开?” “不是肚子,是开胸。”元哥哥摘下听诊器,回头看着众人,道:“他肺损伤的情况比较严重,不排除坏死,且肋骨断裂,必须要开胸确诊,然后治疗,该修补的修补,该切除的切除。” 众人听得骇人,都面面相窥,没有发表意见。 怀王上前问道:“你说的开胸,岂不是很危险?” “是有一定的危险,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救不了他。”元哥哥沉声道。 “这……”怀王一时也拿不住主意,这句话若是五嫂说的,他肯定信,可眼前这个人他也不认识啊。 徐一看向汤阳,汤阳也不敢做主,只能是看着宇文皓。 方妩已经给宇文皓挂起了药,这是抗生素,对抗肺部的感染,宇文皓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汤阳,轻声道:“配合他!” 有他这句话,大家都没有异议。 元哥哥轻轻地握住了宇文皓的手,疲惫的容色上露出心疼的微笑,哑声道:“我不会让孩子没有父亲!” 第1292章 手术成功 宇文皓信他,信他的心也信他的医术,老元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说过,哥哥的手术做得很好,是很出色的外科大夫,他愿意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他。 定下来要做手术,就要做术前的一切检查。 首先匹配血型,在场的人都是习武之人,体质好,问过有无暗病之后,就开始匹配血型。 方妩准备手术室,寻一间屋子,打扫消毒,再从药箱里找出手术要用的东西,她控制药箱不如元卿凌自如,但要用的一应俱全。 因之前灌过紫金汤之后精神有所好转,所以吃下了一些小米粥,胃部有东西,所以手术不能马上施行,还得缓几个时辰,所以,只能先挂水。 而几个时辰之后,是三更天,元哥哥决定手术在明日举行,因为晚上动手术不是不行,是这里的照明不好,明日若有太阳,则不需要火烛照明。 他查看了一下手术室,看向屋顶,没有明瓦,照明度不好,他便让汤阳换上几片明瓦,让明日的太阳光照射进来,能增手术室的明亮度。 方妩为宇文皓检测血象之后,发现他的血小板和血红蛋白偏低比较多,给他挂了人血白蛋白,若不行的话, 得先进行一轮输血。 开胸修补肺叶,对元哥哥来说,算不得是大手术,但因条件艰苦,他一再对方妩说,要确保万无一失,把人为能控制好的,都全部控制好。 大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元哥哥和方妩的身上,不再进行推血过宫和喂药,看着那些药水一点点地通过那奇怪的管子进到太子的身体里,而眼看太子也确实比原先略好了一些,大家都对元哥哥深信不疑了。 如今大家希望明日的天气一定要晴朗,那就万事俱备了。 等到翌日一早,天空果然就放晴了,装了明瓦的手术间再一次消毒,宇文皓被移送进去。 而血型配对的人,也要一同消毒进去,在旁边等候,因器械有限,只能现场输注。 在上麻醉之前,神智不大清醒的宇文皓却忽然拉住了元哥哥的手,眼底陡放了光芒,“等一下,老元来了!” 元哥哥一怔,以为他期盼着妹妹来,便轻声安抚,“放心,她在路上了,相信明日就能赶到,等她来到的时候,你麻醉过了,也清醒了。” “不,她来了!”宇文皓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眼底的光芒倏闪。 在场的几 名移动血库都诧异得很,伏在窗口往外头看去,果然,听得马蹄声响起。 没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真的来了?”元哥哥有些意外,本以为她要过两天才到,这丫头,可真不要命。 方妩提着药箱和消毒水出去,看到元卿凌等人确实来到了,汤阳正在跟她说情况,见方妩出来,元卿凌眼底一热,急声问道:“他怎样?” 方妩见她风尘仆仆,疲倦之色未褪,眼底却充满了焦虑,便道:“正准备手术,你来得正巧,快消毒进去吧。” 她一手拿了药箱,快步走向一家厢房,药箱里有无菌服,她换上之后,带上口罩,然后出来门口消毒,所有动作,她做得有条不紊,并没有特别的紧张焦灼。 消毒之后,她再让方妩消毒一次,与她一道进了手术室。 一路上心焦赶路,不曾停歇,本是疲惫入骨的时候,但看到他躺在手术台上,正对着她浮起苍白而欣喜的微笑,她顿觉得疲惫全消,快步上了去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一缠,望进他的眼底去,眼底发红,轻轻地说:“我来了!” 他微微地点头,眼底的欣喜与思念藏不住,自打 受伤,他最清醒就是这个时候了。 他知道她会来的。 所有的不安与担忧都消失了,便再如何,他能见上她这一面,就足够了。 痴痴凝望片刻,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元哥哥已经在他们说话对望的时候,把麻醉注入输液管里了。 元卿凌轻轻呼了一口气,收敛心神,调整情绪,让自己进入到一个很专业的状态里。 主刀大夫是元哥哥,元卿凌和方妩辅助,插好氧气,之后便开始了。 没有仪器辅助,一切都要靠肉眼,并未能难倒元哥哥,握住了手术刀,划开了胸口皮肉,鲜血冒出来的瞬间,旁边看着的人都吓住了。 大家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怕惊动了元哥哥,他的刀子划错了地方,那就真要命了。 但他们没敢出大气,却听得元哥哥忽然调侃起来,“妹夫的胸肌不错啊,这小子没少锻炼吧?” 他的声音,在手术室里显得特别的突兀,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几乎想拉他出去爆锤一顿,他拿着刀子开太子的胸呢,还说笑? 本以为太子妃会斥责他,殊不知,太子妃竟接话了,“他是练武之人,胸肌腹肌都不错。” “嗯,只是他着实也受过不少伤,瞧着这身体上斑驳的伤疤,真是可怜!” “多半是上战场的时候留下的疤痕,有些是刺杀暗杀,好在,之前都有惊无险!”元卿凌云淡风轻地说着,她在安慰自己,这一次也是一样会有惊无险。 元哥哥嗯了一声,有一道鲜血从他眼前飞溅,“止血钳!” 元卿凌递了过去,方妩拿着毛巾给他额头擦了一下血液,三人的神情都是异常的镇定。 但是,旁边的几位移动血库却差点吓得瘫软在地上。 手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打开胸腔之后,一切如元哥哥所猜测那样,肋骨断了,刺伤肺部,右肺叶有坏死的组织需要切除,无法修补。 出血量还是比较多,所以需要输血,方妩过来抽取血液,输入宇文皓的体内。 元卿凌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她一路上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的,但是并未有,哥哥在,替她卸掉很大的压力。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这速度不算特别快,但也还好,这毕竟是在没有任何仪器辅助之下完成的。 最后缝针收尾是由元卿凌来做,元哥哥听了一下心肺功能,对她伸出手做了OK的手势。 第1293章 术后反应 元卿凌舒了一口气,这手术难度虽然不算大,但是如果她来做的话,还是有比较大的风险,她不具备足够的手术经验,且只有她一人在,很慌乱。 手术室的门打开,齐王怀王和徐一等人急忙就围了上来,巴巴地看着元哥哥,想询问又不敢。 元哥哥擦了擦手,道:“手术很成功的,但他没这么快醒来。” 一句话,把大家悬挂了好几天的心慢慢地落了下来,徐一这时候才抱着汤阳,哽声道:“汤大人,这几天真是真是急死了我,我真怕啊!” 汤阳也是松了一口气,笑着安慰徐一,“这一次,确实辛苦你了。” 怀王执着容月的手,才想起问候一下妻子,“这一路来,辛苦了吧?” 容月满脸的倦色,但看到夫婿,又听得说太子手术成功,心里还是很欢喜的,道:“我不辛苦,倒是五嫂辛苦了,她这一路,不怎么歇过。” “亏得他们及时来到。”怀王心有余悸道。 容月若有所思地道:“我对太子妃有些改观了。” “嗯?”怀王一怔。 “我一直以为她很柔弱,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坚强,她真不简单啊。” 怀王一笑,“你现在才知道她不简单啊?” 不简单的那个女人,慢慢地从 手术室走了出来,她看着廊下的人,郑重地上前福身施礼拜下,哽咽道:“元卿凌多谢诸位护送之恩,若没有诸位的帮忙,太子坚持不到现在,是你们救了他的命,也救了我们一家,我元卿凌没齿难忘!” 众人连忙上前去拱手还礼,纷纷自谦,南边客拱手道:“太子妃言重了,太子一心为国为民,我等十分敬仰,能为他出一份力,是我等的荣幸。” “是啊,是我等的荣幸!”大家纷纷地说。 元卿凌看着大家对老五的敬服,心里激动澎湃,福身再拜,说等回京之后,定当好好宴谢诸人。 元卿凌本想守着宇文皓,但元哥哥严厉要求她去休息,无奈之下,她只得回了厢房去躺下休息。 手术成功,让她整个人松懈下来,本以为会睡不着,殊不知,躺上去眼睛就睁不开了,这几天赶路,哪里睡过好觉,着实是疲惫得很了,这一睡,到了傍晚才醒来。 她睁开眼睛,看得外头几乎天黑了,忙地披衣起身开门出去,徐一和汤阳在宇文皓的房中守着,元哥哥还有容月他们都去睡觉了,大家都累翻,这会儿还没起来,方妩刚挂了针,便去睡半个小时,一会过来换针。 她蹑手蹑脚走进去,见宇文 皓还没醒来,不由得心头一慌,“还没醒?” 汤阳轻声道:“醒来过,又睡过去了。” 元卿凌心头微松,徐一忙地让出了位置,让她坐下来,然后拉着汤大人出去,“别妨碍人家夫妻团圆。” 汤阳笑笑,难得徐一这根木头也懂得情趣了,便对元卿凌道:“我等就在外头,太子妃有事便喊。” “不必,”元卿凌回头看着他们,轻声道:“你们别守着了,都回去休息。” 两人点了点头,开门出去。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帮他压好被角,从出征到如今,大概是一个月多的时间,每天都想着他,盼着他平安,他却出了大事。 手抚摸上他瘦削苍白的脸,他的脸冰凉得要紧,血气不足,体温上不去。 但好在,没有发烧。 宇文皓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脸,睁开了眼角,看到她担忧而微红的眸子,他手指动了动,移向她的手,执住了她的手指,“我没事。” 元卿凌笑着,红了眼睛,轻声道,“我知道。” 她俯下来,亲了他的额头一下,换来他醉人而心满意足的笑。 他想和她多说几句话,但是,疲乏得要紧,困倦袭来,还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但握住她的手却不愿意松开 。 她在身边,他觉得世界就在,心里再无彷徨与惊怕。 元卿凌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虽然这样坐着也很累,可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的,如今总算能在他的身边,再累再辛苦,她也舍不得挪开半步。 过了小半个时辰,方妩推门进来,见她守在里头,便道:“你吃了吗?先吃点东西再陪他吧。” “我还不饿,一会儿再吃,你去睡吧,我来守着他就好,哥哥开了什么药?” “用了美罗培南与丙种球蛋白,肺部感染还是比较严重的,手术之后就开始用,现在第二次,到一天的最大剂量了,明日继续用。”方妩说。 元卿凌点点头,“那好,我看着就好,你去吧。” 方妩上前抱了她一下,轻声道:“那我去了,你别担心他,他现在麻醉药还没完全过,你给他揉揉吧。” “嗯,好!”元卿凌回抱了她一下,感激地道:“谢谢你!” 方妩笑着摇头,“怎么说这么客气的话?” 元卿凌感触地道:“是真的,如果不是你们来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你们来得很及时。” “好了,别说这些,好好陪陪他,我去了。”方妩见她越说越客气,便笑着走了。 元卿凌伸手进去,给他揉着双腿,双手 ,肩膀,麻醉过后,身体的不适应感会比较强烈,他又是在重伤之中,痛楚一会儿会比较明显。 麻醉彻底过了之后,宇文皓就痛得醒来了,连同之前服下紫金汤的痛楚都一同反应出来,再铮铮铁骨,也觉得难熬。 元卿凌见他实在有些煎熬不住,加上她自己也试过紫金汤过后的药效反应,知道十分难熬,便给他上了止痛泵,给他减轻痛楚。 她如今唯一庆幸的就是药箱里的药,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止痛泵的效果也不算十分明显,主要是紫金汤的药效反噬比较严重,原本用紫金汤来续命,如今却要忍受它反噬之苦,元卿凌看到他额头一直冒着冷汗,脸色彻底白透,心里也难受极了,恨不得替他痛。 痛楚之下,宇文皓反而清醒了许多,他反过来安慰元卿凌,“我……我听说生孩子是最痛的,我如今……还不如你生孩子的痛,我能忍受!” 他尽量不让自己咬牙切齿地说这话,但是痛楚之下,他也没办法好好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他的故作轻松,看得元卿凌越发的心痛。 这一心痛,腹中又感觉一阵灼烧,连手心都烧灼得厉害,她一直是执着他的手,如今手心灼烧,也传到了他的手心上去。 第1294章 胜利 宇文皓感觉她的手心发热,且这股暖流像内力一般源源不竭地输送过来,很大程度上减轻了他的痛楚。 他看着元卿凌,有些诧异,“你的手心怎么会发热的?” 元卿凌抽回手,看着整个手心都通红了,怔兀自奇怪,却马上被他抓住了手,掌心相贴,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你的掌心发热,有热力传过来,能帮我止痛。” 元卿凌大为奇怪,“真的?这么奇怪?” “握住你的手,我觉得没这么痛了。”宇文皓说。 元卿凌看着止痛泵,道:“是止痛药生效了吧?” “不,应该是握住你的手!”宇文皓试着轻轻地放开她的手,便又感觉一阵痛楚来袭,他马上又拉住她的手,热力抵达,痛楚果然就消减,他很笃定地道:“是你的手,你手心发热给我止痛的,老元,四爷教你的内功心法你练了?” 元卿凌有些汗颜,“练是练过,但总是偷懒。” “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很深厚的内力,那是什么原因?”宇文皓本来还认为是内力输注,但是老元没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就算四爷,大概也没有。 “真的能止痛?”元卿凌想起点心们的自愈能力,如 今又觉得腹中灼热得很,热疗?但这热疗竟能通过她的手传递到他的身上,也够奇怪了。 现在不能解释的事情太多了,元卿凌也不深究,能止痛就好。 宇文皓手术后的第五天,秀州府传来捷报,北漠请求停战,要和北唐进行和谈。 消息传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大为欣喜,也甚觉骄傲,这一场仗,以少胜多,简直可以列入兵书,载入史册。 宇文皓高兴得抱着元卿凌连续亲了几下,脸庞生光,激动地道:“老元,胜利了!” 元卿凌笑着看他,“知道胜利了,可别激动,回头伤口裂开,你就笑不出来了。” 宇文皓傲然道:“这天大的好消息,便是伤口裂开也不打紧了。” 元卿凌瞧着他高兴坏了的样子,泪盈于睫,不容易啊,真的太不容易了! 夫妇两人互相拥抱着,至此,才觉得天下太平。 元卿凌真想哭一场,这一路走来何等艰难?这场战持续的日子不长,但与北漠的对峙已经太久太久。 晚上大家一起庆祝,坐在火堆前谈笑风生,说着战场上的种种,本来都是兴高采烈,但说到这场胜利的代价,牺牲的将士,大家都沉默了, 是胜利了,可本来不需要打仗,北漠人的野心,害了多少将士与百姓? 太平盛世的和谈,基本是一个拉锯战,但战败国与战胜国的和谈,那十分简单,战败国几乎没有条件可以提出,是北唐提出条件,他们也不得不答应。 此番和谈,由安丰亲王带着三大巨头出面,他们没有欺人太甚,但是,也绝对要让北漠为这一次兴兵来犯付出惨重的代价,唯有如此,才能震慑他们,使得他们的野心不得不收敛起来。 北漠人承诺,永不来犯,且割让了五座城池作为赔偿,但他们拒绝向北唐进贡,这点,安丰亲王没有强求,反正,夺了城池,且签下了停战协议,保边疆五十年不起战事,便已经是对死去将士最好的交代。 和谈结束之后,宇文皓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开始启程回朝。 北唐大胜,明元帝大赦天下,且下旨等大军回朝之后,要举办庆祝活动,举国同庆。 宇文皓等人一路回京,所到之处,受到了百姓热烈的欢呼拥戴,一声一声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极尽狂热。 元哥哥不禁惊叹,这古代人追起爱豆来,一点都不逊色于现代人。 他如今对这 个妹夫十分的满意,满意到不得了,对他的态度,也愈发好了起来。 方妩念念不忘猴子大脑的事,更念念不忘研究的事,之前在通州府太子要养伤,她不好多打扰,但如今都要回朝了,太子也没事了,便“抢夺”了元卿凌过去自己的马车,抓紧时间和她讨论。 而元卿凌也有很多疑问要找她解惑,首先是孩子们的自愈能力,还有肚子里孩子无端的灼烧止痛。 方妩听了她的疑问,笑着道:“还记得当年我还是护国寺方丈的时候,你来找我,我跟你说过一番话,现在那番话你还记得吗?” 元卿凌想了想,“那番话……我记得你是跟我讨论神学。” 方妩微笑摇头,“不,我一直跟你讨论的就是科学。” 元卿凌一怔,“是么?难道我记错了?可我记得你当时说的是科学的尽头有可能就是神学。” “没错,这是我的观点,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的,科学的尽头有可能就是神学,人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你做大脑开发研究,应该也知道,大脑的能力是无穷尽,例如这宇宙一般,人的大脑和意识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控制我们身体以外的东西,现在 我们已经证实,你的大脑是可以异时空控制这身体,你不要以为你不如孩子们,其实你真的很了不起,因为你注射药物之后,大脑虽说没有死亡,但你被冰冻起来,脑细胞不可能和他们一样活跃,大脑已经处于沉睡的状态,但还能控制异时空的身体,孩子们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当然了,因为你的脑细胞不能十分活跃,且因冰冻着细胞分裂的速度很慢,所以你释出的能量也是有限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孩子们拥有自愈的能力,是因为大脑的能力在一直增强?” 方妩道:“嗯,是的,脑细胞不断分裂开发,他们拥有的能力就会越来越多,自愈只是很基本的,我也能,至于你说腹中孩子总让你有一种灼烧感……这个嘛,根据我的分析,便是寻常的人,都会拥有一样旁人无法比得上的能力,例如有的孩子数学特别好,有的孩子是运动健将,有的孩子逻辑思维特别清晰,有的孩子十二岁就能上大学,你也是天赋异禀的,我记得你年少的时候也一直跳级,十几岁就上了大学,是不是?所以吧,你肚子里的孩子拥有和哥哥们不一样的能力,也不奇怪。” 第1295章 要办一个婚礼的提议 方妩见元卿凌沉默,问道:“你不信我说的话?你始终认为,神学是荒诞的?” 元卿凌摇头,苦笑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又认识了龙太后,我怎还可能会固执坚持自己的观点?这天下之大,我们人类所知,实在有限,若我等不知道的便说没有,才是真正的故步自封。” “你这样想很好的!”方妩说,瞧着她,见她还是皱着眉头,仿佛是有什么想不通,便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元卿凌看着她,缓缓道:“这个问题,其实原先也说过,孩子们有自愈的能力,能修复身体的任何毛病,那他们就有长生不老的可能,至少,疾病杀不死他们,外伤也能迅速愈合,那若是我……就是按照你之前说的那样,我解冻了也会和孩子一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也有可能不老不死呢?” 方妩笑着说:“若是这样,不是一件好事吗?能活成老妖怪啊!” 元卿凌蹙眉,“但老五会死啊。” 方妩看着她,半是认真,半是说笑地道:“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重开研究?你要知道,以你今时今日的脑子,若回去继续研究的话, 成果之大,只怕你想象不到。” 元卿凌没好气地道:“不开玩笑,说了终止就终止。” 方妩笑笑,“嗯,知道你是这想的,不勉强,但你所担心的确实也存在,只不过,你眼下担心这个有点早,你应该要担心的是解冻之后,你所需要面对的选择……” 她顿了顿,又笑着道:“或许,更应该担心,解冻会否成功,毕竟我们现在所处的年代,冷冻技术远远比不上我所处的年代。” 元卿凌其实都想过很多种可能,最坏的可能,就是解冻失败,现代的她和现在的她都死了。 这点,她无法控制,只能把一切都交给方妩。 她对方妩的信任,其实已经有些盲目了,但别无选择。 方妩依旧在问猴子的事情,她认为猴子的大脑会是一个突破,元卿凌关闭了研究,她一直都想办法重开,或者是另辟蹊径。 元卿凌知道她的执念,不会试图去阻止她,因为一旦她投入于此,那就是属于她自己的研究。 两人说了大半天,到驿馆的时候下马车,发现老五和哥哥一辆马车,也聊得十分开心,到下马车的时候,哥哥甚至还一脸欣慰地冲她笔 芯。 元卿凌偷偷地问他,“你跟哥哥聊什么了?” 宇文皓执着她的手往里走,笑得眉目弯弯,道:“说婚礼的事,一个下午,我俩用语言办了一场婚礼,各种细节都讨论了。” “啊?”元卿凌顿时乐了,“真的?那你们选定在哪里办啊?” 宇文皓道:“我想着回京办,然后大舅子说回他们家的时候也办一个,要去海边办,还要咱们跳伞。” “还来啊?我可不跳了。”元卿凌摆摆手,心有余悸了,但抓住了他这句话,有些诧异,“你说回京办一个婚礼?” 宇文皓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狭长的凤眸扬起,露出神秘而幸福的笑容,“没错,回京之后,我要跟父皇说,咱要补办婚礼。” 元卿凌有些不能置信,轻呼了一声,“为什么?” 宇文皓在进了屋中之后,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道:“这不是临时起意,我早有这个打算,原先也跟你说过的,我和你没有婚礼,我觉得这是一个遗憾,不全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我们已经很幸福,但,幸福不嫌多,我想正正经经地娶你过门。” 元卿凌感动得无 以复加,确实原先说过要办婚礼,但是也觉得太荒谬了,他们已经成亲,谁知道她不是原来的元卿凌呢?哪里有成过亲的人要再成亲?且原先说的是,等他登基之后,有一个封后大典,那也有一个正经的婚礼,她一直认为他说的就是这个。 可那会儿也只是一笑置之,因为等他登基,不定是几十年之后,那会儿大家都老了,还办什么婚礼呢?白发苍苍的穿起喜服,叫人笑话。 她之后便一直跟自己说,婚礼什么的都只是一个仪式,一点都不重要,他们足够幸福,不需要这些锦上添花的。 可谁嫌幸福多呢?谁不想幸福能多一点仪式感呢?如果真的办了婚礼,把自己嫁给了他,那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意义。 因为,这才是真正属于他们俩的婚礼。 元卿凌差点感动得哭了出来,如果老五不把接下来的那句话说出来的话。 他眉目甚是得意,道:“办婚礼,是敛财的最好办法。” 她感动之情,一下子被败坏了大半。 但不管如何,老五要办一个婚礼的决定,还是让她很高兴,因为刚好哥哥在,回去现代办婚礼,这个梦想太遥远 了一些,但如果哥哥能参加她在这里的婚礼,那实在很好。 不过,她随即又有些担心了,道:“但是,回去跟父皇说了之后,筹办婚事起码要几个月吧?那会儿我都快生了,还能办婚礼吗?” 宇文皓点了她的鼻子一下,笑着道:“你我办婚事,只用几个月准备哪里行?我们不着急,提了之后,就开始让汤大人和礼部的人去筹办,起码筹备半年,那时候,你都生完了。” 元卿凌有些失望,“但是,筹备半年,哥哥都回去了啊。” 宇文皓一怔,“他回去?他不是和奶奶一样,留在这里了吗?等我们回去办婚礼的时候,再带他一道回去不就行了吗?” “傻啊,他怎能离开这么久?他和方妩这一次来,时间是同步的,也就是说,在这里过一天,他们那边也过一天,这样才不会让时空出现混乱。”毕竟,时空里的小小混乱,都会产生蝴蝶效应,之前问过方妩,她说杨如海特别叮嘱过这点的,她很重视这个问题。 这一下轮到宇文皓很失望了,他本来以为大舅子来这里住很长的时间,却没想到只是小住,那他走的时候,老元得哭死了。 第1296章 真残忍 宇文皓很清楚这场婚礼若有大舅子在场,对老元来说是何等重大的意义,这实在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想给他们一场婚礼的时候,大舅子刚好在,在马车上和大舅子商量的时候他没说过这个问题,他们甚至还讨论到时候他用什么身份出席比较合适,也许大舅子也认为办一场婚事不需要太久吧。 但他不想仓促,回京之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先行处理,此番与北漠的战争赢得如此痛快,国中定有庆典,礼部办庆典的事就够呛,哪里还能顺带兼顾他与老元的婚事? 这样想着,心里着实惆怅得很。 用过晚膳之后,趁着元卿凌去找方妩说话,他便找汤阳说了一下,看看可有万全之策。 殊不知汤阳听了他的话却是一怔,然后凝重地道:“殿下,卑职认为您和太子妃重办婚事不妥。” 宇文皓本以为汤阳会很支持,殊不知竟持反对意见,“为何?” 汤阳坐直了身子,正色地道:“您和太子妃是办过婚礼的,这一次不能算是补办,而您是储君,储君只有在登基的时候,才能走一个婚礼仪式,您一旦办婚礼,除了是大不敬之外,还是……” 汤阳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甚至有诅咒皇上和逼迫皇上退位之嫌,殿下,这恰好是您打了胜仗的时候,这 时候,最不宜高调啊。” 宇文皓此番死里逃生,又在外征战了一段日子,这段日子的重心基本都在战事上,想自己人生的事想多了,就很容易忽略这些礼节大事,尤其说办婚事的时候,是跟元哥哥说的,当时十分激动,也十分期待,竟是不曾想过此间利害关系。 如今听得汤阳警告,不禁怔忡片刻,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 只是,他已经跟老元说了,而老元又特别的开心,若办不成,可以想象她有多失望。 汤阳看着他,眼底充满了疑惑,“殿下,为何一定要再办婚事?” 宇文皓道:“原先本王与老元的婚事,是在万般不情愿之下办的,婚礼当日,本王除了满腔怒气,还有满腹的厌恶,所以,本王想补偿给她。” 这些话,糊弄一下徐一或许是可以的,但是,汤大人是何许人也?从这两年太子妃一直折腾镜湖的事情,他就能猜测到很多。 自然,这些猜测汤阳只放在心里,不曾问过,如今也不需要问,若太子认为需要告诉他,太子自己会说。 宇文皓却犯愁怎么跟老元说不办婚礼的事,今天跟她说的时候,她很高兴,他真的不忍心告诉她,这婚事暂时不办。 元卿凌和方妩聊了很久,这一次主要是方妩教元卿凌,如何引导 孩子们控制自己的能力,这对元卿凌来说,十分需要,且是迫切地需要。 身怀大本事,但到底年少,能不显山不露水才是最安全的,尤其,他们身在皇家,一举一动都很多人看着。 方妩告诉她,要他们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过日子是不可能的,他们除了一些异于常人的能力之外,智商也会比别的孩子高出很多,又因为他们的智商高能力大,但并未有与之匹配的情商与沉静,所以有可能行事会偏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都专心于某一个领域,他们所喜欢的一个领域,他们会迅速成为这个领域的领军人物,让他们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从而有道德关注的危机感,那么,他们自己就会慢慢地约束自己的行为。 听方妩一席话,元卿凌开始思索,该让孩子们再学点什么呢? 方妩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温和地询问道:“可有想过,让他们回去接受现代的教育?这个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好比我们年代的人不还是出国留学吗?学的东西多了,眼界宽了,更懂得谦卑,更能好好地约束自己。” 这个元卿凌是不反对的,但问题是,镜湖还没能来去自如,所以,她把镜湖的事跟方妩说了,让方妩回京之后跟她去一趟镜湖,两人从镜湖里找出一条回家的路 。 方妩自然同意,她也很希望能回来这个世界里走走,路一旦通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跟方妩说完之后,元卿凌回了房中,却见老五愁眉深锁,不禁问道:“怎么了?” 宇文皓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面前,轻叹一声,“汤阳说,婚事最好暂时不要办。” 元卿凌点头,“嗯,行!” 元卿凌没问原因,但这话是汤阳说的,定有他的考量。 宇文皓看着她温和的眉目,心底越发的怅然,本以为能给她一个婚礼,结果却连这点都没办到。 他忽然发现,但凡是老元想要的,自己都没办法给。 元卿凌见他不开心,伸手抚摸着他的浓黑的眉毛,笑着安慰道:“其实这场婚礼,办与不办都不打紧,因为哥哥和方妩不能久留,他不能参加我的婚礼,那这婚礼始终不是完美的,等我们揭开镜湖秘密之后,回去我家里,在那边办一个婚礼,这不是更好吗?” 宇文皓凝望着她,心里真感觉说不出的幸运与幸福,“你什么时候都这么善解人意,老元,你真是太好了,我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到你?” 元卿凌甜美一笑,“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夫妇两人相视一笑,轻轻地抱在了一起。 他俯头下来,吻住了她的唇,手 抵住她的小腹,感受着孩子在里头伸懒腰,有微微的热力散发出来。 “老元,”他慢慢地放开她,凝望着她的眼睛,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只要一亲她,就觉得离不了,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有一句话,许久没跟你说过了,我爱你!” 元卿凌看着他深邃的眼神,伸出手指压住了他的唇,下巴微微抬起,嘴角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绽放,“我也爱你,但你伤势没完全好转,不能。” 宇文皓咬了她的手一下,大手攀上她的腰,撇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单纯地说一句爱你,你这人,心邪!” 元卿凌笑了,“好,是我心邪,误会了你。” 宇文皓琢着她的脸,慢慢地移到了耳后,“不过你这么一提嘛,我倒是觉得可以,我伤势不碍事了,而且你不觉得在旅途上特别有感觉吗?” 元卿凌一手捧住他的脸,推开他,眼底笑意醉人,“嗯,确实如此呢,不过,还是不行,必须要等你伤势完全好了。” 宇文皓的脸垮下来,“真残忍!” 元卿凌抚摸着肚子,有些惆怅地道:“倒不是我残忍,我是觉得孩子似乎什么都懂,所以,你再忍几个月,等生了孩子之后……” 他哀呼,“几个月?要命了!” 一发狠,一手抱起了她便往床边走去…… 第1297章 回京了 元哥哥得知这边暂时不办婚礼,有些失望,但是,确实也知道办一个婚礼不是几天就能筹备完成,他时间不大充分,且若是他不能在场,他也会觉得很遗憾。 所以,他也反过来安慰宇文皓,“不要紧,等你们回去了,我们再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婚事。” 如今战乱止息,在宇文皓心里,办婚事就成为他唯一期盼的大事了。 一行人回到了京城,城门口百官相迎,百姓也争相第一时间目睹凯旋而归的太子殿下,一时间,城门被围堵得水泄不通,激昂的欢呼声一浪胜过一浪,马车的帘子掀开,里头的人笑得腮帮子都酸了,容月捂住耳朵,笑着跟旁边的老六吼,“我耳朵快聋了。” 老六伸手擦了一下眼角,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多人喜欢过,欢呼过,虽然他不是主要功臣,但是他为参与这场战事而感到荣幸。 元哥哥也很欣慰,他对方妩道:“宇文皓是真英雄,妹妹能嫁给他,真的很幸运。” “相互的,太子能有今天,元博士有很大的功劳。”方妩说。 元哥哥不知道妹妹和宇文皓经历过多少事,但是以往从方妩的嘴里也能知晓一二,觉得 他们夫妇是真不容易。 看着他们被百官和百姓拥簇进城,除了激动,还是激动,因为,他马上要见到奶奶了。 人群之中,阿四和绿芽绮罗终于能挤出来了,使劲地对着马车大喊,徐一听得阿四的声音,站起来四处张望,于人群之中看到魂牵梦萦的妻子,他飞羽起身,直奔阿四的面前,顾不得周边这么多人在,直接就把她抱入怀中。 “徐一!”阿四激动得直落泪,使劲抱着他,“你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我也是,我也想你了。”徐一抱着她,周边的人一直在推搡,气得他大呼,“别压着我夫人,我夫人怀孕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有认识他们的人调侃,“徐将军,您这马上要当爹了,到时候可得请我们吃酒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纷纷起哄让徐将军请吃酒。 徐一瞧着这群人,声势浩大,请吃酒那得吃穷他,忙地拉着阿四就溜了。 宇文皓在百官的拥簇之下,走了另外一条道,他不能马上回府,而是要先入宫面圣,所以,元卿凌就带着其他的人一道先回了王府。 南边客与武林人士本来想送他们回府之后就离去,但是汤 阳和徐一极力挽留,务必要留他们吃一顿晚宴,笑醉三万场。 大家这一路都辛苦了,条件极尽艰辛,可以说路上没吃过一口好酒,如今徐一的挽留,别的话都不管用,唯有这醉笑三万场,甚得大家的心,便都纷纷先留下。 南边客则先离府,说晚些带着弟子一道过来,大家都很奇怪他的弟子到底是何人,他神秘一笑,晚上就知道。 点心们和二宝带着太祖母在等着了,看到元卿凌和大舅舅回来,顿时五只欢快的小兔飞快地奔跑过来,元哥哥伸手抱住了众孩,可还是免不了被撞倒在地上的命运。 他顾不得屁股痛,抬起头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奶奶,鼻子陡然一酸,急忙站起来快步迎过去,奶奶含泪带喜的眼睛看着这久别的孙子,两行泪悄然落下,元哥哥一把抱住了她,哽声道:“奶奶,可见着您了,您好吗?您身体好吗?过得开心吗?有不习惯吗?” 孙子这一连串的发问,让元奶奶又是欢喜又是心酸,这孙子孙女,手心是肉,手背是肉,来到这里,虽说能见着孙女,可也丢下了孙子啊。 拥抱良久,祖孙才慢慢地分开,元奶奶伸手抚摸着他 的脸颊,才回答他的问题,“奶奶在这里一切都好,很习惯,身体也很好,你不用担心,叫爸爸妈妈也不用担心,他们呢?他们好吗?你妈妈的情况怎么样?病情有复发吗?” 虽然元奶奶从点心处都能知道他们的情况,可总想听孙子亲口说。 元哥哥眼底微红,声音越发地哽咽,“大家都很好,妈妈的病已经很久没有复发,她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就是总会想你们。” 元奶奶轻叹,好端端的一家人,却要分隔两个时空。 值得庆幸的是,大家都生活得很好。 祖孙对望,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倒是点心和二宝比较闹腾,一直在问爹爹怎没回来,元卿凌解释过后,他们又问祖爷爷呢,问了祖爷爷,又拉住喜嬷嬷过来,帮喜嬷嬷问首辅的情况。 汤圆还一本正经地贩卖情深,“嬷嬷可想念首辅了,晚晚垂泪到天明,就是做梦都喊着褚郎!” 元卿凌和汤阳等人听他嘴里说出这句话,都怔住了。 喜嬷嬷跺脚,老脸都羞红了,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拽了他过来严词警告,“以后不准再看绮罗的话本,都学坏了,小小年纪,还垂泪到天明呢,我 什么时候叫过褚……真是的。” 大家都不禁笑了起来,元卿凌也笑着上前握住了嬷嬷的手,道:“嬷嬷放心,在路上听徐一说过,太上皇和首辅都很好,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嬷嬷此生最关心的两个男人,就是褚首辅和太上皇,她虽是没问,但元卿凌方才见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她是挂心他们了。 喜嬷嬷听了之后,也不矫情了,轻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元卿凌轻拍了她的手一下,才走过去和奶奶哥哥一块说话。 元奶奶做梦都没有想过孙子孙女能一块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天听得包子说舅舅来了,她还不大相信呢,后来问得了府中的人,说有一位叫元轻舟的男子来了,然后又和太子妃一块出去,这才信了。 孙女孙子在身边,五个重孙子环绕膝下,元奶奶是真高兴啊! 且说宇文皓入宫复命,来到御书房,大步进殿,跪下拜见了明元帝。 明元帝这一次没有安坐,而是马上站起来走下去,伸手扶起了宇文皓,看着死里逃生的儿子,明元帝心头是一阵阵的激动,也一阵阵的后怕,“好,回来就好!” 第1298章 我很欢喜 宇文晧看着父皇的鬓边寒霜,心头不由得发酸,他虽没有御驾亲征,但面对此战的压力一点都不必比阵前的他们轻,甚至,会更重一些。 短短月余,他鬓边的白发多了好多,看上去也竟然比原先要老上三四岁的模样。 父子二人坐下之后,问了一些前方信息,知晓此战的惊心动魄,明元帝越发露出郑重的神色。 他又问老五的伤势,甚至让他解开上衣给他看伤口。 宇文晧本是有些不愿意,但见父皇非得要看,他只得当殿脱下衣裳,露出身上斑驳的新伤旧恨,明元帝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与难受,这些伤,大部分是从战场上获得,但是也有遭人暗杀刺杀的伤,最瘆人的莫过于胸口这一道新伤,因为伤口不曾痊愈,且有一条蜈蚣似的缝合线痕迹,当然,之前的好几道伤疤也有这样的缝合线痕迹,但日子久了,就没有这么触目惊心。 他记得太上皇病重那年,他遭人刺杀,当时刺客招供,说是他自己找的杀手故意做戏想诬陷老大,当时他还深信不疑,如今回想起来既心酸又悔恨,儿子是他的,他打小什么脾性,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才是,他哪里做得出这种事 来? 经此一战,明元帝心中对老五能力的认定再上了一层台阶,再无思疑之心。 他命人上了膳食,要和太子一同用膳。 宇文皓知道父皇不大愿意与人共同用膳,这是绝对信任的表现,他没有受宠若惊,只是觉得父皇有些不一样了。 但这样很好,父子之间,从此恐怕就再无嫌隙了。 吃膳的时候,明元帝没让宫人在身边伺候,父子两人吃着饭,拉着家常,战场上的事情已经问过之后,他便不再问,事实上,前方大概的情况他都是了解的,问的也是细节,如今细节也知道,就没必要再问了,总觉得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不免就说起了元卿凌,虽然知道她的医术好,但是还是多赞赏了几句,甚至说出了一句酸腐的俗话,“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遭了横事也有人兜底,朕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啊。” 宇文皓最喜欢听人家夸奖老元,尤其是父皇,他以前总看似不羁,但其实特别在乎父皇对他的看法。 但性子使然,还是忍不住调侃了父皇一句,“满意是不是因为她帮你生了五个大胖孙子?” 明元帝压压手,也不生气,笑着说: “朕是认为,她嫁给你之后,融洽了皇家的关系,纵观历朝历代,你见过如此融洽的皇家妯娌吗?她甚至能让瑶夫人改变成现在这样,实在值得称赞,她的价值,可远远不在于给朕生了孙子啊。” 宇文皓眉目灼灼,听得越发欢喜,父皇真会说,会说多说两句啊,听得他心花怒放。 明元帝也没让他失望,给出了最高赞誉,“等你日后登基,她会成为最佳的皇后。” 宇文皓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那是,那是!” 他忽然心思一动,有些叹息地道:“遗憾的是,当日与她成亲,儿子是万般的不愿意,婚礼当天对她也是极尽羞辱,真后悔啊,如今想起,真委屈了她。” 明元帝显然没接到他的话,只让他日后对元卿凌好一些便是,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婚礼,倒不必遗憾或者后悔,等你日后登基,也会有一个封后大典,你可以把这封后大典办得隆重一些,比你原先的婚礼还要隆重盛大,也算是弥补了这份遗憾。” 宇文皓笑着说:“怎就说到登基了呢?这都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明元帝没说话,但是,眼底却有些深思。 宇文皓自然没再说婚事的 事情,汤阳交代的也有道理,如今他才立下了战功归来,这话不管怎么说,总是叫人猜忌的。 从宫里回去,已经是天黑了,缓缓策马走在青鸾大街上,明元帝本是要给他仪仗队送回府的,他不愿意,一路回京受到的欢迎实在是太多,他有些累。 就想这么静静地走走,看看着静谧而繁华的京城街道。 看着百姓们按部就班地生活着,每个人脸上浮现的是太平盛世的温和平静,他觉得,有时候便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来扞卫这些,保护这些,也是值得的。 回到府中,等着他用膳。 剑魔南边客把冷静言也带来了,隆重地介绍说冷静言是他的弟子。 大家都十分意外,冷大人竟然拜了剑魔为师,而在场护送的武林人士也都十分吃惊,剑魔竟然收了一位朝廷命官为弟子。 有时候,活着真不需要这么泾渭分明的。 徐一准备了很多美酒,厨房里也是各种大荤往桌子上搬,护送的武林人士本来还拘谨在楚王府里不能恣意,但见徐一和汤阳如何豪迈,也就顿时放开,楚王府里的欢声笑语,传出去好远好远。 宇文皓也喝了一杯,主要是敬酒,致谢大家一路的辛 劳。 元卿凌没有阻止他,今晚的老五,着实看着有些不一样,比原先更沉稳了许多,也更懂得谦逊。 酒宴散罢,夫妇两人牵手走在院子里,哥哥已经被孩子们抢去了,方妩和奶奶聊天,阿四也扶着醉醺醺的徐一回了屋中,汤阳也被其嬷嬷捞走,整个楚王府里,除了蛙鸣虫叫,再无其他杂音。 岁月静好,荷塘暗香涌动,两人走了一圈,在亭子里坐了下来,宇文皓握住元卿凌的手,眉目温润地凝望她,“父皇今天对你赞不绝口。” “真的?”元卿凌笑笑,心里头漫出欢喜。 “是的,他对我也格外的……慈爱!”宇文皓侧头,用了一个他认为不会出现在父皇身上的词,但确实今天父皇给他的感觉,就是特别的慈祥温柔。 “那很好的,父皇应该对你宽容的。”元卿凌心里虽然没说,但是一直都觉得父皇对老五总是格外的严苛,有时候,也难免替他委屈。 宇文皓执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和自己的手指缠绕,“老元,现在回看,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我今天很欢喜。” 元卿凌心里有些触动,瞧着他灼灼星眸,轻声道:“是,真好!” 第1299章 再去镜湖一次 他半蹲下来,把耳朵贴在了元卿凌的肚子上,听着里头孩子的动静,轻声道:“我很期待孩子的到来,这一胎,要真是个姑娘,那真的很完美了。” 孩子在肚子里动了几下,仿佛是跟他做出了回应,他便笑着抬头,“一定是,她回答了。” “嗯,我也觉得是你的小来福。”元卿凌笑着说。 宇文皓顿时扬起了厌恶的神色,“我如今想想,小来福这个名字着实不好听,配不起咱家姑娘。” “哦?你现在觉得了?”元卿凌笑出声来,眉目流光溢彩,有火焰一簇一簇地跳动。 “等孩子出生之后,起名字的事,交给奶奶,好吗?”宇文皓提议道。 元卿凌正有此意,他也这么想,那是最好了。 夜风还是有些微凉,两人坐了一会儿,就回了啸月阁。 绮罗在屋中点起了红烛,照得屋中光芒迷离,宇文皓的药准备上了,热气腾腾地放在桌子上,这药是元奶奶开的,特意叮嘱绮罗煎好,让他服下才睡觉。 这药不是治伤的药,是调补身体的药,有安眠的作用,所以,才安排在晚上喝。 宇文皓很怕喝苦药,但是奶奶一番心意,他还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喝完之 后,有些惊奇地看着元卿凌,“有点甜。” “知道你怕苦啊,奶奶甄选过药方的。”元卿凌笑着拿手绢给他擦拭了一下嘴角。 “她很疼我。”宇文皓说。 “不疼你疼谁呢?你是他孙姑爷啊!”元卿凌笑道。 “那我也得对你更好,对她更好,才能报答她对我的好。”宇文皓与她对望,死里逃生之后,他就特别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也喜欢这么看着她,哪怕什么话都不说。 在他重伤的时候,意识不是很清醒,但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着他们这些年的点滴,很多小事情,平时都已经不记得了,但那个时候都浮现在脑海里,他很怕就这么死了,再也见不到她。 他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她。 夫妇两人就寝,绮罗没有守夜,关了门便退了出去。 外头,风悄悄,星子在夜空上眨着眼睛,看着这苍茫大地。 太上皇他们已经开始班师回朝,礼部那边也着手筹备庆典的事,宇文皓没能在府中静静地休息,回京翌日就开始处理政事,召见了小朝廷的官员,与他们商讨一下战死将士抚恤的问题。 这些是迫切的,战死将士的家属必须要妥善安置,也让 文武百官和百姓永远记得这位为国捐躯的勇士。 元卿凌则和元哥哥方妩一起探讨镜湖的问题,她把自己的研究全部拿出来给他们看。 方妩到底是智者,加上元卿凌的算法已经有了很明确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规律所在,她建议去一次镜湖。 元卿凌也正有此意,且事不宜迟,等老五回来之后,她便告知了他要去镜湖的事。 来往镜湖,若是时间抓紧一点,两天就可以,宇文皓也可以去,他对镜湖的事情也十分关注。 出发之前,孩子们的能力,方妩也都见识了一下,她对元卿凌说:“你也别去深究他们这种能力的来源,茫茫宇宙里,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元卿凌笑了起来,“怎还牵扯上宇宙了呢?” 方妩却没笑,反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道,“怎么无关?我问你,宇宙中有什么?” 元卿凌一怔,“宇宙?星球啊,物质啊,能量啊。” “没错,能量,宇宙的能量也是可以被人擭取的,这就是我原先的观点,科学的尽头,就是大家以为的神学,看似有异能的人像是神仙一样,但其实他们只是擭取了宇宙的能量。” 宇文皓在旁边听着,不懂她们说什 么,便出去准备出门事宜。 此番出行,是要把镜湖剖析了解,所以,也把点心和二宝都带上,宇文皓说,就当时全家出游,元奶奶不来,主要是衙门里头的事忙得很,且她还去门诊,她一天都离不了自己的病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镜湖出发。 这几天风和日丽,好天气,好心情,元哥哥也可以沿路体验一下古代的生活,原先心里头有事惦记,没这心情,如今不一样了,对一切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 “读历史和走进历史,果然是天差地别!”元哥哥感叹地对元卿凌说,也真只有妹妹这样沉静的性子,能在这里迅速适应下来,若换做是他,一天没有电子产品都能疯掉。 他当医生的压力也比较大,减压的方式是玩游戏,这和他的专业形象似乎是格格不入,但人就是需要这样的反差来体会不同的生活。 “空气很好啊!”元卿凌笑着说。 “没错,空气确实是好。”元哥哥左手牵着汤圆,右手牵着包子,小糯米是宇文皓背着,二宝自己走,二宝独立的很,不需要人背,狼和虎都跟在后头,显得前头走的人特别有威风。 二宝发烧过后,似乎长高了一点 ,小小年纪,就看出手长脚长,加上长相漂亮,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 元卿凌和方妩在后头,不断地进行交流,宇文皓反正也听不懂,便叫小糯米给他背诗。 背着背着,宇文皓竟打起了瞌睡,直到小糯米听得他传来轻微的鼾声,才惊呼一声,“爹爹,你睡觉了?可别摔着我啊!” 宇文皓陡地一个激灵,人才清醒过来,见众人都看着他,他讪讪地笑了起来,“昨儿没睡好!” 元卿凌没好气地笑着说:“走路都能睡着,真是服了你。” “小糯米的声音太催眠了,但显然太子是真没有文学修养啊。”方妩也取笑他。 欢声笑语洒落林间,往返的香客瞧着这一家子,欣羡无比,长得好,还这般融洽。 到了道观上,道长亲自出迎,招呼他们住下之后,大肆歌颂了一番太子的战功,道长是方外之人,也心系国事,可见此战,真是整个北唐都关注了! 不等吃过膳食,元卿凌便和方妩去了镜湖。 镜湖上,漩涡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是临近的两个漩涡慢慢地形成交汇,然后再分开,分开没多久,又开始旋转交汇。 方妩瞧见,咦了一声,“这好生眼熟啊!” 第1300章 如此恩爱 元卿凌微怔,“很熟悉?你在哪里见过吗?是不是现代也有这样的湖?” 方妩一直瞧着那些漩涡,看着它们交汇的轨迹,摇摇头,“不是湖,你仔细看,像不像两个黑洞合并?漩涡旁边有些物质在不断地被旋转进去,什么东西都无法逃逸。” 被她这么一提醒,元卿凌定睛细看,觉得真是非常像啊,这湖就好比是宇宙,两个黑洞在慢慢地靠近,纠缠,最后不知道是谁蚕食了谁。 但合并没多久之后,又能各自旋开出去,这意味着两漩涡在碰撞合并的过程中,并未损失任何的质量,否则是无法分裂出去的。 方妩忽然想起杨如海说的那个时空扭曲,是什么原因导致时空扭曲,杨如海尚不知道,但是,如果说黑洞合并引力发生了改变,这引力甚至影响到了地球,从而导致时空扭曲,这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方妩取出手机拍摄了视频,如今出现的异常情况,不是常规状态,因而无法进一步地研究,只能根据元卿凌之前的观察和如今的变化进行一个推测,寻找其规律,这也得耗费一些时日。 方妩趴在湖边,一个个漩涡地看着,发现所有的漩涡都和旁 边的临近的漩涡交汇再分裂,质量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改变,大小都和合并之前没有分别,这意味着,就算是引力场引起短暂的扭曲,但最终还是会回归原点。 就好比他们来的时候,虽然出了一些事故,可最终都能回来。 方妩道:“我还是要回去结合一下天文数据来做推测,然后让包子转述给你,或者我们再做一些试验,我心里大概有个数了,你之前送东西过去,我们很多时候没收到,但是后来却在不同的时间段里收到,这大概就是引力场扭曲导致的时空延迟或紊乱,那些人偶儿,兴许是去了其他时空周游了一圈。” “去了其他时空周游一圈?那最后人偶儿又是怎么回去了?”元卿凌笑着问道。 方妩解释道:“因为时空隧道有引力,你放下人偶儿的漩涡,是要通往我们那个时空的,所以的,当时空慢慢地校正过来的时候,引力会牵扯它离开,归入正道,这就好比是两个漩涡合并的时候,四周的气泡都会被捕获一样,一旦进入旋转周边的东西,是无法逃逸的,这是黑洞原理。” “但这样的话,就算人偶儿去了别的时空,但它最终被引力拉 扯回了正道上,那它抵达你那边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发生改变才是啊,毕竟,它所去的时空,和你我所处的时空是不一样的,没有时间连接。” 方妩道:“因为原本的磁场和引力场就不稳定,所以,人偶儿重新回到轨道之后,还是会出现一些偏差,我们这一次来,也出了事情,但最后是杨如海相助,才让我们回归正道。” 如今一切都只是猜测,元卿凌也不好下定论,但是方妩说的是有根据的,不是随口胡诌,既然有这方面的猜测,那就印证。 但她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又要牵扯神学。” “我是很包容的,神学也好,科学也好,文学也好,最终都能融合在一起。”方妩笑着说,她心情比较轻松了,见过镜湖之后,她心里有一些底,但不着急告诉元卿凌,回去之后在电脑里输入数据,总好过她在这里慢慢地演算。 速度也会比她快很多。 方妩说:“偏差不会太多,有时候是相隔几天,最长的相隔几个月,看到时候如何修正,修正之后我们可以在投漩涡的时候,把时间也稍稍地做一个偏差,例如你子时要扔东西进去的,把这份偏差算上去,我 们推迟到子时一刻,这样偏差就能缩小。” “行,等你回去之后,我们再试验!”元卿凌也觉得希望更大了一些,心里充满了欢喜与期待。 “可惜的是,人偶儿最初去了哪里,我们没办法知道。”方妩有些遗憾地道。 元卿凌心头微动,“倒是有办法的,你回去之后,给我投一个微型摄像机,等它回到你那边的时候,你可以拆下观看,兴许能查到蛛丝马迹来。” 方妩大喜,“好办法!” 正事完毕,在山中游玩了半天,孩子们鲜少能这样齐整地出来游玩,特别的高兴,满山里乱跑,雪狼和小虎尤其兴奋,一窜,就连影子都找不到。 大人们则在山间里走着聊天,万佛山的景致十分秀丽,哥哥也当做自己是来度假,享受山水美景,最重要的是有妹妹在身边。 方外之地,阳光细细,从繁茂的枝叶间隙中投下来,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宇文皓坐在椅子上,侧头去看着和哥哥说话的元卿凌,她面容姣好,这段日子的奔波让她看起来瘦削了一些,显得眼睛尤其的大,但特别明媚,如同这细碎阳光一般,发出熠熠光芒,和家人在一起,她总是很欢喜 。 他心底有幸福也有怅然之感,以前从未曾有过百年后的担忧,如今生死历劫,总希望日子能这么平顺,和她牵手走下去,可这条路,总归是有尽头的,哪怕再给他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可有一天,生死还是会把他们分开。 从未曾有过像现在这样,期盼有来生,若有来生,他要从出生开始,就和她在一起,不会再像这辈子那样,经历种种不愉快的事情之后才在一起。 “你想什么?”元哥哥忽然看着他问道,他留意宇文皓好一会儿了,发现他怔怔出神,脸上有一种女子般的忧愁情怀,这可真是一点都不酷啊。 宇文皓回过神来,自然没好意思说自己在想一些虚无的东西,讪讪地道:“没想什么,出神了一下而已。” “是不是累了?”元卿凌关切地问道。 他看着元卿凌温柔担忧的眸光,微微笑了笑,伸手过来执着她的手,“不累,没事,听你们说话呢。” 十指交握,指尖冰凉,两人相视一笑,脸颊生辉,倒是显得旁边的人多余了。 元哥哥瞧着他们交握的手,心里头有些感动,在一起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几个,还能如此恩爱,实在是难得。 第1301章 老五的套路 从万佛山回去之后,哥哥和方妩就要走了,这一次分别,并未有太大的伤感,因为方妩和元卿凌都认为,镜湖解开在即,很快,她和孩子们就能踏上回家的路。 哥哥临走之前,千叮万嘱,让老五一定要好好照顾奶奶和元卿凌,大舅子的不放心,宇文皓可以理解,一再保证,绝对不会让她们受委屈。 元哥哥这才放心,扶着元卿凌的肩膀,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轻声道:“我们很快就能再相见了,回去之后,哥哥也会找人帮忙,现在有你这些数据和方妩的观察,镜湖很快就能解开,哥哥很感激你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回家的路,是你让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对人类来说,这是奇迹。” 元卿凌泪目,终究不舍,“回家两个字,我日思夜想,自不能放弃的。” “了不起!”元哥哥伸手抱了妹妹一下,又去抱了奶奶一下,才挥手和大家道别,与方妩转身依依不舍地出去。 元奶奶忍不住抹眼泪,她在这里自然是很好,但是,她也想念那个世界里的亲人朋友,她多盼着镜湖真能解开,那么,她也能回去走走。 元卿凌也落泪了,宇文皓抱她在怀中,轻声道: “不要难过,如他所言,很快我们就能互相往返。” 元卿凌闷闷地应了一声。 宇文皓今天没回去办差,在府中陪着元卿凌,怕她胡思乱想。 他对时空这个概念,有了模糊的认知,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便陪在元卿凌身侧,也兀自出神。 元卿凌问他,“你这两天怎么了?总是自己一个人发呆。” 宇文皓支着下巴看着她,“真的很神奇,人还能回到过去。” “是啊,我以前觉得这只是理论,甚至,理论都是不成立的。”元卿凌唏嘘地道。 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宇宙里到底有什么能量,宇宙到底能有多少人类无法想象的可能,怕是连亿分之一都不知道。 宇文皓若有所思地道:“若是我也能回到过去,该多好啊!” “哦?”元卿凌一怔,这倒是新鲜,怎地他想回到过去?不禁问道:“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宇文皓眸子微闪,似是有些心虚。 “嗯?”元卿凌提高了声音,瞧着他。 宇文皓先抱住了她,“我说,但不许生气。” 元卿凌不愿意接受这样的道德绑架,说了不生气,一会儿说出让她很生气的话来,那她还得捂着良心说不生气 ,“你先说,说了我再确定要不要生气。” 瞧他那样子,一副要犯错误的样子了。 宇文皓执着她的手,眉目垂了下来,“好吧,横竖也是实现不了的,我想回到初初认识褚明翠的时候。” 许久不曾出现过的名字,乍一听,竟有种恍惚之感。 元卿凌冷笑一声,“然后呢?” 宇文皓看着她,“可不能误会,我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她欺骗,不可对她有丁点的好感,我如今想起曾经和她有过那么一段所谓的青梅竹马,心里头就堵得很,有点犯恶心。” 元卿凌没想是这样,看着他正儿八经的脸,眼底还真是透着丝丝缕缕的厌恶,不禁失笑,“是吗?那也没这个必要,如今知道就好,人都死了,算了。” “是啊,人都死了,一切只能算了。”他强调了只能两个字,到底是意难平,顿了顿,“若不作数,还能怎么样呢?她骗了我和老七,差点害死老七,还差点害死了你和孩子,我就只能这么算了,因为她死了。” 声音里,愤愤不平。 他堂堂太子,绝不是要跟一个死人过不去,且她已经付出了最高的代价,死亡,但是在他 认为,死亡从来都不是最高的代价,有比死更难受的。 “你……真这么恨她啊?”元卿凌本以为随着人死了,一切就该烟消云散,但是没想到老五如今还对她恨之入骨。 宇文皓想了一下,道:“恨不恨的,可能真说不上,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做错了这么多事,动手企图害死几条人命,虽然不成功,但是她有这份歹毒心肠也有行动,只不过被她害的人命大而已,她临死了,还要说如何喜欢我,喜欢我,就要害死我爱的人,这何等扭曲的心态?她的做法,让人觉得她如此痴迷于我,我恨她怨她都是不应该的。” 这些话,宇文皓一直都放在心底,不曾说过出来,便是之前老七总是念着褚明翠,问起了他,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掠过,好似一切都随着她的死而烟消云散了。 因为,男人如果斤斤计较,会被人说小气,记仇,跟一个死了的女人计较,不成器。 但他妈的男人就不是人了?若说当初的原主元卿凌设计了他是有罪的,那幕后策划的人就是褚明翠,她就能置身事外了?她其实临死都不知道错。 元卿凌膛目结舌,她是真不知道老五心里头还存着怨 恨。 宇文皓见她有些发怔,也知道自己说出来这些话有些小肚鸡肠了,遂扬手道:“算了,不说了,人都死了。” 元卿凌点头,“那确实也是没法子让你出这口气了。” “倒不是一定想要出这口气,我只是恶心自己曾以为她多美好,如鲠在喉,吞不下。”宇文皓郁闷地道。 元卿凌伸手抱着他的颈脖,安慰道:“谁还没有被渣男渣女骗过的经历?不要念着,过去就算了,咱现在多幸福啊。” 宇文皓叹气,郁郁地道:“话是这样说,但幸福是我们自己努力得来的,又不是她给的,凭什么我现在自己努力得来的幸福要抵消她的错误?” 元卿凌亲了他一下,与他额头相抵,“但咱们毫无办法,是吗?” 宇文皓眸子泛起深邃的光芒,“是啊,毫无办法,但就是恶心嘛,你得让我忘记这份恶心才行……” 他的手攀上她的腰肢,缓缓地抵住腹部,一手解开她的腰带。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桃脸生辉,“你干什么?” “想排解一下心头的烦恼!”他欺身印住她的唇,“真的好烦躁啊。” 这臭不要脸的,大白天呢,就知道男人的忽然伤感,都是有目的的。 第1302章 陆续回京 大军班师回朝之前,诸位受伤将领也都先送了回京。 红叶亲自护送安王,这两人原先曾有过交集,当时,大家都各怀鬼胎,谁能想到有一天,两人会上战场保卫北唐? 魏王和顺王陪同大队伍,护着三大巨头,他们是随着大队伍归来,留下十万将士在边关,其余的,都先行回京。 安王回京的时候,安王妃已经得悉他阵前受伤,损了一条胳膊,因而红叶等人护送他回京的时候,一路上报行程,抵达京城,安王妃带着女儿安之郡主在城门迎接。 苍苍落日,照在安王妃带泪的眸子上,她唇瓣含着微微颤抖的笑,看着城门轻骑徐徐抵达。 她手抱安之,没下马车,只等他前来。 安王如今伤势基本没有大碍,看到王妃在城门相迎,他胡乱地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胡茬,远远地给去了一个微笑,策马上前去,深深瞧了一眼,才翻身落马,快步上去。 他先是抱起了安之,安之已经睡着了,父亲抱过来之后,她惊醒了一下,茫然地看了一眼,随即又睡了过去,安王覆下头亲了她的小脸颊一下,他脸上的胡茬让她不自在了,浑身一个激灵醒来,又瞧一眼,嘟嘴又睡了过去。 安王笑了起来, 把安之让奶娘抱开,凝望安王妃,哑声道:“我回来了!” 安王妃努力不去看他空荡荡的手臂,只聚焦在他的脸上,强忍的泪水到底还是从脸颊上滑下,哽声道:“好,回来就好,我以你为傲!” 他一手抱她入怀,安王妃鼻子一酸,嗅着他身上风霜战火的气息,伸出双手紧紧地回抱着他,喃喃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红叶策马跟在后头,淡淡地瞧了一眼,“我先走了!” 无人搭理他这条单身狗,周边有百姓走过,看的也是人家恩爱夫妻,倒是城门守将给他递了一杆旱烟和热茶,说了几句拍马屁的话。 红叶没接,策马离开。 回到府中,府中院子里堆满落叶,屋中满是尘埃,无人烟,冷清清,想喝口水都得自己烧。 他给马儿抱了一把干的料草,看着马儿吃得倍儿香,不禁喃喃地道:“我活得还不如你。” 门被踢开,宇文皓的声音灌入耳中,“老红,回来了?走,府中吃酒去!” 红叶回过头去,只见宇文皓带着徐一和顾司兴冲冲地进来,后头跟着冷静言,他背着手,眸子从三人的缝隙里透过来,澄明深邃。 红叶伸手扶住马头,淡淡地道:“吃酒?我可能不 得空啊,有点事要忙。” 宇文皓上前看着他,“你忙什么?我们特意来邀请你的,今天本该要在城门迎接你,这不临时出了点事,赶衙门去处理了,等我们处理好事情赶到城门去,说你已经走了,所以就赶紧来找你。” 红叶抬眸,甚是为难,“但我这事也比较紧急,实在是不能陪你们一道喝酒,下回吧,下回我做东!” 宇文皓有些失望,“这么紧急啊?” 红叶轻轻地扫着马儿的脑袋,“可不是?” 顾司道:“那就下回再请公子,不过酒席已经订好了,公子不得空,我们也得去啊。” 宇文皓嗯了一声,回头对红叶说:“那你等什么时候有空就告诉我们,我们再安排时间聚聚。” 说完,带着大家伙离开。 红叶垂下眸子,牙齿发恨,简直不能相信他们就这样走了,有诚意请人吃酒,怎就不多求几声? 过了片刻,大门再度打开,冷静言站在门口,抬着沉静的眸子看他,“真不来?” 红叶一脚踹翻了料槽,“等我一下,换身衣裳就来!” 宇文皓在恒福酒楼定了酒席,没旁人,更不叫朝中大臣,知道红叶不惯和太多人在一起,都是迁就他,也算是答谢了他此番亲身前往 战场。 开始的气氛是有些拘谨的,红叶慢热,但是当大家说起战场上的事情时,又喝了几杯酒,气氛就热络起来了。 冷静言基本不怎么说话,都是静静地听他们说,然后给他们斟酒,听得紧张处,他也显得紧张,虽然知道最后是胜利了,但是过程真的太骇人了。 红叶最后变成说得最多的一个人,他说起了安王,因为这一路上,是他护送安王回京的。 他看着宇文皓,“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宇文皓酒过三巡,便已经微醺,听得此言,当下一扬手,“这么婆妈,有话就说。” 红叶看着他,“其实,当初我与秦大将军都一同接触过安王,安王当时确实是想借助外力来帮他争夺太子之位,但是,最终没有谈妥,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众人见他忽然说起这么严肃的事情来,不由得都停下来看着他。 红叶转动杯子,看着宇文皓,“是因为安王不愿意出卖北唐,他甚至连北唐的一些军事情报都不愿意提供,让他安插内应,他更是不愿意。” 安插内应的事,宇文皓是知道的,那都是阿汝为洪烈大公子安插的,也和红叶无关。 这也是红叶没有在北唐迅速占 据内应份额的原因。 顾司笑着说:“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只想空手套白狼?” “他可以付出代价,但他愿意付出的,是他自己的代价,而不是北唐的。”红叶放下杯子,笑了笑,“你们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他说话,但纵观此人所有种种,确实不算大奸大恶,是私利比较重,也不念兄弟情分,这点和宇文君比起来,算是好的,宇文君为了太子之位,你让他出卖老子,他都愿意,因为他主动接洽过秦大将军,这是我与秦大将军交信的时候,他提到过的,可惜,秦大将军并未愿意相助他,他无用。” 徐一说:“是否大奸大恶,谁说了都不算,被他害过的人说的才算,魏王被他害得最惨,真真的差点家破人亡啊,但是魏王如今和他也好了。” 顾司说:“他们兄弟倒是真有缘分,都断了一臂。” 徐一忙咽下酒,“这,安王略胜一筹,安王还没了一只耳朵。” 顾司瞧了他一眼,这个还争什么胜负? 他又看着宇文皓,“这个断臂的事,倒也不难,到大周去一趟就好。” 冷静言摇头,“去了也无用,摄政王不会帮他。” 众人一怔,都看向了冷静言,宇文皓询问道:“为什么?” 第1303章 太上皇凯旋 冷静言看向红叶,“徐一有一句话说对了,他是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谁说了都不算,被他害过的人才有权利说话,当然了,摄政王不会深究北唐内部的事,他十分憎恨一种人,那就是手足相残的人,安王犯了他的大忌,他不会帮安王的。” 大家听得冷静言分析,都觉得有道理,摄政王是大周皇家的人,必定是憎恨为了皇位而残害手足的人。 红叶看着冷静言,淡淡地道:“你对大周摄政王倒是挺了解。” 冷静言竟露出了笑容,看着他颇有深意地道:"嗯,我对很多人都了解。" 红叶一怔,随即淡淡地移了眸子。 几人又喝了一会儿,有家室的人就要各自归家交人了,红叶觉得无趣,刚刚兴致来了,他们就要走,便主动挽留。 宇文皓摆摆手:“不行,家有孕妻!” 徐一也摆摆手,“不行,家有孕妻!” 顾司摆摆手,“不行,家有稚儿!” 三位已婚人士言罢鱼贯而出。 冷静言站了起来,红叶没好气地道:“你莫非也家有孕妻?” 冷静言说:“家有严父慈母,我有门禁,不能太晚回去。” 红叶气结,“就我光棍一人!” “你若是不嫌弃,不如到我府中去,我再跟 你喝。”冷静言邀请道。 “你师父呢?” “还在!” “那可以,他是我的战友!”红叶随即站了起来,和他一道走出去。 一出去,两人就被拦下结账,冷静言只当听不到,小二只能拦住红叶。 “不是宇文皓请吗?”红叶朝冷静言喊了一声。 冷静言耸耸肩,“他是穷鬼!” 红叶真是气坏了,这庆功宴真是…… 气愤地掏了银子,出去就唠叨宇文皓这个人是真不能拿他当朋友,一顿酒都请不起,怪不得着急走了。 冷静言只笑不语,有些事情,习惯就好。 过了数日,大军抵达京师,明元帝亲自率领太子与百官在城门口迎接。 三大巨头策马缓缓而至,战袍猎猎,鬓边染霜,战场归来的杀气还不曾收敛,在橙红的落日之下,徐徐入城。 明元帝带着百官跪迎太上皇,旁边百姓欢呼声震天,三人对百官尚能做到目不斜视,保持高冷,但是面对热烈的百姓,他们布满风霜的脸上,终于是挤出了欢喜的笑容。 宇文皓上前搀扶太上皇下马,城中已经准备了銮驾,一道把三大巨头都迎了上去,本来是要直奔皇宫的,但是逍遥公提议,绕城一周。 这个决定他并非是私下与太上皇 和褚首辅商议,而是站在銮驾前振臂高呼,太上皇和褚首辅想掐死他。 战时的疲惫,一路回京的风尘仆仆,乏力入骨,如今只想洗个热水澡,躺在罗汉床上,点一袋烟,叭叭叭地抽起来才是正事。 此等出风头的事,着实不是他们所喜,但他都这么说了,百姓也热烈的很,欢呼声一浪高似一浪,没办法,銮驾只能是周游京中一圈。 最为难的还是明元帝与百官,太上皇还没回去,他们怎么能回去?太上皇游街,他们怎么能不游街?就这么盯着淡淡落日,太上皇的銮驾,把整个京城都点燃了,所到之处,欢呼声震响。 逍遥公体力好,这些年不曾丢下过武艺,这一圈游下来,他依旧精力充沛,但是,太上皇和褚首辅乃至明元帝与百官,都疲惫得想倒头就睡。 而在城外往梅庄的路上,安丰亲王夫妇策马带着几卫回山,城中的喧闹之声,甚至能传到这里来。 一路皆是寂寂无语,到了半山,安丰亲王妃实在是忍不住了,“那群傻子!” 安丰亲王面容淡淡,“我说不跟他们回京,这决定对吧?” “一定是十八妹的主意。”王妃说。 安丰亲王回头侧头去看她,“你教的!” “我 不认识他!”王妃策马前行,丢下一句话,充满了嫌弃。 山间,虎啸穿透云霄,雪狼从山中跃出,如百川汇聚,越来越多,千军万马般拥簇着他们回去,说不出的威风。 而那边厢,太上皇等人回到宫中,已经差不多子时了。 日落十分入城,到子时才回到宫中,累得都不愿意说一句话了,逍遥公也跟随入宫,不曾回府,因为他们回京的时候说了,等抵达京城之后,要坐在一起好好地喝一顿。 他等着这顿酒。 所以,到了乾坤殿,不等坐下,他就欢喜地安排,“菜得多,酒要好,马上去办。” 太上皇和褚首辅瘫在椅子上,瞧着他乐不可支的样子,气得同时脱了鞋子就朝他砸了过去,太上皇气喘吁吁地道:“要不是孤累得要紧,一定揍你一顿,但不着急,明天再收拾你。” 褚首辅两眼都翻白了,有气无力地道:“明天收拾的时候叫上我。” 逍遥公接住两只鞋,一脸的茫然,“我做错什么了?” 刚才多开心啊。 宇文皓是一路护送到太上皇回殿才出宫回府的,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快丑时了。 他蹑手蹑脚地进了房中,元卿凌已经睡得很沉了,她其实都等到亥时末才躺下 ,听说太上皇带百官在城中游一圈,想着老五没这么早回来,她也实在是扛不住,便先睡了。 宇文皓进屋看了元卿凌一眼,见她熟睡,又蹑手蹑脚地出去,外头无人守夜,老元一直都不喜欢叫人守夜的。 厨子这会儿都睡了,整个府中,除了巡夜的府卫,再无其他能用之人。 他饿啊! 白日里吃了午膳,就开始筹备迎接事宜,宫中是准备了晚膳的,给太上皇接风洗尘,虽然不是庆功宴,却也能先聚聚。 所以,晚膳就等着吃好的,结果,逍遥公一高兴,游了半晚,回到宫中,都子时了,还庆什么功啊?都各自归家了。 倒是可惜了御膳房准备好的膳食,也可怜了他打傍晚开始就饿的肚子。 掌了灯,宇文皓偷偷摸摸地往啸月阁的小厨房去。 啸月阁的小厨房是专门给点心和二宝做膳食的,会常备食材。 他进去转悠了一圈,在小冰库里确实发现有肉和菜,可都是生的,做倒不是说不会,不外乎是生火然后放上去烤,就跟在战时一样,他都会。 但问题就是,这里生火怕不是太好吧? 犯愁得很,便听得脚步声响起,一回头,元卿凌提着灯笼走了过来,笑盈盈地道:“饿了?没吃上?” 第1304章 你可曾后悔 宇文皓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灯笼插在了门缝里,柔声道:“吵醒你了?” “你没在,我也睡不熟,里头的锅给你热着汤呢,快去拿!”元卿凌指着灶头后面的锅,没熄灭的柴火会堆在里头烘着。 宇文皓实在是饿得慌,也顾不得矜持,忙就往边上跑去,掀开了锅,果然见得里头有一盅汤,他拿着一块垫布就端了上来,坐在了小厨房的小桌子边上,问她,“你饿吗?我们一起吃。” 元卿凌摇摇头,慢慢地也坐了下来看着他,“你吃,我不饿,晚上不能吃东西,再吃就顶着肚子,睡不着了。” “现在这月份大了,辛苦你。” “还好!” 宇文皓凑过去亲了她一下,烛火昏暗,有夜风习习吹进,扬起她的一头秀发,他亲过去,便刚好亲在了头发上,他笑着拨开,又朝着她的额头亲下去,说:“老元,今晚你不知道多乱闹,逍遥公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竟然让銮驾绕城一圈,好多文官都累得不行,这老小子着实是记仇,记得当日他们反对出战,多番为难,所以他变着法惩罚他们呢,好几个官员,走得都吐了。” 元卿凌笑道: “是这样么?我还以为他胡闹呢。” “不会,他这年纪,不会只胡闹,肯定是别有用意的,我如今对他们仨是佩服的很。”宇文皓低着头喝汤,里头有肉,他随手拿来一双筷子就吃了起来,但是吃着吃着,不禁怀疑逍遥公此举,真有胡闹的成分。 元卿凌瞧着他,笑道:“你这会儿佩服他们了?我记得开始的时候你特别怕逍遥公。” “那是因为他嘴碎。”宇文皓闷闷地道。 元卿凌道:“快吃,吃了睡觉,不早了。” 宇文皓忙地喝汤吃肉,不能耽误老元睡觉。 大军回朝之后,礼部便已经拟定了庆祝大典的日期,就在三天后举办。 宇文皓伤势没有大碍了,帮忙指挥打点,齐王也是忙得要紧,因为官府也要与民同乐,京中各个街道,张灯结彩,商家也纷纷推出了打折活动,掀起了一波购买潮。 京城里从未有过这么热闹。 庆典之前的早朝,是论功行赏。 将军们加官进爵,士兵们有额外赏赐,军饷双倍,连参战的武林人士也得了勇士封号,而冷狼门里好些人都封了,尤其毁天灭地被封为左右将军,且加封侯爵之位,在众 多封赏之中,毁天灭地被封侯爵,实在是不值一提,并未引起大家的重视。 但是,毁天灭地就这么成了侯爵,且还有官封在身,是朝廷的将军。 冷四爷听得这封赏之后,对宇文龄说了一句,“老丈人鸡贼得很,我悉心培养出来的人,就这么成了朝廷的人,他们是冷狼门的二把手,除我与容月之外,可号令整个冷狼门,现在,冷狼门倒似乎成了朝廷的。” 宇文龄很犯愁,“那怎办?” 嫁鸡随鸡,她肯定还是先考虑夫婿的利益。 冷四爷气定神闲,“必要时候,把毁天灭地开除出去。” 定叫老丈人的如意算盘打不响。 明元帝用毁天这颗棋子,确实是有心要收冷狼门,倒不是一定要冷狼门为朝廷所用,只是觉得如今冷肆是他的女婿,冷狼门不能再做这种脑袋生意,有损皇家威严。 且冷狼门始终是一个威胁,若有一天,冷肆不管事了,有人找上冷狼门来买朝廷命官或者是皇家中人的脑袋,这未必不可能。 冷四爷不愿意放弃冷狼门,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他的生意,而是冷狼门。 朝廷没有严令监管冷狼门,是因为冷 狼门如今所杀之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这是律法的手臂够不着的地方,冷狼门可以做。 还能赚钱。 宇文龄哦了一声,便没再搭话,她方才的犯愁只是做做样子,她知道四爷会搞定,他就没有搞不定的事。 她如今想着的,是另外一件事。 杏眼微抬眸光流转,俏脸上仿若是染了一抹胭脂,但今日的她,脂粉不施,洁净通透的肌肤像白玉般,那一抹红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四爷刚好抬起头看她,见她脸色嫣红,便伸手覆上她的额头,“发烧了吗?” 宇文龄睫毛颤了一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娇憨的脸上越发地红了,鼓起勇气轻声道:“我没发烧,你之前说过,只要平定北漠,我们就当真的夫妻。” 四爷直直地看着她,覆盖她额头的手缓缓地移下,抚摸着她的白净剔透的脸颊,他手指外头看着白净修长,但指腹略微粗粝,宇文龄觉得脸颊上他抚摸过的地方,有细微的刺痛。 她也直视他,她素来不是胆小的,母妃没死之前,她也是爱憎分明,喜欢一个人直接说,憎恨一个人也直接说,但是这些年和他在一起,她比较小心 翼翼,因为心头上有这么一个人,且这个人慢慢地植根在心底深处,她会诚惶诚恐,怕自己过于主动,会把他惊跑。 她知道这门亲事,是父皇算计了他,且他给朝廷捐献了很多银子,这也是她虽贵为公主之尊,却总底气不足的原因。 “嫁给我,你如今可觉得委屈?”四爷轻声问道。 宇文龄怔怔地看着他,“委屈?什么意思?” 四爷收回了手,扬了一下月白色的锦袍,眸子深邃地凝望她,“你嫁我时年少,且当时你母丧刚过,迫于时局,你不得不嫁我,如今你已过二十,这三四年里,我带你出入各处,你见识了不少的人,不少的事,如今眼界已开,你会否觉得嫁我,委屈了你?” 宇文龄摇头,坐直了身子,严肃地道:“我不后悔,我一点都不后悔,当时嫁你,确实只是圣旨难违,加上我年纪到了,始终是要下降,不嫁给你,也要嫁给旁人,但对比起嫁入侯府世家,诸多规矩,我宁可选择你,且当时你送我风铃,是我最难过的时候,你很巧心思,我感激你,也觉得你细心,这些年的相处,我越发觉得你好,自然无悔当初的选择。” 第1305章 庆典下的诸王 四爷静静地听着她说,看着她眼底一寸寸地升起了光彩,脸颊也嫣红一片,知晓她说这番话是真心实意,而非将就。 他伸手过去,慢慢都握住了她柔软的手,道:“成亲几年,同床共枕,我却始终不曾碰你,有三个考虑,第一个,是你身体并不好,一旦你我圆房,势必要生儿育女,用任何的去子药,都是寒凉大泄的药为主,最好的办法等你身体调养好,你年岁大些,把你生儿时候的危险降到最低。第二点,我虽是生意人,但我也算是半个江湖人,我们身份不同,成长经历不一样,你在皇城里养尊处优,我在生意场上和江湖里摸爬滚打,你若不适应这样的喧嚣烟火,那我们成亲就是一个错误。第三点,就是我方才说的那样,迫于圣旨嫁给我,你会不会后悔,之前两个问题都不是最重要,唯有这点,你是否爱我,我们是否相爱,是最基本的条件,我给足了你后悔的时间,因为我们一旦成为真正的夫妻,就都不能轻易松开对方的手,我们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宇文龄眼底有雾气迅速上涌。 四爷从来都不是多话的人,他甚至一天可以不说一句话,他今天说了很多,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入了她的心底,震荡着她的灵魂,她以前揣度过, 他总说调养她的身体是不是一个借口,是不是他压根不愿意娶她。 她不敢问,因为有些话问出口,得到了答案就再没有装傻的可能。 她宁可傻乎乎地当个蠢蛋,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 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他考量这么深远,尤其他说这辈子都不轻易放开对方的手,他们是要一辈子的,这一刻,她从未有过的幸福涌上。 泪水在她眼底蓄起,她反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我不后悔,我喜欢你,我就是要当你的妻子,这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一天都不愿意和你分开。” 四爷唇瓣微微地扬起,眼底有欢喜漫生,把她的手握紧抵住自己的胸口,“好!” 普天同庆这天,到处都热闹非凡,诸位亲王带着家眷,诸位公主带着自己的驸马,皇室子弟齐集宫中,四品以上的京官携带家眷入宫,开庆典的明殿,密密麻麻的人头,人声鼎沸。 乾坤殿旁边的摘星楼,在酉时末的时候,燃起了烟花,璀璨的烟花在漆黑的空中散开,火树银花一般炸着北唐上下的欢欣,众人仰头看,心情一再被战胜的喜悦充满,激动万分。 宇文皓执着元卿凌的手,两人对望着,眼底映着璀璨的烟花,这场胜利,他们是最有资格庆祝的。 他不顾众人在场 ,伸手抱住了她,拥抱她入怀,听着彼此激动的心跳声。 烟花过后,明元帝与太子的致辞。 元卿凌看着宇文皓走向千人中间,无限的荣光投在了他的身上,百官看他的视线,充满了敬畏与爱戴,更透着期望,她心底说不出的骄傲。 这是她的男人! 安王夫妇牵手而立,瞧着散发出万丈光芒的宇文皓,安王眼底有些复杂,但是,看看身边的妻子,他的笑容重新变得纯粹起来,再执紧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他当得起万人敬仰!” 安王妃一怔,看向他,眼底迅速发热,几乎落泪,胜利的欢欣哪里比得上他这句话? 他肯定老五,认可了他当太子。 虽然无人需要他的肯定,无人需要他的认可,太子就是太子,可她需要啊,她太需要他放下心头的不甘与怨怼,她太需要他们目标一致,为以后,为安之,他们的步伐,回到了最初。 他们在人群里紧拥! 在他们的旁边,是孙王夫妇。 孙王自打宇文皓缓缓地从人群中走上明殿的台上,就一直盯着他,眼底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更多的是嫉妒。 嫉妒使得他眼底猩红。 “得意什么呢?”他嘀咕说了一句,用力地扭住孙王妃的手腕而不自知。 孙王妃转头去看他,想起今日入 宫之前积下来的一肚子气,顿时火大:“你干什么?勒痛我的手了,你做出那样凶狠的眼神做什么?你看不惯谁呢?你谁说得意呢?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了?” 孙王放开她的手,不悦地道:“你嚷嚷什么?本王又不是冲你。” “那你冲谁?大家多开心啊,就你不知道较什么劲!”孙王妃气道。 孙王瞟了宇文皓一眼,那一身朝服裹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姿,说不出的玉树临风,潇洒尊贵。 他眼底越发地嫉妒,哼了一声,“本王从明天开始就不吃饭,减肥,就他好看?本王瘦下来,比他更英伟。” 孙王妃翻翻白眼,真是有些话听多了,耳朵是会长茧子的,“你何不从今晚就开始不吃?” 孙王垂下眸子,声音弱了一重,“那不行,今晚宫宴的菜肴十分精美,山珍海味用的是各种烹调方式,难得一尝!” 孙王妃充满恶意地道:“你这辈子都注定是个死胖子!” “你嘴巴忒毒了,你这个妇人,真是要不得!”孙王气呼呼地道。 “谁让你折腾我来着?今日朝服撑破了,非得叫我亲自给你补,还怕绣娘知道你胖了,谁不知道你胖?你只撑破了朝服吗?你哪件衣裳不撑破了?若不是你事儿多,今日咱就不会迟到,父皇都白眼我了。 ”孙王妃说起就生气。 孙王气得发怔,看着媳妇那薄薄的嘴唇上下一开一合,竟是无法反驳,悻悻地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王不跟你一般见识。” 孙王妃冷笑一声,“你若占理,哪里需要用圣贤的话来压我?” 站在两人的旁边是齐王夫妇。 “二哥和二嫂真是……这什么场合啊?竟然还吵起来了,五哥都要致辞了,他们还在这啵啵不停。”齐王无语得很。 距离颇近,孙王夫妇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尽收耳中,连叹气的声音都无比清晰,甚至那缝补过的朝服不一堪重负地包裹着浑身肥肉发出艰难窘迫的撕声都不能错过。 齐王觉得二哥很丢人。 竟然连朝服都撑破了。 袁咏意拉了拉他的手,“你少说两句。” 齐王瞟过去看到安王夫妇,又压低声音道:“你别说,老四今天有些沉静啊,像一个闷葫芦似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心里盘算什么呢?” 袁咏意没好气地道:“你管人家做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地站着听吗?等太子说完,一会儿该父皇致辞了。” 齐王点点头,又看过去魏王那边,叹息了一声,“老三真可怜,一个人来的,你看他的神情多落寞啊,朝服皱巴巴的,无人给他烫帖。” 袁咏意直接一巴掌盖在他的脑袋上! 第1306章 静和说亲了 齐王是那种不敲打就自我放飞的人,被媳妇一巴掌盖下来之后,顿时老实了。 怀王和容月笑了笑,牵着手,一同看向明殿高台上,听宇文皓说话。 宇文皓并未提前准备稿子,只是随心所发,却越说越激昂,“北漠数年来,在我北唐边关多番扰攘,挑衅,欺压,气焰十分嚣张,然我北唐君臣本着起战事则会让百姓陷入战火之中,一直试图和谈修补两国关系,免百姓遭流离失所之苦,殊不知北漠却道我北唐软弱可欺,竟兴大军来犯,幸得太上皇御驾亲征,逍遥公与褚首辅亲自挂帅,诸位忠君爱国之将士誓死追随,北唐上下君臣百姓一心,联手抗敌,终将敌人赶出北唐领土,签订盟约,保我边疆数十年的和平,这份功劳,这份荣耀,属于每一位将士,更属于……” 他缓缓地从穆如公公手中接过一杯酒,面容郑重肃穆,“更属于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保卫着我北唐的每一寸土地,我们将永远铭记他们,这一杯酒,本王敬他们!” 百官神情肃穆,看着太子手中的酒祭奠在地上,祭奠那些为国捐躯的 将士,太子这番不曾斟酌过的发言,更显得真诚,更让大家觉得,今日的胜利,得来不易。 怀王原先不管朝中的事,就算后来接管了库房,也是太平盛世的银钱开销,没什么惊涛骇浪,他这辈子也很少接触武将,这一次当了战时的钱粮官,才知道武将是真的不容易啊,要守护这个江山,就得拿命出去拼。 他敬佩老五,同时对老四也改观了,至少,他上过战场,上战场的人,其实心里都没底,到底还能不能回去,所以,他敬佩! 心底不由得更是怜悯老三,看了过去,他立于人群之中,身边虽然围着很多人,但是,他很孤独,他眼里没有任何的温度。 等明元帝一番激昂陈词之后,百官渐渐散去,先是自由活动,一会儿才开始宴会,他上前对魏王道:“三哥,我们聊几句。” 魏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聊什么?” “什么都好,就想跟你说说话。”怀王轻声道。 魏王哦了一声,便与他一道走向亭子里。 他们所在的位置极好,几乎把所有的人都尽收眼中,他半依栏杆,看着宇文皓和元卿凌的方向,笑了笑,“他们 夫妇真恩爱,羡煞旁人啊!” 怀王看过去,见宇文皓正把手掌放在元卿凌的腹上,不知道说了什么,夫妇两人都笑得十分甜蜜。 怀王觉得这一幕,应该会很刺他的眼睛,遂道:“别看了,免得堵心。” 魏王一怔,“为何会堵心?” 怀王倒不知道怎么说了。 魏王见他这副神情,笑了笑,“怕我看了他们恩爱,会感怀自己?不会,他们好,我这个当兄长的也开心,正如你和容月如今过得快活,我心里也很高兴。” 怀王眉目莹然,“三哥,既然都说开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放弃了吗?” “我说了不算!”魏王伸手拽了一下腰间垂下的玉佩,唇瓣扬起了一抹悲凉,“但不管如何,我等她。” “你试试去求她原谅!”怀王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难受,三哥出事的时候,他没帮上什么忙,甚至连问候都少,他一直觉得对不住三哥。 魏王抬起头看他,“不是所有的错都值得被原谅,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回头。” 道理是这样,怀王却始终心疼他,“你看,你不也原谅四哥了吗?” “不一样,” 魏王摇摇头,在人群之中寻找老四的身影,他正从奶娘手里接过安之抱在怀里,亲了一下,笑得也是很幸福,“他害我,我恨他,恨是很容易被原谅的,但我伤落落,是痛,痛过之后,人就会清醒,她清醒了,知道她爱错了我,我如今倒是希望她不曾爱过我,那样至少我还有希望!” 这般说着,顿了顿却又摇头,“不,我还是不愿意她不曾爱过我,她爱过我,这很好的。” 怀王看着他脸上似喜似悲的神情,记忆中的三哥,一直都是雷厉风行,实打实干,认定了的事,撞南墙都要去做,好比当日喜欢了静和郡主,他拐带人家私奔的事都做得出来,但现在,他却怕了。 “不说这些,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你若真想关心我,一会儿跟我多喝两杯。”魏王知道弟弟的好心,但是,他真的不需要人家关心他和落落的事。 若不能改变,这样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也很好。 魏王说完,便走了。 怀王轻轻叹气,也走出了亭子,容月在外头等他,容月一向大大咧咧的,但是竟说了一句话,“那是他心头大痛,轻易不要去触。” “ 我鲁莽了,只是觉得静和郡主若能重新接纳他,那多好啊。”怀王轻声说。 容月说道:“事情发生的时候,可以分对错,但到了如今又经历了一些事情,魏王救过静和,他们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去处理彼此的关系,就没了对错之分,既然没对错,那就只能遵循内心的想法,静和不愿意回头,谁都怪不得她。” “你说得对!”怀王看着妻子,总觉得她如今越发透彻,不禁会心一笑,“那我们就不过问了。” “本来就不该过问的,对了,方才静和也来了,和崔家的人一起来的。”容月说。 “真的?她在京城?” “她在的吧?只不过不大出来。”容月手指了一下,怀王看过去,果然看到静和郡主和崔夫人站在一块,穿着一袭绯色宫裙,面容有些憔悴,但脂粉修饰过,若不细看,看不大出来。 孙王妃正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她伸手搭了一下静和郡主的肩膀,静和郡主一回头,脚下就有些不稳,孙王妃扶住了她。 “她精神不大好!”怀王瞧着,对容月说。 容月悄声道:“方才我听到崔夫人跟睿亲王妃说,静和说亲了。” 第1307章 可以祝福 怀王大吃一惊,“说亲了?说了吗?哪家的公子爷?” “不知道,我没听全,人来人往的,也嘈杂得很,但我看静和郡主的神色,她很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她大概是不愿意的吧?”容月说。 怀王心里头只觉得不妙了,老三会崩溃的。 这想都能想得到老三会有多难受,自己所爱的女子,要嫁给别的男人了,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共度一生,何等折磨啊? “这事不能让老三知道,至少不是今天知道,今晚是庆功宴,若他因情绪崩溃而做出疯癫行为,父皇一定会责怪他。”怀王沉声道。 “估计不会再说了吧?”容月瞧了那边一眼,崔夫人跟几位命妇一起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我去找五哥他们,让他们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看好三哥,坏了父皇的庆功宴,三哥罪责不轻!”怀王说完,便马上去找宇文皓。 宇文皓和元卿凌听了怀王的话,同样是大吃一惊,这消息可真是突然啊,崔家能在宫中当着这多人的面提静和的亲事,可见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的,否则绝不能说,会坏了静和的名声。 “老元,你们去找静和问问,我们兄弟几 人盯着老三,不让他接近崔家的人,也不让他接近任何女眷,免得知晓此事。”宇文皓马上安排。 兵分两路。 元卿凌马上去找静和,叫上了孙王妃,怀王妃,齐王妃,安王妃,皇家妯娌除了老九媳妇蛮儿和瑶夫人之外,基本都到齐了。 聚在一起之后说了几句话,元卿凌提议道:“扈妃还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小老十闹腾,我们不如去找找她,也顺带看看小老十,那小子,胖嘟嘟的贼可爱。” 容月马上顺着她的话说:“好啊,我也想跟扈娘娘聊天,好久没见她了,不知道她的肚子会不会比我的大呢?我们一道去啊。” 静和本来想说不去的,但是她是招架不住孙王妃的,孙王妃马上拉着她的手腕,“走,一起去,好不容易见着你,可得拉着你说一会儿话才行的。” 静和笑道:“好,我去,你不必拉着我,我自己走。” 孙王妃哼了一声,“不拉住你,就留不住你,你分明都在京中,也没见来找我几次,这是薄情得很啊。” “你这话说孙王殿下就好,怎还说我了呢?”静和郡主和她一边走,一边打趣。 孙王妃听得她说起孙王,不禁笑 了起来,回头看着元卿凌,“方才老五在高台上说话的时候,你是没见着他那死样子,一直盯着老五看,说老五英俊潇洒,嫉妒得很。” 元卿凌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是吗?二哥也很潇洒啊……胖得潇洒!” “你快别这么说,你若说他潇洒好看,今晚指定吃个没完,这老小子,我算是服了他了,叨叨说自己胖,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没见过这么矛盾的人。” “你也别总说他啊,他叨叨,你听着就是,你每回都埋汰二哥,多不好!”元卿凌说。 “就你觉得好,哪里好了?又胖又胆小!”孙王妃这样说着,脸上却是挂着欢喜的笑,可见她也很喜欢听到肯定孙王的好话。 “胖,我认可,但你说他胆小,我不认同,他可是为我挡过刀子的。”元卿凌笑着,偷偷地看了静和一眼,见她被孙王妃抓着手腕,却依旧心不在焉。 孙王妃很喜欢听元卿凌赞美孙王的话,越发笑得开心,“胆小也是真的胆小,只是也知道护着弟弟妹妹,算是这点还不错的。” 袁咏意一直没做声,她比较敏感,从容月和元卿凌脸上可以看出不妥来,就连孙王妃这么热络 地说话,她们都没展开眉头。 到了扈妃的宫中,问了一下宫门口的奴婢,才知道扈妃今日没出去,是昨天夜里贪吃,吃坏肚子了,被明元帝禁足,不许她出宫门口一步,外头这么热闹,她又爱凑热闹,这出不去,实在是折磨,看到皇家几位妯娌说说笑笑地进来,她呜呼了一声,“你们可算是救了本宫,快来陪本宫说说话,外头是不是很热闹啊?本宫可想出去看了。” 众人笑着入殿,元卿凌笑着问道:“知道今日有热闹,你昨晚就不要贪吃啊。” “早没事了,是皇上瞎紧张!”扈妃无奈地道,但眉目里也是洋溢着欢喜,她是享受这种霸道的爱。 “父皇也是为你好,你如今怀着身孕,又身体不适,出了去指定要玩儿的,闪着肚子可不好!”孙王妃说。 扈妃瞧了孙王妃一眼,笑着道:“孙王妃,你今日这身衣裳好看,像成亲的喜服一样。” 孙王妃今日着的不是亲王妃朝服,而是一袭崭新的石榴红流云缎吉服,绣了大朵的红牡丹,十分的喜庆。 孙王妃笑着道:“好看吗?我瞧着也还行。” 元卿凌马上就捡到话头了,看着静和郡主道: “说起喜服,倒是有一事要问问郡主的,我听得说郡主议亲了,是吗?” 众人一怔,齐刷刷地看向元卿凌,见元卿凌看着静和,她们又齐刷刷地看向静和。 静和坐在椅子上,双手在裙上交握,微显苍白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太子妃消息可真灵通,确实是。” 大家面面相窥,真的? 孙王妃脸色变了变,声音就变得尖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何不跟我说?” “才定下来的,想着等庆典过了之后再告诉你。”静和郡主略带了歉意看着孙王妃,然后用眸子在众人的脸上巡梭了一遍,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一个个那么严肃?我成亲很奇怪吗?” 袁咏意瞧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倒不是奇怪,只是消息有些突然,我们……觉得意外吧。” “不用意外,祝福我就是!”静和郡主含笑说。 元卿凌和袁咏意对望了一眼,眼底更复杂得要紧,她们两人都比较开明,觉得静和可以寻找自己的幸福,也应该寻找自己的幸福,孤独一辈子,太残忍了。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魏王才刚出征回来,他能否接受得了这个消息? 这真是要他的命啊! 第1308章 嫁给谁 孙王妃盯着她,“为什么?你要嫁给谁?” “怎么?你不替我开心吗?”静和郡主笑着问道。 孙王妃气急败坏,“我开心个鬼,我开心什么啊?你嫁给谁?谁的是谁家的人?人品如何?官拜几品?府中人口可复杂?婆母可是个事儿精?姑子是否刁毒?对方可曾成亲?有儿女吗?” 一连串的问题从孙王妃的嘴里抛出来,一个一个地列罗,无比清晰,也无比实在,听得出,她才是最关心静和郡主的,她一句要成亲,她便已经替她把握住最关键的问题了。 静和本来戏谑地看着她,听得她这番诘问,顿时怔住了,眼底迅速地涌上一层雾气,眼圈微红,“二嫂,谢谢你!” “你还知道叫我一声二嫂,你……哎,你这样成亲了,老三怎么办啊?”孙王妃急得直跺脚。 “你不是一直都觉得他对我不好,不愿意我搭理他么?”静和道。 孙王妃自己说着都眼圈红了,“他以往对你确实不好,真是不值得原谅的,但是……你现在是要嫁人啊,你是要他的命啊,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很清楚,就因为知道他爱你,却又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伤害你,我才不原谅他, 可天下间,确实也找不出有一人能如此爱你的。” 孙王妃这番话,说得大家心里头都难受极了,就连扈妃对他们两人的事情不大过问的,都听得眼圈发红。 安王妃心头尤其的难受,躲过头去抹眼泪,魏王和静和郡主会落得如斯田地,都是老四一手造成的。 静和幽幽地说了一声,“你既不同意我与他重新在一起,那你是要我一人孤独终老?” “那不行!”孙王妃立马抬起头看着她,语气比较强烈,“不可以一人孤独终老,瞧瑶夫人那样,也是够可怜的,我每一次见她,甚至都觉得她要发霉了。” 静和郡主瞧着她,“那你要我怎样?” 孙王妃一时语塞! 静和郡主苦笑了一声,“我如今的处境最为尴尬,我嫁不得,复合不得,孤独不得,那我到底如何自处呢?我在府中这些日子,家中长辈日日用可怜的眼光看我,明着暗着要试探我该说亲了,甚至为我张罗物色,我若离府去庵堂,清净倒是清净,可我到底六根不净啊,我舍弃不下家人,离京去吧……实不相瞒,我疲惫了,走到哪里都是陌生人,想找个人说话都不行,那种孤独,你们知道吗?是 从灵魂里发出来的,方才二嫂说瑶夫人要发霉了,我觉得我才是真的要发霉了,我有时候特别想去找你们说说话,可我一旦去找你们,你们看我的眼神,我感觉像是在看一条受伤的小狗,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唯恐说错了一句话让我难受,我十分感谢你们对我好,但是,拿我当个正常人,或许,大家都没这么压抑。” 这番话,让大家都眼泪上来了,让人很难受啊,想到她这般彷徨无措地活着,大家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堵。 安王妃强忍着眼泪,她素来有分寸,今日庆典,不可轻易落泪,哽声道:“落落,对不起,都是老四的错,我真的……我不能为他辩解,是他害得你们夫妻今日这样。” 静和郡主瞧着她,叹了一口气,“看,我就知道会这样,一个一个地争相把罪责揽在身上。这两年,我反复思量,安王妃,你说这番话,只对了一半啊,可不全是安王的错,故知的那些伎俩,我与太子妃都没着道,为何就他着了道?只是,若说老三有错,错在何处呢?错在他不信任我吗?可他为什么会不信任我?说到底,还是我们夫妻之间早有问题,才会叫人有机可 乘,我没能让他全心信任我,我也有责任,这些事情不会发生在太子和太子妃身上,甚至都不会发生在二嫂和二哥身上,唯独我们……所以,这能怪得了谁?而如今怪谁,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说完,看着大家怅然的神色,击掌一笑,“今天多好的日子啊,国庆之日啊,要笑,不要提那些事了,都过去了,让它烟消云散吧。” 大家强打精神,笑了一下,但孙王妃却还是盯着她问道:“那你要嫁给谁?” 静和郡主笑了笑,认真地道:“嫁给战神!” 众人皆是一怔,孙王妃懵着问道:“什么?战神?哪位战神?” 静和郡主看着她,“就是女子要嫁的那位战神。” 众人皆是一片茫然,倒是扈妃怔了一下,诧异地看着她,“你,你这哪里是嫁人啊?你这是打算以后都不嫁人啊?” 袁咏意和孙王妃也马上领会了,民间女子,若不想成亲,但又怕被人指指点点,便走了一个仪式,把自己嫁给织神,绣神,花神,柳仙之类的,如此,娘家出于敬畏那些不知道有没有的神,一般是不敢再逼婚了,而旁人也不会再指指点点,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神仙是否 真的存在,一旦恶言恶语指指点点,则怕被上神惩罚! 乐得清静。 但她不嫁给织神,花神,却把自己嫁给了战神,这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因为,魏王以前曾被太上皇称赞过,说他是北唐的战神。 她是要把自己嫁给以前的魏王? 孙王妃叹气,“你何必呢?” 静和郡主说:“这是最好的方式,我嫁人了,娘家人不会再为我说亲,府中不会每天有媒人登门,他们也不必担心我死了以后无庙无主飘零孤独,我嫁人了可以名正言顺地搬出去自己住,所以,一举数得,你们不必劝,我是遵循我自己的内心,我想这么做,也一定会这么做,希望大家都能尊重我的选择。” 大家沉默了一下,由扈妃带头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听起来是有些可笑,但是,大家都尽量真心,希望她能真的安宁欢喜。 孙王妃虽然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真的找人嫁了,那么她也不会放心,总觉得天下间的男子都没有魏王爱她。 但就这么不嫁了,她这辈子,够呛,因为,她为魏王从此不嫁,魏王未必会因为她不娶,男人都是健忘的东西。 第1309章 他知道了 从扈妃处离开,静和郡主叫住了元卿凌,想和她私下聊一下。 元卿凌带着她到了皇贵妃宫中的侧殿,奉上茶汤之后,便屏退左右,与她单独对话。 静和郡主看着她,道:“太子妃,咱们这么多个女人当中,你的想法是最开明的,也最通透,我想你应该会明白我。” 元卿凌点点头,“我想,我明白的。” 静和郡主端着茶盏,在手心中慢慢地转动,静静说:“其实前阵子,家中为我说亲,我是差一点就同意了,因为我实在想结束那样的日子。可当我真要说出同意的那一刻,我心里疯狂反对,我不能这样做啊,我心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在,我怎能骗自己?所以我最终是没有同意。我知道他在等我,但我回去和他一起,每天必定都是折磨,我们没办法成为夫妻了,就这样,我嫁了我所想嫁的那个人,回忆是不会被人夺走的,我嫁给那个最美好时候的他,我心里很踏实,我想我的决定是对的,太子妃,二嫂一向很听你的话,你回头劝劝她,不要再让她为我忧心。” 元卿凌看着她,道:“你觉得这样做,对自己好,那谁都没办法干预你的决定,至于二嫂,我回头会劝劝她,但我觉得你真不想她担心你的话,那你 就要过得快乐,看到你的笑容,我相信比我说一千句都管用。” “我努力,一直在努力,已经很好,我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心里很平静。”她说。 “但你看起来很憔悴。”元卿凌看着她的脸,脂粉都没办法掩饰的苍白,还是一点一点地透了出来。 静和笑了笑,伸手抚摸着自己瘦削的脸,“这几天过得着实不好,家里反对,轮番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好在,都被我一一说服了,他们最终尊重和认同我的选择。”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想必过程十分艰辛。 她需要一个空间,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用背负任何人的关心怜惜,担忧疼惜。 元卿凌其实换位思考了一下,也明白她的选择,或许,如果她是静和,也会这样做,嫁给以前她所爱的那个人,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幸福平静地过完这一生,这是和自己和解的最好方式。 不背叛自己的心,也没有勉强自己去嫁给一个她所不喜欢的男人。 她握住了静和的手,轻声道:“嗯,这样很好,我支持你。” 静和反握住她的手,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笑了一笑,眼底的淤青被笑意冲淡,眉目弯弯,“你是第一个,真心实意支持我的人,我太需要这份支持了, 谢谢你。” 元卿凌笑了,“以后,大家都会支持你的。” “嗯,我相信会!”静和仿佛浑身又充满了力量,眼底燃起了对生活的热闹。 孙王妃那边,还是觉得别扭,庆典宴上,只是一直看着静和,她心里很复杂,因为在她认为,一个女子的幸福是找一个可靠可信可爱的男人过一辈子。 她实在也忍不住了,趁着庆典没开始,把元卿凌唤出去,跟元卿凌吐槽了,“哪里有贵家门第的千金姑娘这样做的?那些嫁给什么花神柳仙的女子,都是本身就嫁不出去的,又不想惹人非议,才以此做借口,成全自己能嫁出去的渴求,她大可不必如此。” “她开心,这就够了!”元卿凌拉着她往外走去,轻声嘱咐,“你如果真的关心她,爱护她,就要尊重她的选择,你若不尊重她的选择,又怎能要求她来认同你所谓对于幸福的定义呢?且你真以为她要成亲的时候,你一样是反对的,不要这么矛盾,让她自在地活着,不好吗?” 孙王妃眉目惆怅,“我没有你们懂得多,我只是觉得,她这样做很为难自己,但是或许你说得对,她觉得开心,这比什么都重要,太子妃啊,你不知道我与她的感情,我是真拿她当妹妹的,这姑娘 当初是被老三抢来的,那样静静的一个人,愣是扛起了所有的流言蜚语,踏实地跟老三过日子,也不许旁人非议老三一句,当初你二哥和老三的感情很好,我对老三也是看做弟弟那样,当初老三因抢亲的事备受责罚,她站出来维护他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对她好的……我只是心疼她,我没有说不支持她的。” “是,我知道你们很好,知道你真心疼爱她,所以,就支持吧,她太需要你的支持了!”元卿凌说。 “我知道。”孙王妃说。 几位亲王拉开魏王去说话,等到庆典宴席开始的时候才回来入席,但魏王没跟他们一道进来,是在外头看到了静和郡主和崔家的人,他痴痴地看了一下。 至于老九没和他们一块,是跟八皇子一道玩耍了,然后再一道牵手过来。 老九方才与八皇子在御花园里玩耍的时候,就听到了说静和郡主要嫁人的事,心下暗暗着急,等看到宇文皓和齐王怀王等人来,没见着魏王,他立马就拉住了宇文皓,急声道:“我听说静和郡主要嫁人了,是真的吗?” 宇文皓忙地回头,见老三已经大步地走进来,遂狠狠地瞪了老九一眼,“快住嘴,不要说了,免得他搅了这场庆典,父皇怪罪下来,你 可就要受罚了。” 老九也看到他来了,便不再问,坐在了八皇子的身边。 殊不知,八皇子却听到了他们说话,侧着脑袋问宇文皓,“五哥,静和郡主是三嫂嫂,三嫂嫂要嫁人了?再嫁给三哥吗?” 魏王恰好来到,八皇子的话一字不漏地进了他的耳中。 他仿佛如遭雷劈一般,脚步片刻凝滞,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怀王站起来,伸手拉了他一把,“三哥!” 魏王看着他,“嗯?” “坐下来,父皇到了!”怀王压低声音说,看到他这模样却有些慌了。 魏王木然地坐下来,静静坐了一会儿他扭过头去问八皇子,“八弟,谁要嫁人?” 顺王一把捂住八皇子的嘴巴,“不能胡说,没有的事。” “老九,你让他说!”魏王的双手拢合在袖袋之中,这姿势,像极了太上皇,今日刮了胡茬,铜色的面容有着沉冷的光洁。 宇文皓在旁边轻声道:“回头再跟你说,你不能闹事,今天大家都这么高兴。” “所以,她要嫁人了,你们都知道,我不知道!”魏王看着宇文皓说。 “我们也是刚知道的。”宇文皓无奈地道。 魏王哦了一声,看出去,静和郡主正和崔家的人走进明殿大门,他瞧着,缓缓地笑了笑,“嗯!” 第1310章 故意让我们难受 他心底如山崩塌倾倒,面上那一抹笑容始终坚持维持着,耳边尽然是闹哄哄的声音,他一句都没听清楚,只是一直惧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但好在,他做过心理准备的,他想过无数次,有一天她要嫁给别的男人,他应该要做出什么反应,做出什么态度。 “三哥,父皇祝酒!”许久,耳边传来宇文皓的声音,他侧头看到宇文皓担忧的神色,他便机械地端起了酒,看向了父皇。 父皇说着话,脸上洋溢着欢欣的笑容,他就跟着笑,父皇举杯喝尽,他也喝了,酒辛辣无比,呛入喉咙里,他觉得无比的痛快。 大家都笑,十分欢喜,他看向静和,她唇角也挂着微笑,她也很开心。 今天确实是一个很值得开心的日子,所以破例官员和女眷命妇都能坐在殿中,她看起来真开心啊,她笑起来其实真很好看,她应该多笑一点,希望以后她嫁的那个人,能让她一直开心。 他为什么不战死在沙场?他应该被敌人乱刀砍死的。 脑子里胡乱地想着,酒一杯一杯地灌了下去,他酒量一直都很好,几杯下肚,便觉得醉意上头,他不敢再多喝了,怕失态,他总是控制 不住自己的,在这上头吃过亏,他得控制好自己。 他也能控制住自己,因为他做过一千次的预想了,能接受。 宇文皓一直盯着他,怕他出乱子,好在他一直稳如泰山地坐着,并未继续灌酒,只是慢慢地一口一口地饮,可见他真的成熟了许多。 这场庆典宴会,欢声笑语一片,觥筹交错之中,众人皆醺,他也半醉了。 宴会之后,大家逐渐告退散去,残羹狼藉也被迅速地撤下,他看到她走了,他也木然地跟着宇文皓站起来,身子一个摇晃,随即被宇文皓架着离开了明殿。 “我没事!”他转过头去对宇文皓说。 宇文皓淡淡道:“今晚不要回去了,去楚王府吧。” “不去!”他挣脱宇文皓的手,看见太子妃元卿凌疾步上来,她挺着个大肚子走路,样子很诙谐,像笨熊,他就笑了。 元卿凌眼底透着无奈,“三哥,她不是嫁给任何人,她是嫁给战神,嫁给以前的你,守着你们最初的那份回忆过一辈子。” 魏王深呼吸一口气,才觉得尖锐痛楚袭来,他摇摇头,脸色陡然苍白,“不,我宁可她嫁人了。” 宇文皓还不知道这事,听得老元这么一 说,也觉得有些难受,真是,两人都是固执的。 魏王跌跌撞撞地走了,宇文皓连忙叫顾司找人送他回府,顾司这会儿刚好也休班了,就顺带送了他一程。 众人出宫去,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静和这个决定,很虐心。 但是,谁能干涉呢?谁能去说个不呢? 顾司翌日一早就来到楚王府,说给魏王吃了点药,让他睡两天。 “他情绪很激动吗?”宇文皓问道。 “激动,说要去找静和郡主,但他这模样,哪里能让他去找?崔家不把他剥皮了才怪呢。”顾司无奈地说。 宇文皓见顾司疲乏要紧,知道他看了一宿,便道:“行,那你回吧,这事交给我。” “好,我回了!”顾司打着哈欠走了。 元卿凌也披衣起来了,问得情况,略有些担忧地道:“叫汤阳过去住几天,看着他吧。” “也行!”宇文皓回头就叫人去找汤阳,让他收拾东西到魏王府去住几天,看着一下他,免得出什么乱子。 府中暂时没啥事,汤阳走开几天也不打紧,宇文皓吩咐下来之后,他就回去收拾东西策马到魏王府去了。 静和那边决定了的事,办起婚事来十分迅速,毕 竟不需要走什么仪式,就是搬了个府邸。 她甚至都没告知众人,等婚事办完,住进了新宅子,才派人各个王府里知会了一声,请大家过来她的新居里吃茶。 瑶夫人今日也过来了,她搬了几箱子的东西过来,大家虽然都带了礼物,但是,没她这么隆重的。 她的府邸,坐落在惠民门大街后面的住宅区,府邸不小,到底是郡主的封号,该有的气派都有,但是,就是这一块比较杂乱一些,因为周边住的基本都是贫民,这宅子也便宜,原先是商贾的宅子,低价卖了出去,她喜欢,就买了过来作为自己的新家。 孙王妃一看就不喜欢了,“这宅子大是够大的,但是冷清啊,且周边这么复杂,你怎么能住在这里啊?” “这里很好,够大!”静和郡主笑着说,这里头拾掇过一下,加上装潢也不差,看着着实也是够气派的,有三个院子,厢房二十余间,是挺大的一个府邸了。 “要这么大做什么?”孙王妃没好气地道。 “大一点好,能多住人啊!”静和郡主笑着说,吩咐丫鬟摆茶,她亲自来冲泡。 袁咏意问道:“多住人?你要住什么人?还有谁来跟你 一块住?” 静和郡主抬起头,含笑看着瑶夫人,“你没说?” 瑶夫人擦了一下汗水,道:“这两天忙着张罗,顾不得说,你说吧。” 众人疑惑地看着她们俩,这憋着玩什么大戏啊? 静和郡主看着大家,慢慢地收敛了笑容,眼底却十分的温柔,“其实这事,老七是知道的,庆典之前我就到衙门去了,因为明月庵要清拆了,里头姑子们收养的十几个婴儿,要找人收留,我便去找了一趟瑶夫人,问她是否愿意和我一同收养这些婴儿,她说同意,我便到衙门去办了手续,过两天,孩子就来了,所以,我才这么着急要搬出来,瑶夫人今日带过来的,都是婴儿的衣裳,以后,我就是十几个孩子的娘了。” 众人都怔住了,收养了这么多孩子啊? 孙王妃霍然站起来,生气地道:“你这是自找麻烦啊,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过,非得要养什么孩子?你是不是非要折磨自己才开心啊?” 她骂着,眼圈陡然一红,声音哽咽起来,“你想没想过我们也难受?嫁个什么战神就算了,还要弄这么多孩子来刺激自己,你这是折磨自己啊,你这是故意让我们心疼是不是?” 第1311章 终于还是嫁了 静和郡主怔了一下,喃喃地道:“我……我不是折磨自己啊,你怎么会这样想的?这有什么刺激我的?” “你不就是因为失去了孩子才这么做的吗?”孙王妃口没遮拦,这激动之下,也不管后果,直接就吼了出来。 “二嫂!”元卿凌顿时回头斥了她一句。 孙王妃话出口,才觉得失言,但干脆也不管不顾了,“就是这样,有什么不能提?事情都过去了,还要为这事折磨自己一辈子不成?你说要嫁给战神,太子妃叫我尊重你的选择,好,我不问,我尊重,可你张罗养孩子,这事就离谱了,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责任吗?你若用这些孩子来弥补自己的缺陷,你就是害了这些孩子,也害了你自己。” “好了,二嫂,不要再说了,你听静和说说!”元卿凌拉住了她,摁着她回椅子上坐着,再给她递了一杯茶,“冷静冷静!” 孙王妃接过来了茶,却别了脸,拭了一把眼泪。 屋中静悄悄的,一时无人说话。 大家想安慰一下静和郡主,但孙王妃这话说得如此伤人,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静和郡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色也有些微愠 了,“怎么我现在做任何事,都必须要和以前的事牵扯上?到底是我不愿意重新开始还是你没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我是因为失去过孩子很难过,但是不代表我养这些孩子只是为了弥补我的遗憾,那些孩子我去看过,都很可怜,明月庵清拆之后,大点的孩子还能安置在保安堂,可这些婴儿必须要有专人照顾,我有这个能力,我有钱,我能雇得起奶娘,雇得起人去照顾他们,我自己也能帮忙一把,收养他们,和我以前的经历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心疼他们,这样说,你们信吗?不要再牵扯以前的事了,好吗?都过去了。” “我信!”瑶夫人马上就说了,看着孙王妃,“你说你嘴巴怎也不知道安个门啊?乱说一通,那天静和来找我,我们是详细分析了这个事情,做了周全的计划,我如今无事可做,也可以帮衬一把,不至于叫这些孩子孤苦伶仃地被扔到保安堂去,保安堂虽然是朝廷开设的慈善堂,但是里头条件不好,人也不够用,大点的孩子自己能吃喝能上茅房,不需要专人照顾,是可以活下去的,可这些婴孩完全不能自理,总不能就 这么丢在里头了,我们有这个能力,有分封银子,朝廷也按月发放月例和粮食,养活得了他们,为何不做啊?非得自己住在府邸里,每天赏赏花,做点绣工看看书,才叫过上安稳日子?你这脑子,一天天的想什么呢?多好的事,愣是被你看做是什么什么的手段,到底是谁忘记不了那些事?你往后在我面前,就不要再提什么以前的事,否则我把你嘴巴撕烂了!” 瑶夫人板起脸来,是十分威严的,且连消带打地斥责孙王妃这一顿,孙王妃都没敢反驳,瞧着她眼底的森森的寒意,也没来由地心怵,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遂讪讪地道:“那……那这事,定下来了么?” 静和郡主瞧着她瞬间认怂的样子,不禁好笑起来,道:“定下来了,过两天孩子就要送到,到时候你们若得空,也可以过来看看的,明日,奶娘就要到了,这些事情,都是瑶夫人帮着张罗的,我这几天因顾着宅子的事,就都交托给了她。” 元卿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她很支持的,静和的心肠很好,她不会刻薄这些孩子的,而这些孩子着实需要有人照顾。 她第一个站起来说 道:“我到时候过来帮忙,关于养育孩子,我有经验,也可以过来指导一下。” “你拉倒吧你,养育孩子的经验你没有,你家那几位小爷们,都懂事得很,哪里需要劳心过?还是我来吧,我有经验!”瑶夫人笑着拆了元卿凌的台。 “我有经验,我来!”袁咏意说。 容月搭腔,“我来学习经验,二嫂你呢?来不来啊?” 孙王妃悻悻地道:“说得像是谁没经验似的,那天我肯定来。” 静和郡主是在意孙王妃的,方才争吵两句,不损和气,她上前拉着孙王妃的手,真诚地道:“往后,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二嫂的,你可真的得来。” “我肯定来!”孙王妃看着她,顿了顿,软了声音,“对不起,我方才不知道胡说了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静和笑着道:“我忘记你说什么了。” 众人相视一笑,倒是也皆大欢喜。 妯娌们又聊了一下天,便听得丫鬟过来禀报,说魏王来了,要见静和郡主。 孙王妃霍然站起来,拉下了脸,“不见,让他滚!” 瑶夫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嘴巴不要了吗?见不见,是你做主的?” 孙王妃气恼 ,“他这会儿来什么来?这不是添乱吗?” 静和微微一笑,“没事,来就来,我也有话要跟他说。” 她抬起头看了丫鬟一眼,“请魏王到偏厅,我马上过来!” “是!”丫鬟领命出去。 元卿凌看着静和,问道:“你真要见他啊?” 静和端起茶盏,慢慢地饮了一口,轻声道:“他需要放下了,日子总得过下去的,我如今很好,莫要让他惦记着了。” 她放下茶盏之后,站了起来,见大家用担忧的眼光看着她,不禁笑了笑,“别担心我啊,我这日子看着有些奔头,我都放下了,这弄得大家还在为我悬着心,多不合适?喝茶,这茶可好了,是我堂兄从大兴给我带回来的,别浪费了啊!” 她说完,抖了一下裙摆上的茶末,便抬起了头走出去。 魏王在丫鬟的带领之下,先去了偏厅,汤阳本是要拦住他的,但是没拦住,只好跟着过来了。 但他没去偏厅,只是在正厅外头等着,和元卿凌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其实也比较担心,因为魏王这两天都是迷迷糊糊的,顾司给他吃了药,人不大精神,但醒来就说要过来找静和郡主,拦都拦不住! 第1312章 活着不容易 魏王坐在偏厅里,脑子里依旧有些昏沉,他是执意要来的,这一趟不来,心里不安。 门口的一抹衣裾闪动,他迅速抬起了头,眸子凝在了她洁净的脸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静和郡主走过来,站在了他的面前,和他对望了一眼,轻声道:“坐吧!” 他安静地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对着静和,他总是很谨慎。 静和就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你……”他开了声,声音略沙哑,“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你若真找人嫁了,我也不会阻止你,不会为难你。” 静和摇头,“我觉得这样挺好。” 他看着她,从她眼底看到了安宁,仿若从前一般,但这是假象,必定是假象,“我不信!” "你信不信都好,我已经这么做了,"她瞧着他,声音里透着清凉之意,“我要过新的日子了,希望你也可以,你若要娶妃,不必顾着我的感受,前尘过往,我们都该放下的,活着,就要有个活着的样子,别总是为了以前的事折磨自己,否则这余生漫漫,如何煎熬得完啊?” 他眸眼有些发红,微弯的眼角尽是固执,“我已有王妃,这辈子不会再娶旁人!” 她望着他,说:“那你就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你是帝王之子,你的人生不 止儿女之情,肩膀上还挑着重担,你若还愿听我说一句,那就是放下该放下的,去做你该做的。” “这是你所希望的?”他声音略带了哽咽。 她说:“是我希望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不曾放弃努力地活下去,不止活下去,还要活得好,这才不辜负来这世间一遭,王爷,你对我已经没有责任,但你上要报效朝廷,效忠君父,再者要和睦手足,与太子并肩作战,下要对得住黎民百姓的供养之恩,我这番话,并非只是冠冕堂皇地敷衍你,这是我真心要对你说的,有能力,多做点事吧,别虚度光阴。” 他望着她,往事纷繁袭来,“你往日也说这些话。” “是的,我一直都说!” “可我那时候,总觉得你若喜欢我,就该对我多说些情话,而不是以这些大道理来打发我。” 静和略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不!” 她出身崔家,崔家有朝廷的肱骨之臣,自小接受的庭训,就是这些。 “你这样跟我平静地说话,我心里很欢喜。”他声音更沙哑了些,痴痴望着,总舍不得移开眸子。 静和点了点头,“平静一点好!” 良久,他问了一声,“二嫂她们在?” “在,你要见她们吗?”静和问道。 他摇摇头,“不,不见了,二嫂恨我。” 她又笑了起来,“是的 。” 他看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那被隐藏得很深的虎牙,也稍稍地露了一点。 “多笑一点吧!”她说,站了起来对他福身,“王爷先回吧,我有客人在,不便与你多说!” 他慌忙也站起来拱手还礼,“那……那我先告辞!” “王爷!”她正色地看着他,“做人,有时候还是要恩怨分明,有些人你要永远记得他的好,但有些害过你的人,你便放过也总得提防一下,原谅和宽恕,或许会让你的人生失去很多负担,但也一定会让你危机四伏!” 他怔了一下,仿佛不知她所指。 她不说了,这些话,点到即止,叫来了管家相送,他一步三回头,直到看到她消失在廊前,他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回到正厅,大家都看着她,她缓缓进来,笑了笑,“我们没打起来!” 见她还笑着,大家的心也都放下了,瑶夫人忙地转移了话题,“要不要看我带过来的小衣裳?我叫邻居们一起做的,做了三天,很好看!” “要看!”容月十分稀罕小衣服,忙地说道。 箱子打开,一套一套的小衣服被展示在眼前,各种颜色都有,十分有爱,静和手里执着一件,抚摸了一下料子,然后赞赏瑶夫人,“这料子很柔软,适合孩子的肌肤。” “棉布,好穿!”瑶夫人说。 “还没够吧? ” “还在赶制,你放心,到时候孩子接了过来,有替换的。”瑶夫人办事素来是周全的。 静和脸上有慈爱的光芒,“那就好。” 元卿凌说:“其实我府中也有些穿过的小衣服,可以送给你。” “你不留着给小宝吗?”容月诧异地问道。 “穿不了那么多,五个哥哥的衣裳,怎穿得完?”元卿凌笑着说。 “且小宝怎能穿旧衣裳呢?指不定是个姑娘。”袁咏意笑着说,她是很知道太子的心思,也盼着元姐姐这一胎是个女儿,那样太子就不用再总打宝姐儿的主意了,每回来看宝姐儿,他都恨不得把宝姐儿抱回家去。 静和郡主很欢喜,“那就太好了,我跟你去取吧。” “这不必跑一趟,我叫人送过来就是。”元卿凌道。 “不打紧,我有些事情还得请教一下你府中的奶娘!”静和心里着急,便站起来说要现在过去。 元卿凌便道:“那好,现在就去,收拾过来还得浸泡一下,毕竟放着好久没穿了。” 静和叫人准备马车随着一同过去,她则和元卿凌瑶夫人坐同一辆马车,其余的王妃,各回各家。 楚王府的马车比较宽敞,坐了三个人还有宽裕的,瑶夫人往边上靠了一下,揉揉眼睛,"这针线活还真不能久做,眼睛不如往日了。" “没事吧?”元卿凌见她眼 睛有些发红,遂问道。 “没事,就是熬了个通宵,除了赶制这些小衣裳,还给毁天做了一身锦袍,贺他封爵之喜。”瑶夫人懒洋洋地说着。 元卿凌才想起父皇原先说过要赐婚的,但如今也没什么动静,不过,也不着急,如今庆典才刚过。 静和郡主侧头过来道:“其实毁天先生不错的,夫人,还是可以考虑考虑。” 瑶夫人瞧着她,“嗯?你这刚嫁战神,就巴不得我也嫁出去了?话说,你是真开心吗?” 静和温柔地道:“我早前出去的这些日子,见了许多人,知道了很多故事,其实,比我们艰难的人,多了去了,遭遇了那么多苦难的他们还铆劲努力地活着,我们有什么资格动不动说过不下去?所以你们真的放心,我在最艰难的日子里,都不曾想过要放弃的,太子妃可以作证!” 静和说着,转头看着元卿凌,眼底有着坚毅的光芒。 元卿凌想起她所遭遇的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她的情绪很差,有重度的抑郁了,想过自尽,但是她那会儿苦苦支撑,有特别强的求生意志,她是真的比任何人都重视生命,珍惜生命,也确实是很努力地活着。 所以,她对瑶夫人说:“没错,确实如此。” 瑶夫人瞧着两人,眼底渐渐地也生了光芒,“是的,必须是要这样的!” 第1313章 送嬷嬷回宫 过了两天,明月庵清拆,元卿凌派了人过去帮忙,她自己也到了静和的府邸去等着孩子们的到来。 通共十三个婴儿,三个男孩,十个女孩,最大的一岁半,最小的,也才两个月。 三个男孩都有些缺陷,一个兔唇,一个脸上有一大块的胎痣,几乎把半边脸都给遮蔽了,但是另外一边脸,却长得特别的好,第三个男孩是失明的,失明的这个孩子是一岁半,也是这些孩子当中最大的。 跟着送过来的姑子告诉大家,“这些姑娘都是被扔出来的,穷人家,生了很多姑娘养不起,就偷偷地放在庵堂门口,男孩儿一般都舍不得扔,再艰苦也养着,可这仨是有缺陷,又舍不得弄死,便也扔在了庵堂门口,造孽啊,好在有郡主收留他们,不然的话,贫尼也不知道把他们安置何处才好!” 她说着,对静和郡主再施礼道谢。 静和抱着那兔唇的孩儿,慌忙还礼,“不必言谢,我喜欢他们!” 姑子道:“贫尼知道郡主会好好对待他们,但也不得不多嘱咐一句,这份善缘既然结下了,还请郡主无论如何也不要扔下他们不管。” “我不会扔下他们!”静和轻轻地拍着兔唇孩儿的背,轻声道。 姑子双手合十,再次道谢。 大家一块 忙碌了起来,元卿凌给孩子们逐个检查身体,看看可有疾病,女孩们都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瘦弱,毕竟是在姑子庵里,没什么好吃的,婴儿也小,吃不得旁的,都是喂些稀饭,且姑子们吃素,孩子自然连肉粥都吃不上。 失明那孩儿,元卿凌一时没能检查出原因来,但这么观察看来,眼部没有病变的迹象,她问姑子,“这孩子多大来到庵堂?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姑子道:“回太子妃的话,他来到庵堂的时候才九个月大,当时还附有一封信,说他原先是看得见的,但病了一场,就从此看不见了,这孩子来的时候,衣着倒是光鲜,还包着绸缎,看样子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富人家的孩子?又不是养不起,为什么要扔掉?”容月生气地道。 姑子叹息,“您有所不知,这富人家反而是最忌讳身体缺陷的,怕被人笑话,或者指骂不仁才诞下残缺孩儿,舍不得弄死,便扔掉了。” 容月怒道:“若是让我知道他爹娘是谁,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元卿凌冲容月摆摆手,孩子现在已经一岁半了,听得懂大人说的话,不便在他面前说太多。 她再给孩子检查了一下,发现他除了失明之外,没有其他疾病,很有可能是 因为神经炎引起的失明,这其实是可以医治的,当然,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间,先用药,到时候请奶奶针灸一下,看有没有复明的可能。 忙碌了大半天,算是把孩子们全部都安置好了,每个孩子都有专属的奶娘,奶娘负责喂养还负责照顾孩子,静和郡主安排得十分细致。 这府邸里,厢房管够,奶娘把孩子带回去之后,妯娌几个就坐下来商议孩子的姓名。 姑子庵里是给孩子起了名字,但是出家人起的名字,都是法号,以后他们要入世就得有俗家的名字。 最后商定了名字,随静和姓崔,元卿凌取了诗经的一句来给孩子起名,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去掉有美一人,两个兮,刚好就是十个字,从崔野到崔婉,女孩子的名字是有了。 至于三个男孩子,以复字排行,兔唇孩儿叫崔复缜,胎记孩儿叫崔复容,失明男孩叫崔复生。 从郡主府邸离开,元卿凌回到府中,进了啸月阁,孩子们在呼呼大睡,最近他们都在抢占去姥姥那边的机会,元卿凌揉揉眉心,有些疲惫,但是心里是欢喜的,也期盼着方妩那边尽快出结果。 关于猴子大脑的事,她其实犹豫过,要不要告诉红叶。 红叶对猴子 的感情很深,如果让他知道猴子有可能会以另外的身体或者意识活在某个时空,他应该会很开心,但是,以他执着的个性,也很有可能会去寻找。 漫无目的地寻找,是没有任何的结果,因为,都不能确定猴子到底是在什么时空,甚至,会不会有这个可能,也是未知数。 所以,斟酌再三,她决定先不说了,等方妩那边继续研究,有了结果再说吧。 翌日喜嬷嬷要回去宫中了,元卿凌拖家带口地陪同她一道去,喜嬷嬷前两天都在宫里伺候了,但是因为孩子们现在没在宫里头念书了,她舍不得孩子们,又想回来,结果回来之后,宫里头那三位也抢人,说让她尽快回宫去。 喜嬷嬷恨不得把自己劈开两边,一边在宫里头,一边在府里头,孩子和老人,都是她惦记着放不下的,所以,一路进宫,她就一路叨叨:“我往后就两边跑吧,十天住在宫里头,十天住在府里头。” “嬷嬷,您不用这么辛苦,你若是想念我们,我们就时常入宫去看您!”包子乖巧地道。 喜嬷嬷忙地抱着包子,喜不自胜,“我太孙可真是太乖了,太懂事了。” “我们也懂事的!”糯米和汤圆急忙就挤了脑袋上前去,讨巧地道。 “都懂事,都懂 事!”喜嬷嬷伸手揽着他们,叹了叹气,“不愿意进宫了,要不还是回府吧。” 元卿凌笑着道:“我可不敢跟首辅抢人,回头太上皇一道圣旨下来,不还是得乖乖送你回去?你啊,就别劳心孩子们的事了,他们如今时常都往宫里跑,你一个月指定能见他们十回八回的。” 喜嬷嬷眸子一瞪,“怎够?我恨不得是日日陪着他们,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的,刚出生就是我带着,小胡瓜那样,带到如今这么大,会走会跑,嘴巴甜了会逗人开心,我就丢下不管,我怎么舍得啊?” 元卿凌心里想,若是镜湖通了,孩子们要过去念书,那嬷嬷得想死他们了。 这话暂时可不敢说的,若说了,估计她几宿都睡不着。 进了宫中,孩子们就一味黏着太上皇,太上皇欢喜得很,拿出了珍藏许久的好东西,说要跟孩子们分享。 叫人拿出来之后,元卿凌哭笑不得,是一坛子女儿红。 逍遥公告诉元卿凌,说这坛子女儿红是他从大长公主那边抢回来的。 元卿凌啼笑皆非,这明抢暗偷的事,做习惯了还真是改不得。 太上皇瞧了元卿凌的肚子一眼,神色悠闲地道:“不必再抢,等过三两个月后,孤就可以把整个御花园都埋下女儿红了!” 第1314章 四颗小石子 这话很明显是说元卿凌肚子里的是女儿,他这个当曾祖父的要帮忙埋下女儿红,等小来福出嫁之后挖起来喝。 元卿凌忽然很好奇,“你怎确定要埋女儿红呢?” “孤就是知道。”太上皇很笃定地说。 “怎么知道的?” “五十年前,相士说,孤今年要添曾孙女。” “那也可以是容月的。” “那就添两个!”他神定气闲。 元卿凌笑了起来,“容月是双胞胎。” 他眼睛一下子瞪大,气急败坏,“那就添三个!” “容月的也是女儿?”元卿凌调皮问道。 太上皇不搭理她了,做人不相信相士的话,是要倒大霉的。 元卿凌站起来,把仨都撵进去,要给他们检查身体。 逍遥公一如既往的健康,心肺功能比年轻人还要好,手腿利索,腰骨坚固,他为此很骄傲,觉得自己能再活一百年。 太上皇毒舌地说:“一般健康的都会先死。” 逍遥公白了他一眼,“先死还是我的福气呢,若你们都死了,剩我一人,这日子得多孤单!” 太上皇和褚首辅都迅速抬起头看他,眼底有些东西,慢慢地浮起来,面容显得沉重,因为他们都有数,这一天,不会很远,他们仨老头,总有一个要早死,然后扔下两 个,最后扔下一个。 从少年相伴到老,这是天大的缘分和福气,但这些缘分和福气都是有尽头的。 元卿凌拿着听诊器,一时也黯然。 褚首辅看向旁边的喜嬷嬷,笑了笑,“不打紧,还有下辈子,总有盼头的。” 喜嬷嬷也笑了笑,“是的,还有下辈子呢。” 太上皇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睛让元卿凌听着心跳,他的心跳有些快,许是情绪的影响,他没说,但是心里也怕那一天的到来。 太上皇的身体,比出征之前还要好,看来,人是不能一味地享福,得有点事让他做,这才能延年益寿。 褚首辅肺不好,这连日的咳嗽加重,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太上皇的补品都赐给了他,首辅在战场上吃了点小伤,太上皇知道他身子弱,就叫他喝了双份的,用中医的角度说,这叫虚不受补,肺火重,就咳嗽了。 元卿凌开了些药和止咳水,让嬷嬷监督他服用,首辅是很爱惜身体的,毕竟年迈了才能闲下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的战友过些安静的日子,他舍不得死呢。 所以,他甚至是问了元卿凌能不能挂个水,很快就好的那种水。 元卿凌笑着说:“不至于,吃药就好,吃喝清淡一些,不能再喝什么补 品了。” 褚首辅不禁埋怨太上皇,“往后你的补品,你自己喝。” 太上皇嘟哝,“为你好,你还不知道。” 他招点心和二宝过来,然后招呼宫人给他们取来礼物,元卿凌好奇,“还有礼物啊?” “你以为只有你才有礼物?”太上皇藐视了她一眼。 元卿凌以为又是给他们金银珠宝,遂道:“孩子还小呢,如今也不花银子。” 太上皇没言语,等宫人取来之后,摆在了桌子上,却发现这礼物也太……不像礼物了。 四颗小石子。 而且这些石子都是寻常可见的那种,甚至还不如御花园里铺在小道上的鹅卵石,沾着泥土和粉尘。 只是颜色略有些不一样,可也都是寻常所见的。 五个孩子,四颗小石子,怎么分啊? 元卿凌正好奇,却见太上皇叫了包子过去,让他把这四颗小石子分给弟弟,至于哪位弟弟分哪一颗,他自己决定。 包子没大看得上这些小石子,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就依次地分了下去。 三大巨头看得比较认真,且神情也甚是肃穆,等到包子分完了,太上皇看向首辅,“记下来了吗?” 首辅点点头,“记下来了!” “那就妥!”太上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道:“那剩下 的那一颗,便给肚子里的。” 元卿凌不禁笑了起来,就这几颗石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翡翠呢。 虽说包子不大稀罕这些小石子,但是,四个弟弟都有,而且还说有一颗要留给肚子里的妹妹,唯独他没有,心里就不大高兴了,缠着太上皇问道:“太祖父,这是什么宝贝啊?为什么不给我啊?” 太上皇笑眯眯地看着包子,“因为啊,这些小石子,你会拥有很多很多,而他们手中的也是你给的,当有一天,他们靠着这些小石子就能吃饭,那么你们兄弟就不会为了一碗饭而争夺。” 包子这会儿还真没听懂,迷惑地道:“这些小石子能做饭吃?” “能让弟弟吃饱饭。” “可我若是有一碗饭,我也不会自己吃啊,我肯定分给他们吃。” 太上皇一怔,“哦?但这样你就没得吃了啊?你会饿肚子的。” 包子揉着太上皇的手板心,笑得眉目弯弯,“太祖父你糊涂了啊,把一碗饭分成六份,我们都能吃啊,哪怕是一口,也得分一口的啊。” 太上皇看着他,眼底有些惊艳,“对啊,还是包子聪明,太祖父竟然不记得一碗饭还可以分成六份,让,却不委屈自己,好,好,太好了!” 太上皇一连说了几个好,可见心头着实是激动,且他还回头看了褚首辅和逍遥公一眼,眼底颇有得色,仿佛是在说,孤挑的人,不错吧? 元卿凌收拾着东西,听着他们说话,若说太上皇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听不明白,那就是糊涂了。 东西全部放进药箱之后,她让包子带着弟弟出去,然后坐下来看着太上皇,“皇祖父,您这是为何呢?小石子,又是什么?” 虽说心里有数,却不知道具体,总得问问。 太上皇看着她,眼底闪着睿智的光芒,“有些事,越早决定越好,我手头上通共是有五颗小石子,是此番从北漠得来的五座城池,由包子分封给弟弟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他的决定,当然了,你可以说他如今不知晓,可他说了,他有一碗饭,会分给弟弟吃,三岁看八十,性子是不会改变的,只要培养得当。” 元卿凌怔怔地看着他,“可这些城池,如今就分封出去了?父皇知道吗?他或许会做处理呢?” “是孤等打来的城池,他要动,也得跟孤商量,但他不曾找来,可见暂时没有想法,孤过两天会找他说说,先看看那边回传的情况再说,”他见元卿凌一副忐忑的样子,不禁气恼,“你不同意么?” 第1315章 五座城池 元卿凌讪讪地道:“我只是觉得,如今分封尚早。” 太上皇道:“如今分封,看着是早了些,但是孤并非只是怕他们日后会相争,而是这五个孩子来日都必将有大出息,把这五座城池分封给他们,是因为北唐与北漠签订的停战协议,估计二十年不足,北漠便要撕毁,而这五座城池靠着我北唐边境,是我们最好的防线,二十年后,孩子们都长大了,以他们的本事,能把这五座城池都变北唐化,反而可成为我们抵御北漠最好的屏障,这是孤为北唐二十年的筹谋,那五座城池的百姓,从现在就要知道他们的王是谁。” 褚首辅在旁边补充,“所以,班师回朝之前,便已经下令给扈大将军,让他安排好,江北府秀州府的一部分百姓往这些城池迁移,与当地的人通婚,甚至会鼓励内陆的人继续往那边迁移,扩大我北唐的人口,让北唐的根植入那五座城池的地里,牢牢抓住不放。” 元卿凌听得有些感动,没想到他们想得如此长远,二十年后是什么样的天下,谁都不知道,但是唯有把计划制定下来,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才能最大程度地控制变数。 既然他们决定了,元卿凌也不便说什么,毕竟,就算分封了 ,如今孩子们也不可能去,还得派人管着。 元卿凌出宫之后,跟老五说了这事。 没想到老五早就知道了,说庆典当天,太上皇就问过他的意思了,他觉得可以。 元卿凌道:“你早知道了竟也没告诉我。” “忘记了。”老五讪讪一笑。 “这事都能忘记?分封是大事好吗?” 老五俊颜一展,“当时没觉得是多大的事,我答应主要是因为往后这五座城池的赋税食邑都是分给他们的,有钱就答应了。” 元卿凌被他一心钻到钱眼里的做法深表无语。 “只是不知道父皇同意不同意呢?”元卿凌还是比较担心这点,毕竟,这是太上皇的决定,听他说为什么要他同意这句话,就可以证明他其实不曾跟父皇商量过的。 “父皇那边应该不会反对……”老五顿了顿,却又蹙了眉,“如果父皇另有打算的话,那估计也是把一座城池分给老十的,若真这样,咱小来福就不要了,闺女不用分封到这么远的地方去。”毕竟,她爹也是有皇位要继承的。 元卿凌道:“这事咱先别声张,太上皇估计会和父皇沟通好的。” 毕竟,他们说什么都不合适,得到的人,哪怕谦让都让人觉得有攻击性。 老五的猜测,还是比较 靠谱的。 这事太上皇还没说,但明元帝却先跟扈妃说了。 其实他也思量了许久,扈妃是他所钟爱的女子,他也很喜欢小老十,想对他好一些,太子之位是不可能的,他不至于这么不理智,只能是分封。只是,这么年少就分封,难免会被那些老臣说,可北漠割让的这几座城池,如今还存着比较棘手的问题,刚好赐给小老十,让扈大将军在那边镇守,想必无人闲话。 在跟扈妃说之前,他跟穆如公公提了一下,穆如公公谨慎地道:“皇上,这事您是不是先征求太上皇的同意?” “不必,太上皇不会干预。”明元帝觉得没这个必要,分封出去,依旧是北唐的国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至于国土的分封安排,太上皇也从不干预,若这点小事都去问,就显得他没有决断。 穆如公公斗胆地再劝了一句,“往日太上皇或许是不干预政事,可此番他御驾亲征,这几座城池都是他打回来的,奴才以为,皇上应该先问问太上皇!” 明元帝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想了想,道:“明儿请安的时候,朕提一下!” 穆如公公微笑,“皇上英明!” 明元帝命他收拾好东西,便去了扈妃宫中。 扈妃这几天肚子还是有些不 适,吃喝上都已经很重视了,可肠胃差了,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善过来,所以,他尽可能地都过来盯着她用膳。 小老十很喜欢黏着父皇,父皇一来,就钻他怀中撒娇,明元帝的其他儿女都长大了,有个小人儿这么黏着他,他心里很欢喜的。 对小老十的宠爱,他有时候也知道过了火,可当爹的,哪里有不宠自己儿子的呢? “最近吃什么了?吃得这么胖,快追上你二哥了!”明元帝笑着拍了他的小屁股,肉弹弹的,可好玩儿了。 小老十撇嘴,“儿臣才不要像二哥,二哥像一头猪似的,难看死了。” 扈妃沉下脸来,“掌嘴,谁许你这么批评你二哥的?” 小老十被扈妃一斥,顿时不敢做声。 明元帝心疼儿子,抱在了怀中,说扈妃,“你凶他做什么呢?童言无忌嘛。” 扈妃无奈地道:“皇上,童言无忌也得分事情啊,他这是不尊重他二哥,若叫王爷听了去,这多不好?” 明元帝见儿子扁着嘴巴,一副要哭的样子,总觉得扈妃对他的管教的方式有问题,小事总揪着他,却也不督促他上进,道:“老二不会跟他计较,且他着实也胖得像一头猪了,他自己不知道节制,还不许旁人说他吗?” “就是! ”小老十不满地嘟哝道。 扈妃气得一拍桌子,“你还敢说?” 这一拍桌子,小老十直接哭了出来,明元帝白了扈妃一眼,“好端端的,你非得弄哭他是不是?” 扈妃正色道:“皇上,诸位亲王小时,您是太子,帮着太上皇治理朝政,想必很少亲自教导,您不懂得,孩子或许本身没有恶意,可若大人也认同了他的话,他就会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从而越发的肆无忌惮,你不能再这么纵着他,否则迟早害了他的。” 明元帝确实不曾亲自教导儿女们,太上皇朝的时候,虽说没有夺嫡的事发生,但是灾祸连年,他身为太子,离京处理事情,一年总有七八回,很少留在府邸。 到后来太上皇退位,他登基,比当太子的时候更忙碌,自然更不能抽出闲暇来管孩子们。 这也是他时常对长子宇文君觉得愧疚的原因。 他知道扈妃是出于谨慎的心理,什么人都怕得罪,她如今活得小心翼翼,和原先的率性大胆,判若两人,后宫里的童孩言语,实在不必过多限制,也算是给扈妃一个安全感,他道:“朕决定了,把北漠此番送上的五座城池,赐给小老十,先分封,等他长大了再去,在那边当个王,你也不必总是提心吊胆的。” 第1316章 您深思 扈妃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皇上,这只怕不妥啊。” 明元帝扬手,“如何不妥?朕已经决定了,明日一早便跟太上皇说。” “只是,”扈妃觉得此事着实不妥,坐直了身子对着明元帝道:“诸位亲王虽也有分封,但封地不多,且都是有所建树才有分封,小老十不曾上过战场,不曾为国立功,一下子给他封五座城池,只怕会遭人非议说您偏心。” 明元帝本以为扈妃会很高兴,殊不知却如此的叫他扫兴,不禁脸色当下不悦,“谁敢非议?这五座城池地处荒漠,贫瘠,便分封了,每年能有多少银子收入?朕若真是要偏心小老十,大可以分封其他州府,为何非得是这鸟不生蛋的地方?” 扈妃见他生气,想着他这么做,也是对自己和小老十的一番好意,何必与他怄气?这般想着,她软了下来,“您若真要这么做,那臣妾就替小老十谢恩吧!” 扈妃说着,便福身拜下! 明元帝伸手托着她的手腕,扶她起来,瞧着她略显丰腴的脸颊,正色道:“朕承认对小老十是有些偏爱,那是因为他是你所生的,朕希望给他最好的东西,可这太子之位已经定下了,朕 不可能为了他动摇国本,且老五甚得朕心,他是最适合当太子的人选,朕补偿给小老十,要保他这辈子无忧,一旦太子日后忌惮他,至少,还有一个地方是他可以去的,而这个地方,太子也不会伸手去管。” 扈妃嗯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这么多,只认为若是这几座城池如此鸡肋,旁人不稀罕,也可以让太子放心的话,那这事也可以办的。 她也不愿意因此事跟皇上闹得不愉快,毕竟,他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国中内外一片盛平,这个时候不要给他添堵,否则真败兴得很。 明元帝旨意下来,扈妃便率着宫中的人一起谢恩,殿中一时欢喜得很。 但小老十说孙王的话,却让扈妃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之前小老十说以后要当皇帝,已经是口出无状一次了,有些童言无忌,其实就是大忌。 她以前从没这种机心,要防备什么,小心什么,谨慎什么,但是,皇贵妃跟她分析过,如今她盛宠优渥,若是不谨慎言行,很容易出祸端,她自己不打紧,可当了母亲,就得为孩子着想才行。 所以,明元帝走后,她问了小老十,“是谁跟你说你二哥胖得像猪的?” 小老十本来就为这事委屈了,如今听母妃又提起,便以为要斥责他,扁着嘴巴说:“母妃,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说二哥像一头猪了。” 扈妃见他一副要哭的样子,轻轻叹气,伸手牵了他过来,“母妃不是要责怪你,只是,你出言侮辱兄长,是很没礼貌的事,犯忌,不敬,知道吗?对哥哥,你必须要心存敬爱,不可再口出侮辱之言,你现在年纪少,哥哥们也疼爱你,不愿意跟你计较,可你若一直这么无状不敬,大家就不喜欢你,冷落你,不搭理你,你是不是愿意这样啊?” 小老十听母妃这么说,心里头就害怕了,绞着胖乎乎的小手,“我不要这样,我喜欢八哥,喜欢九哥,我要跟他们玩儿。” 扈妃执着他的手,“喜欢八哥,喜欢九哥,那其他哥哥你不喜欢吗?五哥呢?五哥和五嫂对你很好,还有点心侄儿他们,你喜欢吗?” 小老十犹豫了一下,“我以前喜欢五哥,但是我现在不喜欢了,但是我喜欢侄儿,点心侄儿和二宝侄儿我都喜欢。” 扈妃心头凉了一下,“为何以前喜欢五哥,现在却不喜欢五哥了?五哥对你不好吗?” 小老十委屈得要 哭了,“因为五哥以后要当皇帝,当了皇帝,就不会喜欢他的兄弟,因为怕他的兄弟跟他抢皇帝的位子,但我也不怕五哥,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如果五哥欺负我,父皇就会替我出气,狠狠地打五哥板子,五哥总是被父皇打板子的。” 扈妃倒吸一口凉气,“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是谁跟你说的?” 小老十抬起泪眼,“大家都这么说啊。” 扈妃咬牙切齿,“这个大家,都有什么人啊?” “外头的百姓。” 扈妃心头大怒,他何曾见过外头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百姓代表了什么,她忍住狂怒,继续哄道:“那你告诉母妃,是谁跟你说,外头的百姓都这样说的?” “玉嬷嬷说的,她说话本里都是这样,我要保护自己和母妃,就要跟父皇很好,讨父皇的欢心。”小老十道。 扈妃眸色冷了下来,坐直了身子,“行,你去玩儿吧。” 小老十见母妃没生气,当下露出了欢颜,“是,那儿臣走了。” 小老十出去之后,扈妃在殿外吩咐了一声,“叫玉嬷嬷来见本宫!” “是!”宫婢应声。 扈妃心里头狂怒难消,玉嬷嬷是当初祖母安排进宫的人,是极 为稳妥的,宫里头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她了,怎想她会在十皇子面前胡说八道,简直岂有此理。 片刻之后,玉嬷嬷走了进来,福身道:“娘娘,您找老奴啊?” 扈妃盯着她,冷道:“十皇子在皇上面前说了孙王的坏话,还说他五哥日后当了皇帝,要如何排挤兄弟,叫他心头生了恐惧,不喜欢太子了,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你休得抵赖,他已经告知本宫,这些话都是你跟他说的。” 玉嬷嬷并未否认,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老奴确实是跟十皇子说过这样的话,但都是以话本的形式告知他的,想不到皇子如此聪慧,竟能想到自个身上去,娘娘,皇子实在是……大有可为啊!” “你闭嘴,这话是能说的吗?你不知道分寸了?”扈妃气得要紧,眼前直发黑,这句话何等的大逆不道?玉嬷嬷是疯了吗? 玉嬷嬷撇了嘴,“娘娘,老奴这话在外头不能说,可当着娘娘的面却有什么不能说的?皇上如今宠爱十皇子,人人都看在眼里了,且如今整个后宫形同虚设,皇上只专宠您一人,您与十皇子若是要谋那泼天富贵,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啊,您深思?” 第1317章 明元帝的考虑 扈妃闻言,一巴掌抽在了玉嬷嬷的脸上,丹凤眼里灌满了怒火烈焰,“你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敢心存这般大逆不道之念,本宫断不能留你在身边,你马上收拾东西,滚出宫去。” 玉嬷嬷不曾想扈妃会发这么大的火,她怔怔片刻,委屈不甘地道:“娘娘今日误会老奴,来日定知道老奴说的是金玉良言,皇上已经赐下五座城池给皇子,这便是最好的提示,娘娘自当把握良机,想方设法让皇上废后,改立您为……” 扈妃不等她说完,怒火中烧,又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气得是浑身颤抖,“你何止大逆不道?你简直胆大包天,留你在宫里,必定会成祸患,不得再留,你若不走,本宫命人送你离京,这辈子不可再返京!” 她当即下令,“来人!” 殿外进来了两位随伺太监和宫女,一道躬身,“娘娘您吩咐!” 扈妃怒道:“叫侍卫盯着她收拾东西,不让她再见十皇子,收拾好东西之后马上送出京城,不得耽误!” 太监与宫女都怔了一下,“娘娘?” “马上去办,不得耽误!”扈妃扬手,愤怒地看了玉嬷嬷一眼,见她木然地站着一旁,眼底有万千不甘,心里头更 笃定了不可再留她,这种执念,教不了。 “是!”宫人见扈妃震怒,不敢再说求情的话,忙地出去传召侍卫。 玉嬷嬷悲声道:“娘娘,您这是要害了十皇子啊,他本是大有可为的,您不该胆小懦弱啊,皇上还年轻,等十皇子长大了,皇上也还没年衰!” 扈妃恶狠狠地道:“你若再敢胡说一句,本宫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扈妃凶起来,周身气势凛冽,叫人望而生畏,玉嬷嬷不敢再言,兀自落泪,悲痛欲绝地转身而去。 扈妃既是难过,也害怕,她昔日从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但今日真是怕了,皇上对她的恩宠,后宫里的人虽没敢说什么,但心里多少有不满,今日玉嬷嬷说的这些话,若有人听了去,得闹出多大的风波,得牵连多大啊? 而这份盛宠,她自己不曾想过要从中得到什么,她身边的人倒是一味打算筹谋了起来,怪不得小老十说话如此嚣张,日夜熏陶,孩子的心志是最容易摧毁的,只怕她殿中有玉嬷嬷这样想法的人,不止一个。 想到这里,她顿觉得心头一阵寒意窜上,竟不知道如何压抑殿中的这些人的欲一望,一宿不睡,辗转反侧,翌日醒来之后,她 马上去给皇贵妃请安,她在宫里头,全心信赖的,也只有皇贵妃了。 皇贵妃听了她的话,也是大怒,“她怎敢这般说?扈妃,你到底养着些什么人啊?简直大逆不道,若这些话叫人听了去,你和小老十的命都难保。” 扈妃白着脸,“娘娘,臣妾实在是不知道她会生这样的邪念,这如何是好呢?只怕的是我殿中不止她一人这么想啊。” 皇贵妃看着她无措的脸,知道她也是无辜的,冲她发脾气无济于事,她蹙眉道:“你宫里的人,原先就换过一批了,可换来换去,多半是宫里头的老人,这些人啊,原先在各个宫里头,都是惯会争夺权势,求着一天能出人头地,你盛宠不衰,他们生了邪念,也怪不得你,谁都盼着你成为中宫主子,如此……” 皇贵妃这般说着,却又顿了顿,猛地抬起头,“那玉嬷嬷呢?” 扈妃道:“哪里敢留?连夜送出京中了。” “可问过她与何人来往多?这些话,是不是有人跟她说的?这玉嬷嬷我记得是你祖母给你安排进来的,你祖母是个通透的人,按说她教导出来的人不至于这般。” 扈妃怔了一下,“不曾问过,臣妾以为,是她自己存 了妄念,所以把她撵走了。” 她压着腹部,便觉得腹中有些微痛,“这事您觉得有蹊跷吗?” “不肯定,但不能掉以轻心,如今前朝后宫看似是稳定了,但是,人心隔着肚皮呢,谁知道?你回去整肃一下,不能全心信任的,全部打发了去,不可再留着了。”皇贵妃道。 “好,臣妾知道了,臣妾这就回去办!”扈妃心乱如麻,便觉得腹中更痛了些,伸手压着,叫了宫婢过来搀扶。 皇贵妃见状,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腹痛,前些日子就觉得有些痛,那会儿请了御医,说是吃坏肠胃了,臣妾贪吃。”扈妃无奈地说。 皇贵妃没好气地道:“你管住嘴巴,寒凉的东西不可多吃了,你如今腹痛着,不忙着走,先休息一下再回吧,本宫请御医过来再给你把脉看看。” 扈妃觉得痛得有些厉害,便也不敢贸贸然地走,“那好吧,有劳娘娘了!” 明元帝今日一早便去给太上皇请安了。 昨天定下来的事,他觉得也确实需要禀报一声太上皇。 请安之后,父子两人坐下来说了一会儿话,褚首辅和逍遥公也还在殿中陪着,一道用了早膳。 趁着首辅和逍遥公都 在,明元帝便提了这事,“此番和谈,北漠送上来的五座城池,朕昨晚已经下旨,赐给了小老十,暂且让扈侯先治理着,等小老十长大了,再交还给他,父皇您以为如何?” 褚首辅和逍遥公齐刷刷地看向明元帝,太上皇没做声,只是自顾自地咀嚼着剩在碗里的豆子,明元帝察觉不对劲了,怔了一下,“父皇,您不同意么?” 太上皇抬起头,“你跟孤说说,你把这五座城池赐给小老十,是有什么打算吗?” 明元帝自是有打算的,道:“父皇,朕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日后兄弟不和,如今老五和其他亲王关系还不错,相处融洽,但小老十和老五隔着二十余年,没有共同长大的情谊,少不了,就不若对待其他兄弟这般亲厚,日后若能分隔天南地北,则是最好的,这五座城池位于边境,地理位置复杂,民风彪悍,且全部都是北漠人,需要派强将进驻,铁腕手段强治才可收归民心,纵观满朝文武,扈侯最为合适,且他若知道这些城池日后是要归为小老十的,自当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怠慢,因此,朕才决定把这五座城池赐给他,也算是为日后做一个安排,免得手足相争。” 第1318章 谁最合适 太上皇听罢,端着茶喝了一口,便又缓缓地点起了烟袋,透着那萦绕的烟雾看着明元帝,“皇帝有这番高远筹谋,孤很欣慰,也觉得你考虑的对,就唯独有两个问题,皇帝回答了,孤便再无疑问。” 明元帝道:“您问!” 他自以为,这也是比较深远的考虑了,太上皇肯定是会同意的,所以,并未想过其他。 太上皇问道:“你说,小老十的年岁与老五隔着二十余年,兄弟感情不深,孤姑且当你说得对,但皇贵妃也怀着身孕,若诞下十一皇子,你又作何安排?扈妃腹中也怀着身孕,一旦是皇子,你又作何安排?” “这……”明元帝倒是没想过这点,但这也不难解决,道:“老五如今过继到了皇贵妃的膝下,皇贵妃若诞下皇子,与老五自然就亲近一些,等皇子长大了,辅助五哥治理朝政,这倒是无碍的,至于扈妃腹中的孩儿……朕一时也没做打算,若诞下的是皇子,日后再另外分封。” “这话看似说得过去,只要皇贵妃心里不觉得你偏心!”太上皇这话说得其实暗藏了不悦,只是明元帝没听出来。 明元帝道:“皇贵妃秉性贤淑,品行 高洁,她不会有这想法,父皇您放心就是。” “行,这是第一个问题,就当这么解决了一点问题都没有,”太上皇叫逍遥公往烟袋锅子里塞了烟丝,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以扈侯的才能,治理那五座城池是最为合适的,孤赞成这一点,他原先有些狂妄,功高震主,但被警醒一番之后,一心一意地为朝廷尽心尽力,以为人臣子的本分,这为人臣子四个字,本身就是一道规条,可于无形中束缚他的野心,如一座大山般压着他不能多想,一旦多想也随时可以征调回来,但你告诉了他,这五座城池日后是他外孙的,这就是考验他的人性,他会认为那几座城池就是他的,那是他的封地,因为这十几二十年,小老十都不可能去封地,扈侯性子里的缺陷,孤不必多说,皇帝想必也知道,他是被人撺掇几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一旦野心生出,自立为王,我北唐是出兵镇压,还是承认他的身份?你好生想想。” “这……”明元帝一时语塞,主要是扈侯确实有这个的缺点,若时刻敲打,他还能清醒一点,一旦缺乏敲打,他就三分颜色开染坊,还 真有自立为王的可能。 因为,那个地方乱,且要抵御北漠与北唐的摩擦,放任他一人管辖,确实很危险,可若调派了人过去,但他认为那是小老十的封地,他这个外祖父做主,就难免再生狂妄之心,无法做到与朝廷委派的官员协作进行治理。 他斟酌了一下,“父皇这般分析,也有道理,那就另外再觅人选,铁腕手段的武将,也不止他一人。” 他这般说着,下意识地看了逍遥公一眼,微笑道:“老公爷当年更胜他几筹的。” 逍遥公闻言,嘿了一声,“皇上,拿老臣来跟他比,也是埋汰老臣了。” 镇北侯是为国立功,整顿了北边,但那些小打小闹,跟他们这种真是在大战场上归来的人比,没有可比性,当年打过的仗,生生死死几回,每一场都惊心动魄,怎是他们后来可比的? 明元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那老公爷可愿意前往啊?” 逍遥公一怔,“皇上说真的?” 明元帝微笑道:“若老公爷愿意,朕倒是觉得可行!” 逍遥公笑着沉默了,看了同样沉默的褚首辅一眼。 太上皇淡淡一笑,眸子冰冷,“他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圣旨下了,他就得去,去吧,回去收拾收拾,横竖孤这辈子也孤独习惯了,不配有什么年少友人陪在身旁,还是为皇帝的小儿子出力要紧的,毕竟,都辛劳了一辈子,不在乎辛劳这最后两年,也算是为北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晚年,也算充实!” 这话一出,明元帝就心惊得很,忙地告罪,“父皇别误会,朕只是开个玩笑,怎能让老公爷背乡离井地去那漠北偏远地方?朕也不忍心,老公爷还是在京中陪您安享晚年吧!” 太上皇笑了笑,继续点着烟袋,这一抽,就停不下来了,“朕知道你是说笑,若他这年岁了,你还委派他去镇守边城,着实是刻薄寡恩了。” 明元帝知道他生气了,虽笑着,却冰冷得很,一时也不敢再说逍遥公这茬,只问道:“那这五座城池,父皇以为赐不得?可朕已经下了旨,扈妃也谢恩了!”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既然说到这份上,孤就跟你剥开慢慢分析,这五座城池一直位于北漠境内,受北漠的管治,城中百姓也是北漠人,要真正拿下这五座城池,还必须要把我北唐偏远地区一些的百姓往这里头迁移,与当地 的人通婚,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管治才会慢慢地真正成为我北唐的国土,北唐的子民。但是,在未来五十年里这个地方都不会太平,原住民一天不老死绝,总有人想要串通北漠人抢夺回这片土地,这就使得管治这一块地方的人,一定得有大本事,才可止乱制暴,扈侯能镇一时,还能再镇多少年?且他不擅长心机,看不穿阴谋,一旦别人用计煽动当地的百姓,他无法应对,日后小老十,是否真的能接得住这个地方?若他不去,只分封给他,意义何在啊?” 太上皇再点了烟,继续道:“再一点,这五座城池,是连成一线的,赤喇州是与江北府交界,一路往前,则是赫齐山脉,延绵四座城池,如今都拨归了我们,赫齐山脉与五座城池相连,形成了绝好的屏障,只要守得住这里,往后百年,北漠要来犯绝不容易,所以,这五座城池,就是我北唐的生命线,绝不可出现任何的乱子,你明白吗?” 明元帝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但是,一如既往地派兵进驻,这个问题就能解决的。 倒不必说要安插什么能人在那边,且如今朝中,有什么人比扈侯更合适呢? 第1319章 那就废太子 他脑子里转了几转,忽然想到太上皇跟他说了这么多,是否已经有所打算? 不禁试探地问道:“父皇,您认为如何处置才是最恰当的?” 太上皇把烟袋放下,看着他,“昨天孤已经有了主意,五座城池,分封给太子的几个儿子,除太孙之外,连腹中孩儿都有份,派扈侯和老三先进驻,互为掣肘,互相牵引,慎防一方独大,老四依旧常驻江北府,作为朝廷的眼睛,盯着这五座城池,进一步守住我边境土地,此为最恰当。” 明元帝怔了一下,“父皇,这只怕不大妥当,哪里有皇子不曾分封就先分封了皇孙的道理?且按照您这么说的话,这五座城池是分封给小老十,也说得通,毕竟,派了老三前往,就可以制住扈侯,扈侯也生不出骄矜独霸之心来,有什么问题?” 太上皇立刻驳斥,“这个分别,孤方才说过,若是分封给十皇子,那么扈侯便会以自己为主,不会把老三放在眼里,而同为臣子,则不轻易生出这份野心来。其次,十五年之后,孩子长大奔赴封地,他们各占一座城池,同胞兄弟守望相助,遇事可商讨, 可齐心协力,为我北唐筑建起一扇坚不可摧的国门,五个人的力量加起来,大于五,胜过你把五座城池,分封给一个人。” 太上皇这番话,明元帝听罢,心里头是折服的,这个考虑,着实比他所筹谋的要更深远一些。 但是,问题就在于,他已经下旨赐给十皇子,帝王岂能朝令夕改?这实在是有失君威。 略一斟酌,其实太上皇的话也是可以推翻的,哪怕小老十日后不去封地,一直强将进驻,驻守个几十年,那五座城池里的百姓,迟早也是要归顺于北唐的,且太上皇提议的迁移国民前往与当地人通婚,繁衍,这也是好办法,所以,严格说来,分封给谁都不大要紧。 他都已经下旨,太上皇说这么多,说到底还是不愿意把这些城池分封给小老十,他是偏心老五的那几个孩子。 他心里头也着实有些替小老十不值,虽知道不该这样说,却也忍不住道:“父皇,小老十也是您的孙子啊。” “皇上!”褚首辅倏然抬头,给了他提点的眸色。 明元帝心里的不甘,被首辅这一声呼唤给压了下去,但一言不发,也不愿意告 罪一句。 太上皇没做声,又拿起了烟袋,从旁边扯了烟丝往锅子里塞去,此番御驾亲征,北边风沙大,虽是月余不足俩月,却也吹得面容与手上的肌肤黝黑干燥,日日亲自擦拭刀剑,指甲边上长了许多倒刺,倒刺撕开了一道一道的小口子,有两道手指关节爆开,伤口痊愈了,却还留下一道结痂,不曾撕去,如今装着烟丝,那关节上的结痂就在烟杆上摩擦,掀开了一道口子,露出红色的皮肉来。 太上皇瞧了一眼,两指夹着烟袋,直接就撕掉结痂,结痂的中心点渗出了丁点的血丝,他用指腹擦去,眉眼垂下,眼角的皱纹特别的明显,鬓边的白霜闪着银光,掺夹着几丝的枯黄,唇角下弯,下巴上有一道细碎的小伤疤,他抬起头来,那小伤疤就被反光隐没掉了。 他点了烟丝,哒吧嗒吧地抽了起来,那张沧桑的脸藏在了烟雾后面,听得他的声音寂然传来,“嗯,你回吧!” 明元帝心头有些忐忑,站了起来,施礼拱手拜下去的时候,心头的意难平还是涌了上来,“还望父皇能时刻记得,小老十的名字宇文珪,是您亲自 起的,您对他,也是曾经寄予厚望的,朕已经把太子之位给了老五,把最好的给了他,如今您还要把这五座城池分封给他的儿子,这般盛宠,只怕招人非议,反而对太子不好,而朕想为小老十筹谋打算一下,并不过分,按照规矩,朕其实是可以晋扈妃的位分,许她一个贵妃之位的,但知您不喜她,朕没有这样做,宁可委屈了她来讨您的欢心,请您体谅儿子的一番苦心。” 烟袋锅子重重地砸在了茶桌上,茶杯被砸得飞起来,满杯的水飞溅而出,杯子滚落云石地板上裂开两半,太上皇怒目圆瞪,霍然起身,指着他,雷霆之怒大发,“论偏心,你没资格说话,除了偏宠老大,你对每一个儿子都不上心,尤其老五,你让他遭了多少的罪?孤对待所有的孙子,一视同仁,你是否能做到对你所有的儿子,也一视同仁?这天下有危难的时候,你便说老五有能耐,让他出去替你扛下所有的艰险危难,数次生死换你一句赞赏,庆典之上你对他的赞誉,言犹在耳,如今却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你本就看不上他,若不是孤一直坚持不许 你立老大,你早就立了他为太子,他如何品性能耐,如今一目了然,放眼这天下,你的儿子为你摧锋陷坚,枕戈待旦,你的老子为你苦心造诣,背后策划,不敢有片刻松懈,怕你一个错误的决定,把北唐朝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今内乱止息,边疆安稳,国中太平,你便觉得你给老五是最好的,既然如此,当爹的对儿子不心疼,孤当祖父的心疼,废太子便是!” 废太子这三个字,何等的分量十足?砸在了明元帝的头上,他只觉得心都颤抖了。 他跪下,却还一字没说,却见逍遥公惊呼了一声,声音惊慌,“六……” 有鲜血喷在了明元帝的头上,脸上,他仓皇抬头,看到太上皇的身子缓缓地滑落,被逍遥公一手拦住,褚首辅惊得起身跑过来,脚下被矮几一绊倒,脑袋就重重地磕在了茶桌角上,随即,便有鲜血从茶桌底下渗出。 逍遥公惊得面容惨白,摧心肝似地呼了一声,“褚小五!” 首辅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明元帝的脚边,明元帝全身冰冷,反应过来一手抱起了他,疯了似地朝外头喊着,“传御医,传御医!” 第1320章 首辅严重 乾坤殿,空前的慌张忙乱。 太医院的御医全部被传召过来,太上皇和褚首辅都安排在同一个殿中,这是逍遥公坚持的,他红着眼睛吼道:“我必须要守着他们两人,一个都不能离了我的视线!” 逍遥公这些年的性子十分平和,这般狂吼,还是头一次,惊得殿中的人一时都慌了起来。 喜嬷嬷得知情况之后,也一路飞奔而来,她在厨房里准备着今日的炖汤,听得说首辅和太上皇出事,她整个都慌乱了,跌跌撞撞跑出来到殿中,看到躺在床上的太上皇和首辅,她的双腿就忍不住地发抖,全身发抖,噗通地就跪在了地上,站都没办法站起来了。 御医上前诊断,太上皇是激怒之下,气血上涌才导致吐血的,他底子本来不大好,打了一场仗,劳累奔波,身体全凭一股志气与欢喜维持,如今这股气被打散,惊怒绝望之下,全身如同沙子一般,迅速坍塌。 御医抹了一额头的汗,只怕是风症,好在不是。 褚首辅的情况,就不大理想了。 他是前额磕在了桌子角上,额头露了一块窟窿,血止住之后,人却没醒来,气息也比较弱,且过了一阵子,耳朵和鼻孔也出血了,御医忙地给堵上止血,但是止血 之后,情况却更差了。 院判和几名御医只能请示明元帝,明元帝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眼神空洞,听得御医来请示,他使劲地握住椅子的扶手,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请……太子妃,快!” 一匹快马迅速地从宫中奔出,是穆如公公亲自出去请,到了楚王府,也不说明白其他,只让太子妃收拾药箱马上进宫,不得耽误。 元卿凌不曾见过穆如公公这般慌乱的样子,不敢怠慢耽误,和老五离开入宫去。 等进了宫门,穆如公公才告知元卿凌和宇文皓,是太上皇和褚首辅出事了,且情况十分危急。 元卿凌一听太上皇和褚首辅出事,吓得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干,几乎站不稳,这才知道为何穆如公公一路上不愿意说,非得进了宫才说。 老五抱着她,眼底一样的焦灼,“我送你到乾坤殿。” 他抱起元卿凌,施展轻功直奔乾坤殿而去,穆如公公也随后赶来,这皇城本是不许轻易施展轻功的,如今谁也顾不得了。 太上皇已经醒来了,只是吐血之后,肺腑里痛得要紧,无法说出话来,又知道褚首辅情况危急,他不止身体散了,心都散了,明元帝想上前请罪,他连看都 不看,就这么堵着一口气,冷着一张脸。 直到元卿凌和宇文皓进来,看到那两张焦灼失措的脸,尤其是看到元卿凌已经落下的眼泪,他那张冷硬的脸才有稍稍的动容,只是想起那一番对话,再看他们眼底的关切,总觉得这俩孩子可怜,奔波劳碌的,到头又得到了什么? 心头顿堵,下巴都颤抖起来了。 元卿凌半跪在床边,她身子重了,蹲不下,只能这么半跪,擦了一把眼泪,嘴唇颤抖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太上皇指着褚首辅的方向,依旧没办法说出话来,只用眼神告知她,先看褚首辅。 元卿凌回头,见喜嬷嬷在床边守着,地上已经有一滩的血布,就在喜嬷嬷的脚边,她整个人紧张得颤抖,抬起头用绝望的眼神看她。 元卿凌心头一滞,在老五的搀扶之下急忙过来,看到褚首辅额头上的窟窿,她倒出一口气,问得情况,说是磕伤之后耳朵鼻子都出血,元卿凌惊得看向他的耳朵,里头还堵着棉花团,连忙伸手抽出来。 “太子妃,这好不容易堵上止血了。”御医忙说。 元卿凌陡然回头,面容凶狠,“耳朵出血,谁让你堵着止血的?这会造成颅内压升高,这是要……” 她止住了 话,怕说出来要吓着嬷嬷了。 但喜嬷嬷已经吓得软了身子,若不是一口气撑着,她这会儿都昏过去了。 元卿凌打开药箱先给了氧气,然后用听诊器听心跳,心跳十分弱,又从药箱里翻找出血压计,勒住了首辅的手腕,探测之后一看,她都傻眼了,血压严重偏低,休克指数很高。 她立刻先挂水输液,再做其他检查。 这些事旁人帮不了她,只能是退开一些只求不妨碍就好。 老五看到父皇也坐在一旁,只是神色都吓呆了,不禁上前安慰道:“父皇,您别担心,有老元在,皇祖父和首辅都会没事的。” 明元帝没做声,只是木然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看了老五一眼,见他眼底透着无尽的关切,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别了头去,喉头有些发抖。 宇文皓瞧了一眼,默默地坐在了太上皇的身边,握住他的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太上皇吐血,褚首辅撞伤,只怕是这殿中曾发生过什么样的争执,会是何人争执?父皇和太上皇虽然近距离地坐着,却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是父皇和太上皇争执了?那首辅为何会撞伤?他再看向逍遥公,逍遥公就坐在殿中的太师椅上,两张床的 中间,一张脸沉得如六月暴雨来临时的天空。 不敢深思,不忍深思,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太上皇的呼吸,像压着的锅往外冒气的声音,粗而沉。 元卿凌给药之后,便处理伤口,刚消毒完,首辅却是全身一阵抖动,胸腔发出了啸鸣般的声音,随即,口鼻呕吐,几乎是呈喷状而出。 此举,惊骇了所有人,喜嬷嬷怔愣之后,急忙收拾整理,擦拭,她已经慌得全凭本能去做这些事了,眼泪一直落下,擦干了又落,不曾试过这么慌。 元卿凌心头也是咯噔的一声,低头从药箱找了药,现在,降低颅内压才是要紧事,否则,他要出事了。 她用了脱水治疗,下了高渗透的利尿剂,尽快地浓缩血液,为了加快速度降低颅内压,她采取了静脉给药。 “太子妃,他怎么样?”逍遥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元卿凌的身后,出声问了一句。 元卿凌是要回头才能辨别问话的是什么人,因为这变调的声音,她都没听出来是逍遥公。 等回头看到了他,见他面容惨白得如宣纸,她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殿中所有人的眸光都凝在了她的脸上,这句话,她说不出来。 最终,只能是轻声道:“继续观察!” 第1321章 得知经过 一句继续观察,听在众人的心里是多么的沉重,太子妃是个惯会给安全感的人,她甚至都没说一句乐观的话,大家心里就有数了。 太上皇顿觉胸口有血腥急速地涌上,这一辈子和褚小五经历过的事情,在脑子里模糊地闪着,还记得当年他在那星夜里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此生和你小六一起,为北唐耗尽最后一口气。 那小小年纪就学问出色的人,终究是把这一辈子甚至这条命都搭给北唐了。 一语成谶,悲痛贯彻心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下这一口鲜血,“送皇帝离开!” 此言一出,震撼力不啻于元卿凌的那句继续观察,众人不敢抬起头看明元帝,只有穆如公公悄然上前,伸手扶着全身无力的明元帝站起来,但他脚步却有片刻的虚软,几乎站不稳。 “父皇!”宇文皓急忙上前和穆如公公一起扶了一把。 明元帝看着他搭过来的手腕,心头各种情绪交杂,悲痛,彷徨,慌乱,还夹着一丝无法忽略的愤怒。 他终究是慢慢地推开了宇文皓的手,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筋骨一般,踉跄而去。 宇文皓怔了片刻,看向了逍遥公,整件事情,逍遥公怕是最清楚的,但是,他如今整 个人也仿佛崩溃了一般,眸光空洞地坐着。 逍遥公,他强悍了大半辈子了,却不知道自己眼下可以做什么,只喃喃地说了一句话,“我说,先死的那个才不受罪!” 又是一语成谶吗?他不愿意啊! 可怎么就成这样了?他们三条老鬼的结局,应该是在风烛残年之后,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和所有在乎的人道别,在他们眸光的不舍之中,离开这个世界。 绝不该是像现在这样。 他抬起了眼睛,看向了褚首辅的方向,眼底却毫无焦点,喃喃地道:“褚小五,你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我不记得了。” 软弱者的崩溃,往往都不会让人动容,因为仿佛司空见惯。 唯独坚毅隐忍之人,一旦崩溃,则叫人不能目视,望之落泪。 元卿凌急速地转开了眸子,不敢看逍遥公的脸,莫说逍遥公,就连她,眼下都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做的。 首辅的伤势大致可肯定,脑颅有出血,从鼻子和耳朵出血便可知道,但是出血的情况有多严重,颅内压有多高,休克指数能否降下,这一切,她都不能有精确的判断。 等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元卿凌 才轻声问道:“首辅在战场上可受过伤?他的后脑勺,是否有重物击打过?” “有!”逍遥公的情绪,慢慢地收了回来,回答了元卿凌的问题,“被敌人的盾击打过,当时不怎么要紧,且也用了祛瘀散结的药,偶尔说头痛,但不是十分要紧。” 元卿凌的脸色,变得比较凝重。 宇文皓见状,问道:“是不是之前的旧患导致了撞伤更加严重了?” 元卿凌沉声道:“之前估计就有轻微脑出血或者是脑震荡,但情况不算特别严重,通过服药调理,也可以把出血吸收了,但今天的撞伤,加重了本来的伤势,导致出血严重了很多,现在颅内压……就是说出血的情况会引发一些并发症之类的,这是比较严重。” 喜嬷嬷抬起头,嘴唇翕动了一下,眼底充满了悲苦焦灼,“他会死?是吗?” 这话,元卿凌没回答,只是伸手过去握住她,才觉得她的手冰凉得像一块铁。 殿中也像是凝固了一般,空气郁得叫人几乎无法呼吸。 喜嬷嬷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收回手,凝望着首辅那张没有半点生气的脸,心头便已经打定了主意,生不能一起,死了总要相随,免他孤独一人。 宇文皓觉 得呼吸特别的困难,疑惑在他心头重重围困,他必须要知道今天这乾坤殿里发生了什么事,在这里不便问,便扯了一下领子,大步出去,叫了殿中外头伺候的人,到偏殿去问话。 宫人所知不多,说常公公在内殿里听着,或许问常公公更合适。 争执的时候,他在内殿里整理着太上皇新得的烟叶,到出事的时候就迅速被人带回了他自己的屋中,怕他看到太上皇吐血会难受。 常公公并不知道太上皇这么严重,只以为发了雷霆之怒,然后他就被人带走了,虽忧心,但他不良于行,自己很难走到前殿去,只能是等待消息。 见太子来问话,他急忙就问:“太上皇怎么了?” 宇文皓坐下来,安抚他,“不要紧的,公公,出什么事了?皇祖父是和父皇争执起来了吗?为什么争执?” 常公公叹气,“就是那五座城池,皇上的意思想给了十皇子,让扈侯爷暂时治理,但太上皇的意思,是想给皇孙。” “为这事争执起来?”宇文皓一怔,五座城池,他也不是非得要啊。 常公公道:“这只是导火索,事实上,太上皇对皇上这些年都颇有微词,只是既然退下来了,但凡还过得去的 ,他都不会管,一个国家,若有两个主事帝王,则朝臣自动会分成两派,没必要制造这些祸端,只是这一次,太上皇认为皇上欠缺思量了,感情用事,又过于偏心,一时压不住火,斥了皇上一顿,最后还把自己给气坏了,老奴听得说太上皇气坏了,气成怎么样了?是不是又胸口犯闷了?” 宇文皓瞧着常公公花白的头发和忧虑的眼神,没敢说真话,只轻声道:“不打紧,如今安抚过来了,在殿中喝着茶呢,只是大家都在,您就别过去了,好好休息。” 常公公嗯了一声,“殿下进宫了,想必太子妃也进宫了,有太子妃在,太上皇就出不了事,老奴是放心了的。” “嗯,没事!”宇文皓站起来,“好好休息!” 出了偏殿,宇文皓心头也有些压沉,父皇偏心吗?父皇是偏心的,一直都是,以前是偏老大,如今是偏小老十。 但是这些他都不大在乎的,只是偶尔想起,总有些心酸,他如今也当爹了,也过了需要父亲宠爱的时候,但父皇这些日子对他的好,每每还是让他说不出的幸福欢喜。 他不反对父皇宠小老十,因为小老十的年纪和点心差不多,都该是被父亲宠着的。 第1322章 朕何错之有 明元帝离开乾坤殿之后,没有回寝殿,而是去了宗庙。 跪在历代皇帝的画像前,他心头沉如寒铁,太上皇的激怒,褚首辅的伤重,历历在目,太上皇怒极吼的一声废太子,让他震骇无比,他到底说错了什么?为何会让太上皇如此震怒? 一言不发地跪了半个时辰,穆如公公上前,“皇上,保重龙体才是,不能再跪了,都跪半个时辰了。” “朕到底做错了什么?”明元帝眼底有些木然,沉痛被一点点地压下,疑问一寸寸地浮上,“朕自登基以来,遵循祖宗教诲,不敢有半点松懈倦怠,镇水患,定北乱,大兴水利工程,发展农耕与商业,多年几乎从不缺早朝,子丑年怀江大水,朕亲往怀江指挥疏导,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与官府军士一同抗洪,发了几天的高烧,连夜回京,不曾休息片刻,又继续议赈灾事宜,朕不敢与太上皇比,但自问也从不敢忘祖宗教诲,不耽于女一色,三年一度的选秀,朕能免则免,为免因后宫争斗而祸延前朝。国本一事,朕看错了宇文君,但这并非是不可逆的错,最终也选拔到合适的人选。” “朕起用贤才,振兴商业,重用后起之秀,联 合各地商贾,且与大周军事商业结盟,共同发展,如今已有成效,这些都可查实,朕是太平盛世之君王,所筹谋的自然是振兴北唐,朕错了吗?至于那几座城池,朕或许欠缺思量,但这事莫非是不可商议的吗?一句废太子,叫朕如何自处?朕到底走错了什么?他会对朕这般的失望?莫非就因为朕偏宠扈妃吗?历朝君王,耽于逸乐的不在少数,可朕从不敢,也不愿,唯独一个扈妃走进了朕的心里,但扈妃并非狐媚迷惑君主的人,她通情达理,无欲无求,是朕非得要赐小老十,因为朕能给她们母子的不多,朕想宠着自己深爱的女子,朕又何错之有啊?便错了,为何不能像往日那般提点朕,非得要说这般伤人的话?” 明元帝说着,更觉得悲痛万分,心灰意冷,竟至木然痴罔。 穆如公公在旁边听着,也觉得心里难受,哽声劝道:“太上皇只是一时之气,皇上万万不能与他计较才是。” 他苦笑,“朕自从亲政,朝中大事不敢妄自独尊,事无大小都请示他的意思,唯恐与他背道而驰,他说朕本来不是属意老五当太子,朕确实不若他有远见,当时不曾发现老五的睿智与 沉稳,册立他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的不确定,但朕如今对老五满意的很,他当太子这些年,兄友弟恭,皇家和睦,安内定外,与冷肆研发武器,才可使得我北唐与北漠这一战,大获全胜,这一点,朕也得再赞他一句,虽说他是忤逆了朕的意思,可他的胆量与决断,远胜于朕。他的功绩,一桩一件,朕皆是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上,昔日朕对老五,着实是过于严苛,朕有感愧疚,因此才会有此决定,让小老十分封到北漠偏远去,不和他争锋,怕兄弟之间再起祸端,若是真为了偏宠小老十,朕大可以分封富庶的州府给他,何至于为了那五座城池与太上皇起争执?” “皇上,不可再想了,父子之间,不该生了嫌隙啊!”穆如公公听得实在是难受要紧。 明元帝看着晖宗爷的画像,道:“朕与太上皇不会生嫌隙,朕这辈子都不敢违背他的话,这五座城池,他说不给,朕就不会给,朕也不会废太子,太上皇今日的震怒,不单单是这五座城池,还因他对朕的失望,朕在位年间,方才历数出来的功绩,在太上皇看来,却是远远不够的,他册立朕的时候,对朕有太高的期待, 可朕……朕不得不承认,朕平庸,让他失望了!” 他站起来,背着手慢慢地转身出去,声音寂寂地传来,“朕非乱世之君,朕登基在大好时代,朕身边不乏贤能大才,可朕,还是动辄得咎,还是有许多想做而不能做的事啊,传令下去,今日大臣不必到御书房等待叫起,各自回去办差去吧。” 穆如公公单膝跪下,哽声道:“是!” 宇文皓到底还是去了面圣。 明元帝从宗庙离开之后,便到了御书房,御书房外,穆如公公传旨之后,就再没有大臣在这里等待。 宇文皓来到的时候,伺候的宫人都被打发了,只有穆如公公站在外头守着,见宇文皓来到,他轻声道:“殿下,皇上心情不好,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宇文皓问道:“父皇没事吧?” “没事,皇上……会想明白的!”穆如公公道。 宇文皓叹了一口气,“怎弄成这样啊?” “让太子进来吧!”明元帝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说不出的疲惫乏力。 宇文皓调整了表情,慢慢地推门进去。 明元帝坐在龙椅上,身子半陷入椅子里头,宇文皓进来的时候,他双手撑在了桌面上,慢慢地直起身子,看着宇文 皓问道:“太上皇和首辅情况如何?” 宇文皓跪下请安,“回父皇的话,太上皇已经无碍,首辅情况不大好。” 明元帝露出了比哭更难看的笑,深呼吸一声,“他不能出事,他若有事,朕这辈子都会谴责自己。” 他看了宇文皓一眼,“你起来吧!” 宇文皓站起来,轻声道:“父皇,首辅在战场上曾受过伤,此番撞了头,便加重了伤势,老元也没多大的把握,但若他出事,您也别提太自责,谁都不愿意的。” 明元帝看着他,“老五,你跟朕说实话,你是否觉得朕对你过于严苛?或者觉得朕偏心了?” 宇文皓心里沉了沉,父皇很少会与他说这种走心的话,他也习惯了父子之间的相处,就是君臣之间的相处,君对臣的要求,本来就该严苛的。 只是若说父子…… 他不知道怎么说。 “你对朕,也有不满,是吗?”明元帝盯着他。 宇文皓想了想,道:“昨天糯米肚子有些不舒服,便一直粘着儿臣,让儿臣给他揉肚子,儿臣就陪了他半个时辰。” 他抬起头,看着明元帝,“其实儿臣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事,只不过糯米是假装腹痛,儿臣是真的腹痛。” 第1323章 父子谈话 明元帝看着他,若是往日他说这些鸡毛矫情的事,他兴许会当场斥责一顿,但如今,他却没有,只是绞尽脑汁地想着他说的这件事情,在脑海里可曾有记忆。 并未有。 “你说下去,朕当时并未管你?是朕在忙着差事?”明元帝道。 宇文皓眼底略带了一丝苦涩,说:“若当时父皇只是不管儿臣,儿臣大概也不会记得这事了,儿臣告诉您说,肚子疼,您当下就变脸,说儿臣是装的,骗您宠爱呢,当下叫人扒了儿臣的裤子,在东宫外的歪脖子树上捆着打了板子,那是儿臣第一次被打板子,六岁!” 明元帝一怔,“有这事?” 宇文皓看着他,“这事,皇祖母说怪不得您,因为就在前一天,大哥用了同样的手段为了不去书房骗了您,您准许了他不去书房,还陪了他一个时辰多,结果识穿他是假装的,没想我第二天又说肚子疼,您便认为儿臣也是假装的,怕这风一起,往后皇孙们都会用这样的手段博您的宠爱,所以打了板子,这是皇祖母原话,一个字没差!” 明元帝依稀是有些印象了,当时宇文君最不爱上书房,只爱练武,每天总是寻这个那 个的借口躲避上书房去,但那小子也着实没什么心眼,玩儿高兴了,就自个露了马脚,总是被他识穿。 结果,当时老五也有样学样,过来装腹痛,他当时怎么想的也忘记了,只是觉得此风不可长,便打了他板子,震慑其他的儿子,好遏制此风横长。 “只是……”他蹙眉看着宇文皓,记忆因为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当时打了你板子,你也认错了啊,你说是假装腹痛的。” 宇文皓笑了起来,“儿臣若不认错,还得打板子,儿臣才没这么傻,板子都打了,错,认就认了呗,认了错,总不至于再挨一顿板子!” 明元帝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揪痛,怪不得总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脸上的笑容总是闪过那么一两分的阴霾,年少便是如此,让人觉得年纪小小便开始心思深沉。 明元帝一闪而过的心疼,宇文皓也是看在眼底了,他说:“父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儿臣不会放在心上,相信二哥三哥他们也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们?”明元帝又是一怔,“他们也怪责过朕么?朕对他们……” 宇文皓意识到说错了话,笑了笑,“反正都是过去的 事了,大家都成家立业,谁会放在心上?且父皇当时为太上皇办差,日夜辛劳,顾不得我们也是有的。” 明元帝心头顿觉灰暗,苦笑了一声,“朕当不好这皇帝,当不好儿子,也当不好父亲,朕这辈子,实在是失败!” 宇文皓说的这件事情,让明元帝的记忆匣子迅速被打开,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那时候的他,忙是忙,但是若真要挤出时间来陪伴孩子还是可以的,但是他当时急于得到父皇的认同,满心都扑在了政事上,每一个太子大概都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觉得自己肩膀上挑着家国天下了,有大事要办,哪里顾得小家?哪里顾得孩子? “你二哥对朕也有怨恨吗?”良久,明元帝问道。 宇文皓笑了起来:“估计二哥肯定是有一点的,他这么胖,也是因为父皇。” 明元帝一听,当下就不乐意了,“瞎说,怎能是因为朕?” 宇文皓笑道:“怎不是因为您?那年吃腊八粥,二哥喜欢吃,多吃了两碗,你便说了一句,说二哥认真吃饭的样子真叫人喜欢,且长得胖胖的特别可爱,自打那之后,二哥就不曾瘦过了,就为了再博您的一句可爱 呢。” 明元帝脑子里再出现了老二年少时候的模样,也着实是好看,圆圆的红彤彤的,叫人瞧着就恨不得掐一把。 他心头微微地酸了酸,那会儿的可爱,如今却胖得像猪了。 “二哥原先谁也不大搭理的,后来特别喜欢老元,总爱过来跟老元玩儿,就因为老元得您的恩典,准许她陪您吃了一顿膳,这是二哥心里头最大的愿望,他一直想陪您用膳的,他觉得,您得是很欣赏一个人才会恩典一起进膳,二哥那么怕死,但是在老元出事的时候,他宁可以身挡刀,也要救下老元,未必就没有这个原因在。” “傻子,这傻子!”明元帝喃喃地说着,眼底酸楚得要紧。 宇文皓想着横竖都说了,便继续道:“小老十如今轻易得到的,都是我们兄弟年少的时候求不来的,但如今我们长大了,可老八,还是需要您的关爱,还有九弟,妹妹她们……当然了,皇家始终是比不得寻常百姓家,您如今忙于政事,未必有这功夫去陪伴他们,可偶尔地问一句,说几句话,胜过什么都没做,父皇,您也当过儿子,当日太上皇是否也不管您的?” 明元帝摇摇头,眸色 有些悠远,“你皇祖父不是那样的,他忙,是真的忙,他也是北唐朝最勤奋的皇帝,如今朕五天早朝,他是三天早朝,每日在御书房叫起,从早到晚,鲜少有闲暇,但功课必定是每日都问,功课做不好便惩罚,罚得最多的就是在院子里跑。到后来册立太子,诸王分封出去,留了朕和睿皇叔在京中,但每每节气,总得相聚,父皇他往日严肃,但是聚会的时候,却也会笑一笑。” 明元帝说着,心里头渐渐地难过起来了,因为,他和他的孩子先君臣后父子,而父皇对他们,君臣有时,父子有时,他是分得清楚明晰的。 “你回去守着你皇祖父,那边有什么情况,马上告知朕!”明元帝收敛心神,道。 宇文皓默默地点了点头,“那父皇也不要多想了,至于那五座城池,您想给谁便给谁。” “朕下过旨意给了小老十,但太上皇原来早许给了点心和二宝,那就……以后再议吧!”明元帝道。 这会儿他倒是没有说非得要给小老十或者是给点心他们,因为这事跟老五说,他必定不知道如何回答,接受不是,不接受也不是,免得他为难,还是容后再议。 第1324章 没有紫金丹 乾坤殿里,再乱了起来。 常公公还是知道了太上皇吐血的事,非得要过来陪在身边,他本来就因为得过风症不良于行,如今刺激了一下,嘴巴就歪了,元卿凌这边还得顾着他,没办法,叫人去请元奶奶进宫来,让她帮忙治理常公公,顺便也给点意见。 常公公进来之后却怎么也不愿意离开了,和逍遥公一样,在殿中守着,殿中的床也从两张开到三张,开床的时候,逍遥公对元卿凌说:“兴许,老夫也要撑不住的。” 吓得元卿凌急忙就说:“您可别,您怎么也得给我撑住,您再出事,这彻底就乱套了。” 逍遥公摇摇头,“老夫就说说,老夫不会倒下,老骨头还撑得住。” 太上皇咳嗽了一声,看了过来,竟笑着说:“你注定是要给我们收尸的!” 元卿凌听得这话,心头陡然大痛,回头就抹了眼泪,“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听了的人难过?我也没招您惹您的,这殿中又无旁人,不是说给我听来伤我么?” 太上皇瞧着她,“你哭什么啊?孤不过是说说笑,孤会没事,褚小五也会没事。” “我没哭。”元卿凌从药箱里掏了几瓶药水先放出来,这些都是今天首辅要用的药,忽然咦了一声,看着药箱底下放着的催 产素,怎就有催产素了?这会儿谁都没有要生吧? “怎么了?”宇文皓从殿外进来,听得她咦了一声,继而怔怔地看着药箱,便快步走过来问道。 元卿凌脸色微微发白,“我听诊器呢?” 宇文皓从她脖子上摘下来,“不是在这里吗?是不是累着了?快坐下来歇会儿。” 元卿凌噢了一声,“真是,我都糊涂了。”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拿着听诊器去听首辅的心跳,熟知她的喜嬷嬷见她动作颤抖,便以为是首辅的情况十分严重了,心头越发的绝望,再度潸然泪下。 喜嬷嬷的饮泣,让殿中好不容易好转的气氛又陷入了沉凝之中。 元奶奶背着药箱在顾司的护送之下进宫来,问了首辅的情况,道:“那个紫金丹,是不是还有啊?先给他服下,看看能否止住脑颅出血,若出血止住了,你就降压。” 紫金丹已经没有了,这丹药昔日是方妩研制的,并没有方子,而紫金丹是可以治疗内外伤,能止血祛瘀,且有奇效。 “紫金丹已经没有了。”宇文皓摇头道。 大家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扼杀。 太上皇想了想,看着宇文皓,“你去问一下你父皇,他应该还有紫金丹。” “父皇还有吗?”宇文皓记得之前父皇那一颗 紫金丹在老七受伤的时候已经给出去了,怎还有一颗呢? 太上皇看向逍遥公,“孤记得,他是有三颗的是吗?” 逍遥公道:“皇上登基的时候,方丈是给他送了一盒,一盒三颗,但是,这三颗是否用了,咱也不知道,因为之前太子重伤,已经寻不到紫金丹了,他若有,肯定会拿出来叫人送去,但并未有。” “那应该就没有了。”宇文皓道。 “去问问!”太上皇执拗地道。 宇文皓知道这是首辅活下去的希望,便又去了一趟。 明元帝还在书房里头,听得说宇文皓问起紫金丹,他错愕道:“哪里还有紫金丹?” 宇文皓也记得是没了,只是太上皇这么说,他就过来问问,听得父皇说没有,那也是没办法了,“太上皇说记得您还有,他许是记错了。” 但明元帝却忽地蹙了眉头,不对,紫金丹还有一颗给了扈妃,是小老十出生之后没多久就给了他的。 明元帝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紫金丹若是能救回首辅一命,太上皇跟前也算是交代过去了。 明元帝先打发了老五,说先命人去找找看,若有的话马上送过去。 老五离开之后他马上派穆如公公去了扈妃的彩明殿,扈妃身子不适,如今还在皇贵妃的宫中,他只 得又跑了一趟,扈妃听得要取紫金丹,问得了何事,听说太上皇和首辅都病了,担心得要紧,便道:“劳烦公公去取一下,在殿中那檀木柜子里,用一个木盒子装着的。” “是,老奴这就去取。”穆如公公说完,又忙地赶过去,但费了一番周章,却没取到,扈妃说的那个盒子,压根就没有紫金丹。 派人通知了扈妃,扈妃忍着腹痛回殿,看到木盒确实是空的,不禁大怒,召集了宫中的人来问,一番严审,可谁都不知道那紫金丹在哪里。 扈妃气得要紧,皇上把紫金丹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是救命良药,因此一直放在殿中的柜子里藏着,谁都不许动的,怕的就是万一谁需要用到,随时可以用。 先是玉嬷嬷,继而是紫金丹失窃,她才惊觉,殿中管治竟是如此的松散,她不禁越发的震怒,大发雷霆,把看守殿宇的侍卫与宫人拉出去打了板子。 一时,彩明殿前惨叫连连。 小老十倏然吓得大哭起来了,趴在地上跪着朝扈妃过去,“母妃,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不敢拿药丸来玩耍了。” 扈妃眼前一黑,“你……是你拿了?在哪里?” 小老十哭得抽抽搭搭,“儿臣知道错了,儿臣见母妃藏着,以为是什么宝贝,就拿 来玩儿,殊不知却是药丸,儿臣就扔掉了。” 穆如公公听得这话,心都悬起来了,“皇子,您扔在哪里了?何时扔掉的?”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小老十哭着说。 扈妃气得一巴掌甩了过去,“你还哭?闯了祸还敢哭?谁准许你这么没规矩,母妃的东西你可以随意翻的?” 小老十被打了一巴掌,又痛又委屈,顿时跳起来往外头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哭喊着,“你打我,我告诉我父皇去。” 穆如公公见扈妃气得压住小腹,怕她伤了身子,连忙道:“娘娘息怒,皇子还年幼,且也不知道这东西贵重,还是先找找看吧,首辅情况危急。” 扈妃也先不与小老十计较,忍住腹痛,叫人马上在殿中所有的角落和外头院子里寻找,只是一粒药丸,又不知道是何时扔掉的,要找回来基本是不大可能了,果不其然,找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 穆如公公只得回去告知明元帝,到了御书房,明元帝正抱着小老十哄着,听得穆如公公的禀报,他蹙眉看着小老十,“你怎可这么顽劣?母妃的东西岂能随意翻弄?” 小老十本来就哭得眼睛发肿,如今父皇板起脸,他不禁又哭了起来,嘴里说着,“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再不敢了!” 第1325章 问方妩要方子 看到小老十这般凄惨的模样,且口口声声知道错了,他也是无奈,抬起头问穆如公公,“诸位亲王的紫金丹,都用了吗?” 穆如公公说:“太子殿下的肯定用了,齐王,睿亲王,孙王,安丰亲王的也给了太子,怀王的给了太子妃,安王的给了安王妃,至于顺王的也给了八皇子,诸位亲王手中是没有紫金丹了。” 明元帝无奈地道:“那你就回禀一声,着实是没了,莫要提朕这一颗了,免得太上皇生气。” 穆如公公心里头也难受得很,紫金丹何其的矜贵啊?就这么霍霍了,实在是可惜的很啊。 “皇上,不如再找找?这会儿乾坤殿那边都盼着这颗紫金丹呢,奴才再去彩明殿找找看?”穆如公公说。 明元帝心里头也焦灼烦躁得很,他担心首辅的伤势,可也担心因这颗紫金丹再起什么事,再度激怒太上皇,遂道:“别找了,找不着的,就这么回了吧,诸位亲王的药,大部分都给了太子,太上皇听了这话,会体谅的。” 穆如公公抬起头,轻声道:“皇上,奴才以为这话可不能直接回太上皇,亲王的药是大部分给了太子,可也是因为太子受伤的次数多,若太上皇 听了这话,怕又得误会您的意思了。” 明元帝盯着他,“误会什么意思?” 穆如公公见他似有发怒之意,忙地单膝跪下,“奴才没有旁的意思,奴才多虑了,只是奴才是想再找找,若实在找不到了再回乾坤殿那边如何?” 明元帝怒道:“你再派人去找,如此大张旗鼓,人人都知道朕的小老十把紫金丹弄丢了,这事不能再提……既是不能提太子,便就说在老八受伤的时候,朕把所有的药都赐给老八了,一切就这么止息吧,再起乱子但凡有什么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穆如公公不敢再说了,躬身退出去。 小老十没敢再哭了,嗫嚅地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再不敢了。” 明元帝看着他,想起自己着实是偏宠他太过,想斥责几句,但到底是中年才得的这颗眼珠子,加上今日听老五说他们少时渴望父亲的宠爱,小老十确实还小,也觉得不能责备太过,只是笃定日后是要好生教导小老十,免得他误入歧途。 所以,他道:“往后,不可再这么任性了,母妃藏在柜子里的东西,定必是珍贵的,才会藏起来,你不可再胡乱取来把玩,知道吗?” 小老十抽 抽搭搭地道:“儿臣知道了,儿臣不敢了!” 明元帝给他擦了眼泪,心里头既是有气恼也有些心疼,“好了,不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动不动就掉眼泪?” 父皇温柔起来,小老十就不怕了,他抬起头嘟哝了嘴,“父皇,您都是皇帝了,为什么还这么怕皇祖父啊?当皇帝不是天下第一大的人吗?人人都要怕皇帝才是啊。” 明元帝勉强地笑了笑,“因为,你皇祖父曾经也是皇帝,他退位之后,朕才登基当皇帝的,朕自然是要尊重他,敬重他。” 小老十侧头想了想,“那就是要等皇祖父死了,您才能当天下第一大,是吗?” 明元帝脸色一沉,“闭嘴,这话大不敬,再说父皇要打你屁股了!” 小老十顿时噤声,不敢再说了。 小老十的话,虽说是童言无忌,但却让明元帝心里头想到了一点,自己这些年小心翼翼地当这个皇帝,说到底,还是怕太上皇对他不满意,很多事,想做而不敢做,政策上,总想着保守一点,就不至于出错,或许这样,反而不利于他施政治国。 但这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甚至不曾在他心底留下一丝的痕迹。 只是如今处境却让 他觉得,自己只是当日的太子,而不是北唐的皇帝。 穆如公公到了乾坤殿那边去,说没有紫金丹了,大家闻言,都十分的失望。 一时,绝望的阴影再度笼罩在乾坤殿里,太上皇抿着嘴,也没说话,只是眼神却有些疑惑,总记得是还有一颗的。 但仔细想想,也应该是没有了,若有的话,老五出事那会儿,估计就叫人八百里加急送过去了。 院判大人道:“殿下,方丈去哪里了?是否能再找他回来?便没了紫金丹,哪怕有紫金丹的方子,相信也是顶用的。” 宇文皓听得院判的问话,抬起头看着元卿凌,元卿凌心里顿生懊恼,紫金丹的方子她原先问过方妩,却被其他的事打乱不曾记下,且记得方妩说过那药不好寻,但总有希望。她想到可以让包子去一趟,问方妩要那方子,虽说都是名贵的药材,但是这药材在宫中想必是能凑齐的。 逍遥公也疑惑得很,"是啊,许久都没见他了,他云游何处了?" 宇文皓道:“本王立刻去一趟护国寺,问问寺庙里僧人,看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你快去!”太上皇立马道。 大家心里其实也没存多少希望,因为就算知道 方丈在哪里,可去找到他来回所需的时间,是首辅无法熬过的。 但大家都怕就这么静下来,什么都不做,不做,便没任何的希望。 宇文皓出宫之后马上回府,点心们在院子里玩耍,他一手就抱起了包子,“睡觉去!” 包子都吓懵了,大白天的睡觉? 进了屋中,宇文皓捧着他的脸,认真地道:“包包,你认真听爹爹说,马上睡觉,然后去姥姥那边找到方妩,问她要紫金丹的方子,那方子兴许很长,你得记住,用你脑子里所有的能力,记住这方子,不可有失,知道吗?” 包子见他这么紧张,也紧张起来了,“是不是太祖父出事了?我见之前你和妈妈着急地拿着药箱进了宫,是不是我太祖父出事啊?” 宇文皓不瞒他,道:“是首辅,他受伤了,需要紫金丹,这是唯一的机会,你一定要记住那药方,然后回来一字不漏地告诉爹爹,记住了吗?” 听得是首辅出事,包子连忙点头,“我知道,我记住了,我现在就睡觉去,不能让老师出事。” 首辅是专门负责教包子日后的为君之道,授业之师,恩重如山,包子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当下不敢耽误,马上倒头就睡。 第1326章 需要千年人参 宇文皓在府中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等到包子醒来。 因为时间要同步,这就不会坏了任何的秩序,所以,包子去那边两个时辰,这里也要过了两个时辰。 等他醒来,天色已经黄昏了。 “怎么样?问到了吗?”宇文皓扶着他起来,问道。 包子立马爬下床去找文房四宝,“我记下了,怕爹爹记不住,我写下来给你。” “行,徐一,徐一!”宇文皓立刻跑出去找徐一,让他取文房四宝过来。 徐一一顿疾跑,拿了文房四宝过来就开始磨墨,包子把纸张一展,就在纸上写下来了,“雪莲,千年人参,田七,煅灰蜈蚣,赤蛇丹,苏木,赤芍,蟾酥,蜂房,阿胶,血蝎,合一欢花,牛膝,透骨草,伸筋草,红花,独活,冰片……” 这药方,加起来竟然有十八种药,而最后还要一道药引子。 “这就是紫金丹所需的药材?”宇文皓瞧着问道,虽说名贵,但是,这些药也不算十分难寻啊。 包子却先打发了徐一出去,然后压低声音道:“爹爹,紫金丹的方子比这个要复杂很多,但只要加了一味药引,效果就和紫金丹差不多。” 宇文皓见他先打发徐一出去,不 禁诧异,“什么药引竟不能叫你徐一叔叔知道?” 包子轻声道:“新鲜的雪狼血,徐一叔叔贪财,若叫他知雪狼的血珍贵无比,他会把雪狼贩卖了。” 倒也是。 但宇文皓听得说要用雪狼的血,不禁皱起了眉头,“要雪狼的血啊?那岂不是要伤了一头雪狼?要多少血?一碗够没够?” 说着,便抽出了剑。 包子吓得要紧,忙道:“不要这么多,熬好药之后,便往碗里下两滴血就够了,是要新鲜血,喝的时候才加的。” “噢,那行!”宇文皓放下心来。 外头竖起耳朵偷听的雪狼也放下心来。 “事不宜迟,马上进宫!”宇文皓拿了药方子,再一把夹起包子,“一道去,不然雪狼不听话,它就听你的。” 包子被横着夹在他的胳肢窝底下,实在是很不舒服,随着脚步晃动,他脑充血,弱弱地发出了抗议的声音,“爹爹,其实我有腿的。” 宇文皓放下他,“这些药啊,什么的,不是爹爹的专长,爹爹看着脑子就糊涂了,一时着急。” 包子表示理解,招呼了雪狼,父子一道出府去。 一路策马入宫,天边的落日渐渐地沉下去,只余织锦般的云彩凝固在 西边,风有些大,吹得长街尽头传来呼呼呼的声音,父子两人同骑一匹马,雪狼在身后追着,包子坐在前头,便抬起了头稍稍地往后看着执着马鞭的爹爹,“老师为什么会受伤的?爹爹,是不是有人还害他?我得帮首辅报仇才是。” “他不小心撞伤了。”宇文皓回答了他的话。 包子噢了一声,"年纪大就是麻烦,腿脚不利索,常公公腿脚也不好,等我以后可以从镜湖里回来,我就给常公公买个轮椅,能推着走。" “轮椅?常公公不是有一张了吗?” “那不方便,得有人推着才能走,我要买的是可以自己推着自己走的,常公公可不爱人家伺候了,爹爹,你要关心老人家的心理健康啊,不能随便马马虎虎地打发了去,打发一个人可容易了,可得叫这个人身体舒服心里也舒服才行啊,否则这日子过得多没趣啊。” 宇文皓心不在焉地道:“爹爹哪里知道得自己推着走的轮椅才舒服呢?爹爹又没试过。” “那你就把自己想象成为常公公,你想,你自己坐在轮椅上,想上茅房,还得叫人来推自己去,多不方便是不是?爹爹,你就是太粗心大意了,妈妈说得你 没错啊,你得改进,得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想,那样你办出来的事才叫人觉得舒坦。” 听着儿子的教训,宇文皓啼笑皆非,但也不禁感触起来,“行了,就你细心,怪不得常公公疼你,总给你备下零嘴儿。” 点心和二宝的性子,他相信歪不到哪里去,这主要得益于老元的那句话,她曾说过,孩子的所有问题,都可以通过陪伴来解决。 她也很坚持不管多忙,晚上回去一定要看看孩子,哪怕跟他们说上一句话,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也走歪过,让汤圆伤心难过,但好在悬崖勒马,否则汤圆以后肯定会有心理阴影。 入了宫便直奔乾坤殿去,听得说宇文皓真拿回来方子了,不禁大喜,太上皇诧异地问道:“方子从何而来?” 宇文皓抹了一把脸,含糊过去,“翻找了一下以前方丈送给点心们的礼物,竟发现有一道方子,写着疗效与紫金丹相同,便马上拿进宫来。” 太上皇还想再问,包子已经哭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太上皇,“太祖父,您是不是病了?可担心死我了。” 太上皇见大曾孙子哭了,这可不得了,忙地就安抚过来,“太祖父没事,你看,这不是 好好的吗?” “您真的没事吗?”包子在他怀中扭了头过去看了宇文皓一眼,眨了眨眼睛。 宇文皓忙别过脸去,问元奶奶,“老太太,这方子如何?” 元奶奶拿着方子,却微微蹙眉,“方子是有奇效,但有两样是不可草率的,第一个,必须是千年人参,方能镇得住这方子,第二个,雪莲只怕不能是寻常的雪莲花,因为这里写了需要用雪狼的血来做引子,这就意味着有一味药一定是要和雪狼长在同样的地方,经受同样的环境,一热一寒,才可以让雪狼血带出这味药的作用来。” 逍遥公道:“这雪狼原先是生长在雪狼峰,雪狼峰上有雪莲,但罕见得很。” 宇文皓当即道:“我派鬼影卫上去一趟,不管能不能找到,先去找,若实在找不到再想别的办法。” 元奶奶点点头,再看着方子,“那就剩下千年人参比较难找,千年的人参,其实是很罕见的,甚至比雪莲还更罕见,平日里我们所见,有个几十年就很不错了。” 院判道:“宫里头倒是有不少的人参,至于千年的人参,下官等实在也不会辨别,可昔日高句丽送过一批人参来,说是千年人参,不如拿来看看?” 第1327章 他承认偏心 太上皇当即命人到库房里取来高句丽送来的人参,所有人参都用盒子装着,十分名贵,送到殿中的时候,元奶奶一株一株地看过,这些人参最大的有差不多半斤重,甚至有一株长得像个娃娃似的,参香十足,院判拿起了这一株问元奶奶,“这看着应该像是了吧?” 元奶奶却摇头,“不,这参是长得够大,但年份不足千年,也就百年的参而已。” 逍遥公问道:“如何辨别?” 元奶奶道:“我昔日曾见过一株千年人参,方打开,那参香的气味便散发开来,只闻一下,便觉浓得化不开,形态上类人,颜色上,千年人参几乎是呈暗沉的金色,纹路很紧密,参须坚固而稀少,但你看这株人参的参须,是比较多而细柔的,我估摸这百年左右。” 院判见识多,鉴别一株人参是好是不好,他是在行的。但是鉴别一株人参的年份,尤其真正高达千年的人参,那就不容易看出来。 接管太医院这些年,也接触过不少好的人参,也有很多说是千年人参,但到底是不是,这就不得而知了。 “非得千年人参不可吗?”逍遥公问道。 “即便不是千年,起码年份也要上去,这方子……”元奶奶再瞧了瞧,心头有些犹豫,“这 方子有一部分的药用于伤势的活血化瘀,也有一些是强心脉,更有一些是祛毒,但是药都有三分毒,这是避免不了,人参正气扶阳,所以用年份越老的人参来入药,那么就能大幅减弱药的副作用,从而达到我们想要的疗效。” 太上皇听了元奶奶的话,也有些着急了,问院判:“便再无其他吗?” 院判想了想,道:“回太上皇的话,还有两株年份稍老一些的,皇上已经赐给皇贵妃和扈妃娘娘,留作生子时候用。” 这倒是不好拿,因为皇贵妃年纪上去了,且原先身子不好,生子的时候恐怕有危难,留着上好的人参扶阳吊气是很有必要的。 而扈妃第一胎的时候,差点出了事,也草率不得的。 且以首辅的性子,若叫他知道拿了娘娘们生子用的人参,他是决计不会同意,他是一个特别执拗的人。 但是,太上皇这会儿也不愿计较这么多,命人传了穆如公公过来,让他转告皇帝,首辅需要一株年份老的人参,问问是否能先挪皇贵妃或者扈妃的过来。 如果太上皇严旨下去,其实皇贵妃和扈妃都不敢私藏,必定会拿出来,哪怕这两株人参是自己的救命符,天是灰的旨意是无人敢违抗的。但是,太上皇在训斥明 元帝,激怒过后,他始终还是维持着明元帝的尊严,让他去问他的嫔妃,拿得来自然是好的,拿不来,两位娘娘也不必担忧是否违抗了旨意。 明元帝去了扈妃的彩明殿用晚膳,扈妃的肚子总是隐隐痛,今日冲小老十发了大怒之后,越发地痛得厉害,按照原先御医开的方子服了药,痛楚是稍稍地有缓解,但是,依旧让明元帝担心不已。 扈妃第一胎的时候,因为柔勄县主的冲撞,导致难产,差点大小不保,这份恐惧明元帝还是挥之不去,因而,纵然烦心的事情一大堆,还是陪伴在了扈妃的身边。 扈妃心里头始终是惦记着那一颗紫金丹的下落,让殿中的人继续寻找,找到的话,重重有赏。 因着紫金丹,扈妃对小老十始终是有气,且之前斥责他的时候,他就跑去告状,因而如今明元帝陪伴在侧,她少不了要说几句,让他上书房,让老师管教他。 明元帝也觉得该好生管教一番,便同意下来,两人说了会儿话,扈妃始终不知道乾坤殿里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陪伴在身边的这个男人,时而露出担忧之色,便知道首辅的情况怕是还真的很差。 紫金丹本可救首辅的命,但在她的手中弄不见了,她觉得很愧疚,心理 有很大的压力,导致腹痛在吃药之后又再明显了起来。 穆如公公便是这个时候来到,转达了太上皇的意思。 明元帝忧心着扈妃的腹痛,听得穆如公公禀报,说首辅兴许有救,急忙便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过去……” 他没说完,扈妃就马上压住他的手背,道:“是啊,还等什么呢?来人,到库房里取人参给穆如公公带过去,再看看库房里有什么名贵的药材,一道送过去,用得上便用。” 穆如公公单膝跪下,一时没做声,他跟了明元帝多年,明元帝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他都能解读,皇上是要他去皇贵妃那边取。 但明元帝很快就回过神来,道:“那就在彩明殿先拿了吧。” 穆如公公暗自舒了一口气,“是!” 他退了出去,和彩明殿的宫人一同去了库房取人参。 明元帝看着扈妃,神色有些复杂,“你身体这么差,本是该留下那株人参防身的。” 扈妃如今心里头却没有被宠爱的欢喜,反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生出,“皇上,那皇贵妃呢?她年纪比臣妾大这么多,且还是头胎,她生子的时候更需要这一株人参。” “是的,她也需要!”明元帝有片刻的怔忡,其实,皇贵妃会更需要一些,因为自 打孕期以来,她就各种症状都出现了,且是扈妃这边丢失了紫金丹,于情于理,都该是扈妃拿出人参来,但是,为何当时他不假思索就叫穆如去皇贵妃那边取? 他心头生出对皇贵妃的愧疚之情。 也不得不承认,他着实是偏宠扈妃和十皇子太过了,以至于都成为了习惯,凡事都会下意识地护着小老十,他决意赐给小老十这五座城池,是否潜意识里有别的用意?他甚至都不敢深思。 在战时,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为老五打算,收复狼人骨的杀手,起用毁天,希望能为老五解除一切潜在的危险,但这些也经不起深思,因为,他还年轻,他离那一天还太远太远,他说为了老五,怎知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北唐? 他明明是一朝帝王,他可以大大方方承认这些都是为了自己,他的功过只能是后人评述,如今当下,无人有权说他一句妥与不妥,可为什么潜意识里会让人误以为都是为了太子未来筹谋?他为何非得这么想? 他缓缓地抬起头,眸光盯着朱红色大门上的铜钉,因为,他不是北唐真正的帝王,他还是北唐的太子,他骨子里还把自己当做北唐的太子,所以,他做任何的事情,都先想得到北唐真正的皇帝的认可。 第1328章 如有必要跳镜湖 扈妃慢慢地放开了他的手。 心里头,生出了一丝怅然之情,她爱这个人,爱了好多年,甚至决意与他生死相随。但是这些年在宫里头生活,皇贵妃对她的照顾关爱,就好似母亲一般,虽然这个比喻一点都不恰当,但是她自幼丧母,她把皇贵妃看做了自己的母亲,特别在乎与皇贵妃这份感情,在乎的地步,不亚于对皇上的爱,所以,她发生了任何的事,首先想到的不是皇上,而是皇贵妃。 因为皇贵妃给她的安全感,远远高于皇上! 她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卑微的,入宫的时候就知道他身边一定会有其他女人,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份偏宠,还是让她觉得心存愧疚,因为她的爱情,是拿了后宫好多位娘娘的孤独来成全的。 尤其是皇贵妃。 在她入宫之前,皇上对皇贵妃是喜爱的,从皇贵妃多年无子,却一直盛宠不衰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如今皇上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牺牲皇贵妃的利益,那是他爱过的人啊。 她本应高兴,但她只觉得心寒。 人参送了过去,元奶奶看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点头,“这一株人参应该是可以的,试试吧。” 御药房已 经配合元奶奶把药都准备妥当,只等雪狼峰上的雪莲花。 元卿凌继续给首辅用药,只是药箱里的催产素,还是让她心情有些不定,总怕是谁要出事,也怕自己要出事。 药箱虽说是在她的掌控之中,但是有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感知着周围的危机,而这些她心思一旦都专注在某一件事情上,是很容易忽略的,药箱会为她感知再为她安排。 首辅的血压有轻微的上升,但是依旧是严重偏低的数值,他的情况还是很危险。 守了一天,谁都不愿意用膳,但是元卿凌说大家不吃,她也不吃,因着她是救治一线的大夫,且怀着孩子,太上皇逆不过她,还是吃了些。 逍遥公吃不下,怎么劝都吃不下,他说褚小五一天不吃,他也一天不吃。 乾坤殿这里如此大的阵仗,后宫还是知道了,皇贵妃那边首先得悉的,她掌管后宫,自然不若扈妃那么怕事,她亲自过来伺候,听得说需要人参,她宫中所有的好东西都搬过来了。 皇后和狄贵妃也送了东西过来,后妃纷纷的好东西纷纷往乾坤殿里送,这送过来之后,大家瞧着心里也比较复杂,因为后妃拿得出来的好东西,乾 坤殿拿不出来。 太上皇是得了点宝贝,就都赏赐下去了。 在等待雪莲的过程,包子趴在太上皇的身边睡着了,等太上皇需要服药的时候,他揉着眼睛起来,说要伺候太上皇吃药。 太上皇心疼他,叫宇文皓带他下去休息,他也不走,坚定地说:“我要和雪狼一起守着您。” 太上皇瞧着他那张小小的稚嫩的脸,眼底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干枯的手抚摸上包子的脸颊,脸上露出了今日出事以来,第一抹真正的笑容,“乖!” 宇文皓命人为元卿凌搬来一张躺椅在外殿,让她半躺着休息一下,她身子重,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也着实够累了。 元卿凌想让喜嬷嬷躺一下,喜嬷嬷却执着褚首辅的手,轻声道:“不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他吧。” 不吉利的话,她不愿意再说了,但她只能,这样守着他,看着他还有呼吸,总还是好的。 总胜过一旦…… 她这一刻才真正地后悔,当年妄自菲薄,轻贱自己,总觉得自己奴婢的身份配不起他,错过了一辈子了。 元卿凌出了外殿躺着,闭上眼睛,争取休息的机会。 但是,脑子里却不停地转动。 首辅这一关,是 否能熬过去,熬不过去,太上皇和逍遥公喜嬷嬷会怎样?她不敢想啊,一想到这后果,她便心如刀割。 这辈子,多少风风雨雨都经历过来了,且如今内外安定,他们是真的可以卸下一身重担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而且,只是因为几座城池,她那天真不该接受啊,她是该推了的。 愧疚,担忧,焦灼,加上难过,让元卿凌一颗心如同在火上反复煎熬着一般,腹中的热反而没有那么明显,许是灰暗得厉害,孩子都感知到了。 知妻莫若夫,宇文皓知道她肯定会胡思乱想,所以到了外殿陪着她。 她睁开眼睛,眼泪悄然滑下,在外头不敢哭,甚至都不敢让眼睛发红,因为大家都盯着她,她的任何反应都会让大家猜测。 宇文皓伸出手指轻轻地为她擦拭了眼泪,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之后,额头与她的额头相抵,压低声音轻柔道:“别这样,会好的。” 元卿凌带着哭腔,在他耳旁哽咽低语,“我不能让他出事,于国于家,都不可以,怀着点心那会儿,我简直是生不如死,是首辅给我送了药,让我度过那艰难的日子,这些年他一直默默地保护着我们,老五, 我太难受了,我不能让他死啊。” “我知道,我知道!”宇文皓心里也难受得要紧,情绪积压到这会儿,都几乎要爆发了,紧紧地抱着她在怀中,喉头发紧,泪眼闪动。 “你回想这些年的日子,咱过得如此艰难,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义无反顾地站在我们这边,哪怕是与褚家的对立,他都只护着我们,就为了太上皇说的一句,你是北唐未来的皇帝,为了这北唐江山,他真是耗尽了所有了,哪怕出战之前,带着病,还是坚持亲自带着包子,教他日后如何当好一个皇帝。” 宇文皓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首辅用他的行动,阐释了一个忠臣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老五,”她缓缓地推开他的肩膀,眼底有沉痛和坚定,“如果这一碗紫金丹药,没让他度过危机,我就带着他跳下镜湖,送他过去,他的情况在这里很危险,但是在那边只要开颅降压,还是有希望的。” 宇文皓听得这话,心底一沉,“但镜湖……”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他若出事,皇祖父也活不下去了。”元卿凌双手捂脸,这不是假设或者猜测,这是一定的,他的褚小五没了,他就不会活着。 第1329章 小老十撞了扈妃的肚子 宇文皓心乱如麻,镜湖还没调正,跳下镜湖会是什么局面,他们都不知道。 但是,正如她所言,一旦首辅出事,皇祖父肯定就活不了了。 一旦泰山崩,父皇能接受吗?这是因他出的事啊。 这些其实一直都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但是却不敢深思啊。 元卿凌执着他的手,红着眼睛道:“我若遗失在时空里,你就去求龙太后,求她去救我们,包包会知道我到没到达家里,眼下的情况,是来不及去找龙太后送我们回去,这碗药下去若无效,马上送我们去镜湖,不能等。” 宇文皓怎愿意她涉险?他的决定,或会害了她和腹中的孩儿。 “老五,听我的,不必犹豫,做对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不可能让首辅出事的,他一条命,捆着另外三条命啊,哪怕最严重的后果,我们在异时空里活着,我们不会死,还有找到我们的机会,而这样,最终还是留了一线希望在乾坤殿,他们就会一直等下去。”元卿凌执着他的手,一再恳求。 宇文皓看着她,心头揪痛着,首辅是捆着另外三条命,可你们母女何尝不是捆着我们父子几人的命啊? “先不要说这个,药还没服下,等实在服下药没效果了再说。”宇文皓不能再 讨论下去了,想到她有可能回不来,他就觉得前头的日子都是一片的黑暗。 元卿凌伸出双手抱着他的颈脖,心头各种情绪交杂,难受,酸楚,痛楚,最后,她轻声道:“以前我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和这个人同生共死,他生,我生,他死,我死。以前扈妃曾经跟我说过,若是父皇出事了,她就绝对不会独活,这可能是爱情最高的境界,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夫妻,我们不仅仅拥有爱情,我们有孩子,有父母家人,有至交好友,夫妻最高的境界,我现在认为是如果其中一个人活不下去了,那么另外的一个人就要替对方挑起担子,照顾好彼此的亲人朋友,继续努力地活下去,完成共同的心愿与理想。” 宇文皓的脸贴在她的头发上,使劲抱紧了她,眼底的痛楚无法掩饰,“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 元卿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希望,那药管用吧。 不眠的夜,翌日一早,罗将军终于拿到雪莲花回来了,但他狼狈极了,脸上,手上都是擦损的伤口,衣衫也破损多处,来不及换,也顾不得殿前失仪,急忙就拿了过来。 元奶奶已经把剩下的药材全部准备好,亲自看火煎熬,等熬好药了,取雪狼两滴血 滴入碗中,再送到殿中去。 药的味道,特别像紫金丹的味道,这给了众人一份安心,总觉得这药就是紫金丹了。 宇文皓亲自给灌下去,因为首辅基本没有什么意识,只能是强行灌下,也不知道首辅是意志力顽强还是上天的怜悯,这药竟是灌下去了大半。 药灌下去之后,元卿凌一直听着心跳和呼吸,测量血压。 半个时辰之后,血压开始上升,上压已经到达九十,虽然还是偏低,但是,却比原先有所好转。 好转,就是好消息,至少,可以让殿中的人全部先松半口气。 脑颅出血,应该也止住了,且首辅很坚强,伤口这么严重,没有出现其他并发症,只有轻微的低烧。 到了中午时候,皇贵妃给过来的人参也煎了,给首辅服用下去,他渐渐地就有些意识,睁开过眼睛,只是很快又闭上,上血压到了九十五,又是一个好转的数据。 申时左右,人又醒来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句小六,喜嬷嬷忙就在他耳边说:“没事,他没事。” 听得这话,心安了,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到傍晚,还是醒来一下,又问了一句小六,喜嬷嬷还是如之前那样回了他的话,他就努力地睁开眼睛,想寻找小六, 但是显然他没看到,太上皇急忙挣扎下来,宇文皓一手过去扶着他,到了首辅的床前,太上皇抓住他的手,声音带着灼痛,“孤在!” 那双眼睛,迷迷糊糊地又闭上了,只是唇角却有了一丝放松的弧度,是他的声音,小六没事! 太上皇把头抬起,再慢慢地往上扬,眼底酸涩得要紧,喜嬷嬷说他没事,他不能全信,还得听他的声音才信了。 宇文皓和元卿凌站在旁边,心头也酸楚得很,同时,也很震撼到底是什么样的一路相伴才有今日怎也不愿意放手的执着? 宇文皓确信了老元的一句话,若首辅出事,太上皇是真的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们早就三个人一条命了。 首辅情况略稳定,太上皇就打发老五去办公务了。 元卿凌不能走开,便和奶奶一同守在了乾坤殿里头。 太上皇的心情还是很差,除了担忧褚首辅,更有对明元帝的失望。 元奶奶扶着他出去院子里走动,跟他聊聊天,开解开解他,不然长期处于一个压抑的心态,尤其在太上皇这个年纪,是很要命的。 彩明殿。 扈妃喝了药之后,在贵妃椅上休息了一会儿,想着那一颗紫金丹的事,始终是不能释怀,这么珍贵的药,就这么丢失了, 她很心疼。 所以,便又吩咐了宫人,到外头院落去找找,因为小老十不是只在彩明殿里头玩耍,经常也到外头去。 这一番寻找,自然也是无果的,扈妃心里头不禁郁火,腹中的疼痛又袭来,她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宫人上了热枣茶,便见奶娘牵着小老十从外头回来,一身的泥巴。 扈妃心里头有余怒未消,见他玩得浑身脏兮兮的,叫住了他,“你过来!” 小老十迟疑了一下,上前道:“母妃。” 扈妃瞧着他,蹙眉道:“你又去滚泥潭了?叫你多少回了,不许你去滚那泥潭,你非不听?你还有皇子的样吗?” 那泥潭就在湖边,原先下雨形成的,本来宫人是要填了的,但是他滚了一次觉得特别好玩,就不许宫人填了,得空就去滚几个。 小老十最近总是被母妃批评,心里头就不服气,直着脖子冲扈妃喊道:“父皇都没说我,您怎么老是骂我?你就不疼我,我不喜欢母妃,母妃太讨厌了!” “你……”扈妃一听这话,又愤怒又伤心,“母妃骂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你还不知道错?” 她一手就把小老十拽了过来,小老十以为她又要打耳光,心下一慌,竟一头撞在了扈妃的肚子上,然后撒腿就跑。 第1330章 惩罚 扈妃腹中顿时痛得无法呼吸,痛楚在腹中散开,她手缓缓地收回,在宫人焦灼呼喊中,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但这口气一吐出来,眼前便是一黑,人事不知了。 乾坤殿那边的御医,忽然被急召了两名过去彩明殿,虽没说什么事,但是元卿凌心里头咯噔了一声,因为药箱里的催产素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而这个时候,她们几个都没到临盆的日子,便是早产,也不会成活。 有人来禀报皇贵妃,皇贵妃也马上起身离开,神情略显得慌乱。 元卿凌跟着出去,问皇贵妃:“出什么事了?” 皇贵妃沉声道:“彩明殿的人来报,说小老十撞了扈妃的肚子,如今扈妃腹痛不止,本宫过去看看,你别过去了,在这里先看着首辅,若真危急,皇上会派人请你。” 首辅这边也一时半会离不了人,挂着针呢,眼看一会儿就要换药水了,便道:“那好,若有事您叫人来找我。” “行!”皇贵妃说完,急急忙忙地挺着个大肚子往彩明殿去了。 明元帝本在御书房议事,听得宫人禀报说扈妃腹痛难忍且昏了过去,急急忙忙便往彩明殿去。 入殿之后听得是小老十撞了扈妃,才导致扈妃腹痛难忍,大骇之下,大发雷霆,命人把近身伺候扈妃 的人全部拉出去打板子,发了一通狂怒才坐在了扈妃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扈妃醒来了,但痛得有些难以忍受,有出血,急传了御医,一摸脉,御医的脸色就凝重了,禀报明元帝要迅速烧艾和加重保胎药的分量。 “烧!”明元帝立刻道。 他的大手覆盖上扈妃的苍白出汗的脸上,喃喃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烧艾就好了。” 扈妃捂住腹部,双唇紧抿,眉头皱起忍着剧痛,额头的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忍过一阵痛之后,虚弱地问道:“小老十呢?” 明元帝握住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微愠,“你放心,朕已经下过决心要好好管教他了。” 扈妃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皇上,慈母多败儿,慈父也是啊!” 明元帝嗯了一声,“这事,朕会处理,你别想着,休息一下吧。” 扈妃着实也没力气了,加上一波疼痛又传来,她皱着眉头死死忍着这痛楚,却是缓缓地推开了明元帝的手。 御医过来烧艾,且药也叫人熬下,只等熬好送上来。 明元帝退开,看着扈妃那张痛楚不已的脸,他心头也是惊痛得很,尤其方才扈妃竟在痛楚之中推开了他的手,她一直那么依赖他的。 皇贵妃在他怔忡间来到,问了情况快步过来,顾 不得艾草呛鼻的味道,坐在了扈妃的床边,拿出手帕给扈妃擦去额头的汗水,皇贵妃脸色已经是很不好了,因为烧艾意味着扈妃的情况很差。 扈妃睁开眼睛看到皇贵妃,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攥住了皇贵妃的手哭着道:“娘娘,我感觉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行了。” 皇贵妃给她擦着泪水,轻声安慰,“不能乱想,这不是烧着艾了吗?没事的,放宽心,不许哭,这哭着就更疼了。” 扈妃看着皇贵妃,眼底才有了明元帝之前熟悉的依赖感,她不放开皇贵妃的手,却也不哭一声不叫一声,默默地忍着。 明元帝转身去问宫人,今日这事如何发生的,宫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就说了。 明元帝皱起眉头,本来以为是顽皮撞到扈妃的,没想却是故意撞了逃跑,不禁怒问道:“他呢?” 宫人都已经吓得胆战心惊了,哽咽道:“撞了娘娘之后,十皇子就跑出去了,奶娘追过去了,如今还没见回殿。” “找他回来!”明元帝怒道。 “是!”宫人忙地转身出去派人去找小老十。 半晌,小老十被带了回来,满脸的委屈,没进殿就先哭着了,“父皇,父皇,儿臣知道错了!” 他跑了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明元帝的面前,眼泪大 滴大滴地落下。 明元帝看着他,心里头着实失望的很,怒道:“你怎可如此顽劣?你知道你母妃怀着孩子,竟还撞她的肚子,你就不心疼母妃?” 小老十哭着抽抽抽搭搭道:“母妃骂我,还要打我,父皇都舍不得打我,我心里害怕,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她要打我来着?” 小老十哭着诉说不甘的话,让明元帝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本以为小老十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他必定会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他嘴里认错,却还辩解了一番,他这哪里是知道错了?他分明就是仗着他的宠爱,无法无天,连他母妃都没放在眼里了。 明元帝气得指尖发麻,“她教训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事,做错事就要受罚挨骂,你还敢辩驳?信不信朕打你板子?” 这一声怒吼,把小老十镇住了,小老十一时止住了哭,怔怔地看着他,眼里有无措也有委屈,只要认错,父皇就会原谅他的,但是这一次父皇怎么没原谅他了? 他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父皇是坏人,父皇是坏人。” 明元帝气得一手提起他,小老十吓得连忙挣扎,朝着明元帝的手就狠狠地咬了下去,这孩子的牙齿着实尖利,惊骇之下全力咬瞬间就漫了血。 所有人都 惊呆了。 十皇子伤了龙体,见了龙血,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事? 小老十咬了明元帝之后,转身又跑出去了。 愤怒,终于是席卷而至,明元帝看着刺痛流血的手腕,眼底风暴来袭,“给朕抓住他,单独关押在殿中,不许任何人接近。” 扈妃闻言,努力地撑起了头,皇贵妃握住她的手,以为她担心小老十会遭受重罚,轻声安慰道:“放心,皇上不会太过的,他有分寸。” 扈妃落泪,看着皇贵妃,忍痛道:“我自小顽劣,父亲宠我,什么事都依着我,亏得是有祖母教导,我才不至于出了差错,小老十若再不管,这辈子就毁了,如今被处罚,被打也好,骂也好,总归是在父母的身边,日后若骄横成性,到了外头,谁会让着他啊?” 她深呼吸一口,抬起泪眼看着震怒的明元帝,穆如公公已经迅速上来帮他处理伤口了,他眼底的惊痛,无法隐藏,怎也没想到小老十会咬他。 扈妃道:“我不求他像他五哥这么出色,可哪怕像他二哥这般谦逊也是好的,皇上,不严苛可以,但不可溺宠太过啊,母亲爱子之心,是谋他一辈子,不是怜惜眼前啊。” 明元帝心头复杂的很,瞧了她一眼,道:“你休息着,别管了,朕会处罚他。” 第1331章 皇贵妃的驳斥 扈妃没说话了,重新闭上眼睛,却死死地攥住皇贵妃,不许她离开。 穆如公公给明元帝把伤口清理了一番,这一口咬得实在是用尽了他吃奶的力了,有两个牙口处都皮肉翻了出来,咬伤的痛却也不如明元帝心底的痛,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这般宠着的孩子,竟会咬他一口。 他这么多儿女,便昔日宇文君年少的时候,他偏宠着,言语上都不敢放肆,更不要说伤他。 烧艾的气味在殿中散发,呛得皇贵妃一阵咳嗽,扈妃忙放开了她,“您身子也不好,快出去,别熏着了。” 皇贵妃摇摇头,“不打紧,本宫在这里陪着你,你便心安了。” 扈妃对她的依赖,皇贵妃是知道的。 扈妃让宫婢给她拿了手帕,捂住口鼻,免得又再呛着。 熏了艾之后又喝了药,扈妃感觉是好些了,但是腹痛依旧有,明元帝见她脸色似有好转,也放了心。 皇贵妃放开她,让明元帝陪着,便叫了御医出去问话。 “你如实回答本宫,扈妃的胎到底怎么样了。”皇贵妃问道。 御医无奈地道:“皇贵妃,扈妃娘娘这几天肠胃本就虚寒,泄了几日,动了胎气,如今被重重撞了一下,虽烧艾止痛,却怕也是危险得很啊。” 皇贵妃心头微沉,“危险? 你的意思是孩子有可能保不住?” 御医道:“娘娘,是很大机会保不住。” 皇贵妃闻言着急地问:“但她方才说已经好些了。” 御医沉声道:“喝了药,熏了艾散淤温宫,才会叫娘娘觉得舒服一些,可只怕不到半个时辰,又得痛起来,如今滑脉已经微弱,意味着龙胎已经是生死一线了。” 皇贵妃微愠,“既然如此严重,为何不马上禀报皇上?非得叫本宫问才说?” 御医更显无奈,“微臣已经请皇上出殿外说话,但皇上发怒惩处宫人,盛怒之中,微臣只能先上药了。” 皇贵妃忧心忡忡,大概是皇上还以为能保住,殊不知却已经这么严重了。 她顿了顿,问道:“是和十皇子撞她这一下有关吗?” 御医道:“若说全然关十皇子这一撞的事,也过于严重,其实扈妃娘娘这一胎着实有些不好了,微臣一直是护着娘娘的胎,从上月开始,这脉象就不对了,千叮万嘱叫小心饮食,结果还是吃坏了肚子,动了胎气,只是,若无这一撞吧,微臣也有四五成的把握可以保得住。” 皇贵妃心惊,“怎不禀报本宫?皇上知道吗?” “微臣有罪,答应了娘娘,若是保两月实在没有起色,才禀报皇上的!”御医忙跪下请罪。 “ 为何啊?”皇贵妃疑惑地问道。 御医摇头,“娘娘没说,只求了微臣这样做。” 皇贵妃不知道扈妃为何要隐瞒胎儿不稳的事,按说她就算是告知了皇上,她的胎儿有可能稳不住,皇上只会更加的疼爱怜惜,绝不会因此责怪或者疏远的。 “娘娘,是否该请太子妃过来看看?”御医见皇贵妃没说话,便建议道。 皇贵妃没应下,只是缓缓地皱起了眉头想了想,然后问御医,“扈妃这一胎,你们太医院若是用尽浑身解数,可有一成两成的把握?” 御医怔了怔,却是缓缓地摇头,“微臣没有把握!” 皇贵妃虽是难受极了,却也立刻吩咐,“不可在皇上面前提起要请太子妃过来诊治的话,首辅如今伤重,太子妃必须要在那边守着,除非扈妃胎中的孩儿真是有个好歹了,那才能请太子妃过来。” 御医不解,“娘娘,这是为何啊?如今叫太子妃来看,兴许还有一分希望。” 皇贵妃眸色一冷,“就按照本宫的话去做,除非皇上问起,否则你不可主动说请太子妃来!” 御医还没应道,便陡闻明元帝的声音夹着怒气炸了过来,“真让朕不敢相信,如皇贵妃这般淡泊恬静,却也功于心计,干起那暗害龙胎的阴鸷事了。” 皇贵 妃大惊,猛地抬起头,只见明元帝满脸冰色地站在了廊下,眸色震怒之余,更有那无尽的失望与不可相信。 皇贵妃心头一缩,“皇上!” 明元帝裹挟狂怒大步走来,大手抓起了皇贵妃的手腕,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把皇贵妃给烧成灰烬,口气冰冷,“枉她如此信你,依赖你,你却欺她单纯可骗?说,你到底是何居心?为何要害她?” 皇贵妃眼底顿生雾气,却死死地逼退不落一滴眼泪,颤声道:“皇上,你竟是这么想臣妾的么?臣妾没有要害她的心。” “既无害她的心,为何却不许御医跟朕提请太子妃过来的事?”明元帝这般说着,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放开皇贵妃转身盯着吓得脸色苍白的御医,“扈妃的胎怎么样?” 御医噗通一声跪下,颤抖着道:“皇上,娘娘的胎,兴许是保不住了,微臣已经尽力,但是,十皇子这一撞,让娘娘的胎像更加不稳,若见红,只怕就……就保不住了!” “混账!”明元帝骇然大怒,“为何不早说?若扈妃有什么事,朕要你们的人头。” 他一转身,狂怒下令,“来人,快去请太子妃来!” 皇贵妃陡然抬起头,“慢!” “你……”明元帝没想到她被识穿了竟还敢阻止,不由得 狂怒至极,竟是一巴掌就甩在了皇贵妃的脸上,“你这刁毒妇人!” 皇贵妃头一偏,脚步差点不稳,身边的宫女急忙扶住,才不至于叫她摔倒在地上,却已经吓得殿前的人魂飞魄散。 皇贵妃伸手压了一下歪倒的发髻,抬起头直视着明元帝,眼底里有不管不顾的怒火,“臣妾这刁毒妇人便告知皇上为何不可请太子妃。第一,首辅情况危急,身边不可离开太子妃,若太子妃离开期间,首辅出事,太上皇定必受不了这个打击。第二,皇上是否能保证,太子妃来到若扈妃的胎儿还是保不住,您不会迁怒太子妃?” 明元帝盯着她,“你还敢狡辩?朕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太子妃若无能为力,朕会迁怒她?朕何时迁怒过她?” “旁人或许不会,但若是扈妃出事,您就一定会,一旦涉及扈妃和小老十,在您这里是没有情面可讲,”皇贵妃退后一步,眸色决然,“臣妾在后宫多年,孤独一人,皇上看似偏宠,但也不过偶尔来闲聊几句,臣妾像死了的人似的,活在这深宫里头,等着不知道您何时来一来。但太子过继在臣妾的膝下,臣妾有了儿子,有了儿媳,有了孙子,这日子才有盼头,所以,臣妾会不惜一切地护着太子妃。” 第1332章 扈妃的失望 明元帝看着她狼狈而激动的脸,他记忆中的皇贵妃,何曾试过像如今这般张狂尖锐?一时怔怔地不知道如何反应,这两天发生的事,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众叛亲离的人。 半晌,他摇摇头,“你不该是这样猜度朕,朕不是那样的人,你最该是理解朕的,你最该是懂得朕的。” “那皇上也定必是最懂臣妾的,”皇贵妃微微地扬着下巴,脸上有悲沉失望之色,“一句谋害龙胎,让臣妾心如刀割,皇上以前曾经问过臣妾,是否会介意你专宠扈妃,皇上还愿意来问臣妾这句话,臣妾很高兴,但臣妾认为,皇上不如去问问后宫其他的嫔妃,还有那新入宫的秀女,至今还晾着,连你一面都不能见到,这样的情况,臣妾实在是不敢冒险,让太子妃过来为扈妃护胎,太子妃医术是高明,但是御医连一分把握都没有,太子妃又岂有回天之术?” 明元帝道:“纵然如此,但扈妃如此信你,你也该为她着想一下,可你宁可任她胎儿不保,也不许御医请旨传太子妃,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皇贵妃福身拜了下去,眼底的坚毅和冷硬渐渐地破碎,“让皇上失望,臣妾很抱歉,臣妾顶撞皇上,冒犯皇上,鲁莽失德 ,无法当后宫的表率,也不配管治后宫,臣妾会迁就长门殿,从此闭门不出,皇上不必恕罪!” 明元帝愠怒,“二十几年情分,你非得这样逼朕吗?” 皇贵妃抬起头看她,微凉的笑意在唇边慢慢地绽开,“二十几年的情分,尚且为了一句话打了臣妾,太子妃与皇家,并无二十几年的情分,臣妾更笃定自己没有做错。” 她再福身,发髻到底是松散了下来,如瀑布般的长发垂下,半遮瘦削的脸和眼底倏然一闪的泪光。 转身,尽量让自己的脚步看上去和原先一样平稳,他问,是否介意他专宠扈妃?她介意,他就不专宠?那是不可能的,他想要的答案是不介意不在乎,那就给他想要的答案。 后宫里这么多嫔妃,他不问,唯独来问她,是因为他知道,她必定会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如此,便无负罪! “朕到底做错了什么?”明元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愤怒与不解在心头生出,忍不住冷问一句。 皇贵妃停下了脚步,有些话,或许不说,便再无机会说了,她道:“皇上做错了什么?并无有,人都是自私的,护着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天经地义,但皇上啊,有些人注定是没有资格这么不顾一切 地爱一个人,因为后宫这些女人也都是活着的啊,有七情六欲,她们也有一辈子要过,而她们的每一天,您想过吗?在这深宫里头,时光是缓慢至近乎凝固的。” 明元帝嘴唇紧抿,盯着皇贵妃转身而去。 他一回头,便见扈妃站在了殿门口,双手撑着门边,长发被风吹乱,眼底蓄满泪水,有愤怒也有失望,更有悲痛与愧疚。 “你打了她?”扈妃嘴唇颤抖。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他眸色一沉,快步上前要伸手扶着她。 扈妃推开他,泪水从冰凉的脸上滑落,“你打了她!” 他眼底更沉了些,“她竟不许御医去传太子妃,你该认清楚。” “我也不会准许御医去传太子妃!”扈妃看着他,全身颤抖,“我从月前就不好了,但我没选择告知太子妃,也没请她入宫为我诊治,我甚至都不会告诉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怔怔看她,“为什么?” 扈妃强忍住腹痛,双腿忍不住地发抖,眼底有不顾一切的执狂,“因为,你会丢下政事不管,只守在我的身边,你会满宫里搜罗名贵药材,用在我的身上,你会让太医院的人整夜不眠,为我钻研方子,方子不对你会马上降罪下去,你会为了哄我 ,给我赐一大堆我不想要的珠宝首饰,你会想方设法地补偿我,例如给小老十五座城池,你为了让我安心,彰显我在你心里特殊的位置,你会宠溺小老十,让他变成一个人人都厌恶的孩子,我不想这样,我只想静静地住在这里,然后守着你闲暇的时候来看我,陪我说说话,我不要你为了我,让整个皇宫的人陷入兵荒马乱之中,你知道吗?” “你……”明元帝整个都惊呆了,看着她激动的脸,心头生出惊痛来,他为她做的这些事情,她竟是从没领情? 她有些心碎,“我从八岁看你第一眼,我就放在心里了,那些年,我在离你很远的地方,听着你的事迹,听着百姓对你的赞颂,我敬佩,崇拜,立志非你不嫁,可我爱的,是那位英明无私的帝王啊,皇贵妃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她不曾犯过错,她就一直这么守着你,可你打了她啊,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啊。” 她哭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殿里走,声音灼痛而悲沉,“这不是我想要的那样,我不想打搅其他人,我就想在这宫里头守着你,这才是我的初衷……” 她没有家国情怀,没有大仁大爱,但她不想伤害其他人。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或许做 错了,她宁可在边城,守着她心底对他的敬慕,起码,不用背负这一身的愧疚。 她无法责怪皇上,因为这都是她任性造成的。 明元帝的手缓缓地垂下,眸光尽显灰暗,扈妃的话对他来说,是沉重的打击,不管是那日的乾坤殿,还是今日的彩明殿,他都觉得已经把大门对他关闭上了。 而他,心里着实没办法想得明白,他错得很离谱吗? 乾坤殿那边遣了元奶奶过来,太上皇坚持,让元卿凌守在褚首辅的身边,不许她过来,请了元奶奶过去看看扈妃。 元奶奶进去看过扈妃之后,也是微微地摇头了,明元帝眼底一片冰凉。 元奶奶站起来,对着明元帝福身,“皇上,老身有几句话,想与皇上私下说的,请皇上随老身到侧殿,老身或许能解皇上心底疑惑。” 明元帝看着眼前这位睿智的老夫人,知她为北唐的医疗殚精竭虑,他自然尊敬,且心底着实乱成了一团,无法排解,便随了元奶奶到了侧殿。 坐下来之后,元奶奶也是开门见山,道:“老身以为,皇上是有错,但不至于是大错,昔日皇上对太子也严苛,更有偏心的做法,但是那会儿,谁都不会与皇上计较,为何这一次会,皇上知道为什么吗?” 第1333章 儿臣真的知错了 元奶奶这一番话,先不许他辩解自己是否偏心,基本是先定了他的错再分析。 明元帝眼底晦涩,看着元奶奶,“愿闻其详!” 元奶奶慈爱地道:“老身仗着多吃几年的饭,说话肆无忌惮,先请皇上宽恕冒犯之罪。太子是储君,您的儿子,您就是叫他吃些苦受点委屈,大家顶多心疼一下,可都不敢与您计较,因为大家都理解您是君父,您一定是为他好的。可这次您所伤害的是太上皇和褚首辅啊,他们两人为了北唐的江山,熬白了最后一丝头发,而且最错的是您把扈妃娘娘和十皇子都牵扯下去了,再一次在太上皇面前印证了您的偏心,因为太上皇与您说五座城池的事,是国事,是对北唐未来二十年三十年的筹谋,而您着眼于不可委屈了十皇子,您说的是家事。您为了家事,罔顾国事,若身份转换,您处于太上皇的位置,太子处于您的位置,您是否会恨铁不成钢?您要记得,您除了是扈妃的皇上,您还是天下人的皇上啊。” 明元帝怔怔地看着她,“说下去!” 元奶奶道:“您说太上皇偏心,只喜欢太子,不喜欢十皇子,那是您把太上皇看做了家中老人,但他很多时候,是处于北唐太上皇的身份,所以他与您议论国事的时候,对您 一样是君父的身份,对两位孙儿,也只看是否对北唐未来发展有利,至于私下里,不议论国事的时候,太上皇是否有亏待十皇子?” 明元帝想了想,“若撇除此事,倒是真的没有亏待,只是……” 元奶奶微笑,“只是没有特殊对待,特殊的宠爱,对吗?因为您看重扈妃和十皇子,便认为人人都该宠着他们母子,您才会高兴,这点其实老身可以理解,老身偏爱太子,所以,老身也盼着人人都和老身一样偏爱着他。” 明元帝看着她,“所以老夫人是明白人。” 元奶奶继续微笑着,“但老身偏爱太子,是因为知晓太子为家国天下尽心尽力,不辞劳苦,从民生国事到与北漠的战事,太子是拿命来尽忠,百姓对他的尊重,不因为他是太子,而是因为他这份忠肝义胆,他的民望,是一点一点地积攥回来的,用命积攥。” 明元帝眼底有些动容,“朕知道,所以朕很庆幸,太上皇坚持立了他为太子,朕以他为傲。” “是的,身为太子的父亲,您是该骄傲,太上皇也为他骄傲,您与太上皇为那五座城池争持不下的时候,您说本可以给十皇子赐更富饶的城池,那反过来,太上皇若只是为了赏赐给皇孙,一样是可以赏赐更富饶的城池,为何偏 要与您争夺这五座城池呢?皇上以为如今宠着十皇子,是真对他好么?可有想过,您的偏宠会否导致他性情偏差?甚至为北唐以后埋下祸端?” 明元帝浑身一震,看着她,“是不是太上皇曾和夫人说过什么?” 元奶奶点点头,“没错,老身与太上皇私下聊过,他的愤怒,来自于您的公私不分,把国事压低到家事的层面上去,他肯定您在治理北唐这些年的政绩,但他年纪大了,他希望您能更好,因为他不可能一直站在身后帮您事事周全,他希望您不偏心,因为太子名分定了,要巩固太子在朝中的地位,需要您信任与适当的放权,一如他这些年对您的放权。” 明元帝心头渐渐明晰,“太上皇可还说了什么?” 元奶奶轻声道:“他希望您看到太子。” “看到太子?什么意思?”明元帝错愕。 元奶奶眼底有热切的神情,“看到他,看到他所做的一切,从一个父亲的身份,看到他,他得到的赞赏可以来自于君王,但更多时候,希望来自于父亲。皇上,太子是您的儿子,那出色的年轻人,是您的儿子啊,您需要真正地为这个儿子骄傲,而不单单只为太子骄傲。” 明元帝觉得血液里有一簇火焰,慢慢地行走在四肢百骸里,老五…… 他脑子里闪过他坚毅的面容,他的言行举止,他的行事果断,他的聪慧才能,他的决断英明,他的儿子啊。 “他是您亲自下旨定下来的太子,不是太上皇。”元奶奶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站起来福身拜下去,然后转身离开! 明元帝闭上眼睛,这两三天里头的事,一直在他心头交织,他有他的委屈与不甘,也曾反思自省,但是,老夫人这一番话,让他如醍醐灌顶,整个清醒过来了。 但与其说这番话是老夫人说的,其实是老夫人替太上皇过来转达,太上皇依旧没放弃他。 他眼底渐渐生了雾气,猛地站起来,“摆驾乾坤殿!”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跪在乾坤殿外,对着殿中磕头,“儿臣前来请罪,儿臣已经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请父皇息怒,请父皇宽恕,请父皇准许儿臣入殿!” 半晌,殿中传出太上皇沉沉的声音,“到偏殿等孤!” 明元帝站起来,眼底难忍泪水,一手擦去,大步往偏殿而去,在外头侯了一下,宫人出来相请,他推门进去之后,直奔太上皇而去,噗通一声跪在了太上皇的面前,哽声道:“父皇,儿子错了!” 太上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帝,心里头也是百感交集,是他让老夫人过去的,也是他让老夫人转告他 那一番话,他心里是笃定了,若他怪罪老夫人说这番话,那父子之间,就不必维系了。 但若点醒了他,对北唐未来是有利的,他还是北唐的皇帝。 明元帝悲痛激动落泪的时候,浑然不知,太上皇曾生过废帝的念头。 “你起来吧!”太上皇缓缓地道。 明元帝嘴唇翕动,看着太上皇,不愿意站起来,依旧哽咽地道:“父皇,儿子真的错了,大错特错,儿子让您失望了。” “你说,你错在何处?”太上皇看着他。 明元帝满心灼痛,后悔不已,“儿臣错在国事家事不分,儿臣错在因偏宠却罔顾大局,错在对几个儿子都摆出了君王的姿态,疏远亲情,却偏又对小老十只摆出了慈父的态度,不让他从小知道敬畏君父,从而肆意妄为,胆大包天,儿臣意识到错了,儿臣对扈妃的专宠导致后宫失和,伤透了陪伴儿臣多年走来的嫔妃的心。儿臣对小老十的偏宠,也导致他性情扭曲跋扈,使得他们兄弟之间失去亲和信任,甚至,会为北唐以后埋下祸端。” 太上皇眸子紧锁他,哑声道:“希望,你是真知道问题所在。” “儿臣知道!”明元帝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太上皇,“儿臣也总算理解您昔日您说的一句话,当了皇帝,那就再没自个了!” 第1334章 上了板子 太上皇看着他,眼底有难言的情绪,半晌,缓缓道:“不是没有了自个,而是你自个是和这个江山融为一体了,你除非有大本事,否则,你任何的事都不可任性。” 明元帝道:“儿臣知道了!” 太上皇又道:“当皇帝一旦发了性子,就必定会有后果,这一闹,后患无穷,你且受着吧!” 明元帝一怔,“父皇,您还不肯原谅儿臣吗?儿臣真知道错了。” 太上皇慢慢地站起来,看着他,“你所反省的,都是孤所提点你的,不过,你总会知道自己的错,不用等太久。” 他看向外头,沉沉缓缓地,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地,“很快!” 太上皇回去主殿了,留下明元帝一人在此。 他心里怅然若失,父皇还不许他去主殿,证明并未原谅他。 想到那边还有一堆的烦心事,他心里头顿时又笼上了一层阴霾。 想起小老十,便觉得手腕上的伤口赤赤地痛了起来,真是只有伤到他自己了,才觉得痛。 他眼底冷起来,出了殿,道:“回彩明殿!” 小老十被抓起来之后,就关在了彩明殿的厢房里头,他在里头大闹大叫了一顿,哭得声嘶力竭,但没有旨意,谁都不敢放他出来。 他便用头把门撞得咚 咚作响,一边撞,一边喊着好痛啊,我要死啦之类的话,听得宫人既胆战心惊也心疼焦虑。 明元帝冷冷地站在院子里,听着里头传来的撞门声与吵闹声,他陡地怒喝了一声,“闭嘴!” 震天一喝,龙颜大怒,宫中的人全部都跪下来,高喊皇上息怒! “父皇!”里头静止了一下之后,小老十就双手拍门,朝外头哭喊着,哭得十分凄凉,“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知道错了,你放儿臣出来,儿臣再不敢咬您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明元帝忽然明白到,太上皇为何不原谅他了。 因为,他喊着认错的样子,和小老十何其相似啊?小老十是真知道错了吗?或许他以为自己知道错了,就好比他也认为自己知道错了,但是太上皇看在眼里,却不这么认为。 他知错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每每提点一次,他知道错一次。 但若不提点呢?若此番太上皇没叫老夫人过来与他详谈呢?他知道错吗? 心头顿生了挫败之感,也顿生了对这种行为的厌恶与憎恨,竟是冷冷地下令,“来人,把十皇子捆在树上,上板子伺候!” 一殿的人跪下来求情,大家都知道十皇子是他心尖上的眼珠子,此番是震怒之 下才下令杖打,打完之后定是会后悔的。 唯有穆如公公,领旨之后,便推门进去拿住了十皇子,十皇子使劲踹着打着穆如公公,大怒,“你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快快放开本皇子,再不放开,本皇子要你的狗命!” 穆如公公面容沉冷,便任由他撒泼踹打,就是不放手,一手夺了殿中的绳索把他捆在了树上,后背对着明元帝,双手交叉勒在树干上,再捆住身子,如此便再不能挣扎了。 十皇子哭得声嘶力竭,背对着明元帝喊着求饶,明元帝瞧着他这副模样,不禁心灰意冷,昔日诸位亲王被打,哪里像他这般撒泼?有本事闹,就要有本事承受后果,当下狠了心肠,让穆如公公执刑,打他三板子。 穆如公公领命,执了刑杖便上前,朝着十皇子的屁股打下去。 顿时,十皇子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嚎叫之后,有片刻的无声,是痛得顿时抽不过气来,惨得叫在场的人都不忍看。 明元帝听得这凄惨的嚎叫声,心里既是愤怒也是痛惜,甚至都没忍心看,转了头过去。 三板子着实不多,但是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却也是很大的惩罚了。 三板子打完下来,十皇子哭得全身颤抖,几乎昏过去。 穆如公公沉声道:“皇子谨记这一次的教诲,莫要叫皇上再失望了,生在皇家,一丝的顽劣,便有可能连累旁人无辜送命,您撞了扈妃娘娘,已经连累宫中的奴才遭了板子,他们打的是三十大板,您才打三板子,您觉得疼吗?” 十皇子哭得声音嘶哑,面容涨紫,眼泪鼻涕全部都流在嘴里,还是叫喊着,“父皇,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明元帝不忍看他,怕自己看了就要哄着,那这顿打,也就毫无意义了,他一转头大步进了去。 扈妃在里头哭了起来,她知道小老十挨打了,打小老十的每一板,都像是打在她的心上一样,痛不可当。 明元帝坐在她的床边,怔怔地,心里头复杂得要紧,伸手执住扈妃的手,另一只手替她擦拭泪水,喃喃道:“他本是多单纯的一个孩子,怎地就会变成这样了?怎么就忽然这么坏了?朕以前总觉得他活泼可爱……” 扈妃双眼通红,鼻子塞得死死的,腹中的痛如今已经成了沉沉绵绵的痛,哽咽道:“他只是有恃无恐,不知天高与地厚,这不是孩子的错,是大人的错,纵容他一次,让他知道这样做错了也有人撑腰不会挨骂不会受罚,他就会变本加厉,这一年 多来,因着内外的事,您心里头烦闷急躁,他哄得您高兴,您就事事都由着他了,这不就成这样了吗?” 明元帝想想也觉得是,本来,小老十也不是这般妄为的孩子,这一年多来,纵容得实在是厉害了些,只盼着这一次能叫他吸取教训,往后再不可犯了。 “觉得如何?腹痛还明显吗?”明元帝凝望着她,问道。 扈妃摇摇头,眸色悲沉,“不怎痛,但是,这孩子许是保不住了。” 明元帝心头一酸一痛,“莫这样想,尽力而为,朕已经跟太上皇告罪了,他应该会叫太子妃过来给你看看。” 扈妃抬眸看他,他连忙道:“你放心,不管如何,朕不会怪罪于她。” 扈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皇上,皇贵妃呢?您就打算真让她迁入长门殿,从此不出来吗?” 明元帝摇摇头,“你放心,皇贵妃只是一时之气,她是明白事理的人,朕回头去哄哄她,她不会搬去长门殿的。” 扈妃看着他良久,又是轻轻地叹气,缓缓地把被子拉了上来,闭上眼睛,“嗯,臣妾累了,臣妾想睡一下!” 明元帝为她压好被角,温柔地道:“好,你睡,朕陪着你!” “不要陪着臣妾,您去忙您的。”扈妃闭着眼睛道。 第1335章 迁入长门殿 元卿凌还是过来彩明殿了,太上皇也是默许的,对扈妃,太上皇是没有偏见的,且她怀着到底是皇家的孩子。 元卿凌来到彩明殿,明元帝还守着扈妃,见元卿凌一来,他就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参见父皇!”元卿凌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了,快过来看看!”明元帝眸色温和地看着她,站了起来给元卿凌让开了位子。 元卿凌应了一声,走过去站在了床边,扈妃看着她,眼底的泪水又再涌了上来,但却忍住没哭。 元卿凌轻声问道:“娘娘感觉如何?” 扈妃的声音有很重的鼻音,声音颤抖,“可能不大好,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肚子里,依旧很久没有动过了。” 胎动,是妈妈和孩子最大的互动,互相感知。 元卿凌轻声道:“我听听胎心!” 她来的时候,其实也有心理准备了,奶奶告知她,扈妃的胎是不行了,所以此番来,她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听诊器在扈妃的腹中移动,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反复地听了几遍,胎动没有,胎心也没有。 奶奶的判断没错,确实胎死腹中了。 药箱里的催产素,大概就是用在扈妃的身上。 不需要她说,明元帝和扈妃 从元卿凌的脸上已经看出了和老夫人一样的结果,明元帝心头一痛,全身冰冷,老夫人说的时候,他还抱着希望,认为烧艾或者喝保胎药之后,能救回来。 扈妃反而是没有哭的,只是双手颤抖地放在腹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元卿凌心里头也是比较难受,她是当妈妈的人,肚子里也怀着宝宝,自然知道扈妃对这孩子有多大的期待与多深厚的感情。 孩子死在腹中,必须是要引产出来的,否则母体也会有危险,这道理也不需要元卿凌说,明元帝和扈妃都知道。 催产素注上,奶奶也开了一道方子,煎熬成药让扈妃服下。 整个彩明殿,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隔壁殿宇中偶尔传来一声小老十的哭声。 扈妃一直都没有哭,躺在床上像死了的人一样,只是有那么一两次,她眸光看着殿外,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收回来。 明元帝问她,“你是不是想见小老十?朕叫人带过来给你见见。” 扈妃缓缓地摇头,“不。” 良久,她说:“我想见娘娘!” 她说的娘娘,是皇贵妃,明元帝知晓,但是,他略蹙眉,“她还在置气,等回头朕叫人传旨给她,叫她过来 看你。” 扈妃听得这话,便道:“那不要了,我也不是很想见到她的。” 药生效了,扈妃开始觉得腹痛,胎儿已经差不多六个月,这对她的艰难,不亚于生产。 一阵艰辛过后,打下来一个男胎,扈妃终于哭了出来,没看,叫人急忙抱走。 明元帝瞧了一眼他那没缘分的儿子,整个人如同陷入一场噩梦当中,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嘴唇哆嗦了几下,竟一个字都没能发出来。 元卿凌心里头难受极了,转了身去,偷偷地抹了一下眼泪,心头有沉沉的无力感。 殿中渐渐地就有压抑的饮泣声,是殿中的奴婢发出的,明元帝不悦地扫了一眼,那些个宫婢忙地捂住嘴巴,不敢难受出来。 扈妃心头的难受到了极点,见明元帝这般举动,她心里头觉得十分的压抑,止住了哭,道:“皇上,您不必陪臣妾,臣妾想自己清净一下。” 扈妃这几天说话,自称臣妾,尊称您,虽然在后宫里这样的说话方式也没有不对,但是她往日在明元帝面前,很少会这样的,明元帝听得心头不舒服,却也不忍责怪。 许是这殿中的气氛实在压抑,也许是元卿凌在这里,他也不好对扈妃说什么,便安慰 了几句,叫元卿凌陪陪她,然后便走了。 明元帝一走,扈妃才深深地透了一口气。 元卿凌坐在她的身边,轻声道:“娘娘别太伤心,身体要紧。” 扈妃苦笑了一声,眼泪又夺眶而出,“不伤心是假的,可我也没有办法,这孩子与我没有缘分。” “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元卿凌安慰的言不由衷,因为她知道这句话,压根不可能安慰到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 扈妃伸手擦了一下眼泪,看着华贵的帐顶,喃喃地道:“我最近总是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了。” “嗯?”元卿凌不解。 扈妃看着她,哀色满眼,“我觉得,总是喘不过气来。” 元卿凌握住她的手,“会好的!” 扈妃苦涩地道:“好不好,日子总得过下去,太子妃,帮我去看看皇贵妃,皇上打了她一巴掌,她心里必定不好受。” 元卿凌闻言,陡然变色,“父皇打了她?为什么?” 扈妃说:“因为皇贵妃不许御医提出请你来为我诊治,她怕你救不了我腹中的孩儿,皇上会降罪于你,皇上震怒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她伤心之下,说往后迁入长门殿,从此不出来了,皇上这一次,伤透她的 心了。” 扈妃说着,再也难忍心头悲痛,放声哭了出来。 元卿凌心头顿时什么滋味都有,更多的,是那无法忽略的愤怒,皇贵妃怀着他的孩子,他竟然下得去手,疯了吗? 莫不是只有他心尖上的人,才是人吗?其他人都是石头,没心没感情的? 皇贵妃对皇上的心思,她是知晓的,说淡泊,但是从当初入府到如今身为皇贵妃,她始终留着他的位子,打算爱一辈子的位子。 可扈妃来了,他为之疯狂,她只好退让,因为她不让也没她的位子,好难得,怀上了孩子,圆了半辈子的梦,却以皇贵妃之尊,被皇上当殿打耳光,元卿凌想到这里,就心疼难当。 且皇贵妃是为了她,因而她既是心疼也负罪内疚。 “我去一趟!”元卿凌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吩咐了宫人照看扈妃,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皇贵妃回殿之后,心如死灰,立马便叫人收拾东西,金贵的物品全部不要,只收了她的衣裳和日常所需,先搬过去长门殿。 长门殿位于冷宫侧,皇宫的西北角,这里虽不至于荒芜,却是冷清败破,皇贵妃迁入之后,宫人才开始打扫收拾。 元卿凌到她寝宫没寻到,便直奔长门殿。 第1336章 我就住在这里了 进门就看到掌事姑姑在长门殿的廊前垂泪,元卿凌大步进去,白着脸问道:“娘娘呢?” 掌事姑姑哽声道:“在殿里头歇息,太子妃您快进去。” 元卿凌深呼吸一口气,这连日的奔波劳累,让她也像扈妃说的那样,有些喘不上气儿了。 跨脚进殿,便闻得一阵腐朽发霉的味道传来,这里头的家具不多,但是早已经发霉长毛,奴婢们擦拭了好久,依旧褪不去那斑斑沉积。 光芒惨淡,元卿凌进了寝殿,这里头依旧是一股子发霉的味道,皇贵妃坐在刚刚铺好的床前,亲自整理着小衣裳,这些小衣裳是她为腹中孩儿做的,如今搬过来,自然需要好生整理一番。 见元卿凌来,她便笑了笑,“来了?” 口气云淡风轻,仿佛并无不快。 “搬出去,你不能住在这里!”元卿凌一阵咳嗽,这味道呛鼻得很,空气仿佛都是湿哒哒的。 “这里不错!”她侧头瞧了一眼,笑了笑,皱纹在眼角扬起,并未显得苍老,反而给人一种沉静的优雅,“稍作整理就好,倒是你,不该来!” 元卿凌几乎哭出来,“被我所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委屈自己?” 皇贵妃拍拍床边,柔声道:“坐下 来说话,别激动。” 元卿凌坐了下来,喘了一口气,便觉得那发霉的味道又钻进了鼻子里头,十分的难受,“这里真不能住,腐朽得很,这殿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倒塌了!” “好,好啊!”皇贵妃笑着,拍拍她的手,“那我便算真与这宫殿同生共死了。” 她拍着元卿凌的手时,正脸对着了她,右边的脸上那几道手指印痕,便再没办法掩饰。 元卿凌心头一痛,眼圈陡然殷红,看着她的脸,哑声问道:“疼吗?” “疼!”皇贵妃低下头,手指轻轻地在小衣裳上扫过,声音轻轻,“疼过了,如今不疼。” “我去找他!”元卿凌恨得连一声父皇都不愿意叫了,她不能让皇贵妃为了她受委屈。 “别找!”皇贵妃伸手拉着她的手腕,眸色深深,“这样挺好,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过自己清净的日子,这后宫里的事,谁愿意管,谁管,我累了。” “母妃,”元卿凌哽咽起来,她这些话听着太让人心碎了,“你要不愿意回去,那就去楚王府,跟我和老五一块住,我们来照顾你。” 皇贵妃笑笑,“那样也很好,但不着急,且等我生了孩儿再说,这孩子,要在宫里头出生。” 元卿凌知她是推搪之词,她不会去楚王府,孩子生在楚王府比生在这败破的地方好太多了。 “别这样,我都不难过了,你难过什么啊?对了,扈妃怎么样?” 元卿凌叹气说:“孩子没了,但她很担心你。” 皇贵妃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不为自己,只为扈妃肚子里的孩子,“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你说,心里头还是很难受,我其实愧对扈妃,若我真为她着想,当时就该让人去找你,可在我心里头,也会掂量谁轻谁重,扈妃很信任我,我让她失望了。” 元卿凌摇头,“她没有怪你,事实上,就算我去了,我也没办法救她的孩子,她心里头是清楚的。” 皇贵妃说:“扈妃是个心水清的,她知道皇上对她的重视,而这份重视,恰恰给了她很大的压力,本来她盛宠,她宫里头的人也跟着享福才对,刚好是相反,动辄得咎,扈妃但凡说一句心里头不痛快,或者身子有些不舒服,皇上就得迁怒她宫里头的人,扈妃因此也不敢有小情绪,反而小心翼翼地活着,有见及此我也是不得不防啊,实在是不敢让人去请你过来,就怕她出点事,最后都落在你的头上。” 元卿凌苦笑, 盛宠,后妃做梦都盼着啊,可落在扈妃这种性情的人头上,她却是受不得的。 飞蛾扑火般的爱情,火环抱过来,却吓人得很,怪不得,扈妃会说她或许错了。 “罢了,不说他们了,你不要担心我,也别让太子来劝我,我真想这么清静地过一段日子,回去吧。”皇贵妃收敛心神,强挤出了笑容对她说。 元卿凌看着这里的环境,怎么忍心让她住下?心里头已经笃定要去找明元帝。 皇贵妃识穿了她的想法,叹了口气,“不要管我的事,你去找皇上,我岂不是白白挨这一巴掌了?你是儿媳妇的身份,怎能干预我们的事?别自寻烦恼,你就是去求神拜佛,我也是在这里住定了,更不要说去求皇上了。” 元卿凌哽咽,“那您就当我是去求神拜佛好了。” 皇贵妃笑了,“傻丫头,有些事情啊,我们都知道,求神拜佛都不管用的,若真管用,那我就求一次,求你们平平顺顺,和和气气就好。” 元卿凌瞧着她分明难受得要紧,却还是不得不强装笑脸的样子,心头充满了无奈。 从长门殿离开,回了乾坤殿,她尽量地装出平静的神色,不叫殿中的其他人为外头的事再伤神。 首辅 醒来过,喝了一点稀粥,喝了药,但是人的意识很差,眼睛也似乎不大睁得开的样子,元卿凌给他推针的时候,他就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有点疼。 元卿凌笑了,大家也都笑了,知道疼,且能说出疼,总是好的。 到了翌日清晨,他显然就清醒多了,血压一百,心跳渐趋正常。 元卿凌帮他洗伤口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喜嬷嬷的手就覆过来,醒了?饿吗?” 首辅看着元卿凌,“饿!” 喜嬷嬷舒了一口气,“我喂你吃粥!” 首辅还是看着元卿凌,“好!” 元卿凌是在床前给他处理伤口,而喜嬷嬷就站在元卿凌的身后,方向是一样的,但首辅是看着元卿凌。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元卿凌和元奶奶却是心头咯噔了一声,飞快地对望了一眼,但按下不动声色。 等伤口处理完之后,逍遥公凑过来和他说话,“活过来了,有什么感想?” 首辅唇角浮起一抹笑,“又得受累了!” “有日子受呢,想丢下我们?没门!”逍遥公终于又再声如洪钟了,笑着笑着,那眼圈就忽然红了,凑下来,“偷偷告诉你,我飞鸽传书出去了,估计过不了几天,便有人来替咱出这口气。” 第1337章 会有人教他 褚首辅一怔,随即无奈地道:“不至于。” “怎不至于?他荒唐了!”逍遥公眼底透着冷意。 首辅道:“十八妹,他是皇上,不可损害皇上的尊严,否则日后如何号令群臣君临天下?” 逍遥公道:“这事,又不是放在朝堂上去闹,只是我们私下解决,总得让他明白啊,太上皇如今受不得气,动不动就吐血,你我始终是臣子,有些话,不便说,他啊,日子安逸的很,虽说这几年里,内忧外患不断,但是他身边除了我们也不缺贤臣才俊,天大的危机,都顷刻化解无忧,日子安顺了,没了警惕心,自然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若不提点提点,往后只怕老五这太子当得更累更憋屈,眼下说知道错了,往后还是会犯,历史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教育意义的,要往他头顶上悬一把剑,每当他想把头颅仰得高高的时候,就会碰到这把剑。” 首辅没言语,顷刻之后,问了一声,“小六知道吗?” 太上皇的声音从他上头传来,“孤就在这里听着,你说知道不知道?” 首辅噢了一声,抬起了头,笑笑,“一时没察觉!” 太上皇淡淡地道:“孤 认为他说得对。” 褚首辅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认为,那就得了。” 逍遥公说:“也好为皇贵妃出一口气啊,好歹,昔日汝将军也是跟着炜哥出生入死的人,他的女儿被欺负,怎得了啊?” 汝将军是德妃之父,早些年也是威震四方的武将,皇贵妃当年嫁给明元帝为侧妃的时候,还是逍遥公做的主。 逍遥公当时说,汝家大小姐有将门之风,日后太子登基,定可帮他稳定后宫,让他无后顾之忧。 元卿凌听得这话,兀自一怔,“皇贵妃……怎么了?” 他们一直都在此,莫非已经知道皇贵妃被掌掴和迁入长门殿的事? 逍遥公看着她,“太子妃,你不说,就没人说了吗?这宫里头的事啊,只要太上皇还想知道,那就没有知道不了的事,陪着他二十余年的人了,如今为他怀着孩子,因一句话的事,说打就打,问问他,昔日那对不住他的苏嫔,他可曾亲手掌掴过耳光?还有贤妃那会儿都造成什么样子了,他愣是忍下来了,这不是挑软柿子捏吗?” 元卿凌默然,怪不得回来之后,这宫里头的三人就显得特别的沉郁,原来是得知了皇贵 妃的事,而在太上皇看来,皇贵妃的事,就是她的事,因为皇贵妃是为了她说话才挨打的。 因此,逍遥公才飞鸽传书出去,也不知道传给何人。 逍遥公继续道:“他后宫的事,太上皇干预不得,既然如此,那就叫旁人管管,也好过父子关系真的破裂了。” 元卿凌着实是为皇贵妃打抱不平,所以逍遥公说他们都知道了,她也忍不住忿忿道:“我方才就去过长门殿,那里头简直不是住人的,到处充斥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且还靠近冷宫,孤独寂冷,怎过得下去啊?” 喜嬷嬷端了粥上来,听得这话,道:“长门殿阴暗潮湿,不适合住人,莫说皇贵妃怀着身孕,便是没事人一个,也不合适,因为长门殿靠近了山边,山霭沉沉,且外头有护城湖,湿气很重,住不得人,还是尽早出来的好。” 元卿凌听得大家都愿意为皇贵妃出头,这才稍稍放心,因为太上皇不宜为了后宫的事去找皇上,她其实也不宜,她这个当儿媳妇的,也不大好去管公爹后宫女人的事。 眼下,有一件事情,是最让元卿凌担心的,那就是首辅的眼睛,她怀疑,首辅看 不到了。 若是真的,那这绝对又是一个噩耗。 殿中人多,暂不好问,元卿凌便建议如今首辅已经稍稍好转,是该给他另外住起来了,免得殿中人多,影响他的休息。 关乎到病人休息的事,太上皇自然是恩准的,便叫首辅还住在原先的殿中,首辅情况好转,他松了一口气,便戏谑地对逍遥公道:“嫌弃咱碍事,人要跟小喜待着呢。” 逍遥公咧嘴笑了起来,“咱就当个识趣的人,好歹是生死一番,人家也得说点心里话啊!” 喜嬷嬷横了逍遥公一眼,却也没说话。 褚首辅吃着粥,笑意在嘴边渐渐地绽开,但是眼底依旧是灰沉一片的。 吃了粥,再喝药之后,便把首辅抬回他原先住的殿中。 元卿凌进去,帮忙安顿他,安顿好之后,叫喜嬷嬷出去给首辅煮水,等殿中无人了,元卿凌才问他,“首辅,您看得见我伸出的手指吗?” 她的手,在他面前晃动了一下。 首辅没看,只是笑了笑,“太子妃,老夫着实是看不见了,但暂时不要告知他们,让他们先喘口气,歇几天,不然又得着急上火,年纪大了,不能三番四次地受打击。” 元卿凌轻轻叹气,“嬷嬷会知道的。” 首辅道:“先瞒着,能高兴一个时辰是一个时辰,她最是关心我,若得知我的眼睛看不见,不知道又得掉多少泪水。” 元卿凌道:“好,依您的话便是,只是您也别灰心,这也不是不可逆的,应该是你前额的伤引发了脑颅出血,血块压住了你的视神经,等血块被吸收了就会好。” “嗯,信你的!”首辅显得没多在意,但随即又苦笑,“唯一可惜的是,再看不到你喜嬷嬷了。” “会好的!”元卿凌加强了语气。 “会好的,会好的!”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哎呀,躺着真累啊。” 元卿凌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心头凝重得很。 看似乐观的好转,其实有可能还是危机四伏,脑颅的出血有多严重她不知道,从血压上看来,应该是没有持续出血了,但是血块如今压着视线神经,也有可能压迫其他神经或者血管,那样的后果也是很严重,有可能会导致偏瘫,或者死亡。 而如果血块不能被吸收,那就算没有其他更严重的后果,失明也会持续,那唯一的办法,依旧还是做手术,取出脑颅里的血块。 第1338章 宇文皓为贵妃出头 老五傍晚入宫的时候,元卿凌跟他说了首辅眼睛看不到的事。 老五今日议事,累得很,水利的事遭受了一些反对,心情本来就差,听得这个消息,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伸手把元卿凌抱入了怀中,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就没有一件好消息?” 元卿凌也静静地回抱着他,这些日子,大家真的很累了。 本以为这场仗打完能过些安逸闲暇的日子,没想到,竟比原先更提心吊胆了。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在这北唐的任何一个角落,总是充斥着焦虑,我为何如此惦记回去一趟你的家乡,因为那边没有北唐,没有我需要烦心的事,只有我的家人,我每天只需要烦恼,今天去哪里玩儿!” 元卿凌被他说得很向往也很忧伤,因为方妩那边还没有好消息传来,若能精准下湖,她丝毫不会犹豫,马上就会带着首辅跳下去。 “好了,偶尔地发泄一两句就好,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一味消极,更是没办法过好每一天。”宇文皓放开了她,看着她瘦削的脸,不禁心疼起来,“进宫这几天,又瘦一圈了。” “等首辅好了,就能吃回来了。”元卿凌笑笑,不多在意。 宇文皓牵着她的手走出 去殿外,夫妇两人散散步,吹吹风,让脑子清醒清醒,扫去这阴霾。 “对了,”宇文皓忽然蹙眉看着她,道:“有消息回传,说官道上有很多卫士策马直奔京城,看着像是安丰亲王的那些卫士,闪电卫,黑影卫,还有,四爷说,他培养的那些灰狼,安丰亲王妃全部借走了,不知道要做什么呢?莫非集合之后调到那五座城池去?” 元卿凌想起逍遥公说的那些话,原来,他飞鸽传书给了安丰亲王。 她没跟老五说这事,站在老五的立场,皇上是他的父亲,他知道了而不告知,很难做,干脆不说。 “可能是!”元卿凌顺着他的猜测,“毕竟,那五座城池是他们打回来的,当然,你也有份!” 元卿凌总是不忘赞赏他,笑容温暖,眉目弯弯。 宇文皓听着妻子的赞赏,看着她明媚的眉眼,便觉得所有的辛劳都一扫而空,并非没有好的事情,至少他所爱一直在他的身边。 “等首辅稳定一些,你就回府吧,包包呢?愿意回去了吗?”宇文皓问道。 “陪着他太祖父呢,这小子会逗人开心,就让他在这里吧。”元卿凌说。 “也好,糯米和汤圆也闹着要来,但我不许,人多了就乱,且闹起 来没分寸。”宇文皓说。 说起孩子,元卿凌伸手抱了他,“哎,可想他们了。” 宇文皓又没原则了,“那要不我还是带他们进宫让你看看?” 元卿凌笑笑,“不了,点心来,二宝来,雪狼和老虎也来,这乾坤殿可容不下这份喧闹。” “那行,咱再坚持两三天!”宇文皓给她打气,互相打气。 皇贵妃的事,元卿凌还是忍下了不说,老五如今虽然沉稳了许多,但是有时候也急性子,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又跟皇上闹起来,不大妙啊。 宇文皓进去跟太上皇说了一会儿话,又去看了首辅,便要离宫去,公务缠身,着实容不得他在宫里逗留太长的时间。 离开乾坤殿,才想起许久没专门地去给皇贵妃请安了,那日她守在殿中,脸色也不大好,便想着去给她请安,叮嘱几句。 刚转身,便见顾司大步走来,顾司问道:“哪去啊?我快交班了,要不要找红叶和冷大人吃酒?最近郁得很,想寻点乐子。” “吃酒不得空,有事……”宇文皓顿了顿,正好也听听冷大人的意见,关于修建堤坝的事,总要早些定下来,便道:“行,我先去给皇母妃请安。” “皇贵妃啊?那你走错道了,皇贵妃迁 去长门殿了!”顾司说。 宇文皓一怔,“为何?” 顾司走近,在他耳边轻声道:“跟皇上置气了,听扈妃宫里的人说,皇贵妃不许太子妃去给扈妃诊治,皇上生气之下,就掌掴了皇贵妃一个耳光,皇贵妃伤心之下,交出后宫大权,搬到长门殿去住了。” 宇文皓看着顾司,“真的?” “假不了,扈妃宫里头的人讲出来的,那一巴掌打得不轻,”顾司也觉得心里头不好受,在宫里头当差,皇贵妃也总是关照他,“且皇上最近对彩明殿的人也是一通惩处,伺候扈妃的人,好多都挨了板子,十皇子也挨板子了,听说打了板子之后,老实了很多……你去哪里?不是去长门殿吗?走错道了……” 宇文皓大步往御书房而去。 他心头有些东西不断地爆炸,是积压多时的不甘,委屈,憋屈,愤怒,他往日都能藏在心头,太上皇要把城池给孩子,他自己不是很赞成,因为那五座城池是责任,山一样的责任。因此,纵然知道太上皇被气得不轻,他也没有去辩一番,怕的就是被斥他贪婪,替点心和二宝贪婪,他的儿子担不起这个罪名。 但是,皇贵妃何错之有? 到了御书房,不等穆如公公通报 ,他就径直推门进了去。 明元帝在批阅奏章,见他怒气冲冲地进来,脸色便陡地一沉,厉声问道:“你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宇文皓混地不管不顾了,连礼都没行,就问道:“您打了皇母妃?她做错了什么?她错的就是太护着老元了,谁都有自己要护着的人,凭什么她不能护着老元?” 明元帝眼底有风暴来袭,“她跟你说的?” 宇文皓直视他道:“她什么都没说,我甚至都没去见过她,但她迁入了长门殿,宫中人人皆知,她以皇贵妃之尊,被您掌掴了一巴掌,她还怀着孩子啊,她如何自处?您为何要这样对她?” 明元帝心头狂怒,但想起对太上皇的承诺,不得不忍下这怒气,冷冷地道:“后宫的事你不必管,你也管不着,她闹闹性子,平静几天就自然没事了,你忙你的差事去吧。” 宇文皓这性子上来了,就没这么容易压得住,上前一步,道:“父皇,后宫的事儿臣管不着,但她是儿臣的母妃,她受了委屈,我这个当儿子的心里难受,不可能不管她,否则,她要我这个儿子有何用?” 明元帝看着他,怒气在眼底闪动,“那你要朕怎么做?要朕给她赔罪?道歉?请她出长门殿?” 第1339章 安丰亲王包围皇宫 宇文皓遽然道:“若有错,为何不能道歉?” “朕是天子!”明元帝怒道。 宇文皓半点不退,“您跟扈娘娘道过歉吗?您若跟扈娘娘道过歉,为何不能跟皇母妃道歉?” 明元帝伸手压着太阳穴,青筋渐渐地显露,口气也渐冷,“你闹够了没有?什么时候朕与嫔妃的事,也要你这个当太子的来过问了?朕是否听了太上皇的,再来听你的?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穆如公公急忙便上前来劝阻宇文皓,“殿下,不要说了,父子之间若争吵起来就伤了和气,快别说了,请罪离去吧!” 穆如公公这话,看似是劝说宇文皓,但实际也是提醒明元帝,念着父子情分,那么当儿子的为母妃来喊一句冤,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把此事当家事处理,莫又要君臣的泾渭分明。 穆如公公伺候了明元帝这么多年,他知道明元帝,明元帝也何尝不知道他?所以这话的意思,明元帝也听出来了,略沉了沉怒气,对宇文皓道:“你先回去吧,朕晚些便去长门殿,你不必再闹了,朕不愿意和你伤了父子的和气。” 宇文皓单膝跪地,喉头有些发紧,“父皇,儿臣何尝愿意和您伤和气? 儿臣只是替皇母妃不甘啊,她陪着您这些年,您说她温良恭俭让,贤良淑德,但哪个女子不愿夫婿守着?她为您咽下委屈,您便不若对扈娘娘这般对她,也不可太过凉薄,太伤人心哪!” 明元帝扬扬手,“去吧!” 宇文皓知道他没听进去,甚至可能会抵触,可眼下,他着实也不能再说下去了,再闹,真是要到闹僵的份上,就谁都不好看,皇母妃那边也会更受委屈,更为不安。 他告退而去。 明元帝在他出去之后,把朱笔狠狠地掷于地上,“朕让他三分,他就要逼朕六分,这两年的沉稳都不见了,又像往日那般鲁莽轻狂,朕若不是看在太上皇的份上,怎容得他这般放肆?” 穆如公公默默地捡起了笔,双手奉回,轻声道:“皇上,寻常百姓家,也总有父子争吵的时候,但莫要记恨在心,父子没有隔夜仇!” “他若懂得尊卑,朕也不至于对他如此严苛!”明元帝冷冷道。 穆如公公张张嘴,眸子灰暗下来,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说,皇上说的其实也叫人无法辩驳,天家,自然是先君臣后父子的。 只是,若真要这么论,那就该一视同仁。 穆如公公其实知 道为何皇上偏偏对太子这样,其实他心里头也不是不喜欢太子,或者说不赞赏太子,他十分认同太子的才能,也以太子为傲,可他认为,太子没有太子该有的样子。 因为,皇上曾经当了很多年的太子,他一直都是听话的,懂事的,从不敢反驳太上皇,只听太上皇的吩咐去办差,他认为,太子就该要这样。 而他对太子除了这点不满之外,还因太上皇实在是太看重太子了,对太子极度的赞赏,而他自己其实一直都渴望得到太上皇的认可,肯定,赞赏,可惜都没有得到。 他对太子是存着一份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嫉妒,所以,态度才会如此反复无常。 穆如公公看透这一切,却也不知道怎么说,更知道,说不得。 明元帝握住朱笔,心头烦绪渐生,他也不想去扈妃那边,刚刚没了孩子,他心里头也难受,需要有人安慰。 若是往日,到皇贵妃那边坐坐,喝喝茶,聊聊天,她总有真知灼见,哪怕不能为他排忧解难,却也心情放松,疏朗。 如今她果真迁去了长门殿,可见心头也存了怨气,去了大概也只是听她诉说委屈,如今心头太烦,着实不愿意再看她哀怨的眸子 ,纵然心底对她多少有了愧疚,可这不是合适的时候。 良久,他缓缓地抬头,“朕许久没去见过皇后了。” “皇上,皇后禁足,首辅出事都不能去看望,您……是不是要开恩,准许皇后去看看首辅?”穆如公公道。 “朕没禁她的足很久了,她想去便去吧。”明元帝又不愿意见皇后了,方才一念之间,想起了昔日很多时候,到底夫妻已经没了情分,再见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朕去看看秦妃吧。”明元帝站起来,自打宇文君死了之后,与秦妃说的话,五根手指数得过来。 穆如公公抬起眸子,斗胆道:“皇上,不如去一下长门殿?” 明元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这话,要不要问问秦妃?” 穆如公公顿时噤声,皇上说要去秦妃宫中,他让皇上去长门殿,秦妃不恨死他才怪呢。 秦妃做梦都没有想到,皇上还会来看她。 当一句圣上驾到传入殿中的时候,秦妃猛地一个激灵,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见到确实是皇上来了,两行泪水急涌而出,嘴唇颤抖着,悲声道:“皇上,臣妾没做梦吧?” 秦妃对他的痴恋与崇拜,让失意的明元帝得到了一些安慰, 这个时候,他太需要有人把他当天子来敬重了。 京外,有一些类军事的调动,各大营中的老将得令,于傍晚在城外集合,且随即,大军压城而入,带领队伍的是安丰亲王夫妇,且跟随的是一些军中老将,城门将士一时没敢阻拦,只派人去禀报兵部和京兆府。 如今太子掌管兵部,齐王掌管京兆府,听得是安丰亲王带领的队伍入城,一时都有些怔然。 齐王亲自骑马前来,带着京兆府的虾兵蟹将,倒不是说京兆府真的如此不济,只是对比起安丰亲王的卫队,京兆府的人着实显得弱鸡。 所以,强弱悬殊之下,几乎毫无对峙的可能性,安丰亲王的人,在天黑之后,迅速包围了皇城。 一切,都近乎是悄无声色,外头的人甚至无法入宫禀报。 直到禁军发现了卫队的包围,想急忙去禀报明元帝的时候,安丰亲王已经入宫,入宫之后就不知所踪,而所有禁军,也被卫队一对二地挟制,无法行动。 安丰亲王妃上前对顾司道:“不必做无谓的反抗,不是要逼宫,你们只静静地等。” 顾司惊疑,但禁军已经被制住,他大概也不是安丰亲王妃的对手,只能是静观其变了。 第1340章 细数你的功绩 明元帝还在秦妃的殿中,用了晚膳之后,坐在一起说了说往事,说起往事,纵然也是伤感的,但是好歹也叫明元帝心里头的悲苦得到了排解。 “你……你是何人?为何直闯……”大惊失色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但随即就戛然而止。 明元帝微惊,抬头吩咐了站在帘子外的穆如公公,“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穆如公公一转身,便见一道黑影压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出手想钳制此人,但那黑影手刀一起,迅速地落在他的后脖子,一阵钝痛传来,他脑袋一嗡,晕乎乎地就软了下去,几乎都没能看清楚眼前来人到底是谁。 帘子掀开,再落下,高大的身影被珠帘笼罩淹没,人便已经进了殿中去。 明元帝面容从震怒转变成为惊愕,脱口而出,“伯父?” 秦妃本来惊得很,看清楚来人之后,不悦地道:“亲王怎么能直闯后宫?这是本宫的寝殿,还望亲王庄重一些!” 安丰亲王眸色淡凉,落在了秦妃的脸上,秦心头顿时一怵,“你……” “你出去!”安丰亲王没什么感情的嗓音,沉沉地在殿中响起,仿佛是带着回音一般,余威阵阵。 秦妃看了看明元帝,明元帝扬手,“你出去!” 秦妃见这安丰亲王来者不善,也不敢逗留,急忙 便福身出去了。 殿中,便只余两个男人的对峙,安丰亲王身高高达一米九,属于天将一般的魁梧高大身材是完全碾压了明元帝这儒君,他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伯父,你此番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看了看帘子外倒在地上的穆如公公,心里头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他杀了穆如? 安丰亲王从宽大的袖袋里取出了一封黄缎诏书,递给了他,“你看看!” 明元帝迟疑了一下,接过诏书,待看到上头所写,他为之骇然,脱口而出,“这……这是伪造的吧?” “献帝爷亲笔所书,亲盖的大印,皇帝说是假还是真的?”安丰亲王扬袍坐了下来,神色沉冷地看着明元帝。 明元帝只觉得荒谬,“朕从未见过这封诏书!” 安丰亲王道:“那是因为本王从不拿出来!” 明元帝冷笑,“朕不承认!” “你父皇承认,百官承认,整个北唐都会承认。” 明元帝盯着他,心头慌乱得近乎崩溃,真是荒谬的很,时隔多年,竟然拿着献帝爷的诏书前来,要夺取他的帝位?这绝对不可能,晖宗爷朝的时候,也没立他为太子,若这份诏书是真的,那就是连晖宗爷都不能得登大宝。 明元帝慌乱之下,大喊:“来人,来人,把逆贼拿下!” 安丰亲 王凤眸扬起,“不必喊了,本王早派人包围皇城,所有禁军全部被制住,本王今晚杀了你,明天就登基,谁都救不及。” 明元帝大怒,“你敢谋反?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天下人唾骂吗?父皇一定不会承认这封诏书,你若敢杀了朕,你若敢登基,你就是逆贼,遗臭万年!” 安丰亲王淡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扬起的眸子恰如其分地露出一分低调的张狂,“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本王登基之后,史官记载你明元帝在位历年,无功无德,迂腐昏庸,本王是承天之道,拨乱反正,登基之后,先杀你妻儿小妾,毁你生前功绩,血洗整个皇宫,把对你忠心之人,全部除去,本王看往后还有谁,能为你说一句话,历史,还不是本王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 明元帝大骇,“你……所以你方才杀了穆如?” “杀了!”安丰亲王口气就好比杀了一只蝼蚁一般轻描淡写。 明元帝顿觉喉头一阵腥甜,“你……” 安丰亲王看着他,嗤笑一声,“岂止是杀了他?如今后宫只怕早成了一片血海,你所宠爱的扈妃,你的儿子,你的其他嫔妃,大概如今都命丧黄泉了,宇文翊,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明元帝一阵天旋地转,喉头压着的那 一口鲜血,终于是吐了出来,身子摇晃了几下,声嘶力竭,“逆贼!” 安丰亲王看着他,摇摇头,“一朝帝王,你真是愚不可及。” “你休想再羞辱朕,朕跟你拼了!”明元帝激怒之下,却无武器在手,但心头顿冷,因为他知道便有武器,他也不是安丰亲王的对手,只会越发受辱,他眸子猩红地盯着安丰亲王,“你要杀便杀,朕绝不会承认你这个逆贼,朕见了列祖列宗,见了献帝爷,也不会承认你的身份。” 安丰亲王盯着他,眼底渐渐地就有了情绪,"你可知道本王为何要这么做?本王屯兵多年,早有夺嫡的本事,为什么现在才来?" 明元帝冷道:“你狼子野心,蓄谋已久,如今四海升平,你想坐拥渔人之利。” “渔人之利?听闻退北漠的主帅就是本王,不是逍遥公,本王在前方浴血奋战,保卫北唐的每一寸土地,本王算坐拥渔人之利吗?就连太子与冷肆研发的武器,都是本王昔日研发下来的,他们不过是按葫芦画瓢,若无这些武器,若无本王在前方的运筹帷幄,此战能胜利吗?你能说一句四海升平吗?” “这是你为人臣子的本分!”明元帝没想一夕之间,大军攻入,可见此人心机之深,竟谁都没防备,他怎能接受? “那你为君的本分呢?”安丰亲王陡然便怒了起来,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摆放的茶具嗡嗡作响,“你身为君王的本分可还记得?” 明元帝目赤欲裂,“朕为何不记得?朕登基这些年,兢兢业业勤于政务,朕非万世明君,也绝不如你所言的昏庸。” 安丰亲王讥讽地道:“是吗?你拔尖的功绩,说一件出来给本王听,只要你说得出来,本王愿意退兵。” 明元帝厉声道:“朕登基翌年,怀江大水,灾情严重,朕亲往灾区,加固堤坝,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可你事后,竟不曾有下旨检修大坝,导致大坝连年溃塌,水患年年不止。” “你……” 安丰亲王冷冷地道:“你也不必说,你登基这些年做的每一件事情,本王都看在眼里,所施行的政策,大部分沿用你父皇的政策,你父皇为你稳下根基,所有的乱局,他都已经为你扫平,与周边诸国结交,封南疆王,行稳定南疆的政策,国库虽空,但正是百废待兴的好时候,可你登基之后,却无所作为,南疆出现混乱,你以国穷为由,不能出兵,避开。怀江大水,你以赈灾之后,朝廷无存银,不修。大月国与大兴国原本是你父皇结交回来的,可以商贸互通,但你以振兴农耕为由,轻商。” 第1341章 威胁也是劝告 明元帝听得冷汗簌簌落下,他想辩解,发现竟无法辩解。 安丰亲王继续道:“册立太子,你不考核诸王的本事,以喜好偏爱为重,献媚者高看一眼,不听话者,一律不作考虑,导致国本一事,相争多时,最终扰得是满城风雨,到确立宇文皓为太子,你心有不甘,总怕错立,一再地放任宇文安坐大,若非太子遏制,宇文安的野心至今不曾止息。再有麻风山一事,当时国中条件恶劣,周边数度来犯,鲜卑与北漠虎视眈眈,国中大部分的精力都调往边关,等到你登基,本可以拾掇国中民生事宜,改革医疗,教育,但你一件都没做,依旧沿用当年你父皇不得已的做法,直到太子妃治愈麻风病人,你觉得安全了,才立志改革,这些年,你没大错,可你也没大功,当初出兵北漠,你还多番推搪,错过了最佳时候,幸亏太子不听你的话,偷偷地精进武器,否则,今日这北唐皇宫,早就血流成河,还有你今日高坐帝位之上,号令群臣吗?” “而任你自己说,也顶多不过能说出登基翌年,你于怀江大水的时候亲临灾区,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的事,这事你叫人歌功颂德了一年,民间一年都在谈论你是圣君,但便是到了如今,你也不曾下旨修建堤 坝,祸患依旧在。” “这些年你能安然度过,不是因为你有多幸运,而是因为有褚小五子在,你父皇退位,褚小五本不必为首辅,为了扶持你,他身体不好,依旧出任首辅一职,可你着实为难他,这些年光为你擦屁股,就把他精力耗尽,你为了振兴农耕,打压商业,但凡耕种者,得良民封号,为了增加耕地的人数,开垦荒芜,你大开牢门,不管杀人死罪还是流放重刑犯,你全部都送往开垦,开垦三年,则恕其罪颁发良民证,导致地方凶案连年增加,首辅奔赴各州府,督令州府衙门成立专门的缉凶队伍,差点累死在路上,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你还有什么脸面,说你是有功明君?你别辩解你父皇朝的时候也曾这样做过,但他那会儿是不得已,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国力虚了,人没了,只能这样做,但你不需要,他退位的时候已经为你扫清了大部分的障碍。” 明元帝面如死灰,他没办法反驳安丰亲王,他确实不是明君。 安丰亲王历数了一番之后,看着他的神色,道:“但,你虽无大功,却也无大错,你确实也不是昏庸无能的帝王,你明辨是非,一心为民,且勤勤恳恳,不耽于逸乐,以政事为主,百姓愿意称你一声明君, 不是因为你有多大建树,是你没为这个江山,添太多的乱。这本王不怪你,当初立你为太子,就是因为你有家国天下的情怀,勤恳,愿意为北唐受委屈,重国家而轻自己,但当你不再具备这些的时候,你就不配当这个皇帝,如今,看似四海升平了,你自个忽然就重要起来了,开始闹小性子了,可你父皇和首辅,在你为君的这十年多里,已经磨光了精力,再经这一次与北漠的大战,他们还有力气看你继续平庸下去吗?你是该大刀阔斧改革的时候,你还是停滞不前,甚至在这个时候闹起了脾气,你觉得,这皇帝你还能当得下去吗?本王不给你这颜面,率兵围困皇城,便是要告诉你,你当不好这个皇帝,本王随时可以取代你,你可以选择继续平庸下去,也可以选择起用贤士,废除弊政,大兴水利,修路,发展农耕之余振兴经济,提升国力,军事,稳住北唐的地位,因为,未来这二十年是至关重要的,北唐只有做到本王说的那些,才真正能与大周,大月,大兴等国相提并论,否则,依旧是落后。” 明元帝听得心头一时大冷,一时大热,只觉全身得血液嗡地往脑袋涌去,又倏然轰地一声褪去,全身冰冷,他一直认为自己做得不错,百 姓也这么认为的,可他午夜梦回,总还是心虚,可见安丰亲王说的丝毫不差,他无大错,却也无功。 而安丰亲王一直在强调的二十年发展和太上皇曾对他说的一模一样,可他并未觉得有这迫切,因为此番重挫北漠,也签订和平协议,北漠若违背,北唐可大兴正义之师,讨伐北漠。 而他认为,大力发展农耕有什么不好?唯有百姓吃饱了,才能发展国力,且他也没落下商贸经济啊,这两年,也一直在发展,虽说这是老五要做的事,但与他的初衷也没有矛盾冲突,他甚至还把公主下嫁给了冷肆,提高商人的地位。 他做了他认为应该做的,至于不那么迫切的,国力不允许,他也是无能为力啊。 他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却听得安丰亲王又说了一句,“二十年的时间,不是都给你发展,这二十年,还会不断地有各种矛盾,国内的矛盾,与周边国家的一些摩擦,所以,倦怠不得,松懈不得,耽误不得,当皇帝,无功便是过!” 明元帝怔怔地看着他,他不是要逼宫吗?怎还教训起他来了? 安丰亲王也看着他,“所以,你承认你糊涂吗?本王方才问你,为何本王这么多年不来,如今却来了?你甚至都没想过别的可能,只想着本王 就是觊觎你这个帝位,天下之大,凡事种种,都不是只有一个原因,你的脑子若一成不变,故步自封,不去开拓其他领域,不去探索其他的可能性,北唐就会和你一样,永远地停滞不前!” “所以,你不为逼宫来?”明元帝问道。 他拍着明元帝的肩膀,“对一个国家来说,危机总是无处不在的,好好想想吧,别总是嚷嚷自己无大错,立你之初,知你平庸,你父皇殚精竭虑,为你筹谋,多年虽不满意却也不过多地干涉你,怕损你君威更会畏首畏尾当不好这皇帝,他以年迈之躯苦苦支撑,当你的后盾,此番看似是为了太子与你起的争端,但事实上,太子是他为你选的一盏明灯,他怕自己若不在了,你又对太子起了戒备之心,那么北唐的未来,他已经可以预见了,他必须要确保你重信太子,真正的做到一碗水端平,不会因为其他亲王或者皇子而威胁到国本地位,他才可放心。他不是偏心太子或者是为太子争夺地位,他是怕你一时之气,一时偏宠,损了兄弟和气,坏了他几十年的筹谋,断送北唐江山!” 安丰亲王顿了顿,抬起了头,眸子森冷如电,“若你这样做,本王必会再来,遵行献帝爷的遗诏,登基为帝,你好自为之!” 第1342章 姐弟恋什么的 他说完,站起来卷袍离去,风风火火,一如他来。 危机褪去,明元帝心头却无半点庆幸,因为安丰亲王临去的那一句话,给他很大的压迫感和威胁感,仿佛这帝位不是他的,而是偷来的,随时他可以来取回去。 穆如公公慢慢地醒来,猛地掀开帘子,急声唤了一声,“皇上!” 明元帝疲惫地扬扬手,“是安丰亲王!” 地上,有他吐出的血,点点殷红,一如那日太上皇吐出来的血,他便明白太上皇那天到底是有多激怒多焦灼,才会一时之下吐了血。 穆如公公听得是安丰亲王,这才略放了心,“那还好!” 秦妃等人也跑了进来,捂住胸口就哭了起来,“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明元帝看着秦妃,一时觉得来找她不见得是明智的决定,他果然如安丰亲王说的那样,不愿意面对的,避开。 施政上,他避重就轻,怕出错,因为出错的后果很严重,只求在任期间,不犯下大错,不叫后世评论他昏庸。 “秦妃,朕圣明吗?”明元帝问她。 秦妃本哭着,忽地一怔,“圣明,皇上自然圣明,天下百姓都这样说的。”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遇上真正的明君,真正强硬 的明君,只有真正强大的君王才会使得北唐变得强大,而朕在位一直妥协,事事妥协,一旦事事妥协,则国民软弱。”明元帝笑着似哭,踉跄而出。 今年,是他登基的第十二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是明元帝这十二年里头他认为最严重的事,彻底颠覆了他的观念,他的施政方针,他对内对外的战略政策。 北唐史对这一年里也有浓墨重彩的展现,但更多是在对北漠的这一场战事里,认为北唐的转折点,就是从这一场战争开始。 至于,宫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明元帝发生了什么事,则没史官记载,甚至都没有记载安丰亲王曾率军包围皇城。 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安丰亲王教训了明元帝之后,直奔乾坤殿。 大义凛然的一番话,到底还有一句私心话没说出来,他是为褚小五和宇文小六来的。 乾坤殿里,安丰亲王妃已经先行来到,等安丰亲王来到之后,大门紧闭,兄弟几人于战场一别,首度聚首。 安丰亲王妃见他来,便与逍遥公去了看褚首辅,留下兄弟二人对话,他坐下来之后对太上皇说:“威逼利诱,几管齐下,若他依旧故我,则无别的良方。” 太上皇沉沉 地叹了一口气,“或许孤对他的要求太高了,他本来,也不是资质出色之辈。” “敲打敲打,未必不成器。”安丰亲王道。 “孤此番也是被他所惊,谈判的时候我们拿下那五座城池,本就是为了让那五座城池从地理位置上成为我北唐的屏障,从而以此反制北漠,孤断没有想到,他竟完全罔顾这一点,甚至还以此声讨孤的偏心,孤实在是惊得很,这显浅的战争布局,为何他却完全没有意识?真叫人害怕啊!” 他吐的那一口血,不是因为他的顶撞,而是他完全不知道拿下五座城池的意义和对北唐的作用,只认为是这场战争的胜利品。 这般目光短浅毫无远见的作为,怎不让他觉得后怕?且他竟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兄弟日后不至于反目,这样的格局,他真是连死都不敢死。 “实在也是没法子了,从这一次的事情可以看出他的格局不大,家与国不分,”太上皇沉沉叹气,“日后在施政上,他与太子的争端还会持续不断,当矛盾积压到一定的程度,对比之下,他对十皇子的偏爱就越发严重,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后,一旦起了废太子改立十皇子的心,那会儿,孤已经 看不见,也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北唐被他拖入深渊,若不是担心这点,此番也不至于给他这么沉重的教训。” 安丰亲王宽慰,“不要想太多,好好过你的晚年日子,我与你嫂嫂商量过了,这十年都会留在北唐,若有情况,我会回来扶太子登基,至于你嘛,已经退下来了,那就寻点乐子,别总是三个老头一起混,混久了,越发觉得自己油尽灯枯。” 太上皇一怔,“不跟他们混,跟谁混?” “干点有意义的事情,你年轻不怎么做过的事。” 太上皇懵然,“孤年轻的时候什么事没做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丰亲王微微一笑,看着他,“你喜欢过一个女子吗?” “怎不喜欢?都喜欢。” “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是喜嬷嬷和首辅的那种喜欢,我与你嫂嫂的那种喜欢。” 太上皇更懵了,“有何分别?” “分别在于你会很喜欢和她说话,哪怕不说话,和她坐在一起,也觉得特别的放松。” 太上皇侧头想了想,“倒是有一个人。” “谁?” “大兴国来的那位元老夫人,她说话的时候很优雅,懂很多。” 安丰亲王笑笑,“嗯,可以。” “她比 孤年纪大。” “本王不反对姐弟恋!” 太上皇差点没被口水噎死,忙摆摆手,“孤不爱弄这些,找她说说话倒是可以,其他的不想,你别乱说,伤人家老太太声誉。” 安丰亲王看着他,心里头不免觉得可惜,“小六,人这一辈子啊,但凡是好的,尽量都试试,本王希望你别满心都念着家国天下,也得想想自己,不是叫你一定要找个小老太婆在一块,只是,试试另外一种生活,别在这里守一辈子,这皇宫啊,只是一个井口,太小太小了。” 这话就对太上皇的胃口了,他饶有兴味地道:“确实,孤打算这事定下来之后,便离宫去,或许开垦一亩荒地,或许做点营生,或许开开矿,或许挖挖玉,日子总得过些不一样的才有趣。” 安丰亲王温和地道:“好,按照你想做的去做。” 这老土豪,差点都不记得他有金矿! “挖矿的时候,叫上我!”安丰亲王说了一句。 太上皇微笑着问道:“炜哥也喜欢入矿啊?确实也好玩。” “嗯!”他只是喜欢搬金子。 几十年过去了,安丰亲王不得不承认,小六和他的格局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现在管挖矿叫……好玩? 第1343章 皇贵妃的不原谅 明元帝一直叫人盯着安丰亲王的活动,听得安丰亲王妃去了长门殿,他心头便悬了起来,才想起皇贵妃的父亲汝将军,昔日曾经是安丰亲王妃的部下。 军人之中的相护是十分严重的,尤其安丰亲王妃的性子比较暴躁,若这一次皇贵妃在她面前诉苦,只怕安丰亲王妃会找上门来。 他揣揣不安地在御书房里等着,连寝殿都没敢回去,等到差不多亥时,听得安丰亲王妃回了乾坤殿,他才松了一口气。 翌日早朝,再到御书房议事,几近响午,才遣了官员去,看着这会儿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便想到扈妃那边去。 只是还没到彩明殿,就听得彩明殿的人前来禀报,说十皇子带着伤跑去乾坤殿了,说是要找太上皇为他主持公道,惩处皇上。 明元帝一听这话,脑袋就嗡嗡嗡地响,心里头着实恼怒十皇子,看来那三板子打得还是太轻了,确实穆如公公也是留了力,打他,只是一个态度,倒不是一定要重伤了他。 只是穆如公公也没想到,这才刚打了没两天,又造起来了。 明元帝只得急忙往乾坤殿去,就怕太上皇生气起来,又急火攻心。 只是刚到乾坤殿,就听得院子里传来哭声和太孙包子的声音,颇 为严厉,“哭什么哭?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你做错了事,接受惩罚不是应该的吗?你若不想挨打,就乖乖听话,你当儿子的,不听爹妈的话,你还有脸告状?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还不知道反省,只知道哭,知道告状,找这个帮忙找那个,丢不丢人啊?你是皇祖父的的儿子,皇祖父为国事辛劳,已经够叫人心疼的了,你还给他添乱,你说你该不该打?” 小老十抽抽搭搭地,“但是打得我好疼,我都说知道错了,父皇还是打我了。” “但你知道错之前,你犯了错,就得打你这一次犯错的事,你现在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那以后就不会打你。” “但是真的好痛,父皇太狠心了。”小老十哭着说。 包子的声音越发冷厉,“胡说八道,皇祖父不知道多疼你,如果皇祖父有这么疼我,我死活都不叫他烦心,你还说你知道错了,你现在还说他的不好,就是不知道错,你再嘴贱,别说皇祖父打你,我也打你,闭嘴,擦干眼泪,别像个娘们似的,丢不丢人?” 那哭声,竟然真的就低低地止息了起来,半晌,听得嗫嚅的声音,“那你还跟我玩儿吗?” 包子道:“先反省,然后去真诚地认错,不 要敷衍,是你真意识到自己错了,以后不能再这么胡为,若皇祖父原谅了你,扈娘娘也原谅了你,那我便跟你玩,否则以后绝对不理你。” 小老十抽抽搭搭地道:“我知道了,你等我,我这就去认错。” “先反省,反省了之后才去认错。”包子说。 明元帝没进去,而是调头慢慢地离开,包子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刺往他的心脏,包子是他的长孙,在他们兄弟出生的时候,他看到了惊喜,希望,对他们兄弟那叫宝贝得不得了。 “穆如,孩子那么小,他怎就知道心疼人啊?他心疼皇祖父,他说他心疼皇祖父!”明元帝竟眼底一热,鼻子酸楚得很。 “太孙很懂事!”穆如公公偷偷地看了明元帝一眼,“尤其他跟十皇子说的那番话,真叫人惊艳,有威严也有劝慰,都不敢相信是那么小的孩子说的话。” “是啊,是啊,他真是天赋异禀!”明元帝喃喃地道。 明元帝回去御书房之后,传了内阁学士过来,草拟圣旨,把五座城池分封给皇孙,除包子之外,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一样可以分一座。 此番下旨,再无半点犹豫,学士草拟之后,他阅读之后立刻盖上了大印,命 人把旨意送到太子的手中去。 城池之争,至此尘埃落定。 到了傍晚,小老十前来领罪,这一次,看得出是有几分诚意了,小脑袋耷拉着,跪在地上,说着自己的错误,求明元帝原谅。 明元帝哪里想过自己的一顿板子没把他打醒过来,反而是包子的一番厉斥叫他醒悟,心里更唏嘘也欣慰,太孙,名副其实了! 他派穆如公公到乾坤殿里,在太上皇面前把太孙夸赞了一番,太上皇听罢,就叫穆如公公回了几个字,“非他之功!” 穆如公公也没隐瞒,回来就把这四个字禀报了明元帝,明元帝讪讪半晌,讨了个没趣,对穆如公公道:“朕只是欣慰有孙如他。” 他摆驾去了长门殿。 皇贵妃请了他入殿内,在桌子前,点了一盏油灯,两人相对,皇贵妃神色平静,无话可说。 明元帝低声道:“搬回去吧,这里不合适你住。” “这里很好,臣妾打算在此终老!”皇贵妃说。 “你何苦委屈自己来惩罚朕?”明元帝看着她。 皇贵妃唇角有一抹恬静的笑,“不委屈,臣妾觉得在这里很好,清静,无杂事缠身,日子逍遥自在,好过往日百事缠身。” 明元帝还想说,皇贵妃直视他,“皇上不必说了 ,臣妾不会搬出去,这里很好,拾掇拾掇便是鸟语花香,实在胜过外头嘈杂纷乱,臣妾在被封为皇贵妃之前,也是过自己的日子,舒适恬静,如今不过是回归昨日,没什么不好。” 明元帝瞧着她脸颊上还隐隐看得见的指印,懊悔那日下手太重,甚至后悔那日下了手,他那时候,只是一时着急了,叹叹气,“你终究也不肯原谅朕。” “是!”皇贵妃直言,为别的女子打了她,她若原谅,那是对不住自己。 明元帝苦笑,“你到底是和朕离心了。” “早离了!”皇贵妃知道说这些话,也有些意气,只是,也并没什么不能说的,都到这个地步了,住在这里不委屈,可若心里头不快也不能说,才是真的委屈。 岂止是今日才离心?早就离心了啊,不过是当了这皇贵妃,管着这后宫,职责在身也不得已。 明元帝很失望,“朕以为,你是明白朕的,你也理解朕。” “让皇上失望了,臣妾很抱歉!”皇贵妃口气淡淡。 明元帝静静地看着她,心头竟生出一种剥离般的痛楚来,那二十年的情分,不轰轰烈烈,却早以细水长流的方式,沁入他的骨髓灵魂,这般割舍,竟叫他的心仿佛被吞噬了一半,空落落的。 第1344章 首辅冷大人 明元帝最终踏出了长门殿,便听得那破旧厚重的殿门沉沉地锁上,咿呀的声音,仿佛带着旧时光里的种种相濡以沫,从此便把他隔绝在那段日子外头。 他对穆如公公说:“朕失去皇贵妃了。” 声音寂寂,充满了无措。 “皇上还有扈妃娘娘,还有后宫很多位娘娘。”穆如公公的安慰,第一次隐隐地带着一丝讽刺。 “不一样!”他说,低着头慢慢地走在那碎石子路上,脚步虚浮,心空落落的,隐隐地痛着。 穆如公公随着他的步伐往外走,自然不一样,整个后宫里,唯有皇贵妃的性子最为通透,善解人意但其实很有原则。 皇贵妃把自己关在长门殿里,后宫之权经过明元帝再三斟酌,最终选了孙王之母静妃娘娘,且晋封为敬贵妃。 敬贵妃深居简出,也鲜少掺和后宫的事,如今忽然掌管后宫之权落在了她的手中,她倒是不甚乐意的。 因为,在她上头,还有褚后与狄贵妃,且还有宠妃扈妃。 不过,圣旨下来了,她也只能照办,到长门殿与皇贵妃交接了之后,敬贵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惆怅地道:“半生不曾求过荣宠,没想着尊荣从天而降,真是叫人措手不及啊,也惶恐不已 ,唯恐卷入是非之中,害了我两个儿。” 皇贵妃说:“姐姐你无需担心,凡事分寸拿捏到位就好,有事还是可以来找本宫,或者去找太子妃,她虽不能干预后宫的事,却能给你一点意见。” 敬贵妃苦笑,“也只能如此了,妹妹好生养胎,别叫这烦心事坏了身子。” “姐姐放心,妹妹在这里很好。”皇贵妃说。 敬贵妃瞧着她,不禁感叹了几句,“昔日扈妃入宫之前,皇上最是看重妹妹,国事最繁忙的时候,也不忘到妹妹宫里头去坐一会儿,哪里想过今日妹妹会迁入长门殿,还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姐姐心里头着实是不好受,如今虽都有了掌宫之权,却也十分彷徨,扈妃那边,断是不敢管的。” 皇贵妃摇头,“扈妃那边你该管还是得管,她并没有恃宠而骄,相反,她比很多人都明白事理,你凡事也可以与她说说,但别太交心,不是她人不好,主要是她年纪小,有时候守不住话,反正自个拿捏分寸就好。” 敬贵妃听她这么说,也是放心了的,其实她最怕的就是扈妃那边,若处理不好,皇上还是会把她怪罪,若扈妃没有恃宠而骄,倒也好办。 宫中的事,如此便尘埃落定。 安丰亲王夫妇退了兵之后,小住两日,离开了皇宫。 他们一走,元卿凌也没能掩饰住首辅眼睛失明的事,告知了大家。 喜嬷嬷是早看出来了的,这话,太子妃没说,她也没说,几天的时间里,她已经接受,若不能治好,她就当他的眼睛,带着他看这个世界。 没什么比他还活着更让人高兴的。 太上皇和逍遥公也许久地没说话,反倒是褚首辅说:“我们年纪大了,看这个世界用的是心,不是眼睛,有没有这两颗眼珠子有什么打紧呢?心透亮就行。” “是啊!”太上皇和逍遥公附和了他的话之后,便把元卿凌叫了出去,盯着问话。 “会不会好?什么时候会好?要做什么?”太上皇一连串地问。 元卿凌如实说,“一切都是未知之数,要看他脑子里的血块是不是能吸收,若能吸收,相信能重见光明,若不能吸收,则除了失明之外,还会有其他的后遗症。” “没别的办法吗?”太上皇心又揪起来了,这难得略宽了心,没想这层阴霾还没过去。 “暂时没!”元卿凌无奈道,顿了顿,“或许,让他离开这宫里头,寻个环境好的地方住下来,让他轻松自在一些,对病情伤情也是有 一定的帮助的。” 这宫里头的气氛太压抑了。 太上皇早就想着这样做了,听得元卿凌的建议,便叫人收拾好皇家别院,择日搬过去。 太上皇此番搬离皇宫,是带了彻底的决心,大概也不会搬回来了。 明元帝挽留过,挽留不住,只能命车马送他们去,临了,太上皇甚至都没与他交代一句话,倒是首辅说了,“老臣如今身体不济,无法身居重任,这首辅一职,老臣要辞去,还望皇上恩准!” 明元帝鼻头一酸,想起首辅在任这些年,劳心劳力,着实辛苦,虽然之前处于半退休的状态,一颗心却还是扑在朝政上,国有战事,义无反顾地出征。 “首辅只管好好养伤,不必担心政事!”明元帝哽咽道。 首辅点点头,对着明元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皇上,老臣还有一言,皇上姑且听着,别嫌弃老臣唠叨,北唐需要发展,不可停滞不前,朝廷要选拔人才,要废除弊政,太子需要真正的班子,皇上该适当放权,为太子建立威信,一如太上皇对您,凡事可提点不可再严苛干预了!” “朕明白!”明元帝知道首辅说的是真知灼见,遂应下来了。 宇文皓在宫外,和顾司一起带领皇家 卫队护送太上皇三人到皇家别院去,此番不是去暂住,而是迁入别院常住,所以所带的东西很多,车队很长,引得百姓纷纷围观。 明元帝也派了一名御医和两名医士跟随,这位御医姓武,是老御医了,往后就跟着太上皇在皇家别院里头,不必再回太医院。 元卿凌和喜嬷嬷也在马车上一同前往,等安顿好了之后,她开了药,叮嘱一天三次地服用,元奶奶也给了方子,让御医斟酌伺候汤药,先吃上一段日子,随时查看情况再定后续的治疗方案。 首辅真正退下了,这使得朝中需要新首辅的人选。 宇文皓斟酌再三之后,大胆地举荐了冷静言。 举荐冷静言,他不曾与明元帝商议过,直接在早朝上就举荐了。 冷静言是国子监祭酒,不曾在内阁待过,一跃成为首辅的话,很多人心里觉得不适合。 但是,明元帝支持宇文皓的这个举荐,力排众议,让冷静言成为新任的首辅! 明元帝给出的解释也很简单明确,冷静言虽然是国子监祭酒,但这些年常常在御前伺候,协助内阁处理各种大小事务,他比任何人都合适。 皇上与太子都支持的人,百官也没了意见,朝廷正式委任冷静言成为北唐首辅! 第1345章 至今未婚 退朝之后,冷静言被明元帝传召进了御书房,与内阁学士们开了一个小会议。 作为本朝最年轻的首辅,他并未显得意气飞扬,一如既往的低调内敛,缓缓地坐在内阁首辅的太师椅上的时候,他唇角才微微地露出了笑容。 离宫而去,阳光洒了一路,两边宫墙上蔓生出来的枝叶随着他脚步而慢慢地往后退去,一路,皆有禁军侍卫巡逻经过,对他拱手行礼,“冷首辅!” 他抿唇,微笑,脚步越发的沉稳。 刚出到宫门,他顿了顿脚步,面容陡沉,便只见一道人影飞快地跃过来,伴随着戾气沉沉,手臂迅速勒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前一带,杀机顿生般的冷厉骤然而起,恶狠狠的声音从他耳边炸响,“请客!” 他眸色淡定,指腹轻轻地烫过胸前官服,凤眸一扬,眼角便是说不出的冷锐,“勒索当朝首辅,可知是什么罪啊?” 宇文皓把勒住他脖子的手改为握住他的肩膀再推搡了两下,“还对本太子摆起首辅的款儿来了,多了不得啊,问你,请不请?不请的话,兄弟们可不放过你!” 他伸手一指,只见午门那边齐刷刷地走来几个人,以齐王孙王怀王为首,顾司和鲁莽 将军苏老表在后面跟着,迈着大步子往他们走来,长风卷起袍子,说不出的威风凛凛,队伍浩大。 冷静言弯唇笑了起来,眉目里跃起莹然的光芒,“又是当朝太子,又是当朝亲王,还来这么多人,勒脖子威胁什么的,我不请也不行啊。” 宇文皓吹了一下哨子,眉目尽然是喜气,冲顾司喊道:“老表,你去找老红和老陆夫妇,在楚王府汇合,喝他娘的三天三夜。” 顾司一时没回过神来,“老陆夫妇?” “陆源和笑红尘!”齐王笑着解释,“他们从军中回来了。” “不还没成亲吗?”顾司嘀咕。 “走!”宇文皓扬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策马往楚王府而去,苏老表则策马充当信鸽,呼朋唤友。 楚王府今天好不热闹,虽不是摆下了正经的酒席,但美酒佳肴都送上来了,汤阳打点大局,徐一屁颠屁颠地搬好酒,正厅里热闹一片,就连不大喜欢凑热闹的四爷都来了。 陆源和笑红尘进门了好一会儿,红叶才到,他和毁天一起到府门口,然后一起进来的,毁天一身玄色衣裳,戾气尽敛,而红叶一如既往红色的袍子,手里还抱了一坛子汾酒,鬓边长发往后绾着,疏狂 而恣意,他远远地看到被拥簇在中间的冷静言,清隽疏朗,温润如玉,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 他想,这冷静言不声不响的,竟当了北唐的首辅,且大概是北唐最年轻的首辅了吧?还真了不起。 “老红,带什么好酒了?”宇文皓眼尖看到红叶抱着酒坛子进来,顿时欢喜地叫着,他总觉得,除了他这个楚王府,谁都能拿出点好东西来。 “日前得了一坛子汾酒,本想找机会跟你们喝的,没想今天还真有高兴事!”红叶大大方方地进来,把酒坛子递给了顾司,然后看着冷静言,眼底也毫无掩饰的赞赏,“恭喜冷大人荣登首辅之位。” 冷静言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凤眸飞起,瞧着红叶,笑意在唇间渐渐地绽放,“多谢侯爷!” 顾司伸手拉住红叶,“过来坐,迟到罚酒三碗!” 说着,就把他摁在了椅子上,鲁莽把碗扔过来,顾司两指接住之后,放在桌子上,提着酒坛子给红叶倒了一碗酒,“喝!” 红叶蹙眉,玉脸笼霜,“用碗喝酒?我素来用翡翠杯的,用碗过于粗俗,有失身份。” 毁天瓮声瓮气地拆台,“装什么文雅?在狼人骨,装死人骨头的坛子你都用过。” 众人哄笑,冷静言挑了眉,笑笑。 碗再怼到了红叶的面前,红叶只得接起来,仰头一碗喝尽,顾司随即又给满上,“继续!” 红叶又喝尽,喝急酒,到底还是有些呛喉,一阵咳嗽,但顾司显然不管他死活,又给他满上,“最后一碗!” 红叶又蹙眉,脑袋已经有些嗡嗡,伸手去接的时候,冷静言一手拿起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我替他喝这一碗!” “不用!”红叶觉得不过是三碗酒,算得了什么?伸手便要拿回来。 冷静言眸子一冷,“不许动!” 他旋即拿起了酒,微微扬起头,一碗酒灌入嘴里,三口喝尽,冷静言素来优雅,便是拿碗喝酒,也不失君子风度,如此狂放,倒是头一遭。 红叶眼底没来由地一暖,冷静言其实也挺够义气的。 众人见首辅代喝,也不敢找茬,倒是宇文皓多瞧了一眼,“总觉得冷大人骗酒喝,敬他!” 一众人,顿时端酒上来,轮番敬新首辅。 冷静言端着碗站起来,看着宇文皓,顾盼风一流,薄唇轻启,“太子你这个人渣!” 宇文皓扬手,风度翩翩之余,尽显一朝太子的痞气,“说这些!” 侧厅里,皇家妯娌们也坐在一起 说话。 这段日子以来,男人们哪里有白天喝酒的闲暇?之前想都没敢想,知道他们辛苦,因而他们要喝,便随便他们高兴就好。 热闹的声音不绝于耳地传来,元卿凌很是欣慰,“没想到冷大人成了首辅,可真是叫人意外啊,老五昨晚跟我说的时候,我还觉得父皇不会同意呢。” 瑶夫人笑着说:“他是必定会同意的,其实最欣赏冷大人的就是父皇,这些年,冷大人可没少给父皇出谋献策,冷大人的本事,父皇是最清楚的。” 袁咏意道:“我昔日就觉得冷大人是个有大才大贤之人,而且这些年当国子监祭酒,朝中不少后进的官员都是他的学生,我觉得他会为朝廷带来一番新气象的。” 袁咏意这话,大家都很赞同,国子监这些年出了多少人才?莫说各州府的官员,就是京官都不少,而且,国子监的太学里出了不少的才俊,名士遍布全国,这些人便不入朝为官,在野也是极有名望的。 这首辅之位,他一旦登上了,便有不少人争相追随。 实在是号召力非凡啊! 孙王妃不大喜欢过问朝政,但是冷大人是炙手可热的新话题,有一样倒是很感兴趣,“冷大人至今未婚!” 第1346章 我们的初衷 容月扶额,“二嫂,人家的婚姻大事,你劳什么心呢?” 孙王妃正色道:“话不是这样说,毕竟他如今是当朝首辅了,莫说他的婚事,就连起居饮食的小事,该劳心的还是得劳心。” 瑶夫人笑着道:“不要管她,她就是闲的。” 孙王妃可不就是闲的吗?如今孟桐大了些,也不爱黏着她,府中的事简单,无小妾可斗,孙王又办着差事,还办得不错,她如今每天起来烦恼的事就是如何有质量地打发这一天。 孙王妃惆怅,“闲是太闲了点,总想找点事儿做做。” “你若真闲得慌,就去帮帮静和吧,她那边每天都跟打仗似的。”瑶夫人说,她最近都在那边帮忙,今日实在是累得惨了,想和大家聚聚,静和本来还不愿意来,放不下孩子,被她硬拉着过来的。 “是啊,二嫂,你若是无事可做,去帮我带带孩子。”静和笑着说,自从有了孩子,有了寄托,整个人充满了生气,就是脸色还是略差,可见睡眠不大足,不奇怪,宝妈是最缺觉的。 孙王妃道:“好啊,明天我就去。” 但却不大热络,她倒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到底是静和的,怕自己带一阵子之后,喜欢上了,发现不是 自己的,心里会郁闷。 她看向安王妃,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启程回江北府?” 安王妃道:“就是这两天了,王爷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所以今天我来也就顺便跟大家道别!” 孙王妃啊了一声,“这么快就走啊?不多留些日子?现在老四有伤在身,父皇肯定不会撵他走,能多留些日子就多留些日子啊。” “和三哥一道上路,互相有个照应!”安王妃说。 众人听得此言,都下意识地看向静和。 静和说:“先预祝你们一路顺风,有时间就回来京中探望我们吧。” “一定会的。”安王妃说。 孙王妃问道:“老四的那个手臂,能不能去大周找他们的摄政王接一下?像老三那样有个铁的手臂也好,总不至于是个残疾的。” 安王妃摇头,“他说不去了,我也觉得,去不去也无所谓,没了一只手臂,活得也坦然一点嘛。” 孙王妃显然是已经把当初在鲜卑差点没命的事都忘记了,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倒是也好,记着仇恨,自己心里头也不痛快。 那场夺嫡的阴霾,看着,也是渐渐地远离了。 静和说了没多久的话,就说要回去了,实在是放心不下孩子,说丫头有些不舒服,得回 去看着点儿。 瑶夫人就跟着她走了,顺带把孙王妃带走,逼着她去帮忙照料孩子,免得她真的出去跟人家唠叨冷大人的婚事。 袁咏意和容月则还不愿意走,夫婿在外头喝酒,她们在这里说说话,倒是也挺好的。 “褚老情况如何?”容月问元卿凌。 “眼睛失明了,至于会不会有其他的后遗症,至今还不知道,希望没事吧。”元卿凌叹息。 袁咏意道:“我听老七说,他下令褚家的人,不得入朝为官,科举也不许考,倒是有点像当初的苏国公苏昶爷的作风!” “他只是不想有后顾之忧,褚家有些人,骨子里就是坏!”容月哼道。 褚家在首辅之前,确实名声不大好,霸道横行是出了名的,当初褚首辅的父亲褚桓还曾经觊觎过帝位呢,可惜,下场也很惨淡。 这种在骨子里头的野心,只怕会在骨血里延续下去,所以首辅有此严令,也是防着这一点了。 袁咏意朝着门口看了一下问道:“阿四呢?今天怎么没见阿四?” “跟其嬷嬷出去逛街了,说是想买几匹好点的绸子,做几身衣裳,等生完孩子可以穿。”元卿凌道。 阿四怀孕之后,肚子大了很多,生完孩子肯定是不能再 穿回这些衣裳了,所以得赶制几身崭新的。 “还用得着自己去?叫个人上门不就行了吗?她出了去,横冲直撞的,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怀孕的人。”袁咏意对阿四是千万个不放心,总觉得她还是昔日的鲁莽小妹。 “她会注意的,前阵子安胎可把她闷坏了,让她出去走走吧,阿四现在成熟了很多。” 元卿凌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头感觉有些唏嘘,不止阿四长大了,大家都长大了,成熟了,就连容月都没有当初的尖锐,而袁咏意如今当了母亲,也比之前沉稳许多,渐渐地就有了一朝亲王妃的威势。 所有人都有成长,所有人都有改变,她呢? 前生和如今,她仿若两人,论得失,论不了,不同的际遇不同的心境,至少可以肯定,她如今满心不是研究,但必定不是完全放下,毕竟,在医药领域发光发热,是她自小立下的宏愿大志。 她不是元博士了,但她还是元博士,这听起来很矛盾,但是她自己知道,并不。 她看着袁咏意,问道:“你以前说过,想走遍北唐的大江南北,如今呢?这梦想放弃了吗?” 袁咏意自己都怔了一下,眸色慢慢地变得有些悠远,“不,不放弃,只是现 在宝姐儿需要我陪伴,我有责任了,不能再任性地说走就走,等宝姐儿长大了,或许哪天我就收拾包袱出门去,我若不走一走,我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元卿凌闻言,看着她微微发光的眼底,有些触动,再问容月,“容月,你呢?你最想做的事,做了吗?” 容月嫣然一笑,“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寻得如意郎君,有自己喜欢的人陪着过一辈子,做到了,我没什么遗憾。” 容月以前过的是血雨腥风的日子,想寻求安定,一点都不奇怪,是的,如今的她,真的很圆满,有所爱的人,且怀着孩子,未来的日子可预见很美好,她哪里会有遗憾? “元姐姐,你呢?你有什么想做的吗?”袁咏意问她。 元卿凌有些恍惚,时光在她的心底留下了痕迹,但是有些东西反而越发清晰,“我以前想研究治愈癌……绝症的药,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去研究另外一种药,如今回想,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虚荣了,总想做别人做不到的,挑战不可能,其实就算我研发出来,对人类也没有什么好处,可我那时候,却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她还能回到研究所,她会换一个方向,真正研发一些对人类有帮助的药。 第1347章 脑袋都傻了 这些话,袁咏意和容月都听不明白,只觉得是一个寻常的问题,毕竟,未来太远,眼下才是最实在的。 宇文皓喝醉了被送回啸月阁,元卿凌也不聊了,回去照顾着老五。 老五半趴在床边,汤阳无奈地道:“送床上去,他又趴下来这么睡着。” 元卿凌笑笑,“这姿势看着熟悉吗?” 汤阳瞧着他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的样子,觉得无比的眼熟,点点头,“像极了那个被打板子的楚王!” “谁敢打本王板子?”宇文皓回头胡乱地扬了一下手,又伸手扒拉了一个枕头过来,垫在下巴上,唔唔了两声之后,又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就这么趴着要睡觉。 元卿凌看得失笑,对汤阳道:“我来照顾他,你也喝了不少,回去休息一下吧!” 汤阳道:“那好,卑职走了!” 汤阳走后,元卿凌伸手拍了他的后背一下,“躺好,踹到我肚子了。” 老五本来呼呼呼地睡着,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缩回脚往床上挪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身,睁开惺忪的眸子,“踹到了?” 元卿凌坐在床边,拿了手绢给他擦脸,“没踹着,怎么喝那么多?醉成这猫样!” 宇文 皓笑嘻嘻地看着她,“高兴!”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呼了几口酒气,“高兴,爷今天高兴,喝得也尽兴。” 他拉着元卿凌的手,眼底透着醉酒之后的殷红,眸光迷离,“老元,我高兴你知道吗?我多高兴啊,太高兴了。” “因为冷大人当了首辅?”元卿凌看着他,问道。 “水利,迫切地……修路,也迫切,本王以前憋屈啊,空有满腹大志,什么都想做,但什么都做不了,”他微微地弯了身子,拔乱了发冠,“我没有对父皇不满,但我想做的,父皇不支持,小事妥协,大事阻拦,怀江年年大水,怀江中下游一带,连年失收,那可是我北唐的粮仓啊,为什么北唐还一直那么穷?就是因为水利没做好,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含糊地说着,吐字不清,但元卿凌还是把他的话给听全了。 “往后可以做,往后就都可以做,大展拳脚了……高兴,喝……”他头一侧,眼睛闭上,嘴巴却还张大,就这么呼呼地睡过去。 元卿凌是听得既好笑又心酸,俯身想亲他一下,但肚子大了,弯不下腰,只能伸手抚上他的脸。 “偶哇……”地一声,老五倏 然睁开眼睛拉着她的手,脑袋使劲地往床边挪,双脚磨地似地往里头蹬,等半身都吊在了床边悬空着的时候,却只是打了个长长的酒嗝,没吐出来,又无力地躺了回去。 倒是元卿凌被这酒气熏得差点吐了出来! 老五酒醒之后,已经是日头偏西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在屋中写着什么的老元,脑袋里还觉得有些晕乎,但没这么难受了,他坐起来盘腿运气,觉得舒服了些。 “酒醒了?”元卿凌放下笔,支着下巴看着他,“想不想再来一杯回魂酒?” 老五一阵犯恶心,“不了,不了,不喝了。” 醉酒之后,听得酒字都要想吐。 “绿芽,给他端粥上来吧!”元卿凌站起来,对外头喊了一声,外头响起了绿芽清脆的声音,“是!” 宇文皓下床,过去搂着元卿凌,“还是我媳妇体贴,知道我饿了,要吃粥了。” “以后不要喝这么多,伤身!”元卿凌握住他从身后绕过来的手,头靠在他的怀中,“孩子们见了,就得该有样学样了。” “知道!”宇文皓亲了她的头发一下,绕过来坐在她的面前,瞧着她方才写的东西,“这是什么?” “ 把你酒后说的话,都给你记下来了!”元卿凌笑着看他,“你说,水利和修路,是未来发展的重中之重,估计你接下来要办的就是这两件事情。” “不用写下来,我自己记得啊!”宇文皓揉着眉心,冲她笑了笑。 “不是给你看的,是皇祖父和首辅要我定时禀报!”元卿凌笑着说。 宇文皓笑着道:“怎地?都到别院去了还放不下政事啊?” “都劳心一辈子了,怎能说放下就放下?你别误会,他们不是要监督你怎么办事,只是想知道而已。” 宇文皓道:“我有什么误会的?他们能让你随时禀报,证明他们在宫中甚至朝中,都不留探子了,这反而是他们放手的证明。” 元卿凌道:“我差人送信过去,过两天我也得和奶奶去一趟,给首辅调调药方。” 绿芽端粥上来,宇文皓吃着,问道:“首辅的眼睛,真的会好吗?” “还是那句话,得观察!”元卿凌叹气。 如今首辅的眼睛,就成了她最担心的事情了,或者说,不是最担心眼睛,就是担心血块会移动或者是有缓慢的出血,血块增大,然后压迫血管或者其他神经线,这会引致更严重的后果 。 到时候,就不止是失明。 “他会没事的,放心!”宇文皓安慰她。 “是啊,他难得才有几天安生日子过,上天不会对他如此的不公平!”元卿凌瞧着他,催促道:“吃,多吃点!” 宇文皓三下五除二把粥吃完,推了碗,“看看孩子去!” 包子在带二宝认字,二宝乖巧得很,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汤圆如今已经在看话本了,话本是汤阳给他的,他看得很入迷,爹妈来了都不知道,是糯米叫了一声,他才抬起头来,看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看什么书啊?”宇文皓伸手拿了过来,一看是坊间流传的小话本,顿时没了兴趣,给他塞了回去。 汤圆拿回来,揉了揉眼睛,开始安利,“爹,这书可好看了,说的是一个书生要上京赶考,得了一位女子的相助,他承诺高中之后就回去娶这个女子,结果……” 宇文皓扬手,“这种套路,都能猜到了,肯定是这个书生高中之后,背弃了当初的诺言,娶了贵家小姐为妻,是不是?” 汤圆看着他,目瞪口呆,这难道就是舅舅说的代沟吗?如此老套的剧情,早就不流行了,爹竟然朗朗上口,真是脑袋坏了。 第1348章 退休生活 汤圆忍不住纠正他,“爹,话本早就不兴这样了。” 宇文皓一怔,“不兴这样?那兴哪样啊?” 汤圆让他坐下来,正色道:“我跟你说,这都是很久之前的套路,现在不用了,这书生赴京赶考之后,高中状元,进了官场,但是因为出身贫寒,没有背景,处处被人针对,排斥,算计,利用,后来这个女子得知之后,变卖家产进京,当然,在进京的中途肯定得学到一些本事,例如绝世武功之类的,然后这个女子进京之后,就帮着状元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最后把所有害他们的人都灭除了,大结局就要成亲,我现在马上看到他们成亲了,别妨碍我。” 宇文皓嘴角抽搐了一下,回头有些无措地看着元卿凌,“这……人家上京途中都能学个绝世武功,你跟四爷学武功这么久,学到多少了?” 元卿凌对他的脖子下了一个手刀,笑着道:“对付你够用!” 宇文皓哎呀地一声,倒在了床上,压在可乐的腿上,可乐胖乎乎的小手抚上他的脸颊,“爹,你还打不过妈妈啊?” “打不过,爹这辈子都不是你妈妈的对手!”宇文皓坐起来,一手把可乐抱在了怀中 ,“当然了,爹爹主要是让着她,真论本事的话,爹爹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摁扁了。” 可乐蹙眉,认真地道:“爹,事实上,我们一根手指头也能把您给摁扁了。” 宇文皓放下他,面无表情地道:“一家人,说什么打架?认你的字去,都认什么字了?” 每一次说起这些本事,他的尊严就被丢在地上使劲揉踩。 可乐说:“哥哥在教魑魅魍魉,就是很多鬼的那几个字,爹爹您知道吗?” 宇文皓嫌弃地道:“知道,知道,魑魅魍魉嘛,怎么不知道?继续认字!” 孩子们都各有事要忙,显得他碍事,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把元卿凌给拉走了。 出了门,他回头瞧见孩子没跟上来,便悄声问道:“魑魅魍魉怎么写?我一时忘记了。” 元卿凌失笑,“你不是吧?你未来可是要当皇帝的。” 宇文皓红着脸分辨,“我认识那几个字,就是不记得怎么写了,再说了,当皇帝不一定得多好学问是不是?多少开朝皇帝,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不还是当得好好的,我字都认识,也理解,道理我都懂得,为君之道我都知道,就是少时不大爱学习,光练武了。” 元 卿凌拍着他的肩膀,“知道,理解!” “不是,你不能说我忘记怎么写魑魅魍魉,就说我不行吧?” “没说你不行啊。”元卿凌微笑着挽住他的手臂,“计较这些干什么?说真的,我很多时候都忘记字怎么写呢。” 老五做学问,是做得不怎么样,外头说他文武双全,他自己是心虚的,行酒令也说不出几个来,总是挨罚酒,作诗更是一塌糊涂,但其实学问做得怎么样,一点都不影响当一个好皇帝。 宇文皓想了想,忽然拉住元卿凌的手正色地道:“老元,我明天开始,每天去太傅府中一个时辰。” “去太傅府中做什么啊?”元卿凌问道。 他有些唏嘘,“还是得学点吧,免得以后孩子们说什么,我再听不懂,这次是魑魅魍魉,下一次,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晦涩难懂的。” 元卿凌有些感动,没想到他愿意为了孩子,在如此繁忙之中,挤出时间去学习。 其实,不管父母怎么追,最终,还是会有一天,不知道孩子们在说什么。 她声音轻柔地道:“你忙得过来吗?每天挤出一个时辰来,若太傅答应了,你便不能不去,老头执拗着呢。” “可以的, 再忙,孩子还是重要的。”他执着她的手,沿着小石子路走出去,“我只怕到为有闲暇了,想陪陪他们,他们也不要我们陪了。” “好,我支持你!”元卿凌柔和一笑。 宇文皓说到做到,除了每天去找太傅学习一个时辰之外,还开始看话本了。 开始看的时候,怎么都没办法看进去,那种剧情,那种套路,实在是让人脑袋嗡嗡发昏,但是坚持下去之后,竟然发现也能调剂一下生活。 看了两三本之后,他开始可以和汤圆谈论剧情,父子两人时常为了剧情争得面红耳赤,但是很快又意见统一,继续看继续骂。 后来,也成功地把其他孩子都圈进来一起讨论,二宝也坐在旁边听,饶有兴味的,父子真正地打成一片。 元卿凌看在眼里,欢喜在心头,但也有些感慨的,老五应该是从这一次父皇的中年“反叛”有所感悟,知道陪伴孩子教育孩子的重要性,因为,他往往是说着话本里的故事,就开始传授他认为的三观,做人要如何如何,做事要如何如何,一套一套地授予孩子,这样的方式,孩子不反感,反而很快就能接受。 不得不说,老五有他的一套,他 的成长比任何人都要快。 包子和现代继续保持联系,方妩给传了几次的信,说如今时空有些异常,有可能和太阳黑子活动频繁有关,引起了时空的扭曲,现在传东西过来很容易出现偏差,甚至是到了异时空,所以,暂时搁置下来。 元卿凌隔三天就和奶奶一起去别院找仨老头,首辅情况没有恶化,这就是好消息,但是,元卿凌始终没能放下心来。 这天去别院,太上皇他们竟然还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一顿饭,元卿凌本来以为会难以下咽,殊不知,味道竟不错,问了喜嬷嬷才知道,原来他们少时也曾经自己做饭,厨艺杠杠的。 喜嬷嬷现在反而是不怎么干活儿了,用首辅的话说,她伺候了太上皇大半辈子,也该享福了,这里是别院,不是宫里头,没这么多的规矩。 只是嬷嬷也是闲不住的人,开垦了院子里的地,种上了瓜果蔬菜,后院子那边种了一片枣子树,她说首辅爱吃枣子,希望以后每年都能吃上她亲手种的枣子,这辈子就算无憾了。 元卿凌心疼嬷嬷,但嬷嬷跟她说,现在她很开心,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是,他在她的身边,这就是最好的。 第1349章 那真是一场灾难 太上皇喜欢找元奶奶聊天,他对元卿凌说,这位大兴国来的老夫人,见多识广,谈吐温文,跟她说话就像是春风抚过心灵一样,很舒服。 元卿凌听了这话,又瞧了瞧太上皇那张常年紧绷而导致川字纹路特别深的脸,“春风拂过心灵?” 太上皇竟是露出了一丝的笑容,“对!” 他和宇文皓两人一时变得文绉绉的,还真让人不习惯,现在宇文皓在家里说话,也软语温声,极尽文雅。 她说:“老年人结交个朋友,也是有好处的。” 奶奶也该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但接下来太上皇问的话,却让元卿凌有些毛骨悚然,“你知道老夫人闺名叫什么吗?” “闺……名?”元卿凌差点没哆嗦起来。 “就是名字,孤总不好一直叫她老夫人,这称呼叫着显她老。” “她确实老了,至少比您老!”元卿凌看着他,造孽了,这是怎么回事? 太上皇似有不悦,“哪里老?她不显老,瞧着就是孤的妹妹一样。” 元卿凌想晕过去。 “她叫什么啊?”太上皇不死心地问道。 元卿凌硬着头皮,胡诌了一个英文名字,“她叫朱蒂!” 不知道为何,竟不想跟他说奶奶的名字。 “猪弟?猪弟 ?怎起这么个名字?”太上皇蹙眉,但随即又侧头想了想,用充满赞赏的口气道:“何等谦逊的名字啊,寓意大智若愚,是不是这个意思?” 元卿凌嘴角抽了一下,都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 得知元奶奶闺名的太上皇,兀自欢喜了一下,便又问道:“你可知道她是一直未婚还是丧偶了?” 元卿凌实在忍不住,瞪着他问道:“您想做什么?” 太上皇看着她的眼睛,愠道:“你瞪大你那牛眼睛做什么?孤想做什么,与你何干?管那么宽做什么?叫你说你就说。” “您……”元卿凌软下来,唯恐奶奶听到他们的对话,奶奶可是在厨房里熬药呢,看时间是差不多熬好了,压低声音道:“她丧偶,但是对死去的丈夫十分情深,您没什么机会了。” 太上皇拿烟杆子捅她的手臂,“什么机会?想什么了?孤总得知道她夫家姓什么不是?就这么叫人家猪弟吗?多不好听,原先她来的时候,你们说是姓元,孤知道是随了你的方便,免得被人知道她在大兴的身份,孤怀疑,她和大兴的林海海有关系,所以要掩饰身份,但是孤是不会乱说的,她夫家是不是姓杨?” 元卿凌有些尴尬,还以为太上皇想追奶奶 呢。 “姓杨?” “大兴,皇家就是杨姓啊!”老头说。 元卿凌摇头,“不是,她夫家是真姓元的。” 太上皇噢了一声,“孤看她那气质,觉得是贵勋家里人的人,还道是皇家呢,这大兴里头,姓元的世家,孤倒是没想起来有谁,她夫婿是武将还是文官啊?家里封的什么侯爵?” 问得元卿凌冷汗直下,讪讪道:“老爷子,您这是查家宅呢?我哪知道人家那么多事啊?我们又不是亲戚。” 太上皇就看着她,“你别说,你跟她还真有几分相似,尤其这鼻子,鼻梁都是刚高的,准头圆润,贼像!” 元卿凌心里头就有些难言的情绪,说不出的,比较复杂,又比较纠结。 离开别院的时候,她在马车上和奶奶聊天谈心,便故意地问道:“对了,我见你跟皇祖父很谈得来,你……觉得皇祖父这人怎么样啊?当个朋友可以吧?” 奶奶微微一笑,拍着她的手背,“孙女,你想问什么?” “随便聊聊啊!”元卿凌心虚地道。 奶奶眼底有睿智的光芒,瞧着她,微笑更甚,“怎么?你原先不是鼓励奶奶去找个黄昏恋吗?只是随口说说?” 元卿凌假笑了一声,“怎么会是随口说说呢?你找个小老头 谈谈恋爱,我再支持不过啊。” “只是不能是太上皇,是吗?”奶奶问道。 元卿凌怔了怔,为什么不能是太上皇?她其实也不明白自己这种复杂的心境从何而来,只是,心头确实有些乱绪缠绕。 奶奶瞧着她,笑道:“逗你玩呢,我跟太上皇是谈得来,这老爷子你别看他说话总是硬梆梆的,但懂得的事很多,对事情对人的观察入微,且他不像那些御医大夫那么死板,偶尔还会说笑哄人开心,作为朋友,确实不错的。” 元卿凌奇异地道:“他还会说笑?怎么个说笑法?” 奶奶笑着道:“上一次来,我给他开了一个方子调理身体,降血压用的,那方子略苦,他就开玩笑说我走了之后,他就叫人把药全部都给多福喝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元卿凌气结,他哪里是开玩笑?他铁定是这样做了。 回到府中,等老五晚上从韦太傅那边回来,她拉着老五说话,把今日担忧的事说了出来。 老五听了之后,蹙眉,“那怎么行?太上皇就算真的要续弦,也不能找奶奶啊。” “没说一定要找,我就是今天见他们谈得来,忽然觉得,会不会太上皇有这心思呢?” “有这心思都不成啊,不行不行!”宇 文皓摆手,不断摆手,“也应该不会,你放心就好。” 元卿凌看着他反应比较大,不禁怔了怔,问道:“如果是真的,你会反对,是吗?” “那肯定是反对的,这怎么成呢?”宇文皓想都没想,立刻就道。 “为什么?”元卿凌看着他,问道。 “为什么?”宇文皓自己也怔了一下,想了想道:“奶奶是你的亲奶奶,而他是我的亲祖父,这事不对啊,但你说哪里不对,这我一时没想到,但是我就觉得怪。” 两人面面相窥。 半晌,宇文皓小声地道:“他们俩若是吵架,咱帮谁嘛?” 元卿凌在这思揣之间,其实也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很矛盾甚至是下意识地反对。 因为两个老人家都是她最在乎的,他们现在谈得来,但是始终观念会有很大的矛盾,他们相隔了很多个很多个时代,代沟很大,一旦有所争吵有所矛盾,则会破坏现如今的祥和气氛。 奶奶是有原则的,奶奶的温和只是对着她,在对待很多事情上,原则性特别强,是半步不让的,太上皇却显然不会哄人,且老直男性格,遇硬越硬,不会愿意妥协。 这样的人做朋友很适合,但是一旦真的成了那种关系,可能会是一场灾难! 第1350章 赐婚了 大兴水利的事,在新任首辅的相助下,终于通过了。 如今怀王已经调任户部尚书一职,也就是北唐的财神爷,老五最近总是磨着他,因为虽然通过了,但是到底拨款多少,还得户部配合工部整理出预算来,老五就希望能争取多点预算,把事儿办得妥帖。 治水,有一个人很合适,那就是王江,老王! 老王精通天文地理,也精通水利工程,博古通今,是个人才,其实明元帝也数次邀请他入朝,但是他都不愿意,这一次宇文皓唤了一声,他便收拾东西来了。 为他求了工部侍郎一职,令他与尚书全面统筹怀江水利工程一事。 提拔王江为工部侍郎,并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六部之中,工部是位于鄙视链的最低一环,因为工部多与粗鄙工匠泥工们打交道,士大夫看不起。 但王江很乐意,他说工部里是真正为百姓干实事的衙门,这也是为何宇文皓叫他,他就一点矫情没有,马上来了。 老王原先曾经跟元卿凌讨论过太阳黑子的事,此番去怀江府之前,他又来了一次,说有一事要跟元卿凌请教的。 他说日头上依旧有那黑色斑点,问这个黑斑对北唐有什么影响。 其实 他是想问,那黑色斑点对地球有什么影响。 元卿凌不禁想起当初跟他谈太阳黑子的事时,他已经观察了许久,大概也是整个北唐第一个发现黑子活动频繁的人,着实是了不得。 元卿凌并未能给他什么答案,总不能说这个太阳黑子的活动频繁引起了地球的磁场不稳定,然后导致时空或许出现了一些扭曲甚至漏洞。 老王没得到答案,但依旧斗志满满,他说终有一天,他会探索出真相来。 元卿凌在他走后,对宇文皓道:“人类,就是因为有老王这种孜孜不倦探索的人,才会进步得如此迅速。” “所以,我把他提拔起来,有大才,岂能不报效朝廷?”宇文皓骄傲地道。 元卿凌笑笑,确实,王江是个人才。 工部的方案出来了,按照宇文皓之前的提议,在怀江中上游处修建一道分水坝,平时可以用于灌溉两边的农田,一旦遇到水患,则可以炸毁堤坝,把水引入乌州府一带的农田,虽然会淹没那一带的农田,但是,却能保住中下游的州府村庄,减少人命的伤亡。 而乌州府也可以适当地往中下游地带迁移,自然迁移的工作,不需要一时半会完成,陆续进行就好。 老五和老王亲自前往乌州府,视察当地的情况,此去前后要一个月左右,不会太久,等他出差回来,老元也进入临产期了。 要离府一个月,他着实舍不得,连续两天陪伴媳妇孩子,又往别院去了一趟,最后出发前的一天,入宫给父皇和皇贵妃请安。 给皇贵妃请安的时候,是带着老元和孩子去的。 长门殿修缮了一番,是明元帝派人来修缮的,夫妇两人去的时候,修缮工作还没完成,围墙推倒了一部分,又重建加固。 施工期间有些吵杂,皇贵妃说已经习惯了,倒不会影响休息,毕竟劳作只在白天。 她脸色比原先好多了,可见在长门殿里的日子也过得不错。 她自己也笑着说:“这几年里,也唯独如今才过些安稳的日子,挺好的。” 宇文皓道:“您若是住不惯,随时搬回去。” 皇贵妃知道这是他的孝心,温柔地看着他道:“不用,母妃在这里很好,你别挂心,好好办你的差事去!” “知道了!”老五应道。 他在殿中与皇贵妃叙话了一会儿,便去了御书房,留下元卿凌在这里和皇贵妃说话。 相比起皇贵妃的安稳沉静,明元帝却精神有点差,父子之间, 之前为了皇贵妃的事,曾有过意见不合,但最后也没有发生争执,那点不愉快也都过去了。 明元帝让他早去早回,免得太子妃生育的时候,他不在身边。 “知道,父皇,您也保重,您脸色不大好。”宇文皓应道。 明元帝勉强地笑了笑,道:“朕自从登基,你皇祖父就一直在身后指点,如今他不在宫里,朕还没适应过来,朕日前派人请示怀江的事,他连听都不听,说往后不再过问了。” “这表示皇祖父完全相信您啊!”宇文皓安慰道。 “是信任还是失望,朕还是分得清楚,但朕不能再叫他失望了,你好好办差,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北唐农耕一直没能大力发展,就是每年天灾不断,若能治好水,就能促进农耕的发展,这事为未来几年的重中之重。”明元帝说。 宇文皓应道:“儿臣知道,儿臣一定会办好的。” 明元帝看着他,欣慰地点头,“朕知道你会,去吧,忙去吧!” 宇文皓站起来,“儿臣告退!” 从御书房出来,问了穆如公公,才知道父皇最近一直都失眠,宇文皓只能是嘱咐穆如公公好生照料。 穆如公公道:“殿下放心就是,冷大人最近都 时常入宫陪伴在侧,议事之后都会陪皇上下棋闲聊一会儿,皇上已经有所好转。” “那就好!”宇文皓神色稍霁,冷大人在安慰人方面是有一手的。 宇文皓离京之后,为毁天和瑶夫人赐婚的圣旨就下去了。 这道圣旨,引起的轰动还是不轻的,皇上竟然为自己的前儿媳妇赐婚,这怎能不叫人震惊? 朝廷也为毁天赐了宅子作为他的府邸,他的侯爵之位,三代世袭,倒是彰显了皇恩浩荡。 婚期定在年后二月,那时候,大家都生完孩子了,这场婚事应该是可以办得很热闹。 瑶夫人接到圣旨之后,并未表现出多开心,她担心女儿们不知道怎么想,因此揣揣不安。 但好在,毁天已经做过前期的工作,孟悦孟星对他都很有好感,知道他可以照顾母亲,因而对此事也乐见其成。 尤其孟悦,在圣旨下来之后,还特意从医院赶了回去陪着瑶夫人,还把孟星也给接了回去。 母女三人吃了一顿饭,在廊下谈心,孟悦依偎着瑶夫人,轻声道:“女儿长大了,过两年便要说亲,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亲您,如今皇祖父赐了婚,毁天叔叔也是极好的人,有他照顾您,女儿就放心了。” 第1351章 金钱的暴击 孟悦一直都比较懂事,瑶夫人担心的是孟星。 孟星坐在廊下,头靠在瑶夫人的腿上,确实是显得有些惶然失措,她执着瑶夫人的手腕,巴巴地问道:“母亲,你若嫁给了毁天叔叔,往后也生了孩儿,还会不会要孟星?” 瑶夫人心头微痛,抱着她,“傻孩子,母亲怎么会不要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是母亲的心头宝贝。” 孟星幽幽地道:“那毁天叔叔还会对我们好吗?” 瑶夫人温柔地道:“他若对你们不好,母亲就不嫁了!” “不嫁也不行啊,皇祖父都下了圣旨了。”孟星怏怏道。 瑶夫人抚着她的脸,“孟星,你若不愿意,母亲就去跟你皇祖父说,这门亲事,母亲可以不答应。” 孟星摇头,“不,女儿还是希望您答应,姐姐说得对,等我们日后都嫁出去了,您就剩一个人了,会很孤独的,有毁天叔叔陪您,我们就放心了。” 瑶夫人凝望着孟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需要想这些,我不会孤独,我会去帮静和郡主照顾孩子,我要做的事情也很多,若你们不愿意,就不必勉强自己。” 孟星想了想,道:“我愿意,毁天叔叔对你很好,五婶说,天下间没有比毁天叔叔对你更好的人 了。” 围墙的另外一头,毁天把耳朵贴在墙上,听着那边母女三人的对话,听到这里,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离开。 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之前是瑶夫人帮着她们张罗婴儿的衣裳,如今轮到元卿凌她们为瑶夫人张罗嫁妆了。 对容月来说,嫁妆不外乎是钱,只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她举手就给出了一叠银票,把这事交给了汤阳去办。 汤阳领了银票,便马上回去罗列单子了,很多东西需要定做,如今下单子合适了。 元卿凌问她,“你给了多少?” 容月道:“不知道,没数!” 元卿凌啼笑皆非,“你真是视钱财如粪土啊!” “钱算什么?没了还能赚,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开心,我对瑶夫人有愧,之前汤大人出事的时候,我算是利用了她一次,如今,补偿给她,我也心安。”容月说。 元卿凌觉得世事真的很诡异,瑶夫人曾经是她的敌人,最后却变成亲人一般的知己好友,且没想到,她真会嫁给毁天。 晚些的时候,宇文龄来了楚王府,跟元卿凌商议给彩礼和筹办婚事的细节。 “毁天的婚事,你来筹办?”元卿凌诧异。 宇文龄微笑道:“毁天是冷狼门的人 ,他要成亲,自然是冷狼门的人来办。” “一副女主人的样子了,”容月笑了起来,偷偷地问了一句,“话说,你们圆房了吗?” 宇文龄的脸色顿时羞红,一直红到耳根子去,“你……你怎么能问这么直接的问题呢?” 不消说,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圆房了。 容月看着她,又看着元卿凌,唏嘘地道:“四爷长大了,成男人啊了!” 元卿凌失笑,“是啊,我师父长大了!” 宇文龄羞赧地道:“你们别说这些了,跟你们说毁天的婚事呢,女家要多少酒席?要多少彩礼?这些都得商讨。” “这些要问瑶夫人,我们怎能做主呢?”容月看了她一眼,虽说一直都希望四爷成亲然后快些圆房生孩子,可四爷真这么做了,又让她觉得唏嘘不已,那谪仙一般的人,到底也和凡人一样了。 宇文龄惆怅地道:“去问过瑶夫人,瑶夫人压根不谈这事,这没办法了只能来找你们。” “她大概是觉得,这些虚文都不走了,她娘家人呢?你去问过了吗?”容月问道。 “她不许我去问她娘家人,说她和离之后没有回娘家,这事就不该娘家来办。”宇文龄道。 元卿凌理解,因为一旦这婚事让瑶夫人的娘家插手去管 ,到时候少不了是要生出一些枝节来,毕竟,大户人家讲的规矩比较多,而毁天虽说封了侯爵之位,可到底是狼人骨出来的,然后又在冷狼门里供职,冷狼门里的人都不拘小节,规矩捆不住他们,到时候婚礼办起来,反而会有些摩擦。 姑嫂三人商议了一会儿,然后也没定下来,大家都想到了孙王妃,办喜事,怎能少了孙王妃?她最热衷。 元卿凌马上派人请孙王妃过府,说要跟她商议瑶夫人的婚事。 孙王妃听得此事,马上整个人就精神起来了,立刻命人备下马车,直奔楚王府。 她犀利地发表了意见,“因是赐婚,这彩礼酒席都不能太寒酸了,四爷若出不起银子就罢,但他银子是管够的,就不能省着,我看毁天往日也没存下多少银子,所以如果彩礼是四爷出的话,那往多里要,往后瑶夫人就不必过苦日子了,我认为,十万两怎么也得要吧?” 宇文龄听了这话,不禁怔了怔,“十万两?” 孙王妃语重心长地道:“这真不多,毕竟是皇上亲自赐的婚,而且瑶夫人那边也有陪嫁,父皇到时候肯定会为她添妆,十万两真不多。” 宇文龄道:“十万两确实是不多,还很少,我就是觉得,十万两会不 会太寒酸了点?四爷的意思,整场婚事办下来,预算在五十万两左右,而酒席各样其实花不了多少银子,最多的就是置办东西和彩礼了,而四爷说酒席这方面可以简单一些,办三天流水席就好,毕竟冷狼门江湖上的朋友比较多,流水席就合适了,至于剩下的银子,多给瑶夫人一些,让她为郡主留着,郡主过几年就要出嫁了,这些银子刚好可以给郡主置办嫁妆。” 孙王妃以为自己提出十万两已经很多了,没想到四爷的预算是五十万两,她听了之后,顿时觉得当初自己嫁得实在是太寒酸了点,她的彩礼其实只有五万两。 瑶夫人二婚啊! 心里的嫉妒,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地翻涌。 但嫉妒是心情,为瑶夫人争取利益才是硬道理,忙地就点头,“妥,妥,一切就按照四爷说的办。” 宇文龄舒了一口气,“那行,彩礼咱就先定在三十万两,剩下的二十万两则用于办婚事,不过,四爷说毁天自己也存了百来万,到时候,他若出一些,婚礼就能办得很盛大。” 孙王妃差点摔倒,毁天竟然这么有钱?简直是羞煞他们皇家的人啊。 来自金钱的暴击,让孙王妃和元卿凌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对望。 第1352章 孙王上门 京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楚王府,热闹归热闹,但是没有宇文皓和徐一在府中,元卿凌就觉得寂寥。 天气已经冷了很多,孩子们求知若渴,她就命汤阳搜罗一大堆书给他们看。 汤阳跟元卿凌商量,说要不到国子监那边,找位太学博士给孩子们上上课。 元卿凌也觉得妥当,便让汤阳去找冷静言,此事交给冷静言去张罗。 冷静言听完之后,笑笑,“何必找旁人?我去就行!” 文武双全的他,当点心们的老师还是称职的。 但是元卿凌知道他如今忙得很,怕耽误他处理政事,但冷静言说晚上过来一个时辰,足矣。 既是如此,元卿凌自然乐意得很,跟点心们一说,点心们也很欢喜。 殊不知,明元帝听得此事,便命人传了元卿凌进去,说要把小老十送到楚王府去,跟着点心们一块学习。 其实小老十要学习,在宫里头上书房就可以,只是明元帝那天听了包子跟小老十说的话,认为包子降得住小老十,让他跟着包子,兴许还能学点好。 这说着是商量,但其实元卿凌也没办法拒绝,便道:“若扈妃娘娘同意,儿媳没有意见的。” 她希望扈妃反对,小老十如果去了楚王府,那往后看管小老十的责任就落在 她的身上,父皇如此偏宠他,这说不是,骂不是,很难。 而且,他们在一起学习,点心们如果比小老十出色,父皇大概也会认为她没有尽心管教,辅导。 但扈妃赞成,扈妃甚至还请了元卿凌过去,嘱托了一番。 扈妃泪眼婆娑地道:“本宫不求他能学什么本事,只求能改正他的性子,他还小,跟着太孙一起,能学点好的,本宫心里就高兴了。” 元卿凌听她这样说,只得是答应下来了,安抚了一番,让她好好养身子,她会尽力看管好小老十的。 扈妃还坐着小月子,调理了这么久,身体也没见大好,始终还是心情压抑悲伤,用御医的话说,就是肝气郁结气滞血瘀,得慢慢调理。 看着本来明媚的扈妃变成这样,元卿凌心里头也觉得难受,让她想开一点,毕竟还年轻,想要生孩子,机会还很多。 扈妃只是怏怏地应下,但是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精神来。 元卿凌知道得靠她自己撑过去,有些事情,谁都帮不了。 小老十听得去楚王府。当下叫奶娘收拾了东西,跟着元卿凌一道出宫去。 在马车上,小老十很安静,没敢跟元卿凌说话,偷偷地看了元卿凌好几眼,嘴唇翕动了几次,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元卿凌见他这般,便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小老十抬起眼睛,眼底有些微红,“五嫂,她们都说我害死了母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的吗?” “谁说?”元卿凌愕然,问道。 小老十绞着手指,“宫里的人都这么说,我偷偷听奶娘也是这样说的,五嫂,什么是死?死了就是再也回不来了吗?” 元卿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揉着他的额发,“每一个人,一生当中总会犯下一些无法弥补的错误,小时候做错了事不要紧,知道自己错了,改过,以后就不要再犯就好。” “我知道错了!”小老十抽泣着,没敢哭出来。 “好,知道错就好!”元卿凌柔声鼓励,“那你以后在楚王府,就好好跟汤大人和冷大人学道理,懂得道理了,以后就不会轻易犯错,父皇和母妃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疼爱你。” 小老十哽咽说:“我不要做坏小孩的。” 元卿凌给他擦眼泪,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你记住自己的话,以后不要做坏小孩,再不要任性妄为了。” “知道了!”小老十呜呜了两声,应下了。 元卿凌冲他笑了笑,“好,不哭了,到府中再哭的话,就要被包子他们笑话你了。” 小老十忙地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个 笑容来。 到了府中,小老十见到包子他们,就开心地一起玩了,方才在马车上的哭泣仿佛完全忘记,健忘是孩子的天性,藏不住忧愁。 孙王晚些偷偷摸摸地过来了,进门的时候还左右看了看,汤阳迎上去,他就问道:“本王那媳妇在吗?” 汤阳疑惑得很,“孙王妃今日没来啊,王爷,您是找她吗?她没来的。” 孙王松了一口气,顿时挺直了腰,“太子妃呢?本王找太子妃。” “太子妃在呢,您进去稍坐,卑职给您禀报去。”汤阳道。 元卿凌刚安顿好小老十,便听得汤阳说孙王来了,心下暗自狐疑,“孙王?他说有什么事了吗?” “没,进门神神秘秘的,还先问了孙王妃在没在。”汤阳道。 “那估摸是从衙门里直接过来,还没回府呢,以为二嫂在我这里,行,我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 孙王在正厅等她,见她进门,忙地叫汤阳在外头盯着点儿,别叫人进来。 元卿凌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怔问道:“二哥,什么事啊?” 孙王让她坐下来,然后才压低声音问道:“那个,你给本王把把脉,看本王是不是得了大病?” “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元卿凌忙问道。 “你先把脉,看把脉能不能把出 来。”孙王伸出手腕,搁在桌子上,让她过来听脉象。 元卿凌摇头,“诊脉我是没办法诊出来的,不如你先说说,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生了大病?” 孙王眼睛瞪着她,“你都是神医了,怎么还把不出来?你把出来本王就不用说啊。” 元卿凌奇异地道:“为什么不能说啊?你说就是啊,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生了大病?头痛?胸口痛?还是哪里不舒服?你得先说,我才好检查啊。” 孙王摆手,“检查?不用检查,你就把脉,把脉把出来就给我吃药,打那个针也可以。” 元卿凌啼笑皆非,“你就不能说吗?我没办法只通过把脉就知道你得了什么病。” 孙王急了,“怎么就不能把脉得知我有什么病呢?望闻问切,你得把啊!” “你真要把脉的话,不如请御医?”元卿凌道。 “请过了,他都没把出什么问题来,可见医术不行,你医术高明,你来给本王把脉,快些啊!”孙王催促道。 元卿凌道:“你等一下,我去拿听诊器吧,真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问题呢?哎!” 她出去之后拿了药箱再进来,取听诊器听了他的心脏和肺部,只是这么听,能听出什么来呢? 第1353章 有官员自尽 元卿凌放下听诊器,“二哥,你还是说吧,是不是胃口不好了?” “胃口很好啊,都吃得下!”孙王巴巴地看着她,“你这个东西,听出来毛病了吗?” 元卿凌摇头,“没听出来,你得说哪里不舒服。” 孙王显得很失望,摇摇头,“那算了,不看了,就这么病死算了。” 说罢,站起来就要走。 元卿凌叫住他,“二哥,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说,不说,你都没诊脉出来,怎么说嘛?”他说完,闷着头就往外走了。 来得疑惑,去得更疑惑,元卿凌怔怔地看着他大步而出,汤阳在外头也听得两人的对话了,觉得也很蒙圈,“看王爷的行动,倒也不像是得了大病。” “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我明日问问孙王妃吧!”元卿凌满脑子的问号。 “但是,王爷方才来的时候,先问了孙王妃是否在此,我怀疑孙王妃也不知道。”汤阳说。 元卿凌啼笑皆非,“真是奇怪得很,问他哪里不舒服,他也不说,只叫我诊脉,真拿我当神医啊?有什么不舒服,不能说吗?” 汤阳怔了怔,“这个……会不会是私隐处的不舒服?” 元卿凌呃了 一声,回想起方才孙王的举动,还真有这个可能。 但若是那个地方不舒服的话,孙王妃是应该知道的。 翌日,她看着时辰,想着孙王应该上班了,就叫人去一趟请孙王妃过来。 元卿凌叫了她到偏厅,道:“二哥昨天傍晚来过。找我看病,说是不舒服,你知道他哪里不舒服吗?” 孙王妃一怔,“他不舒服么?没听他说啊,他怎么了?” “我就是不知道,他只叫我诊脉,问他哪里不舒服,他也不愿意说,我想着你会知道,便叫你过来问问。” 孙王妃想了想,摇头,“没觉得他哪里不舒服啊,昨晚回去用晚膳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五碗米饭,两锅子的肉,再喝了三碗汤,饮食正常的。” 元卿凌蹙眉,“吃这么多啊?他平素也吃这么多吗?” 孙王妃没好气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贪吃,这是正常的食量,若是饿了,得吃七碗!” “你家的碗,多大啊?”元卿凌问道。 “比你府中用的,稍稍大一点,就这么大……”她比划了一下,有七八寸的样子。 元卿凌膛目结舌,“这么大的碗,吃五碗饭啊?那不得撑死啊?” “什么撑死?没吃够这么多 ,一整晚都说饿,庆功宴之后说老五穿朝服好看,嫉妒得很,便下定决心要减肥,减肥两天,把食量减到三碗,晚上就一个劲喊着饿啊饿的,可怜死了,第三天就不乐意了,说还得吃饱才行。” 元卿凌服了,真是胖纸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她看着孙王妃,试探地问道:“那你们……你们之间的床笫生活,还正常吗?” 孙王妃翻翻白眼,“什么正常不正常的?老夫老妻了,一个月,总有那么一回吧。” 她顿了顿,“怎问这个?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元卿凌笑着道:“我见他来找我看病,却死活不愿意说自己哪里不舒服,我就猜测,是不是那方面的疾病,他想治但不好意思说。” 孙王妃尴尬地道:“这治不治的有什么打紧?这么多年也是这样,治好了反而有花花肠子,还是不治了吧,别管他!” 元卿凌之前听孙王妃说过,二哥一直没娶侧妃,是因为那方面的功能有些弱,也就是说,多年也是如此,怎忽然就想起要治了呢?莫不是看上哪个女子了吧? 往日不在官场上混,结交的人也少,只知道吃喝,但是现在注重身材,也注重那方面的事,或 许真有这可能。 这只是元卿凌的猜测,她没跟孙王妃说,只叫她回去问问,看哪里不舒服,也好趁早治了。 孙王妃几天也没消息来,孙王也没再来了,元卿凌便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然殊不知又过了两天,听得汤阳说鸿胪寺有一位官员在家中上吊自尽了。 元卿凌大吃一惊,忙问何事自尽。 汤阳摇头,“不知道,京兆府已经在调查了。” “这位官员,在鸿胪寺任什么职位?”元卿凌问道。 “少卿,三品官员呢,所以京兆府才会如此重视,皇上也下了旨意,让京兆府彻查,鸿胪寺那边也得配合调查。” 三品的官员,无端在家中上吊自尽,这真是奇怪。 调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但是并未对外公布,汤阳打听了回来,告知元卿凌道:“京兆府出了结果,这位少卿大人是得了花柳之症。” 元卿凌膛目结舌,“什么?” 遂是想起了之前孙王神神秘秘地来叫她看病,死活不愿意说什么病,莫非…… 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妙,这位少卿得了病的事,二哥肯定是知道了,所以才会怀疑自己也得病,他怀疑自己得病,是不是意味着…… 以二哥的为人, 不至于在外头乱搞吧? “太子妃,孙王殿下……会不会也是得了这种病呢?”汤阳也想到了这一点,迟疑了一下之后问元卿凌。 元卿凌神色凝重地道:“我不好问,这事没经证实,我也不能叫孙王妃问,这样吧,你去跟齐王说一声,让他私下去问问孙王,最好是喝了点酒才问,若真得了那种病,得马上医治。” “行,那卑职去一趟!”汤阳说完,马上便出门去了。 元卿凌缓缓地皱起了眉头,这种病,在本朝来说是罪恶之症,官员是不允许得这种病的,因为朝廷其实有严旨,不许官员逛秦楼或者去窑子。 秦楼还好点,很多的秦楼其实也没有出卖皮肉的,卖艺者多,但也总有那勾栏之地,是干着这种皮肉生意,只是官员一般不会去那种地方,便是要那啥,也会找官妓玩耍,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官妓里有人得了这种病,然后传染开来。 官妓都在教坊里,平素官员们相聚,都会招几名官妓过来陪酒,弹琴唱曲助兴,自然,兴致起了,那事也是可以做。 鸿胪寺日常很多应酬,听老五说过,鸿胪寺经常传官妓去陪客人,那二哥他会不会也一时把持不住? 第1354章 奢靡之风 不等汤阳去问过齐王,孙王这天就慌慌张张地来找元卿凌了。 他终于如实交代,说自己可能患上了那个病,让元卿凌给他开药。 元卿凌听了这话,真是无法吐槽,二嫂不是说他不那啥吗?为什么就没把控住啊? 心下存了恼怒,却又不可不管,冷冷地问道:“那你如今出现什么症状了?” “没,还没什么!”孙王耷拉着脑袋,接受着元卿凌的鄙视与愤怒。 元卿凌瞪着他,“那你怎么说你得病了?是不是那少卿碰过的女子,你也碰过?你怎么就……哎,你们传官妓,也不是传一个人,为什么非得两个人用人家一个啊?” 孙王抬起头,“本王可没跟她们怎么过,只是,本王曾跟吴少卿一起泡澡堂子,这病本王问过御医了,说如果一起泡澡的话,也会得病!” 元卿凌听得此言,心头顿时一松,“你没有跟她们发生关系?只是跟吴少卿泡澡了?” “那天来找你,就是吴少卿跟本王说他得了这个病,本王才想起跟他一起下过几次澡堂子,这病是会传染的,所以本王就马上来找你了,想着你把脉就能知道本王有没有得病,如今吴少卿死了,这病… …哎,本王觉得这两日身子有些不舒服,但若说什么症状,也没发现有,可总得防范未然。”他说着,陡然又看着元卿凌,“这事你可千万不要跟你二嫂说,她得哭死!” 元卿凌道:“我不说,那你现在什么症状都没有,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患上了,且只是一起泡澡,没有共用澡巾的话……有吗?” 孙王的脸色白了白,“有。” 元卿凌气结,“你怎么不讲究呢?这毛巾能共用的吗?” “这热雾缭绕的,怎能分辨哪条是本王的,哪条是他的,又哪里知道他会得这个病?本王真是要被他害死了,吃酒就吃酒,为什么非得叫那些女子来?最是厌恶了。”孙王恨恨地道。 元卿凌见他脸色已经惨白,慌张失措,便宽慰了一句,“你也别太着急,共用毛巾也不一定会传染,你们鸿胪寺的官员总是一起喝酒吗?每一次都叫教坊的女子过来?” “但凡应酬,总得叫,我们私下吃酒的话,本王是不允许叫的。”孙王道。 元卿凌想了想,问道:“那是不是其他官员也会叫教坊女子呢?” 孙王道:“多半吧,反正也不贵,且能陪酒助兴,唱唱曲子弹弹琴,私 下聚会,也很多官员会找的,只是喝酒之后,有没有陪着睡觉,本王就不知道了。” 元卿凌听罢,让他先回去,吩咐了注意事项,然后找来汤阳了解情况。 她担心的一点,就是这个病不止一个官员得了,但不是每一个得病的人都像吴少卿那样,知道羞耻,上吊自尽。 他们或许偷偷地治疗,也或许在没有显症的时候,继续胡混。 若真在官员里头爆发了这种病,北唐真是……一言难尽,老五只怕要震天大怒了。 其实,官吏也需要整顿了,首辅退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头,内忧外患,疏于考核官员,而如今战胜,国内太平,奢靡之风渐渐地露了苗头,一旦盛行之后再整治,对朝廷则有剜肉之痛。 汤阳对她说:“官妓多半是一些长相美好的获罪家眷,没入教坊之后,算是公营的,入了妓籍不得赎身,除非皇上赦免,而北唐有律例,官员不得进入民间开设的秦楼,只能去公营教坊的伎坊,伎坊收益也是归国库的,因而朝廷对此,也没有过多的管制。” “那朝廷便没有机构定期为她们检查身体?” “这一般是没有的,教坊司里有专人是为她们检查身 体,但凡发现得病的,便会发回去做苦工,不再伺候客人。” “发现得病的时候,估计已经传染开去了。”元卿凌蹙眉道。 汤阳说:“这也是没法子啊,这得病的应该是伎坊的女子,左教坊是司歌唱,右教坊是司跳舞,唯有这伎坊,是伺候客人的,当然了,其实也没这么严格,只要大人们看中了,便是左右教坊的愿意,也是可以的,不定非得是伎坊,所以,这病也不一定是在伎坊里才有。” 元卿凌对这些深感无语,可一时也没办法改变,遂道:“你安排医女为她们检查身体,得病的,一并先医治休养,我也会跟老夫人说一下这个事情,让最近找过伎坊女子的官员去惠民署检查身体。” 汤阳摇头,“只怕没有官员会愿意去检查,虽说找伎坊女子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有一句话说得对,宁可人知不可让人见,真去接受检查了,岂不是宣告天下,他们有这不轨的行径?谁不要面子呢?” 元卿凌冷冷地道:“要面子就不要去做这些事,教坊司里的女子,也不是都供他们玩乐的,真要吃酒聊天,传了左右教坊的女子过来唱曲弹琴不就得了吗?为何 非得那样啊?” 汤阳跟元卿凌说这些,也觉得尴尬,叹息道:“这教坊,还是得严管一下才行。” 元卿凌道:“罢了,这些事,我管也不合适,教坊如今是归礼部管吗?” “不是,归宫中乐署管,以前教坊只负责声乐与工舞,是后来慢慢地,便与伎坊合并,乐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每年都有大批的银子进账,跟皇上那边也交差过去了,谁愿意深究呢?毕竟,谁也不愿意得罪那些官员。” 元卿凌听得脑袋都大,不想管这事,让汤阳去跟东宫小朝廷的官员商议,看看怎么办吧。 汤阳直接去禀报冷静言,冷静言听了这些,也有些啼笑皆非,主要是这方面的事,他往日几乎不怎么过问,且朝廷对于教坊的管治也是十分的宽松。 但谁想过,会由这种病来打破这奢靡的局面呢? 他命人彻查,吴少卿往日和哪些官员一起吃酒作乐,这一查,不得了,一串葡萄似地被揪出来,京中大小官员,如今都热衷于找伎坊的女子过来助兴,反而教坊的歌姬舞姬是很少人叫的,乐署和教坊司也不大管,反正有银子来就行。 如此说来,这病绝不止一个人染上。 第1355章 查到太子的身上 冷静言只好去找元奶奶,先让惠民署的医女去帮伎坊的女子检查,看看患病者有几人。 这也是元卿凌原先的意思,毕竟,要检查那些官员,怕是没几个人会配合,他们宁可私下去找大夫治疗。 这一番检查下来,元奶奶真是倒吸一口凉气。 伎坊里竟然检查出二十余个患病的女子,且这二十余个女子都已经出现了症状,只不过在坊间买了药水坐泡。 冷大人绝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上任之后,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追查患这种病的官员。 按说教坊那边也有纪录,姑娘们伺候过哪位官员,都一一纪录了下来,按照册子去找,便可排查出来。 偏生教坊那边却失火,把册子给烧掉了,没办法追查,只得问那些姑娘,可姑娘们仿佛都预先对了口供,都说不知道大人们的身份。 既然如此了,这事查与不查,都罢了,冷静言在早朝之上,便严厉训斥了一顿,叫那些曾经传过伎坊女子的官员去检查身体,若得了病,必须要治疗。 冷静言的一通训斥,当殿自然无人敢反驳,甚至大部分官员都是出来附和他的话,仿佛只要附和了冷大人的话,自己就不曾去过那种地方找过姑娘。 本来这事就这么 算了,但偏生却有一名伎坊的女子告知冷静言派去查问的人,说伎坊里的花魁醉月姑娘曾经伺候过太子,而且不止一次。 涉及到太子,调查的官员便回来告知冷静言,冷静言自然不信,倒不是说太子品行有多高洁,主要是要花银子的事,太子是不会做的。 但因问的时候必有旁人在场,事关太子的名声,冷静言还是找了这位醉月姑娘过来问,连同伎坊的主事也一并叫了过来。 这一问,伎坊的主事嗫嗫嚅嚅地说了,确实有这样的事情,且当晚是他亲自送醉月姑娘和其他一位姑娘过去的,而吃酒的地方,就在福德轩,他也亲眼看到太子殿下在里头了。 冷静言诧异,问道:“除了太子殿下之外,还有谁在里头?” “还有另外三个人,但奴才不认识!”主事说。 如此说来,倒不是那女子胡诌,而是太子真叫过她们过来献技。 但是纵然如此,想来也没有行那不轨之事,只是陪酒过而已。 这事他没告知元卿凌,免得她多想,但却跟齐王说了一下,让京兆府的人去查问清楚,因为那么多人都没供出来,唯独供出了太子,这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齐王听得此事,立刻就命人把那醉月带 回来查问,醉月姑娘说了当晚的事情,也把其余三人的特征说了出来,齐王一听,就知道是与苏老表,鲁莽,王江,他叫人去问了一下苏老表和鲁莽,也确认有此事,至于那些姑娘,则是苏老表请过来的,请了四个姑娘,其中就有醉月姑娘。 齐王本认为当天定必没有发生过什么,只是唱曲助兴,但是醉月却一口咬定与太子有过关系,齐王哪里肯信?命人把苏老表和鲁莽带过来问,那两人却说不知道,因为他们都带着另外两个姑娘走了,至于王江和太子有没有带走,他们则不知道。 而如今太子与王江又去了乌州府,问不得。 齐王心里头藏不住事,便回去跟袁咏意说了,说完之后,他惆怅地问道:“该不会五哥真犯错了吧?” 袁咏意道:“太子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他和元姐姐鹣鲽情深,连侧妃都不愿意立,怎会做那些事?” “但那醉月一口咬定说曾有过,若不是真的,她怎敢这样说啊?”齐王道。 “谁知道她立什么心肠?”袁咏意冷冷地道,“我总之不信,那醉月一定是胡说八道,明天你叫她来,我来问她。” “嗯,明天我先查查这个醉月的身份,今日见她,长得是不错, 且有几分傲气,估计是个没入伎籍的官家小姐。” 齐王顿了顿,问道:“你说这事要不要告诉五嫂呢?那醉月并不愿意接受检查,也不知道是否得病,若五哥真荒唐了,得让五嫂知道吧?这病可是会传人的。” 袁咏意皱起眉头,“先不要说,容我明天问过再做打算!” 她绝不信太子会做这样的事。 “好,听你的!”齐王表现得无比乖巧,坐在她的身旁,“大胖,我是绝对不会去请这些女子过来陪酒的,我如今得空就回府陪你和宝姐儿,那些女子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袁咏意嗔了他一眼,“谁管你?你要去便去!” 齐王一把抱着她,“不敢,打不过你。” “滚!”袁咏意笑骂道。 翌日,齐王回衙门之后就先调查那醉月的身份,一翻查才知道她是洪州知府尚大天的女儿,原名叫尚秋蝶,尚大天原先是宇文君的门下臣,后被调任到了洪州当知府,宇文君获罪的时候,揪出了一串官员,这些官员全部都被问罪,其家眷也没入了伎籍,男丁则入了奴籍。 而尚大天也是那时候被打入大牢的,其子女都也都按照当时的处置,要么是入了教坊,要么是当了奴才。 齐王找到了当时 办理此案的吏部官员,问了当时的情况,因为这个尚大天齐王记得,倒是个耿直的官员,虽说是宇文君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是调任洪州当知府之后,就很少回京,应该不曾参与当时宇文君的不轨。 办案的吏部官员道:“尚大天获罪之后,一直喊着冤枉,但是,确也有证据证明他与大皇子勾结密谋,所以当时便按照旨意把他给处置了。” 顿了顿,这位官员又叹息道:“其实,当时很多官员都是被牵连进去的,未必犯了多大的罪,只是那会儿皇上震怒之中,谁也没敢进言,所以说吧,这一批获罪的官员,到底有没有无辜的,谁都没敢说,事后,也没人去调查。” 齐王沉吟了一下,“此案都过去这么久了,若真有冤枉的,也该平反才是。” “这事无人敢提啊,谁敢跟皇上提?” “等五哥回来,本王跟他说说吧,父皇确实也不愿意提起这些事,但五哥有查问的权。”齐王说。 吏部官员轻声道:“王爷,属下官直言,官场,需要好好地整顿一番了,还请王爷告知太子殿下,若不整肃,怕是后患无穷。” 齐王挑眉,“你是是吏部的人,连你都这样说,可见这官员的风气,着实是有些过了!” 第1356章 她是什么鬼 齐王命人把那醉月姑娘带到了齐王府,让袁咏意问她的话。 醉月姑娘被带到了,一袭藕粉的齐胸襦裙,腰间系着一条搓洗得近乎发灰的绿色腰带,这是伎坊女子特有的颜色,也必须要带的颜色,用于区分开良家女子与秦楼女子。 袁咏意看着她,虽为女子,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此女简直是人间尤一物,青丝如瀑,恰到好处的五官精致绝伦,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红唇自带三分傲气,丹凤眼里眼白过多,犹带孤清高冷。 这是一个美丽而桀骜不驯的女子。 她没行礼,只是站在了袁咏意的面前,努力地挺直腰。 “你叫醉月?”袁咏意问道。 她说:“王妃既知,何必多此一问?”声音婉转但清冷,并未有拿腔作调的矫情,只是依旧让袁咏意听得很不舒服。 袁咏意暂不与她计较态度,“为何不检查身体?” “我没病,不需要检查!”醉月说着,下巴微微抬起了一点,仿佛在坚持自己的倔强。 “不曾接过客人?” 醉月冷然一笑,“除太子殿下外,不曾有过。” 袁咏意冷道:“胡扯,太子怎会与你苟且?” 醉月沉脸,“王妃这话说 得难听,什么苟且?不过是他看上了我,而我身份低微,无法拒绝!” 袁咏意冷笑起来,“合着你还是被强迫的?” “伎坊女子,没有强迫一说。” “既是如此,为何你原先又不曾有过其他恩客?” “我入教坊,琴棋书画练了一年多,后来因身体不适,无法接待客人,太子刚好是我第一个入幕之宾。” “你既练了琴棋书画,为何又转入伎坊?” 醉月讽刺地笑了起来,“有何分别?客人看上这副皮囊,一样避不了,而我是在左教坊还是在伎坊,本就容不得我选择,浮萍之身,让王妃见笑了。” 袁咏意看着她那抹讽刺而凉薄的笑,仿佛是看尽了人间的丑陋,她觉得挺不舒服,“总之,本妃不信,太子夫妇恩爱情深,他绝不会背叛太子妃。” 醉月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冷冷道:“太子妃生了五个儿子,虽不至年老色衰,但身体变形也使得男子厌弃,所谓情深,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做个好名声,世人敬拜,美好的皮囊谁不爱?我自问长相与身段远胜太子妃,太子喜欢我,又有何问题?” 袁咏意愠怒,“你这话,好生无礼,诋毁太子 妃,你可知罪啊?” 醉月满不在乎地道:“脑袋一颗,砍掉便是,我说的不过是实情,王妃就受不住了?那王妃还是注意一下,女子容颜如花,凋零有时,色衰则爱驰,王爷怕也是迟早要宠新人的,人若不看开一点,活不下去。” 袁咏意盯着她,自然也没这么容易真被激怒,“既然如此,当天太子带了你前往何处?你们又是在哪里办的好事啊?” 醉月傲然道:“太子带了我上马车,他是在马车上宠幸我的,王妃还想知道什么?要不要连过程说给王妃听?” 一听这句话,袁咏意就觉得醉月在撒谎,太子除了和太子妃一起出外,从不坐马车,都是自己打马的。 至于在马车上和一个伎坊女子厮混,太子就算醉得像头死猪,也绝对做不出来。 既是无可能,这醉月是真不要命了?竟然敢诬陷太子,若无别的原因,就必定是有痴想症了。 她不动声色,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你回去吧。” 醉月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盯着袁咏意,“王妃信了?那王妃不把我关起来吗?” “不需要,你回吧!”袁咏意道。 醉月默默地转身, 脚步有些虚浮,慢慢地出了去。 既然是不曾发生过的事,而醉月这么说,怕是别有内情,所以,袁咏意便去了一趟楚王府,把这件事情告知了元卿凌。 她说完,怕元卿凌误会,连忙道:“我很肯定醉月在撒谎,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就是很肯定,太子绝对不会与她有那不轨之事。” 元卿凌笑了笑,“我知道他不会,我信他,别着急。” “真信啊?”袁咏意看着她。 元卿凌笑着道:“自家男人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他没这心,也没这胆,更没这个钱。” 阿四在旁边听着,道:“许是苏老表请的呢?” “苏老表如今跟着孙王,苏家又没落了,每个月有多少银子?还能请他办这事,请喝酒就很了不起了。” “苏老表也真是的,喝酒就喝酒,怎么还叫伎坊女子助兴?听说他还带了女子走的。” “他未婚,也不是很怪得他,真可怜,一把年纪了也没能娶上媳妇。”阿四道。 袁咏意看着元卿凌,“既然元姐姐没有误会太子,我就放心了,我和老七还担心告诉你,你会生气。” “不会生气,但这醉月这么说,确实有 些奇怪,或许是有什么内情,这样吧,你带她来见我,我来问问,看看是不是有人指使她这么说,败坏老五的名声。”元卿凌道。 袁咏意蹙眉,“我劝你还是别见她,这个女子说话傲气得很,且那些话……难听啊,听着让人心里特不舒服。” "她原先的身份知道吗?" “知道,她父亲是知府,是宇文君那一党的,但听老七的话,她父亲似乎有些冤枉,因为外调做官之后,几乎连宇文君的面都没见着,可就是因为他的官位是宇文君提拔的,当初彻查的时候,就一并获罪了,那醉月……闺名叫尚秋蝶,她和姐妹们都获罪入了教坊,兄弟也入了奴籍。” 听得是宇文君的人,元卿凌觉得不能掉以轻心,有些事情能杜绝就杜绝,免得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为稳妥见,元卿凌让四爷给宇文皓飞鸽传书,把此事告知他,也问问他是不是认识这位醉月姑娘,信中阐述了整件事情,没有丝毫的隐瞒。 乌州府不远,飞鸽传书来回一天,宇文皓只回了几个字,四爷亲自送过来给元卿凌看,元卿凌接过来瞧了一眼,嗯,这几个字很宇文皓。 “她是什么鬼?” 第1357章 一眼看穿 字条背后,附加了几个字,让齐王彻查,再彻查尚大天的案子。 老五另外也派人给元卿凌送了一封信,不是绑在飞鸽上的,飞鸽的腿上只能绑一张纸条,他另外写了一封信,命人八百里加急送给媳妇。 当天晚上,元卿凌就收到了老五的信,他说与苏老表一起喝酒,确实有请过教坊女子,但是,那些女子只是在一旁煮酒,连曲儿他都不愿意听,莫说近身伺候了。 至于那醉月,试过靠近他,试过接触他,被他怒斥退下,若他不信,可问鲁莽和苏老表。 齐王那边早就问过苏老表了,确实如宇文皓所言,且宇文皓当天晚上喝了一些酒之后,脾气上来了,把那醉月好一通怒斥,主要的原因,是他说了不要近身伺候,但是醉月数次黏上来,有一次还故意把酒洒在了胸口,想贴上宇文皓的身上,被宇文皓推倒在地上,所以,那天的酒宴,基本就是不欢而散。 元卿凌得知事实之后,便叫汤阳派人到洪州府打听一下尚大天,看看百姓对他的评价如何,再问一下洪州府治下县的其他大小官吏,问尚大天在任期间的功绩,然后到吏部核对,因为之前吏部每年都有官员的考核,吩咐完毕之后 ,叫了那醉月过来楚王府,她要问话。 醉月打扮了一番,来到了楚王府,看到了元卿凌。 看到元卿凌的那一瞬间,她面容骇然,本以为生了几个儿子的女子,又有身孕,必定容颜憔悴,面容浮肿显得苍老。但太子妃脂粉不施,一袭素淡衣裳,梳着简单的发髻,簪了一根云头碧玉簪子,却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这种美丽,不在皮相,而是在骨子里,肌肤白皙但红润,隆起的腹部并未让她显得臃肿,反而有几分妩媚的美,唇不点而微红,眉不画而清雅,气质不是那种贵妇人特有的高贵,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与淡雅的美。 她咽下心酸的滋味,依旧没上前行礼,只是站在了元卿凌的面前。 元卿凌看着她,打量了一下,着实是个美丽孤傲的女子,只是抿起的唇,显出她心头的不甘与酸涩。 元卿凌是要查问真相,所以没有为难她,温和地道:“秋蝶姑娘,请坐!” 一句秋蝶姑娘,让醉月面容有微微的变色,她看着元卿凌,没说话,但片刻之后,还是走过去坐下来,扬了一下衣袖,双手合拢放在了身前,姿势仿若还是原先那位知府千金。 面容也恢复了淡冷,也依旧带着 微微的讽刺,“多谢太子妃赐坐!” “嗯!”元卿凌叫人奉茶。 醉月淡淡地道:“太子妃不必假意示好,你若愤怒,斥责我一顿,甚至打我一顿,谁都可以理解,女子本就该有嫉妒之心,尤其我是那样地方出来的女子,自然会碍着太子妃的眼睛。” 元卿凌看着她,“倒不至于,你如果真和太子有过什么,我也不会见你。” 醉月冷笑,“太子妃不信吗?那太子妃就太过自信了,没有男子会真正专心对一个女子,尤其是太子爷那样的人,不过,太子爷与我只是逢场作戏,可若真有那么剔透玲珑的女子出现,会让太子喜欢,也不奇怪,迟早的问题罢了。” 元卿凌道:“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但就算我和太子之间出现这样的问题,也是我们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长这份心,叫你来,是想跟你聊聊你父亲。” 醉月怔了一下,“我……我父亲?” “嗯,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元卿凌温和地问道,子女眼中的父亲,有时候不见得客观,但是一定有值得参考的地方,例如父亲对子女的教导。 醉月的眼底慢慢地升起了不甘与激愤,“我父亲,他不该获罪,他为官清正 廉明,勤政爱民,从不曾投机取巧,更没参与大皇子的事。” “你怎么知道没有?”元卿凌反问。 “他当然没有!”醉月激动得很,霍然站起来,悲愤地道:“他说过,外放当官是他最大的荣幸,可以不参与京中夺嫡斗争,他说大皇子平庸残暴,不配当太子,他怎么会参与?” “你父亲是宇文君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背后这么编派大皇子,你觉得他做得对吗?”元卿凌问道。 醉月激动而惊恐,“他没有不对,他说太子之位,是国本大事,做人做官,也得有大是大非的之分,大皇子提拔他,是有恩,但他不能昧着良心说大皇子有贤才,他是无辜的,他已经获罪入狱了,你们还想对他做什么?你们要再秋后算账?要杀了他?” 元卿凌道:“当初大皇子的事,不会让他送命,但你诬陷太子与你有苟且之事,毁他清誉,一旦问罪,足以牵连他,若他真的要问斩,是你所害!” 醉月满脸的震骇,嘴唇翕动了一下,却依旧嘴硬地道:“我……我没有撒谎。” 元卿凌眸子冷厉,“你的族人,家人如今在何处,我一清二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要听真话,有,还是没有?” 她 深呼吸一口,下巴微微地抬起来,直直地盯着元卿凌,喘了一口气,怒道:“你不能这样,我做的事,和我家人并无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以砍了我的脑袋,但不能拿他们撒气。” 元卿凌看着她,道:“我听齐王妃说,她问你话的时候,你也叫她关押你,如今又叫我砍了你的脑袋,至于你在伎坊里的事,我也打听了,你练琴棋书画练了很久,又病了很久,最后逼得教坊嬷嬷生气了,才把你送到伎坊去,可你自小精通琴棋书画,天资聪慧,又何须练这么久?所以你是千方百计地避免接待客人,最后不得已了,你对伎坊主事说与太子有过一宿之恩,你是太子的女人,所以伎坊的管事不会再把你送出去接客,可你知道最终会被识穿,因此你让齐王妃关押你,让我砍你的脑袋,是因为你不能自尽,你戴罪之身一旦自尽,则牵连家人,是这样吗?” 元卿凌一番话,如重锤落在了醉月的心上,她眼底有破碎之色,脸上的孤冷与傲然也一点点地崩塌,悲恸之下凄然落泪,噗通跪下,哭着道:“太子妃既然知道,就请给我一个痛快,免得我牵连亲人……我宁死,也不愿意做那样的事。” 第1358章 阿四要生了 元卿凌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其实袁咏意来跟她说的时候,她心里已经猜测是这样了,她自然信得过老五,但是这个醉月宁可冒着杀头的可能,也要诬陷太子,若非有人指使陷害太子的名声,那多半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她坚持问一下,就是怕有人指使,如今听得醉月这样说,她心里就踏实了。 不得不说,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有些草木皆兵了。 针对他们夫妇的暗害,几乎没有停止过,如今难得是太平盛世了,却又再出现这样事情的话,那她真的要疯掉了,好在,只是醉月的私心。 她是知府女儿,千金小姐的出身,自然不愿意入伎坊,避不开,命运如此了,求死都不能,那一点孤傲,谁又容不下呢? 元卿凌叫绮罗扶她起来,道:“你先别回伎坊,我会另觅住所给你暂住,等你父亲的案子复查过后,证实你父亲是冤枉的话,再另做安排。” 醉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复查案子?您是说,要为我父亲平反?” 元卿凌道:“复查案子,但是不是平反,则要看事实到底如何,你父亲若是真无辜,太子不会坐视不管。” 醉 月怔怔地看着她,却随即又哭着道:“可太子恨极了我,他不会帮我父亲平反,当日到福德轩,我得知太子的身份,故意接近,我并非存心勾一引,只想得太子的垂幸之后,能帮我父亲免受牢狱之灾,可太子不喜我这般行径,怒斥了我,我得罪了他……” 元卿凌听她绝望地大哭,不禁摇头,“太子虽斥了你,但一事归一事,这一次为彻查你父亲的案子,也是太子命人送急报回来,令京兆府调查的,你不要再哭了。” “真的?真的?”醉月擦了眼泪,巴巴地看着元卿凌,唯恐错过她任何的一丝表情。 “嗯,千真万确,绮罗,你先带她去净月庵暂住,等案子调查清楚了……让太子回来再做处置吧。”元卿凌吩咐道。 她损的是老五的名声,让老五自己处置是最好的。 “是!”绮罗领命。 醉月复跪在地上,哭着道:“若太子能为我父亲平反,我尚秋蝶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太子和太子妃的恩情!” “行了,去吧!”元卿凌揉揉眉心,这哭声真是有渗透力,钻得她耳朵都疼了。 这件事情,幸亏是没造成太大的影响,也不至于 损了老五的名声。 但出了这件事情,老五一天一封信,送抵了京中,这真是跑死了驿马,就算元卿凌回信告诉他,她没有相信醉月的话,他还是不放心,还是继续写信。 终于,半月之后,案子调查清楚了,尚大天果然没有参与宇文君当初的夺嫡行动,而且,他在当洪州知府的时候,洪州上下官吏都对他十分敬重,百姓也对他十分赞誉,称他一声父母官。 宇文皓没在乌州府待足一个月,大半个月之后就先行回京,王江留在乌州府,勘察地势,选址,只等户部银子下来之后,马上行动。 宇文皓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为尚大天平反,除了尚大天之外,其余涉案的官员一律再调查一遍,有大才的,无不轨野心的,一并也给平反了。 至于醉月因诬陷太子,宇文皓让京兆府按照诬陷太子之罪关押进牢中,拘役半年,以儆效尤,最后想想,心里还觉得不大舒坦,毕竟此事害得他在乌州府也揣揣不安,唯恐老元生气,又叫人加了她三个月的监。 至于染病一事,官员不愿意去检查,他就设立悬赏举报,但凡有人知道谁曾碰过那些染病姑娘,一律 有赏,且举报可以匿名,举报者的身份不会对外公布。 这样雷厉风行地一通下去,揪出了一大通的官员,全部送去惠民署检查,这一查,竟然查出三十多名京官染病。 这数字,真是让人震惊。 宇文皓大怒之下,把染病官员全部革职,其中就有他东宫小朝廷的官员,他一律没有手下留情,全部罢免。 他重启御史台,着御史监察百官和朝廷,不管是命官还是亲王郡王,只要违规,一律弹劾。 如此大张旗鼓地整顿了一番,再扬言查办贪官污吏,短短十余天整个官场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明元帝对冷静言说,太子此举雷厉风行,确实有大将之风,只是,未免有些过了,贪官舞弊的问题,朝中存在已久,大力整顿只怕会适得其反,毕竟,这不仅仅是京官的问题,地方官吏也有这个问题。 冷静言闻言之后,微微一笑,“皇上,这整治贪官,不可小打小闹,小打小闹严格说来,等同鼓励,因为他们知道后果不严重,但收益太大,抵不住诱一惑,如今太子严厉整治一番,拉几个人出来砍砍脑袋,敲山震虎,往后官场的气氛,也会有所好转,其 实当年苏家贪污麻风山的银子,太子便有心整治,皇上若赞成他,不如放手让他大展拳脚。” 明元帝斟酌一下,也觉得冷静言说得有道理,道:“朕并未阻拦,确实这陋习也叫朕深恶痛绝,只是昔日国中内忧外患,朕有时候,有心无力。” "臣明白皇上的顾虑!"冷静言轻声道。 他是真明白,因为皇上其实要整治贪官污吏,肃清官场,并不容易,很多老臣子当日是跟随太上皇的,太上皇健在,他多少得看这份情面。 而官场有一个奇怪却也寻常的现象,每一位官员都很难独善其身,背后瓜藤相缠,而贪污则是一拔一串,大力整治,恐伤了朝廷元气,不整治,实在也看不下去,只能是逮着一个弄一个,却力度不到位,始终就没有效果。 反而,越发助长了这种风气。 宇文皓着吏部那边必须坚持严格的一年一度考核,往年虽然也是一年一度,但是,实际上却是三年一度考核。 就在宇文皓大力肃清贪官污吏的时候,阿四要生了。 开始只觉得腰痛,以为累着了,便回屋躺着,躺了半天,开始觉得腹痛,她意识到要生了,马上叫人去找稳婆。 第1359章 恭喜徐一 袁家那边其实早帮她找了稳婆,也住进去几天了,但是她烦躁稳婆总是唠叨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便先叫稳婆回去,想等临产的那几天才请,袁家认为有太子妃在,也不打紧的。 没想到,这说生就要生了。 派人通知之后,稳婆马上便来,袁家人和袁咏意也前后来到,老太太还没来,收拾着东西随后就到。 稳婆说太子妃有孕,不好进血房,所以最好让她别进去,毕竟,阿四这一胎是稳妥的,她检查过,胎位没有问题,阿四又是个练武之人,生产会很顺利的。 就这样,徐一和元卿凌就被挡在了外头。 徐一本来在衙门里头办差,被火哥儿通知说阿四快生了,他差点没跑断两条腿回到府门口,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不打马回来。 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一路跑回到自己的宅子门口,就被挡在了外头,连见都没能见阿四一面,急得他团团转,只嚷嚷说如今还没生,他可以进去。 徐一疼阿四,大家都知道,阿四的母亲袁夫人出来镇住女婿,“你别毛躁,就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孩子就出来了,阿四体格好。” 不是袁夫人自吹,着实是袁家的女子生孩子就不曾犯愁过,袁咏 意那会儿已经算是个特例了,按照袁家人的习惯,一般是吸气,呼气,用力往下推,孩子就出来了。 “丈母娘,我进去看一眼,就看一眼!”徐一巴巴地哀求。 元卿凌也帮着劝,“让他看一眼吧,不看过他不放心,阿四也需要他在。” 袁夫人听得太子妃都这样说了,又见女婿急得满头大汗,“好,你进去吧,但不能久留……人呢?” 徐一已经砰地一声,撞开了虚掩的门狂奔进去了。 阿四开始阵痛了,痛楚让她觉得有些受不住,死咬着牙关不叫一声,因为稳婆说叫唤的话浪费力气,叫她死死忍着,这正忍得难受,看到徐一扑进来,想起自己为何要遭这痛楚,当下一巴掌就盖了过去,“混蛋!” 袁咏意见状,怕阿四把力气都使在了徐一的身上,便马上就推徐一出去,“行了,别妨碍,快走。” 徐一挨了一巴掌,还没说一句话,又被袁咏意给推走,但他心头好受多了,挨了这巴掌,胜过说千言万语,但他还是回头喊了一声,“阿四,我就在外头,我陪着你!” 元卿凌在外头看到徐一被推出来,脸上赫然多了几道手指印痕,笑了笑,“舒服点了吗?” “舒 服了!”徐一摸着脸,一直巴巴地看着被关上的门,“但若是能多挨一巴掌,会更舒服点。” 元卿凌笑了起来,瞧着徐一那张憨脸,心底唏嘘,徐一都当爹了。 “太子妃,生孩子有多疼?”徐一转了好几圈之后,定下来问元卿凌。 元卿凌想了想,道:“有多疼啊?有人研究过,说生孩子痛楚的程度,大概是等于全部肋骨被同时打断。” 徐一牙关打颤,脸色煞白,“什么?这么痛?” “嗯,你断过肋骨吗?”元卿凌问他。 “断过,疼得快死掉了。”徐一扶着栏杆,双腿开始颤抖,“阿四会不会有事?她能熬得住这种痛吗?天杀的,为什么要女人生孩子?断肋骨的事,男人做多好啊!” 元卿凌听了这话,很是感动,徐一这厮,平日里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是,这句话听起来很傻,但是真胜过世间许多的甜言蜜语了。 阿四在里头到底是忍不住痛了,大声叫了出来,声音听着就充满了痛楚,徐一开始冒汗,揪住心脏,薅住头发,嘴里念念有词,元卿凌听得他竟然是在求神保佑。 元卿凌也不笑他了,过去安慰道:“别担心,为母则刚,她能撑过来的。” 徐一 眼圈都红了,“以后不生了,以后再不生了,太子真是人渣,竟然让太子妃生这么多,做女人真惨。” 画风有些不对,但很徐一。 他坐在地上,双手扶住打颤的双腿,继续喃喃地道:“以后阿四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不会反驳,打我骂我都不会还手的,我会听她的话,让她高兴,她一定要没事,我多苦多累都不打紧,我只求阿四没事,我舍不得她这么痛,她很坚强的,受过伤,我帮她处理伤口她哼都没哼一声,但是现在叫得这么惨,她很痛了,我也帮不了她,阿四一定要没事才好啊……” 这话越说越变调,到最后,阿四一声尖叫传来,他整个人跳起来,直接推门就进去,吼了一声,“我才不管什么规矩,我陪着你!” 威武不足三秒,旋即,又被袁夫人和袁家其他女眷给推了出来,踉跄两步,直接倒在了地上,大门再度被关上。 元卿凌见他实惨,便到门前喊了一声,“情况如何?我能进去吗?” 袁咏意在里头应了一声,“元姐姐,不用进来,开足了,准备生了。” 元卿凌道:“好,我就在外头,有什么事叫我。” 里头应了一声,便又继续忙活了。 火 哥儿给元卿凌搬来椅子,让她坐着等,没一会儿,袁家老太太也来了,进门就问道:“生了吗?” 徐一仿佛看到了救星,猛地蹦起来,“祖母,还没生呢,您领我进去看啊。” 老太太扫了他一眼,威严十足地道:“等着,你媳妇生孩子,你进去干什么使啊?帮不上忙还净添乱!” “我不添乱,我就在旁边陪着她。”徐一都快哭出来了。 袁老太太扬手,“不必,等着吧。” 老太太也没进去,叫人搬来椅子,和元卿凌一起等着。 徐一瞪大眼睛,“您也不进去吗?您不进去陪着阿四?” “不就生个孩子吗?难得了旁的女人,还难得我们袁家的人?”老太太道。 老太太对阿四充满了信心。 生孩子是坎,但人生处处都是坎。 等了大概一刻多钟的样子,便听得阿四大叫了一声,在徐一心头惊跳忍不住要撞门进去之际,听得洪亮的一声啼哭,哇地一声,击散了徐一所有的紧张与惊恐。 “生了,生了!”听得是袁咏意欢喜的大喊,“阿四,你太了不起了!” 元卿凌笑着走过来,对徐一道:“徐一,恭喜你当爹了!” 徐一蹲在地上,竟是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第1360章 不知道容月生什么 热水端了进去,洗了干净之后,便清理血房,清理的干干净净,徐一终于可以被请进去了。 他如踩在云里雾里一般,跌跌撞撞地也顾不得看孩子,上前就抱着阿四,泪水一滴滴地落在了阿四疲惫的脸上,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叫了一声阿四,便是一直落泪。 阿四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近乎虚脱的她,在听到孩子哭声之后,力量才回来了一些,屋中的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却无人抱着孩子来给她看一眼,她到底生了个猪崽还是猴儿也不知道。 如今徐一进来,抱着她哭,她只觉得心头便软软地柔了起来,元卿凌也进来了,含笑看她,“阿四,觉得如何?” 阿四眼底有泪,笑着哑声道:“生了个啥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徐一变成我儿子了。” 徐一忙地就直起身来,擦了眼泪,凝望着她,“不,不,我会很有担当,我会保护你们母……” 他这才想起,到底生了儿子还是女儿? 回头便看了一眼,孩子已经包好由袁咏意抱着过来,她笑着道:“徐一,阿四为你生了一位千金!” 徐一看了一眼,这是阿四辛苦生下来的东西,不管如今他心里头有多疼惜阿四,却也不得不看一眼,皱巴巴的小脸蛋,鼻头上有淡黄的印点,这么丑的女娃儿,不知道 为什么太子梦寐以求都想要一个。 阿四怀孕的时候,因着太子喜欢女儿,弄得他也觉得女儿很好,所以如今叫如愿以偿了,他高兴是高兴,但更多的是心疼,所以,看了娃一眼,却还是想转过头来哭一场。 元卿凌看了孩子,微笑着道:“很漂亮,长大以后,一定像阿四这么好看。” 孩子落在了阿四的身边,这孩子阿四费劲力气才生下来的,当娘的心态和当爹的不一样,只瞧了一眼,便觉得天下间再没比她女儿好看的娃儿了。 阿四伸出手指,轻轻地触了一下孩子的脸颊,娃儿已经不哭了,闭着眼睛,像是睡过去一般,恬静如小猫咪。 阿四眼底含泪,看着徐一,“我们的女儿,喜欢吗?” 徐一又多看了一眼,觉得应该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便问道:“我能抱一下吗?” “当然可以,但孩子很软,你要轻一点!”袁咏意说。 徐一伸出手,有些笨拙地不知道如何下手,在袁咏意的帮助之下,终于是把孩子抱在了怀中。 徐一第一个感觉便是觉得孩子真的好轻啊,在他的手抱之中,仿佛是一点重量都没有,但是心头却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一下子击中了一般,那柔弱的,仿佛猫儿似的生命,呼吸都几乎不大能听得仔细,却就 这么沉甸甸地进了他的心里,当爹的认知,也是一点一点地觉醒,胸臆里涨满了感动与激动的情绪,喉头微微地紧了一下,鼻子酸楚,抬起头看着阿四,“阿四,太子妃说得没错,她好漂亮啊!” 阿四柔柔地笑了起来,“是的,她很漂亮。” 所有人,静静地退了出去,把空间归还一家三口,关门的瞬间,听得徐一问阿四,“对了,她叫什么名字好呢?” “她的名字,你来为她起,好吗?” “我?”徐一顿觉得这任务比上战场还要艰巨。 他这辈子也不是没帮人起过名字,至少,点心们的名字就是他起的,且他认为特别有寓意,包子,汤圆,糯米,都是可以吃的,至少温饱是有了。 思路已经是固定了,他便一路往食物方面狂奔,半晌,迸出了一个名字,“饺子?面片汤?糍粑?糖儿糕?芝麻糕……” 外头,元卿凌和袁咏意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 她现在觉得来福很好听。 徐一当爹的消息,迅速地在府中传开,府中上上下下都过来讨喜,袁夫人早有准备,红包一大兜放在桌子里头,不管来的是谁,都一律分派了一个红包。 点心们和二宝带着小老十过来,也都得了红包,小老十捏着红包,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本来也可以有 个妹妹的。” 包子一晃拳头,恶狠狠地道:“你再装疯卖傻,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糯米也忍不住说他,“人家生娃娃多高兴的事,你哭什么哭?多没礼貌,回头我告诉汤大人,叫汤大人揍你!” 汤阳如今全权负责教导小老十,因为小老十完全听不懂冷静言说什么,只能由汤阳负责从基础教起来,而汤阳十分严厉,才不管他是皇子的身份,但凡有偷奸耍滑的行径,一律严惩,导致小老十听到汤大人三个字,心里就不自觉地颤抖。 哭声戛然而止,被三个侄儿拽着出了小院子,往王府那边回去了。 宇文皓也从吏部衙门赶了回来,和汤阳前后进门的,道了恭喜,拿了红包之后,宇文皓羡慕地道:“徐一这个傻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竟真叫他得了千金。” “太子哥哥,你也一定会如愿以偿的!”袁咏意如今不怕他了,笑着上前祝福道。 “承你贵言,若是真的,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再送宝姐儿一双金筷子!”宇文皓开心地道。 “哇,好,先多谢太子哥哥了!”袁咏意也笑着说,毕竟,这对太子来说,实在是很大手笔了。 徐一得了闺女的事,宇文皓除了羡慕,其实还有些嫉妒,总觉得徐一这个小子,不该有这么大的福分啊,他怎么 就能当老丈人呢?看他面相,应该就是个当老公爹的样。 回了啸月阁,宇文皓看着元卿凌的肚子,低低地嘀咕了几句。 元卿凌笑骂道:“别以为我听不真你说什么。” 他竟然威胁说若生出来是个儿子,就马上打包送人。 宇文皓忙地伸手抱着她,“说笑嘛,说笑,不当真的。” “你发誓,不管是闺女还是儿子,你都得喜欢,都得宠着。”元卿凌横眉竖眼。 “我发誓,”宇文皓还真举起了手,一本正经地道:“不管生出来之后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一样都喜欢,不会偏心。” 元卿凌拉着他的手放在腹部上,听得那胎动十分的明显,仿佛是撑着小脚儿,宇文皓有些激动,“莫不是要出来了吧?” 元卿凌道:“没那么早,我原先以为我会比阿四先的,因为我总觉得在别院的时候怀上的,可如今算算日期,怕不是,所以,容月应该会比我先生,因为她是双胎,双胎提前的可能性很大。” “不知道容月会生两个闺女还是两个小子呢?”宇文皓若有所思地道。 元卿凌瞧着他,“我看你在打什么坏主意,莫不是人家生了两个闺女,你还想着拿我们家小子去交换不成?” 宇文皓回过神来,摆摆手,“我怎么会这样想呢?” 声音不免有些虚! 第1361章 糖果儿 阿四和徐一得偿所愿,生了小千金,消息不胫而走,翌日,诸位王妃就登门来祝贺了。 阿四和徐一都是楚王府的人,这门喜事,当然算在楚王府的头上,这一次来,不带贺礼,只带了自家做的小衣裳。 容月尤其显得紧张,主要是阿四和她是差不多的,阿四生了,意味着她也快了。 她进了阿四的房中之后,先看了孩子,一番惊叹,天下间竟然有这么丑的娃娃,但这话没说,出口就成了赞叹,“太漂亮了,像极了徐一。” 徐一不丑,某个程度看,还有点帅,但是他缺掉的两颗门牙总是会提醒大家,他有点丑。 所以,听得容月说像徐一,大家心里就有数,都很赞成。 这弄得阿四有些忧伤,其实生完之后,她第一眼觉得孩子好看,可仔细看了好几番,觉得确实是有些丑了。 瑶夫人有见识,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么丑的,当初太孙他们出生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其实那不叫丑,等满月,眉眼脸颊都张开了,就看得出好看来。” 大家纷纷附和瑶夫人的话,安慰着阿四。 阿四想起太孙那会儿,也没这么丑,但着实也没如今这么帅, 是满月之后长开了,就越发地好看。 其实孩子真不丑,就是鼻子有些足月的黄点,脸上红彤彤的,仿佛蜕皮之后的肌肤,还沾着一些白点,也洗不掉,但是会慢慢地褪掉。 包子他们一直都想进来看,但其嬷嬷不许,说孩子不好进来,等娃娃可以抱出去了再看。 期待了那么多个月,都出生了还不能看,着实让包子他们很失望,之前生二宝的时候,他们也能进去看。 好失望啊。 但其嬷嬷凶起来真可怕。 小老十本来跟着过来兴冲冲地要看娃娃的,殊不知却被一个老奴轰出去,咬牙切齿地说要打她板子,打了板子就老实了。 包子的拳头就照他的门牙招呼过去,“其嬷嬷是汤大人的干娘,你敢打她板子?” 小老十又秒怂,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诸位王妃见状,大为诧异,尤其孙王妃,骇然地对元卿凌道:“怎能这样对他?不怕父皇责怪吗?” 元卿凌道:“人交到了楚王府,若不教好父皇也是要责怪,他恰好很怕包子和汤大人,就这么压着他一段日子看看吧,孩子天性本来不坏,是娇宠太过,跋扈了些,也不懂道理,看能不能教 回来吧,扈妃娘娘跟我说过,叫我别有顾虑,挨几顿打总好过日后闹出祸端来。” 容月赞成她的说法,道:“小老十是父皇最小的儿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宫里是横行霸道惯了,父皇也不管,我记得有一次入宫去,那小子竟然往我裙上扔泥团,父皇见了,虽是斥了他一句,但接下来就说他天性贪玩,爱闹的孩子,日后才有出色,他那样子说不出的宠溺,我听了这些话,都无语了,老六他们往日能这么胡闹?偏心得很!” “算了,别议论了,不能对父皇不尊重,咱们的身份,也不合适,父皇要宠谁,原本就不是我们能过问的。”孙王妃轻声道。 静和郡主连忙转移话题,“对了,阿四,谁来给孩子起名?徐家还有长辈在吗?” 阿四道:“徐家那边不指望,徐一更指望不上,昨天祖母说让太子和元姐姐帮忙起,说他们有福分,给孩子起名孩子以后也有福分。” 元卿凌笑着说:“你还是不要叫老五给你起,老五的水平和徐一差不多。” “太子现如今跟了韦太傅,想来学问有精进。”阿四对太子抱着很大的希望,顿了顿,又看着元卿凌 ,“要不,元姐姐你来起?” 元卿凌道:“这起名嘛,我知道是有讲究的,要看孩子的时辰八字然后再看着五行,又有什么金木水火土,我觉得,不如还叫你祖母来起?” “其实名字由娘家来起不大好,倒是可以请教一下韦太傅。”孙王妃说。 “韦太傅那速度,怕是要一年半载才下得来一个名字。”袁咏意笑着说。 “不打紧啊,叫徐一先给她起个小名叫着。”元卿凌说着便笑了起来,昨天分明听到一大堆什么面片汤饺子之类的,不知道最后敲定哪个呢? 阿四也笑了起来,道:“确实起了个小名,叫糖果儿。” “糖果儿?真好听!”元卿凌顿时惊艳起来,大家伙听了,也都觉得这名字实在是起得好,“是你起的还是徐一起的?” “徐一起的,昨天我都没力气了,脑袋都不会想事,他起了一大堆面食,最后灵光一闪,说叫糖果儿,我觉得不错的。”阿四微笑道。 袁咏意也是赞不绝口,“这名字和我宝姐儿的比,还略胜一筹呢。” “没想到徐一起了这么好的一个名字,我发现徐一起名字都挺合适的,之前点心们的名字就是他起的吧 ?”瑶夫人说。 “可不是?就这点用处了。”阿四不免骄傲。 着实也挑不出好处来,唯独这点,还是不错的。 元卿凌抱起了糖果儿,温柔地道:“小糖果儿,你爹还真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多甜啊。” 容月有些不甘心,“这么好的名字,其实我想过要取这个名字的,倒叫你捷足先登了。” “瞎说,你这是姑娘是小子还不知道呢,就起了个糖果儿,抢劫啊?”孙王妃笑骂道。 哄堂大笑。 容月嗫嚅道:“不骗你们,确实是想过的,但如今徐一都先取了,我还能跟他争不成?让给你了。” 容月抚摸着肚子,也着实犯愁,她肚子里的孩子大名肯定不会叫她起,她只能起个小名,哎,糖果儿这名字怎么她就没先想到呢?若是先想到了,对外宣布了,徐一就不能用了。 半晌,犹带不甘地道:“徐一起小名有一手,叫他给我的孩子也取几个,我到时候选选。” 不得不承认,徐一在这方面是有水平的。 元卿凌拍着她的手,“你着急什么啊?老六学问好,他起名字肯定要优胜于徐一的,你就别酸了。” “那倒是!”容月马上又对怀王充满了信心。 第1362章 皇贵妃要早产 糖果儿洗三的时候,也比较隆重,袁家按照之前送给袁咏意的规格,也给阿四送了,田产店铺都有,且还给糖果儿送了一处房产,才出生第三天,糖果儿就是小富婆了。 宇文皓很稀罕糖果儿,以他如此抠门的性格,也给糖果儿送了金碗和金筷子,一般送金碗金筷子,就意味着要当这孩子的义父了。 所以,当金碗金筷子送到了阿四和徐一手中的时候,徐一噗通地跪了下来,正儿八经地对着宇文皓磕头,“属下替糖果儿拜见义父!” 他自己都不曾对太子这么尊重过。 阿四也泪盈于睫,看着元卿凌,"我没想到,太子和元姐姐会这么喜欢糖果儿。" 元卿凌温柔地道:“你是为我来的楚王府,然后与徐一成亲,所以说,我其实也算半个媒人,加上糖果儿是在楚王府出生的,我会把她当做自己的闺女一样看待,就好比你疼爱点心和二宝那样。” 阿四激动地点头,“好,好!” 宇文皓含笑凝望元卿凌,回想往事,确实徐一能娶上阿四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如果不是她,阿四不会来王府,也不会和徐一相杀相爱。 其实不止阿四,很多人都因 为她改变了命运,当然,不是说改变命运就一定是好,可至少,大家都在往最好的生活去奔走。 因着点心和二宝念念不忘要看糖果儿,所以,元卿凌抱着糖果儿到小厅里,让他们进来看。 元卿凌说:“往后,糖果儿就是你们的妹妹。” 五颗脑袋挤在一起,眼底带着惊奇,面容带着虔诚,凝望着这一个楚王府的新成员。 这是他们的妹妹! 包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轻声问元卿凌,“妈妈,我能碰一下她吗?” “可以,但不能用力。”元卿凌微笑道。 包子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糖果儿的脸颊上,软软的触感带给包子很大的惊奇,他的眼睛也变得很圆很圆,面容郑重,“妈妈,这是妹妹!” “没错,是妹妹!” 汤圆和糯米也伸手碰了一下,二宝没吃亏,握住了小手,对新生命的惊叹,孩子往往做得比大人好。 元卿凌和宇文皓对望着,温柔一笑。 小老十没能进来看,主要是包子不给,包子说他嘴巴臭,怕说了不好听的话,晦气。 日子就这么欢欢喜喜地过了八九天,阿四安稳地坐着月子,徐一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府中伺候媳妇 坐月子。 而谁都没能想到,徐一这个粗手粗脚的糙汉子,竟然能帮糖果儿洗澡,他双脚撑在大铜盆上,然后把糖果儿放在腿上,慢慢地往糖果儿身上淋水,动作做得十分细致,温柔,洗完之后,拿着小被子一包,抹干了身之后,便马上换了另外一条柔软的毛巾,放在床上再慢慢地给她穿衣。 整个过程,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就连他丈母娘袁夫人见了,都忍不住要为这个女婿竖起大拇指,嫁人当嫁徐一! 本以为容月会在这十天八天里作动,殊不知,她的胎儿愣是稳如泰山,没有要生产的迹象。 倒是这天半夜,宫里头忽然来了人,让太子妃马上入宫去。 这大半夜宫里头来人,着实是把元卿凌吓得不轻,一边穿衣一边叫老五去问问到底什么事。 老五披着衣裳出去问了一趟,来的是皇贵妃宫里头的大太监得益公公,说皇贵妃腹痛,且已经穿了羊水,要生了,但是,胎位却是横胎,十分危险。 元卿凌惊愕,皇贵妃还没到预产期,怎么却就要生了?怎么提前这么多啊? 生孩子的事,宇文皓帮不上忙,但是也护送她进宫去。 在马车上, 元卿凌打开药箱,心顿时凉了半截,手术刀就这么明晃晃地放在最顶层,而第二层则放着麻醉。 她掀开帘子,问外头和车夫坐在一起的得益公公,“怎么忽然就要生了呢?稳婆和御医怎么说的?今天皇贵妃可曾有过什么小意外?” 马车哒哒哒地往前跑着,夜风森寒,吹得帘子猎猎作响,得益公公转头大声道:“太子妃,皇贵妃今日便有些腹痛,但因着还没到日子,便以为是吃坏了肚子,殊不知到了晚上,忽然就腹痛加剧,还穿了羊水,也没出过什么小意外的,皇贵妃身子重,这些日子都是在长门殿里歇着,也没有出去。” “是今日一早就开始腹痛吗?” 得益公公道:“其实早些天就开始有隐隐的腹痛,找御医看过,说是吃寒凉了,让饮食注意一些,但腹痛也是时好时痛。” 元卿凌狐疑起来,怎地又是腹痛?之前扈妃也腹痛的。 但眼下管不得这么多了,按照日子,皇贵妃这胎还不足八个月,是早产了,母体不强,孩子又早产,元卿凌先愁了起来。 不止元卿凌觉得狐疑,宇文皓听着也觉得狐疑,也不讲究什么规矩,叫了得益公公 进马车来,细问道:“是不是去了长门殿之后,皇贵妃就有腹痛的症状?” “回太子的话,确实是这样,之前都不曾有过腹痛的。”得益公公道。 “那往日的饮食,是谁负责的?” ‘是吴嬷嬷负责的,老奴也有盯着,往日饮食是断没有问题的,连材料都是老奴亲自到御膳房挑选,然后回来小厨房里做的。’ “那如今呢?也是你们两人盯着吗?” 得益公公道:“回太子的话,也是奴才和吴嬷嬷盯着,只是食材不是亲自去挑选,是御膳房的人送过来的。” “那除了这些,还吃过别的吗?”元卿凌问道。 得益公公想了一下,道:“也没别的,除了皇上每天命人送汤来,娘娘本来也不喝,但毕竟圣意难违,且娘娘也盼着龙胎好,所以推了两天,也就喝了。”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说:“父皇送的汤不会有问题。” “但难保会有人在汤里下手脚,毕竟这汤不是父皇亲自煮的。”元卿凌阴谋论起来了,实在也诡异得很,扈妃流产的时候,虽说是因为小老十撞了一下,但是之前一直听她说腹痛的。 如今皇贵妃腹痛,也要早产了,有没有这么巧? 第1363章 蹊跷 得益公公听得宇文皓和元卿凌的对话,不禁骇然起来,“这……这是有人还害娘娘吗?” 宇文皓道:“你回宫之后别声张,本王会暗中调查!” “是,奴才知道!”得益公公应着声,脸色已经白透,是谁要害皇贵妃吗?后宫里,谁这么恨皇贵妃啊? 宇文皓握住元卿凌的手,她的手心一片的冰凉濡湿,若是有人害的,扈妃的孩子保不住,皇贵妃的身体远不如扈妃,那后果…… 她不敢深思,只觉得全身都仿若浸在寒冰里,她很清楚这孩子对皇贵妃意味着什么,她摒弃一切,退居长门殿,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如果孩子有什么事,那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上天不至于这么残忍吧?以往没有孩子,她可以用很长的时间说服自己,可在她已经放弃的时候怀上了,却又失去,还不如不曾来过呢。 到了宫里,夫妇二人直奔长门殿去,明元帝和扈妃都来了,扈妃身体还比较虚弱,但她坚持要来,明元帝都拦不住她,只能是在旁边陪着。 元卿凌来到的时候,扈妃明显是松了一口气,马上站起来握住元卿凌的手,急道:“太子妃快进去,姐姐已经痛了很久了。” 元卿凌看着她焦灼的脸 ,道:“好,娘娘放心。” 她对明元帝福身,明元帝眼底也有焦虑紧张之色,他心里已经灰了大半,因为孩子没足月,还差很久,而不管是民间还是宫里头,八月不足的孩子都很难存活,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难免会伤心,黯然道:“去吧,快去吧!” “是!”元卿凌提着药箱,急急忙忙地就进了内殿。 御医在屏风后面坐着,指挥着稳婆,敬贵妃和鲁妃丽嫔都在陪着皇贵妃,见元卿凌来到,敬贵妃连忙安抚,“妹妹放心,太子妃来了。” 皇贵妃躺在床上,一张脸已经是惨白,额头冒着大滴的冷汗,痛苦之色无法隐藏,可见是疼得要紧了。 元卿凌放下药箱,上前握住皇贵妃的手,马上问稳婆,“情况如何?” 两名稳婆也是浑身大汗,听得元卿凌问,其中一人擦了一把汗,微微地喘了一口气道:“回太子妃的话,娘娘是早产,走水,臀位,情况不太理想啊。” 元卿凌取听诊器听着胎心,胎心比较微弱了,而且羊水穿了比较久,虽然一直平躺,但危险系数还是比较高,若再生不出来,孩子怕也要窒息没了。 “催产药下去了吗?”元卿凌问道。 “两碗了,主要……是臀位, 这如何是好啊?”稳婆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双腿也颤抖。 皇贵妃死死地攥住元卿凌的手,艰难地抬起了头,咬着牙关,"救我的孩子……救孩子……别管我。" 元卿凌看她嘴唇都咬破了,痛楚使得她整张脸都扭曲,白中透着青黑色,元卿凌一咬牙,沉声道:“等不及了,剖腹!” 再等下去,莫说孩子不保,大人都保不住! 她后悔没叫奶奶一起来,如今是赶不及去找奶奶了,她拉住稳婆的手,“你们在这里帮我,其余的人,全部出去!” 听得说要剖腹,所有人都吓得腿软,敬贵妃直接滑下去了,嘴巴哆嗦了一下,“这……这不得痛死她吗?” 皇贵妃咬着牙关道:“我不怕痛,我不怕痛……” 元卿凌迅速清场,鲁妃说不怕,可以留在这里帮忙,之前怀王得病的时候,鲁妃也一直在床前照拂,她对付病人有足够的耐心与坚韧,所以元卿凌让鲁妃留在殿中,其余的全部出去,连敬贵妃也要出去。 外头明元帝和扈妃听得说要剖腹,都慌神了,扈妃立马说要进来帮忙,元卿凌本不让,但她不顾反对,直接就闯了进来,元卿凌知道她十分关心皇贵妃,让她在外头等,她肯定不放心,便 随她去了。 得益公公则趁机配合老五在殿中逐一问话,老五也悄然地拉开穆如公公,问道:“父皇给皇母妃送的汤,是谁负责的?” 穆如公公听得此言,却是怔了一下,“送汤?皇上没有给皇贵妃送汤啊。” “没有?”宇文皓挑眉,果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给冒父皇的名给皇母妃送汤? 这不是汤,只怕是寒毒。 他眸子一寒,“你马上去彩明殿那边查一下,看扈妃娘娘的饮食,是由谁负责的?” 穆如公公道:“这不必查,扈娘娘那边本来是由玉嬷嬷负责的,后来玉嬷嬷被扈妃娘娘赶出宫去了,便由兰嬷嬷负责,兰嬷嬷原先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后来皇后娘娘被禁足,身边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皇上见她还比较稳妥,便打发她到了彩明殿伺候扈妃娘娘。” “你去找顾司,配合你们内监做全面的调查,看看扈妃和皇母妃的饮食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宇文皓下令道。 穆如公公知道有问题,也没多问,急忙便去了。 此事他没有告知明元帝,只等调查的结果。 明元帝坐在外头,一张脸绷紧,提心吊胆地盯着雕花木门,里头传出任何的声响,都足以叫他心头 颤上一颤。 二十余年陪伴的女子,在里头经历生死,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陪伴是一种习惯,沁入骨髓,他已经到了中年,爱恋或许会入心,但却不入骨,想到皇贵妃会因为生子送命,他就觉得慌。 和扈妃那会儿经历的艰险不一样的感受,那会儿他焦灼,心疼,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害怕,怕得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非无菌状态之下,要进行剖腹产,还是比较危险的。 元卿凌帮殿中的人消毒,床铺乃至附近地面,全部喷洒酒精,这是仅能做的。 手套,口罩全部齐备,器械消毒之后,便开始准备剂量麻醉药。 麻醉进行前,元卿凌轻声安抚,“放心,我会尽力的,你也要努力,我们都不能放弃,好吗?” “好,好!”皇贵妃近乎虚脱地说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元卿凌让她侧卧,开始上麻醉。剖腹产的麻醉很有讲究,针管很长,很粗,要穿过皮下脂肪,通过脊柱的间隙到达指定的区域,女人生子,若能顺产是最好的,剖腹产光麻醉这一部分,都是很大的损害,甚至会有后遗症。 鲁妃虽说见过扎针,之前怀王总是挂针,但是如今看到这么粗而长的针头,她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第1364章 你不能杀我 皇贵妃和扈妃宫里关于饮食的彻查,用京兆府查案的方式,并不难查,扈妃的事情过去了,但皇贵妃的还没有,而且恰好皇贵妃昨天傍晚还喝过汤,那昨天熬汤的人揪出来一查,谁接触过汤都一目了然。 顺藤摸瓜,自然就查到了兰嬷嬷的身上,兰嬷嬷原先伺候皇后,顾司本来以为会查到皇后的身上,殊不知几番逼问之下,兰嬷嬷招架不住刑,招认说是秦妃指使的。 兰嬷嬷哭着说:“是秦妃娘娘让老奴往扈妃娘娘的汤食里添加冬葵叶,但奴婢也只是添加了两回,之前都是玉嬷嬷添的,玉嬷嬷得了秦妃娘娘好几千两的银子,往汤里加冬葵叶加了有一个月多,才会导致娘娘滑胎,和老奴无关啊,老奴就是不添加最后那两次,娘娘的胎也是保不住的。” 玉嬷嬷原本是扈妃娘家送来的人,没想到竟然反过来帮着秦妃害扈妃,这实在是让人震惊,顾司揪着兰嬷嬷送到了宇文皓的面前,道:“招了,说是秦妃指使的。” 宇文皓当即禀报了明元帝,明元帝还怔了一下,似乎不能相信这两次的事是有人为之,他更也不能相信秦妃会做这样的事。 但随即,勃然大怒,大步往外走,“传秦妃到御书房 !” 秦妃深夜被带到了御书房,自从长门殿传出皇贵妃要生产的消息,她就没睡,一直在等着那边传来消息。 但却等到了皇上急召她的消息。 她心头慌乱了一下,但随即调整了脸色,跟随穆如公公到了御书房。 宇文皓一直都陪着明元帝在御书房里,他很少见父皇如此震怒,震怒得无法控制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额头的青筋粗显出来,整个人冷厉可怕。 秦妃被带进来,本来还抱着侥幸心态的她,看到了明元帝这副脸色,她心头一怵,腿一软,噗通地就跪了下来。 抵赖了两句,但架不住明元帝狂怒的质问,秦妃最终还是瘫软在地,如实招认了。 她全身颤抖,哭着,却又笑看明元帝,“凭什么呢?凭什么我儿死了,她们还能生?臣妾一无所有了,儿没了,皇上也不来,臣妾每天没有盼头了,凭什么她们还能这么得意啊?” 明元帝怒道:“你简直蛇蝎心肠,宇文君有这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没人害他,你为什么要加害旁人来伸张你的不甘?你这蛇蝎妇人,害了扈妃的孩子不够,还要以朕的名义给皇贵妃送汤,害她腹中孩儿,宇文君出事的时候,皇贵妃帮你不少,你真是恩将 仇报,你简直猪狗不如!” 秦妃哭着道:“扈妃该死,扈妃入宫,断了多少后宫人的念想?皇贵妃本该无子,她应该和臣妾一样,孤独终老,可她竟然怀上了,往日她宫里滴水不漏,我没办法……可她竟然到长门殿去了,我有这机会,我为什么不把握?她就该和我一样啊,皇上,皇贵妃就应该和我一样,我们都不该有子送终的。” 她哭得凄绝,仿佛受害的人是她,而这样扭曲的想法,其实在宇文皓听来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宇文君的性情,有很大部分是秦妃扭曲的,自然,也有父皇的骄纵,从秦妃之前跟皇贵妃提出要为皇上选妃,他就知道秦妃其实还不甘于孤寂,但凡心里有不甘,就总会想办法做点什么。 只是后宫的事,他是不便过问,更不能凭着猜测就去针对秦妃。 秦妃哭着说:“是她傻啊,我本来……我本来也不想害她,我想着她既然生了皇上的气,那我以皇上名义送去的汤,她应该不会喝的,如果她不喝,那我……我也心安了,我下过手,只是她命好,是不是?我只是不能控制我自己,我不能一个人这么惨啊,皇上,你之前来看我,哪怕多陪我一会儿,我也不会对她下手的 ,我没指望了,我看着你看我的眼光,我就知道我没指望了……” 秦妃哭得极其的难看,眼泪鼻涕一起流,惨白浮肿的脸上,因脂粉不施,露出一块块的斑点,眼底泛青而肿,眼睛和鼻头红成了砖泥色,掺杂好些白发的发髻松散开来,一眼望之,如同暮年老妇一般,明元帝看着她,除了愤怒,还有悲痛,这个女人,陪了他三十多年了,为他生下了长子,可如今,怎就成这样了? 他心头大痛,想起对他们母子的多番纵容,可每一次都酿成悲剧,害了无辜,纵宇文君一人,却连带着秦妃和外戚都狠毒了起来。 也是到了这一刻,他真切地体会到,当一个皇帝纵容偏宠一个皇子太过的话,到底会带来多少祸乱。他之前纵然是已经理解了太上皇和安丰亲王的做法,其实潜意识里总还是觉得他们小题大做,可如今,他是真真地领悟到了。 而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想到扈妃死在腹中的男婴,想到皇贵妃和孩儿如今生死未卜,他恨极怒极痛极,冷然下令,“带下去,暂居冷宫,等皇贵妃安然生产之后,赐毒酒,留全尸!” “不……”秦妃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叫声,猛地站起来就朝明元帝 扑过去,“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啊,你不能杀了臣妾,你不能啊……” 穆如公公迅速地上前拦下,“娘娘,不得放肆!” 秦妃使劲扑打穆如公公,激愤大吼,“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是你长子之母,你不能这样做,我只是不甘心,你便继续冷落我,禁足,不搭理我,不看我都可以……你不能杀我啊。” 明元帝的心彻底凉透,冷落,禁足,不搭理,这就是他对犯错之人的处置,他们都知道,便要人命的代价,也不过是冷落,禁足,他们怎么会害怕? 心头大悔,大痛,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眸子里充满了悲哀,“朕,错得有多离谱?朕真的知道了。” 秦妃被拖了下去,那狂吼的声音响彻夜空,整个皇宫似乎都要被她的吼声掀翻,听着似乎惨绝人寰,但惨的,怎止是她? 宇文皓上前去轻声道:“父皇息怒!” 明元帝看着宇文皓,看了许久,他苍白地笑了笑,“朕如果命人给皇贵妃送汤,秦妃的奸计就不会得逞,朕没有命人给她送,她喝的那些汤,她以为是朕送的,但其实是送她命的汤。” 宇文皓心头微痛,“父皇,我们去长门殿守着皇母妃吧,过去的事,再论无用!” 第1365章 平安 明元帝带着伤痛疲惫的心,再和宇文皓回到了长门殿,整件事情调查起来不费多大功夫,秦妃的手段也一点都不高明,但是,就叫她这么得逞了,这让明元帝心里说不出的痛与憋恨。 因为他知道,因为他的缘故,导致了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忽视秦妃。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失,殿里没人出来说过一句话,而里头也悄无声息,所有的一切,仿佛凝固了一般。 但是,明元帝和宇文皓都知道,里头就是生与死的竞赛。 顾司还在调查,虽然秦妃已经招供,但是这些事情到底牵连多少人,秦妃还收买了谁,总得调查个分明。 皇后与狄贵妃都派人过来问过情况,长门殿素日里门庭冷落,今晚却灯火通亮。 元卿凌给皇贵妃用的是半麻,所以皇贵妃是清醒的,只是没有痛感,她很紧张,一直想要撑起头看,被扈妃和鲁妃压住,两人就这么守着她。 手术尚算比较顺利的,孩子取出来,小小的女婴,不会哭,但有气,脸和身体都有轻微泛青,若再迟一点,怕就要缺氧没了。 “皇母妃,是位小公主,还好!”元卿凌抱着孩子,给皇贵妃看了一眼,皇贵妃痴痴地看着孩 子,眼泪悄然滑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在场的扈妃和鲁妃乃至稳婆都松了一口气,好在,还活着的。 元卿凌马上给她吸氧,让扈妃给她抹干净,然后包上袍子,放入襁褓里头。 缝针的时候,元卿凌也有些体力不支了,她的肚子很大,总是妨碍她的动作,一身大汗淋漓,黏得整个人特别的不舒服,但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快些缝合,降低感染。 鲁妃问元卿凌,“要不要先开门告知皇上?” “先不要开门,等我缝合了再说!”元卿凌手下功夫没停,继续做缝合的工作。 “好!”鲁妃默默地应了一声,看着元卿凌为皇贵妃缝合,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血腥最残忍的场面,但同时也是最感动的场面,因为她亲眼看到孩子是怎么从肚子里取出来的。 她觉得女人真脆弱,但女人也真伟大。 缝合之后,孩子抱过来放在了皇贵妃的身边,皇贵妃侧着头,和孩子面对面,孩子还在吸氧,小小的一张脸都被氧气罩给罩住了,瞧不真切,也不睁开眼睛,看得她好心疼。 扈妃在边上,哑声道:“娘娘,公主会好,她会很好。” 皇贵妃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她,眼底 有感激之意。 元卿凌累得很,坐在椅子上,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对鲁妃道:“可以开门告知皇上了。” 鲁妃看到皇贵妃母女可怜地躺在那里,而她的身体是刚刚缝合起来,她忽然就不想去了,对稳婆道:“你去给皇上报喜吧!” 稳婆蹑手蹑脚地拉开门,外头等待的人一见大门打开,稳婆走出来,但他们是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心头顿是一沉。 稳婆福身,“恭喜皇上添了一位小公主,皇贵妃母女平安,娘娘很了不起,她是把肚子剖开生的小公主!” 明元帝一颗心从嗓子眼上摔回原位,却觉得钝痛渐生,剖开肚子,她得忍受多大的痛楚。 殿外的人,纷纷给他道喜,宇文皓也松了一口气,上前道:“父皇,没事了,进去看看皇母妃吧!” 明元帝点点头,哑声道:“朕进去!” 他进去之时,皇贵妃闭上了眼睛。 明元帝脚步很轻,站在了床前,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在殿中,如野草一般滋长。 明元帝看着皇贵妃,又看了看躺在她身边的小小的女婴,她脸上罩着东西,他心头便顿时一紧,看向了元卿凌,眼底有询问之意。 元卿凌轻声道:“早产, 有缺氧的情况,需要吸氧。” 明元帝不懂,但早产两个字他懂得,小公主还是很危险。 鲁妃道:“皇上先回去歇着吧,臣妾和扈妃在这里守着她。” 明元帝问元卿凌,“皇贵妃情况如何?” “还没过麻醉,等过了麻醉就会醒!”元卿凌说,其实皇贵妃现在是醒着的,但她选择闭上眼睛,证明她这个时候不想看到皇上,她只能配合皇贵妃。 “朕在这里守着她!”明元帝说。 “父皇您还是先回去吧,她没这么快醒。”元卿凌道。 明元帝没走,殿中又再陷入了一场沉寂里,皇贵妃开始只是闭上眼睛躲避明元帝,但是眼睛一闭上,才觉得真虚脱了,痛了这大半夜,虽说如今不痛了,但也已经没有力气,闭上眼睛之后,便没力气再睁开。 元卿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始准备给皇贵妃上镇痛泵。 忙完之后,她也快虚脱了,宇文皓在外头等着她,两人也不离宫去,而是选择在乾坤殿里暂住一晚上,让御医轮流值班。 其实天都快亮了,但宇文皓能熬这么一个通宵,元卿凌却不行,她累得都几乎走不动了,是宇文皓抱着她到了乾坤殿。 太上皇离宫之 后,乾坤殿无人居住,但有人打扫,所以这里头还是那么的干净整洁,两人在侧殿里住下,被褥都是洗过的,宫女们伺候完,他们也躺下来了。 宇文皓没把秦妃的事告知她,只抱着她让她快些睡去。 元卿凌睡了大半个时辰,便醒来了,叫人去长门殿打听一下情况,得知一切无恙,而明元帝还守在那里,她就先不过去了。 麻醉应该没过,且镇痛泵也用上了,有御医盯着,出不了问题。 “再睡一会,看你脸色都白透了。”宇文皓心疼地道。 元卿凌喃喃地道:“不睡了,方才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我没赶进来,皇母妃她……” 宇文皓抱着她,“那是噩梦,现实没事,母女平安呢。” “但很危险,再晚一点,孩子怕是要缺氧没了。”元卿凌想想都觉得后怕。 宇文皓握住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道:“是秦妃做的。” 元卿凌不意外,如今后宫里还会折腾的,就只有她了。 皇后就算有这心思,可到底还得顾忌一下首辅和齐王,而狄贵妃也有安王要顾,她若有这歹心,安王也会受到牵连,她不至于这么傻。 唯有秦妃,可以毫无顾忌地泄愤! 第1366章 怕真是个姑娘 她也睡不着了,去了长门殿守着小公主和皇贵妃,皇贵妃的麻醉已经过了,虽然也用了镇痛泵,但是她还是显得比较痛苦。 元卿凌上了消炎的针药,孩子那边依旧给氧,没办法吸奶,就用棉团一点一点地挤进去,不得不说,这孩子也真是争气,虽说早产这么多,可生命力十分的顽强,吸氧之后,情况已经有所好转,还哭过一两声。 扈妃和敬贵妃鲁妃都还守在这里,明元帝在外头殿中守着,他进去过,但不忍看她这么疼痛的样子,且他在,她总是不自然,便也干脆走出来守在外头。 皇后和狄贵妃也来了,帝后和嫔妃都这样守着她,皇贵妃心志也坚定了很多,慢慢地煎熬过这痛楚,最重要的是,孩子争气,她这个当娘的也要争气。 扈妃看到皇贵妃痛楚渐渐消减,也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悄然地转身出了殿,和明元帝坐在了一起。 注视良久,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哑声道:“皇上,别自责了,后宫里的事,不复杂,姐妹间的情谊总还是在的。” “朕总是做得不够好!”明元帝看着扈妃的手,这是自从她腹中孩子没有了之后,第一次主动地握住他的 手。 “没有人会一定把事情都做好,但臣妾知道,皇上一直都很努力。”扈妃眼底闪着泪光。 明元帝悄然不语,反握住她的手,“关于秦妃……” 扈妃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处死她!” 明元帝看着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三四天,皇贵妃和小公主的情况有进展,皇贵妃已经能下地,伤口用的线不需要拆线,会被身体吸收,所以后期的痛苦不是很大。 至于小公主,也很让人心疼,这孩子不足八月,在吸氧几天之后,心肺功能也渐渐地成熟,奶娘抱起来的时候,竟然懂得循着味道去寻奶。 皇贵妃中年得了这一颗眼珠子,疼爱入骨,也仿佛把很多的事情都看透了,她跟元卿凌说:“往后有这孩子,本宫这人生就算是完整了。” 元卿凌轻声问道:“您还生父皇的气吗?” 她想了想,摇头,“如今完全不会去想这些了,从本宫生子那一天,便是新生,往日种种,都可以不提的,我陪他走来这一路,知晓他是什么样的为人。” 元卿凌听得这句话,心里稍松,道:“是!” “辛苦你了!”皇贵妃握住她的手,想起经历的坎,泪盈于睫, “如果没有你,这孩子怕是来不了我身边。” “我们不说这些,您也帮我无数次。”元卿凌道。 两人含泪相视一笑。 元卿凌离宫的时候,到御书房见了明元帝。 她看到明元帝那鬓边白霜,心里头也很是伤感,想起来北唐之后的种种,心里感恩多于一切,她说:“父皇,您要保重身体!” 明元帝看着她,“太子妃,很多人都说朕偏心,对你和老五不公,你是否对朕心存怨恨?” 元卿凌摇头,“没有怨恨,父皇对我和孩子都很好,我是真心把您当做父亲看待。” 明元帝看着她,“是真心话?” “真心话,”元卿凌上前一步,福身拜下,“往日点点滴滴,我都记在心里头,父皇对我的宽容,爱顾,怜惜,儿媳都能感受到,儿媳不会站在什么大局上去看对谁不公平,只是念着儿媳从父皇这里得到了什么,从而为此感恩,父皇很好,真的很好!” 明元帝眼底忧虑消融,“你这样说,朕很高兴。” 元卿凌说的是真心话,其实想起往日种种,父皇有大错吗?并无,便是之前顶撞太上皇,哪怕是有点私心,可也不是大错,只不过酿成了比较严重的 后果。 而且,一朝帝王的对与错,本来就不是她可以评论的,父皇就算不是一代明君,也绝不昏庸无能。 离宫之后,她去了一趟别院,给太上皇报喜。 太上皇早得知了消息,在皇贵妃产下女儿的第二天,明元帝就已经派人去报过喜了。 太上皇是很高兴的,也很替皇贵妃高兴。 “她孤独半生,如今也算是有个指望了。”太上皇说。 元卿凌点点头,“是啊!” “扈妃的孩子,是秦妃所害,是吗?”太上皇也知晓了此事,但并不知道细节。 “顾司调查过,是秦娘娘做的,她有不甘,心态扭曲了。”元卿凌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些事,也不想深挖,所以父皇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处置,只是先关押起来,只等喜事过了之后再做处置。 太上皇道:“其实哪朝后宫没有点腌臜事?孤会派人去劝劝他,不必过于执着这些事,处置了就好,也不必太念什么旧情,毕竟当她要害人命的时候,心里也没念过旧情,有些事情,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心,不然总是要再生祸端,哎,孤也想明白了,他其实也难,是孤给了他束缚,也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孤其实要背 负很多的责任,所以如今孤不管了,该提点的也提点过,望他能明白。” “嗯!”元卿凌听得这话,其实知道太上皇心里头也没有怪过皇上,父子没有隔夜仇的。 太上皇又道:“还有,宫里的事你不要理,尽你的孝心就是,纵然如今后宫尚算平静,但总有是非,莫沾这些事。” 元卿凌应声,“知道!” 说话期间,恰好奶奶也来了,她给首辅开药方,且拿了自己新制的药过来给首辅试用,药已经制成药丸子,用于去淤止血的。 首辅的情况没有持续地恶化,但也没有什么好转,希望这新药有用。 元卿凌走的时候,叫上奶奶一起走,在马车上依偎在奶奶的身边,元卿凌觉得很放松,仿佛所有的阴霾都已经过去了。 “奶奶,多谢你总是过来照顾首辅!”元卿凌道。 元奶奶柔声道:“傻孩子,你多谢什么啊?首辅如今是我的病人了,我自然有职责为他开药治疗。” “脉象如何?” 元奶奶道:“先看看着新药的效果,我加重了一些分量,毕竟他有武功底子,身体也不算太差,且用一个疗程试试看。” 元卿凌点头,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第1367章 到容月了 她顿了顿,忽地又狐疑地问元卿凌,“太上皇有些奇怪,他总是叫我猪弟姐,这什么称呼啊?猪弟在北唐是什么意思?” 元卿凌尴尬地道:“他叫您猪弟姐?” 元奶奶道:“论年纪不论身份的话,我倒是当得起他这一句姐姐的,只是猪弟是什么意思?” 元卿凌讪讪,道出了原委,元奶奶顿时哭笑不得,“竟然是这样啊,那可真是尴尬了,这名有够难听的。” 元卿凌安慰,“没事,您就当多了个英文名字,朱蒂!” 元奶奶笑着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给奶奶起名了?” 元卿凌笑得俏皮,“我错了。” 祖孙两人笑闹了一下,奶奶伸手抚在她的肚子上,欣慰地道:“如今,就盼着这孩子出生了,希望是个姑娘,圆了太子的心愿!” 肚子里的孩子很懂事地动了几下,仿佛是跟元奶奶的手掌击了一下。 元奶奶惊奇地笑了起来,“怕真是姑娘了!” 老五对生一个女孩多执着,从他每天回来就得先去看看糖果儿就知道。 每天奶娘都得抱着糖果儿到宅子的小厅里,让他抱一下才行。 他总说徐一好福气,不费什么努力,就能得到一个闺女,羡煞旁人。 元卿凌实在就费解了,“怎就这么不稀罕儿子啊?都是 自己生的,都一样才是。” 宇文皓嘘了一声,“你这话不能说得太大声了,叫孩子们听去可不好。” “你说过,以后不可以偏心的。”元卿凌看着,郑重地警告。 宇文皓抱着她,“说了不会偏心就肯定不会,不是不疼爱儿子,都疼爱,只是当爹的大概都稀罕有个闺女吧。” 宇文皓是真的很想很想有一个女儿,从点心们呱呱落地到现在,这份心都没有变过,若问他为什么非得要个女儿,他大概也只能说出因为女儿会很像老元。 但其实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因为哪怕闺女丑得不行,他还是会很疼爱。 他也梦到过老元生了女儿,那软萌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喊着他爹爹,便是在梦里,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糖果儿满月的时候,容月那边有动静了。 鲁妃已经提前出宫去住着,就等着容月生子,当她终于感觉腰酸肚子痛的时候,稳婆就位,说她应该是到时候了,整个怀王府顿时严阵以待。 元卿凌和元奶奶都被请了过去,这主要是双子比较容易出现难产的情况,鲁妃和怀王都认为太子妃在场,心才能踏实,哪怕她不能进去,搬了椅子在门口叫她守着也是放心很多的。 因还没生,怀王还在里头陪着,怀王显得特别紧张,因为鲁妃 跟他说了,女人生孩子那是到鬼门关里去走一趟,很艰险,尤其容月怀着双胎,所以一定要做好所有的准备,若真出点什么事,叫他千万不要慌乱,必须要镇定。 怀王听了这些话,一颗心都颤抖起来了。 容月是从午时开始感觉肚子有些疼的,稳婆说才开了一指,不着急,第一胎嘛,有时候一天下来都未必能生,所以,估摸着最快也要到晚上子时左右才有要生的可能,元奶奶也检查过,确实如此,便叫容月放松,该吃吃,该走便走几步。 但到了申时左右,催产素都没下,宫口就开得很快了,稳婆检查了一下,有些急了,“开很多了,怎地这么快?” 鲁妃急道:“是不是快要生了?” 怀王闻言,顿时握住容月的肩膀,想起了母妃的话,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这是要临产了啊,容月,阵痛频繁吗?”元奶奶问道。 容月躺在床上,手里还卷着一个鸡蛋饼往嘴里塞,听得元奶奶问,她道:“还是原先那样,觉得有点坠疼。” “那阵痛呢?”元奶奶问道。 容月咽下一口鸡蛋饼,“阵痛?什么样的阵痛?就是痛吗?不是很痛,有点涨涨坠坠的感觉。” 大家都愕然了,看着她毫无痛苦地继续吃着鸡蛋饼,吃完了一个还拿了一个 ,就跟没事人似的,但按说这个时候,她的阵痛是很频繁了,且还是第一胎呢。 元奶奶见过生子不太痛的人,但是像她这么淡然的,还真是少见,“那除了涨涨坠坠的感觉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感觉?” 容月很老实地道:“我想上茅房!” “上茅房?”元奶奶顿时警觉起来,“别去,你不能去,快躺好!” “可我想去啊,我感觉快憋不住了。”容月有些尴尬地道,早知道方才不吃这么多了,是稳婆跟她说,要多吃点养精蓄锐,到了晚上好用力生。 鲁妃忙地就叫人给她拿恭桶,放在屏风后面。 稳婆道:“还没开十指,但也快了,估计一个时辰左右,怎么也得生了,王妃,您去就赶紧去。” “好!”容月马上掀开被子下床,稳婆过来扶着她,她挣脱稳婆的手,“行了,我就是上个茅房,我能自己走。” 怀王有些无措,“不是肚子疼吗?” “不怎么疼!”容月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这轻微的坠疼算得了什么呢? “那还是得小心,我记得当时太子妃生第二胎的时候就是很快的。”鲁妃担心地道。 “第一胎没这么快!”稳婆按照自己的经验说,听稳婆这么说,怀王才略定了心。 容月健步如飞地往屏风后面去了,着实 是一点都不像是要生产的人。 元奶奶按照她的经验结合稳婆的经验,都觉得一个时辰左右,应该是要生了,所以便叫人先准备好东西,摆在边上备用,也吩咐怀王,“去叫人备下热水,随时侯用。” 怀王哦哦了两声,急忙地就拉门出去了。 容月进屏风后面没一会儿,就轻呼了一声,“咦?” 稳婆在外头守着,道:“王妃,是不是腹痛了?” “不是……别过来。”容月轻轻地捧着腹部,越发觉得有一股子急坠的力往下推,她觉得很丢人,很尴尬,这么多人在里头,还得在这里蹲大号。 鲁妃坐下来,也拿了一块鸡蛋饼来吃,她忙进忙出的,心里头也紧张期待,还顾不得吃饭呢,如果一个时辰左右能生,那她就得忙碌起来了,如今先吃上一口,一会儿有力气抱孙子。 只是,她这一块鸡蛋饼没吃完,就听得容月在里头惊叫了一声,“有血……啊,好痛啊……” “哇……”地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开。 鲁妃当即扔掉鸡蛋饼,三步拼做两步,和稳婆几乎是同时绕到了屏风后面,看到眼前情形,都惊呆了。 容月已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托着底下,一张脸惊恐无比,血水流了一地,“母妃,我接住孩子了……” 鲁妃差点昏过去! 第1368章 就剩下元卿凌了 孩子已经出来了,不是出来一个头,而是整个孩子都出来了,拖着脐带,就这么无措地站在这里。 鲁妃忍住要昏死过去的冲动,蹲下来颤巍巍地接着孩子,元奶奶已经手持剪刀扑进来了。 元奶奶行医多年,什么大阵仗没见过?但像产妇自己捧着孩子分着腿站在那里,还是第一次见。 孩子交到鲁妃的手中,竟然就不哭了,然后稳婆竟然一手抱起了容月,急忙就往床边走去,稳婆这一次也是发了狠力,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了。 鲁妃抱着孩子,也顾不得看孩子的性别,急忙放在小床上,元奶奶过来处理脐带伤口,热水还没准备好过来,只能是先擦着。 鲁妃浑身冷汗都冒出来了,说不出的后怕,若是孩子掉在恭桶里了,那真是比太子妃那会儿产子还叫人笑话。 她虚软着双腿,在元奶奶帮孩子包衣裳的时候才匆匆看了一眼,心头顿喜,是哥儿! 有后了! 怀王那边去吩咐完毕准备再回来产房,却被鲁妃厉声喝止,再叫人把他推出去,怀王急了,忙问道:“怎么了?怎么回事了?” “生了,准备生了!”鲁妃急乱地说了一声,也没说得清楚,“热水准备好了吗?快端过来啊,怀儿,叫底下的人 办事利索点!” 怀王顿时慌乱了起来,“要生了?那热水,才叫人准备,没这么快……哎,我亲自去盯着!” 怀王不知道生孩子到底要热水来做什么,但是他认为没热水就生不了孩子,至关重要的热水啊,必须得有,他什么忙都没能帮上,热水必须得要帮忙备好。 他又急急忙忙地又跑开了,元卿凌瞧着他忙碌的身影,不禁发笑,第一次当爹的人,总是这样手足无措的。 仿佛时光重现,又回到了阿四生产的时候那样在门口守着。 等到怀王带着人提着热水赶回来的时候,里头传出了婴儿啼哭的声音,只哭了两声,又静止下来了,他怔怔片刻,几乎不能相信地看着元卿凌,“这……是生了吗?” 元卿凌其实已经听到第一个婴儿的啼哭,如今这是第二个了,容月好棒,竟然这么迅速地就生下孩子了。 “热水!”稳婆拉开门,怀王就想进去,容月在里头喝了一声,“宇文怀你不要进来!” 这一声霹雳怒气,吓得怀王刚伸进去的腿又往回缩,生了还是没生?怎地还如此中气十足啊? 这一般生了孩子的人,不是虚弱得要紧么?但方才孩子啼哭了啊,难道是幻听? 他被小厮拉住往后退,侍女提 着热水急急忙忙地进去,大门又关闭起来,怀王焦灼而惊惶地看着元卿凌,“五嫂,你说生没生了?” 元卿凌笑着道:“生了,等着吧,一会儿伺弄好就会给你看孩子的。” 怀王喃喃地道:“生了?那我想看看容月。” “等收拾好了,也会给你看容月,放心吧!” 怀王哦了一声,整个人还有一种如堕云里梦里的感觉,不大真实。 等到门打开,叫他进去的时候,他脚步还踉跄了一下。 他心疼媳妇,只匆匆地瞥了一眼放在小床上的一双婴儿,便急忙往容月身边去了。 本以为容月会躺在床上十分虚弱的模样,但她竟然坐了起来,还吃着鸡蛋饼,除了头发有些许的凌乱,甚至脸色都没见有多苍白。 她简直像是没生过孩子一样。 “容月,你没事吧?痛不痛?”怀王想抱着她,但她顾着吃,愣是躲开了他的双手,嘟哝道:“我先吃了,饿得很。” “别吃这个,炖着汤,我叫人给你端!”怀王忙回头吩咐人,“给王妃端鸡汤上来,快些!” 侍女怔了一下,才生完就得吃了?鲁妃娘娘之前不是这样吩咐的啊,鲁妃娘娘说生完起码得好久才能回气去吃东西,所以不能太早炖下,炖太久不好喝, 如今才刚下锅没多久啊。 好在,容月说:“我不想喝热的东西,我现在浑身都很热,我就想吃凉的,快给我端杯水来,要凉水!” 她竟还觉得侍女动作太迟缓,自己掀开被子推开怀王就下地去,怀王都懵了,看着动作比他还要利索的容月,觉得头发都要一根根地竖起来了。 稳婆处理好之后过来道喜,“恭喜王爷喜得贵子与千金!” “呃……”怀王看着稳婆那张笑得都起了褶子的脸,还像是在做梦一样,龙凤胎,都有了? 亏得鲁妃早有准备,这给稳婆的大红包是不能少的,必须到位,当下过来塞了过去,稳婆千恩万谢,便又继续忙活去了。 就这样,等诸位妯娌知道容月要生,赶到过来王府的时候,龙凤胎已经生出来了,甚至很迅速地开始喝第一口奶。 容月也像个没事人似的,跟大家聊起天来。 诸位王妃对她的体能简直是叹为观止,但容月觉得没什么,笑着道:“自打进了冷狼门,但凡良药补品,都是往我身上填的,且我本身内力深厚,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 孙王妃道:“可阿四和齐王妃也是练武之人啊,怎么她们生孩子没你这么容易。” 袁咏意有些尴尬地道:“自然不能拿我 跟怀王妃比的,我的武功比她差远了,就更不要说内力,而且内力深厚的人,在生完孩子,能很快会恢复元气,我和阿四没到这个境界。” 众人只知道容月往日豪爽,也知道她懂得武功,却不曾想这么厉害,倒是真让大家长了见识。 尤其容月那一副轻飘飘的口吻,生孩子算什么?这么容易,随时生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大家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她生孩子容易,怀着孩子的时候,却也不轻松。 大家围在一起看孩子,容月和怀王都是容貌上乘的人,如今两个孩子也虽没长开,也能看出精致五官来。 袁咏意看了之后,在心头默默地念着,希望糖果儿以后像阿四,别太像徐一了。 大家笑笑闹闹了一番,容月忽然就靠在床上睡过去了。 说生孩子不苦不累,却也只是凭着一股子精神气撑着,但着实也是大伤元气。 瑶夫人和孙王妃上前扶着她慢慢地躺下来,她的头一侧,睡得甚是香甜。 大家蹑手蹑脚地出去,怀王已经焦灼地在外头徘徊了许久,见大家终于出来,急忙就进去守着媳妇孩子了。 如今,就剩下元卿凌了,大家的眸光不由得看向了她的肚子,心里头默念,快了,快了! 第1369章 快了 秦妃被关押到冷宫之后,她哭喊着叫人找瑶夫人带两位郡主进宫见她。 瑶夫人本来不愿意去,但怕她闹得厉害,会连累郡主,便请旨进宫一趟。 明元帝叫穆如公公陪同前往,免得再出什么事端。 穆如公公陪同来到冷宫外,便守在门口,让瑶夫人自己进去。 瑶夫人本来以为秦妃做了那样的事之后,已经是无惧生死了,但她却又十分怕死,见到瑶夫人之后,她第一句话就下令,“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必须让皇上免本宫的死罪,本宫知道你有办法。” 瑶夫人怔了半晌,苦笑,“秦妃娘娘真是高看我了,我没有这个本事,更没有办法救一个毒害皇子的人。” 秦妃面容扭曲,冷厉道:“你敢不听本宫的?” 仿佛,她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秦妃,而瑶夫人还是昔日低眉顺眼的儿媳妇,可昔日的瑶夫人不过是念在情分上,对她孝顺,可这个前任婆婆,留给她的记忆实在不是很美好。 但念及她是两位郡主的祖母,瑶夫人还是耐着性子道:“这和听话无关,而是此事严重,毒害皇子那就是死罪,谁都不能求情。” 秦妃倔着脖子,"死的是扈妃的孩子,皇贵 妃的女儿不是无事吗?扈妃该死,你应该憎恨扈妃。" 瑶夫人冷道:“我为什么要憎恨扈妃?你也为什么要憎恨扈妃?扈妃害过你吗?扈妃害过任何人吗?宇文君死后,我本以为你已经看透,不再执着怨念,但你为何变本加厉?你可知道行此大恶,会牵连郡主?你可有为她们着想过?” 秦妃双眼通红,如灌了血一般,怒道:“本宫不管,本宫不能死,你和太子妃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去求她,让她求太子,求皇上,你总有办法,本宫不能死!” 瑶夫人看着张牙舞爪的她,只觉得厌恶不已,想当初怕若不是诞下了庶长子,加上后宫人事并不复杂,以她这般跋扈的性情,怕是早死了。 瑶夫人觉得这一趟白来了,她垂下眸子,淡淡地道:“那也是你咎由自取的,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告退!” “你敢?你敢走?” 秦妃猛地伸手想要拉住她的后领子,但在门口的穆如公公迅速地闪进来,拦开了秦妃。 秦妃破口大骂,“毒妇,你怎可如此薄情?本宫昔日对你也恩宠有加,你怎能忘恩负义?你好毒好狠的心肠啊,你怎么能置本宫不顾啊?” 瑶夫人快步往 外走,听着这些话,她甚至连反驳的冲动都没有,她说什么,便由着她说,她并不在乎。 那些过往,她早就放下了! 身后还有秦妃凄厉的喊声,“你回来,你回来,你给本宫回来……” 冷宫大门紧闭,便把一切都隔绝开来,她轻声对穆如公公道:“人这一辈子若做错了事,很多时候都是可以回头的,可上天给的机会是有限的,看人懂不懂得悔悟,若懂得,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还是可以对未来有期待,若不懂得,便再无慈悲可言了。” “夫人说得很对!”穆如公公答说。 瑶夫人裹紧披风,一步一步地踏出冷宫这败破之地,路过长门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给皇贵妃请了个安。 只是没有想到,扈妃也在这里。 扈妃仿佛是知道她来看秦妃,对瑶夫人道:“夫人,秦妃的事,你不必劳心,皇上自有处置。” 瑶夫人说:“曾经的婆媳关系,见这最后一面罢了。” 皇贵妃瞧着瑶夫人,避开秦妃的事,含笑道:“听说容月生了,生得还很轻易,真好。” 瑶夫人笑着说:“可不是呢?我等去的时候,她都已经生下孩儿了,我们都吃一惊。” “这样 好,不必受折磨!”皇贵妃说。 扈妃把小公主抱过来给瑶夫人看,眉目里含着宠溺,“小公主今日净吃手指,顽皮得很。” “真可爱!”瑶夫人不禁想起孟悦孟星小时候的模样,心里也是柔和一片,方才秦妃尖酸恶毒的话,也都全然忘记。 离开长门殿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扈妃正与皇贵妃说着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皇贵妃便笑了起来,与她一同看着小公主,说不出的融洽。 瑶夫人后来出宫之后跟元卿凌说起了这事,元卿凌道:“扈妃入宫之后,皇母妃一直都对她照顾有加,凡事提点,警醒,否则以扈妃的往日鲁莽的性子,早把满宫的娘娘给得罪了,就算她得宠,可若害她的人多了,总有一人会得手,而在后宫里头,那些娘娘们的手段是远不如皇贵妃的,皇贵妃不是不擅长心智计谋,只是不屑,但她用来护着了扈妃,扈妃心里头很清楚这点的。” 瑶夫人若有所思地道:“其实扈妃挺聪明的。” 元卿凌想起扈妃刚回京,对着她和老五的时候,用的竟然是慈母的态度,那会儿的扈妃把一切都想当然,心思很单纯,而这几年过去了,她是有改变的,但 是用聪明来形容她,也不恰当。 想了想,道:“她不是聪明,她只是率性,别人对她好,她便对别人好,如今她应该还是会一直逗留在长门殿,因为她知道在长门殿她是最安全,最放心的。” 瑶夫人轻声道:“虽说以你我身份议论后宫的事情不合适,但其实父皇要顾忌后宫其他娘娘的感受,一味专宠扈妃,始终会引起乱子,往日皇贵妃能镇住,但如今敬贵妃却未必有这本事镇得住。” 元卿凌其实看得还是比较明白的,道:“他是真对扈妃动了心,可后宫里的那些娘娘,好几位都是陪着他二十余年的老人,真丢下肯定不可能的,这就使得他从情感上和行动上都很矛盾,所有种种,源于这种矛盾的心理,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瑶夫人,你明白的,当周身束缚的时候,要去追求一段爱情,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中年皇帝的爱情,哪里这么容易呢? 瑶夫人默然点头,她明白! 元卿凌道:“宫里头的事,咱就不管了,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 “是的,你说得对。”瑶夫人笑笑,“如今大家就等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呱呱落地了!” 元卿凌幸福一笑,“快了!” 第1370章 逛灯会 阿四生了闺女,皇贵妃生了小公主,便容月也有了闺女,使得宇文皓越发盼着老元这一胎是个女儿,虽然大家都这么说是女儿了,但是一天没见着孩子,总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所以,他几天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得一样宠着,公平对待。 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里想着会生个儿子,到了晚上,就做梦真的生了儿子。 他梦见奶奶抱着孩子出来,对他说了恭喜的话,说楚王府六公子出生了,他笑着接了过来,却感觉心里头一阵阵失望涌出,反复地念着一句话,希望破灭了,破灭了,他这辈子没闺女了。 猛地一惊醒,才发现方才是梦境,深呼吸一口,抚摸着心脏的位置,默念,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宇文皓开始多陪伴在元卿凌的身边,就怕她忽然说要生了,因为生二宝的时候,她很容易就生下来了,而容月这一次顺利的生产,让他潜意识认为,老元的第三胎,也会很容易就生下来。 因此往日早出晚归,如今就变成了中午才出,傍晚马上就回,争取离开老元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 年关了,元卿凌算的预产期已经到了, 也过了,但是肚子里还没见有动静。 莫说宇文皓,整个楚王府里,都在犯嘀咕,咋还没生呢? 太上皇那边每天派人过来问一次,如今三大巨头别的事不管了,但生孩子的喜事,还是要掺和掺和。 没什么比看到新生命的到来更叫人欢喜。 秦妃在皇贵妃的女儿满月之后就被处死了,不动声色,一杯毒酒灌下去,哭喊着,慢慢咽气。 这事谁都没提,便知道也不说,毕竟也不是愉快的事。 过了年,到了元宵这天,老元的肚子终于是有动静了。 这天早上,她就觉得身子比往日沉重了许多,腰酸得也比较厉害,她对老五说:“我觉得是这一两天了,这两天你若是没事,就在家里待着陪我!” 老五一听,顿时紧张起来,“你觉得是这两天还是因为有什么感觉了?是不是肚子疼了?” “不是,别紧张,只是觉得腰酸得比往日厉害,我心里有预感,觉得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 老五握住她的手,慢慢地扶着她起来,“好,好,今晚上灯,我们不去凑热闹了。” “好!”元卿凌说。 但是,今天京中十分的热闹,元宵节,有猜谜有灯会还有放焰火的,整个京城比岁 晚还要热闹,点心和二宝都闹着说要出去玩儿,元卿凌想着这些日子忙进忙出的,很少陪孩子,且小老十也回了宫中去,便趁着这元宵节,好好陪陪他们。 而且,说起来,她自打来到这里,就不曾好好地欣赏过京城元宵节的灯会,如今难得朝中内外都十分太平,有这份闲情逸致,便不妨逛逛。 容月还不能出窝,怀王说,容月要坐三个月的月子,不能出去蹦跶,所以,元卿凌给其他妯娌发了帖子,请她们一道去逛灯会。 瑶夫人的婚事如今准备得如火如荼了,只等着过了正月,便可以把婚事办下来。 静和没来,她忙得要紧,孩子们缠身,哪都去不了,她派人来说了一声,让大家玩得开心一点。 傍晚用了晚膳,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出发。 元卿凌虽然邀请的只是妯娌,但是各家的男人都陪着出来,宇文皓倒不至于孤独。 徐一和阿四也带着糖果儿出去,孩子小,其实不宜往人多的地方钻,但是,徐一不愿意让她错过任何热闹的事,且但凡私下活动,只要不涉及到公事的,他都要带上闺女。 就这样,瑶夫人和毁天带着两位郡主,孙王夫妇带着孟桐,齐王夫妇带着 宝姐儿,徐一阿四带着糖果儿,顾司夫妇带着一子一女,宇文皓夫妇带着……一串男孩,这使得宇文皓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尤其看着宝姐儿黏在老七的怀中撒娇,奶声奶气地叫买这个买那个,他就满肚子里冒着酸水。 孟悦和孟桐两人年纪稍大一些,就显得十分沉静,逐渐地看到了大家闺秀的风范,孟星还比较活泼,总是喜欢逗弄宝姐儿,偶尔过来看看糖果儿,还和秀姐儿玩一下,高兴得不得了。 点心们和二宝很少来这样热闹的场合,看得眼花缭乱,点心三位,除了汤圆自己存了点私房钱之外,其余两人都是没钱的,有钱就花掉,大方得不得了,所以如今看到有趣的玩意,就没办法买了,只能讨好汤圆。 汤圆很有讲究,他可以帮哥哥和弟弟买,但是,钱是借出去的,要还,且还要给利息,若不同意的话,他一毛不拔。 这点,包子用拳头也不凑效,汤圆说做人要有原则,尤其关乎银钱,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包子气呼呼地道:“冷大人说的话,别的你没听进去,这句话倒是记得十分清楚。” 汤圆正色地道:“这句话不是冷大人说的,是师公说的,师公说当我 愿意给你的时候,可以不计较其他,但我不愿意给你的时候,那你得还我。”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们?”糯米拉着他的袖子问道。 汤圆看着他,“我们仨的零花钱都是这么多,你为什么不存下来?你花掉了,当时花掉也没给我买东西,凭什么我现在要给你买?你现在没了钱,但你还要买,就得问我借,等宽裕了再还给我,这不是很公平的吗?” 这番话,听得几位大人都震惊不已,纷纷看着元卿凌和宇文皓,“怎能教得这么好?” 宇文皓方才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略有些骄傲地抬起了下巴,“公平嘛,从小就要教导他们懂得公平。” 大家都敬佩地看着他,唯有元卿凌暗笑,你教过?怎么她不知道啊。 包子和糯米只能屈服的,借了他的银子买了灯笼,一路提着走。 汤圆借给他们银子之后,又拿自己的银子买了送给二宝和三位姐姐,还有妹妹表妹表弟,所有的孩子他都给买了,且说这是送的,不用还钱。 包子咬牙切齿,这二孙子,实在是太会讨巧卖乖了。 大家都说汤圆大方,很会做人,元卿凌轻轻地摇头,苦笑,因为她几乎都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1371章 元卿凌要生了 一路往前逛,便有许多商品都特别的好看,汤圆说了一句,哎这个好看啊,然后迅速就会有人给他买。 他只是付出了几个灯笼的银子,却能收获一大批比灯笼价值更高的东西,就连老五都被套进去了,因为他也给二宝买了,更给他长了脸,所以汤圆说想要什么,他几乎是二话不说,马上就叫她掏银子。 元卿凌觉得,汤圆以后大概就是个生意人,四爷已经看上了他,要他接掌冷狼门和他的生意。 其实元卿凌也问过四爷,这么快就敲定了汤圆,那来日他的孩子呢? 四爷的回答很四爷,“换狼!” 元卿凌无法反驳这强而有力的话。 这想起四爷,便听得孩子们喊了一声,“师公和姑姑来了!” 大家看过去,只见一袭白衣俊逸非凡的四爷牵着宇文龄的手慢慢地往这边走过来,两人也看到他们了,快步走了过来。 宇文龄欢喜得很,“你们也来了?哇,买这么多玩意了?这灯笼好看,哪里买的?” 宝姐儿奶声奶气地道:“圆哥哥买的。” 汤圆顿时很大方,把自己的灯笼给了宇文龄,“姑姑,我替你买了一个,送给你的。” 宇文龄惊喜得很,一把抱起了汤圆 ,“你怎么知道姑姑也来?汤圆可真乖啊,姑姑可爱死你了。” 汤圆笑着,“姑姑肯定得来,因为姑姑爱热闹,姑姑,你今天好好看,好漂亮啊!” “我汤圆的嘴巴可真甜,走,姑姑带你买礼物去!”宇文龄顿时心花怒放,放下了他之后牵着他的手便走向摊子。 宇文皓算是看出门道来了,偷偷地跟元卿凌说:“汤圆这个心思啊,比较鬼。” 元卿凌很欣慰,这呆头老五可算看出儿子狡猾来了。 一行人逛完灯会,便要去登城楼看焰火。 元宵节的焰火是很隆重的,由朝廷拨款,京兆府那边去安排的,齐王早就已经安排好,且城楼那边也预留了位置,可以让他们看到最美丽的焰火。 城楼四周都插着火把,照得半空都通亮了起来,人太多太多了,摩肩接踵,一片欢乐喧闹的景象,几乎都要挤才能上去,亏得有老五他们开路,否则,元卿凌这大肚子的孕妇肯定是上不去的。 焰火还没开始放,但是底下已经有人拿着小鞭炮和小焰火在空地上预热起来了,孩童们欢笑着从城楼下的沙地里走过,到处找那些没点燃的空炮,卖零嘴儿的小贩背着东西到处叫卖,有几个孩 子为了一串糖葫芦打了起来,就在沙地上滚来滚去,汤圆瞧见了,便说:“瞧吧,还是得自己有银子才好。” 自己买的,不用抢。 这话,自然引得包子和糯米都对他怒目而视。 远处树林有人在放孔明灯,一盏一盏被火烧着屁股的孔明灯冉冉地升起,特别的美丽。 阿四轻呼,“竟然有人在放灯,我也想放,我要许愿。” 徐一蹙眉,“怎么在树林里放灯?一会儿坠下来,烧着了怎么办?” 齐王也觉得有些危险,便转身下去,吩咐城门守将去看看,让放灯的到护城河去放,别在树林里放,人这么多,若烧起来可不得了。 真是怕哪样,来哪样,不等守城将士过去,便听得有人喊了一声,“着火,着火了……” 好几个人从树林里跑出来,身后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这天气冷得很,树林里的树全部都掉光了叶子,但奈何地上有残叶堆积,不曾扫去,这火就容易烧起来。 不过,京兆府的巡防是到位的,且因为要放焰火,所以有水龙随时候着,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没继续往周边蔓延。 这火烧起来,元卿凌就觉得腹中有些异样了,胎动特别频繁,且动作夸张, 元卿凌伸手捂住了腹部,有些难受。 宇文皓一直留意她,忙伸手扶着,“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痛了?” “不是肚子痛,是肚子里的那位,闹得厉害!”元卿凌轻哼了一声,往宇文皓身边靠去。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宇文皓怕她要生了,担心地道。 “一会儿就放焰火了,看完我们就回去。”元卿凌没觉得腹痛,且胎儿动了几下,慢慢地就静下来了,深呼吸一口,觉得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能坚持吗?” “没事,”她转过头去看齐王,“是准备要放了吗?” 齐王道:“快了,差不多了,已经在准备。” 他话音刚落,锣鼓声就响了起来,大家顿时欢呼,要放焰火了。 随着锣鼓声响起,城楼上的火把熄灭了一半,四周的光芒锐减,喧闹声也渐渐趁机了下去,大家都屏息等待的场面,越发显得节日气氛的浓郁。 终于,一簇焰火升了上去,在空中爆开,照得半空瞬间一片的灿烂,随即,第二簇又升了上去,紧随着,第三簇,第四簇……随着声声的巨响,火树银花的焰火惊艳了所有人。 孩子们看得呆了,不断地发出惊叹的声音,小小的脑袋往上抬起, 眼底一片璀璨。 元卿凌是在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肚子痛,腰也酸得厉害,她一手拉住老五的手臂,“老五,回府!” 宇文皓眼底还有焰火的光芒,听得她这么说,怔了一下,迅速扶住她,“要生了?” “我估摸是!”元卿凌苦笑,伸手捂住了腹中,痛楚不甚明显,但是,有那种感觉了,这孩子,挑得可真是好时候啊。 “快!”他一把抱起元卿凌,在焰花爆开的巨响声中喊道,“老七,顾司,开路,要生了!” 元卿凌被迅速抱离城楼,宇文皓不是跑下去的,实在是人太多,很难挤出去,他抱着元卿凌直接从城楼上施展轻功飞下去。 四爷先他一步,掠过人群,驾驶马车来接应,元卿凌被安置在马车上,后面的一群人,也都慌慌张张地跟着回去。 点心和二宝紧张兴奋都不得了,妈妈要生孩子了,是弟弟还是妹妹,马上就要知晓了。 天空中,焰火还继续盛放,百姓静静地看着这盛世的美丽,有人喊了一声,说太子妃要生孩子了,大家听了,都不禁惊叹,今天这么美好的日子,这孩子可真是有福。 是啊,太平盛世里生在楚王府的这个孩子,一定很有福气。 第1372章 异象 回到府中的时候是戌时中,府中稳婆已经早入住了,元奶奶也在府中,因着之前容月生产时候出现的各种情况,宇文皓都已经做好了妥善的安排,锅里头必须每天都有热水,生产所需,一应全部备好,连肉菜什么都随时有。 元卿凌被送回来之后,元奶奶和稳婆马上进去,依照惯例,宇文皓被挡在门外,元卿屏,袁咏意,阿四,瑶夫人,孙王妃,宇文龄都进去了,陪着元卿凌生产。 今天晚上这么高兴,如果说,孩子能赶巧在子时交时之前出生,那就太理想了。 宇文皓背着手,在外头转来转去,点心们和二宝也和他一样着急,楚王府家六个男子,都在盼着里头出生的孩子有一个和他们不一样的性别,他们齐心合力地发功,是个女孩,是个女孩。 但是,当转悠了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又开始默念,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元卿凌的腹痛并不十分明显,宫缩也开始了,宫缩得比较频繁,元奶奶说,有望子时之前出生。 阿四生孩子的时候,疼了个死去活来,见元卿凌还这么轻松,不禁羡慕得很,不过,不这么痛苦是好的,毕竟元姐 姐生第一胎的时候,真是要命得很啊。 里头的气氛很轻松,外头的气氛渐渐凝重,齐王和顾司等人纷纷安慰他,说女人生孩子嘛,确实是一道坎,但会平安迈过的。 宇文皓烦透了这群雄性麻雀,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他大手一挥,“行了,别吵,论媳妇生孩子的经验,你们还没我多。” 众人看着他身后一水的儿子,无可反驳,确实如此。 “咦,是哪里走水了吗?怎地半边天都红了?”徐一抬着头,看向东方的天空。 众人只顾着听里头的动静,竟未曾留意到,如今听得徐一说,都抬起头看着天空,不禁大为诧异,本来漆黑的一片天际,如今仿佛被什么映红了,清晰地看到织锦一般的云层凝在了天上,那光芒不知道从何而来,一寸寸地染过去,金色,黄色,橘色,淡红,淡金,淡粉,那云层竟似乎成了彩虹一般,说不出的惊艳,说不出的绝丽,说不出的震撼人心。 众人都看呆了,此等天象,实在是不曾见过。 “是月亮照的吗?”顾司喃喃地道。 众人便开始追寻月亮,发现月儿中天挂着,如银盘一般光泽皎洁,但是与 那些光芒相比,月亮竟也是黯然失色。 不止楚王府,京中百姓乃至整个北唐,整个神州大陆,都看到了此等奇异的天象,赏月的人,都丢弃了月亮,只看着这奇异的光芒,渐渐地,那些发光的云层似乎拖成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尾巴,而云头则慢慢地凝聚,变形,仿佛鸾凤鸟一般,拖着五彩斑斓的衣裳。 宫中,明元帝站在彩明殿的花园里,执着扈妃的手,看着这震撼的天象异色,激动得无以复加,“是吉祥之色,在这元宵节里,天降七彩之色,是大吉之兆啊。” 扈妃看得舍不得眨眼,此等景象,一辈子能见上一次,已经是万分的荣幸了。 皇家别院里头,三大巨头都站在院子里,一并抬起头看天,常公公和喜嬷嬷陪伴在侧,首辅也抬着头,喜嬷嬷在旁边跟他描述,“中间是金色的,然后一层层地晕染出去,明黄色,红色,桔色,边上仿佛镶嵌了金玉带,把月亮都比下去了,若不说,还以为天空上挂着一条很大很宽的彩虹呢。” 首辅眼底有惊喜之色,慢慢地执着喜嬷嬷的手,"你不用说,我能看到。" 旁边几人齐刷刷地看着 他,眼底有惊喜之色,太上皇的手掌在他的面前晃动了一下,“真看到了?” “四根手指!”首辅看着他,眼底有些激动,“大拇指藏起来了。” 太上皇和逍遥公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几乎同时哽声道:“好样的!” 喜嬷嬷喜极而泣,依偎在他的身旁。 太上皇凝望天际,忽然福至心灵,眼底注入一丝狂喜,“是孤的小凤凰要出生了。” 逍遥公一怔,“是吗?” 太上皇急忙回殿,从檀木盒子里头取出一封信,又颠颠地跑出来,展开信之后看了一遍,递给了逍遥公,逍遥公接过来一看,面容渐渐惊奇起来,念了起来,“……出生之时,恰逢千年难遇的异象,异象生鸾鸟,飞入王府家!” 他念完,震惊得很,“是大周龙太后的信?” “是,在太子妃还没怀上的时候,嫂嫂便让人将这封信送到了孤的手中。”太上皇喜悦地道。 “千年难遇的异象,说的不就是今晚的异象吗?”首辅说。 太上皇猛地转身去,“来人,备马车,孤要前往楚王府!” 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人背手而立,凝望天际,眼底渐生了喜 色,喃喃地道:“我的徒儿要出生了!” 梅林里,安丰亲王妃落蛮坐在外头的躺椅上,梅花片片飘落,如织如雨,仿若人间仙境一般,她看着天空片刻,眼底有光芒,转头看着站在她身后的安丰亲王宇文啸,手绕了回去,执着他的手,“是今晚了。” 宇文啸微微笑,“嗯,没错!” “要回去一趟吗?见见孩子?”安丰亲王妃问道。 “不着急,且等满月,相信大周的龙太后夫妇也会来。”宇文啸绕到她的身边,与她执手相看,眼底有温柔浮现,“这孩子,会很有福气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会!”安丰亲王妃笑着说。 京中的百姓,也都纷纷被这奇异的天象惊住,所有的大街小巷,都站满了人,那异象渐渐地变得越发地明亮,把这世间映照得如白昼一般。 慢慢地,云层开始坍缩,凝结,长长的金色的尾巴却绽开了,如同凤凰一般灵动灿烂,倏地,有异光炸开,闪耀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等到异光消失,竟发现有一抹五彩斑斓的光芒,往京中一处方向飞落,众人惊异地喊,“是楚王府的方向,是楚王府的方向!” 第1373章 如你所愿 元卿凌的宫缩开始加强,疼痛渐渐地明显起来,屋内的人,不知道外头的光芒,众人只提心吊胆地看着元卿凌。 但有那么一瞬间,眼前倏然地亮了一下,亮光随即就消失,仿佛幻觉一般,让人仿若置身梦境里头。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元卿凌的腹痛加剧,竟痛叫了一声,众人忙地看着她。 奶奶执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别慌,奶奶在这里,使劲就行,调整呼吸,顺着宫缩开始呼气,吸气……” 那一声痛叫传来,宇文皓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耳朵贴在门上,调动一切的内力去倾听里头的声音,急得是满头大汗。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他心里头反复地念着这句话。 孩子们也围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默念,祝祷,如今都不求是弟弟还是妹妹了,只求妈妈能平安生下孩子。 生二宝的时候,元卿凌并不十分艰难,本以为第三胎会更轻松一些,殊不知,痛楚渐烈,有些无法承受,双手攥住着被褥,听着稳婆和奶奶的话,慢慢地呼吸,下推,在屋内的女眷,也都默默地给她打气。 终于,亥子交时之前,听得一声洪亮的啼哭声响起,却仿若天籁之音,在每一个人 的耳中回荡。 “生了,生了!”大家惊喜地道,一抬头,才发现漫天的异色,已经消逝了,只剩下淡红的颜色,也正在渐渐地褪减。 宇文皓手心一松,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才觉得后背一阵的濡湿,双腿发软,终于生了。 这一声啼哭,如此的洪亮,他心里想应该是个儿子,但不要紧,不要紧,母子平安就好。 “绮罗,绮罗,太子妃怎么样?”他敲着门问道。 绮罗在里头应了一声,“殿下放心,太子妃很好,您稍等,收拾好了便可进来!” 宇文皓一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下,转身接受兄弟们的恭喜,随着担心放下,喜悦在他脸上慢慢地浮上,下意识地抬头,漫天归于漆黑沉寂,方才的异光,仿若一场梦幻。 徐一也显得很激动,他道:“方才那哭声这么亮,看样子应该是小子。” “一样的,一样的。”宇文皓到这一刻,也觉得之前执念无用,儿子一样的好。 点心和二宝面面相窥,都有些失望,孩子们始终是盼着有个妹妹的。 过了一炷香左右,门打开了,其嬷嬷和绮罗走出来,笑盈盈地看着宇文皓,“给太子爷道喜,太子爷又当爹了!” 宇文皓一颗心早飞进去了,回身叫喊了汤阳给赏,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快步进去,点心和二宝也跟着进去。 屋中女眷见他进来,都笑着说了一声恭喜后,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一家子,好好地叙话。 屋中的血腥已经收拾好,元卿凌躺在床上,略先疲惫苍白,温柔地看着放在她身边的孩子,孩子用襁褓包着,已经不哭了,闭着眼睛在睡觉。 宇文皓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也不顾旁人在场,俯身抱她,“老元,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元卿凌声音有些沙哑,眸子有些闪亮,“还好,不太痛。” 宇文皓抬起头,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另一只手与她十指交握,凝望着她,心疼地道:“辛苦你了。” 元卿凌摇头,温柔地道:“快看看孩子。” 宇文皓坐在床边,伸手抱起了孩子,点心和二宝们也都来到了床前,知道问候了妈妈,才一起和爹爹看孩子。 本来闭着眼睛睡觉的孩子,却在宇文皓伸手抱起的时候,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足月的孩子,眉目分明,五官精致,比点心和二宝出生的时候,竟还要精致上几分,尤其那双眼睛,黑 油油的骨碌骨碌地转着,竟不像刚生出来的孩子,而那黑眼珠里头,似乎有一抹光芒流转。 宇文皓心里头一暖,心疼和喜欢之情油然而生,轻声道:“你虽然不是爹爹的小来福,但爹爹一样会很爱你。” 元卿凌微笑,“怎么不是小来福?她就是闺女啊,没人跟你说吗?” 宇文皓一怔,看着她肯定的笑容,强大的喜悦迅速灌入宇文皓的心底,脸上的狂喜之情,和点心二宝们同出一辙,迅速地移眸看着怀抱的孩子,“真是闺女啊?真的啊?” “这还有假?”元奶奶笑着过来,给元卿凌肚子上放了热艾包,取笑起孙女婿来,“这么精致的孩子,一眼便看出是姑娘来了。” “是啊,是啊!”宇文皓一张嘴咧到了耳朵后面,乐不可支,抱着那轻盈的孩子便仿佛如千钧的重,这份责任,可比生儿子重多了。 才知道方才心头一直念着说儿子也一样,只是安慰自己的话,他是真盼着有个闺女,梦想成真了。 “我看妹妹,我看妹妹!”孩子们争相过来,一双双的黑亮眸子瞧着那娇气的妹妹,多好看啊,真好看,是妹妹啊。 其嬷嬷领着奶娘进来,福身道:“殿下 ,小郡主要第一口奶了。” 奶娘是其嬷嬷挑选的,且在府中住了半月,吃喝都是其嬷嬷精心挑选的食材,十分的谨慎。 宇文皓竟是舍不得放下,这小生命才刚来,便已经在他心头无法割舍,心头涨满了激动,感恩,在把孩子递给奶娘的那一刻,他竟有些泪目,鼻子里酸楚得很。 看着奶娘抱了孩子到屏风后面去,他眸光追随了一下,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看着元卿凌,“老元,你太了不起了!” 说不出此刻的感受和感恩,只觉得一切都完满了,很完满。 元卿凌笑笑,任由他握紧她的手,“她长得真好看。” “是,真好看!”宇文皓轻轻地拂开她脸颊边上的头发,唇印下她的额头,眼睛,珍而重之,“我会一辈子爱你们,一辈子!” 元卿凌笑红了眼睛,轻声道:“我也是,我也会一辈子爱你们!” 夫妇凝望片刻,又一同看着点心和二宝,心中坚信他们一家八口,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没一会儿,奶娘抱着孩子出来,笑着福身,“小郡主喝了几口奶,胃口很好。” 宇文皓忙地抱过来,放在了元卿凌的身边,一家人凝望着这新生命,说不出的激动。 第1374章 太上皇来了 元卿凌累极,喝了点汤之后,睡了过去,宇文皓守在她们母女的身边,元奶奶和绮罗在一旁叠着小衣裳,这些小衣裳好多都是瑶夫人亲手缝制,讲究的面料舒服,多半以浅粉浅绿为主,也有几件素色的小袍子,如今穿着的就是素色的小袍子,外头裹着厚厚的襁褓,萌得不行。 过了会儿,绿芽进来禀报,说太上皇来了。 宇文皓怔了一下,老爷子来了?他还没叫人去报喜呢,莫非是心有灵犀,知道老元今天要生?这真是,都深夜了,怎还来啊? 他让奶奶去睡觉,然后叫绮罗绿芽守着元卿凌,奶娘守着小郡主,然后便飞快出去迎接老爷子。 太上皇和喜嬷嬷一道来的,在宇文皓出去之前,喜嬷嬷已经寻来了,方才在外头,汤阳已经告诉他们,说太子妃生了小郡主,喜嬷嬷就迫不及待地要来看孩子了。 太上皇也是要看孩子的,他就是为了看孩子而来的,所以当宇文皓出去拜见他的时候,他便下令,“让孤先见见孩子。” 孩子还不能出来,尤其这天寒地冻的,莫说宇文皓心疼,太上皇都不同意。 所以,太上皇是要进啸月阁里了,不过,只要不进寝室,倒也无碍。 宇文皓 扶着太上皇到了啸月阁的侧厅里,宇文皓去把孩子抱过来,元卿凌本来睡着了,但是孩子是放在她身边睡的,宇文皓一抱,她就醒来了。 “怎么了?喝奶吗?”元卿凌轻声问道。 “吵醒你了?”宇文皓压着声音,有些懊恼,“你继续睡,老爷子来了,我把孩子抱过去给他老人家看一眼。” 元卿凌怔了一下,把被子往下挪了挪,“这么晚了他怎么还过来了?你去报喜了吗?怎不明天再报啊?” “没报,许是看到天降异象,便知道你生了孩子,所以巴巴地过来了。” 元卿凌并不知道天降异象的事,听得他说,有些愕然,“什么异象?” 宇文皓其实如今都还有些惊奇,道:“就是你生孩子的时候,天空里忽然有异光,云层仿佛被染成了七彩彩虹,最后那些云层又像是变成了凤凰,慢慢地缩小,化作一抹光,落在了咱王府里,消失了,然后孩子便出生了。” 元卿凌大为诧异,“彩虹云?你没看错吧?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彩虹云?” “千真万确,大家都看见了。”他俯身亲了她一下,“我回来再慢慢说给你听,先把孩子抱过去给他瞧一眼,老爷子等着急了。” “ 行,你去吧,看完之后不许他走,留在楚王府里住一宿,这天可冷了,盯着他点儿,有咳嗽你告诉我,我给他开点药,这天气这么冷,跑来跑去的就怕他犯病。”元卿凌叮嘱说。 “知道!”宇文皓应下,抱着孩子出去了。 软萌的娃娃,放在了太上皇的怀中,把襁褓往下压了压,露出那张精致的脸,烛光映照在她那骨碌黑油的眼珠上,仿佛眼珠里头也种下了一簇火焰,流光闪闪,特别的精神奕奕。 太上皇瞧着,叹道:“说这孩子满月了,也有人信,怎就不像刚出生的娃娃呢?是不是过了出生日子,还赖在母亲肚子里头不愿意出来?” 喜嬷嬷也凑过来看,越看越喜欢,“您说得对,这眉目都长开了,还真像是满月的孩子啊,太好看了,不大像太子妃,这神韵都是像太子爷,可这模样,有三四分像包子哥哥他们啊。” 太上皇对孩子的疼爱,从眼底眉梢就能看出来了,凝望许久不舍得移开眸子。 “好了,皇祖父,您抱着这么久,也累了,且这里没有地龙,冷得很,我叫人给您准备了房间,您快回去休息,回头老元得说您不注意身体了。”宇文皓说。 太上皇依依不舍地 把孩子给喜嬷嬷,让她抱回去,然后叫宇文皓坐下来,有话要跟他说。 宇文皓本是劝他睡觉的,他非得还要说话,只能叫人生了炭炉,又给他膝盖上搭了一张薄毯,热茶送上,问道:“您要跟我说什么?” 太上皇看着他,眸色变得郑重了许多,道:“如今北唐里的金属矿产,全部都是朝廷所持有,但孤有一座金矿,是孤自己的,这金矿近年也有陆续的开发,冶炼,孤原先放了一批金子在内库里头,那些金子就全部捐给了朝廷。而如今孤把这金矿给她,是要继续开采,还是留着等她长大了再开,你当爹的可以帮她决定,但有一句说明白了,这金矿是她的,你不能拿她的,只能是代为保管,往后她要嫁人,这就是她的嫁妆,她若不嫁人,这足够她富足一辈子。” 宇文皓怔了一下,“皇祖父,这怎么行?那金矿是您的私产,您怎能给了她呢?” “孤剩下的这些日子,吃喝都有朝廷和百姓供养,金子花不着了,且孤物欲很寡淡,没什么想要置办,这金矿若不给了她,往后孤百年,也是归朝廷所有,与其要她日后等她皇祖父或者她父皇赏赐,还不如她自己有?” 宇文皓喃喃 地道:“但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她才刚出生,怎受得起这么重的礼?而且……” 太上皇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啰嗦,不是给你的,你也没资格替她推辞,你别以为当个爹就是了不得的事,孤还是她的太祖父呢,你且听着就是,她私产的安排,还陆续会有一些,至于她的名字和封号,孤也有了,龙太后曾说,她是火凤凰的命,命中带火,所以要适当克制,好名字万万千,咱也不讲究太多,孤选了泽兰两个字,水边的兰花,能克制火旺。宇文泽兰,封号为朝凤,三朝之后,孤会亲自下封,连老六的闺女一起封了,往后便你登基,她为公主,这封号也不能改,知道吗?” 宇文皓觉得名字和封号都还是可以的,但是金矿这事,他想了想,道:“您的私产都给了她,其他郡主都没有,只怕您会落个偏心的名声。” 太上皇没好气地道:“哪位亲王没有丰厚的田产房产?就你楚王府没有多少,研发武器的时候都差点背债了,且老六媳妇那边,你认为她还在乎什么金子银子?她有的是,再说等你日后登基当皇帝,若国库富裕还好,若不富裕,你试试叫其他亲王给你捐一些看能不能够?” 第1375章 拟定 他顿了顿,又道:“你的几个孩子,分封的城池都是在苦寒之地,日后这几座城池,是要成为我北唐的屏障,抵御北漠人的侵袭,办大事的人,背后怎能没有资金相助呢?这金矿说是给了朝凤当嫁妆,可兄妹一心,哥哥需要银子的时候,当妹妹的绝不会袖手旁观,总好过靠你资助。” 宇文皓听他这么说,觉得也妥,确实楚王府不算穷,但是离富裕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且等孩子们长大了,各自奔赴封地,又着实是苦寒偏僻的地方,吃苦是一定的,若时刻知道家里有矿,这日子才不会过得太清贫。 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伺候好太上皇躺下,宇文皓回了房中,元卿凌也没睡,等着他回来,问道:“皇祖父还有咳嗽吗?” 宇文皓和衣躺在她的身边,执着她的手,“没有咳嗽,说话中气足得很,且他帮孩子起了名字和封号。” “这么快?”元卿凌有些愕然,才呱呱落地两个时辰,便有名字和封号了?随意起的吗? “他大概是准备好了,估计你若是生个哥儿,他也有名字了。”宇文皓笑着说。 “叫什么啊?”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说:“宇文泽兰 ,说是压制火命的,封了个朝凤郡主,你觉得怎么样?” “泽兰?”元卿凌想了想,觉得比较满意,“奶奶会很喜欢,因为泽兰是中药名称,至于封号,这个咱做不了主,他认为好,那就好吧。” 宇文皓有些忧郁,大名不是他起的,小名来福被否定了,“那咱不得给孩子起个小名啊?” “你当爹的,你来取,来福狗剩什么的都不行!”元卿凌靠在他的身侧,笑着道。 这可真是重大的责任,不能胡乱起一个,毕竟,包子汤圆糯米他们的名字起得实在是太随意了,叫徐一沾了天大的便宜。 有了糖果儿的珠玉在前,宝姐儿秀姐儿的也起得不错,也不知道老六家的闺女起了个什么小名呢,宇文皓抱着元卿凌,一点睡意都没有,绞尽脑汁把生平所学全部都往脑子挤,越是着急,也是想不出好名字来。 等到翌日,他干脆把兄弟们全部叫过来,连同瑶夫人和王妃们也都一同请来,还特意派人去叫了四爷和宇文龄,让大家出个主意。 楚王府家的几个孩子,似乎都不大重视大名,但小名却是十分的隆重,因为,基本小时候就都叫小名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 给意见,齐王说元宵出生的孩子,就叫元宵。 袁咏意说小郡主的眼睛像星子,不如叫星星。 孙王慢悠悠地道:“叫桂圆多好,桂圆的核也黑油油的。” 孙王妃说了他,“除了吃,你还能起点别的吗?” 孙王这就不同意了,“吃有什么不好的?人活一遭,不就是为了吃吗?” 孙王妃翻翻白眼,“不如叫明珠吧,太子府上的掌上明珠。” “俗了,俗了!”齐王摇头反对。 确实是有点俗,孙王妃自己也觉得。 继续又是一通讨论,瓜果蜜饯零嘴儿往桌子上放,吃得孙王不亦乐乎。 就一个小名,足足讨论了一个时辰,也没个定论,宇文皓心累,看向四爷,“四爷,你也起一个。” 四爷手里刚好捧着瓜子,他已经嗑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瓜子,听得宇文皓问他,他顺口就道:“叫小瓜子啊。” “太敷衍了,敷衍得很!”众人纷纷道。 但是宇文皓听了,却觉得很合适,瓜子,小瓜,小瓜子,小小的人儿,小小的瓜子脸,瓜子似的眉眼,他的小瓜子仁儿啊,巴适啊! 宇文皓霍然站起来,“就小瓜子了!” 就这样出生一天都还没到的小凤凰, 封号,大名,小名全部都定下来了。 元宵节出生的小凤凰,宇文泽兰,封朝凤郡主,小名小瓜子。 定下来之后,宇文皓立马入宫报喜。 明元帝听得太子妃生了女儿,为他添了一位孙女,他十分的高兴,尤其看到儿子像个大傻子似的,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心中很是宽慰,这傻儿子也真是有福气,要儿子有儿子,要闺女有闺女。 太子儿女双全,自然是朝中的大喜事,明元帝已经让穆如公公草拟礼单,也亲自去了一趟长门殿,说是要与皇贵妃讨论赏赐孙女的事。 皇贵妃听得喜讯,也高兴得不行,也顾不得与明元帝有些生分,坐在一起商议了起来。 鉴于之前亏待老五,明元帝觉得这一次的赏赐不能草率,必须要给他应有的体面,所以此番封赏,言明要十分的隆重。 皇贵妃想起之前他曾赐给太子妃的南珠,便道:“臣妾记得,年前又进贡了南珠,之前宝姐儿也得过,几位郡主也有不少的赏赐,如今太子妃和怀王妃都是生了郡主,不可厚此薄彼,剩下的南珠就一并赏赐下去,另外,等臣妾精神些了,再与内府商议一下。” 南珠是稀罕物,明元帝 听得她这般提议,也觉得好。 商议了之后,明元帝又抱了一会儿小公主,想与皇贵妃说句话,皇贵妃推说乏了,他只得走了。 到底,他和皇贵妃是真的生分了。 便这么大的喜事,都欢喜不到一块去。 太上皇派人进宫说了一声,封号拟定了,先封了,至于怀王府的一双龙凤胎,则等到礼部拟定了封号之后,再行册封。 洗三的这天,册封诏书就下来了,小瓜子仁儿有了自己封号,朝凤郡主,且她皇祖父不等她满月,便已经分封了食邑,以示宠溺。 因着封赏了小瓜子,其他郡主也得有所分封,才不至于偏心,明元帝干脆皆大欢喜,各家亲王的郡主也都给了食邑,分了土地。 因着小瓜子才有了分封,诸位伯母婶娘对小瓜子那叫一个喜欢,简直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除了大人的,五位哥哥,也都给小瓜子送了礼物,把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全部堆到了小瓜子的床边,每天,五颗小脑袋都挤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妹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往日他们十分喜欢宝姐儿,糖果儿,秀姐儿,但如今,自己有了亲妹妹,才知道那种喜欢的程度真是不一样的。 第1376章 师父来了 元卿凌让包子去一趟姥姥家,告诉他们,妹妹出生了,让他们也跟着欢喜一下。 包子最喜欢办这差事了,到姥姥家报喜之后,全家人高兴得很,都知道女婿喜欢姑娘,这会儿,圆梦了吧。 元妈妈准备了很多东西,但是如今镜湖里异常,东西送过来怕收不到,因此,暂时等等,听方妩说,过两三个月,大概就能送了。 方妩让包子转告元卿凌,说她已经把所有的数据输入电脑,计算出结果,时辰,日子,方位都有了,只要没有外在因素影响之后,镜湖就能发挥精准的作用了。 方妩让包子要密切留意到妈妈脑子里的发光点,若即将消失的时候,一定要马上告诉她。 包子回去之后,也没敢说脑子里发光的事,只告知说镜湖过两三个月就能运行,这对元卿凌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 从发现镜湖到现在,痴想了许久,终于梦想成真在即,怎能不让她欢喜? 关于猴子的事,她想等镜湖可以开通,她自己回去一趟了解清楚之后,再告诉红叶。 穿越过来北唐,元卿凌觉得,如今才算是最幸福的,能两边奔走,终于可以实现,嫁在北唐,就好比只是嫁到别的城市一样的梦想了。 她估摸 等三个月左右,回家的路就能真正开通,到时候带着六个孩子,带着夫婿,浩浩荡荡地回娘家去了。 小瓜子很安静,这和她在腹中的时候差别很大,大到让人怀疑,那些起火的事情,和她没有一点的关系。 但元卿凌坐月子的时候总是看着她,想从她身上寻找到一丝异能的迹象,这样盯了七八天,着实见她和普通的婴儿没有什么区别,她觉得这样也很好,毕竟,五个哥哥定是把她宠得不行,叫她受不了委屈。 小瓜子十二天的时候,祈火来了。 宇文皓一直没忘记他,那场仗,祈火也帮了不少忙,全靠他忽悠秦大将军,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这才使得北漠人放松警惕。 但是,宇文皓却不大欢迎他。 他自己的闺女还没宝贝够,就要给这五大三粗的莽汉当徒弟,实在不舍。 他想起安丰亲王说,如果祈火真的来收徒儿,就说不同意。 所以,祈火到了楚王府的时候,宇文皓就和他摆下了酒席,等喝得七分醉的时候,祈火提起当初的承诺,宇文皓就拿着酒壶诧异地道:“本王没答应过这事啊。” 祈火傻眼了,“怎么没答应?甄易风说过的,等事成之后,你的闺女就是我的徒弟,当初 我也跟你说过啊。” “您是说过的,但是本王没答应啊。”宇文皓说着,善意地提醒了一下,“您说的这位甄易风,是他答应了您,您是不是该去找他呢?” 祈火眯起眼睛,急得满脸通红,眼底仿佛都蓄着火焰了,却又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定了定,随即摆手笑着道:“那不打紧的,他说过,如果你不同意,便叫我直接把徒儿带走,反正,你们这楚王府,也拦不住我,之前试过的。” 这会儿,轮到宇文皓傻眼了,瞪了半晌,急道:“他真这样说的?” “对啊,他说只要我抱走了徒儿,还没到门口,你们就得答应了。”祈火一副淡定地道。 宇文皓气得要死,伯祖父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叫他不答应,又暗暗授计给祈火,这不是要把小瓜子拱手相送给祈火当弟子吗? 他被伯祖父卖了? 祈火用无比单纯的目光看着宇文皓那复杂惊愕的面容,心头顿觉得有恻隐之心冉冉升起,忍不住地,他提醒了宇文皓一句,“其实,甄……就是你们那个安丰亲王,他本质是老狐狸,这点你们应该都知道吧?他说的话,你只能信一成,当然了,一成都不信是最好的。” 宇文皓暗暗磨牙,“你说要收 本王的女儿为弟子,那你能教她什么?” 祈火有些疑惑,“我什么不能教?我什么都会。” 他端正了坐姿,做出严肃的态度来,“太子,我跟你说,别看我这个人看似什么都不大在行的样子,但事实上我从事过无数的行业,刑侦,司机,魔术师,赌徒,服务生,销售,保镖,各行各业,都有或深或浅的涉猎,也曾做过生意……当然摆地摊也叫生意是不是?她愿意学什么,我就教什么,且我为人正直,绝不像你们安丰亲王那样净做忽悠卖拐的事,这点你是可以放心的。” 什么鬼?宇文皓忽然觉得想哭。 和祈火打起来,这实在是不能够,打起来就是忘恩负义了,他为北唐做了这么多事。 且打起来也没有胜算,真让他最后抱了小瓜子,就算没抱走,吓着她也不行啊。 他思揣片刻,道:“这么大的事,我得跟媳妇商量商量,再确定答复你。” 祈火点头,“确实要尊重媳妇的意见,你赶紧去问,我搁着等着。” 宇文皓叫汤阳招呼他,马上就往啸月阁去了。 元卿凌也知道祈火来了,果然老五回来苦着脸说:“那祈火要收弟子了,咱得想个办法,把这事给搪塞过去。” “搪塞怕是 搪塞不过去了,这样吧,咱跟他谈谈,就收个名誉弟子,不需要他辛苦教导,如何?”元卿凌道。 “先谈着,先拖着,我叫人去给伯祖父送封信,问问这事怎么解决。”宇文皓还对安丰亲王心存妄一想。 “那行。”元卿凌点头说。 祈火那边,摆出的态度比较强硬,什么都可以谈,但弟子是收定了,且他要马上看到自己的徒弟。 宇文皓叫人送了信之后,抱着小瓜子到旁边的侧院给他看。 祈火看到小瓜子,伸手抱了过来,瞧着这精致的小脸蛋,简直是心花怒放,这就是他的弟子了。 问了名字之后,他蹙眉,“小瓜籽?这名字哪里够威风?就不能叫窜天猴或者小鞭炮吗?” 好好的火凤凰,怎能这么没威风? 宇文皓正欲反驳他,却见他伸手去碰触小瓜子的眼睛,他惊得叫了一声,“别动,你动她眼睛干什么?” 祈火的手指在她的两个眼睛上抹过,便见他手指上顿时有一抹流火闪过,宇文皓怔了一下,定睛再看,却又觉得什么都没有。 祈火淡淡地道:“你别着急,她这火得给她压住,不然,等她再大一些,多少个楚王府都不够她烧的。” “什么意思?”宇文皓愕然地看着他。 第1377章 首辅再晕倒 祈火看着他,道:“你媳妇应该知道啊,这世间上,有很多能量是我们肉眼不能看见的,也有很多物质我们肉眼也不能看见,而有一部分人,能看见且能把这些物质转化为能量,例如火,我们能看见火,但是,有很多物质都是可以转化成火焰的,例如我们现在呼吸着的空气,里头也有可以燃烧的气体,只要提取其中可以燃烧的气体,例如氧气氢气就能点燃的,她的眼睛可以释出星火,能迅速点燃这些可燃烧的气体,所以抹去这星火,那么她纵然能控制气体,也不能轻易点燃酿造火灾,等她长大了,心智成熟了,这本事可以还给她。” 宇文皓目瞪口呆,“什么意思?她……她能自己点燃空气?” “这有什么奇怪的?宇宙中的能量物质这么多,还有人能控制风,电,雷,雨等等等等呢。” “她为什么可以控制?为什么我不能控制?”宇文皓问道。 祈火看着他,“你拿起旁边的杯子。” 宇文皓瞧着旁边的茶杯,慢慢地伸手拿了起来。 祈火欣慰地道:“瞧,你不是也有控制杯子的本事吗?你大脑释出的能量,决定了你能控制什么物质,当然,这些也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例如你练 功,能飞檐走壁,能飞花摘叶伤人,因为你的所有行为,都是你的大脑来控制的,取决于你大脑发育的程度。” 宇文皓看着祈火,半晌,站起来道:“你等一下,我找个能听得懂你说话的人。” 虽然不想老元这么快就出来见他,但是,祈火说的这些,他实在是听不懂,只能请老元出来。 等元卿凌出来之后,祈火又把原先的话说了一遍,又添了些,道:“寻常人不能做到的那些,我们都会称之为异能,异能者其实不少,只不过他们不轻易显露本事,偶尔有见到露出异能的,大家会称他们为神人,异能有天生的,有基因突变的,有遗传的,也有后天修来的,大周的龙太后你们知道吧?他们家族都携带异能基因,大周距离京城有数千里吧,但是她能瞬间就来到这里,因为她可以把身体化作质子瞬间传输之后再组合起来。” 宇文皓听得懵掉了,“把身体碎开?然后还能组合起来?什么鬼?” 祈火蹙眉道:“什么碎开?人的量子信息是不会消失的,这就是你们说的灵魂,只要聚回量子信息,好吧,就好比你们说的三魂七魄,当凝聚回来之后通过她的异能控制,就能在瞬间组合自己,以 人的形态站在你的面前。” 这些话,宇文皓怎么都没办法明白,但元卿凌是听明白了。 其实早有研究表明,当人的心跳停止,血液停止流动时,微管失去其量子状态,但存在于其中的量子信息不会被破坏,它们就在宇宙中传播散布。病人去世,那么量子信息就会在不确定的期限内存在于肉一体之外,即所谓"灵魂"。” 她所了解的实在是太少,但可以肯定,祈火或者是龙太后,都或许比她掌握更高的文明。 看着女儿乖巧地躺在祈火的怀中,元卿凌终于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她成为你的弟子。” 宇文皓怔了一下,抬头看着老元,怎地?这祈火来胡诌一通,就说服老元了? 这也太没原则了吧?还没问过伯祖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祈火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笑得露出了虎牙,其凶悍中竟是有些萌的感觉,说:“很好,日后,她一定能成为很出色的火凤凰!” 宇文皓看着他,又看看老元,总觉得不甘心就这么给闺女找了个师父。 祈火让他们抱着孩子,道:“我走了,小火猴儿三岁的时候,我每年会来一个月,直到她成年,我所学,会全部授予她。” 宇 文皓抱着闺女,下意识地问道:“那她现在还能烧火吗?” 祈火笑了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我方才说,她能掌控极容易燃烧的物质,但她现在已经不能靠意识燃火,如果她手里拿着火石,或者蜡烛,只要她愿意,还是可以把楚王府给烧了。” 他朝元卿凌拱手,“太子妃,不久之后,我们会在某个地方再见了。” 他说完,转身走了。 宇文皓嘀咕,“什么某个地方?不是说三年之后来吗?三年之后在这里见不就得了吗?还说得那么神秘。” 但元卿凌却心头沉了沉,想起了之前方妩说的话,或许,离那天不远了,她只希望能坚持到镜湖开通之后才出问题。 方妩最近也在和包子对接信息,元卿凌的脑电波出现了数次的异常,这或许是脑干细胞坏死的迹象,万一出现她认为最差的情况,就得有后备的措施。 她找过杨如海,请杨如海一直留意时空扭曲的事,如果时空恢复正常,那么镜湖应该就能正常运转。 她问过杨如海,如果出现万一的情况,是否能前去把元卿凌带回来,杨如海告诉她,就算去带她,危险系数和跳镜湖是一样的,因为出现问题的不是镜湖,而是整个空间,空间 与空间的连接出现了扭曲,就好比之前他们去的时候,也有被其他空间牵引的危险,但那时候她以一己之力强行拉回,但不能确定下一次还能在时空扭曲的情况下,把人安全带出。 有一些情况,是非人力可干预的。 而相信再过三个月,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只是,潜在的危险,使得方妩必须要提心吊胆地煎熬三个月,求保佑这三个月内,元卿凌不能再出现任何的危险。 真是每一天,都是煎熬啊。 可不等元卿凌这边出问题,首辅那边先出了事。 首辅在小瓜子出生的时候,被异象刺激了一下,重见光明,但是,这天忽然地昏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又再看不见了,不止看不见,而且还出现了头痛,头晕,恶心的情况。 顾不得元卿凌还在月子里头,太上皇急忙让人请了她过来。 这一了解,才发现其实首辅在重见光明之后的第三天,就开始出现头痛的情况,但他一直都没说,只自己运用内力来推血过宫,使得痛楚减少。 而且,他让喜嬷嬷按照之前包子拿回来的方子收拾了几服药吃着,也觉得颇有成效,本以为慢慢地就没事,殊不知这天喝了药继续运气推血过宫的时候,竟会昏倒。 第1378章 断联 不用元卿凌诊治,元奶奶便已经摸出脉象来了,回头看着元卿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元卿凌心头沉了沉,拿着听诊器上前去,其实如今的手段就算能诊断出来什么问题,也没办法对症治疗。 和奶奶讨论了一下,应该是他自己私自运功,冲破了血管,导致颅内压再度升高,且压迫了神经,如今再度失明,加上一系列的症状,基本可以断定,这血块压迫的地方已经开始往前倾移,很大的可能会损伤神经,引起脑干细胞的坏死。 老几个的退休生涯,刚刚开始规划,就遇到这么大的阻滞,这着实是一个挺大的打击。 首辅反而看开了,他笑着对大家说:“我退下来这些日子里,有小喜陪着,每天不必早起,每晚不必夜寝,看过日出,看过日落,赏过花开花落,吃过好久的安乐茶饭,我也没什么遗憾。” 他这番话,说得元卿凌差点泪崩。 太上皇一脸的死灰之色,他想安慰一下褚首辅,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帮不到他,再多的语言都是虚妄的。 喜嬷嬷坐在他的身边,一直握住他的手不放,眼泪在眼底打转,死忍着不让它落下来,瞧得让人心酸难受。 元 卿凌和奶奶都各自开了药,试着中西医结合,看能不能暂缓病情的发展。 但是,除了手术,真的没法子了。 且也拖不久,若是病情发展凶猛,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元卿凌回到府中就哭了一场,宇文皓只能陪着她难受,也是毫无法子的。 月子里的伤心着急,不免就更伤了元气,晚上就觉得脑袋沉沉,一直想睡觉。 宇文皓知道她是累坏了,便不许人吵着她,让她好好地睡一觉。 到了吃晚膳的时候,宇文皓进来叫她,叫了好几声都没醒来,伸手推她也没有反应,吓得宇文皓差点心脏停顿,伸出手指摸向她颈脖动脉的时候,她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抬着惺忪的眸子,“怎么了?” 宇文皓见她醒来,一颗心才落了地,“叫你吃饭呢,怎么睡得那么沉?你听到我叫你吗?” “你推了我。”元卿凌觉得脑袋还是沉沉的,也不大觉得饿,便道:“要不我还是继续睡吧,我不想吃。” “是不是不舒服啊?”宇文皓伸手抚摸她的额头,“你额头有点凉,是不是病了?” “可能是冷着了,毕竟还没出月子。”元卿凌把手抬起来,想要拉住他放在额头上的手 ,但手举起来的时候,却是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心头怔了一下,便想坐起来,坐起来倒是能坐,就是动作很是迟缓,很努力才能做到。 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两天冷得很,且你还哭了一场,你先躺着,我去叫奶奶过来给你把脉开药。”宇文皓心疼地道。 “好……”她应了一声,慢慢地撑着床沿,躺了下去,这些简单的动作她做得有些吃力,不知道是不是真病了的缘故,见他转身出去,她喊了一声,“叫包子过来。” “怎么了?”宇文皓回头看她。 “我交代他点事。”元卿凌心头有些慌,但努力没露出慌张的神色来,免得吓着他。 “行!”宇文皓估计是叫包子去姥姥家,问问首辅的病情如何治疗。 他先出去叫了包子,然后到院子里去请奶奶。 包子和汤圆一道过来的,兜里揣着蜜饯儿,进来便趴在元卿凌的床边,“妈妈,我有吃的,你要不要?” 元卿凌勉强地笑了笑,“不吃,包包,你看看妈妈的脑袋,那发光的,看到吗?” 包子拍了拍手,捧着她的脸转过去看了一下,脸色微微地变了,声音有些慌,“妈妈,只剩下一点了,快熄 灭了。” 汤圆也猛地看了过去,手里的蜜饯儿落地,“怎么办?快熄灭了。” “怎么会这么快啊?”包子喃喃地道,他捧着元卿凌的脸,手指有些颤抖。 元卿凌的心沉到了谷底,怪不得动作如此迟缓,许是出现断联的情况了。 “妈妈,怎么办?镜湖还不能走。”汤圆怕了,赤脚上爬到床上去,趴在元卿凌的身边,嘴巴扁了一下,想哭,没敢哭。 元卿凌深呼吸一口,努力挤出笑容来安慰儿子,“别慌,会有办法的。” 她努力地镇定自己,压住心头的慌乱,看着包子道:“你快去吃饭,吃完之后就睡觉去,问问方妩到底什么情况。” 包子胡乱地应了一声,“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我不吃饭了,我不饿!” 他说着,急急忙忙地往外走,跑到门口,又回来抱着元卿凌的脖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眼底涩红,哽声道:“妈妈你放心,一定没事的,你等我。” “乖包包!”元卿凌看他这么慌乱的样子,之前很少有这样,自从跟了首辅学习之后,一直都表现得特别的稳重,如今竟还要哭了,她心头顿时又痛又酸,安抚道:“好,妈妈等你 ,别着急,妈妈不会有事的。” 包子站直,看着汤圆,“你在这里守着妈妈,不许离开,知道吗?” 汤圆有些无措地哦了一声,“知道了,我不走!” 包子转身就跑,急急忙忙地回房去睡觉。 汤圆抱着元卿凌的手臂,一直依偎着她,小脸蛋都惨白透了,大眼睛盛满了泪水,泪水要掉下来的时候,他用袖子擦去,然后就一直看着元卿凌的脑袋,微微颤抖。 元卿凌帮他擦拭泪水,温柔地道:“圆圆,这事暂时别跟爹爹说,等问过方妩,知道什么情况咱在说,爹爹可没有圆圆这么坚强。” 汤圆乖巧地蜷缩在她的怀中,哽声应了,“知道。” 一会儿之后,宇文皓亲自带着奶奶过来,见汤圆也上了床去,不禁笑骂了一声,“又被哥哥欺负了吗?” 汤圆想摇头,但眼泪又快要掉下来了,只得嘟哝了一声,“哥哥打我。” “你又拿银子诱他了?”宇文皓伸手抱他下来,“来,让太祖母给妈妈看看。” 元奶奶坐在床边,伸手摸了一下元卿凌的额头,慈祥关切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冷着了是吗?今日出门的时候就叫你带个暖手炉子,你还不听奶奶的。” 第1379章 研究室失火 元卿凌扯了一下嘴角,算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是冷着了,奶奶,你随便给我开一剂感冒药就好。” “听听脉!”元奶奶号上她的脉搏,听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 宇文皓在旁边看着,见奶奶的脸色不一样,便忙把汤圆放下来,问道:“奶奶,怎么样啊?” 奶奶没撤开手,只是叫她换一只手继续听着,随口回答宇文皓,“应该是风寒侵体了,这得拖好几天才能好。” “那得吃药了。”宇文皓心疼地道。 奶奶的声音有些涩然,“你去叫人拿个暖手炉子过来,让她放在被窝里头暖暖手,这双手冷得很。” “好!”宇文皓马上便转身出去了。 奶奶把她的双手藏在被窝里头,然后摸向她的颈脖动脉,摸了一会儿,拿听诊器听她的心脏,听完之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回事啊?” “怎么了?”元卿凌知道自己的脉象肯定是有问题了,但包包那边还没有消息回来,只得先装糊涂了。 “心跳和脉象都很乱,且有偷停的状况,你自己也是医生,知道怎么回事吗?是不是和你大脑的药物有关了?”奶奶问道。 元卿凌心头缩了缩,知道在奶奶这边瞒不住了,只得 道:“我也不知道,叫了包包去睡觉了,问问方妩看什么情况。” “能回去吗?”奶奶也有些慌了。 “镜湖还不能走。”元卿凌叹一口气说。 “那有别的法子吗?”奶奶执着她的手问道。 元卿凌反握住她的手,“放心,有别的法子,方妩会有法子的。” 奶奶却不大相信,但是,看病她还行,这事她完全帮不上忙。 “老五那边先瞒着,等包子问过方妩,知道什么情况再跟他说。”元卿凌轻声道。 奶奶点了点头,“所以我支使了他出去,知道你大概要瞒着他的。” 元卿凌道:“这事我不会瞒着他,只是想先知道什么情况,如果真有大的问题,肯定要跟他说,六个孩子,必须要有个安排。” 奶奶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别乱想。” 元卿凌靠在奶奶的身边,忽然鼻头酸楚,想撒个娇,为了她而来的老太太,没享多少清福,又得为她担心了。 只是心头不禁疑惑,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出问题了? 那边出什么事了? 现代,广市。 方妩灰头土脸地坐在研究所外头的花坛石凳上,满脸被烟熏得漆黑,哭不出来,也没力气再跑进去。 安保措施做得如 此严密的研究所,竟然无故失火,她怎么也没办法相信,得知情况的时候,她已经飞快地跑回来,但火场还没受控制,安保人员和消防员拉起了封锁线,她闯了几次,进去之后还是被火逼了出来。 她双手掩面,很后悔,今天不该出去的,不该出去的,她为什么要出去?她脑袋一片空白,心却一揪一揪的。 解冻程序已经开启了,如果元卿凌的身体被烧,那不管现代的她还是北唐的她,都活不了了。 想到这里,她就想狠狠地扇自己几巴掌。 “方妩,方妩!”喧闹声中,有一人飞快地跑来,焦灼大喊。 她猛地站起来,看到元轻舟穿着白大褂飞跑过来,她再也忍不住泪水,蹲下放声大哭起来。 元轻舟拉她起来,满脸的焦灼,“什么情况?妹妹救出来了吗?” 方妩大哭摇头,“没……没有,她还在里头。” 元轻舟面容骇然,放开她转身就往火场里跑,但随即被消防员拉住,他急得发狂大喊,“放开我,我妹妹在里面,我妹妹在里面啊,放开我!” 消防员面容陡然一变,“什么?里面还有人?” 他急忙地拿起了对讲机,冲火场里的人喊,“注意,注意,火场还 有人,快找……” 元轻舟趁着他说话,猛地一甩手,扑进了火场里。 “喂,危险啊,你不要进去……”身后传来安保人员和消防员的喊声,但元轻舟已经踏着火闯了进去。 整个研究所,已经一片狼藉,地上烧过的杂物,灭火的污水,东面还有明火,消防员架起了云梯,在浇灌。 他顾不得了,寻了个入口就往里头闯,有消防员过来拉他,他崩溃大喊,“我知道我妹妹在哪里,你们快随我来。” 救人要紧,消防员见他这么着急,便派了三人陪同他一起去。 进到放置冷冻舱的十二层,这里简直是惨不忍睹,应该是发生过小型爆炸,东西乱七八糟,冷冻舱也被烧得漆黑,连接线全部烧毁,冷冻舱的盖飞了出去,元轻舟扑了过去看到冷冻舱里的人,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冷冻舱里,液氮已经没有了,原本的玻璃化保护层消失,身体虽然不曾被焚烧,但这里曾爆炸着火,温度在短时间内升到很高,所以她是被迅速解冻的,脑干细胞大概也活不成了。 他跌坐在地上,脑袋一片的空白,不知道身边的消防员说了什么话,便有人伸手去抱元卿凌,他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 ,便阻止得了,也没有意义了。 他被人拖着出去,耳边除了自己巨响的心跳声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他甚至连哭都没办法哭出来。 出到外头,看到茫茫暮色席卷进来,他脚下一软,眼前便黑了过去。 方妩见元卿凌被带了出来,马上上前与消防员交涉,经过一番交涉之后,方妩和元轻舟马上把她带回去元卿凌原先所在的实验室里,那里可以暂时安置她,经过扫描和连接之后,惊喜地发现脑干没有完全死亡。 但是因为身体已经解冻,且没有冷冻舱保护,即便用上方妩如今所研制的药,大概也只能保持三天左右。 元轻舟听了方妩说,双手掩面,悲痛地道:“三天,你的意思是说,三天之后,她还是会死?” 方妩慢慢地冷静下来,她想起了猴子的保存下来的大脑,一个很大胆的想法,慢慢地生出。 之前冷冻的时候,用了大量的冷冻保护剂,加上浸在液氮里头,温度太低,所以她的大脑本来可以像包子他们一样,慢慢地开发紧张,却因为温度太低没有办法。 可如果说如今已经解冻,又有合适的温度,又或者说,合适的身体,那脑细胞是否能继续分裂修复? 第1380章 四种可能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元轻舟的家里。 元教授和元妈妈已经回来了,但还不知道研究所失火的事,但显然这个事情也是瞒不住的,他们只是还没有时间看新闻。 所以,元轻舟没有隐瞒,把这件事情告知了父母。 元妈妈听完之后顿时手足冰冷,几乎当场昏厥过去。 好不容易稳住,却也是哭得几乎崩溃,之前元卿凌出事的时候,她便得了抑郁症,得知女儿幸福地在北唐活着她安心,现在,怎还能再受一次打击? 她哭道:“怎么办?这可怎办啊?小瓜子才刚出生,她如果出事,丢下女婿和六个孩子,叫他们怎么活啊?” 元教授紧紧地抱着妻子,也忍不住悲伤落泪,如今莫说妻子受不住打击,他也受不住啊。 元轻舟忍着眼泪安抚两人,等元妈妈的情绪稳定一些了,他才道:“起火的原因暂时还不知道,消防员会调查,但妹妹的事情,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方妩说有一个法子,我们一起来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可行。” 听得还有希望,两人当下齐刷刷地看着方妩,眼泪到底还是止不住,心悬在嗓子眼上,就盼着她能说出个可靠点的方案来。 方妩沉了一口气 ,道:“如今脑干细胞没有完全坏死,我已经注入一种药,可以暂时维持脑细胞的活跃度,所以这几天她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现在她的身体已经是不能用了,且就算现在送回冷冻舱也没用,我们唯一的手段,就是为她的大脑,寻找合适的身体,或者说,合适的器皿,在适合的温度里,让脑细胞修复自愈。” 元教授和元妈妈听了之后,都觉得方妩说的太过荒谬了,元教授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就,先说寻找合适的身体,你的意思就是脑干移植是不是?但目前来说,这种手术还没有成功过的例子,至于合适的器皿,这就更不可能了,取出大脑放在一个合适温度的地方,脑细胞就能自己修复?这不可能的。” 方妩道:“脑干移植,如今的医学水平是不行,但是,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所处的时代,脑干移植就和心脏移植一样,技术十分成熟,而这种手术,我认识的一位医生,她可以做。至于第二个办法,实不相瞒,之前我就发现猴子的大脑被元博士存放在她原先的实验室冰冻库里头,温度是零下十八度,原本只是一些大脑的细胞组织,但是这七八年过去了,竟然 成了一副完整的大脑,所以,我认为他们所注射的药物,可以促使脑细胞不断地分裂再生,甚至可以修复坏死细胞。” 元教授和元妈妈都是医生,且元教授在领域里也是佼佼者,但是听了方妩的话,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只是眼下但凡有一丝希望,都必须要去尝试,他们夫妇都没有办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女儿的痛楚了。 正商议着,便听得阁楼有动静,元妈妈马上回头去,眼泪又刷一下地上来,哽咽道:“是包包来了!” 包子从阁楼攀爬下来,元轻舟一把抱住了他,便立刻问道:“包包,妈妈有没有怎么样?” 包子在那边没敢哭,到了这里听得舅舅问,心头再也忍不住害怕,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这一哭,元妈妈吓得心都要停顿了,手足冰冷全身麻木地看着包子,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包子不轻易哭,这一次哭得这么伤心,想必,是凌儿出事了。 元轻舟忍着悲痛先安抚好包子,让他坐下来才好好地问,“妈妈出事了,是不是?” 包子擦了眼泪,鼻头红红的特别可怜,无措地看了看姥姥和姥爷,最后看着舅舅,难过地说:“妈妈的光快熄灭了。” 众人虽 然知道情况不妙了,但是听到包子这样说,还是心里头咯噔地沉了下去。 元轻舟抱着包子,沉默了一下,然后陡然抬头看着方妩,“你说的办法,第二个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去试验,不知道什么环境之下,脑干细胞可以重生或者是修复,甚至长出一副完整的大脑,我们只有第一个方法,可这第一个方法,首先不要说手术的难度,现在时空出现了扭曲,她怎么回来?你之前也问过杨如海医生,她也说过就算她出手帮妹妹,但是也不能保证妹妹能顺利回来,她一样有可能迷失在时间的洪流里。” 元轻舟这番话,如同倾盆冷水,泼在方妩的心头上。 众人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束手无策。 元妈妈哭声很压抑地响起来,她伸手抱着包子,指尖都在发抖,她实在不敢想象,女儿要丢下她几个孩子,孩子们以后没了妈妈,是何等悲惨的事。 半晌,方妩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杨如海的电话,拨了过去。 杨如海接听了,她在电话里把情况告知了杨如海,然后开了免提,想让大家听听杨如海是否有什么建议。 杨如海那边有半分钟的沉默,但是她似乎是敲打键盘,噼 噼啪啪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轻轻的叹息声,这半分钟的沉默,让大家的心仿佛都放在火上烤着,无比煎熬。 终于,键盘的声音停下来了,传来杨如海清凉的声音,"没别的法子,你只能让她试着跳镜湖,我会尽力相助,但我不能保证,因为时空里有旋涡,我刚刚模拟了一下她偏差的可能,有四种可能,第一种,她被困在时空旋涡里,在时空旋涡里,时间是静止的,等到时空旋涡消失,我们能找到她,但只是尸体一具,因为这边会脑死亡,这里的时间不是静止的。第二种,她会落在和北唐前后五十年的相差里,因为这一百年就是一个小漩涡,只要她落在这一百年间,便和如今一样,活不过三天。第三种可能,去了别的时空,那样结果也和第二种可能一样,她活不了。然后是最后一种可能,她能顺利回来,这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如果要执行这个方法,你们和她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第二种第三种情况,她都回不来了,第一种便能回来,也会死。" ,这岂不是九死一生吗?大家顿时又泄气了。 方妩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连忙问道:“那您是否能做脑干移植手术?” 第1381章 我们有一个危机 杨如海说:“我可以做,但我知道你想什么,随便寻找一具身体为她做脑干移植吗?这不可能的,方妩,你自己思考一下,元博士的意识,为什么控制异时空的元卿凌而不是控制其他人?这个时代每天死去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她不能控制这些人,却能控制北唐的元卿凌?” “为什么?”元轻舟哑声问道。 杨如海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悲痛与焦灼,声音温柔了一些,“因为,人的意识始终是在特定的磁场下活动,脑电波的发射与接收也是如此,她必须要找到和她共用磁场的人才行,当然,这个世界上必定还有其他人可以和她吻合,但是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慢慢去筛查,我这样说不知道你们是否明白,我用通俗一点的说法,民间传说的借尸还魂,也需要找到吻合的身体,若不吻合,那么意识还在,身体却会慢慢地腐烂,一样的道理。” 末了,她添了一句,“你们要谨记,只有三天的时间,你们最好尽快取得共识,其实没有得选择了,她必须要回来的,我方才说的第一第二第三种可能,都很危险,但是第一种可能如果出现的话,我认识的一两个 人,或许能帮她一把,能在一两天或者两三天之内,把她从时空隧道里揪出来。” “谁?”方妩下意识地问了一下,但其实杨如海认识的人,她都不可能会认识。 可当杨如海说出来的时候,她却怔了一下。 杨如海说:“他叫落尘,你所认识的安丰亲王妃落蛮的父亲,此人常年在时空里行走,他也经历过时空旋涡和时空扭曲,但好几次都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元轻舟不认识落尘,但是马上分析了一下,道:“也就是说,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是不是?” 杨如海道:“不能说百分之五十,因为第一种可能和第四种可能,出现的机会不大,最大的可能是第二种第三种,如果让我分析的话,她能成功回来的几率,在百分之二十左右,或者更低,但如果不尝试,她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你们沟通一下,尽早给我答复,我先找找落尘,你们不能拖了,伤心悲痛毫无帮助,必须尽快做决定,争分夺秒。” 杨如海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方妩放下手机,看着元轻舟,乱糟糟的脑子,至今还没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但是,她和杨如海的态度是一致的 ,认为如今确实需要尽早做决定。 元轻舟看向了父母,问道:“爸爸,妈妈,你们认为如何?” 元妈妈已经没办法思考,如今只有元教授做决定了,但元教授也是六神无主,只能道:“我们听专业的意见,既然杨医生说这样有希望,那我们就这么做。” 元轻舟轻轻地点头,把包子抱了过来,道:“包包,方才杨医生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都记得吗?” 包子点头,“我听得很清楚,也记得了。” “好,你回去之后马上告诉妈妈,让妈妈和爹爹商量,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让她尽快做决定。”元轻舟亲了他的额头一下,再把他抱入怀中,难过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滚滚滑落,这几个孩子啊! 包子听了杨医生的话,其实整个人反而是镇定下来了,妈妈的运气不差,只要还有希望,那妈妈就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他们也会尽力帮助妈妈的。 所以,他反过来安慰大家,让大家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他走之前,抱着元妈妈,道:“姥,你就等着妈妈回来吧,只要这一次成功了,镜湖又开通,那她就能时常在你的身边,就好比我们时常在 妈妈身边一样。” 元妈妈无声哽咽,抱紧了外孙子,心里头是剜肉的痛啊。 包子回去之后,把事情全部告知了元卿凌,杨如海所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漏,连语气都学了个十足,就唯恐不像了,无法让妈妈洞悉杨如海医生话里的把握。 元卿凌听得说研究所失火,忽然便想起了刚刚穿越来这里不久,见到方妩的时候,方妩跟她说,她所处的年代里得知的历史,存放她资料的研究所里失火。 她只觉得历史洪流滚滚往前,许多事似乎可以改变,但是,其实改变的只是个体,很多事,都是无法改变的。 仿佛宿命一般的吻合,让元卿凌反而镇定了下来,这么多的难关都闯过来了,怎能在她最幸福的时候掉链子?不会。 三天,从这里出发去镜湖,便着急赶路也需要二十四个小时左右,是要跟老五说了。 但在跟老五说之前,她忽然想到首辅。 首辅的情况已经很差,如果她走了,首辅基本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那是不是可以带着首辅下镜湖呢?如果说她有一线生机,那么首辅也会有,毕竟,若不去的话,他也是没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她 立马对包子道:“包包,你马上再去一趟,就说妈妈或许会带首辅一同跳下镜湖,如果我们能顺利到达,让姥爷和舅舅安排好,给首辅做手术……你先问问这个是否可行,可行的话,我这边就做好安排。” 包子马上点头,“好,妈妈,我继续去。” 他说完,忙地就转身回房睡觉去。 元卿凌坐起来,尽量忽略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感觉,等老五从小瓜子那边回来,她便起身,“老五,我有话要跟你说!” 宇文皓脱掉外裳,走过去扶着她,“你别起来,有话躺着说就行了,我先换一件衣裳,娃吐奶了,都吐我身上。” 元卿凌看着他俊美温柔的脸庞,想到要和他分开,不禁悲从中来,极力忍住,轻声道:“老五,你越来越像慈父,这父亲,你当得很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也能放心。” 宇文皓换下衣裳,听得这话,回头蹙眉道:“大晚上的,怎么说这些话啊?可不爱听了!” 元卿凌上前去,从他身后抱着他,脸贴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道:“你不爱听,我也得说,老五,我们现在有一个危机,我坚信能闯过来,但你必须要配合我。” 第1382章 做好安排 宇文皓心头微颤,执着她圈在自己腰间的手,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她,“什么危机?” 元卿凌看着他既惊且怕的脸,实在也是不忍心说出口,可这事必须要跟他说,绝不可瞒着他,所以,她忍住心头的悲痛,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包子去了一趟那边,说研究所失火,我原身解冻了,所以我要赶回去接受一个手术,让我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手术,这个手术的风险,方妩说不大的,但是就是我从镜湖回去的时候,或许会遇到一些……未知的危险。” 宇文皓从她说出第一个字开始,心就悬在嗓子眼上了,一直屏住呼吸等到她说完,他嘴唇翕动了一下,眼里的慌张无处躲藏,“那……如果你不回去,会怎么样?” “三天之后,”元卿凌深呼吸一口,声音开始哽咽,“我会死。” 宇文皓半晌没动,脸上的血色迅速地消失,看着她,艰难地呼吸一口气,“你这三个字,真像一把刀子。” 元卿凌摇头,“不,只要我回去接受手术,一切就会好。” “我陪你去!”宇文皓想也不想,立刻就道。 元卿凌看着他,沉声道:“你不能陪我去,回去的风 险是有的,我们说过不会一同涉险,必须有一个人安全,你不记得了吗?尤其,瓜瓜还没满月,怎么能父母都同时不在她的身边?” 宇文皓摇头,“我不能让你自己一人涉险,我必须要陪着你去。” 元卿凌道:“你陪我去又不能降低风险,如果我们两个人都出事了,丢下这几个孩子,丢下北唐,你能放心吗?老五,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当了父母,很多时候,就没办法感情用事,你知道的,而且我们协定过,绝对不会一同赴险,你得遵守诺言。” 宇文皓心头痛且彷徨,“老元,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自己去历险,我没办法想象只在这里等着你的消息。” “我一定会没事的,你要坚信这点。”元卿凌坚定地看着他,“还记得你上战场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也不放心,我多想跟着去啊,可我去了帮不了你,还得丢下孩子们,我只能说服自己,在家里等你回来,现在,我们只是身份对换,而我这一次甚至还没有你上战场危险,有很多人会帮我,而且真有危险的话,二宝也不会袖手旁观,你知道他们很厉害的,是吧?他们就曾经救过我们,你要 对我,对他们都有信心才行。” 宇文皓看着她,眼底越发红起来,他这辈子最无助最觉得自己无用的时刻,都是她数次遇险的时候,他完全帮不上忙,他可以保护很多人,却总是保护不了她。 灼痛的泪水滚下脸颊,痛苦道:“我没办法袖手旁观,我没办法只在这里等着你,不行。” 元卿凌没说话了,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他会理智的,他也必须理智,他一直都是有责任心的人,尤其对孩子,这些年,他学得很好,他是非常合格的父亲,所以,他一定不会让孩子有可能失去母亲的时候,再失去父亲。 从现代回来,她其实就猜到会有这一天了,但是,这已经是比她所猜测的要更好了,那时候,她没想过还有解救的办法,她拒绝了方妩和红叶要研究这种药的请求,她当时已经想好,如果她真的会死,那么,她就坦然赴死吧,来到北唐的日子,本来就是她赚回来的,就当做是上天的恩赐吧,如果真有神明的话。 残酷的痛苦过后,宇文皓确实开始慢慢地接受,且理智了起来,元卿凌知道他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所以,她不能哭,不能失去信心,因为 这对他来说,是陌生的领域,他不懂,他唯一的信心,来自于她的沉稳与坚信。 两人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明天一早首先去找首辅说这件事情,取得他的同意之后,中午回来邀约她的亲人好友过府相聚,不必告诉她们什么事,只告诉她们,她要离京一段日子,如果她回不来了,那么这就是最后的道别,聚完之后,傍晚就开始出发去镜湖。 这事也是瞒不住孩子们的,就算不说,孩子们也都知道了,所以,去镜湖的时候,她希望孩子们陪着去,至少这一路上,他们一家人还能相聚在一起。 安排好这些,宇文皓的心仿佛是被挖空了一般,痛得近乎麻木。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他需要利用每一刻钟和老元在一起,他真的很怕,留给他们的时间,就只有这么多了。 包子醒来之后,就带着汤圆糯米和二宝过来了,孩子们都知道妈妈脑子里的光快熄灭了,二宝年纪稍小一些,但是,他们其实很懂事,除了小凤凰太小,大家都守着妈妈。 “跟舅舅说了,舅舅说,他会亲自帮首辅主刀,只要你和首辅能顺利过去,他说一定能救到首辅的。”包子红着眼 睛说。 元卿凌忍住泪水,握住了包子的手,点头,哑声道:“好,好!” “妈妈!”孩子们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五颗脑袋都往她身边挤,伸手去抱着她,粘着她。 宇文皓别过头去,眼前这一幕,让他的心几乎都要碎了。 他知道,真的不能丢下他们,恨极了自己这么理智。 元卿凌努力调整心情,努力地挤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但却显得眼底越发地红,她把孩子们的手都握在一起,双手包着,看着宇文皓,“好了,我们不要这样,我又不是去了不回来,我肯定能回来的,包包,你告诉爹爹,告诉弟弟,方妩和舅舅是不是说过,他们十分有把握?” 包子很配合地说:“有说过,他们说去找一位叫落尘的师父,那师父很厉害的,他有一个女儿也很厉害,就是安丰伯太祖婆。” 宇文皓看着他,如今包子说的每一个字,但凡是和那边相关的,他都看得很重,哪怕是一个神情,他都得抓住。 不得不说,这句话还是让他莫名心安了一些,因为,安丰亲王妃这个人,素来是有些神话色彩,她是北唐的第一位神女。 她的父亲,应该是更厉害的吧? 第1383章 不去不去 几近天亮,孩子们都在身边睡着了,宇文皓抱着元卿凌也半躺在床上,两人都毫无睡意,唯恐错过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从知道到接受,只用了半晚的时间,当肩膀上有责任的时候,连悲伤都不能恣意,这就是长大的代价。 元卿凌伏在宇文皓的怀中,轻声道:“老五,如果说这是我剩下的最后日子,那么我一定不希望在悲戚中度过,我曾经想过,如果我能预知我的死期,那么我会做什么呢?那我一定是要给大家留下最美好的笑容,最开心的时刻,我一定不会哭哭啼啼让大家为我伤心难过,所以,这两天我们都尽可能地开心,我想记住的是你的笑容,我也希望你记住我的笑容,而不是眼泪。” 宇文皓忍住心头钝痛,哽咽道:“我明白,我会努力地做到。” 两人相拥到天亮,然后一同起身梳洗,到了隔壁房间去看小瓜子。 半夜里醒过两回,喝奶换尿片,现在睡得很沉,还没满月的孩子,如瓷玉般的白净嫩娇,然后便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眉头皱了一下,嘤嘤了两声,像是要哭一般。 元卿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胸口,不要怕,我的娃娃,妈妈就算不在你的身 边,也会一直爱着你,爹爹和哥哥也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长大,陪着你经历未来人生路上的悲喜哀乐。 泪水盈满眼底,最不舍的就是她了,不曾听过她叫一声妈妈,不曾看过她蹒跚学步,不曾看过她笑着朝她奔来。 包子也赤脚走过来了,这天冷的,睡醒没看到妈妈,心里着急,鞋子都没穿就跑了过来。 宇文皓一把抱起了他,“怎么鞋子都不穿啊?” 包子抱着他的脖子,头靠在宇文皓的脸上,“怕妈妈走了。” 元卿凌抬起头,浅笑,“傻孩子,妈妈要走的话,肯定要跟你说的,而且我们晚上说好了,到时候带着你们一起去镜湖。” 包子伸手过来放在元卿凌的脸上,“那带不带小七去?” “小七?”元卿凌怔了一下。 “妹妹!”包子指了一下小瓜子。 元卿凌奇怪地问道:“怎么是小七?就算排在你们后面,也只是小六啊。” “小六是糖果儿啊,糖果儿是你们的义女,自然也是咱家的妹妹。”包子霸道地说,甭管是不是妈妈生的,妹妹不嫌多。 元卿凌温柔地笑了,“嗯,你说得对。” 她和宇文皓对视了一眼,悲喜各半。 用过早膳之后, 夫妇两人出发去皇家别院。 要说服首辅去,还是有难度的,他离不开北唐,生于斯长于斯,他大概也会宁可死于斯。 到了别院,元卿凌便请了他们三位出来,道:“首辅的情况如今不乐观,我没办法治,相信御医也没有办法,但我知道有一处地方,有一个人能治他的病,只是这个地方比较凶险,我们未必能去到,可如果不尝试的话,那后果咱也是可以预想到的,没别的法子了。” 太上皇看着她问道:“什么地方如此凶险?是北唐吗?” 元卿凌摇头,“不是北唐,这个地方比较诡异,我们得跳下镜湖才有可能去到,所以,我们的危险在于去的途中,只要到达了那边,就一切安全了。” “跳下镜湖?”太上皇瞪着她,“你叫他去投湖?那不是要他命吗?” 元卿凌解释道:“镜湖,表面的一层是水,但只要穿过了水,底下就是一条通道,可以去到我们想去的地方,但是现在就是有比较危险的地方在于这条通道有些弯曲,因为一些外在的因素影响,让它不能按照原先的路线延伸,导致和其他的通道交错了。” 太上皇和逍遥公面面相窥,都满脸的疑惑,怎 么镜湖底下还有通道?通道交错,那最大的危险只是走错了路,如果发现走错了,回头不就行了吗?这算什么危险? 首辅知道一定不会那么简单,所以,他道:“算了,我不去了,就这么着吧,一个人活多长时间,上天早注定了,如今我已经没有遗憾,就这么去了,心里头也是欢喜的,最重要的是,落叶归根,死了能葬在这里,也是我的归宿了。” 大家听了这话,虽然难过,却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元卿凌昨晚想的时候,是觉得应该放手试试的,但是如果真的出事了,首辅就再回不来这里,他热爱这片土地,死了不能葬在这里,也是遗憾。 太上皇如今也是认命的,觉得去一个陌生而诡异的地方,变数太大了。 只是,逍遥公却还没放弃,他看着众人,道:“既然有希望,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就这么认输了?我们一辈子都没认过输,为什么现在要认输?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们才刚近古稀之年,往后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我们要活百岁,前半生我们累坏了,这后半生三十年,我们该在一起好好地享受,就这么放弃了,我肯定不甘心,按我说,要去的, 若是危险,那我们陪着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那样,便怎么也不会孤零零一人。” 首辅断言反对,“不行,我去已经是危险,怎么能让你们跟着去?不行,不去了。” 太上皇却认为逍遥公说得对,斟酌片刻,看向元卿凌,“能把我们也带去吗?孤和逍遥公的武功都不错,有我们在,这路上也不至于那么艰险。” “这和武功无关的,我们面临的危机,就是迷路。”元卿凌说,看着太上皇,她却忘记了,他们三人的心是凝聚在一起的,如果说首辅要去冒险,那他们两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要把他们都带上,之前不曾想过,她也不希望他们两人跟着去,这风险,他们实在没有必要去冒。 首辅听得太上皇的话,拒绝的更坚决了,“不必了,不去,就这么算了,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没必要折腾,我哪里都不去的,谁都别劝,话题到此就好。” 在首辅看来,这绝对不能同意的,因为如果不去,死的顶多是他一个人,但如果去了,他们又陪着去,那么就是三个人同时涉险,且到时候还有其他人陪同,得用多少条命来换他的一线生机?这实在不划算。 第1384章 就这么决定了 元卿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劝,又实在拿不出数据来证明此行的把握,可若不劝,又一点生存的希望都没有,怎忍心? 逍遥公拿出决断来,道:“不必管他说什么,他不去,我捆他去,太子妃,你跟我们说说此行的计划,带多少人去,这些人需要擅长什么,此行路途有多遥远,在逗留多久,我等做好安排,就马上启程。” 元卿凌看着逍遥公,轻声道:“此去,不需要带多少人,我原先决定,是我和首辅两人去,其余人,一律不带。” “那怎么行?就你们两人去怎么可能啊?单不说你还坐着月子,丢不下孩儿,就算能丢下,整个北唐就真的无人了?要你带着涉险去?你会武功吗?你甚至连自己都没能保护好,更不要说指望你保护他了。”逍遥公当下反对。 元卿凌苦笑,“我是必须要去的。” 太上皇看着她这一脸的苦笑与无奈,狐疑问道:“为什么你必须去?既然会迷路,证明你也不认识路,你只管画下舆图,我等去寻就是,你不要去,没满月就丢下孩子,成何体统?” 事到如今,元卿凌也没必要瞒着了,和老五对视了一眼,道:“我非去不可的 原因,不是因为我认识路,而是我若不去的话,我和首辅一样,也过不了三天五天的。” 太上皇容色一变,猛地看着她,眼底的惊愕与担忧暴露无遗,“你胡说什么?你怎么了?” 元卿凌知他担心,泪盈于睫,“我……我之前也伤了头,和首辅的情况一样,脑子里积血,散不去,吃药无效了,只能到这个地方去接受他们的治疗,所以我没有这么伟大,要丢下孩子去涉险,我只是没有办法了。”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你好端端的生孩子,你怎么会磕伤脑袋了?”太上皇惊怒又忧心,竟是拿着烟袋打了宇文皓一下,“你怎么护着你媳妇的?怎么就能让她磕着脑袋了?” 宇文皓心里头难受得很,挨了这一下打,跪了下来,泪水涌上,哽声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护好她,对不起。” 太上皇看着他落泪的样子,才知他必定是最伤心的人,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看着元卿凌,“确实如此吗?可孤看你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怎么会过不了三五天呢?” 元卿凌看看太上皇担忧焦灼的样子,心里头一片的悲凉难受,道:“不敢隐瞒您,确实如此,意外 的事,怪不得任何人。” 首辅轻轻地道:“那就去,若说有希望,那就去,老夫陪太子妃去吧。” 他对着太上皇,“你们两人不要去,我陪太子妃去就行,就这么决定了。” 太上皇心头又乱又急,“放屁,孤是必定要去的。” 逍遥公怔忡片刻之后,道:“我也是肯定要去的,这事,没得商量。” 首辅气愠,“我说不行就不行,太子妃陪我去便可,你们去作甚?添乱么?不能去。” 逍遥公嗤笑了一声,“拉倒,褚小五,这事轮不到你做主,你这瞎眼老头,只能是听从我们的安排,就这么决定了。” 首辅气得要紧,一拍桌子,“十八妹,你可别胡闹,我们仨怎可能同时离开北唐?就算你我能去,六也不能去,他若出点什么事,整个北唐都得哆嗦,你不懂吗?非得要我削你是不是?” 逍遥公哼道:“北唐你管了几十年,我也管了几十年,六儿更管了几十年,我们始终是会死的,怎么就离不了我们?你少说两句,出去叫小喜帮你收拾东西吧,趁早出发,这事没得商量了。” “不行,不能去!”首辅也犯倔了,坐着岿然不动。 逍遥公气得够呛,“你 这老头,还挺倔。” 太上皇淡淡地道:“不必吵了,孤心意已决,此行我们三人同上同下,谁都不落谁,若真遇险了,咱仨就死作一堆。” “不行!”首辅急得击手,“犯得着吗?犯不着,我不要你们陪。” “高看自己了,不是陪你,我们是陪太子妃的。”逍遥公说。 元卿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争吵,怎地?现在必定能带这多人去了吗?怎不问问她啊? 她看着太上皇道:“这一次去,不用去这么多人,我和首辅去……” 太上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快闭嘴吧,也轮不到你做主!” 这话一出,宇文皓和元卿凌都哭笑不得了,这……她是要带着他们三人去吗?那她的责任可重大了。 首辅见逆不过两人,只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们要去,小喜肯定也要跟着去的,怎么可能让她也跟着我去冒险?哎,你们就听听我的话,不要去,行不行?” “不行,你不想让小喜去,那就不要告诉她我们此行有危险,只说太子妃带你去治病,我们跟随护着,叫她回王府看孩子去。”逍遥公道。 “都说不行……” 太上皇暴躁地道:“好了,不要再讨论,就这 么决定了。” “可……” “闭嘴!”太上皇又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元卿凌,“什么时候出发?” 元卿凌叹了一口气,“原本打算今晚出发的。” “那就今晚出发,别的不要说,今晚酉时末,城门口集合!”太上皇扬手,一锤定音。 他把宇文皓和元卿凌撵走,让他们也回去收拾收拾,该交代的交代,该安排的安排。 回程的路上,元卿凌心里特别难受,她靠在宇文皓的怀中,泪盈于睫,“首辅本来不愿意去的,但听得说我出事,他就说要去,我知道他是为了陪我,老五,如果我真带不了他们回来,我想,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宇文皓听了这句话整个人像是失魂了一般,因为,她带不到他们回来,证明她也回不来了。 他说过要开心一些,可实在是办不到。 紧紧地抱着她,脑子里回想的都是这几年相处的点滴,他怎甘心啊?他还不曾让她好好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 强忍热泪,哑声道:“答应我,再艰难也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一定要回来我身边。” “我会,我会!”元卿凌灼乱地应着,心里涌上整团的离愁别绪,搅得她心口生痛生痛的。 第1385章 可惜无法回头 回到府中,府中已经来了很多人,今日一早,汤阳就已经派人到各府里去送信,说太子妃今天中午要宴请大家,因为她即将要出门一段日子。 这消息来得十分突然,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然就都过来了,就连静和郡主也丢下孩子,急急赶过来。 诸位王爷,王妃,冷大人,红叶,四爷夫妇,笑红尘和陆源,顾司夫妇,鲁莽将军和苏老表也都来了。 汤阳还派人去了静候府那边送信,所以静候府老夫人也来了。 老夫人特别的担心,见元卿凌和宇文皓回来,便急忙先问了,“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啊?” 元卿凌过来靠在祖母的身边,又见众人用担忧的眼光看她,努力地挤出了笑容,道:“我此番出门,一月不定,半年不定,但没有凶险,你们放心,我只是陪首辅去治病,治好了,就自然会回来。” 瑶夫人看着她问道:“去哪里治病?你不能替首辅治病吗?” 元卿凌道:“首辅伤势过重,如今再度失明,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请我师父出马啊。” “你师父?”老夫人诧异地问道,其实关于孙女懂得医术的这件事情,她一 直都觉得比较诡异,但是老人家信的东西多了,总觉得有些奇遇是上天恩赐的,以往不曾多问,如今听她说起,也不得不多问了一句。 “师父老人家在一个比较隐秘偏僻的地方,除我之外,他不轻易见任何人,所以我必须要带着首辅去,才能让师父出手救他。”元卿凌说着,却不得不佩服自己,如此扯淡的话,她能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她站起来,看着大家不大相信且忧心忡忡的眸子,笑着道:“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今天叫大家过来,主要就是想出行之前,和大家聚聚,不然这一去,或许半年一年之后才回来,会让你们挂念我。” “要去这么久啊?那孩子怎么办啊?”容月问道。 “孩子会很好的,府中有人照顾。”元卿凌笑着说。 容月却叹气,“那你如果真的去了一年才回来,小瓜子都满岁了。” 元卿凌心头一痛,泪水差点滑落,忙地抬起头,努力笑了笑,“这不是正好么?我倒是省去了带孩子的麻烦。” 容月奇怪地道:“这话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倒像是从阿四嘴里说出来的。” 阿四在旁边听着就不甘 心了,“什么是我说的嘛?我也不会这样说,我可喜欢带孩子了。” “你撒谎,你前几天才嚷嚷过,说带孩子贼累,又不放心奶娘带。”容月拆穿她。 阿四和容月斗嘴,倒是把气氛给带得热络起来,大家都忘记了疑问,元卿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红叶一直都盯着她,其实从她说要带首辅去治伤,还找什么师父,他就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哪里了,也知道她面临着一定的危险,但是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问。 等到元卿凌转身出去,他就立马跟着出去,逼着她到了廊下去问,“你要带首辅去哪里治病?是不是回去你们的那个世界?” 元卿凌看着他急乱的面容,心里咯噔一沉,你丫该不是也想跟着去吧? “你说啊!”红叶急问道。 元卿凌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带我去!”红叶瞪着她。 “疯了不成?”元卿凌没好气地道。 红叶说:“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我一定要去。” 元卿凌愠声道:“你去了有什么用?这不是添乱吗?我实话告诉你,我们这一次去,有没有命回来都不知道,你跟着我们去送死吗? 别胡闹好吗?我知道你关心猴子的事,但如果我能回到去,我可以帮你查一下,看他是否还有残留的意识,如果能救他,我一定会尽力。” 红叶盯着她,“什么意思?有没有命回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一次去很危险吗?” 元卿凌心里已经难过得不行了,在里头有强装欢颜,如今满心都是崩溃的冲动,眼底泛起了赤红,“如果不危险,我为什么要请大家来?红叶,我今天只是想跟大家好好地道别,你不要闹着我了,我怕我自己要崩溃。” 红叶怔怔地看着她,“既然危险,为什么非得去?” 元卿凌痛苦地道:“因为没有办法,如果我不去,我也活不了了,我和猴子一样,猴子会死,我也会死。” 红叶心头一慌,看着她那张酷似母亲的脸,“你……你可不要死。” 元卿凌道:“我就是不想死,才要冒险一试的,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带你去,你的目的性太强了,我怕你会坏事,而且,实在没必要,你且多等几个月,几个月之后,你如果真想去,你找老五,他会有办法的。” 红叶看着她,半晌,道:“好,我知道了,我们都 等你回来。” 元卿凌看着他,眼泪忍不住了,“谢谢你。” 宇文皓走了出来,见两人在廊下说话,也快步过来,“怎么了?” 元卿凌擦了一下眼睛,“没事,我去抱小瓜子出来。” 她说完转身便走了。 宇文皓看着红叶,对于红叶的执念,他也很清楚,大概红叶是看出了老元此行的目的地,所以缠着老元要带他去。 他道:“别缠她了,她够难受的。” 红叶默默点头,又看着他问道:“你去不了吧?” “嗯!”宇文皓寂寂地道。 红叶苦笑,“责任在肩,做人有时候挺苦。” 他背过身去,叹了一口气,“如果她真的回不来了,你往后必定也是要后悔的。” 宇文皓慢慢地靠在回廊的圆柱上,缓缓地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落下,他岂止会后悔?如果她回不来了,他这辈子活着的意义何在啊? 红叶瞧着初春的天空,笼罩着一层层的乌云,春日的雨季,即将要来临了,如铅的云层压得叫人无法喘过气来。 人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平淡也是幸福?是在即将失去谁或者已经失去谁的时候。 可那时候,已经无法回头去珍惜逝去的日子了。 第1386章 是不是那个地方 楚王府里,笑容还是有的,但是这笑容太勉强了,大家也不是不了解元卿凌,带首辅去治病,为什么需要她亲自去?她的解释也很牵强,她的师父不见其他人,那她可以带去了,然后就回来,没必要一直等着,能如此仓促地丢下还没满月的孩子,事情一定不简单。 但是,看她一直都笑着,大家也只好陪着笑,妯娌们最后在侧厅里说话,一向粗枝大叶的孙王妃却是忽然地落泪了,一落泪就转开脸去擦,哽咽道:“你得快些回来才行,我都不习惯你这么久不在。” 这话一出,大家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刺破了,一时,离愁别绪充斥着。 元卿凌心里头是很难受的,她嘴唇翕动了几下,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维持不住了,泪水想要滑落,她努力地忍住,像是许诺地道:“我一定会尽快地回来,一定!” “等你!”瑶夫人看着她,轻声道。 “我们也等你!”妯娌们纷纷地说。 元卿凌看着她们,泪盈于睫。 之后,她逐一话别,对孙王妃说,“以后别总是埋怨二哥了,平淡也好,吵闹也好,总归是他在你的身边,你才踏实的。” 对瑶夫人说:“你的婚礼我可能 来不及参加,但相信毁天吧,他会一直护着你,珍惜你。” 对袁咏意说:“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去走走,等老七有空闲的时候就去,别等了,想做的事情,尽量地安排去做,莫负年轻!” 对阿四说:“可劲地欺负徐一,他这个人,你不欺负他,他心里没底,但欺负了之后,还是要懂得哄一下。” 对静和郡主说:“别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放在孩子的身上,学点东西,充实自己,让自己的人生不要那么单一,多找她们说话,聊天,别孤僻,别让负面的情绪主导自己。” 对元卿屏说:“你和顾司好好的,照顾好祖母,别太累着自己,府中的那些事,能叫人分担就叫人分担一些。” 对笑红尘说:“不要轻易解散红梅门,红梅门是她们的家,解散了,家就散了。” 对容月说:“我知道你很多银子,但是,金山银山禁不住你这样的挥霍,如果实在是忍不住要花掉,那就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容月红着眼睛,“你如果回来,我给五百万两银子,这算有意义吗?” 元卿凌也笑红了眼,“好,等我回来收!” 孙王妃眼泪浅,受不得这样的临别嘱咐,总觉得是交 代遗言似的,擦了眼泪道:“不要说了,什么都不必说,你总之快些回来就是。” 元卿凌郑重点头! 送别了她在北唐这些年结交的好友亲人,还有很多,她没办法一一道别了,但她一定会努力争取回来。 出发之前,和奶奶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安抚好了她的情绪,才去看小瓜子,她抱着女儿,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吃了奶的娃儿,十分的乖巧纯净,天使一般,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对外界充满了好奇。 如此纯净的甜美丫头,实在不像是火儿做的。 不舍,不舍,万般的不舍啊! 宇文皓悄然进来,压住眸子里的悲伤,哑声道:“马车备好了!” 元卿凌颌首,痴痴看着女儿好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放下,眼泪也忍不住地滑落。 汤阳准备了一辆很宽敞的马车,让他们一家七口能坐在一起,徐一亲自赶车。 马车徐徐开动的时候,元卿凌猛地掀开帘子,看着楚王府的大门口,看着那熟悉的石阶,大门,门上的铜钉,门前的两尊石狮子,还有那石阶侧边地上青石板上的苔藓,顿觉泪水难忍,凄然滑落,不舍的岂止是人?这楚王府里的一草一木,一 砖一瓦,她也不舍,她早以这里为家了。 熙攘的长街,飘动的商家旗子,聚福堂,德福楼,长安街上的小贩叫卖声,一张张或欢欣或无表情的淡漠的脸,长巷子里传来了狗吠的声音,她倏然想起多宝,她没有跟多宝告别,她或许以后再见不到多宝了,一下子,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掩面哭了起来。 宇文皓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不愿意松开分毫,孩子们也伏了过来,让悲伤的气氛浓得化不开。 外头的徐一策马而行,从知道这件事情,到他赶车出门,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他脑子里也有很多事情在回想,一幕一幕,他很肯定的一点,没有太子妃,就没有他今天的日子。 他用袖子在眼睛上擦了一下,执着缰绳,驾了一声,掩饰了眼底的悲伤。 出城的时候,刚好是日落了,马车停驻在外头,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皇宫别院的马车到了,赶车的人是鬼影卫主帅罗将军,掀开帘子互相对望了一下,便放下帘子,开始徐徐地踏着残阳出发。 因为傍晚出发,这就意味着要晚上赶路,所以,入黑之后,行至一个小镇,便先进去吃饭,吃了饭再出发。 如今确定了他 们要去,所以,元卿凌也要告诉他们此行去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好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在用了晚膳之后,趁着罗将军和徐一出去打点马车和干粮,老五也带着的孩子们在附近溜达消食,元卿凌便对他们说:“我们去的这个地方,我原先说过不是北唐,但也不是这一片大地上的任何一个国家,而是另外一个时空,镜湖底下,就有这时空隧道,可以让我们通往我们所去的这个地方,我们所有的危险,就是在这个时空隧道里,我们或许会遗失在时空隧道里,或许会落在北唐前后的一百年间里,也或许遇到一些我们无法预料的情况,但我们还是有希望可以安全到达,因为,会有人相助我们。”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 太上皇正想说荒唐的时候,逍遥公却猛地抬起头,“那个地方,是不是可以有飞上天的战车?” “嗯?”轮到元卿凌怔了怔,看着他。 逍遥公却兴奋了起来,拍着太上皇的手臂,“阿娘说的……不是,师父说的那个,喝醉酒说的那个地方,有飞上天的战车,咱打北漠时候的那个战车,记得吗?” 太上皇道:“那个战车,是从雪狼峰上挖出来的啊。” 第1387章 到达镜湖 逍遥公急道:“哎,不是,篝火庆功宴的时候,喝醉酒他们说的话,说是一个什么时空里制造的战车,师父说了很多的,你都不记得了?” 太上皇怔怔地看着他,一副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样子,庆功宴的时候,他喝大了。 但首辅却记得,端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提了一句,“我记得,那地方的姑娘穿衣裳露胳膊露腿的。” “噢!”这么一提醒,太上皇顿时记得确实嫂嫂在喝醉酒的时候,胡言乱语说过这些,但他笑了笑,“那是嫂嫂胡诌的,她喝醉酒就爱胡说。” “不是,我相信师父,她说的一定是真的,那个叫时空的国家,距离咱很远,要去那边得走很远很远的路途。”逍遥公竟像是个孩子似地高兴着。 他说完,猛地转头看着元卿凌,“是不是啊?” 元卿凌本来十分郑重地要解释的,但是听他们的对话,仿佛早知道有这么一个时空的概念,只不过,他们认为的时空,只是一个国家的名称,有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叫时空国的意思。 “算是吧!”元卿凌想了想,道。 “怪不得这个国家这么难去到,也很少人来北唐经商,竟然是要穿过镜湖的。”逍遥公叹息道。 首辅和太上皇 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但是,也不知道怎么问,只是想了许久,才问一句,“那这个国家的皇帝是谁啊?姓什么?” 元卿凌笑笑,“那个国家,没有皇帝。” 首辅大为诧异,“没有皇帝?没有皇帝,那谁管这天下啊?那岂不是没了王法?” 元卿凌又想了想,“有管理的人,只是不能说是一个人在管,反正,你们去到就知道了。” 忽然很头痛啊,如果能去到,只怕事也不会少。 像老五这种小古董,接受能力强,现代的很多事情跟他解释了,他不能接受但是也选择理解和尊重,至于他们仨,只怕会是一言难尽啊。 上马车的时候,太上皇和首辅还在嘀咕那个国家怎么没有皇帝的事,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一国怎能无君啊?国无君,不得天下大乱吗? 接下来,倒没有这么忧伤了,许是逍遥公偶尔便飞过来这边,落在外头问时空国的事,弄得大家都啼笑皆非,冲淡了即将分离的苦楚。 其实太上皇和首辅是不相信的,首辅虽然说出了安丰亲王妃之前说的话,但是他和太上皇认为,那都是安丰亲王妃胡诌的,她骗人不眨眼睛的。 一个国家,是不可能没有皇帝统治的,而也不会有一个国家的 姑娘,穿衣裳的时候是会露出手臂和腿的,那得多伤风化?夫子都得上书骂死了。 看到逍遥公一路上不亦说乎地咯咯唧唧的,他们心里头都不禁说了声,这老傻头。 一晚上赶路,孩子们睡了,夫妇两人没睡,依偎在一起,执着手,偶尔说一两句话,都没什么章法,想起什么说什么。 半道在驿站换马,又马上赶路,翌日响午左右,便已经到达了万佛山。 下马车的时候,宇文皓就开始心慌,心跳加速,胸口像是压着一层厚重的乌云,怎么都散不去。 他一直牵着元卿凌的手,上山坡的时候也不放开,那种心慌越来越强烈。 “等一下!”到了半山腰上,身后就传来了声音,这声音十分的熟悉,众人忙地回头,却见安丰亲王夫妇牵着手上来了。 “炜哥?嫂嫂?”太上皇怔了一下。 逍遥公已经飞快地奔跑过去,激动地道:“炜哥,师父,你们怎么也来了?” 安丰亲王一袭滚金边的石青色锦衣,显得尤其的丰神俊逸,安丰亲王妃穿着柳黄衫子,简单利落。 宇文皓和元卿凌忙地带着孩子上前行礼,但宇文皓其实不大想行礼,因为关于小凤凰要卖给祈火当弟子的事还没弄清楚呢。 安丰 亲王说:“我来助你们一程。” “啊?”元卿凌有些意外,“您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有人下了命令,叫我相助你们回去。”安丰亲王妃回答说。 “谁?”元卿凌下意识地问道。 包子立马就在旁边说了,“方妩说过,是伯太祖母的爹爹落尘!” 安丰亲王妃笑笑,揉着包子的脑袋,“聪明!” 元卿凌没想到真会有人相助,当下信心大增,宇文皓最是高兴,连忙过去拱手行礼,“伯祖父,伯祖母,那一切就有劳二位了。” 安丰亲王道:“只能是尽力而为,别的什么都不敢保证。” 逍遥公在旁边问王妃:“师父,我们此行去的,是不是你原先说的时空国?” “这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王妃有些讶异地问道。 “记得,师父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逍遥公说。 王妃看了他一眼,“有些事,别记得太清楚,糊涂是福气。” 逍遥公笑着说:“好。” 众人小聚之后,继续前行,到了道观上,天色已经沉了下来,落日沉下,月华升起,日月同在一片天空,十分的美丽。 众人无心欣赏,与道观的道长打了招呼之后,便去了镜湖。 傍晚的镜湖特别的漂亮,蓝色的湖 水,如同一汪碧蓝的玉,那些旋涡,便是玉上的玉纹,一一圈地,卷着树上的落叶,消失之后,又跌落,看得大家都目眩神迷。 安丰亲王和糯米沿着镜湖走了一圈,两人都同时伸手指着一个漩涡,道:“这!” 那漩涡就在边上不远处,大约一平米左右大,漩涡不算快,慢慢地旋转着,有两三片青色的残叶落了去,在旋涡里打了几个旋,才慢慢地消失。 和其他漩涡相比,这个漩涡算是很慢的。 “用这个漩涡去,还不到时候,到晚上亥时正,你们才能跳进去。”安丰亲王道。 如今是酉时末,距离亥时,还有两个时辰,还能在道观里蹭一顿饭! 元卿凌听得宇文皓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时辰,如今对他来说,实在是重要得很。 太上皇把安丰亲王拉到一边去,私下问道:“炜哥,那国家你去过吗?真的从镜湖跳下去就能到?孤听着,怎么觉得那么荒唐呢?” “试试吧,小六,人一辈子,什么都要试试。”安丰亲王微笑着道。 太上皇总觉得一切都很梦幻似,不真实。 但既然决定了要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希望那边真有神医,能治好元卿凌和首辅的伤,也就不枉此行了。 第1388章 要素 本以为多两个时辰,能稍稍缓和一下心头的悲痛,但是当牵手上去,却发现这两个时辰,简直就是凌迟。 道观里头准备的饭菜,宇文皓一口都没吃,元卿凌也吃不下,其实在座的人都没有胃口,除了安丰亲王夫妇。 他们吃得很快,一顿风卷残云,便起身出去了。 三大巨头吃了几口,也丢下了碗,和徐一带着孩子们出去,留下五元夫妇在饭桌上对望。 该说的话,其实都说过,再说的也不过是反复的叮咛。 元卿凌见他中午没吃多少,昨晚也没怎么吃,便强打精神说:“陪我好好地吃顿饭吧,什么都不要想。” 宇文皓嗯了一声,拿起了筷子,只是双手都忍不住的颤抖,眼底红了,没落下眼泪,极尽压抑。 两人都胡乱对付了几口,放下了碗,对望着,宇文皓从饭桌上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他轻声道:“陪我去拜拜道观里的神仙吧!” 她点头,与他一同起身,在小道童的带领之下,拜遍了这里供奉的所有神仙,他十分虔诚,上香火,下跪,拜倒,道童所要求的规矩,他一一照做。 他已经毫无办法,只能寄望着满天的神佛,这道观里供奉着漫天 神仙,若是真有神仙,那就请保佑他们能安全地到那边去,再安全地回来。 本来只是他和元卿凌一起拜的,但是在外头等得有些不安的孩子们,也都进来跟着他们一起拜,爹地跪,他们跪,爹爹拜,他们拜,爹爹说希望妈妈平安归来,他们也跟着说。 太上皇在外头看着,紧抿着唇,心头堵得有些难受,对此行的风险他最担心的不是自身或者是他们三个人,而是元卿凌。 他们死了,也不过就这样,这一辈子也过够了,但元卿凌还得回来,这些个孩子若没了母亲,着实可怜。 安丰亲王夫妇不知道去了哪里,吃了饭之后,他们就出去溜达了,他们素来喜欢在山中游玩,这么多年,也是如此。 时辰到达之前,他们就回来了。 还有一刻钟,他们一起去了镜湖。 安丰亲王把最要紧的话,放到如今才说,就是说早了,元卿凌他们一会儿会忘记。 他道:“跳下镜湖之后,如果漩涡还是继续转着,让你们分不清道路,你们便听声音,辨别方位,我和落蛮会一直引导你们走,你们大约是要走八十一秒,或许会有一两秒的偏差,你们心中默数着,在没到八十一秒之 前,看到任何的光,任何的通道,都不要进去,有些光源,相差就是两秒,甚至是一秒,所以到最后你们要选择,你们认为的那点光源,是不是目的地,因为我方才说过,八十一秒,也是有偏差的,前后的偏差是一到两秒,记清楚了吗?” 三大巨头听清楚了,但是却一头雾水,什么八十一秒?什么意思? 元卿凌应道:“记清楚了!” “秒数你还能把握准确吗?”王妃问道。 元卿凌点头,“能!” “好,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时空扭曲的问题,你们进去之后,或许会遇到光源道路的交错扭曲,这扭曲会使得你们原地踏步,然后隧道里或许会有飓风,这扭曲和飓风都会影响你们的进程,拖慢你们的脚步,你们一旦慢下来,就不是八十一秒了,你必须在心头里默数着停顿多久,拖慢多久,然后掐着这八十一秒,懂得吗?” 元卿凌的心头开始慌,脸色微微变了,若无精准的秒表,她如何能掐得准这个秒数?尤其停顿,或者是被飓风拖慢脚步,剩下多少秒,她未必能掐得准,更重要的是这八十一秒也是有偏差的,而前后一两秒都会有光源,也就是 出口,那偏差的可能性太大了,甚至可以说,能精准地找到出口,机会只有千分之三四。 宇文皓看她脸色变了,也开始慌,问元卿凌,“你有把握吗?” 元卿凌看着他焦灼的眸子,道:“我只能尽力。” 糯米抱着她的腿,“妈妈,我会帮你算,我也会指引你。” “你?”元卿凌其实有些疑惑,“你能传声音过来吗?” 安丰亲王道:“但凡能看到漩涡里的人,都能传声音进去,但是我们所看到的,和你所看到的都是一样,也是会被扭曲所影响,只不过,我们能看到全局和所有的光源通道,所以,能稍稍地指引你走正确的方向,只是这个时间,我们会掐不准,因为你进了去,意味着和我们隔了时空,会有延迟,时间上,必须由你自己亲自把握好。” 太上皇听着他们说,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大够用,却还是说了一声,“那漩涡,孤也能看见。” “你只能看见漩涡,那漩涡里头有什么,你看到吗?”安丰亲王问道。 太上皇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一片树叶,迅速消失了。” 安丰亲王拍着他的肩膀,“我看到树叶进了漩涡之后,在第三个光源点消失了。 ” 好吧,当他没有说过,他只看到树叶消失,没看到什么光源点。 逍遥公问元卿凌,“那个八十一秒,是八十一天的意思吗?我们要走八十一天是不是?但你之前不是说,只有三五天的时间吗?而且如果说八十一天,我们肯定能掌握得了,每过一天,我们都记下来不就行了吗?这有什么难的?” 宇文皓去过现代,对他们的时间单位有概念,惨白着脸解释道:“不是八十一天,八十一秒,相当于你在心里头默数八十一声,所以,这很难掐得精准,因为那些光源就等于是出口,每一个出口相隔两三声,如果数不准确,那么就会走错出口。” 首辅问道:“走错出口,意味着什么?” 安丰亲王妃说:“如果提前出了,那么你们会回到过去,如果出迟了,你们会去到北唐未来的五十年间,至于确实是哪一年,也得在这秒数里扣,例如零点一秒,零点二妙,或者是更小的时间单位。” 首辅自恃读过几年书,竟然不自量力地把她的话分析了一下,最后摇头,“不懂!” 安丰亲王道:“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好!” 宇文皓顿时慌乱起来,急忙伸手抱了元卿凌一下。 第1389章 到了吗 孩子们也过来围着她,一副紧张的模样。 元卿凌努力忍着泪水,轻声安抚,“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的,你且等着我。” 宇文皓知道她一会儿责任重大,不能情绪崩溃,他强忍悲痛,强忍泪水,点了点头,哽声道:“好,一路小心,我会让包包随时过去,和你互通消息的。”便仿佛,她真的能顺利过去,不愿意想一丝别的意外。 “好,好!”她痴痴地看他,把这模样,深深地刻在心头上。 “好了,准备吧!”安丰亲王说了一声,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他,如今脸上也有了一丝恻隐。 两人慢慢地分开,再深深看了他和孩子们一眼,便站立在湖边。 漩涡距离湖边大概是五米左右的距离,逍遥公和太上皇可以自己跳下去,但是,元卿凌和首辅都需要有人帮忙,而且,他们四人下湖的时间,最好控制在不到一秒的差距,至于这个差距,下湖之后再调整。 “记住,我算的八十一秒,是你们的每一步,必须严格地控制在一步半米的距离,半米就相当于这样……”安丰亲王自己跨步,迈出了一个距离,众人都纷纷看着,首辅看不见,但是大家会牵着他。 “准备好了吗?”王妃问四人。 四人深 呼吸一口气,皆点头。 王妃便道:“好,首辅和太子妃先下去,由太子带领,太子,到了漩涡之后,你必须马上放手,而且,你要掠过湖面,千万不要踮水,你可以做到吗?” 宇文皓点头,“我可以!” “行,小六,十八妹,你们两人在太子起身之后,就立刻起来,做不到同时入水,也必须要把距离缩短,明白吗?” “这个,他们进去之后,先不要走,等等我们不就行了吗?”逍遥公有些急,就怕出什么乱子。 “进去之后,便会有飓风或者旋流,他们未必能站得稳,一旦走一步,就一切都不一样了。”安丰亲王道。 逍遥公嘀咕,“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啊?怎这么难走?就做一条路不行吗?” 王妃笑着道:“你这猴,还嫌弃呢,如今这个时候,你们能进去,已经是很多人在帮忙的结果了,若无这些人帮忙,现在压根进不去,一进去就会被吹散。” 她转身对元卿凌道:“你原先走过时空隧道,你忘记那一次,因为这一次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之前是龙太后相送,一切有她护着,但这一次不同,有一些现象,是人力不可为的,所以,就当是一次全新的旅程,谨记我们的话。” “ 知道!”元卿凌面容郑重地应道。 安丰亲王瞧着月亮差不到到正当空,月华上似乎凝着一层雾气,月儿水朦胧的,十分的美丽,他转身对宇文皓道:“好,现在起!” 宇文皓牵住首辅和元卿凌的手,深呼吸一口提气,如大鹏鸟似地纵身飞起,元卿凌想回头看一下孩子们,但是,怕情绪绷不住,没敢回头,甚至连老五都不敢看,瞧着底下的漩涡,在宇文皓松手之后,她连忙牵着首辅的手,落入了湖中。 他们刚落入,逍遥公和太上皇也扎进去了,第一个难关,控制得很好,他们先后入水,漩涡急旋了一下,一切消失。 眼前一片漆黑,不曾站稳,便有气流袭击而来,四人稳住身体顶着气流,却不知道往哪里走,安丰亲王的声音传来,“就往前走,快走,步伐平均,数秒!” 四人稳住心态,牵手往前走,一步,两步,一秒,两秒,有些光点如焰火散开一般在眼前迅速闪烁,那些光点散去之后,在身后形成一条扭曲的路,很快又归于漆黑。 心跳声如擂鼓,无人开口说一句话,唯恐错了步伐,唯恐数错了秒数,四手紧握,就怕落下了水。 走到十三步的时候,飓风袭来,一阵的气流直冲脚下, 面上,那气流如刀子般,吹得脸上生疼,他们被吹得生生退后了几步,元卿凌心头一慌,忙往回倒数秒数,可回数的时候却大惊失色,因为方才退后的步伐,到底有多大一步,现在距离还剩下多少。 没有参照物可以参考,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包子的声音传来,“妈妈,还有七十六秒,按照刚才的脚步走,还剩下七十六秒。” 元卿凌心头一振,连忙开始以七十六秒开始算,但是随即又听到安丰亲王的话,“不对,回传有误,起码相差两秒,你听我的话,现在开始算是七十四秒,但你听到我的声音之后,按照七十二秒开始算。” 元卿凌连忙又调整,有了数据之后,心头的慌乱减轻,开始慢慢地沉住,大脑里似乎形成了一台超级计算器,这个计算器里跳着秒数,前进速度,倒数距离,飓风阻力,时空逆流。 她知道方妩在帮她了,她不敢松懈,不敢胡思乱想,所有的精神全部倾注在计算上,遇到逆流,开始退数,再重新倒数,如此三四次,她便掌握到了规律。 第十八步,十九步,二十步……五十六步,七十步……眼看就要到最后的时候了,但是提前,安丰亲王的声音传来,“出口开始扭曲 了,偏差前后超过两秒,出去的时候自己掌握好,杨如海会试着引导你们,你们尽量看看周边的异常,或许是一个红点或者绿点。” 四人心跳加速,连忙留意着所见的场景,忽略白光,而是寻找绿点或者红点。 八十一秒了,眼前没有红点或者绿点,却有白光,是不是要出去? 元卿凌心头顿时大乱,可容不得慌乱,因为那白光开始散开往后移了,她急乱之下,“出去!” “不,有绿光,前两步!”首辅却忽然说了一声。 但是三人看过去,却没看到绿光,只看到白点附在漆黑上,那些白光却有些扭曲,散开了点三点四点,然后形成一个小漩涡状。 首辅不由分说,拉着他们往前,三人只得跟着他往前,可往前两步,这里连白色的光都没有了,漩涡也消失了,首辅一头扎过去,便感觉有牵引力使劲地拉扯,一挣扎,四人便顿觉得凌空一摔,脚下悬空,啪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漆黑一片。 但渐渐地,便看到黯淡的月色,还有那不大看得见的星子闪烁,慢慢地开始清晰起来。 这里是山上,十分的陌生。 元卿凌环视了一眼,心里头有些慌乱,这是哪里?时间对得上吗?是她要回去的时空吗? 第1390章 警队搜索 宇文皓在送了老元下去之后,飞回湖边,屏息等待,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八十一秒的概念,他有,心头也跟着默数,但是当安丰亲王出声提点或者是糯米说话的时候,他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情绪几乎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却不敢呼叫一声,唯恐干扰到安丰亲王和孩子们,他们聚精会神地盯着,可出不得差错啊。 过去了不止八十一秒,然后听得安丰亲王道:“出去了?是不是出去了?” 包子说:“是出去了,但是对吗?” 大家都摇头,糯米说:“不知道,没瞧清楚,光影太快了,而且没看到绿点和红点。” 宇文皓心中一沉,“没看到?你们看到的和他们看到的是一样的,你们没看到的话,他们是不是也没看到?” 安丰亲王安抚道:“先别担心,我听得褚小五说了一声看到了,应该没出错的。” 宇文皓都快哭了,“首辅什么都看不见的,他怎么会看到?” 大家都怔了怔,确实,首辅是失明的,按说他是最不可能看见的。 宇文皓急了,“那到底去没去到?是不是去错了?如果去错了怎么办?那地方可有镜湖啊?” 孩子们本来还比较镇定,被他 这么一说,也有些慌了,一起看着安丰亲王夫妇。 王妃想了想,道:“先回去吧,等等看,如果顺利到达,那边应该有通知回来的。” 宇文皓整个软在了地上,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干,坐在湖边的岩石上,几欲疯癫地看着湖面,心头有跳进去的冲动。 安丰亲王见状,伸手去拉他,“别糊涂,你跳下去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不可收拾。” 宇文皓掩面,痛苦地道:“她到底去到了没有啊?” 无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就连元卿凌,都没办法回答。 一片漆黑的夜晚,从月亮看,时间是没有错了,和北唐同步的时间,这会儿,估计是刚好亥时。 但是,这漆黑的山岗,到底是什么地方? 逍遥公看着远处一片起伏的漆黑山峦,问道:“这……就是时空国?这也太荒芜了吧?怎这般落后啊?” 太上皇看着元卿凌问道:“孤刚才听炜哥说,你来过的,那这个地方是不是?正确了吗?” 元卿凌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这里是山上,没有地标性的东西可以参考,甚至,是哪个国家都不知道,她记得出去的时候,是有一股子牵引力拉了他们的,是杨如海医生帮忙吗 ? 如果不是她,该不会是被飓风给推下来了吧? “我们……试着往山下走走。”元卿凌只得道。 这话让三大巨头都有些恐惧起来,逍遥公问道:“该不是下错出口了吧?那这里会不会有可能是北唐前后的五十年间?到底哪一年?” “应该不会!”元卿凌看着天空,这天空和北唐的天空太不一样了,北唐的天空,能看见很多星星,尤其是这样月亮不算特别明亮的夜晚,整个夜空里都挂满了星子。 可现在没有看见几颗。 反而是有些熟悉的污染配方在里头。 扶着首辅,他们摸索着下山。 这山着实是有些荒芜,穿着杂草丛生的坡地,都没发现有人走过的样子,且越走越荒芜,草儿都有半人高了,不得已,只能往边上走,希望能寻到一条路。 他们有眼睛的还好走一些,毕竟,虽说也是黑夜,可有月影的光芒照着,依稀可辩。 首辅则有些艰难了,跌跌撞撞了几下,亏得是大家扶着他,才不至于扑倒。 天气很冷,尤其在这山上,雾水深重,寒气包围过来,让人走得特别的艰难。 广市公安局,省公安厅紧急命令下达,调动广市百余警力,上鼎峰山寻找几名因为拍戏而迷路 的群众演员。 群众演员有四人,三位老人家,一位女人,其中一位老人家失明的。 因初春的天气寒冷,尤其鼎峰山上最低气温可以降到零度以下,老人家会受不了。 市公安局局长路阳亲自出动,在鼎峰山下成立指挥中心,各公安干警配备好通讯工具和行走夜路的工具,携带水和粮食,开始进行搜索。 这鼎峰山是景区,晚上六点之后就不再开放的,本来拍摄队伍在六点左右就已经下山了,可这几名群演却走丢了,且找了许久没找到,为了避免发生人命伤亡,因而出动干警寻找,景区的工作人员发了微博,引得附近很多网友过来帮忙寻找,围观,很多博主和抖音大V都过来架起了摄像机。 在山下的指挥中心里,方妩和元轻舟都在路阳的身边等着消息,元哥哥想上山去找,但是路阳不许,因为这鼎峰山太大了,且不知道他们四人到底在哪个方向,若是在不曾开发那一带,则不好找。 方妩悄声问路阳,“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找?相信不出动警队力量,您也能找到。” 路阳是安丰亲王妃的母亲,任市公安局局长,本身能力超群,方妩才会有此一问。 路阳看了她一眼,道 :“第一,这里是景区,我上山带他们,就算我能出来,他们四个人也要经过关卡出来,到时候一样要查问,现在是网络时代,几个身穿古装的人从景区里下来,且你可以想象其中有三人对这里十分迷惑好奇,到时候若有其他举动,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去,会惹来更多的猜疑。第二,有些能力,可以不用,就不要用,用多了,始终会露陷,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刚好今天有剧组在这里拍戏,何不以此为借口?” 方妩想想也是,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是不是确定他们在这里了?会不会出错了?” 路阳道:“如今这时空还受到影响,就连我,也未必能百分百地说肯定,但杨如海已经尽力了,而且听到他们说看到了提示的光点,那就应该无误。” 方妩和元轻舟对视了一眼,很是担心,应该无误,却不是肯定的。 元轻舟的电话响了,是妈妈打过来的,他走到一边去听,元妈妈焦灼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包包过来了,他问妈妈来到了没有。” 元轻舟道:“还在找,现在还没确定,先等等吧,叫包包先不要回去。” “还没找到啊?会不会错了?”元妈妈提心吊胆地问道。 第1391章 刚来就出事 元轻舟也是心乱如麻,兀自安抚着妈妈,“应该不会出错的,您别着急,先等等看,现在出动了很多人寻找,如果确实在这里,一定能找到的。” 元妈妈应了声,“那好,那好吧,有什么立刻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掉之后,元轻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和方妩对望了一眼,担忧得很。 他们走了出去,看着外头围观的人,这般大张旗鼓,实在是有些无奈。 杨如海也驱车来到,一身黑色的西装,长发梳在了脑后,以簪子固定,修得是干净利落,美丽洒脱。 她和两人打了招呼,便进了临时指挥中心。 “怎么样?找到了吗?”杨如海进去之后便问路阳。 “还没有消息,你确定不会出错吧?”路阳道。 杨如海蹙眉,“应该没错,我拉了一把的,但是,我不排除会有前后两三年的偏差,因为,落点我没办法修正,扭曲得太厉害了,相信这是最高值了,之后会慢慢平复。” “前后两三年?那就不好办。”路阳说着,连忙拨打了一个电话,问问鼎峰山上过去两三年是否出现过有人冻死在山上的案子。 答案是有的,但是,没有身穿古装的人被冻死在山上。 “换言之, 前两三年是没有可能的,就算出错了,也应该是往后两三年,那就不好办,现在时空扭曲得这么厉害,我们也不大可能去到两三年后带他们回来,就算我们能去,他们始终是要走时空隧道的,一样会出错,且这个时候出错的几率更大了,扭曲得太厉害,没办法辨别出口。”杨如海皱着眉头道。 方妩和元轻舟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都寒了,如果去了后两三年,元卿凌和首辅都活不成了。 方妩问杨如海,“你能上山看看吗?就算带不下来,咱也能知道她是不是来了,对不对?” 杨如海看向路阳,“你上去过吗?” 路阳道:“你在电话里说确定在这里了,我就没上去,出动这么多人,一定能找到,但是现在听你这么说,你还是去看看吧,如果出错了,我们也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杨如海瞧了她一眼,“话说,你为什么这般大张旗鼓啊?还引得这么多人来围观。” 路阳笑笑,“鼎峰山从前年到今年总共投资了三亿元进去,希望带动这里的旅游业再把经济盘活,但是收效甚微,景区的商铺和靠景区赚钱的司机工人们都快失业了,经济一片死水。” 方妩和元轻 舟听了这话,不禁啼笑皆非,方才说那一点二点的,竟都是搪塞之词,怪不得那么多博主大V过来拍照,警察都不赶走,原来是要带动旅游业。 真是,身在体制,念着苍生啊。 路阳挑眉,看着杨如海道:“你最好确定他们准确无误地回来到了,否则的话,我今晚的大戏可就很难收场了。” 杨如海笑骂道:“谁让你一个警察不好好管着治安,却想着盘活经济?出了幺蛾子,怪谁啊?” 杨如海说完,转身便走。 元轻舟很提心吊胆啊。 但杨如海转身出去,不等上山,路阳就在身后喊了她,“不用去,找到了!” 方妩和元轻舟几乎同时地跌坐在椅子上,紧绷着的心松弛下来,虚汗湿透后背。 话说元卿凌等人沿着荒芜的山坡往下走,走得实在是筋疲力尽了,其他三人都好办,她反而是精力不济的。 她还在月子里啊。 寒风飕飕,连着几个喷嚏包围过来,便觉得脑袋沉沉的,她实在是走不动了,裹着披风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逍遥公见她几乎虚脱,便提议道:“要不,我施展轻功下去看看有没有人?” 元卿凌摇头,“不要,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您 如果迷路了,找不回我们,那我们就失散了。” “倒不至于回不来,你们原地等我,我找不到人的话,会回头找你们的,就这么决定了!” 太上皇不放心他,他毛毛躁躁的,便道:“我跟你一块去吧!” 他回头对首辅说:“褚小五,你们在这里不要走,哪都不要去,知道吗?我们找到人就会回来寻你们。” “好,那你们小心点!”首辅也觉得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还不如让他们先出去找找。 太上皇和逍遥公施展轻功,掠过山林,便往山下而去。 这山比较高,山林错综复杂,一路皆没看到有人,连跃了几座山,跳过两条小溪,到了山下,看到一条很宽敞的路。 “十八妹,这路很平整啊,是什么东西做的?路的两边还挂着这么多的风灯呢。”太上皇抬起头,看着伫立在道路两旁的路灯,好奇得很。 逍遥公蹲下来,伸手敲了敲路面,惊愕地道:“很坚固啊,只不过灯这么多……咦,有一盏很大的灯过来了。” 喇叭的声音急速鸣响,尖锐的刹车声让两人的耳膜都几乎破裂开,两人怔住了,谁在尖叫?什么光这么强烈?是妖怪吗? “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 撞在了两人的身上,两人飞出去,撞落马路上。 “哎呀,我的老腰!”逍遥公发出了狂怒的声音,“有刺客!” “不是刺客,应该是大马车!”太上皇挣扎起来,哎,腿动不了。 车上,颤巍巍地下来一个人,脚步颤抖,慢慢地走了过去,看到身穿古装的两个人被撞倒在路上,他吞了吞口水,好在没死,但这么深夜,这俩老头蹲在路中间,是要碰瓷吗? “你们……你们没事吧?”那司机上前警备地问了一声。 “有人,看到有人了!”逍遥公欢喜地喊了起来,“那后生,这里是哪里啊?这里是时空国吗?” “看他的衣裳跟咱不一样,应该来对了。”太上皇打量着这个人,心里头稍稍地松弛,应该是来对了。 又一道强光照了过来,只不过,这道强光是从司机的反方向而来,司机两眼瞪大,看到弯道里飞出来一辆车,车速很快,喇叭声尖锐地再度响起,他一个驴打滚,滚到了马路边上,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幕。 太上皇和逍遥公惊得不顾伤势,飞跳而起,跳起来的高度刚刚好被车头撞上,尽管这辆车的司机已经使劲点刹车了,但是,还是把两人再度撞飞。 第1392章 先找回那两人 两人被撞飞起来,再摔在地上,也亏得是这一次有所准备,跃起的时候以内力护体,不至于再受了更严重的伤。 可到底原先就一人伤了腰,一人伤了腿,如今再摔下,直接就起不来了。 车上颤巍巍地走下来一名司机,看着眼前这一幕,像是傻了似的,卧槽,不是这么倒霉吧?今天刚拿证就撞死俩老头了? 两名司机隔空对望了两眼,哭丧着脸,前车司机哆嗦着取出口袋里的烟走过来,递给后车司机一口,嘴唇颤抖着道:“兄弟,你怎么看?是送医院还是扔下不管?这里没有其他人看见。” 后车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烟,几乎哭出来了,“我……我车没有保险!” 前车司机同样呜咽了一声,"我保险刚过期,三天,还没发工资,想着拖一个月再买!" 烟点燃了,抽了一口,两人眼底升起了狠意,却几乎是同时摸出了手机去拨打120。 元卿凌和首辅在山中等了有一个多小时,等得正心急的时候,终于看到远处传来手电筒的强光,这种熟悉的强光照射过来,让元卿凌几乎血液倒灌上脑,轰地一声, 激动得无以复加,跳起来就大喊,“有人吗?有人吗?麻烦带带我们下山,我们迷路了。” 光线全部照了过来,有很多人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这一声找到,让元卿凌和首辅都误以为是太上皇和逍遥公下山找的人,元卿凌本来没对他们抱多大的希望,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能找到人上来。 当大家一窝蜂涌过来的时候,元卿凌看到他们的警察服饰,喜极而泣,激动得很,可转念一想,却又担心会出现前后几年的偏差,便一直缠着问那些民警,问如今是什么年,什么月,什么日。 民警见她这样,不禁投去了可怜的眸光,瞧这张惨白惨白的小脸啊,也真是够悲催的,大晚上的被剧组丢在山上,这些群演真难混,还问什么年月的,怕是被冻傻脑袋瓜子了吧? 还有这瞎子……瞎了还要出来跑群演,生活有这么艰难吗?政府对残障人士不是有补助的吗? 民警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你们不是有四个人吗?路阳局长说你们有四个人的,还有两个呢?” 一句路阳局长,还有一行四人,让元卿凌肯定来对了时空,他们回来了 。 但是,激动了一下才想起民警问另外两人,顿时傻眼,不是他们找来的人,那他们呢? 元卿凌急道:“下山找人去了,你们没看到他们吗?” “没啊,什么时候下山去的?我们一路搜上来的,怎么没看见啊?”那民警诧异地道。 元卿凌的脸更惨白了,慌得不行,便首辅也慌乱起来,她忙压住首辅的手然后对警察道:“那你们快找,再帮忙找找,麻烦您们了。” “我们会找,你们先下山去,这山上可冷了,一个瞎,一个傻,别回头出了什么事。”民警当即安排了几个人送他们下山去。 元卿凌本来想在这里等等,但是,首辅如今看不见,又来到新的时空,肯定是会对陌生人有警惕,而且,首辅的伤势还是比较要紧的,先送下山去,和方妩他们联系上,先把首辅送去医院检查,准备明天的手术,然后她再回来这里帮忙找。 首辅却不愿意走,说要留在原地等他们回来。 “如果我们走了,他们回来见不着我们,肯定会着急,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等他们。” 元卿凌道:“你放心,有这么多人帮忙找,一定能找到的,兴许现 在就有人找到了他们,且带下山去了,我们下山能和他们汇合的。” 元卿凌其实很担心太上皇和逍遥公,但是,首辅这边情况是比较危急一些,他要动的是大手术,必须要早些入院检查一切指标,看是否适宜马上动手术。 所以,只能先劝他下山入院。 首辅听声便分辨到山中有很多人,想着这么多人找他们两人,应该很快能找到,且自己下山不便,走下去怕要花费不少时候,也着实不该耽误,便听了元卿凌的话,一道下山去。 一路下山去,只见摄影机,照相机,手机,各种摄影器材都往他们俩身上招呼,弄得这夜像白昼似的,期间还混着各种讨论的声音,说终于找到这几名失踪的群演了,不知道是拍的什么戏呢?这么好看的演员,怎么就当了群演? 元卿凌一头雾水,但也没敢再问身边的民警,就怕言多必失。 而她发现这些拍照的人,除了是自发来的那些人,还有媒体的记者,甚至有记者想上来采访他们,但随即被民警拦开,元卿凌拉着首辅的手,一步步地往下走,感觉到他的慌乱与无措。 首辅确实整个人是处于无措的状 态,走路的时候全靠她牵着,总是回头去倾听动静,在陌生的国度了,不见了他的老伙计们,他很担心,但是也怕给太子妃添乱,因而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太多的话。 做了小半个小时,首辅就有些吃力了,倒不是累,而是这些石阶很滑,他又瞧不见,落脚的时候,总是挨着石阶边缘,边缘又被磨得光滑,这就导致他有两三次差点摔倒。 民警走到他的面前,弯腰下来,“来吧,老头,我背你下山去,照着你这么走,天亮都下不了山。” 首辅面容微微一变,近乎冷厉地道:“不必,老夫自己会走,老夫只是不熟悉路,若是在北唐京城,老夫能健步如飞。” 护送他们下山的几个民警听得这些话,都用诧异的眸子看着他,还北唐京城呢,这老头,还挺入戏的,怪不得都瞎了,还有人找他拍戏。 拗不过他,只好随着慢慢下山去,首辅也用惊人的毅力,愣是摸索出下山的这些石阶的规律,所以迈下去的时候,双脚横八字放下,就不会滑倒。 元卿凌瞧着他努力地适应,且焦灼之后马上就心平气和地摸索,到底是北唐叱咤风云的一代权臣! 第1393章 先去医院 走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下山到达指挥中心,方妩和元轻舟在门口站着,远远地就看到他们来了,两人都激动得很,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元轻舟几乎是马上就拿出了手机给妈妈拨打了电话,“妈妈,看到妹妹了,看到她了。” 电话那边,竟传来了妈妈的一句阿弥陀佛。 挂了电话之后,两人忍住激动,没有马上上前相认,而是等他们来到之后,让那些记者上前拍照,然后民警再把他们撵走,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元轻舟看着妹妹,眼底微红,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先进去再说,这里风大。” 元卿凌泪盈于睫,重重地点头,喉咙被哽住了,一声都说不出来。 一行四人进了指挥中心,民警进来跟路阳禀报说还有两人未曾找到,路阳看向元卿凌,有些诧异,“怎么回事?不是一起……失踪的吗?” 方妩怕她不认识此人,连忙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位是安丰亲王妃的母亲路局,她安排民警上山找你们这几个失联的群众演员……就是你们。” 元卿凌明白了,感激地看着路阳刚想下意识地福身多谢,才想起这里不是北唐了,她连忙收敛姿势,用微微泛 红的眸子看着路阳道:“我们在山中走了很久,没找到出路,我和五爷精力稍差一些,又累又乏,实在是走不动了,十八爷和六爷就说说下山去找人,结果一去就没回来,路局长,他们人生路不熟,这里对他们来说有很多潜在的危险,请您帮忙继续派人找找。” 路阳用宽慰的眼神看着她,微微点头之后冲旁边的杨如海说道:“如海,你去看看,找到就叫人上去带回来吧,他们不认识路,应该走不远,且这景区附近一带都是封锁的,只要没有离开景区,就容易找到。” 元卿凌这才留意到指挥中心里还有一名女子站在旁边,她几乎无声无息,若不出声,竟是很难叫人留意到她的存在,她看着杨如海,眼底有无言的感激,拜托,恳求,“杨医生,您多次帮忙,我一直都没能好好地说一句感谢,实在是有愧。” 杨如海看着元卿凌,微微笑,“元博士,不要这么客气,我们神交已久,今日可算是真正地见面了,别担心,他们应该走不远的,我这就去找找。” 元卿凌感激地道:“谢谢您,辛苦您了。” “举手之劳!”杨如海笑着转身出去了。 元卿凌看着她的背影 ,微微地松了口气,杨如海在她心里,一直是神人一般的存在,有她出马,应该能找到太上皇和逍遥公的,因而顾不得叙旧,马上让哥哥帮忙联系医院,先把首辅送过去做检查,争取明天可以做手术。 元轻舟见她着急,便扶着她的肩膀宽慰,“你就放心吧,爸爸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你带人过来,我现在亲自送他去医院,先做检查,而你也不能留在这里等着了,你要跟方妩回去你原先所在的研究所。” 方妩也担心地看着她,道:“你的时间也所剩不多了,不能拖太久。” 元卿凌担心太上皇和逍遥公,道:“我先在这里等等,等他们回来了再一起去。” “最好不要等,你放心吧,杨医生一定能找到他们,妥善安置的,这么艰难地回来,可不能在这上耗了时间。”方妩劝说。 首辅听得屋中无旁人了,才问道:“太子妃,你的病情也比较紧急,你先去吧,老夫在这里等着。” “您不行,您得先去医院,您还要做手术呢。”元卿凌转身看着首辅说。 首辅听得这话,脸上是有疑惑之色的,迟疑了半晌,问道:“你说的手术治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手术治疗? 治疗之后,老夫就能看得见,而且不会死了?” 他本也不想来,只不过是为陪她来,如今才真正正视这个手术治疗的事。 “把握很大,首辅,您就放心吧!”元轻舟代替元卿凌回答,末了又加了一句,“我是您的主刀大夫,我做过很多类似的手术,甚至比这个手术更复杂的,成功率很高,您别怕。” 首辅沉默了一下,“老夫倒不是怕,只是……” “只是希望太上皇和逍遥公在您身边是吗?”元轻舟微微笑,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他很明白一个即将要做大手术的人,心里有什么顾忌,或者需要什么心理依赖。 首辅没否认,只是默默地添了一句,“只是想看到他们平安。” 元卿凌知道他挂心那两位老大爷,便道:“这样吧,我们都不要等了,我先陪你去医院,如果杨医生找到人了,让他们带去医院跟我们汇合,好吗?” 不等首辅说话,元轻舟马上道:“就这么决定了。” 他马上去安排车,跟路阳致谢和交代两句之后,驱车离开。 首辅瞧不见道,因而并不知道自己坐上了什么样的车,但是他能感受到速度,心头不禁骇然,这到底是什么马车?竟能跑 得这样快,真这样跑下去,岂止日行千里? 恰逢喇叭声响起,首辅便越发心惊,这不是马,到底是驯服了什么样的神兽来给他们拉车? 亏得这个国家不曾觊觎过北唐,否则,北唐又要多一个强敌了。 到了医院,元教授和元妈妈都在医院门口等着,元哥哥过去之前,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了,让他们在医院等着。 看到儿子徐徐转入,元妈妈偷偷地擦了眼泪,上一次分别,总担心再无见面的机会,日夜思虑,听得她怀孕生女,却又遗憾不能在身边,现在她这样回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但不管这么多,只想好好地抱着她。 车停下,方妩先扶着褚首辅下马车,让元卿凌过去见父母。 也不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元卿凌看到父母含悲带喜的眸子,心头一痛,疾步跑上去,抱着妈妈,泪水迅速模糊了眼睛,瞧不清楚爸爸的脸,她沙哑的声音里有灼痛,“爸爸,妈妈,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 元妈妈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这一次,元妈妈表现出无比的坚强,反过来安慰她,“会没事的,相信妈妈,一定会没事,你的手术和首辅大人的手术,都一定会成功!” 第1394章 逃逸的肇事者 首辅的耳朵很灵敏,听到元卿凌和元妈妈的对话,他很疑惑,问扶着他的方妩,“与太子妃说话的人,是她的师父吗?” 方妩还没回答,元哥哥就道:“是她的父母亲,我是她哥哥。” 首辅大吃一惊,“静候在此?你是她哥哥?元伦文吗?怎么声音不一样?” 元轻舟有些懵,看着首辅一脸疑惑的样子,怎地,人都带来了,还不跟人家说清楚吗?莫不是拐带过来的吧? 元卿凌含泪回头,笑了笑,“先进去再说。” 在这家医院的急诊部,有两个老群演因车祸被送了进来,陪同来的是两枚一脸惆怅的倒霉蛋,巴巴地在外头等着。 人已经送到急救室里已经有一会儿了,有护士无奈地出来问那两人,“伤者叫什么名字?对什么药过敏?有什么基础病?最近用过什么药?” 两人面面相窥,“不知道啊,我们两辆车撞了他,就送医院来了。” 护士皱起眉头,“交警呢?让交警调查一下。” 两人怔了怔,“没报警!” 护士咦了一声,“没报警怎么定责啊?” 两人擦了额头的汗水,呆呆地道:“一时慌得很,没想起来。” “您 就给他们治,我们没保险,不用定责,该多少我们俩对分。” 护士摇头,也不奇怪,这种乌龙的人,一年见不少,道:“医药费他们是可以对分,但是如果伤者家属来闹,要高额赔偿,看你们怎么赔。” 两人脸色都白了,后车司机吞了一口唾沫,问道:“护士,他们严重吗?” “有些严重,毕竟年纪大了,说是腰痛脚痛,一会儿去拍个片,看有没有骨裂,单子回头开给你们去交钱,交了钱才能做!” 护士转身进去叫医生开单子,剩下两人在外头焦灼难安地踱步。 踱了几步,后车司机忽然道:“我听说,只要人送来医院了,医生就不能不管,是不是有这个规定呢?” “可……可能有吧?”前车司机有些茫然地道。 后车司机轻声道:“那个……我要上个厕所。” 前车司机立马道:“我也去!” 两人疾步往外走,出了急诊通道,顿时玩命儿地跑。 急诊护士开了单子出来,却没看到人了,怔了一下,“怎么回事?人呢?” 旁边有等待的病人道:“跑了。” 护士气得要死,马上转身进去。 “医生,肇事司机逃跑了。 ”护士把单子放下来,道。 医生看向躺在急救床上的两位老人家,他们自打进来就没怎么说话,神智看似清醒,但是却一直盯着周围的东西看,有些乱,但是看到挂针的时候,他们就仿佛很安心,其中一位老人家还拿了他的听诊器,现在藏在屁股底下,就是不愿意交出来,说这个东西是他孙媳妇的。 “老人家,有你们家人的电话号码吗?我们医院要通知他们过来。” “号码?”太上皇瓷实地压着那听诊器,“知道号码!” “知道?多少?”护士连忙拿出手机。 “一!” “一,然后呢?” “就一号!”鬼影卫一号。 护士怔了怔,看向医生,一副是不是摔着脑子的问号。 医生觉得还是要先检查,便问太上皇,“你们身上可带了钱?因为两位的情况暂无生命威胁,接下来的检查,是需要先缴费。” “我有!”逍遥公顿时骄傲地说。 急诊室内的医生和护士都松了一口气,看着他从袖袋里头取出一锭……金子? 太上皇顿时就斥了,“你怎么带金子?不该带银票吗?” “谁知道银票这里能不能兑?金子是通用的。”逍 遥公道。 医生嘴角抽了抽,“老先生,你们剧组的道具,就收起来吧,如果说实在不记得自己亲人的电话号码,那我去给问问主任,看能不能先检查完再缴费,本来按照你们这年纪,被两辆车先后撞到,情况会是比较严重的,但我初步给你们检查过……算了,先拍片吧。” 医生看着他们俩,也觉得很矛盾,来的时候一个说腿痛,一个说腰痛,但是,他们可以起身可以动腿,没有痛的迹象,反而脑袋有些不清晰,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例如,那个脸上有雀斑的老人家,又开始咬着那针管,像是叼着烟斗似的模样。 他转身出去,叫护士继续问他们姓名和家庭住址以及亲人的信息。 “老人家,”护士拿着本子,叹了一口气,"请你们报一下,姓名,年龄,家庭住址,除了群演,可还有别的职业?” 太上皇道:“孤叫宇文护,五十二岁,职业什么的,孤这辈子就当过皇帝和太上皇。” 逍遥公扑哧一声,“你才五十二岁?七十二吧?” 太上皇寒了寒脸,“五十二!” 护士放下本子,严肃地道:“你 们要配合才行啊,这医疗费用不会很高,你们应该都有医保,农村医疗已经普及了。” 太上皇看着她,“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还要做检查,现在还不知道伤势到底有多严重呢,您的腰现在还疼得要紧吗?” 太上皇慢慢地坐起来,扭了扭,“不疼了。” 本来方才好好的,可一坐起来就觉得有些头晕,他又慢慢地躺了回去,“脑袋发晕,想吐了。” 护士觉得应该是有脑震荡了,可他们也不配合,这弄得事多复杂啊。 好在医生出去跟科室主任谈了之后,进来安排检查去。 医院的护工推了轮椅进来,让他们两人去检查,医生想拿回听诊器,太上皇眼明手快,一手抢了回来,瞪着他,“我孙媳妇的。” 医生真是头都痛了,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逍遥公把那一锭金子放在了他的手中,“不管是谁的,我们买下来,够没有?这十两金子了。” 沉甸甸的金子落在了医生的掌心上,连医生本来都以为是剧组的道具,但是这重量,着实不像是道具啊。 他狐疑地把马蹄金转过来看着底下,竟然有字,北唐内府铸。 这玩意,还真像金子! 第1395章 遇上了 人送出去检查之后,医生把那马蹄金给了护士,“先帮他们放好,回头交还给他们。” 护士拿在手中,觉得很沉,掂量了一下,还真有十两重啊,顿时诧异起来,现在剧组的道具,都做得这么逼真了吗? 但是瞧着这色,倒不像是纯金。 护士想了想,道:“我交给主任看看吧,如果真是金子,可不要丢失才好。” 她转身便出去了。 逍遥公和太上皇被推到了CT室去,太上皇想想刚才告诉了人家自己的名字和身份,总归是有隐患的,遂是叮嘱逍遥公,“他们如果再问的话,你就不要说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了,等没这么多人盯着的时候,我们就偷跑出去,得快些找回山上才行,他们怕都要冻死在山上了。” 逍遥公轻声道:“主要是不知道这些人武功怎么样,咱未必打得过。” "所以说,先观望观望,不能冒进,毕竟人生路不熟的,真有状况,也无人救驾。"太上皇循循教导。 “得嘞,不给太子妃添麻烦,记得的。”逍遥公道。 门关上之后,护工问他们身上可有带金属的东西,全部摘下来。 逍遥公就开始从两个袖袋往外掏,一锭,两锭,三锭,四锭,五锭…… 太上皇看呆了眼睛,“你也不嫌沉得慌。” “没钱,寸步难行啊,你是在宫里头待久了,不知道外头世界的现实,我带着点金子,好歹是吃喝不愁了。”逍遥公说。 CT室的医生和护工看得目瞪口呆,这真是金子吗? 护工帮他们先放好,让他们依次进去,拍个CT,里头就跟打仗似的,一顿狂嚎,几名护工进去摁住,方能叫他们听话地把CT做完。 只是这一番折腾,太上皇吐了出来,脑袋昏昏的,顿时没了力气。 逍遥公倒是没多大的事,就是有些头晕。 人推回去之后,半个小时出了结果,不排除脑震荡,急诊室的医生马上通知脑外科的人下来收症,这才把两个麻烦送走。 他们刚被推走,元哥哥和元卿凌就推着首辅下来做检查。 元卿凌已经换过衣裳,是在回来的途中,哥哥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马上买的。 “老人家,你一会儿不用怕的,我会陪着您进去,进去之后,您躺在……” “是十八妹的味道!”首辅猛地打断了元哥哥的话,耳朵竖起来,十分警觉地转动着头,“十八妹在这里。” 元哥哥怔了一下,“什么十八妹?” 元卿凌忙道:“您放心,等那边有消息了,我马上去接他们,杨大夫能找到他们的,不要担心,好好地做检查。” 首辅急了,“可我 闻到十八妹的味道,那樟气,他最喜欢用来熏衣裳的,他体质惹虱子,所以得用樟脑丸。” 元卿凌只闻到消毒水的气味,知道他是挂念着太上皇和逍遥公,若不叫他安心,是不会乖乖听话的,遂道:“好,我出去找找,让我哥哥陪您检查,检查完了之后我们上病房。” “有劳太子妃了!”首辅松了一口气,知道太子妃不会敷衍他的。 CT室的大夫隔着玻璃看了一眼,苦笑着摇头,怎么今天这么多拍戏的人过来看病? 见首辅听话进去,元卿凌出来打了个电话给方妩,问问方妩,那边可有消息。 方妩也打了电话过去,杨如海却说没找到,方妩没敢告诉元卿凌,只说还在找,这山太大,估计要再等一两个小时。 元卿凌这时候也有些担心了,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拍完CT,不用等结果就上了病房,元教授给首辅安排的是单间病房。 首辅回来不到十几分钟,元教授就拿着报告过来了,对元卿凌和首辅道:“和你的推断是没有差别,脑颅出血,血块压迫神经导致失明,如今还没有神经坏死的迹象,但是再拖下去,只怕就不好了,手术宜早不宜迟,就安排明天吧。” 元哥哥看了片子,点点头,“行,爸,这手术我来做吧,并不复杂 。” “好,交给你!”元教授看着首辅,此人他听包子和老五都说过,是北唐的重臣首辅,一辈子为了北唐劳心劳力,大忠臣啊,元教授对这样的人物,肃然起敬。 刚要寒暄几句,就听得首辅说了一声,“闻到味道了,是十八妹,太子妃,你快出去看看,他们找过来了。” 元卿凌刚想推开门,便见一名护士走过来,对元哥哥道:“元医生,有两位病人从急诊室送上来的,送到了五十六五十七床,胡医生叫您过去看看,这两位病人是脑震荡,吐了两回了,却很不老实,一直在乱窜。” “我过去看看。”元轻舟道。 护士瞧了首辅一眼,乐了,“还真是巧了,五十六五十七床的那两位病人也和这位一样,穿着戏服的,其中一个还偷了陈医生的听诊器,死活不愿意交出来,都快把急诊室的护士给气疯了。” 元卿凌一怔,当下推门大步往外跑去。 她跑到507病房,看到五十六五十七的病床,便马上推门进去,看到两三个医生和几个护士压着的两人,可不就是那两位吗?可不就是那两位出去探路的那二位爷吗? “六爷,十八爷!”元卿凌满脸惊喜,喊了一声。 挣扎的两人,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门口,露出了呆呆的表情之 后,逍遥公迅速大喜地喊了一声,“太子妃!” “褚小五呢?”太上皇马上问道。 元卿凌急忙走了进来,看着两人,“你们怎么来医院了?受伤了?” 太上皇的头有擦伤,方才在急诊科的时候,医生已经给他消毒过,所以额头的伤口还残留黄色的消毒碘伏。 元卿凌伸手扶着他的肩膀,看着没别的外伤,这才稍稍地放心。 “被马车撞了。”逍遥公说。 “天啊,没别的事吧?”元卿凌连忙问医生,“他们有什么问题吗?伤到哪里了?” 那胡医生看着元卿凌,“你是家属?” “是,都是我爷爷!”元卿凌忙说。 元轻舟也进来了,见果然是那两位老人家,也放下了心头大石,问胡医生,“情况如何?” 胡医生道:“这位自称……孤的伤者,急诊室推断是有脑震荡,拍了片子,没看出什么异常来,想必问题不大,至于另外那位,也有过恶心头晕的症状,右小腿有骨裂,需要打石膏,脑震荡的症状消失之后,可以转回去骨科!” 元卿凌凑在逍遥公的身上闻了一下,有很淡的樟脑味道,首辅的鼻子,是狗鼻子吗?这么淡的味道都能闻到。 “褚小五呢?”太上皇又问了一句,从胸口里缓缓地抽出偷来的听诊器,“这是你的吗?” 第1396章 先回去告诉爹爹 元卿凌怔了一下,看着他一本正经递过来的听诊器,他攥得很紧,眸光警觉地瞧了一眼旁边的大夫,唯恐他们抢走似的。 元卿凌眼底发热,便是逃难,总也不忘记她,她接了听诊器,“怎还帮我惦记着这个啊?” 太上皇说:"这地方孤不认识,又那么多人穿着孝服,孤心里没底,拿着这个就放心了。” 孝服?元卿凌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眼光看向旁边,旁边站着的医生护士,穿着白大褂……这误会可大了。 “褚小五呢?”太上皇又问了一句。 元卿凌见逍遥公也看过来了,两人都有担忧之色,连忙道:“没事,放心吧,刚刚做了检查,送病房去了,等待做手术。” “那你叫人把我们仨关在一起呗!”逍遥公撑起脑袋说。 元卿凌看向哥哥,“可以安排吗?他们分不开的。” 元哥哥道:“好,我安排一下,首辅比较紧张,主要是他对这个手术不了解,一会儿给他剃头的时候会更紧张的,如果说有他熟悉和相信的人在身边,会好很多的。” 他转身跟胡医生说:“小胡,我来安排就好,你先去忙!” “行!”胡医生再瞧了一眼这俩老头,心里头觉得十分怪异,开始认识是剧组的人,但是后来听他们的 对话,又觉得不像,有些称呼和对话,是不经过修饰的。 搬病房的时候,元卿凌帮忙收拾他们的东西,逍遥公的床上有一袋东西,用一个大黄色的塑料袋装着,沉甸甸的,提起来的时候旁边的胡工连忙道:“这些铜块很沉,得捧着底下,不然袋子要穿了。” 铜块?元卿凌狐疑地打开袋子,一看,不禁啼笑皆非,从京城出发到万佛山,再从镜湖到这里,他可从没说过他携带了这么多金子呢。 古代的金子因为提炼技术不先进,所以金子的颜色看起来和现如今的铜差不多,比较哑色,怪不得人家说是铜块。 这样也好,省得被人惦记了去。 转到病房那边之后,仨老头重遇,十分的激动,互问平安之后,就开始诉说各自的际遇。 逍遥公绘声绘色地道:“我们连续奔了几座山,到了山下,那地方可了不得,有一条很宽大的官道,那官道很奢华,两旁都挂着很高亮的风灯,那么大的风,愣是没吹灭,可见那灯罩实在是了不起,我们正打算找人,结果官道上就来了一辆马车……也可能不是马车,我至少没看见马,那车快得很,直接把我俩撞倒了的,撞得小六腰都快断了,结果没站起来,又一辆车过来,再撞了一 次,亏得这一次是先瞧见了,提气护体,不然小六这条老命非交代在这里不可了。” 首辅听得胆战心惊,“你怎不护驾啊?那后来呢?后来怎么到这里来了?” 逍遥公吞了一口唾沫,回想起也觉得心有余悸,“被撞第二次就没敢起来了,怕起来又被撞,后来那两个车夫就叫了一辆大车过来,那大车不得了,外头看起码能坐十个人,但是进去里头就小了,主要是里头放了很多东西,他们人太多,又带着发光的家伙,那些发光的家伙能照得很远,我们不知道对方底细,也没敢打,后来他们就拉着我们过来这里了。” 元卿凌也在旁边听着,问道:“那送你们来的车夫呢?他们撞了你们,怎地没陪着你们?” “肯定逃了。”逍遥公哼道。 元轻舟在旁边笑着道:“放心,跑不了,他们来过医院,监控早就拍下了,估计急诊室那边的医生已经报警。” “报警?那岂不是要问话?”元卿凌一怔,连忙看着他太上皇和逍遥公,他们两人可是没有身份证的,是黑户,最重要的是,他们说话有些格格不入,到时候三言两语就被看穿了。 “我们就说吓呆了,什么都不知道。”逍遥公还是很机警的。 元卿凌竖起拇指 ,“对,就这么说!” 反正监控既然拍下了那两个人,警察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方妩那边给元卿凌打了电话,让她回研究所,时间不多,她的事情也要抓紧了。 元卿凌本来想等首辅做完手术的,但是,方妩不同意,手术宜早不宜迟,而且首辅的手术没有太多的危险,不用她盯着。 元妈妈也打了电话过来,说让她先回家一趟,包包过来了。 元卿凌心头一痛,老五还等着消息呢,得快些让他知道他们都安好。 她交代了几句,便马上开元哥哥的车回家。 元卿凌一走,太上皇就问元轻舟,“她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妹妹啊!”元轻舟笑着说,看到太上皇狐疑的神色,道:“您先别问了,这事她肯定会跟你们解释清楚的,现在,你们三个人在医院接受治疗,她在另外的地方接受治疗,你们都会好起来的,等好了之后,就可以一起回去北唐了。” 太上皇盯着他良久,忽然道:“你就是她的堂哥?静候的大侄子?” 关于老五在战场受伤,一路护送回去,太子妃和那个所谓堂兄一起帮老五治疗,这事前后始末,太上皇后来是知道一部分的,之前不曾想起来,如今他这么一说,他倒是把事情串 联起来了。 “没错,是的!”元轻舟没有否认。 仨老头都有些懵,静候的大侄子怎能来了这里呢? 真乱! 元轻舟让他们三人先叙叙旧,给首辅打打气,毕竟大手术在即,紧张的情绪需要放松放松的。 元卿凌回了家中,妈妈和包包在家里头等着她,她一开门进去,包包就猛地扑上来抱着她,不轻易哭的孩子,抱着元卿凌的时候,哇哇地嚎啕大哭,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又委屈又慌乱,一边哭着一边说,“你吓死我们了,还以为你们没来到,爹爹都吓得不会说话了。” 元卿凌心里可刀割似地痛,老五肯定是担心坏了,她忍痛捧着包子的脸,给他擦了眼泪,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好几口,哽声道:“好包包,不哭了,妈妈没事,你快些回去跟爹爹说,让他放心,我们都平安到达了,等我们治好病,就可以回去见他了。” 包子收住了哭声,不舍地道:“我还会来看你的,但我要先回去了,我要告诉爹爹,不让他担心。” “好,好孩子!”元卿凌哑声说,再抱着他一下才放开,道:“你回去吧,看好弟弟妹妹,别惹爹爹生气,知道吗?” “知道了!”包子闷声应道,依依不舍地看她一眼,才转身上阁楼去。 第1397章 手术之前 元卿凌等人从镜湖走了之后,宇文皓许久都没离开,一直坐在镜湖边上,心里像是被什么挖了一块,空落落的,不完整。 孩子们都守在他的身边,包子睡过去了,醒来之后说了一句妈妈还没到,又继续睡过去等待。 一句妈妈还没到,让宇文皓恨不得跳进镜湖里头,他实在不敢想别的可能性,只能一直想着,他们一定会平安到达的。 安丰亲王夫妇已经回了道观,至于离开没离开,他也不知道,罗将军和徐一就在镜湖上的亭子里守着他们,太子妃和太上皇他们就这么消失在镜湖里,他们都觉得很不习惯,心头很慌,他们和宇文皓不一样,宇文皓至少知道有那个地方存在,而他们只看到太子妃他们跳下去,就这么消失了,慌乱从他们消失开始,就一直盘踞在心头,很怕他们淹死在镜湖里。 守到天亮过后,包子才醒来,宇文皓抱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眸子锁紧了他,不敢问,只提心吊胆地等着。 包子抱着他的脖子,轻声道:“见到妈妈了,妈妈去到了。” 深深地提了一口气,仿佛才觉得心脏开始重新跳动,他双手捂脸,许久没松开,眼泪疯似地冒,松懈的那一刻,所有的恐慌与后怕 袭上,如巨浪把他整个淹没。 孩子们也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抱着他,也跟着他哭,孩子们心里是高兴的,毕竟知道妈妈没事了,但是看到爹爹这样,他们就忍不住也跟着哭起来。 徐一和罗将军都别过头去,难忍热泪,但那一颗悬在嗓子眼上的心,也总算是落下来了。 只是没有太子妃的北唐,总让人觉得,缺少了什么。 元卿凌已经去了研究所,元妈妈陪同而去的,方妩和杨如海都在研究所里等着她。 杨如海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只等她来。 元卿凌再一次跟杨如海致谢,杨如海见她紧张,便与她说说话,让她放松情绪,再鼓舞鼓舞她。 “你很了不起,我本来以为,你在时空隧道里是要出差错的,好在,你没有。” 说起这事,元卿凌却有些疑惑,“在出口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没看见您说的红点或者是绿点,倒是首辅看到了,可首辅的眼睛是看不见的,怎么他反而看见了呢?” 杨如海笑着解释,“我给你们的指引,看似是以光的形式表达出来,但其实不是光,而是意念引导反应在你们的视网膜里,只要摒弃你们所见到的白光,就能感知到,可你们精神太过紧张,且一路所 见的光太多,干扰很大,眼花缭乱的,而首辅则没有受到这些干扰,所以当意念反应给他的时候,他能迅速捕捉到。” “原来如此。”元卿凌听她这样说,也觉得后怕,这一次能顺利回来,真不容易啊,尤其最后时刻,如果首辅不是失明了不受原先的光点干扰,大概也不会发现到出口。 冥冥中,一切都有注定啊,首辅的脑颅伤,最后却帮了她。 杨如海跟她闲聊了几句之后,就进入正题,道:“这一次的脑干移植手术难度是有的,但是,这种手术我也做过好几起,都是成功的,所以你不用紧张,相信我们。” 元卿凌对这种手术了解不多,但知道十分艰巨,道:“那就一切拜托您了。” “这个手术主要是我负责,但是也有一些人来帮忙,他们已经在手术室里准备了,”她回头对方妩道:“你先帮她做一些基本的检查和准备工作,手术会在三个小时之后进行,等待手术期间不能吃喝,饿就先饿着吧,现在我们有一些前期的工作要做,会先取她原身的脑干出来,用药促进神经元的连接后低温封存,等于是先关机,等移植成功之后再重新启动。” “行,交给我!”方妩说。 杨如海 进去之后,方妩先帮元卿凌检查脑电波。 检测出来之后,她道:“或许是距离近,你现在的情况倒不算十分危险,能坚持个一两月,但是,也不能继续拖,尽早完成才放心。” 元卿凌看脑电波图,道:“其实我回来这里之后,也觉得昏沉的感觉没有了。” “那是正常的,近距离收发,不需要经层层时空。”方妩笑着说。 元卿凌坐起来,瞧着她,“方妩,这个时空隧道,是不是虫洞?” 方妩微微一笑,“嗯,是的,时空隧道就是你们说的虫洞,所有的时空出入口,都被卷在了虫洞里,虫洞可以去到任何的空间,以前,未来,只要你掌握规律,能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只不过,虫洞也很容易受到宇宙各种磁场和能量的影响,微乎其微的影响,在虫洞里都能形成千百年的偏差,就好比你这一次回来所遇到的时空飓风和时空扭曲,会让规律全部逆转,出现很大的偏差。” “竟然真有虫洞!”元卿凌唏嘘地道,人类对宇宙的探知,真是永无止境啊。 “虫洞的理论很久就已经被提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更深的研究,或者说误入虫洞的人,都不是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便把它神化了, 你也应该知道,宇宙中有很多能量,这些能量,我们看不到,但是无处不在,有一些人是可以掌握一部分的能量,这些人,我们往往称为神人。” 元卿凌听她说得津津有味,不禁笑着道:“看来,你现在专门研究这个了。” “是啊,我现在对一切能量物质都很有兴趣,而且打算研究暗物质了。”方妩眼底充满了对科学的热情,仿佛是找到了新的方向,新的目标,整个人充满了斗志。 “放弃激发大脑药物的研究了?”元卿凌问道。 方妩收好线,想了想,“其实不算是放弃,只是我认为开发大脑除了用药物之外,还有其他方法,借用一些宇宙能量,可以让我们的大脑无限发展,最终和你所研发的药的功效殊途同归。” 她顿了顿,道:“这种能量物质的探索是极其艰巨的,能一辈子扑在这上头研究的人不多,且十有八九都没有结果,能掌握的,都是不放弃的佼佼者,例如杨如海他们,我认为其实就是掌握了这种物质能量,可他们不会用来壮大自己的野心,而是默默地用这些能力去帮人。” 元卿凌点点头,“好,希望你成功。” 对这个问题,元卿凌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资格说太多了。 第1398章 各方手术 做完检查之后,方妩带着元卿凌去看猴子的大脑。 这副大脑如今被她放在玻璃箱里冷冻,按照之前冷库的温度,不差分毫。 玻璃箱里插着几条线,连接着外头的脑电波监测仪和温度监测仪。 这副大脑是鲜红色的,约莫手掌大小,从这个形状大小看来,比猴子原先的大脑要发达一些。 方妩回身取了一张纸递给她,“这是读取它信息分析出来的图,看得出像什么吗?” 元卿凌瞧着那张纸上的图案,像是一座山的形状,她心头一动,“是狼人骨?” “是狼人骨吗?”方妩问道。 “我不确定,我没去过狼人骨,只是觉得……”元卿凌想了想,又觉得这个推测未必靠谱,毕竟只是一座山的图案,很多山体都是相似的,加上她也没去过狼人骨,“那除了这些,还能读到什么?” “暂时不能,这事先放下吧,把你的事办好了再说!”方妩道。 元卿凌看着那个图,把图记在了心头,想着回去之后能把这形状画出来给红叶或者毁天看看,如果确定是狼人骨,或许,猴子的事还有补救。 这个手术很绝密,方妩与上头的人沟通过,这几天都不会有人回来研究所,路阳 还亲自带人过来守着。 他们进来的时候,元卿凌瞧着其中一人十分的熟悉,只是,发型衣着不一样了,气质也不大一样,不等她问,那人却先冲他叫了一声,“我徒儿老母,是我,不认识了吗?” “祈火?”元卿凌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平头粗犷的男人,顿觉得哭笑不得,“你是这里的人啊?” “很奇怪吗?”祈火搂着身边的女子,“给你介绍一下,我媳妇月儿!” 月儿很漂亮,容貌比容月丝毫不逊色,但更出色的是她的气质,似清纯洁净,似柔媚入骨,似霸气收敛,浅浅一笑,便若冷峻之中绽放出一朵雪莲,叫人屏息注目,几乎移不开眸子。 “元博士!”月儿叫了一声,元卿凌才收回心神,忙地回了一声,“月儿你好!” 瞧着眼前这对夫妇,娇小玲珑的月儿依偎在高大魁梧的祈火身边,竟有一种美女与野一兽的感觉。 杨如海在手术室里打电话出来,让方妩先在外头给元卿凌换衣服,且在手术室的外间麻醉了再推进来,换言之,手术室里的一切,是不让元卿凌看到的。 元卿凌轻轻地问方妩,“为什么要先在这里麻醉了再推进去?” 方妩也轻声回答 ,“我听杨医生说,里头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文明,你又是科研人员,看了不合适。” “明白!”元卿凌点点头。 换了手术服,躺在推床上,麻醉的剂量是杨如海早准备好的,用麻醉药之前,方妩道:“这手术大概要十二个小时,但是,移植成功之后,你需要在研究所里待十五天左右,你放心,你所有的记忆都不会消失,因为会把你现在大脑的海马体与你原先的大脑海马体结合,神经元就会重新激活一个新的记忆网络把你所有的记忆储存起来,只是这个需要一个过程,一个时间。” 元卿凌很是震惊,“两个海马体结合?这能做到吗?” “能!”方妩微微一笑,“相信她们,放松,别紧张。” 元卿凌是有些紧张,她担心的是记忆缺失,忙抓住方妩的手,“我记忆是不是真的不会丢失?多久可以恢复过来?” “十五天左右,你的大脑是有你原先注射的药,所以,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只要移植手术是成功的话,你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慢慢地凝聚回来,甚至是小时候一件细微的小事,你可能之前都忘记了的,但现在也会永久记下。” 元卿凌这才放心,没 了记忆,她记不起来丈夫儿子,记不起北唐的所有人,那得多崩溃? 麻醉药注入身体,元卿凌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方妩在把她推进去之前,给元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手术马上要开始了。 元妈妈不能过来这里,杨如海禁止这里的医护人员观看,元妈妈没办法进来,只能在外头等着。 祈火帮着方妩把元卿凌推进了手术室,把她交给了杨如海,然后两人退出去,方妩本来是可以进去的,但是,医院还有仨老头,她得应付那边的突发情况,因为,她如今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熟知他们的人了。 虽然他们已经不认识她了。 医院那边,逍遥公的腿打了石膏,要固定,所以,蹦蹦跳跳的他就再不能下地了,要卧床静养。 太上皇是有轻微的脑震荡,用药之后,头晕就没这么严重了,也不吐,但是还需要观察。 首辅的手术,也在准备当中。 元轻舟知道妈妈在研究所外等着,便打了电话劝她回家,元妈妈不愿意走,她提心吊胆得很,元轻舟怕她情绪受不住,便道:“你还是先回家吧,估计包包也会过来,他如果来了,家中无人,又得出来乱跑,他那边肯定也很着急的。 ” 元妈妈也惦记大孙子,只得听话,先驱车回家守着,果然回到去,包包就过来了,也算是有人陪着,不至于一个人瞎担心。 元卿凌手术一事没告诉太上皇他们,怕他们跟着担心,就说她现在先去处理一些事情,等首辅的手术做完之后,她才会开始做手术。 临近手术,首辅开始紧张起来了,见元轻舟拿着剪刀和推剪进来,便问元轻舟,“你说的这个手术,是从我脑壳里切开,然后把我脑袋里血块拿出来,是这个意思吗?” “嗯,是这么个意思!”元轻舟点头说。 “那……那我的脑袋打开了之后,还能活?” “当然能活啊,等取出血块之后,就会补起来的。” 首辅迟疑了一下,“补起来?拿针线吗?” “可以这么说!”元轻舟笑笑,“您别紧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首辅脸色微微苍白,“用针线补起来,我若是动作大一些,那个线会不会再崩开?就好比衣裳,用力扯的话,那线还是会崩开的。” “怎么会?缝补只是暂时的,伤口会愈合的啊。” “愈合的是肉,骨头怎愈合?头骨盖都要掀开了,怎么重新长在一起嘛。”首辅觉得这个手术,很残忍。 第1399章 留个念想 元轻舟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因为他一点这方面的常识都没有,他只得道:“总之能愈合,您要相信我,来,我先给您剃头。” 首辅没做声了,由他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太上皇和逍遥公看着,也觉得不大对劲的样子,把头盖骨掀开还能活?那他们以前击杀敌人,都是照着头盖骨下去的,当场就爆脑浆了,怎么还能活啊? 头剃完之后,首辅一颗圆脑袋特别的标准,圆球似的,反而显得年轻了一些。 只是,太上皇和逍遥公怎么看都觉得诡异,头发都没了…… 等元轻舟出去,首辅嘴唇哆嗦了一下,问太上皇和逍遥公,“静候家的那大侄子,他长胡子了吗?” 太上皇和逍遥公同时摇头,“没有长胡子的。” 首辅就叹了一口气,“他总是让我相信他,但是静候家的没几个能信的,且他胡子都没长,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怎么相信他?” “那倒是!”逍遥公瞧着他,觉得怎么瞧怎么不顺眼,尤其,接下来要在这圆滑的脑袋上开一个窟窿,他心里就堵得慌,怕! 可眼下来都来了,如果不做这个手术,首辅的命就保不住,所以,逍遥公想想又鼓励道:“我瞧着他这个人吧,还是挺实诚的,太子妃也很相信 他,要不,咱就信一次?” 首辅往他们身边摸索过去,和他们挨在一一块,三只手互相握住,沉默许久,太上皇往他的脑袋上包了一块毛巾,“别冻着脑门!” “嗯!”首辅应了一声,顿了顿,“十八妹说得对,太子妃这么相信他,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且之前他也治好了太子,我往日不说,但如果能治好了眼睛,能给我再看看你们……和小喜一眼,那是很好。” 太上皇抿了抿唇,“你放心,孤福星高照,罩着你,你一定没事。” “嗯,那咱就做吧。”首辅点点头。 决定下来,大家心里头就没有顾忌了,都决定要做的事情,就必定往乐观的方向去想,不好的,丁点都不能想。 半晌,首辅有些忧伤,“没头发多难看啊,回去见着小喜,她一定以为我出家当和尚了。” 逍遥公道:“放心,一点都不难看,你这脑门真圆啊,不知道我剃光了,脑袋有没有你这么好看呢?” 太上皇说:“要不,我俩陪着你把头发剃光了?” “这样好吗?”首辅怔了一下。 逍遥公轻轻地把他脑袋上的毛巾扯掉,瞧着那铮亮的脑门,与太上皇对视了一眼,皆沉默了半晌,逍遥公缓缓地道:“我脑门比较怕冷,要不,还是算了 。” “孤也是怕冷,算了。”太上皇觉得他的脑袋光了肯定不若首辅好看,剃光就不能回头,不要冒险。 首辅:“……” 首辅是所有报告都出来之后,元轻舟过来说一些注意事项,还有手术会出现的各种风险,这些话,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最重要的是,要再一次给他们信心,所以,他说完报告之后,真诚地看着太上皇和逍遥公,“你们就放心地把首辅交给我,他的手术并不复杂,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难度,你们觉得担心,是因为我比较年轻,认为我不具备手术经验……” 太上皇宽慰他道:“别担心,你看着比较显老,行事说话都足够沉稳,我们都相信你的。”都决定要做这个手术了,自然就得给首辅足够的信心。 元轻舟一怔,对不起您说什么?显老? 逍遥公也道:“对,显老,沉稳。”他拍拍首辅的肩膀,“我们看得见,他虽是没长胡子,但是,望之也有五六十的样子,应该是经验丰富的。” 首辅信了他们,想着放松心态,温和地和元轻舟拉拉家常,“你当大夫多少年了?孙子多大了?家里头的人都在这边是吗?有没有回去北唐看看?” 元轻舟有点想哭。 孙子个球,他媳妇都没有。 他匆 匆回了几句,就转身出去了。 手术之前,方妩也过来了,对元轻舟道:“一会儿要去手术室的时候,你就说是推他出去做个检查,不要说开始手术,免得他们担心,关键是他们担心的时候,是不会安分地坐着,会出去乱跑。” 元轻舟正有这个打算,点点头之后问了一下元卿凌那边的情况,方妩说:“手术还没结束,不过你放心吧,没多大的问题,杨医生说她做过很多次这种的手术了,她做这种手术和你帮首辅做的手术难度应该是一样的,就是时间需要久一点。” 元轻舟眉头深锁,“虽然说可以放心交给杨医生,只是,没听到她平安的消息,总归是不放心。” “不放心也不能想了,你得准备手术!”方妩说。 “嗯!”元轻舟深呼吸一口,“知道了!” 他让护士进去把首辅推出来,就说是去再做一个检查,检查的时间或许有些久,只要做完这个检查,就可以做手术了。 他们三个人都信以为真,没跟着去,让护士得以顺利地把首辅推走出去。 为了让他们不觉得首辅出去的时间太长,方妩特意进来,点了外卖陪他们吃饭,还教他们看电视。 病房里就有电视机,但是因为三人进来之后一直各种说话,不曾 发现这个时代的科技文明成果。 当方妩打开电视机,看到那黑色边框的扁平盒子里头忽然有声音响起,还有人冒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惊呆了,深深吸一口气,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机里的影像,听着里头的人说话,刚好是在播放新闻,新闻里是一个街头采访,有一个海岛建立了大型的游乐场,镜头缓缓地移过,逍遥公顿时惊叫了起来,“看吧,师父说的那个时空国就是这里,这里的姑娘露胳膊露腿的。” 太上皇眯起眼睛看了一下,“伤风败俗,不看不看!” “有什么伤风败俗的?又不是真的人,真的人哪里能躲在这个盒子里头?”逍遥公自认为见解独到地说。 “那倒是!”太上皇又看了起来,十分的好奇,问方妩,“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小人是从哪里买来的?贵不贵?” “是木偶做的吗?没瞧着扯线,做得真精致啊!”逍遥公也惊叹起来。 方妩含笑拿出手机,“不是,那都是真的人,拍摄进去然后播放出来,你们看过来,我给你们拍进去。” 太上皇和逍遥公顿时大惊失色,把他们拍进那盒子里头去? 方妩得意地举起手机,手机里有两人惊骇的表情已经定格,这是方妩的私心,拍一张他们的照片,以作留念! 第1400章 褚小五好久没回 北唐,宇文皓和孩子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包子几乎是一路睡觉,宇文皓这会儿偏心了,只抱着他,时不时地看着他,看他会不会醒来。 包子如今说出来的一个字,都叫他提心吊胆地期待。 其他孩子也在身边,昏昏欲睡。 许久,包子醒来,揉揉眼睛,孩子们全部都围了过来,巴巴地看着他。 他说:“首辅和妈妈在手术中,妈妈的这个手术要持续六个时辰,我不能总是回来,要陪着姥姥,姥姥一个人在家里,很担心。” “好,包包真孝顺!”宇文皓把他抱紧了一下,哑声说。 见包子又要睡去,他先问了一句,“可有说过手术有多少人帮忙?那些人厉害吗?” “没说,但是方妩说让我们放心,说妈妈一定会没事的。”包子道。 宇文皓嗯了一声,伸手揉着他的脸颊,“行,睡去吧。” “爹爹,你休息一下,你眼睛很红!”包子瞧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疼地道。 其他孩子们也都黏着宇文皓,妈妈没在了,爹爹好让人心疼啊。 “爹没事,睡吧!”宇文皓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 包子放心不下姥姥,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 徐一和罗将军在外头赶车,外头风声太大,听不到里头说话, 但是徐一偶尔会掀开帘子,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宇文皓,若有消息,宇文皓是会说的。 这一次,掀开帘子,宇文皓轻声道:“老元和首辅都手术中,还不知道情况。” 徐一点了点头,“首辅和太子妃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宇文皓默默地点头。 帘子落下,徐一叹了一口气。 对整件事情,徐一是一知半解的,他不知道能问谁,以他的脑子仅仅能猜出太子妃和首辅他们去的地方,一定不是这个世界的地方,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他完全没有概念。 只知道,太子妃和首辅都在经历人生当中很重要的一道坎,只要过了这道坎,一切就平安了。 而现在他们都要坚强振作,不能给眼下的局势添乱,只要安心地等待,他们就能回来。 徐一默默地想着,忽然伸手擦了一下眼睛,别了脸。 罗将军问道:“怎么了?” “没事,风沙迷了眼睛!”徐一哽咽地道。 他一直没敢想,但他也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太子妃回不来了,那怎么办? 他没敢说,有些话说出来就觉得晦气,怕染了这种晦气。 现代广市第一人民医院。 在太上皇和逍遥公研究电视和吃一顿外卖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去检查的 首辅还没回来,太上皇和逍遥公都有些担心了,电视里的小人儿和方妩逗趣的话都不再吸引,他们一直张望外头,可没见首辅回来。 他心里头有些不安,看着方妩说:“你们别偷偷去给他开脑袋,我们是要进去陪着他的,他一个人都不认识,又老又瞎,他会怕的。” 方妩微笑说:“放心,一定告诉您,一定让您去陪着。” 太上皇不大信任她,总觉得这个女子有些贼兮兮的,总是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们。 顿了顿,语气稍稍严厉了一些,“你敢骗孤,孤砍你的脑袋!” 太上皇觉得要让这个小女子知道他的威严,不然他的话没人听,在这里之后,很让人丧气的一件事情就是没什么人把他放在眼里,那些穿白色衣服的人总是偷偷地笑他们,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不会骗您,谁敢骗您呢?”方妩宽慰着,心里却是暗暗地苦笑,让你们二位进去看着首辅开脑袋,先不说他们会吓得不轻,只怕真见了首辅的血,得把元轻舟打折腿了不可,从来听别人说和亲眼看到都是两回事。 太上皇稍稍安心了些,继续去看电视。 方妩熟知他们,知道瞒不得太久了,便偷偷地发了个信息,让路阳给急诊那边问话的交警打电话, 让他们快一些上来对他们问话。 方妩所料不错,太上皇果然很快又耐不住了,在看了N次门外还没看到首辅回来之后,终于掀开被子要下床去,方妩问道:“怎么了?去哪里?” “孤去看看,怎地检查要这么久啊?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太上皇道。 “别着急,估计是人多,要排队!”方妩压着他的肩膀说。 太上皇拨开她的手,皱起了眉头,“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孤!” 方妩讪笑了一下,“好,那您先躺下,我叫人去问。” “不用,孤自己去,孤知道路。”太上皇穿了鞋子便要走。 方妩见他真要往外头走,慌忙去拦,把太上皇逼得往后一退,太上皇差点没站稳,心下大怒,圆眸一瞪,变了脸色,“孤就觉得你是在拖延,说,你们把他推哪里去了?” 他的手本来是要往方妩的肩膀上扣,但念她是女生,碰她总是不妥,遂一手便抄了椅子上放着的一只蓝色的壶怼着方妩,充满敌意地道:“走开!” “别……” “走开!”太上皇喝道。 门在这一瞬间被推开,两名交警进来见此情况,其中一人立刻喝道:“干什么?想干什么?放下尿壶!” 他们两人疾步进来,想拦开太上皇,逍遥公见他们行动迅捷, 又比较严肃冰冷,以为他们要对太上皇不利,当下单腿蹬了一下床板把身子腾起,顾不得自己一只脚还上着石膏,蹬起之后身子向前一滑,一只脚踏着椅子,另外一只肥硕的石膏脚怼住了交警,怒道:“干什么?想干什么?退开!” 太上皇一脸警觉,逍遥公杀气腾腾,两名交警充满了迷惑,方妩一脸无奈,却不得不举起双手,“都停下,误会,都是误会!” “你们是什么人?”逍遥公充满敌意地看着交警。 方妩解释道:“别激动,别着急,他们是捕快,是来向你们问话的,因为那两人用马车撞了你们,撞了之后就逃了,捕快就的把他们抓回来交医药费和接受处罚,但是交警没见过他们,需要你们描述一下,所以我阻止你们出去,就是因为他们要来为你们主持公道,信我,首辅没事,在检查呢,这手术很大,需要什么都检查清楚,这才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你们也不希望他手术不顺利,是吧?” 她说完,见两人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又添了一句,“别为难他们,他们也是办差,为衙门为朝廷办差的。” 可以说,方妩还是很了解他们的,这最后一句话,让他们敌意和防备消失,为朝廷办差也是忠心耿耿嘛,应该配合。 第1401章 一团乱麻 交警来之前,就已经接到上头的通知,两名伤者都有轻度或中度的妄一想症,所以,看到两位伤者的表现,他们没有表现得很奇怪,虽然,他们认为这表现已经不是中度,甚至是极重程度了。 先问了名字和工作,逍遥公秉承元卿凌的吩咐,什么都不知道,连名字都不记得了,他们说只要说不记得,就不用拿出什么有效的证件来。 交警的眉心蹙得更严重一些,那这问话其实也没多大的意义,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还能记得事发经过吗? 不过,叙述过程的时候,却又十分清晰而……迷惑。 交警默默地记下了关键词,有两辆没有马的马车前后撞了他们,第一辆马车撞的时候,腰快断了,腿也快断了,第二辆马车撞的时候,因为用了轻功,但是轻功没施展开来,所以还是被撞了,第二次不算很痛,就是吓懵了不敢起来,怕再被马车撞。 然后又有第三辆没有马的大马车过来,有好几个身穿白衣服的人,男女都有,把他们抬到那个车上,而又因为对方持有可攻击性的武器,他们又人生路不熟,在这个地方没个后台,没敢乱动,就这么折腾着被送过来了,后来才知道是给他们治疗 伤势,应该是好人。 交警一言难尽地纪录下来之后,问道:“撞伤你们的司机呢,也送你们来医院了,但是他们没有垫付你们的医药费就走了,他们有没有跟你们交代过他们是回去筹钱而不是跑了?” “没有,那两个人絮絮叨叨的,一路上跟着马车过来的,说了一大堆废话,其实就两个字,没钱。”逍遥公说着就从旁边取出一袋马蹄金,略小傲娇地道:“他们没钱,我们有,这医药费咱能交的。” 交警瞧着那袋子马蹄金,怔了怔,“能给我们看看吗?” “看看当然可以。”逍遥公很大方地给他们看了,到底是朝廷的人,信得过。 交警拿出马蹄金认真地瞧了瞧,虽然不具备测验金属的能力,但是,这东西挺沉,倒像是真金,反过来看马蹄金底部的刻字,两人都怔了一下,该不是古董吧?那可值钱了。 这么完整又不曾被侵蚀过的马蹄金,甚至连底部的刻字都不曾被磨损过,会不会是陪葬品?他们两人,又会不会是盗墓贼? 方妩见他们神色诧异,便一手拿了回来,道:“这是剧组的道具。” 交警却觉得不像是道具,剧组的道具很敷衍,粗制滥造,且这些马蹄金看着就没 有经过多番打磨的古金。 “什么道具?是我的,我的金子。”逍遥公对方妩也不是很信任,叫她还回来。 要相信方妩,还不如相信官差。 “老人家,您这金子是从哪里来的?”交警问道。 这金子的来由,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逍遥公就坚持是自己的,方妩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是,见能拖延时间,也就不管了。 终于,电话响了,元轻舟打了电话出来,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欢喜,“手术成功了,马上要送回病房。” 方妩挂了电话,对两位交警道:“你们先问,我这还有点事,得先去办了。” 说完,她转身就出去了,首辅马上就要送回来,她可不能留在这里承受这二位的脾气,得闪了。 在交警的问话中,医护人员与元轻舟一同把首辅送回了病房。 也是到这个时候,太上皇和逍遥公才知道首辅自己去开了脑袋,惊怒得脑袋生烟,太上皇一把执住了元轻舟的领子就要上拳头,交警忙地拦开,心里实在很疲惫,他们只是来调查交通案子的,怎么又要应付盗墓贼的案子又要应付医闹? 到最后,虽然没打成元哥哥,但是他在太上皇和逍遥公的面前,彻底信用破产了,连同方妩, 也一并被列入了黑名单。 加上首辅在手术之后,还没苏醒,虽还有呼吸,可身上插着这么多东西,怎么看怎么可怕,太上皇便坚持要带走首辅,不能留在这个地方。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请了元教授过来,到底是年长一些的老人,加上元教授拿着元奶奶的照片出来,告诉他们两位,他是相片中这位老妇的儿子,才使得太上皇静了下来。 太上皇拿着照片看了许久,虽然服饰不一样,发型也不一样,但这模样瞧着是一样的。 “你是猪弟的儿子啊?可猪弟不是大兴的人吗?你们这是大兴国?”太上皇疑惑地问道。 “不是,不是大兴国,其实我母亲也不是大兴国的人,她本来是这里的人,”元教授见他们开始心平气和,便道:“这件事情啊,本来也不好跟你们详细说,毕竟等小凌儿做完手术,你们就回去了,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不过,听那边说,她的手术做完之后,还要在研究所里待十五天,十五天之后,还未必能好,所以,你们三位在我们这里起码要留两三个月,我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说了吧。” 逍遥公和太上皇一脸懵然地看着他,“那你倒是说啊。” 元教授道 :“您说的猪弟,是我母亲,而我是你们所知道的那位太子妃元卿凌的父亲,亲生父亲……” 不等他说完,逍遥公就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你跟那黄氏有一腿?” “黄氏是谁?”这会儿轮到元教授懵了。 “就是静候夫人啊,你说你才是太子妃的亲生父亲,那就是说太子妃是你跟黄氏生的?那静候是戴了绿帽子的啊?”逍遥公惊得嘴巴都圆了。 元教授怔了怔,“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黄氏也不是小凌儿的母亲,她母亲是我的妻子。” 逍遥公和太上皇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对方眼里缠了一团线,什么跟什么? 太上皇试图分析了一下,“你是说,静候夫妇不是元卿凌的亲生父母,元卿凌是你和你妻子的亲生女儿,那就是说,元卿凌是被你们遗弃了然后被静候夫妇捡回去养大的?” “不是,我们没遗弃她,从小我们对她十分疼爱,供书教学,一直抚养到毕业出去工作。” 逍遥公道:“但太子妃是在静候府长大的啊,抑或你的意思是说,太子妃不是在静候府长大的?” 元博士想了想,“太子妃是在静候府长大的,这个没错……” “可你刚才说,她是在你们身边长大的?” 第1402章 手术也成功 元教授也点头,但是额头开始冒汗了,“是在我们身边长大的啊。” “也就是说,她同时在静候府和你们身边长大?是不是?”太上皇看着他说。 元教授擦了擦汗水,“呃……是,但也不是吧。” 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了,怪不得女儿不说,原来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事,虽然这事是很简单,但是对方容易跑偏,而他容易被对方带偏。 他试着回归正途,“其实不是同一个人,在静候府身边长大的,是元卿凌,在我们身边长大的,是……” “是什么?”两人都看着他,怎说着说着就卡了呢? 元教授无奈地道:“也是元卿凌,但不是静候府的元卿凌。”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两个元卿凌,那到底哪一个元卿凌才是太子妃呢?” 元教授深呼吸一口,“两个都是。” “所以太子妃有两个?” 元教授怔怔地看着他们,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逍遥公和太上皇看着他好一会儿,齐刷刷点头,“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太上皇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他自然明白了猪弟的儿子原来脑子不大好使。 教授却有些急了,“真明白了?”可他怎么觉得他没说明白呢? 太上皇拍拍他的肩膀,“这事明白,不 如我们说说你和猪弟的事,你是猪弟的儿子?她不是大兴国的人,她是这里的人,后来背井离乡去了大兴,是这么回事吗?” 元教授愣了一下,但又觉得这话没错,便道:“是,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太上皇点了点头。 元教授觉得不对劲,这事没说明白,但是他的脑子也被整蒙圈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给首辅做手术的,是我亲儿子,不是静候的大侄子。” “噢!”这一次轮到逍遥公出声了,他略显得有些激动,“怪不得说他没有静候的狡猾,倒是有几分傻里傻气,原来都是随了父亲。” 元教授看着逍遥公,什么傻里傻气还是随了父亲? 他放弃了,等女儿出来再解释吧,横竖有母亲的名声在,至少短时间内镇得住这三位,也能让他们信任。 首辅没多久就醒来了,昏昏沉沉的,但是因为麻醉药没过,也没觉得痛。 太上皇在边上守着他,见他轻哼了一声,问道:“疼吗?” “不疼的。”首辅声音很微弱,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样子,也没看得见太上皇,不禁失望得很,“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 太上皇宽慰道:“是成功了啊,大侄子说成功。” “可我还没瞧得见你们。”首辅叹了一口气。 太上皇顿 了顿,道:“这可能和你还蒙着眼睛有关。” 首辅一怔,慢慢地抬起手抚摸了一下眼睛,果然是包扎着的,他虚弱地笑了一笑,“哦!” 麻醉药过后,首辅就开始觉得痛了,太上皇和逍遥公只能守在他的身边,一点忙都帮不上,很着急,也很心疼。 这个时候,元轻舟就尤为重要了,他的到来,总是能帮首辅减轻痛楚,例如给药,例如给止痛针,他来完之后,首辅的情况都会有所好转,太上皇和逍遥公对他改观,变得十分信赖他。 元轻舟跟他们说首辅的情况,“血块已经全部移除,包括压住他神经线的血块,他的眼睛会复明的,到明天就帮他拆掉眼睛上的布,到时候,他就能看到你们了。” 太上皇听他这样说,对首辅的情况是放心了,但是却不放心元卿凌,“太子妃去哪里了?她是不是也偷偷去做手术了?她的手术怎么样?” 太上皇已经有自知之明,元卿凌就算做手术,也会瞒着他,所以才这样问。 元轻舟点点头,其实他也担心,因为,妹妹的手术做了不止十二个小时了,到现在为止,都已经十五个小时,他给方妩打电话,说还没出来。 “她情况怎么样?”仨异口同声地问道。 元轻舟只能安慰他们,“还不知道, 手术没做完,她的手术比较复杂,估计没这么快完成,但你们三位都放心,给她做手术的,号称神医,有大能耐,你们这一次能来,也全靠她的帮忙。” “太子妃也是剖脑袋吗?”首辅问道。 “嗯,她也是一样。” “那估计没事,剖脑袋还是比较安全的。”首辅自己经历了脑部手术之后,觉得开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首辅一向是最具备各种专业知识的人,他这样说,太上皇和逍遥公都相信,因而才没这么担心。 研究所内。 元卿凌的手术,足足进行了二十个小时才告完成。 方妩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就过来这边守着了,看到杨如海出来,她一颗心才放下心。 “怎么样?”方妩问道。 杨如海摘下口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手术很顺利。” 方妩松一口气,说了一句辛苦了,随即又问,“手术顺利的话,为什么要这么久?” “有些奇怪的现象,正好观察观察!”杨如海坐下来,方妩端上一杯水,便见里头陆续出来几个人,这些人口罩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因穿着手术袍子,头上也带着手术帽,甚至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这些人出来之后,杨如海站起来一番多谢,再送出门口去,没跟方妩说话。 杨如海送了他们之 后,回来跟方妩解惑,"有趣的事是刚移植过去,什么都没做,大脑自己运行,且麻醉解除,人也清醒着,是不是很奇怪?要知道,我原先是冷冻过她的大脑,需要我再给她注射药物,然后通过一系列的排斥反应解除,才能像正常大脑一样运作,没缝合之前,我用显微镜看到她的脑细胞开始不断分裂重生,但取出微小组织之后,没发现分裂进行,或者说,还没有开始。" “这么神奇?”方妩怔了一下。 “是的,不过,也不奇怪啊,你别忘记,她是注射过药物,且她所注射的和猴子的不一样,是加以改良过的,这药是成功的,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导致身死,可身死之后还能控制异时空的身体,从这点就应该看出不简单。” “那她现在是清醒的?”方妩问道。 “没有,这样的速度分裂再生下去,不得逆天?所以我用了一种我自己研发的药,拟制她大脑的DHA,让神经元的连接出现断层,等同导致大脑处于死机状态,然后我会陆续给她用三个疗程的药,拟制脑细胞的持续分裂,或者说暂缓,因为我试图杀死她的一些脑细胞,但发现杀死之后会迅速复活,所以,只能是拟制分裂再生,让她保持现状……又或者比现在好一些。” 第1403章 凤凰礼物 方妩并未觉得太惊讶,其实移植之后会出现的一些问题,她也预料过,孩子们都有自愈的能力,她这位原主怎么会没有呢? “其实注射药物的是她,为什么孩子们有遗传?”方妩问道,这个事情她想过,也有自己的解释,想听听杨如海的解释。 “这些年,她控制了北唐元卿凌的身体,从而改变了北唐元卿凌的基因,导致北唐元卿凌的身体也和她身体一样,出现基因突变之后她自己还编写了一套基因密码,排除了一切因为基因突变产生的疾病,可因为到底是隔着时空,她的能力有限,维护身体的同时,她没能清除完北唐元卿凌的脑细胞,因此出现大脑衰竭死亡的情况,这种情况如果不移植,她会一直衰亡,之前她第二次怀孕,肚子里的孩子得了她注射药物之后的基因遗传,帮了她很大的忙,因为肚子里孩子大脑在发育的过程中,有细胞通过脐带反哺母亲,但这需要一个吸收的过程,所以那会儿她昏迷过,但吸收了之后,就又醒了过来。到了第三胎,大脑的衰亡已经比较严重,加上这里出了事故,这就没办法持续了,移植是唯一的办法。” 方妩虽然是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人,但 听了杨如海的话,还是觉得比较震惊。 她苦笑了一声,“我一直坚持,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看来,我错了,科学,就是科学,以往人类对未知的事情和领域,总觉得那就是神的领域,我也犯了这个错误。” 杨如海微微一笑,“这话,也未必错。” “怎么说?” 杨如海摆摆手,“自己参悟!” 高人说话,素来点到即止,方妩明白,也就不再问了。 当一个人能力有限度的时候,知道太多,承受不了。 元卿凌被移送到一所私人医院,恰好,杨如海的丈夫胡锦明是这所医院的董事,所以不需要怎么沟通,人就直接送到了顶层病房里,这里并非是权贵或者是有钱人专属病房,只是特殊病例的病房。 杨如海偶尔会在这个医院坐门诊。 方妩安排了元家的人和包子过去探望,但不能进去,只能透过玻璃看里头,元卿凌还没醒来,全身插满了管子,加上盖着被子,几乎瞧不到她的脸。 但是,知道妈妈会没事,包子还是放心了。 趴在玻璃上,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元妈妈说:“姥姥,妈妈会没事的,她可顽强了。” 元妈妈哽咽道:“说得对,你妈妈自小就很顽强 ,没什么能难倒她。” 元教授问方妩,“她什么时候会醒来?” “杨医生说没有这么快,她其实手术之后醒来过,但是现在因为用药的关系,暂时处于昏睡的状态,还要监测一些数据,看看如何拟制脑细胞分裂过快的情况,杨如海没说过什么时候会醒,但是我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这手术,足足二十个小时,实在是太吓人了。”元妈妈心疼地道。 包子也心疼妈妈,道:“等妈妈好了之后,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妈妈,爹爹也会好好保护妈妈。” 方妩抱着包子,含笑地道:“只怕往后你们家最弱的,就是你爹爹了。” 包子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眼底陡生悲天悯人,“这话可不要跟爹爹说。” 气氛顿时一下子充满了喜感。 大家笑了一下,都凝眸看着里头躺着的人。 那人,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无梦,也无思想,难得的平静。 包子在这边呆了大半天才回去,回去之后,宇文皓也带着他们回到了楚王府。 宇文皓依旧是守着包子,等他醒来之后,终于听到老元手术完成的消息,而且,手术很顺利。 “跟她说上话了吗?”宇文皓急切问道。 “没醒来, 要几天才能醒,大手术呢。”包子说。 宇文皓不禁又担心起来,“还要几天才能醒啊?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不会!”包子连忙宽慰,“方妩说,情况很好。” 宇文皓知道不该瞎担心,那边有这么多高人在,但是,没听到她醒来的消息,总是不能彻底放心。 只是,也该振作起来,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否则,真到老元回来,就成一团糟了。 他牵着包子的手出去,“走,咱们看妹妹去。” 小瓜子今日换了一身绯色小袍子,是瑶夫人给她做的,特别的好看,像一汪羊脂白玉似的小脸上,镶嵌着两颗黑葡萄眼珠子,双拳握紧,在襁褓里吐着口水,粉粉的舌头伸出来。 宇文皓发现她的眉心处,竟是有一抹淡红的火光印记,若不仔细看,不大看得出来,他昔日也没发现,今日或许是自己玩疯了,血气上涌,便现出那淡淡的火光印记来。 等宇文皓抱着她起来,轻轻地拍了一会儿,那火光印记又消失了,包子瞧着奇怪,笑着道:“小瓜子变成火瓜子了。” 他伸手掐着妹妹的小脸颊儿,凑过去道:“妹妹,快快长大,哥哥送你大脑斧!” “什么?” “老虎,我把老虎 送给妹妹。” “你不是雪狼吗?” “拿二宝的送给她。”慷他人之慨一向是包子最擅长的。 宇文皓才想起来,五个孩子都有自己的陪伴小动物,唯独小来福没有,他是不是该考虑给她养一只小猫咪? 但就这么想着的时候,便见徐一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提了一个鸟笼,满脸惊奇地道:“刚才,安丰亲王的那个闪电卫送来了一只小鸟,说是大周龙太后给咱小瓜瓜送的小凤凰,只是这货,瞧着着实不像是凤凰啊,倒像是一只小火鸡。” 宇文皓瞧过去,只见鸟笼里装着一只火红色的鸟儿,徐一说得没错,除了颜色之外,整个外形真的很像鸡,下颌如燕,背部隆起,羽毛很短,像是没长齐毛的小鸡,甚至,也无精打采,若说整只鸡……鸟儿有什么出色之处,那就是眼睛很明亮,双眼皮很美丽,除此之外,实在挑不出好看来。 而且,本来通体都是火红色的,却见尾巴处有一抹黄色,且黄得很营养不良的样子,倒像是长出的一缕杂毛,让整个鸟格下降了很多。 随便在树上抓一只小鸟,都要比这货好看多了。 甚至一只刚出生的鸡也比它可爱啊,至少刚出生的鸡通体奶黄,萌得很! 第1404章 要不要告诉他 但到底是人家送的,总不好嫌弃不好看,便道:“挂廊下养着,抓些虫子给它吃。” 徐一说:“那闪电卫说了,不吃虫子,也不落草坪,让放了它,它会找梧桐树栖息的,院子里恰好有一株梧桐树,要不要放了它出来?” 宇文皓瞧着那翅膀,应该还不会飞,便道:“那行,你就放吧!” 徐一提着鸟笼出去,吆喝了一声,孩子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品论这鸟儿模样。 “这就是凤凰吗?真丑!”包子直白地说。 “还不如鸡好看呢,不过那两只爪子可真好看。”糯米盯着那爪子看,爪子是通体黄色的,和尾巴的颜色一样,才这么小就有好看的鳞片,放出来之后抓地也特别的稳固。 “会走吗?走走看!”汤圆推了推它,可那小凤凰不走,就待在原地,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几颗脑袋。 “都不会走啊,妹妹肯定不喜欢,可乐,你的小脑斧给妹妹。”包子下命令。 可乐很大方,“给妹妹,给妹妹。” 七喜说:“我也给,我也把阿虎送给妹妹。” 糯米也说:“若是妹妹喜欢雪狼,我也愿意把雪狼给妹妹。” 包子想了想,“我 也愿意给的。” 他看向了汤圆,“你给不给?咱都给,让妹妹自己挑,挑中了不能反悔。” 汤圆罕见的大方,“银子我都愿意给,莫说雪狼了。” 妹妹就是他们的掌心宝贝,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才盼来这么一位玉儿似的妹妹,要什么不愿意给啊? 宇文皓抱着女儿在廊下看着,露出欣慰的微笑,俯头轻轻地用额头抵住女儿的额头,“瞧,哥哥们对你多好。” 小瓜子在襁褓里,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本来站在地上不动的小凤凰,却在她嫣然一笑之后,倏然振翅飞起,落在襁褓头上,燕颌缓缓地往下,也抵住了小瓜子的额头。 宇文皓奇异,“也会认主人啊?” 看来,真非池中物啊。 他抬起头问徐一,“闪电走了吗?” “我进来的时候,他讨了顿饭,说饿了,吃了就走。”徐一说着,有些郁闷地道:“还叫我给了赏钱,说一路过来,把布鞋给踏破了,我便给了他二两银子,他屁颠屁颠地就去了厨房,如今应该还没走。” “走了!”绿芽从拱门进来,脸都白了,“咱今日厨房里准备的肉,全叫他卷走了,还拿了几只好看的 海碗,说小凤凰送到他们那的时候,飞起来把碗给摔破了几只,叫咱赔偿呢,出了厨房的门之后,又跑回去拿了一口锅,说这么拿着碗容易摔破,放在锅里就稳妥了。” 宇文皓啼笑皆非,至于吗?伯祖父都这么亏待他们吗?吃饭的家伙都要顺。 汤阳也走了进来,无奈地道:“这算什么?到正厅的时候,有两张椅子放在院子里,缺了腿,我想着晚些得空就修缮一下,他直接拿一条扁担把两张椅子给挑肩膀上走了。” “安丰亲王这么穷吗?”徐一不解了,“我听闻他们也有封地和生意,且还有逍遥公和四爷这么富裕的弟子,日子不至于过得这么苦兮兮吧?” “那不知道,要问喜嬷嬷了。”汤阳说。 绿芽转身就去请喜嬷嬷进来。 三大巨头跟元卿凌去了现代之后,喜嬷嬷就回楚王府里带孩子,她虽也挂心他们,但想着去治病,且是太子妃的师父,她对太子妃充满了信心,并未有危机意识。 听得问起安丰亲王他们的事,喜嬷嬷笑着道:“摘星楼昔日是穷,但是分封之后,有了田地,王妃也做了生意,后来更得了芳菲夫人的遗产, 日子是好过很多了,可惜的是,晖宗爷登基之后,他们就说离京去,以后不回来了,便把手中银子和物产全部送出去了,我还记得,当时王妃十分欢喜激动,站在院子里说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再不用回来了,把摘星楼的东西是一通乱砸啊,砸得个稀巴烂,砸得那叫一个欢喜痛快,不过,他们离开一年之后,不知道为何又回来了,但没有跟我们相聚太久,只是到摘星楼里收拾了东西,把破烂椅桌修缮好拉走,然后许久都没出现过了,直到晖宗爷驾崩,太上皇登基他们才回来。” 徐一奇怪地道:“说了不回来,最后又回来?这听起来,怎么有一种本来要富贵了,把破家一通乱砸,结果没富贵,还回来挨穷的感觉?” “那就不知道了,他们的事,一向比较神秘,他们后来连太上皇都不联系了,太上皇一直生他们的气。”喜嬷嬷说。 无法猜测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听起来也比较绝望,就是人到这年岁了,还得这么拮据,何尝不是命还在,钱没有了的真实写照? 几个人一起,同情了安丰亲王夫妇一顿。 而闪电挑着东西回了梅园 ,累得很,往井口里打水咕咚咕咚喝了个饱,便差人收拾东西进去。 安丰亲王夫妇坐在院子里,他们从镜湖回来之后,就足不出户,享受着春日满山花儿的拥抱。 安丰亲王妃手里抱着一只猫,抚摸着猫脑袋,忽然侧头过去问道:“对了,现在小六到了那边,是不是该让他知道老公爹的事了?毕竟,在他认为,老公爹死后还被人挖坟鞭尸,着实有些残忍,当儿子的受不住啊。” 安丰亲王仿佛才想起这事来,“这个啊,看缘分吧,若真有缘分,走大街上都能见,若无缘分,有人安排,也未必能见着。” “为什么把懒惰说得那么充满禅机?你就是不想多事,但人家父子就该见一面的。”安丰亲王妃直斥他。 安丰亲王狭长的凤眸一飞,“你总是很了解我,且看吧,等他们各自都平安了再说。”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见与不见,都不是那么重要,各自安好就行,这份父子之情,早就放下,若再见面,少不了还有牵挂,小六回来也不能安心。” 安丰亲王妃道:“随便你吧,我也不大乐意管这些事。” 安丰亲王侧头,若有所思。 第1405章 可以出院了 首辅在手术后第二天,就可以解开眼睛上的布了。 其实慢慢地,他自己有感觉到光芒。 元轻舟过来说要帮褚首辅解开的时候,太上皇和逍遥公都先拜托他一些事情。 太上皇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元轻舟有些意外,这…… 但太上皇的要求,总不好拒绝,听方妩说过,这老头犯倔起来,啥事不管。 于是,在帮他们完成所求之后,才帮首辅打开眼睛上的布条。 “慢慢地睁开眼睛,不要着急,先睁开一道缝,适应一下光芒。”元轻舟轻声引导。 首辅慢慢地睁开,光芒刺得眼睛生痛,忙地又闭上,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终于可以睁大眼睛了。 两张脸往他眼前挤,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他眼底一下子发热,怔了怔,“你们……” 太上皇伸手抚了一下脑袋,道:“叫孤刮光头,孤不乐意,但若剪短一些还成,就这么陪着你,可好啊?横竖孤已经无父无母,便是断了发,也不打紧。” 逍遥公揉揉脑袋,“这样很清爽,怪不得这里的男人都剪个短头发。” 他们两人把头发都剪掉了,剪成元轻舟那样的平头,短短的,却显得特别的精神。 首辅伸手拿开氧气管,冲他们缓 缓地笑了,“这就是你们方才拜托大侄子的事?怪不得我听得刷刷刷呜呜呜的声音,竟是剪头发了。” “陪你!”逍遥公憨憨地说。 元轻舟瞧着这一幕,缓缓地退了出去。 他去了元教授的办公室,说了一下首辅的情况,然后问道:“您跟他们仨说明白了吗?这里的世界,和妹妹的事。” 元教授有些头壳疼,“他们说明白了,但是我觉得他们是没明白。” 便把对话给他复述了一遍,然后道:“要不,你再去跟他们说说?” “您直接跟她说妹妹是借尸还魂的不就成了吗?”元轻舟说。 元教授摆手,正色道:“这岂不是把他们当傻子糊弄?你要么就不跟他们说,要么就好好地说个明白,他们是北唐的三大巨头,其聪明与谋略都远胜于旁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是要告诉他们真相的,不是要想法子糊弄他们,如果只为糊弄他们的话,多的是借口,何必找借尸还魂这般荒谬的说辞?你用这个说法骗他们,首先不说能不能骗得通,就算能骗得了,也是对他们的极大不尊重。” 元轻舟知道父亲为人一板一眼,也知道他敬重三大巨头,毕竟他们三人的事,妹妹上次回来的 时候没少说,若不是太上皇,妹妹在那边早就死了。 他道:“别生气,我就那么随口一说,等首辅伤势好些,那时候估计妹妹也醒来了,叫妹妹跟他们说。” “也行,横竖如今他们也没这么快能出院,就先这么着吧。”元教授道。 他顿了顿,又道:“我叫食堂阿姨煮了些汤,回头你亲自给他们送过去,首辅暂不适宜喝,但太上皇和逍遥公能喝,多照顾些,尽一下地主之谊。” “得嘞!”元轻舟说完,便也转身出去了。 元卿凌的情况还在观察当中,抑制剂是有效果了,能抑制脑细胞的一直分裂再生。 杨如海松了一口气,手术成功之后,就怕抑制剂无效,按照之前所发现的频率去分裂下去,不需要太久她会再一次出现注射药物时候的情况,到时候,只怕又不知道要控制什么身体才能活下去了。 她开始减少药量,让她能在十二个小时之内,慢慢地苏醒。 她脑部的伤口已经愈合,手术完成没有多久的时候,她的伤口已经消失了,连淡红的印记都没有留下。 她这副身体之前受过的所有伤口,也都全然消失,哪怕是一个痘印都没留下,容貌完美,皮肤白皙剔透,仿若 新生的人一般,而且,她的长相,也渐渐与她原先的面容高度相似,可见,自体的基因改造完成得很好。 她的脑细胞依旧会出现衰亡的情况,但是,衰亡之后能迅速自愈复活,因此,抑制剂还是需要间隔一段时间就用,这样才不会让她陷入险境之中。 杨如海也不得不感慨,当初她研制的这种药物,实在是霸道得很,而且,她注射自己的时候,没有把握分量,才会出现这个结果,像猴子这样就好很多,至少,几年时间能重新长出一副大脑,不算快。 猴子的大脑,她一样用了抑制剂,而且,她也在物色合适的载体。 药量慢慢地减掉之后,本以为要十二个小时才会苏醒,但是,不到六个小时,她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仿佛是梦一场,醒来的时候,有片刻的怔忡,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手术做完了。 “醒了?”杨如海站在床前,笑盈盈地问道。 元卿凌看着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她苦笑,“光了。” “没事,带个假发,很快就长出来了。”杨如海宽慰。 元卿凌笑了笑,“是的。” 她看着杨如海,眼底充满了感激,“谢谢你。” “医者本分。”杨如海 看着她,“记忆都在?都想起来了?” 元卿凌笑着道:“除了我手术期间的事,其余的,都记得。” 杨如海噢了一声,“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会有部分记忆缺失,要慢慢地恢复,但不要紧,现在你的情况一切良好,身体感觉怎么样?” 元卿凌掀开被子,慢慢地坐了起来,活动活动双手与脖子,“没有任何的不适!” “除此之外呢?”杨如海再问道。 “力气很充沛,一点都不像大手术刚做完的样子。”元卿凌说。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脑子里清晰这个原因吗?” 元卿凌顿了顿,慢慢地点头,“知道。” 杨如海微笑,“那很好,就不需要我多说了,你可以出院了!” 元卿凌下床之后,赤脚站立在地上,杨如海指着门边的柜子,上头放着一袋子东西,“柜子上,你妈妈给你送来的衣服和鞋子!” 元卿凌伸出手,那袋子飞了过来,她牢牢地拿住。 “你要慢慢地掌握这种能力,像你的孩子一样,必须要收放自如的。”杨如海说。 “我知道!”元卿凌觉得像梦幻一般,充满了不真实感,走过去把袋子放回在柜子上,再正常地用手去拿一次。 杨如海都笑了。 第1406章 元卿凌出院去 她换好衣服之后,马上就给哥哥打了电话,问首辅的情况。 杨如海本来跟大家说过,她会十二个小时才醒来,大家都做好准备,到时候提前一个小时去接她,殊不知竟提前醒了过来,元轻舟在电话里激动得不行,说了首辅的情况之后,马上驱车来接她。 听得首辅的手术很成功,而且眼睛已经复明,她是整个松了一口气,在等待哥哥过来的期间,杨如海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告诉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还告诉她,一段时间之后,就要回来注射抑制剂,以防止脑细胞分裂过度,自体无法承受,会再一次出现身死而脑干没死的情况。 元卿凌都一一记住,她觉得此刻的脑子无比的清明,她对杨如海道:“我觉得现在除了精神好之外,思路也特别清晰,以前在北唐的时候,有很多自己专业范畴的事,总是想不大起来,有一种笨拙的感觉,但现在完全没有,甚至比我去北唐之前还要好。” 杨如海笑着说:“那是自然的,你以前大脑在这里,隔着遥远时空呢,现在是直接把WiFi都装到你自己的脑子里去了,怎能不清晰?等过段时间,一切都适应了之后,你会有更多惊 奇的发现。” 元卿凌觉得她这个比喻十分的恰当,真是梦一样的人生啊。 半个小时的车程,元哥哥二十分钟就到了,转入停车场之前,给她打了电话让她等等,他上来接她。 元卿凌却跟杨如海道谢之后,自己走下了停车场。 从病房出来,拐弯,入电梯,再从电梯口走到停车场,她完全没有看标示图,脑子里已经有一条清晰的路线,她只需要跟着直觉走就可以了。 她看到哥哥的车停在B2的位置,看到他匆忙下车,看到他连车窗都没关,急急地就要跑,她鼻头顿时就酸楚了起来。 元轻舟一路驱车十分心急,整个人是欢喜若狂,一下车,一转身,就看到了她站在了身后,红着眼睛一笑之后伸手抱着他。 他随即也抱着她,眼底有些发热,“没事了,这一次真没事了。” 放开她,望着妹妹的白皙透亮的脸,十分惊奇,“你这完全不像一个刚做完手术的人,这脸色多好啊。” 元卿凌嫣然一笑,“是吗?好不好看?” “我妹妹当然好看,”元轻舟骄傲地说了一声之后,又仔细端详着她,奇道:“只是你这模样,倒是越发像你从前。” “不好吗?”元卿 凌其实没照看过自己的模样,但想着原主元卿凌和她也有七八分的相似,便再似一些,也不至于换了个人样。 “上车,我还没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呢,他还不知道你醒来。”元哥哥拉着她就打开车门。 元卿凌坐上车之后,道:“爸妈现在还在医院吧?我们就直接去医院,我顺便看看太上皇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否习惯。” 元轻舟发动车子,听她说起三大巨头,不禁笑了起来,“他们也挺好,逍遥公打了石膏,首辅手术之后还没痊愈,所以病房里就把他们都困住了,没能出去呢,太上皇是想出去的,但是这老头警觉得很,怕一出去就丢了俩老伙计,所以,每一次都只是在门口张望几眼就马上回来了,没有你在,他们始终对谁都不放心。” “方妩没去吗?”元卿凌问道。 “她哪里还敢去?”元轻舟笑了起来,“她得罪了太上皇和逍遥公,因为首辅去做手术的时候,是由她来拖延的,如今太上皇可不待见她,听得她的名字都要生气。” 元卿凌也发笑了,“是啊,他很记仇的。” “更搞笑的是爸爸跟他们说这里的情况,说你的身份,结果两人没说到一块去,现 在他们误会爸爸和那个什么黄氏有一腿。” 元卿凌一脸的黑线,“怎闹这么大的误会啊?这事要说清楚,不能只简单说,得带他们出去,行,我回头跟他们说清楚,原先没说,是因为大家都没这么多时间去给他们解惑,现在我好了,三天三夜说不清楚,那就说三个月,横竖,也要三个月才能回去。” 元轻舟听得这话,实在是欢喜得很,三个月,妹妹要在这里留三个月,真好。 上一次回来,匆忙地两三天,吃顿饭都够呛,这一次能留三个月,若是老五在的话,能把婚事给办了。 可惜的是现在时空隧道不行,老五不能来,真是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也不打紧,等三个月之后时空隧道通车了,想回来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吗?这三个月先筹办下来,筹备一个婚礼,三个月真不算得充裕。 想到他们家即将有一件喜事要办,他踩油门的脚顿时轻松起来,一路飞翔,直奔医院去。 一路上给妈妈打电话,教授夫妇都等不及了,到医院停车场里去等他们,看到女儿完好无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教授夫妇激动得很,盘桓在心头的大石,此刻是真真正 正地落下了。 说了一会儿话,元卿凌便去了病房。 她故意不让大家陪着,偷偷地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所以,到了病房走廊的时候,故意没推门进去,而是从窗户上偷偷地看,他们的床紧密相连,三张病床拼凑在一块,三人都对着电视看,电视上播放着古早的金庸武侠剧神雕侠侣,正播放到杨过要跳下去找姑姑,而郭襄在阻止,他们三人看得入迷了,竟浑没察觉窗外上趴着一张人脸。 “哎呀,小女娃,你不要阻止他啊,他得信守承诺,说了十六年后要相见的,小龙女没来,你就让他跳下去,生死相随,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逍遥公着急得很,连连拍腿。 “跳了,跳了……”太上皇怔怔地道,“哎呦喂,这个女娃也跳下去了,这傻姑娘,怎拿自己的性命作陪呢?怎也不想想爹娘啊,她爹娘要多着急?” 他急得一晃头,看到窗口上有个人,也没大在意便转了头回去,毕竟这几天,那些穿白衣服的打针姑娘总是在窗口看,不大敢进来。 但转过去又觉得不对劲,那人贼眼熟。 猛地再转过来,元卿凌已经把窗户门给拉开了,在外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第1407章 解惑 “你……”太上皇瞪着她,还几乎以为自己眼花,擦了擦眼睛,却见元卿凌已经推门进来了,他一下子站起来,又一下子坐下去,惊喜的笑容就这么晕染上了唇角。 “哟,太子妃?你没事了?”逍遥公也看见了,从电视上移开眼睛瞧了她一眼,又继续盯着电视看。 首辅稍稍抬起了头,笑逐颜开,“太子妃回来了!” 首辅做完手术这几天,进展十分好,头上虽然还包扎着,但是整个人瞧着精神多了。 外头无人,元卿凌就便规规矩矩地给他们福身行礼,看到这个礼节,三人都竟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太上皇拉她坐下来,盯着她看,电视都不吸引了,上下一番打量,才问道:“好了?” “嗯,没事了。”元卿凌看着他,百感交集,丢下他们几天,真是愧疚。 太上皇眼底有光芒,“好了就行。” 首辅用手肘撑着把头再抬起一点,看着她,有些羡慕,“太子妃,你是找哪位大夫做的手术?怎地你这么快就能好了?我这还有好几天才能走呢,且说出院回去之后,还得调养好久。” 元卿凌笑着道:“那是因为您年纪比我大,体质许是没我这么好,等您出院之后,得好好养养身子,锻炼锻炼 才行。” “是啊,这一次大难不死,理应要好好珍惜身体,在乎的人能多相对一天,便是多一天的幸运。”首辅难得煽情了一番。 逍遥公本是看着电视,听得这话回头瞧了他一眼,说道:“你这话说得,难不成咱下辈子就不能相见了吗?这辈子就算谁先走了,下辈子都得在一起的。” 太上皇重重地点了点头,“十八妹这一次说得对。” 连太上皇都郑重地说这句话,看来许是电视剧看多了,叫人莫名地就煽情起来。 “太子妃,你脑袋还痛不痛?”首辅关切地问道,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模样,打算传授点经验,“如果觉得脑袋还痛的话,你枕觉的时候,就用软一点的枕头,稍稍地把伤口的位置偏移开,别碰着枕头。” 元卿凌坐在床边上,含笑带心疼地看着老爷子,“不痛了,我伤势复原得比较好。” “你帽子摘开看看伤疤?”逍遥公道。 太上皇顿时呵斥,“不许,不许摘开,见风着凉了往后容易头疼,盖好,盖严实点,应该披个斗篷,这个地方的衣裳就是不好,窄身得很,不够舒适,你应该换回我们那边的衣裳。” 元卿凌伸手过去,轻轻地握住太上皇的手背,“我没事,都好 了,我和首辅不一样,伤口很小,只有指甲这么大点儿。”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对生活细心的人,但是,却往往能像真正的祖父一样,对她样样关照十足,胜于对他自己。 “太子妃,话说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个老头说是你的父亲,这是怎么回事呢?他脑子是不是不好使啊?”逍遥公问道。 “老头?”元卿凌瞧着他花白的头发,说的是爸爸吗? “对,就是那个白衣服老头,那天过来跟我们叭叭叭了一大通,但话没说明白,我们见他实在是说不清楚,也就不为难他了,反正你会跟我们说明白的。”逍遥公往首辅身边靠了靠,脚上还是不大方便,便踢了一张被子过去垫着舒服些,一副逍遥老大爷的模样就出来了。 逍遥公这话一问出来,大家便都看着元卿凌了。 元卿凌笑笑,道:“你们先等等,我去问问能不能拿个轮椅,推首辅下去晒晒太阳,我们到外头说去。” “终于可以出去了!”逍遥公伸伸懒腰,欢喜得要紧,“再这么闷下去,我得生病不可!” 元卿凌笑着出去找了哥哥,元哥哥说可以带下去,但是不能去太久,她便去找护士,让护士推两张轮椅过来。 几个人帮忙把 逍遥公挪到轮椅上,再扶着首辅下床,坐在了轮椅上。 太上皇推着逍遥公,元卿凌推着首辅,两人两椅走出了病房,往电梯口而去。 “这个我知道,那时候我们就是这样被躺着送上来的。”逍遥公立马说。 元卿凌摁下了电梯之后,把他们推了进去,笑着解释道:“这个叫电梯,可以让人不用走楼梯,能迅速从二十几楼一下子到了一楼去,很方便。” “电梯?”三人不懂得,在元卿凌面前也不用装懂,便等她解惑。 “电梯和你们在病房里看的电视,甚至我们日常生活里很多东西,例如煮饭,煮水,洗澡,工作,都离不开电,这个发明,咱北唐还没有,但是等北唐发展几百年之后,也会和这里一样,到处都充满着科技文明的成果。” “几百年后?”太上皇怔了怔,“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是北唐的几百年后?这里是未来?” “这里是未来!”元卿凌给太上皇投去了赞许的眸光,电梯到了,她先让太上皇把逍遥公推出去,她摁着电梯,等他们出去之后再推着首辅出去。 到了一楼,医院的人很多,不宜说话,元卿凌在前头带路,太上皇跟着,穿过人群,从医院的轮椅通道出去,到了花园 里头,花园正对着外头的马路,能看到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他们在凳子上坐下来,元卿凌指着外头,叫他们看,“这些汽车,已经取代了过去的马车,不需要再用马拉车了,衣食住行方面,都有很大的进步,就好比以前很久很久的时候,书写要用竹简,后来发明了纸张,人类在一点一点地进步。” “未来……就是这个样子的?那北唐呢?北唐在哪里?”太上皇有些怔忡。 “北唐还在,但不是在这里,我们也去不到,我们只能回去我们那个年代的北唐,”元卿凌不知道那个时空过了几百年之后,北唐是否还存在,但这话不能对三大巨头说,打击太大,虽然他们都很清楚朝代更替的规律,但北唐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 “所以,这里是另外一个国家的未来。”首辅说着,忽然就对时空有了一些概念,“或者说,这里是另外一个时空,那个时空也是从北唐那样的国家一步步走来的。” “对,是这样的!”元卿凌就知道首辅会明白得更快一些。 “这里的科技发展很快,有很多人专注于解决衣食住行的便利,很多人专注药物研制,希望能改善人类的寿命或者是智力,这里,就要说到我的事了。” 第1408章 探讨 三人顿时危坐正襟,眸光齐刷刷地看着元卿凌,静待她的解惑。 元卿凌道:“在我说话的时候,就算你们有疑问,也先别打断我的话,等我说完了,你们再问,可好?” “行,你说!”三人同时点头,逍遥公伸手去把首辅的脑袋裹得严实一些,不让风吹着,弄完偏过头来对元卿凌道:“你就说,我们不懂的就先记下,一会儿等你说完了再问。” 元卿凌开始说:“我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是从事医药研究的一份子……” 元卿凌说的第一句话,他们就怔了一下,想要发问,但元卿凌用眼神警示了一下,他们只得吞下疑问,继续看着她让她说下去。 “我开始的时候,也和众多同行一样,针对疾病去研发对症的药物,但是,后来我渐渐地就对大脑开发有了兴趣,有研究表明,人的大脑有无限的潜力,而我们能用到的仅仅是很微小的一部分,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们能研制出一种药物作为一条钥匙,打开我们隐藏潜力的大门,是否可行呢?如果可以的话,那么我们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恰好,与我有同样研究方向的一位生物医药的东家找到了我,给我提供了 最优良的条件,让我专心研究这种药物,通俗一点说,也就是制造这把开启大脑的钥匙,这过程不必说,自然是十分艰辛,但是,我的研究渐渐地就有了成果,我开始在猴子的身上做试验,试验并未能成功,只差那么一点,我继续改良……我当时是有一种走火入魔的激动,竟然跳过了在灵长类……猴子的身上做试验,直接给自己注射了这种药物,这就出了大事,我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药的霸道,进入了休眠的状态,恰逢这个时候,与我相隔时空的北唐静候的女儿元卿凌自尽而死,我和她的磁场吻合,便以意念控制借用了她的身体,在北唐生活下去,所以,我和北唐元卿凌看似是同一个人,但实际上,我不是她。” “而我们回来的时候,经过那八十一秒的隧道,我们叫时空隧道,但事实上叫虫洞,在虫洞里我们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只要坐标正确,这需要精密的计算,和一些仪器的检测,我们常人是很难去计算到,所以,平凡人很难能经过时空隧道穿越古今,实现时空旅行,而今日在场诸位,就有这个荣幸。” 三位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尤其逍遥公,生生挤 出了一句话,“这是哪个话本的故事?什么药物?什么大脑?什么意念?” 但首辅组织能力强,稍一定神之后,马上就抓住了叙述的几个核心,“那些药物大脑之类的不必管,只抓几个重点就行,第一,太子妃不是静候的女儿,因为注射了药物出事,刚好北唐静候的女儿死了,你们契合,所以取代了她的身份在北唐活着,但事实上这里才是你的家乡,和静候其实没有半文钱的关系。第二的,这里是和北唐不同国家甚至不同时空的未来,和北唐像是两条直线,互不干扰,但是可以在一个叫虫洞的……洞里穿过。第三,我们走过了时空隧道,从过去来到了现在,跨越了不同的时空,跨越了几百年,来到了太子妃的家乡,是这个意思吗?” 这一次轮到元卿凌目瞪口呆了,她本来已经打算要逐一解答疑问了,却没想到首辅竟然马上就能理解且能说出了重点。 她默默地举起了大拇指。 而太上皇更简洁地总结了一句,“所以,这是你地盘。” 元卿凌再竖起了大拇指! 逍遥公也来了一句,“咱能住多久?” 元卿凌道:“现在时空隧道里还有些异常,初步估计三个月左右, 就能恢复正常,到时候我们可以回去了。” “好,三个月,你带我们走遍这个国家,吃尽各种美食,见识各种我们不曾见过的。”逍遥公下了决定。 元卿凌笑着道:“好,只要你们喜欢,我哪里都可以带你们去。” 太上皇说:“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里的军事力量,看看有什么地方值得借鉴。” 元卿凌苦笑,“这大概是满足不了您啊,我在这个地方,只是平头百姓一个,无法带你们去。” “你不是世家贵族啊?”逍遥公肃然起敬,不是世家贵族出身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控制人家的身体,还能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要放在北唐,有这般医术的,都得供起来。 元卿凌笑笑,“这里没所谓的世家贵族,就算是当官的子弟,也没有特殊的优待,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入读学校,经历中考,高考,当然了,有钱的可以选择去别的国家留学,多长见识,而这世界也没有奴才,当然有钱人家还是可以雇人办事,但律法会保护这些人,他们和雇主一样,拥有平权,不开心了,可以马上辞职走人,不存在卖身契。” 三大巨头对望了一眼,眼底都有些困惑,也有些复杂。 当官的子弟,也要和普通孩子一样吗?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平? “这样……这样还成世界吗?”太上皇喃喃地说。 元卿凌本来想多跟他们说一点,例如,这个世界表面上看的公平,实际上,还是有一些隐藏的规则的,当权者和富人,总比寻常人多一些机会,可至少,穷人也好,平民也好,都有竞争的机会。 只是不着急啊,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地跟他们说,也可以带他们去见识见识这个世界。 元卿凌送他们回病房之后,就要回家去了。 三大巨头都似乎比较困惑,元卿凌的身世,乃至她怎么去的北唐,对他们来说都不大重要,因为,不管她以前是哪里的人,但现在是北唐的媳妇,这点没有变,就足够了。 他们困惑的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似乎真和北唐很不一样。 电视,暂时一时失去了魅力,三人开始深层次的探讨,谈论了许久,首辅说了一句话,“其实这样很好,每个人都有出头的机会,奴才不必世世代代为奴,只要努力就有更好的日子,权贵也不能祖荫几代,净出纨绔,或许这样的话,国家才能千秋万代。” 太上皇和逍遥公皆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1409章 买个房子 自古以来,朝代的更替,多是因为底层的百姓活不下去了,没有活路只能揭竿起义,但如果这个国家给每一个人都有相对平等的机会,那至少,怨言就少很多。 这或许,就是他们来这一趟的真正意义。 “老五应该来一下的。”太上皇静默了一会儿,轻声道。 另外两人也点头,确实该带媳妇回娘家的,好歹见见老丈人和老丈母娘。 太上皇略带欣慰地道:“孤在这里倒不是举目无亲,好歹,亲家在这里,也算是半个本地人了,孤心里一直膈应一件事,那就是静候这厮,竟然跟孤对了亲家,如今听太子妃这么一说,孤这份膈应彻底没了。” “对!”逍遥公和首辅都重重地点头,可见,静候有多不得人心。 好让人嫌弃啊。 元卿凌回家之后没多久,包子就过来了,见到妈妈,自然是欢喜的,一高兴,把府中发生的事都告知了妈妈,例如爹爹有多想妈妈,例如妹妹现在没吐奶了,例如妹妹得了一只小鸡当宠物,那小鸡也会认主人,长大了之后会变成凤凰。 元卿凌抱着他,静静地听着他说,心头既是欢喜,也思念。 她让包子回去之后,转告爹爹,首辅现在没事了,太 上皇他们也慢慢地习惯了这边,没出什么乱子,都挺好的,至于归期,就是三个月左右,或许不足三个月,叫他勿念。 包子抱着她,小脸蛋贴着她的脸,眼睛红红地道:“虽然我能见到妈妈,但是爹爹和好多人都见不到,大家都盼着你快点回去,真希望你快点能回去。” 一旁的元妈妈听了,笑着道:“好包包,你也得为姥姥着想,让妈妈陪陪姥姥和姥爷,是不是?” 包子忙地去抱着姥姥,“那我们以后还能回来,等镜湖通了,什么时候想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姥姥,还能把您接过去享福。” “好,好,很好!”元妈妈是真想去啊,女儿在那边要生活一辈子,她总得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在那边是否真的过得好,虽然知道很多人对她好,可当妈妈的,不亲眼见过怎么能放心呢。 包子回去之后,元卿凌就让妈妈去问问小区里有谁出租房子,到时候三大巨头出院,就住在同一个小区。 妈妈笑着道:“那还真是巧了,咱对面的业主买了房子搬走了,咱问问,能不能租几个月。” “搬走了?那他卖吗?”元卿凌问道。 “你想买房?”元妈妈怔了一下 。 元卿凌挽着妈妈的手坐下来,道:“往后我会经常回来,或许拖家带口的,咱家实在是住不下这么多人,住得远我也不愿意,且哥哥以后结婚,我有了嫂子,有了侄子,总不好一家十几口挤在这里,是不是?” 元妈妈听得泪盈于睫,虽说镜湖通了能回来,但是,总归是没有真实感,唯有女儿说这番话,才叫她觉得有真实感,房子都买下了,还能有假? 她擦了泪水,连忙道:“好,买,咱买下来,我跟你爸爸商量一下,把定期取出来,你之前出事的时候,研究所给你赔了一笔钱,都存定期里了,没有花过,你哥哥也有些存款,一次性给咱或许给不起,可以用你哥哥的名字来贷款,每月房贷,妈妈还。” 广市是一线城市,房价一直居高不下,他们住的这小区,也有二十余年了,但是房价还是八九万一平米,若要全款的话,要好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他们家庭虽然殷实,却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元卿凌笑着说:“不用,不用你们的钱。” 元妈妈怔了一下,“不要我们的钱?那你怎么买?” 元卿凌道:“我问逍遥公借,回去之后再还给他。” “他有……哦,听 你爸爸说过,他带了很多金子,那些金子的价值,可不仅仅是黄金的价格,那都是古董了。”元妈妈惊喜地道。 “嗯,金子的估值我们不知道,但是他带着的玩意,应该值钱!”元卿凌说。 不止逍遥公,太上皇和首辅他们带的云头如意碧玉簪,玉扳指等物品。 元妈妈欢喜地道:“行,那我马上打电话问问对面业主,我有他家电话,如果他们急着卖,咱还能压压价格。” “还要叫爸爸找一个收藏家,要真正识货的收藏家。”元卿凌说。 元教授在行业里声名显赫,不少权贵或者富商都是他的病人,关系好的,也偶尔有来往,要找这么一个识货的人,实在不难。 元妈妈打了电话之后,母女两人就去买菜做饭,医院里的饭菜不大可口,得让他们尝尝真正的家常饭。 熬了汤,做了几道妈妈拿手的小菜,元卿凌没敢开车了,毕竟在这里没驾照,打了个车,直奔医院去。 医院的饭菜实在是寡淡无味,三大巨头年纪大了,味蕾有些退化,吃那些寡淡的菜肴实在不大吃得下去,听得说是亲家母做的饭菜,三大巨头一通扫光,嚷嚷说往后就要吃这个,不吃医院的饭。 元哥哥 也在病房里头,闻言都笑了笑。 他偷偷跟元卿凌说:“你没在的时候,叫他们吃什么,就吃什么,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听话了,现在你回来,他们忽然就娇气了,这几个老孩子太可爱了吧?” 元卿凌温柔地笑了,“他们是怕给我添乱。” 元轻舟柔声道:“妹妹,有这三位老人家在,那真是你的福气啊。” 元卿凌点头,“是,一直都是!” 给他们收拾好餐具,元卿凌坐下来跟他们商量,说想跟他们借点东西,等回到北唐再还。 三人都很大方,来的时候,什么东西没多带,除了逍遥公带了一大堆马蹄金之外,其他的就是随身物品,首辅带了一个玉扳指,还有一串沉香木手串,另外,有一个小木牌,他舍不得给,说是小喜给他求的无事牌。 太上皇也有玉扳指,还有一个东西藏在袖袋里头,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小烟斗,烟斗上雕刻着一条金龙,那雕刻的方法,如今已经失传,若真有识货的人,估计不止一套房子,两三套都能买下来。 “都给你,值俩钱,都是翡翠做的。”太上皇说。 元卿凌惊奇地道:“岂止值俩钱?若真有懂得欣赏的人,能值得好多钱啊。” 第1410章 发财了 元教授为医多年,仁心仁术,虽然也治疗过各行各业的精英,甚至是顶级富豪,但是,他从来不收红包,不收好处,不管什么身份的人,送到他的面前,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病人。 不过,倒是也结交了好些人,其中有一人是刚添加不久的,是某集团的老总,前些日子突发心肌梗塞,是元教授给他做的心脏搭桥,出院之后一直要给元教授送钱,都被元教授婉拒。 这位老总名气比较大,不仅仅是因为公司做得大,而是他出了名的爱收藏,瓷器,玉器,木器,名画,珠宝首饰,尤其偏爱古董。 元教授也知道他这个爱好,所以,元卿凌让他问问有没有靠谱的收藏家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位老总,给他发了个微信,约他出来谈谈,说是有几件物品请他过过目,如果合适,想出手。 这位老总欣然赴约,他并不相信元教授是要出什么臧品,只是觉得对方之前婉拒了他的好处,是矜着,现在私下邀约出来,怕是要通过这个方式,索要好处的。 他也不在乎钱,只是认为,好歹自己的命是人家捡回来的,该报答。所以,他来之前就已 经想好,只要对方不是狮子大开口,那些个所谓的臧品,就收下了。 医生世家,能有什么臧品?既买不起,也受不起。 元教授把他约在一间咖啡厅,他和元卿凌一起过来,元卿凌是怕爸爸太过于老实,会被人家压价,她在北唐历练了些日子,心也不若往日那么软了,能辨别谁是殷实商人,谁是奸诈小人。 “于总!” “元教授!” 两人见面,先客套了一番,于总看向元卿凌,微微诧异,好生漂亮的女子啊,“这位是?” “这是我的女儿……干女儿,叫元凌,凌子,这位是于总!”元教授微笑着介绍。 “于总好!”元卿凌伸出手,和于总握握手。 “元小姐好!”于总握住了元卿凌的手。 元卿凌看他眼底虽有惊艳之色,但却没有如那些油头粉面的人那般,就她的外表赞美几句,且见他眸光清正,一个在商场打滚的商人能有这般清正的眸光,可见居心纯正。 元教授也没说别的,直入正题,“我干女儿有几件臧品,最近缺钱,知道于总是深谙此道,想请于总鉴别鉴别,若是于总看上了,也可以卖给于总,若于总看不上,也请 于总估个价格,我们再拿出去变卖,也不至于吃亏上当。” “好,我看看!”于总微笑着道。 元卿凌把袋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于总,您请过目!” 于总便看了一眼,并未拿起来放在手中仔细鉴别,便问道:“不知道是要出手拿一件?不必出去卖,我要。” “您不看看?”元卿凌怔了一下。 于总微微一笑,甚至都没再看那些东西,“不必,看一眼就够了。” “您……”元教授看着他,心里头便顿时明白了,“于总,您不必这样,我是真心想卖,但如果您看不上,真没必要……” 于总压压手,笑着道:“不,元教授,我是真心想买,说实话,不是我狂傲,我自打收藏以来,不曾打过一次眼,你们的这些东西,我只需要看一眼,就心里有数了,看上了,就不会多看一眼,这马蹄金,色泽黄中偏青,金子的纯度在七成五到八成之间,用了掐丝工艺,至于那翡翠烟斗,雕刻五爪真龙,栩栩如生,莫说翡翠的成色,光是这个工艺,这雕刻,便价值不菲,能保存如此完好的古玉烟斗,实属罕见,其他的,我也不消再说,你们 决定卖哪件?” 元卿凌问道:“那若是这几个马蹄金,您看值得多少钱?” 于总知道对方也是真心想卖,不仅仅是叫他估价,所以,眼底才敢露出惊艳与狂喜之色,道:“马蹄金的收藏意义,远远大于金子的本身,且这几个马蹄金都雕刻麒麟,马蹄金在古代有祥瑞之意,很多贵族会用马蹄金陪葬,寓意福泽绵长,保存如此完好,真是难得一见啊,无价宝,无价宝啊,南昌海昏侯墓主椁室曾出土了一对,起拍价是五千万一只,我也不问你们出处,这些马蹄金我出六千万一只,不知道你们要出几个?” 元家父女听得这话,吃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看于总。 六千万一只?是认真的吗? “元教授?”于总见两人没说话,开始有些紧张,“是不是觉得给少了?您自己开个价。” 元卿凌连忙道:“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没想到,能卖这么多钱。” 于总笑着道:“其实如果放出去,不止这个价格,我只是倚熟卖熟,压了压价格。” 元卿凌替首辅做主,把马蹄金全部都卖掉,至于烟斗和扳指发簪,全部都不卖,于总很想要那烟 斗,因为那烟斗上雕刻的金龙,以浇灌的方式把金灌注在上头,且做得十分精致,罕见得很啊。 但元卿凌不愿意卖了,金子能摆平的事,就不要再卖其他物品。 父女两人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双腿都有些颤抖,虽然都不是贪财的人,但是忽然天降横财,还是让父女两人一时半会回不来神。 上了车,元教授握住方向盘,竟是微微颤抖,喃喃地道:“女儿啊,那几个马蹄金这么值钱,我们卖了,怎么对得住首辅啊?” “没事,我回去还给他。”元卿凌心跳还有些加速,九个马蹄金,四亿五千万啊,且于总当场就叫人打钱,四亿五千万,光看那些零,父女两人的眼睛都缭乱了,那种手机默默地数了好几遍啊。 “这些钱,买了房子还剩下好多啊,怎么还给逍遥公?他也不能在这里开个账号。”元教授顿时又有了新的烦恼。 元卿凌笑着道:“不妨,这些钱先放您这里,买了房子之后,再以您的名誉买一台车,这三个月我带着他们周游列国花天酒地去。” 但当务之急,是要帮他们仨都弄一个身份,元卿凌知道有一个人能帮到她,那就是路阳。 第1411章 女儿奴 元卿凌回去之后查阅了一下马蹄金的古董价值,发现真的很高,价值在五千万起步,而且,完整的马蹄金,十分罕见,至今出土的很少,所以价格就奇高了。 她又回去医院,把剩下的物品交回给他们,说只卖了马蹄金,已经足够买房子,还余下好多钱了。 逍遥公惊叹,“这就够买房子啦?你们这里的房子可真够便宜的,百两黄金就能买房子,还有剩余,那我往后小六金矿里的金子搬过来,岂不是能买好多房子?” 太上皇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别打金矿主意,给小凤凰了,谁都别想打主意。” “小气,说说而已嘛!”逍遥公笑着说。 太上皇道:“说说也不行。” 元卿凌眸色温暖地看着太上皇,道:“其实房子不便宜,只是那些马蹄金值钱,能当古董用。” “真的啊?那我下次来,把我府中的马蹄金都运送过来。”逍遥公开心地道。 元卿凌笑着道:“您还想来呢?” 逍遥公道:“怎么不想啊?年纪大了,就该到处走走,长长见识,难得现在也不需要劳心国事了,该是我们享福的时候,这北唐的江山,我们年轻的时候,基本都踏遍了,该去别的地方看看的。” 元卿凌很 赞成,道:“那下次我回来,还带您。” “好,一言为定!”逍遥公说。 买房子的手续比较繁琐,但是因为用哥哥的名字,所有的手续是哥哥去办,对元卿凌来说就省事了。 房子她去看过,三室两厅,还有一个小储物间,能放置一张上下床,孩子们过来的时候,挤一挤也能住了,最让人满意的是装修很好,很新,几乎不用修缮,倒是家具电器是搬走了,需要重新买。 方妩知道买了房子,觉得她不应该买商品房,有这么多钱能买别墅了,别墅能把一家人都住下来,方妩这样说,主要是担心太上皇他们往日住的都是大宫殿,大府邸,忽然住在逼仄的商品楼里,会不习惯。 元卿凌则认为住在商品楼里也不错,和妈妈互相照应,且这笔钱虽说还剩下不少,可往后往返几十年,花费总是要的,且不能总是拿古董回来变卖,次数多了,总会引起注意,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三大巨头也体谅,他们的意思是在这个病房都住了这么久,这么逼仄的空间里也没觉得郁闷,只要比这个地方大,那就妥当了。 北唐,小瓜子满月宴。 本来元卿凌没在,宇文皓也没心思办盛大的宴席,但是明 元帝觉得应该要大办,且下了旨意让礼部的人帮忙打理。 明元帝知道太上皇元卿凌他们陪同首辅去治病了,但不知道去了哪里治病,传召过老五进宫问情况,老五说有飞鸽传书回来过,说首辅已经有好转,让父皇不要担心。 首辅出事,或多或少是因为他,他因此总是不安,现在听得说情况好转,也才没这么担心。 满月宴的时候,明元帝带着扈妃去了,皇贵妃也去,皇家妯娌们自然也要前往,只是元卿凌没在,妯娌们聚在一起,却总觉得没什么话说,坐在一起唠叨了一下孩子之后,就没话了。 孙王妃苦笑,“往日太子妃在的时候,她不经常说话,可我们话题很多,现在她没在,我们却没什么好说的了。” 瑶夫人叹息,“是啊,是她把我们聚起来的,没有她,估计我们还会一直勾心斗角下去,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盼着我办婚事的时候,她能回来。” “会的,我问过老五,老五说现在一切顺利,不到三个月左右,人就会回来了。”容月说。 瑶夫人听得这话,道:“若是这样,我把婚事挪后,等她回来再办。” 去年年底的时候,她的婚事就定了今年开春之后办,现在 一切都筹备好了,只等着日子到来,但如果按照之前的日子办,元卿凌肯定赶不及回来。 再婚,对瑶夫人来说,是很重大的一件事情。 元卿凌曾给了她第二次的生命,当初没有元卿凌,她早就死于痨症了。所以,她觉得如果自己再婚,元卿凌没在,她会觉得欢喜减半。 说话间,喜嬷嬷抱着小瓜子过来。 小瓜子今日穿着了一件红色金银错绣花团锦簇的袄子,显得小脸蛋特别的娇美,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粉雕玉琢,乖巧安定,谁抱都不哭,叫人爱不释手。 容月也抱着她的一双孩子过来,孩子大名还没定下来,礼部那边选了好多字,但怀王都不满意,先便起了小名叫着。 小名是夫妇两人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 小世子叫团哥儿,小郡主叫圆圆,取团圆之意,是很美好的祝愿。 虽然是寻常的小名,但是汤圆却很喜欢,因为妹妹和他一样,有圆字。 团哥儿很文静,几乎不哭闹,但是圆姐儿则闹得很,容易哭,容易撒泼,动不动就哭得鼻梁青筋突出,刚满月,就挨揍了,心疼得怀王忙抢过抱在怀里,不许容月打她。 今天带过来和妹妹在一块,倒是也还好, 扁嘴过几次,但是没哭起来。 圆姐儿也长得特别的好看,现在看着就像容月,性子也像,烈火似的性子。 没话题的妯娌们,便说起了孩子。 袁咏意笑着道:“记得元姐姐怀着小瓜子的时候,性情比较暴躁,以为小瓜子的性情也会暴躁,殊不知却是这么文静的姑娘,到底性子还是像娘亲,元姐姐就是这样的。” “是啊,我也这么以为呢,那会儿太子妃怀着她,就跟个炮仗似的,还以为会生个小炮仗,没想到小炮仗叫容月生了。”孙王妃道。 容月脑袋都疼了,“这么多位郡主,都乖巧沉静,怎我就生了这么一个破落户啊?可烦死我了,你们不知道,晚上要哭闹好几次,饿了要哭,尿了要哭,吓着也要哭,哭声还特别的响亮,隔着几个房间捂住耳朵都能听到,有时候实在是急了,我都忍不住起床去抽她,是老六疼着闺女,不许我去,倒是他,每一次孩子一哭,他就起床出去抱,说来也怪,老六一上手,人就消停了。” 喜嬷嬷笑着道:“王爷和太子真是兄弟,太子爷现在但凡回来就先看看郡主,有时候吃饭都抱着呢。” “都是女儿奴啊!”瑶夫人笑说了一句,大家都哈哈大笑。 第1412章 挑婚纱 欢喜热闹之后,楚王府又归于一片宁静。 喜嬷嬷和阿四在帮忙收拾着小瓜子的弥月礼,整个库房都堆满了,只能是再找另一间专门放她的东西。 宇文皓挑了皇贵妃送给小瓜子的长命锁挂在身上,平安如意,长命百岁,这是祖辈父辈对孩子最大期盼。 宇文皓今晚亲自带小瓜子和五个儿子睡觉,奶娘和绮罗就在隔壁房间里,等小瓜子半夜醒来吃奶的时候再抱过去伺候。 宇文皓今晚一点睡意都没有,看着粉雕玉琢一般的女儿,他千辛万苦盼来的孩子,今天本该是最高兴的,但没了老元在身边,这份开心就大打折扣了。 他和衣侧躺在床边上,孩子们睡在里头,五个儿子都睡着了,包包许是过去了,睡得很沉,他盼着包子过去的,就算老元不能参与,也希望她知道今天有多热闹。 他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小瓜子的脸,轻声道:“如果你妈妈在,那该多好啊。” 小瓜子回应他均匀的呼吸。 他轻轻叹气,平躺着,双手枕在脑后,老元,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如我一样,在想着我而导致彻夜不能眠? 现代! 元卿凌有些崩溃,实在是不该教三大巨 头在手机上斗地主的,这些网络游戏,哪怕是单机游戏,都能把一个从没玩过游戏的人带入魔道,更不要说斗地主这种极容易上瘾的游戏。 现在,他们不仅不睡觉,还不让她回去睡觉。 昨天已经跟包子说好,今天要早些回家等他,说妹妹的弥月宴的事,她可是心急得不行了。 本来教他们玩斗地主,只是怕他们在医院觉得无聊,打发打发日子的,结果上瘾之后,便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之前说好了想见识见识这里的军士力量,她叫哥哥上网整理了一些视频资料想给他们看的,他们一眼都没看,就推开叫别妨碍他们玩游戏。 “没豆了,快买豆,怎么买?”正郁闷着,太上皇又把手机怼了过来,急得眼冒火星,“快,快啊,孤是打比赛的,没豆就要自动认输了。” 元卿凌马上一顿懆作猛如虎,为他充值了三十块,然后买了三块钱的豆子,三万的豆子,一般人能玩好久,但是他们就是吃豆机,动不动抢地主,以为抢了地主就稳赢不赔,结果,不到三个小时,已经充值超过三百块了。 充值之后,太上皇马上抢回手机,便又轮到逍遥公呜呼哀哉了一 声,“打不打?要不要炸?太子妃快看看,哎呀不管了,我炸死这孙子。” “十八妹你别吵,很紧张,我就剩空炸了。”首辅拍了他一下,道。 等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叫了车,耳边全都是斗地主的背景音乐和“抢地主,我抢,顺子,鸭子,要不起,炸,不要,王炸……”简直是魔音穿脑,后劲无穷大啊。 不行,等出院之后,一定要尽快带他们出去玩玩,不能让他们沉迷网络游戏,这些老少年,可真是让人担心啊。 回到家中,包子已经在跟爸妈说今日弥月宴的事,看到妈妈回来,包子可高兴了,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地把今日妹妹收到的礼物都背诵了一遍,还有前来祝贺的人,他但凡认识的,都告诉了元卿凌。 元卿凌抱着他,细细地听他道来,可以想象,这场弥月宴有多热闹,有多高兴。 她问了包子,妹妹穿什么样的衣裳,好不好看,妹妹可有哭闹,谁抱过妹妹之类的,所有细节,她都想听。 包子说得声音都嘶哑了,还是兴致高涨,因为今天他也很开心,爹爹说,妹妹今天收到的礼物,可以让他们也挑一 份。 说完了,包子抱着元卿凌的脖子,道:“爹爹可想妈妈了,我们都睡觉了,爹爹也不睡觉。” 元卿凌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告诉爹爹,说妈妈也特别的想他,妈妈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元妈妈在旁边道:“哦,对了,包包,你回去告诉爹爹,说我们在筹办他们的婚事,或许等到镜湖开通之后,就得叫他来一趟,咱把婚事给办了。” “好!”包子欢喜地应道,他可喜欢看婚礼了。 包包回去之后,元妈妈跟元卿凌商量了一下,婚纱要先订好,不要现成的,要定做,所以趁着现在三大巨头还没出院,明天先去挑婚纱的款式,定做婚纱,也需要时间。 元卿凌靠在妈妈的身边,听着她一点一点地安排自己婚礼的事,觉得幸福无比,这些年来,最大的遗憾,终于要被抹掉了,她心头说不出的幸福与高兴。 翌日邀约了方妩一同去看婚纱,在小区出去的时候,有邻居盯着她看,问元妈妈,“这位是?” 元妈妈挽住元卿凌的手,笑得如沐春风,“我干女儿,是不是长得很好看啊?” 邻居笑着,“是,确实好看。” 只是眼神却有些怜悯,亲 生女儿死了之后,就找了一个模样和自己女儿相似的人当干女儿,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今天要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床是买好了,但是床上用品和三大巨头的换洗衣服还没买,还有日常用品,一大堆,清单都一米长。 上午先看婚纱,婚纱的样式,元卿凌挑得尽量保守一点,迁就老五,免得婚礼当天,他只顾着为她遮挡这个遮挡那个。 保守的婚纱也有很多样式好看的,但是挑着的时候,方妩忽然问道:“你说,老五看到你穿白色的婚纱,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对他来说,成亲是要穿红色的喜服的。” 元妈妈说:“不要紧,婚纱要挑,到时候再挑几套中式的,反正婚纱就是入场的时候穿,等晚宴和敬酒的时候,就穿中式,不矛盾。” “也行,或许到时候老五只顾着看你,别的什么都忘记了,毕竟,新娘子这么好看!”方妩笑着看了元卿凌一眼。 那婚纱店里的工作人员看了元卿凌一眼,也赞叹道:“元小姐长得真好看,皮肤也很好,不说的话还以为你是高中生呢?没想都到结婚的年龄了。” 元妈妈骄傲地说:“我的女儿,当然是好看。” 第1413章 他们的研究 定下了婚纱的样式之后,便去购物。 逛了一整天,几乎跑断了腿,可算是把东西买了大部分,剩下的一些,方妩用网购买了,大部分买的是同城,一两天就到。 逍遥公先拆了石膏,基本没事了,能走能跑。 至于太上皇早就没事了,只不过是在医院里当老赖,不愿意走。 元轻舟为首辅检查过之后,也确定可以出院回家疗养,但暂时不能做什么刺激或者是高强度的运动,叮嘱元卿凌要谨慎看好。 办完了出院手续,警方那边也通知说找到了肇事司机,元卿凌出面和解,免收他们的医药费,因为,元哥哥说他们其实来过医院,且来了几次,都是偷偷地在外头看,没敢进去,实在是穷得叮当响,给不起医药费才躲起来的。 出院的当天,元哥哥开车来接,元卿凌帮他们收拾好都东西之后就直奔停车场。 他们入院的时候虽然是坐救护车来的,但那会儿受了伤,也没注意太多,而首辅那时候对汽车虽然好奇,可心里担心走丢的老伙计,也没都留意。 那天他们坐在医院的花园里,看着外头奔跑的车子,就觉得十分奇怪了,但是那时候太子妃说着更加奇怪的事,顾不得车子的事。 这一次,心情彻底轻松,就 对汽车开始深刻的研究了。 他们仨挤在后座,逍遥公探头上前去问元轻舟,“大侄子,这个车,我瞧着没人拉车,他是怎么动的?” 元轻舟笑着说:“老公爷,这车呢,不需要人力或者是马力来拉,它有发动机。” “发动鸡?没听过这种鸡啊!”什么鸡这么厉害,竟然能拉车。 三大巨头瞧着车内,又瞧着车外的车,都是这样就动了起来,可也没见着什么鸡。 太上皇问道:“那个发动鸡在哪里?” “在车前盖下。”元轻舟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指了一下车头盖,顿了顿,道:“回头等安顿好,我慢慢跟你们说。” 太上皇道:“不用,不用,我们懂。”他瞧着首辅,有殷切之色,“我们懂,是不是?” 首辅迟疑了一下,鸡的事他不是很懂,但是,应该也不难理解,毕竟那么复杂的问题他都弄懂了,便点点头,“嗯,懂的!” 太上皇便顿时有了信心,“不就是鸡的事吗?我们能弄懂的。” 元卿凌在看着手机定外卖,他们回去的时候还没到点吃饭,就先给他们整点吃的,填填肚子,也没大留意他们的对话,只听得太上皇说最后一句,便问道:“想吃鸡啊?那行,今晚我叫妈妈顺带买只鸡回来 。” “你妈妈也是大夫吗?”逍遥公问道。 “对,她也是大夫,也是要上班的。”元卿凌放下手机,回过头来跟他们说,“其实我们这里的女性,基本都有自己的工作,事业,很多不靠男人养活,而且,很多女性在各个领域里,做得十分出色,不比男性差,甚至有些国家,是女性当领导。” “女皇帝啊?”逍遥公瞪大眼睛。 元卿凌笑笑,“呃……要说女王的话,也有的。” “那……男人能同意?”首辅问道。 元卿凌道:“有能者居之啊。” 首辅点点头,“对,女子也有能人,例如咱北唐的开国皇后,那是顶得半边天的。” “我师父也厉害啊。”逍遥公骄傲地提起了自己的师父落蛮。 一路回去,元卿凌都细细跟他们说一些这个世界的事,反正一天说一点,总能慢慢理解的。 回到停车场,带好东西下车,进电梯回了家。 对于电梯,他们现在是不觉得好奇了,毕竟坐过,也解释过,用电的,和电视一样。 到了家中,三个房间各自分好,对屋中的一切先是惊叹了一番,再慢慢地琢磨。 外卖到了,叫的是蛋糕和点心,甜腻的东西他们本来不大爱吃了,但是蛋糕这个东西,他们还是吃得很 开心,香甜得很。 等他们吃好,元卿凌让他们先睡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她过来带他们出去转悠。 元卿凌开门出去,刚要关门的时候,逍遥公问道:“那个电梯,就是要摁那个下去的键,然后去几层就摁下几层,对不对?如果要下停车场呢?停车场是几层?” “负一!”元卿凌问道,“你们要去停车场吗?” “不是,问问!”逍遥公的眸光有些躲闪。 元卿凌道:“你们别乱跑,先睡一下,等睡好了我过来找你们,我就在对门,你们有事可以过来敲门的。” “得,得了!”逍遥公扬手,“你快回去,我们要睡觉了!” 元卿凌再叮嘱一次,“别乱跑啊!” “行了,有点啰嗦了!”太上皇在里屋说了一句。 元卿凌笑着摇头,行吧,反正人生路不熟,总不至于乱跑的。 她打开门回去,也觉得有些困了,便进房间躺一下。 三大巨头在元卿凌走后,对视了一眼,太上皇道:“那只鸡,咱得找出来吧?得见见是啥样的。” 首辅点点头,“行,我们找出来,鸡的种类,我虽说不是全然了解,但是也见过许多,只是不曾见过能拖动一辆车的鸡,或许找出来看看,我就明白了,必须要弄明白的,不 然人家下次说的时候在,咱还是不知道就尴尬了,有时候我见太子妃一直跟我们说这个说那个,说得实在是费劲,咱也得自己学一下,不叫她那么辛苦,别的不行,鸡的事咱能弄懂吧?” “好,那我们下去吧!”太上皇拉开门,在外头瞧了一下,“行,没人,出来吧。” 仨出去之后把门关上,逍遥公去摁电梯,直下负一层去找到元轻舟的车。 他们绕着车子转了几个圈,逍遥公趴在车头盖上,“咕咕,咕咕,咯咯,咯咯……没反应。” “你闪开,让孤打开看看!”太上皇伸手去拉他。 逍遥公压压手,“不用你,我来,让我掀开看看。” 他两手往车头盖的边沿一压一扣,运气一掀,整个车头盖就被掀开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仨凑头过去看,有些失望,“鸡没在这里啊。” “许是在别的地方?走开,我再拆!”逍遥公说道。 其余两人也加入,一通强拆,车子四分五裂一块块地放在了地上,但愣是没找出鸡在哪里。 首辅蹙眉:“怎么没有呢?这事可真不好弄懂,我们会不会误会了?或许不是鸡,如果弄错了,这脸可就丢大了!” 太上皇沉了沉脸,“快走,回去睡觉,就当没发生过。” 第1414章 门呢 天台上,三大巨头迎风哆嗦,出来的时候不记得多穿一件衣裳,这风可真够冷的。 逍遥公手里拿着一个门把,带着满脸疑惑研究了一下,道:“那门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推不开了呢?这一拉,还掉把儿了。” 太上皇问道:“是不是要拿钥匙?” “没见着钥匙孔啊,而且,我们回来的时候,太子妃都不用钥匙,直接就进去了。” 首辅努力回想了一下,“回来的时候进门,听得滴答一声,门就开了,着实是没见她拿钥匙开门的,不过,手指似乎在那个门把旁边的小盒子上扫一下,只是按道理来说,手指不会是钥匙,扫一下也应该开不了门,关键是那滴答一声。可问题也来了,滴答那一声,是太子妃自己滴答还是门里头有什么滴答了?” 三人面面相窥,眸光缓缓地看向逍遥公手中拿着的门把,一计生。 “走!”太上皇扬手,带着二人马上又下去了,必须要马上进屋的。 只是没一会儿之后,仨又慌慌张张地进了电梯,只是这一次,不止门把,还扛着一扇门,这他奶娘的,谁能想到拆了一扇门,它里头还有一扇木的呢,出门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啊。 话说他们从停车场走了不久,就有物业的保安巡视到此,看到元轻舟的车被大卸 八块,惊得是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连忙就给元轻舟打了电话。 元轻舟下来看到自己的爱车被无情肢解,呆立当场,保安还问他到底得罪过什么人。 元轻舟马上叫保安查监控,到了物管室里翻查监控,发现车位的地方没有探头,便又查了一个小时之内进出的停车场的人,都是小区业主的车,进电梯的时候也没见着带家伙了。 “查一下电梯,是不是回来的业主带家伙下去卸的,对了,元医生,我建议你先报警!”保安队长说道。 元轻舟拿出电话,刚要拨打报警电话,却看到监控录像回放的时候,三大巨头鬼鬼祟祟地进了电梯,没多久,又从电梯里上去,只是到了楼层出了电梯之后,没多久又回了电梯。 但是,这一次电梯是直上顶层的。 然后又没多久,他们又进了电梯,片刻之后,他们又回去了,这一次竟然是扛着…… “先不忙报警,这事……”他眼珠子有些突出,心惊胆战得很,跟保安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想起车子被拆成那样,又仿佛不是什么工具做的,倒像是生生掰下来的,实在是他们所为没错了,“我先回去一趟,这事算了,不追究!” 说完,他急急地走了。 保安面面相窥,不追究?车都成那样了,不追究能 行吗?这保险能赔吗? 元轻舟给元卿凌打了电话,让她马上上天台,快,迅速,刻不容缓…… 元卿凌刚睡下,听得哥哥语气焦灼,连忙就披衣而起,夺门而出,只是刚打开门,看到对面的门……防盗铁门呢?卧槽! 刚要摁电梯,就看到三大巨头从电梯里出来。 “你们去哪里了?”元卿凌急忙问道。 太上皇仿若无事一般,“睡不着,出去逛逛,方才吃得撑,消食呢,你怎么起来了?你不睡一会儿吗?” “我也睡不着。”元卿凌瞧着他们,然后慢慢地退后,让他们看到大门口。 太上皇上前一步,看到门不见了,满脸的诧异,“咦?门呢?哪去了?” 元卿凌看着他,“你们不知道?” “我们出去了啊!”太上皇道。 元卿凌看向首辅和逍遥公,逍遥公一脸正气中也带着几分诧异,倒是首辅眸光有些躲闪,一直不大敢看人。 元轻舟也上来到了,果然看到大门被拆掉了,他揉揉额头,正想问,元卿凌朝他打了一个眼色,“哥哥,你先回屋,我送太上皇回去歇着。” 元轻舟暗暗苦笑,只得听妹妹的先回屋。 元卿凌打开门送了他们进去,三大巨头坐下来,一脸的乖巧,然后默默地摸出手机,手机,是他们现在比较擅长的 东西,但是拿着手机也没打开游戏,摸了一会儿,太上皇抬起头看着她,温和地道:“行,行了,你回去吧,刚刚看你哥哥着急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能遭贼了也说不定的。” 元卿凌信息响了起来,她看了一下,是哥哥发过来的,说铁门在天台呢,不要问了。 她收好手机,苦笑了一声,“行,你们先玩游戏,我去找人把门给装上!” “去吧,忙你的去,不用管我们的!”太上皇体贴地道。 元卿凌嗯了一声转身去,又回头叮嘱了一声,“不能再出去溜达了,免得一会儿我找不到你们。” “不去了,不去了!”三人异口同声地道。 哪还敢去? 元卿凌关上门,回了自己的屋中。 一进门,元轻舟就焦灼不已地踱步,哭笑不得地道:“你是没看见我的车,大卸八块不说,线全部揪出来,座椅整张搬下来的,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还有那门,我的老天爷啊,那可是防盗大门啊,什么样的力气能把整扇门给拆卸下来啊?你去看看监控视频,看看他们扛着门落荒而逃地进了电梯的样子,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他说完,摇摇头,却又笑了起来,这一笑就收不住了,笑得不可自拟,实在是他们那副样子现在回想起来 真是太好笑了。 元卿凌本来也是哭笑不得的,但见他笑得这么厉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罢了,横竖他们的钱这么多,赔就是了。 笑罢,元卿凌道:“先找人来装门吧,明天去买车,用马蹄金的钱。” 门是要马上装的,倒不是为了防贼了,主要是防着他们又偷溜出去。 “装好之后,只教他们怎么进去,出来的话,咱在里头多安一道锁吧。”元卿凌道。 元轻舟说:“那你得确定他们出不来的话不会再拆一次门。” 元卿凌顿时扶额,摊上这三位主爷,再多的脑细胞也不够用啊。 趁着元轻舟去找人装门,她上了天台,果然就看到那扇门被别在了天台门的后面,而地上,赫然丢着一个门把,可见,他们是打不开门,就使劲拉,直接把门把给拉了下来。 她又跑了一趟物业翻看了监控,倒不是想确定是不是他们,而是得看看有没有监控能看到他们搞破坏。 好在,除了看到他们扛门出去之外,别的什么都没看到,这倒不至于引起大乱。 不过,物业的保安队长告诉她,“有业主回到停车场,说看到三个老头拆车,本来想上前阻止的,但是看到其中一个老头单手把座椅给整张提起来,吓得他没敢上去。” 元卿凌顿时脑壳痛了起来。 第1415章 渐入正轨 仨老头接下来大半天都比较乖巧,睡了一觉,起来之后玩游戏,有人过来装门,安装好之后,元卿凌教他们怎么开锁,可以指纹,可以输入密码。 这倒是不难教,但是教完之后,逍遥公忽然盯着密码锁问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元卿凌看着他饶有兴味的样子,其余两人也凑了头过去盯着,她脑壳更疼了。 吃晚饭的时候,元教授跟他们一番高谈弘论,说得很开心,但是他们却总是偷偷地看元轻舟,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三人这顿饭也算吃得安稳。 吃过晚饭之后,元卿凌决定带他们下去溜达溜达,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至少,偷偷出去的时候还知道路回来。 出了小区,到附近的广场去,有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元卿凌但凡看到认为他们会觉得新鲜的东西,都解释一通,免得他们过于好奇,会进一步研究。 而他们一路走一路看,尤其是盯着那些高高的风灯看。 走了半个小时,元卿凌见前头有人卖糖炒栗子,便道:“我去给你们买点零嘴儿,你们原地等我,哪里都不要去……算了,你们跟我去吧。” 太上皇扬手,“不用,你去吧,我们看人家跳大一神!” 元卿凌纠正,“ 广场舞!” 想了想,这误会了倒也没事,便马上去买栗子。 她一走,首辅便问逍遥公和太上皇,“你说那些风灯为什么要挂这么高?烧的是火油还是桐油?灯罩用什么做的?我瞧着跟咱的那边的风灯不一样啊。” 逍遥公道:“这问题我们也想知道,我们刚来那会儿,被马车……被鸡车撞的那条路,就很多这样的灯,我们也纳闷呢,点这么亮做什么?不费油吗?又或者,连油都不用?” 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抬起头看向高高的路灯。 元卿凌买着栗子,回头见他们盯着路灯看,心里头咯噔了一声,马上支付了钱拿着栗子跑回来。 少不了,是要科普一通路灯,为他们解惑,不然的话,只怕明天起来,这广场的路灯都要被他们拆掉。 吃着栗子,太上皇才不甚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你们这里的车贵不贵?” 元卿凌挑眉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问问嘛。”脸上并无半点心虚。 “贵,很贵!”元卿凌重重地点头,至少,得防着他们再拆下一辆,而且,这一时的也不知道怎么去跟他们解释这个车的原理,因为他们并不承认拆了车。 他们的尊严面子,总得维持 。 罢了,等明天打车出去的时候,再借机跟他们说吧。 溜达回去,得让元轻舟教他们用热水器,仨在医院就不曾洗过澡,好在天气比较冷,好几天都不洗澡也没什么问题。 元卿凌叮嘱哥哥一定要教明白,且务必要三个人都明白,否则的话,明天就得买热水器,甚至,今晚大有可能会爆水管。 元轻舟觉得这倒不至于,因为,在医院的时候也用过自来水,虽然没洗澡,但也有洗手擦脸的。 两个小时之后,元轻舟筋疲力尽地回了家,元卿凌问道:“都妥当了?睡没有?” “没睡觉,研究那水晶灯呢。”元轻舟瘫在沙发上,觉得嗓子干哑得厉害,喝了一口水之后,猛地又跳起来,“忘记教他们煲开水了。” “我来,我来!”元卿凌忙拦住了他,“你先洗澡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你中午抽个时间,咱去看车,没车不方便。” “行,你去吧!”元轻舟着实觉得自己不大说得出话来了,便让元卿凌去。 这一届的古人,好难带啊。 元卿凌拿了钥匙过去,教他们煲水,教他们注意断电,他们都很认真地学,然后就是吊灯的事了。 这一盏水晶吊灯是上一任业主留下的,款式比较旧,但是 对三大巨头来说,还是比较新鲜好玩的,在不断地关灯与开灯的过程中,吊灯有两个灯泡烧掉了,光亮度不若原先,他们就没敢再弄。 元卿凌觉得应该要跟他们解释一下电的发明与原理,仨危坐正襟,听得无比认真,如果不是逍遥公打起了呼噜,元卿凌都觉得他们真是特别的感兴趣呢。 太上皇和逍遥公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首辅是真正认真地听,对逍遥公和太上皇来说,这些是枯燥无味的,不需要知道原理和过程,知道有什么用就行。 首辅还是坚持弄个明白,通过一番解释,大致了解,电是一种能源,经过一些装置之后可以产生动力,能量,各种各种,反正日常生活里,就离不开它。 元卿凌也终于可以科普一下发动机了。 天上飞的,马路上跑的,铁路上奔的,很多是都依赖发动机把石油转化为动能,自然,也有用电的新能源,跟首辅说话比较舒服,因为他真的聪明,通常是举一反三,很快就吸收了。 听罢,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原来此机非那鸡,怪不得……”怪不得找不到。 凌晨两三点,元卿凌拍醒太上皇和逍遥公,让他们进房间睡觉,明天带去看车。 翌日元卿凌起了个大 早,帮着妈妈张罗早饭。 她觉得自己手术之后,精神大好,哪怕只睡两三个小时,也丝毫不觉得困倦。 他们的早饭需要面食,所以,煮了豆浆,蒸了馒头和包子,炸了油条,再点了个外卖,叫了一些点心,随他们吃什么。 元教授他们三个吃了早饭就要去上班,因为今天没车,得早点出门坐地铁,他们走了之后,就剩下三大巨头和元卿凌在一起吃早饭。 首辅问元卿凌,“你哥哥……也不像是已经当爷爷的人啊,瞧着年轻。” 元卿凌愕然,“什么?爷爷?他连爹都没当,媳妇都没娶,怎就当爷爷了?” 首辅淡淡地看了太上皇和逍遥公一眼,他们只顾着吃,浑然没听到似的。 首辅又问道:“都这岁数了,怎么还没成亲呢?瞧你们家境……应该还算可以吧?你哥哥人品看着也不错,怎娶不到媳妇?” 元卿凌笑着道:“他不想受婚姻的束缚,说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很好。” “对,是这样的。”太上皇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是没遇到一个喜欢的人。”逍遥公道。 “无聊!”太上皇对这个话题不大感兴趣,对于一个一辈子都不怎么经历过爱情的人,说这个实在有些枯燥了,不爱听。 第1416章 买车看电影 吃过早饭之后,方妩给元卿凌打了电话,说路阳那边帮他们拿到临时身份证明了。 有了临时的身份证,就可以去景点,去坐车坐飞机,到处玩一下。 因为首辅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宜去太远的地方,路途奔波,会比较辛苦,所以,她在周边去规划行程。 第一程,先带他们去一下天文馆。 要让他们充分理解这个宇宙和时空的概念,去一趟天文馆,实在是很有必要的。她了解到晚上有天文现象,会开放天文望远镜,白天先去参观参观,然后在附近吃个饭,等八点天文望远镜开放之后,就带他们去看看天象。 这北唐是有钦天监的,王江也从事这方面的研究,肉眼夜观天象,肯定不如用望远镜。 不过,三大巨头听得说去夜观天象,并没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来。 只是看太子妃这么辛苦的安排一番,不去好似不给面子,便应下来要去一趟,权当答谢她了。 可后来听得说要去一天,到差不多凌晨才回来,又觉得多大的恩情,也不能逼迫人家抬头看天看一整天啊。 逍遥公推太上皇去拒绝,太上皇摸着鼻子上前,“那个……去一天啊?你今天没事忙吗?会不会太耽误你的事?” 元 卿凌已经收拾整齐,道:“放心吧,今天没什么事,本来是要陪哥哥去……买点东西的,但我叫了方妩陪他,我今天就专程陪你们。” “那我们陪你哥哥去买东西吧,买好东西咱在去看天。”逍遥公连忙过来说。 “这……”元卿凌犹豫了一下,想着白天不去就罢,晚上去看望远镜,“那行吧。”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好奇心了,想看看他们知道哥哥去买车,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心虚。 所以,她给哥哥打了电话之后,对三大巨头说:“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是车行,咱要买一台车,昨天哥哥的车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拆开了。” 说的时候,元卿凌就盯着他们三人看。 首辅马上低头看手机,太上皇和逍遥公一脸的诧异,无辜的样子,真是熟悉的配方。 太上皇关切地问道:“怎么会被人拆开了?不过……说起来,这个车子不禁用啊,拆开之后不能装上继续用吗?” 元卿凌看着他说:“拆成那样,修也麻烦,眼下我们需要用车,车子叫人拉走去了修理厂,能修就修,修不了也只能报废了。” 太上皇不禁失望,“这样啊,还是不如咱的马车,咱的马车就算是大卸八块,还是能 修的,入榫或者上钉,半天功夫就能修好。” 元卿凌笑着道:“那要不叫人给您造一辆马车?” 想起家住的那点地方,太上皇还是放弃了,没地方安置。 亲家经济条件不太好。 元卿凌本以为到了车行,多少能看到太上皇他们有心虚之色,但她还是料错了,人家只有一脸的惊奇,东摸一下,西摸一下,还煞有介事地跟销售谈起价格来。 逍遥公谈价格都是比较有底气,问人家,“这车子,得几个马蹄金啊?” 销售有些懵,元卿凌听得这话,连忙过来拉开,让元哥哥去谈价格。 车子很快就定下来,有现车,但是要等上牌保险各种,还是需要一周多的时间,买的七座,方便出行。 但这一周里,就要问人借车,路阳给他张罗了一台商务车,让他先开着,那今晚去天文馆,就不用打车了。 逛车行累了,也不回去做饭,就在外头寻了个餐馆,在包间里吃一顿。 三大巨头是饿了,吃得很猛,一直说这菜味道有些寡淡,但是没少往肚子里塞。 元卿凌是特意点的清淡的菜,怕他们水土不服,且病愈之后,吃喝清淡一点也好。 吃了饭之后,看着时间还早,元轻舟就提议去看一 场电影,消磨两个小时。 元卿凌问他们,“看大戏吗?” 三大巨头还是喜欢看戏的,尤其逍遥公,总是到附近的戏园子里看戏,古代的消遣活动不多,看戏算是比较高档的。 元轻舟上网挑电影,还要挑电影厅,挑电影院也挑得比较偏僻一些,没这么多人,选了一个场次,暂无人订票,元轻舟就选定这个场次了。 “什么电影?”元卿凌凑过来问道。 “科幻末日片,妥吗?”元轻舟问道。 “也可以,反正晚上带他们去天文馆,就提前预热一下吧,有剧情咱也好解释啊。”元卿凌说。 “行,这会儿过去要半个小时,还有四十五分钟开,那我们去吧。”元轻舟说。 三大巨头还是比较开心的,因为别的不擅长,看戏还是有经验的。 到了电影院,人不算特别多,可见元轻舟挑得好,元卿凌买了爆米花和汽水,还有十五分钟开场,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等待检票。 太上皇一直盯着旁边吸烟区里的的那年轻人,见他抽着一个东西,烟雾缭绕,他烟瘾顿时犯了,轻声问元轻舟,“他抽的是烟吗?” “是的!” “这个烟,还是比较别致的,能给咱弄一管吗?或者给弄点烟 丝也成,孤有烟斗!”太上皇说。 元轻舟看向元卿凌,眼底有询问之意。 元卿凌点点头,“给他买吧,不然进了去,他得一直惦记。” 元轻舟道:“那行,这里没烟卖,我下去买吧。” “快点,快开场了。”元卿凌说。 元轻舟马上便去,太上皇看着他,很欣慰地道:“你哥哥人不错。” 元卿凌笑着道:“就因为给您买烟?” “知道讨老人家欢心,是个懂得孝道的孩子,等他什么时候去了我们那边,孤给他送金子。” 他知道这里的人稀罕金子,而恰好,他有,很多。 元卿凌笑得不行,回头看首辅和逍遥公,他们在看电影的宣传海报,看得一脸的迷惑。 元轻舟买了烟上来,带着太上皇进了吸烟区,亲自给他点上一根,太上皇一口吸进去,那心满意足的神情,就像得了糖吃的孩子。 只不过,一根烟吸完出来的时候,就摇摇晃晃了,一个劲说头晕,但还是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够劲,够劲!” 元卿凌扶他坐下来,给他买了一瓶矿泉水,道:“您这好久没抽了,一抽肯定要犯晕,还是不要抽的好。” “偶尔一根,偶尔一根!”太上皇喝了一口水,一副上道的样子。 第1417章 想老五想孩子 因为看的是3D,所以需要佩戴3D眼镜,他们仨很配合,拆了车之后,他们确实是能压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元卿凌叫他们做什么,哪怕不解,他们也做。 这场电影是末日片,说的是一颗小行星即将要撞向地球,地球是要毁灭了,人类要在三天之内,乘坐宇宙飞船逃离地球。 科幻感十足,也能体现人性,三大巨头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大戏还能这么演。 他们都保持了高度的沉默,因为连呼吸都屏住了,尤其,最后看到一部分人类乘坐飞船离开之后,小行星撞向地球那一瞬间,那场面震撼得叫人心脏都要停顿了。 “这……这是真的吗?若不是真的,怎么拍出来的?”首辅也震惊得很,纵然他现在知道电视里放的剧都是拍出来的,但之前看的电视,就算再夸张,也是能做到的,可这怎么做到啊? 元卿凌在旁边跟他们说:“这不是真的拍出来,而是电脑特效,在电脑里做的,晚上我跟你们说说这个原理。” “那么大的船,也不是真的?”逍遥公一直在意那个船,这么大的船,制造起来得多能啊?而且,船不是在海里走,能飞上天,这真是太震撼了。 “嗯,都是特效。” “怪不得呢,我就说,船怎么能飞上天呢?”逍 遥公喃喃地说着,却又倏然想起年少时候看过师父开那个飞上天的东西,又怔了怔,问元卿凌,“我们看电视的那个飞机,是真的可以飞上天吗?” “飞机是可以飞的,交通工具的一种,你们如果想坐,我也可以带你们去坐坐。”元卿凌说。 仨没说话,只是觉得太震惊了,真能飞上天啊?那如果掉下来怎么办啊? 可不敢坐的。 看完电影,三个人的脑袋上都闪着许多问号,竟不知道是从何问起。 元卿凌找了个地方跟他们坐下来,开始说电影里的剧情,说什么目前能做到,什么是特效,但未来也有望能做到。 元轻舟也很有耐心去解释,他们会对这些如此震惊,主要是没有想过人类还能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没有想象的空间,但他们是很聪明的,这般解释了一大通,基本能明白个二三。 他们三人对这么震撼的事情,反而没有像研究车,研究门锁和吊灯那么絮絮叨叨,因为,这些他们连问都问不出来,就像是做梦似的,一切那么玄幻。 等差不多时间,便驱车去天文馆。 八点钟开馆,之前在网上定了票,时间到了就能进去。 进了馆里头,到了天文望远镜的庭院平台,首辅问道:“不是说夜观天象吗?怎么不是上顶楼 啊?” 元卿凌指着庭院上的一口天文望远镜道:“我们要通过这里看月亮,不用上顶层,平时这里不开放,今天是有活动,我们趁着人不是很多,先排队去看。” “看月亮?这抬头就能看到啊!”逍遥公说着便抬头,一轮圆月挂在天边,他瞧了一下,摇头,“不是我说,实在是看月亮也好,看星象也好,还是我们那地方能看得清楚,你们这,灰蒙蒙的,瞧得不大清楚啊。” “污染造成的,这里的空气没咱北唐好!”元卿凌拉着太上皇上去等了一下,元轻舟先看了看,然后道:“可以看了,角度已经调好,这会儿看,很清晰。” 元卿凌让太上皇他们像哥哥刚才那样,把眼睛凑上去,瞧着里头的影像。 太上皇俯头过去看了一下,怔了怔,“孤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月亮啊!”元卿凌说。 太上皇不信,“这怎么可能是月亮呢?这坑坑洼洼的东西,那就是一个……一个被锤打过的土球啊。” “我看看!”逍遥公凑过去,盯着瞧了一会儿,也不信那就是月亮,在他认为,月亮就是一个玉盘,皎洁透亮,但他所看到的,模样实在是丑陋得很。 首辅也去看了一下,但首辅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了,元哥哥给他调一下,让他能 看得更清晰一些,那些坑坑洼洼,一目了然。 “孤再看看!”太上皇拉开了首辅,又凑眼睛过去看,喃喃地道:“这怎么可能是月亮呢?这不应该啊,白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个啥,但肯定不是月亮。” 元卿凌先不解释,等他们都看完了,然后带他们去地平式天象馆去看。 天象馆里,肉眼所见的星体,在这里都能看到,这里还有虚拟天象演示、三维宇宙空间模拟、数字节目播放等多项功能,看得他们简直以为自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震惊,震撼,震骇,这几种情绪一直交替,再想起今天看过的末日片,首辅喃喃地道:“这里头,得是多大的学问啊,得是多大的学问啊,我不回去了,我就住在这里了。” 太上皇也震骇无比,道:“如果说,这些都是天上的星星,那么,人得多渺小啊。” 天文馆十一点就要闭馆,元卿凌都不解释,带他们去看所有能看的东西,等到闭馆要走的时候,他们三人都不愿意走,逍遥公拉着元卿凌一直问,要多少马蹄金能买这个回去北唐,他要让北唐的人也看到天上的星星。 在回程的车上,元卿凌才开始慢慢地跟大家解释,从现在主流的宇宙大爆炸开始说,到地球形成,人类的出现,人类的 发展,从古至今,经历的朝代。 没有人睡觉,就连逍遥公都听得入迷了。 到了家中,他们还不愿意睡觉,拉着元卿凌让她继续说。 元卿凌先让哥哥去睡觉,她无比的精神,从电脑里找了一些影像资料,开始慢慢地说。 三大巨头,不是寻常的几个古人,他们曾是北唐的当权者,他们的眼界,他们的大局观,对北唐还是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但元卿凌其实没这么多别的想法,只是想让他们见识见识,把她认为好的事物全部推荐给他们。 一个晚上,弄不明白这么多,但是元卿凌不担心,还有三个月,甚至是更久更久的时间,哪怕是回去了,她还可以继续给他们解释。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要带着他们到处走,把她所认为美好的事情,全部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仨都很紧张,很怕掉下去,尤其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太上皇竟是念起了阿弥陀佛。 就这么游玩了半个月之后,他们已经能融入这个世界。 元卿凌也只有晚上躺下来的时候,才能想想老五,想想孩子,真的好想好想他们啊。 包包本来是要见见太祖父的,但是元卿凌觉得不要,因为,不想让太上皇看到,包包是以另外一个人的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1418章 我的小团宠 北唐! 工部和户部那边就怀江分水和修建堤坝一事上了第三个折子,明元帝审阅之后,觉得可行,遂让户部拨款下去,工部配合王江动工。 这么大的工程,太子又是发起的人,便请旨前往一趟督工。 明元帝知道太子妃陪同首辅去治病了,府中几个孩子一时没主子在,哪里行?便把这差事分给了怀王。 只是,旨意下去之后,他却有了新的主意。 登基翌年,他曾去过怀江治水赈灾,用安丰亲王的话说,他在位之后,最大的功绩,就是当初的治水赈灾,如今怀江终于要动工了,他有了想去一趟的心思,毕竟,在怀江一带的州府,他的声望很高。 如今太子已经成了气候,便他出行,太子也可以监国,也应该要放手让他历练一下了。 这北唐的江山,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没跑过什么地方,这怀江倒是可以去一去的。 定了心思之后,他下旨,圣驾南巡,太子监国! 定下南巡的行程之后,下旨让怀王,孙王陪同,顾司带领禁军随驾同行。 后宫之中,唯带了扈妃母子,十皇子如今性情稍稍有改善,可见在楚王府里住了些日子还是有成效的,如今出巡,也好带 他去见识一番。 怀王出差,若按照以往,容月肯定是要跟随的,但是,如今有了一双儿女,儿女尚年幼,禁不住路途颠簸,便派了几人保护他,自己则不跟着前往了。 孙王倒是带着孙王妃和郡主一道同去。 圣驾于阳春浩浩荡荡地出京去,宇文皓与百官相送到城门,明元帝千叮万嘱,让他务必勤政,不可因太子妃不在而耽误正事。 宇文皓领命,“父皇您放心,儿臣定不负您所望,您此番出行也要事事小心。” 明元帝微笑道:“放心吧,有这么多人随驾,朕不会有事,朕只是觉得,当了皇帝这么久,每天批阅各州府送来的折子,这江山仿佛就是在折子里头,朕总得出去走走,看看这江山,是否和折子里的一样。” “北唐会越来越好的!”宇文皓信心十足地道。 “嗯,你有这份信心,朕很欣慰。”明元帝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回吧,不必相送!” “儿臣目送父皇!”宇文皓拱手拜下! 等銮驾起,宇文皓再叮嘱顾司几番,务必要保护好皇上。 顾司道:“如今天下太平,不会有什么意外,你就放心吧!” 说完,一扬手,便策马走在了前头带路 。 看着圣驾队伍渐渐消失在眼前,宇文皓转身,率官员回城。 其实,父皇南巡,他是很赞成的,民间疾苦,总要亲眼看到的才是真的,折子上,到底存了多少欺瞒,安坐高座之上,又岂能知道真假? 等老元回来,他也要带着老元到处去走走,最好是踏遍这北唐每一寸土地。 说起老元,好想她! 包包如今去也见不着她了,说她已经和太上皇他们出门游玩去了,去哪里要去半个月呢?知道人家想得苦吗? 瓜瓜都会翻身了! 小瓜子很粘他,晚上总是要等到他回来逗弄玩一下才肯睡觉,且还要他抱过才行。 他不得不承认,当爹娘的,就算再怎么秉持公正不偏心,可总会有那么一丢丢的偏心,但或许是因为点心和二宝都长大一些了,又或许是当初点心和二宝都没这么粘他依赖他。 总之,对闺女,他心里会更柔软一些。 但他在行动上,是绝不会偏心,他一样很爱点心和二宝,每天晚上也会花时间陪伴他们,老元说过,孩子成长的每一个阶段,父母都不要缺失,他一直谨记。 回到府中,老红和毁天来了。 毁天和老红现在竟然成了朋友,或许都是从 狼人骨出来的,有共同话题。 “太子,有件事情要拜托一下!”毁天从来不会废话,直说来意,“是这样的,瑶儿说要延迟婚事,等太子妃回来,能不能请你给太子妃送一封信,让她快些回来?这婚期早就定下来了,改婚期不吉利!” “不吉利?”宇文皓瞧了他一眼,“你会信这个吗?” “婚姻大事,自然要注意一些。”毁天面不改色地道。 宇文皓一眼就看穿了他,“你着急什么?就是再等三年,人也是你的,跑不了。” 毁天顿时急了,“三年?什么意思?您的意思该不是太子妃三年才回来吧?” 宇文皓呸了一声,“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家老元还有两个月零五天就回来了。” 毁天一听,顿时要打架似地焦灼,“还两个月啊?我婚期本来还剩下一个月多,这不是要再往后延迟一个月吗?还是拜托一下太子,去信让太子妃早些回来吧!” 宇文皓摊手,“没办法,她师父说了,首辅的伤就要这么久才能好。” 不理会毁天的失望,他看向老红,充满敌意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红叶淡淡扬袍进门,“我能有什么事?我来看我干女儿的。” “ 谁是你干女儿?”宇文皓一听这话就着急,“不都说了吗?不上契,有个师父就已经够叫人烦躁的了,你还干什么爹?” “由不得你,等凤凰儿长大了之后,自己决定!”红叶进去之后,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宝贝女儿,为父来了!” 宇文皓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提刀把他劈出去,最好撵去疆北找他的阿丑。 他急忙追过去,毁天一手拉住他的手臂,“不是啊,太子,咱先谈好这一笔,首辅的伤如果好了,能不能先……” 宇文皓甩开了他,急忙去追老红。 最让宇文皓难受的是,小瓜子似乎还挺喜欢老红,老红每一次抱她,逗她笑,她都会咯咯咯地笑起来,十分赏脸。 每一次瞧见这一幕,他就觉得一肚子怒火在心头焚烧。 追到了啸月阁,老红已经从喜嬷嬷手中抱过了小瓜子,坐在廊下,正轻轻地点着她的下巴,小瓜子就笑着吐口水泡泡,那粉雕玉琢般的小脸蛋,像绽开的一朵花。 “够了,抱过就行,走吧!”宇文皓伸手去抢回女儿,真是不省心,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人人惦记,一得空,四爷夫妇,冷静言,老红,还有笑红尘,扎堆儿似地涌过来。 第1419章 婚礼的争持 老红手中一空,见女儿已经被他夺了回去,遂悻悻地道:“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 “你有本事,自己生去啊!”宇文皓生气地道。 “我不用生,她就是我干女儿,你仔细瞧瞧,她的眉目是像你还是像我?”老红问道。 这是宇文皓心里的痛。 小瓜子像老元,但是老红的轮廓也有点像老元,这就导致小瓜子看起来和红叶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 虽然只有那么一丁点,可宇文皓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他的闺女,凭什么像他老红一丁点? 好在,瓜瓜的眼睛像他,对比起来,瓜瓜还是像他多一些。 “走走走,不要再来!”他往外撵人。 红叶站起来问喜嬷嬷,“该吃奶了吧?,快抱下去吃奶去,饿坏了我干女儿可不好!” 这戏码也不是头一次上演了,喜嬷嬷都见惯了,笑着道:“是该吃奶了,殿下,把郡主给我吧!” 宇文皓虽还想多抱一会儿,却还真舍不得饿了孩子,把孩子送到喜嬷嬷的手中,“行,快去吧!” 喜嬷嬷抱走孩子之后,他陡然回头瞪着红叶,“你就没点别的正事干吗?” “来看我干女儿就是正事!”红叶说。 宇文皓脑壳 一阵痛,“不行,我得另外再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如今太空闲了。” 之前试过给他安排,但是,三天两头不去,后来直接不干了,他说,做惯了闲云野鹤,懒得当官。 宇文皓觉得要找冷静言商量商量,看有什么差事合适他去。 “太子……”毁天不死心地追了进来,哀怨地看向他。 宇文皓揉揉太阳穴,“毁天,你就不能多等一个月吗?” “主要是挪婚期不吉利!” “你是着急洞房,别以为我不知道!”宇文皓吼了一声。 毁天怔了怔,“你……你怎能这样说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不是你心里明白,装什么清高?都是男人!”宇文皓转身进了啸月阁,关门之前,冲他俩吼了一声,“快走,毁天,你这么清高自己去劝瑶夫人,就说延期不吉利。” 毁天失望的很,就是不想反对她提出的要求,才来找的他。 但红叶却十分高兴,毕竟,他今天抱过闺女了,遂喜滋滋地转身走人。 宇文皓在北唐的烦躁,元卿凌并不知道。 她每天陪着三大巨头在外玩耍,穿州过省,把景点,名胜都跑一遍。 后来实在是想老五和孩子要紧,才暂时中止 行程,先回了家中去。 出去长过见识的仨老爷们,境界都不一样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什么事情都好奇。 出去玩了半个月回来,元妈妈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招待,给他们做了美食佳肴,再弄一瓶酒,爷几个小饮一杯! 饭间,太上皇问元教授,“对老五这个女婿,你可还满意啊?” 元教授笑着点头,“自然是满意,满意得不得了。” 逍遥公道:“你都没见过,怎就满意了?” 太上皇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来过?那会儿办差回来,给咱带的烟酒,一看就知道是这里的。” 逍遥公噢了一声,才想起来,“对啊,太子竟然来过了啊?我还想着说让太子来一趟呢。” 元轻舟抬起头,道:“才发现?墙上不是挂着他们的照片吗?” 他伸手一指,三大巨头看过去,看到客厅里挂着的全家福,顿时怔了怔,还真是。 逍遥公讪讪地道:“穿成这样,谁认得?都不一样了。” 事实上,这个客厅他们之前只来过三次,出院回来晚上吃饭,第二天早饭,之后出发旅游之前又来一次,那会儿心里有事,顾着心虚,哪里会东张西望?又哪里想到这个人竟然 是太子? 不过,太上皇是早发现了,在电影院抽烟的时候,看到那根烟,他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吃了饭之后,元教授跟太上皇商量他们的婚事。 元教授道:“虽然,女儿嫁过去已经很久了,孩子都生了几个,但是,那场婚礼我们毕竟没有参与,这是我们的遗憾,所以啊,我们打算给他们补办婚礼,希望就是镜湖开通之后,您三位先不要回去,等太子过来把婚事办了再一起回去,如何?” 关于要再办婚事的事情,太上皇是知道的,这一路出行,元卿凌都在念道,说这里可以度蜜月,那里可以度蜜月,自然,他们要知道什么是度蜜月嘛,便问了一番。 太上皇道:“这事我们不反对,只是办婚礼就得按照礼仪办,不可太寒酸了。” “按照什么礼仪?”元教授问道。 “你们这边是怎么办的?”太上皇先尊重一下女方。 元妈妈过来道:“我们这边倒是没太多的讲究了,新人事新作风嘛,只要他们情投意合,就在定下酒店,办一场宴席,邀请亲朋好友道贺。” “那这个三书六礼都不讲究了吗?” 元妈妈想了一下,“我觉得没必要了,毕竟 ,他们孩子都生了,就是补办一场婚礼。” “这样的话,太寒酸了吧?”太上皇蹙眉,委屈他孙媳妇了。 他回头问元卿凌,“你什么意见呢?不大办一场吗?” 元卿凌走过来坐下,道:“我觉得不要大办了,毕竟,我现在在这里的身份,只是妈妈的干女儿,只不过是走一场仪式,办个婚礼,叫我爸妈不遗憾。” 办这一场婚礼,她也没有遗憾了。 太上皇是不大赞成办得寒酸的,他看向了首辅。 首辅道:“其实简单点办也可以,毕竟日后太子登基,还是要办一场,到时候您想怎么讲究都可以!” 太上皇脸色顿时不好看了,“等到那个时候,孤还活着吗?” “说什么呢?”元卿凌生气地瞪他。 太上皇看着她,“生老病死,本就是寻常事,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自己是大夫,不是最清楚吗?孤还是希望办得好一些,毕竟当时在北唐……那也不是你,就算是你,那场婚礼孤也不赞成,更没有祝福,但如果你们坚持如此,孤也会尊重你们的意见。” 说白了,这也是他一个很大的遗憾,因为,在他们婚礼的时候,他这个皇祖父,没有送上祝福! 第1420章 于总背后的三爷 元卿凌怔了怔,看着太上皇,她明白老爷子的心思了。 她轻声道:“好,到时候我们从长计议!” 太上皇这才满意地点头,“好,咱不缺那几个银子,务必要把婚事办好了!” 首辅坐了过来,看着元卿凌道:“太子妃,老夫有些事也想和你商量一下!” “您说!”元卿凌转过去看着首辅。 首辅道:“你们这里可有一些学院可以招收老年人?老夫想在这里学一点东西。” “上学?”元卿凌微愣,“您要学什么?” 首辅道:“老夫一时也不知道想要学什么,只是觉得机会难得,这里又处处充满了学问,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那您这会儿对什么最有兴趣呢?”元卿凌问道。 首辅笑了笑,“说实话,什么都有兴趣,你们这,连一草一木一沙一土都是学问。” 元卿凌有些为难了,因为现在剩下的时间只有两个月了,能学什么呢?而且,一旦开始学习,就意味着不能出去玩了,太上皇和逍遥公能愿意? 果然,逍遥公马上就问了,“你不出去玩儿啦?” 首辅顿生为难之色,“这个……也是想出去的。” 元轻舟在旁边笑着说:“那还不简单? 您原先不是对天文知识十分感兴趣吗?就让妹妹在路上教你们,反正,太上皇和逍遥公对这个也有兴趣。” 逍遥公道:“这个都讲过了啊,我们连银河系都知道了。” 元轻舟直接把椅子搬过来跟他们说:“她只是给你们讲了个笼统,这宇宙天文的知识啊,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三十年都学不完,例如,你们知道有木星,那你们可知道,木星是一个气态星球,是没有土地的?还有,你们可知道有一个星球,下雨的时候,下的都是金刚石?还有一个星球,上头简直就是地狱一般的存在,经常火山爆发,不断地往宇宙里喷一发熔岩?莫说别的星球了,就是我们地球,火山,地震,台风,海啸,各种灾害为什么会发生,这些都是很大的学问,妹妹可以沿路跟你们说说这些,也算是长知识了。” 现在但凡说点宏观的事,就能把他们仨镇住,对未知的探索,是人类从古到今都一直盼望的。 “就这么决定了!”太上皇立马拍板落实。 首辅觉得也妥,这些都是大学问,知道了,心里头就充实多了。 且说那买了马蹄金的于总,得了那些宝贝之后,总想着要再买 了元卿凌手中的烟斗和玉扳指。 那都是好东西啊。 他也看得出,对方是老实人,那些马蹄金他出价六千万,但是到交付的时候,对方只要五千万,若他们愿意把那些宝贝都出了,也不会狮子大开口。 至于那些马蹄金,他研究过,底下写着北唐内库铸,他所知道的北唐,应该是周朝时的西北少数民族周穆王的时候,曾有记载,《竹书纪年》卷下:"周穆王八年春,北唐来宾,献一骊马,是生騄耳。" 但是,那会儿,北唐只是一个少数民族部落,并不具备这种铸金柳编技术,可他也很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打眼,莫非,曾有一个很短的朝代或者文明不曾被发现?想到这里,他不禁激动起来。 他亲自登门拜访一位老收藏家,这位老收藏家十分的厉害,古今皆通,一眼就能辨明真伪,而最重要的是坊间传闻,他就是靠马蹄金起家的,而那些马蹄金的底部,雕刻的字似乎也是这几个,他不曾亲眼见过,昔日听得行家说,只是没说仔细,因而他也不确定。 “三爷,您看,这几个就是我近日收的马蹄金,您看底部的字!”于总把马蹄金都摆在了书房的桌子上, 忍不住还是环视了一眼书房里墙上挂着的古画和字帖,这书房,真是寸土尺金啊,一点都不夸张。 坐在书桌后的三爷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每一次见到他,于总都以为他是故意把头发染白了装老,因为,他的脸色更胜自己这个壮年汉子。 三爷瞧了一眼这些马蹄金,伸手拿了起来,翻开底部的刻字,看到北唐内府铸的时候,眸色挑了挑,“从哪里收的?” “从一位医生手中收来的,对方要了五千万一只!” “你小子占大便宜了!”三爷放了下来,淡淡地道:“你是要卖给我吗?开个价!” 于总笑笑,“不,不是,只是想请教您一下,这底部的刻字,按说不是西周的北唐部落,对不对?” “不是!”三爷缓缓地摇头,顿了顿,“至于有无关系,会不会是那北唐族人延续的短暂政权,一时无法考究,但是有这个可能。" 于总看着他,有恳求之色,“三爷,您肯定是知道的吧?您就告诉我呗,顶多,我引荐那位医生给您认识,他手里还有些好东西。” “你高估我了,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至于你说的那位医生,倒是可以引荐一下!”三爷漫笑说 。 “三爷,您以前的事,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当年您就是卖了几块马蹄金起家的,当然了,您发家之后,又把那几块马蹄金收了回去,我知道,您的马蹄金底部,刻的也是这几个字。” 于总这么说,是有些试探的意味。 三爷何等高人?怎被他轻易试探出来呢,只是淡淡一笑,“小子,卖就卖,引荐就引荐,别的事,不必试探,英雄莫问出路,我不查你,你不必问我。” 于总讪讪地道:“是,是,失态了。” 三爷看着他,“引荐这位医生来,若我能买了他手中的宝物,可以说一些给你听,至于现在能跟你说的是,你买这些个马蹄金,赚翻了,别卖出去,留着吧。” “不卖,绝对不卖!”于总连忙说,顿了顿又道:“我会约他出来,但是,对方卖不卖,则看三爷您的魅力了,兴许钱多给些,就卖了。” 三爷微笑着摆手,“有这些个好东西的人,且又卖了这么多马蹄金给你,钱不缺,就看缺什么,三爷我在本地,人脉还是有的,且看他们要什么,但买卖是你情我愿,对方若不卖,咱不能强求,你小子也甭一直惦记人家的,谁不想留个宝贝给后人呢?” 第1421章 想买烟斗 于总叹了口气,“您知道,咱这些玩收藏的,不见好东西还好,见了好东西,能不惦记吗?一个烟斗,盘缠金龙,雕刻精美,不曾见过这么个好东西啊,可惜那会儿我也不能强求。” 话是这样说,但那样的好东西不在自己的手里,总归是遗憾。 所以,他离开三爷家中的时候,就马上给元教授打了一个电话,希望邀约出来再见面,关于马蹄金的事,要请教请教。 元教授见那些马蹄金卖了这么多钱,而北唐在现如今的历史上也不是真实存在的国家,他一直都比较忐忑,现在听得于总说要见面谈马蹄金的事,以为对方要反悔了,他就开始算算,这账上还有多少钱,得给人家凑回去。 这笔钱,如今只买了房子,元轻舟的车是他自己出钱买的,虽然凌儿说要在这笔钱里出,但是他坚持要自己出钱买,所以现在如果要还回去,就得把房子的钱凑够,缺口就是一千万上下。 但是所有积蓄加起来,也就二三百万,他犯愁得很。 他想着见了于总之后,看看能不能宽限一下日子,他把房子重新抵押出去贷款还清。 打定主意之后,他就跟元卿凌说了于总要邀约见面的事,让元卿凌陪着去,毕竟,马蹄金的事,她才能有比较 好的解释。 他认为这不属于欺诈,毕竟当时卖的时候,也没有欺骗过他,是他自己出的价格,因此,料定于总不会为难,才会叫元卿凌去的。 元卿凌见爸爸担心这些事情,笑着宽慰,“他不会反悔的,我很肯定,叫我们去,只怕是想再买我们手中的其余物品。” “但是,北唐这个朝代,咱这里实在是没有。” 元卿凌道:“爸爸,北唐是真实存在的,虽然不同的时空,但是,既然时空与时空之间能交汇,就总有一些痕迹是被发现的,他们这些做收藏的人,见识比我们广多了,他们很大机会会接触到一些物品,并非这个朝代所有,他们说是在收藏总有一些人想发掘消失的文明,而北唐,为什么不可以成为他们认为的消失的文明呢?事实上,在西周的时候,西北也曾有一个北唐部落,你可以说这是巧合,也可以说,时空有重合的点,放心,我们去见见他。” 听得女儿这么说,元教授总算心安理得起来,便定下了时间地点,地点是对方给的,说是一位叫三爷的大收藏家的家中。 “爸爸,你认识这位三爷吗?”元卿凌问道。 元教授略显得震惊与敬仰,“知道他,但一直无缘得见,他是如今国内收藏界最出名的 人,听闻他的收藏品多不胜数,家中随处可见都是昂贵的古董,他也没做别的生意,但名下庄园豪宅无数,不过啊,他也不必做别的生意,有些古玩在他手里走一趟,就能进账许多。” “厉害!”元卿凌赞叹。 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首辅听得说要去大收藏家的府中,也想跟着去长长见识,现在他们三人都十分安分了,元卿凌带他们出门也不担心别的,便就同意带他们一同出门去。 三爷的家位于城郊的一处风景优美的山下,那一带是别墅用地,周边方圆五里都是他家的土地,至于他的宅子建筑也超过十亩地,用了最先进的防盗系统,接近别墅周边范围,就会立刻被发现。 三大巨头见惯了大宅子,但是来这里之后住的是逼仄的商品楼,乍看到这所宅子,也震惊了一下,得多有钱的人才能住得起这种大房子啊。 于总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他们停好车下来,于总就迎了上来,一番寒暄,于总看着这三位老人家,总觉得气质非凡,不敢怠慢,忙地请教了尊姓大名。 元教授道:“他们三位是我的长辈,那些马蹄金也是他们的。” “噢,失敬,失敬!”于总两眼发光,连忙上前拱手做见面礼。 仨微笑打了招呼,气 质摄人。 大门徐徐地打开,于总领着他们进去。 这大宅子外头看,像是欧式的,但是进来之后,却发现是中式的装修,进门是庭院,一扇影壁对着正门,隔断里外,视线阻挡,站在影壁外,瞧不见里头。 这影壁漆了金色,赤龙盘绕,腾云驾雾,雕刻极为精致。 在北唐,这种明黄金色和赤龙是皇家御用,但是到了这里,他们也知道老百姓随便都可以用这种颜色,没有这种森严等级,所以,也只是赞叹了一番雕工,并未觉得有什么。 绕过影壁,一路进去,就是熟悉的庭院设计了,影壁之后是院子,进了院子是正厅,正厅外两条回廊,东西两边皆可进去。 看到这种装修设计,三大巨头都觉得很有熟悉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北唐。 五人跟随于总进了正厅,正厅的摆设也和北唐大宅子的一样,正座上是太师椅,座下左右两行椅子,做会客用。 如今,正座的左右太师椅上都坐着两个人,皆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左边那位瞧着比较苍老一些,满脸的皱纹,至于右边这位,则满脸红光,除了眼底有些皱纹和头发苍白之外,实在瞧不出太衰老的模样。 三大巨头看到这两人,尤其是右边这位老者,神色便有些微怔,但并 未太失礼。 于总介绍,手伸向右边这位老者,道:“这位就是我跟大家说的三爷,至于另外一位,是大爷。” 然后对两位老者说:“大爷,三爷,这便是卖马蹄金给我的元教授以及他的家人,不过,元教授说那些马蹄金,正正就是这三位老人家的。” 大爷和三爷的眸光都落在了三大巨头的脸上,盯着瞧了一会儿,五个人,如此对视,打量了起来,各自的心里都有很多的不确定,但是,又有一份熟悉感。 片刻,那位被称作大爷的老者才开口,“那些马蹄金,本是不该问诸位来源,只是,这底下的刻字,北唐内府铸,这北唐,是哪个朝代呢?我记得,我们所知道的历史上,不存在北唐这个朝代,倒是有一个叫北唐的西北部落,但相信不是指这个部落,是吗?” 太上皇一直看着这位大爷,尤其他说话的时候,那语气动作神态,总觉得像极了一个人。 但不曾答话,那位三爷又道:“我听于总说,诸位身上还有一些古董,其中有一根烟斗,盘缠赤龙,不知道能否给我看看呢?” 太上皇又看着这位三爷,觉得这位三爷更熟悉一些,尤其那模样,与他记忆中的这个人,竟仿佛没有相差多少。 可也绝对不可能的啊! 第1422章 你是谁 若是旁人,太上皇只怕不会拿出烟斗,只是眼前两人,实在是给他太熟悉的感觉,虽然知道不可能,可心头对那两人的敬畏,还是使得他心甘情愿地把烟斗拿了出来。 金龙烟斗送到了三爷的面前,三爷自己先不看,而是先双手递过去给大爷,大爷拿在了手中,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递给三爷看。 三爷便转动着烟斗,看着烟斗上雕刻的赤龙,数着龙头上的须,神色微微一动,然后抬起头看着太上皇,“你叫什么名字?” 首辅猛地抬头,想斥一声大胆,但是看到三爷的眸光,这两个字顿时咽下。 太上皇没说,心头有怪异之感。 便听得三爷轻轻地唤了一声,“宇文护?” 太上皇浑身一颤,目不转睛的看着三爷,满脸骇然,不敢置信,近乎炸裂的脑子顿时脑补了一出曲折离奇不大可能会发生却最终发生了的苦情大戏。 半晌,太上皇满脸通红地挤出了一句,“你……你是孤的弟弟?” 这推测是没错了,父皇之前在外头拈花惹草,生了一个儿子,没敢带回府中去,然后偷偷地藏在了外头,因缘际会间来到了这里……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何与父 皇如此相似,还知道他的名讳。 太上皇顿时纠结,要不要相认。 金龙烟斗,凌空砸了过来,伴随着三爷的愤怒狂吼,“你放肆!” 逍遥公一手接了那烟斗,也大怒一声,“你放肆!” 随即,凶神恶煞地拦在太上皇的跟前,把他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在场的于总和元卿凌父女都怔呆了,怎么忽然就翻脸了? 大爷站起来,对于总拱手,"于总,你和你元教授他们先回避,我们与这三位……朋友谈一下!" 于总怔了怔,“这……”这不合规矩吧?他带来的人,怎能就这么丢下来呢?且眼看要翻脸了。 不等他说完,元卿凌便道:“于总,我们先回避!” 一句宇文护,让元卿凌猜出了些什么,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恶意,也打不起来。 只是,这二位到底是什么人?怎地只凭一眼就认出了太上皇呢? 看那位三爷的反应,应该确定不是太上皇的弟弟,当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太上皇会认为三爷是他弟弟。 三人各怀心思地退了出去,这看似古色古香的门,却是遥控的电动门,他们出去之后,门就缓缓关闭上了。 太上皇努力地从逍遥公那颗 大脑袋后面探头出去看着三爷,三爷仿佛还在震怒之中。 但是,太上皇却是懵了! 还是大爷轻轻地叹了一句,“小六,怎地见到你父皇,也不知道叫一声啊?” 太上皇陡然大怒,“放屁!” “逆子!”那位三爷霍然起身,蹬蹬蹬地走过去,手往逍遥公的脖子上一推,要把他推开,殊不知,这用力之下,逍遥公竟然是纹丝未动,就这么直挺挺地看着他。 三爷尴尬之余,也显得有些生气,“十八妹,滚开!” 一句十八妹,倒是把逍遥公唬得一愣一愣的,仔细看着三爷,脱口而出,“晖宗爷?” 首辅握住太上皇的手臂,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猛地就跪了下来,“臣参见建宗太子,参见晖宗爷!” 首辅这句话,让逍遥公和太上皇都软了膝盖,噗通地跪了下来。 抬头仓皇一瞥间,三爷注视他,眼底已经柔和了许多,太上皇顿时泣不成声。 晖宗爷的尸体被盗,尸体被辱,这是他这辈子最痛心疾首的事,也是他最不孝的事,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他不曾提起过,众人也闭口不宣,但午夜梦回,总是梦到父皇在痛斥他,责备他,备受折磨,他晚年 出征,曾有过心怯,怕死了也无颜见父皇。 哪里想过,他竟没死,他竟还活着! 大悲大喜之间,太上皇只觉得心头笼罩着的阴霾渐渐散去,再抬头,泪流满面,却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安全,人生的来处还在,去处还很远很远。 逍遥公也哭得稀里哗啦的,伏在地上嗷嗷地哭着,像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孩子。 首辅也难忍热泪,痛哭流涕,晖宗爷还在,那太上皇就是幸福的,尸体被辱的事就不曾发生过。 许多话,太上皇虽然不说,但他心里的痛,大家都知道。 三爷也是泪湿眼底,拍了拍太上皇的脑袋,“起来,起来说话!” 太上皇哭得越发悲痛,“儿臣不孝,儿臣竟不知父皇还活着,还以为那皇陵里……” 三爷拉了他一把,太上皇便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 三爷瞧着他,苦笑了一声,“你这辈子都没撒过娇……罢了,都起来,一堆老朽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起来说话!” 逍遥公与首辅也都站起来了,依言入座。 建宗太子,就是献帝爷朝时候的太子,是晖宗爷的兄长。他在任太子期间被宝亲王的父亲裕亲王所害,差点死去,后来历经了一 番争斗,太子之位最终落在了晖宗爷——也就是当年的肃亲王身上。 三爷,就是当年的肃亲王,也是后来的晖宗爷,被宝亲王挖出来羞辱的那位。 因太上皇一直拉着三爷,大爷建宗太子只得开始说起他们为何会在此的事。 期间真是好一番曲折,当时只为了治愈建宗太子的伤,而晖宗爷当年还是肃亲王的时候,就一直效忠建宗太子,所以,毅然放下了帝位,跟随建宗太子来此,一则治伤,二则,是他着实非帝王之才,难以挑起大任,那时候几乎不曾经过谨慎的讨论,只是安丰亲王用手指在几个名字上随手一指,便决定让太上皇宇文护登基为帝。 这些事,太上皇和所有人都被瞒在了鼓里的,是安丰亲王夫妇一手安排的。 而当年还不到二十岁的太上皇,就被安丰亲王的一根手指决定了未来的命运。 太上皇听得目瞪口呆,几乎不能相信地多问了一句,“就这么随手一指?” “就那么一指!”建宗太子笑着道。 太上皇脸色白了白,“没经过谨慎的讨论,没经过分析,没说过我的优点缺点,什么都没有只是随手一指?” 晖宗爷道:“对!” 第1423章 希望都完满 “不,不对,”太上皇压压手,眯起了眼睛想起了往事,“当时他跟我说,让我登基为帝,是朝中所有重臣一致商议的结果,参与商议的朝臣,共有八十人,全部都支持,没有一人反对。” 建宗太子与晖宗爷对望了一眼,都有些狐疑,有这事吗? 晖宗爷惑然地道:“决定之后,确实是传召了群臣,但所有朝臣都反对,无一人支持,然后他只对群臣说了一句话,谁不同意的话,辞官回去种红薯,其后代生生世世不得为官,就这样,所有人都同意了。” 太上皇脸色大变,绝没想到,当初是这么一个境况。 他咬牙切齿,新学的一句英文从牙缝里迸出,“偶买噶!” 犹记得当时炜哥回来跟他们说,让他登基为帝,十八妹和小五辅助他,他们三人都是人中龙凤,注定要在北唐的政坛舞台上发光巴拉巴拉的,说了足足半个时辰。 那一番话,说得他们胸臆澎湃,只觉得自己是天命所选,能把北唐发展成为泱泱大国。 虽然登基之后,北唐整一个烂摊子,战罢不久,百废待兴,最惨的是,穷,穷得是叮当响。 那段日子,熬得着实是辛苦啊,举步维艰,但是每当困难的时候,就想起炜哥的那一 番话,还有全部朝臣的支持,这两股力量,支撑着他们一路走下去,竟然,还真像模像样起来了。 但现在却告诉他,当初却是随手一指,名单上的那些人,都可以当皇帝,相信如果指到另外一个人,例如极儿哥哥,他大概也会说同样的一番话。 太上皇实在不能接受,自己登基的事,还是被炜哥忽悠的。 首辅不愧是首辅,马上就看出了太上皇心里所想,连忙赞叹地道:“太上皇也是真能耐了,开始这么多朝臣都不看好我们,到最后,朝中上下,民间百姓,无一不对你心悦诚服,可见安丰亲王挑得一点都没错。” 逍遥公也马上道:“对,说什么随手一指我是不信的,就算是随手一指,他也肯定心里有数指的人就是你。” 听了两人的话,他又想起了当年炜哥临走之前的安排,说如今战事刚停,武官当道,首辅之位,要设武职才能镇得住那些人,所以,他说十八妹合适,等到朝中稳定,武官和文官取得相当平衡的时候,褚小五任首辅,便滴水不漏。 有这番吩咐,想必,是早有周密计较的。 太上皇回想半生,不管如何,总算完满了,儿子当皇帝虽不能尽如他意,保守但尚算稳定,而希 望则在选出来的储君老五的身上,老五五子一女,妻贤子孝,皇家和睦,百姓归心。他身旁有少时认识的战友不离不弃,生死与共,子孙承欢膝下,如今就连心头最大的遗憾痛苦,也发现是误会一场,压在他肩膀上几十年的重担,这会儿,总算能卸下了。 但,首辅却随即问道:“既然晖宗爷您还活着,那皇陵里头……”那被挖坟盗走的尸体,到底是何人啊? 晖宗爷淡淡地道:“是裕亲王,当时他被押往刑场,本是要砍头的,但是他自己先一头撞死在刽子手的大刀上,留了全尸,他这么想当皇帝,那就让他死后,过一把皇帝的瘾吧!” 首辅和逍遥公面面相窥,合着宝亲王挖的是自己亲生老子的尸体? 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死了还要被儿子秋后算账,这裕亲王真是苦命人啊,自作自受! 元教授和元卿凌在外头远远地站着,于总一直在她面前说着金龙烟斗的事,想高价购买,元卿凌只笑不语,说得于总口水都干了,还是没有成效,只得叹了一口气,“算了,没缘分,没缘分啊!” 元卿凌在一番细思之后,也猜到了三爷的身份。 只是心头不禁骇然,这事真是曲折离奇啊。 但相 比起自己的遭遇,这算得了什么呢? 心里为太上皇高兴,这个年纪了,父亲还在,那是多幸福的事啊。 元教授也很放心,虽然来的时候女儿说了对方不会是退货,但他也不得不先盘算起来,现在知道对方是惦记着手中的宝贝,证明卖出去的马蹄金是真值得这个价格,没骗人,这就心安了。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逍遥公出来对元卿凌道:“你们先回去,我们明天再回。” “不会有事,是吗?”元卿凌看着逍遥公那双通红的眼睛,问道。 逍遥公摇头,“不会有事,就算有事,也是喜事,对小六来说,此番来,最大的收获在此!” 这话就证实了元卿凌的猜想,心头微暖,“那好,我们先回去,你们小住,如果想回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们,会打电话了吗?” 逍遥公扬手,“自然会,又不是没打过电话,去吧,快回去吧,不用惦记!” 元卿凌道:“好,我们走了!”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正厅里头,看到太上皇竟然坐在了三爷的身边,一直看着三爷。 她微微笑了笑,和元教授一同离开,于总怔了怔,知道今天大概也没他什么事了,只得也一同驱车离开。 元卿凌回去之后 找了方妩,问了那些往事。 方妩也没多回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道:“或许,真是有天意不负有心人!” 元卿凌知道她不愿意提起以前的事,那对她定必也是一份难忘的记忆,提起,总是多伤感,因为回去与不回去之间,有现实情况抉择间的难以割舍。 她看着方妩,“你若是愿意跟他们说,我可以帮你解释。” 方妩摇摇头,“不,在北唐,我便已经遁入空门,我本是过客而已。” 元卿凌点头,“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方妩冲她感激一笑,“也多亏了你,我才能来这里继续研究,对了,我挑了一下猴儿大脑的组织在器皿里培育,设下了好几个温度,三十度以上,缓慢死亡,十度到二十八度,如正常脑细胞一样,没有什么变化,零度以下,不断分裂再生,和你的不一样,这应该跟你注射的药改良过有关,如果猴子要和你一样重置身体,那么它以后只能生活在十度到二十八度之间。” “好,至少是有进展了,帮红叶完成这个心愿吧!”她看着方妩,轻声道:“我希望,所有的人心中盼望的东西都能得到,或迟或早,希望他们都完满!” “会的,一定会!”方妩笃定地道! 第1424章 重孙媳妇 晖宗爷的大宅子里头,君臣父子还在叙话。 问得说是当年炜哥带他们过来治伤,太上皇不禁好奇,“炜哥后来怎么又回去了?” 晖宗爷道:“他说得回去盯着,等到真正国泰民安才回来。” 太上皇顿时了解,不禁肃然起敬,“炜哥为了北唐江山,真的是鞠躬尽瘁啊。” 晖宗爷哼了一声,“他本也不愿意,是他那老丈人让他回去的,说如果他们不回去,那就把他媳妇送去非洲种西瓜,让他们夫妻分别个十年八载的,他没法子,只得又回去了。” 太上皇龇牙咧嘴,“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 大家深以为然,在场的人,谁不曾被他忽悠过一顿? 逍遥公关注的点永远都比较特殊,他盯着晖宗爷和建宗太子的脸看了一会儿,提出了疑问,“晖宗爷,您为什么看起来比建宗太子年轻这么多?” 晖宗爷脸色顿时有些微变了,支支吾吾,“这个……武艺高强自然就保养妥当……” 建宗太子毫不留情地道:“他拉皮!” 逍遥公怔了怔,“拉皮……条?”这份工作能永葆青春吗? 首辅踢了他一下,“拉皮,你没了解这里的知识,美容手术,太子妃科普过。” 逍遥公朦胧的眼底有着 学渣特有的困惑无知,“有说过吗?我似乎没听到啊。” 首辅不管他,问晖宗爷,“您为什么要拉皮呢?就为了显得年轻一些?既然如此,怎地不把头发也染了呢?” “他头皮过敏,染一次,脑袋就起一大堆的疙瘩!”建宗太子说着,淡淡地看了晖宗爷一眼,“他倒不是为了显得年轻一些才去做的拉皮,而是那个医美整容医院是你炜哥老丈人开设的,没生意,他去照顾生意了。” “噢,原来如此!”三人顿悟。 絮絮叨叨地说了那么多,才说到他们的发迹史,原来当初他们要过来的时候,也不大相信安丰亲王,以为必死无疑了,便随身带了马蹄金作为陪葬之物,毕竟,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帝,死后无一件物品随葬也说不过去,殊不知,就那些个马蹄金便成了发家之物。 逍遥公听罢,嘿嘿地笑了笑,“晖宗爷跟我的想法一样,我来的时候也以为会死了,便随身带了马蹄金作为随葬之物。” 首辅和太上皇看着他,顿时无语,没想到他竟想到这一层去了。 “对了,刚才一起来的那个女娃娃,是谁啊?”晖宗爷问道。 太上皇道:“那您的重孙媳妇,叫元卿凌,她是这里的人,后 来不知道怎么地去了北唐,嫁给了老五,所以吧,这其实也不是两国通婚,是两个时空的通婚。” 在时空的理解上,太上皇是掌握到点了。 “真的?那得叫她过来,再叫她过来给我看看。”晖宗爷顿时激动起来,实在是在这里没有亲人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孤独,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觉得自己的根就在北唐,年节的时候,总想起北唐的人和事,听得儿子说重孙媳妇是这里的人,他心里,真是很激动。 逍遥公郑重地拿出手机,按照太子妃教的,如果要打电话,就先找到通讯录,点一下要拨打这个人的号码,虽然整个通信录就只有一个号码,是太子妃的,但他还是按照步骤去做。 电话拨通,逍遥公道:“三爷请你来一趟,记得带点礼物,他是长辈。”他捂住了手,转了头过去,小声地道:“快过来,有大秘密,惊天大秘密!” 电话打完,便一副纯熟的样子放下了手机,活像他总是打电话似的云淡风轻! 心头却有些小激动,觉得自己真融入这个世界了。 元卿凌还跟方妩在一起,接到逍遥公的电话,她笑了一笑,方妩问道,“什么事?” “逍遥公让我过去,说是有惊天大秘密 !”元卿凌笑着,这个所谓惊天大秘密,她早猜到了。 但逍遥公这么兴奋的语气,听着还是叫人好笑。 “这对他们来说,着实是惊天大秘密啊,谁能想到,北唐的建宗太子与一代帝王,竟会愿意放下权势来此当个隐居人呢?其实,晖宗爷真的很了不起,很多人做不到,黄袍加身,代表的是绝对的权力,人最迷恋的往往就是权力,晖宗爷不简单!” 元卿凌深以为然,北唐的宇文君和安王死活不就是争夺这个帝位吗?但晖宗爷到手了,说丢弃就丢弃,何等胸襟?何等淡泊? 她买了些礼物,驱车往宅子去,正正经经地拜见那位真正的老祖宗了。 而晖宗爷看到重孙媳妇,也是欢喜得很,尤其听得说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震惊得无以复加,当场竖起了大拇指,“好,不亏是我们宇文家的人,太子这能耐惊人啊!” 逍遥公纠正,“是太子妃生的,不是太子生的。” 晖宗爷说:“十八妹你懂什么?生儿生女这个事情,就看男人,生不出儿子的那些人净怨媳妇,那是错的,该怨自个,你知识不够,多学着点。” “噢!”逍遥公领旨。 元卿凌听得啼笑皆非! 北唐,明元帝南巡之后, 宇文皓比原先更忙了。 每天都有看不完的折子,处理不完的政务,但好在,冷静言组建的内阁很能干,办事效率也很高,这给宇文皓省了很多心,至少,每天还是能在戌时回家陪伴孩子。 为了防止他不在府中的时候红叶偷偷地过来看孩子,所以,他让红叶入宫暂代顾司的职位,暂时统管禁军,红叶本不愿意,但太子之令,不得违抗,违抗的话,以后楚王府的大门正式对他封闭起来,换言之,也不可能再见到小瓜子! 红叶叹息,跟汤阳说,现在太子越发喜欢威胁人了,上位者就是这样牛气。 汤阳笑着宽慰,“为了自己所喜欢的人和物,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呢,是不是?” 汤阳巴不得他去上班,免得一整天跑来王府里找郡主,他一旦来了,就待一整天,自带干粮和水,撵都撵不走。 红叶深思,汤阳有时候说的话,是真知灼见,为了自己喜欢的,受点委屈算什么呢?反正他这辈子是不可能生得出孩子,他连欢喜的女人都没有。 于是,他同意了到宫中当暂时的禁军统领,但他也跟老五说,这只是暂时的,休想他干一辈子。 老五横了他一眼,“干一辈子?你倒是想,顾司能放过你吗?” 第1425章 老五比朕合适 这天收到了南疆的来信,老九和蛮儿得知太子妃生了女儿,要回京来祝贺,连疆北的阿丑也要入京看望红叶。 南疆在平定之后,曾有过一些小争议,但后来都解决了,现在疆北和疆南的相处虽然不算是完全的太平,但渐渐往好的方面发展,相信假以时日,南疆会真正一条心。 这天,御书房里大家说起了冷大人的婚姻大事。 这话,本是韦太傅说起的,他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冷大人应该也要考虑考虑成亲的事了。 冷静言听了这句话,微微一笑,“太傅还是闲的。” 太傅真闲,主要是如今朝中没什么太大的事让他费心了,太子原先找他上课,如今以要照顾孩子为理由,不去了,他这整日里无所事事,才会想起首辅的婚事来。 他认为,一个男人有了事业之后,就要有家庭才能定下心来。 他道:“闲是闲,但婚事是要办的,首辅年纪不小了,虽说男人到了七八十也能生,可若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始终是一个遗憾,还是早些成亲吧,要不要老朽给你介绍几个?” 冷静言伸手阻挡,“不了,国事为重!” 太傅看着宇文皓,“殿下,你得为他的事费费心!” 宇文皓支着下巴,想 着晚上带闺女出去溜达溜达,忽然被太傅叫了一声,他有些茫然,“费心?好,费心一下!” 大家听得太子也要费心,便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了起来,谁家的姑娘秀外慧中,谁家的姑娘德才兼备,谁家的姑娘有主母风范。 说着说着,才有人发现首辅不见了。 宇文皓笑了笑,“他腼腆!” 三十好几的腼腆少男! 冷静言在宫苑里的走廊站着,看春日百花开,桃花开遍,粉的,白的,桃红的,在枝头凝成一堆,灼人眉目。 “赏花呢?”老红佩剑走过来,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嗯,暂时休息!”冷静言看他,“还习惯吗?” “一样百无聊赖!”红叶扬袍坐了下来,不穿红衣穿禁军甲服,少了恣意疏狂,多了几分郑重坚毅。 冷静言道:“待上一两个月,就会发现,其实真有职责在身,也是挺踏实的事。” 红叶挑眉一笑,“看来,你这首辅当得恣意!” “还好,什么职位做什么事,我习惯了。”冷静言笑笑,墨瞳温润,这些年,便是国子监的位子,不也为圣上排忧解难吗?习惯了。 “议完了?”红叶回头瞧了一眼,里头还有笑语传出,依稀听得说是在讨论谁的婚事。 “没,暂 时休息一下,他们很热心地帮我找媳妇。”冷静言浅笑起来。 红叶也笑了笑,“你这年纪了,也该娶媳妇了。” “你呢?”冷静言坐下来,看着他,“你就不寻思娶媳妇安定下来?” “安定?”红叶咀嚼着这两个字,“人安定,心不安定。” “以此地为故土,植根下去,心和人都能安定,若一味胡思乱想,始终如浮萍。” 红叶眸色茫然,“不是这么容易的,我如今是过一天算一天,不是不曾试过,只是每当回去,总是孤身一人,就觉得此地非故土,我始终在飘零。” “所以才叫你娶妻生子啊。”冷静言说。 红叶笑着摇头,“不了,暂时不考虑,我有女儿了。” “太子不承认!”冷静言道。 红叶笑了起来,“他做不得主。” 冷静言不解,“为何这么喜欢小郡主?以往太孙他们,你也没见得真那么喜欢。” 红叶想了想,“太孙他们……也是喜欢的,但是或许没赶上他们刚出生那会儿,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到小郡主,她就那么凝望着我,眼珠不带动一下的,我在她眼瞳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那么纯净,那么无暇,我便觉得世间上任何的人任何的物,都比不上她!” “ 猴子也比不上吗?” “不一样,不一样。”红叶眼底闪过一抹涩然,“我应该要放下的,它不会再回来了,一直都是我强求而已。” 冷静言拍拍他的肩膀,“做人,还是要充满希望!” 他起身进去,继续投入繁琐的国事当中。 红叶侧头去看着自己的肩膀,笑了笑,也站了起来仗剑而出。 明元帝一路带着美妾与爱子南巡,自从登基以来,不曾怎么离开过京城,这锦绣河山,也只是在折子里看到,或者是民间名士诗人的作品里看到,但终究只是想象,如今走了出来,总觉得天大地大,比在宫里头那一方天地宽敞多了,那份压抑感,也顿时荡然无存。 沿着怀江下去,正是春耕过后,放眼看去,都是茁壮成长的禾苗,这里是富饶的南方,也是国家的粮仓,往日在折子里所看到的,如今就这么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下了车鸾,与扈妃一同漫步田间野外。 当地的官员,在身后跟随,顾司也和禁军随后护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扬手,“行了,别跟着了。” 这一片空旷,能藏什么人?顾司因此也就止步,远远地看着。 “这江山,总归是看在眼里,才有真实感。”明元帝叹 息。 “江山,是看不完的,各地都有各地的特色,除了景色,还有人文,皇上,咱们真该多些出来看。”扈妃说。 明元帝笑着执住她的手,“好,朕往后得空就跟你出来。” “那太好了!”扈妃笑逐颜开,在宫里头的那份沉重感也随即一扫而空。 阳光落在两人的脸上,在深宫里的那份腐朽的味道,被这阳光一晒,便觉得充满了泥土和禾苗的芬芳,明元帝与扈妃渐行渐远,他轻声道:“乐不思蜀,真盼着就这么活在外头了。” “皇上是一国之君,怎能生活在外头?”扈妃说。 明元帝喃喃地道:“当皇帝,苦,也累,每天所见,皆是各种大小事,且这没有尽头,至死方休!” 他的眸光追随着一只低飞的小鸟,翅膀扑棱地掠过禾田,又倏然高飞,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的拘束。 明元帝顿生向往之情! 以往,他从不怀疑自己当皇帝的能力,但是,自从那五座城池的事情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努力了半生,却不过是平平而已,其实又哪里是平平呢?就是平庸! 他喃喃地道:“朕相信老五比朕更适合当皇帝。” 扈妃一怔,猛地看着他,“皇上?” 明元帝笑笑,“朕就那么随口一说!” 第1426章 反正婚礼要盛大 太上皇原先说过,如果要办婚事,就不要太寒酸,一定要办得盛大。 这事元教授家里是不大同意的,倒不是说舍不得花钱,只是原因有二,第一,众所周知,他嫁的是干女儿,虽然可以送喜帖,但是赏脸的大概也就是医院的同事,家里头的亲朋戚友都未必会来。 而第二个原因那就是男方那边也没什么亲戚朋友,酒席办得再大,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白白浪费了钱? 所以,他和媳妇商量了一下,觉得应该跟太上皇再商量商量,因为酒席需要提前预定,再耽误的话,就找不到好的酒店了。 但是太上皇应该是在那位三爷的宅子里玩耍了,那位三爷对他们三人是特别的看重,做古董的人眼光就是毒,连人都看得出是古董的。 仨活古董! 他想了想,拨打了太上皇的电话。 拨了几次,总算是接通了,但电话那边却有吵架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的,逍遥公说你电话响了往东扫,首辅说往右,往什么东?太上皇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传来,孤的手指起皮了,扫不了,咦,通了。 “喂!”终于太上皇对着手机说话了。 元教授连忙道:“喂,是六爷吗?六 爷,我跟您商量一下孩子的婚事啊,那个,您之前说要大办的,但是我跟妻子商量了一下,觉得如果大办的话,可能宾客没有多少,毕竟,女婿那边来的人不多,就你们几位,我这边呢……” “你等一下,孤去问个人。”太上皇对着电话里吼了一声,旁边的逍遥公急忙道:“你不用那么大声,你小声一点说啊。” “隔那么远,不大声一点怎么行?”太上皇气得很,一手推了逍遥公,便去找晖宗爷。 “不是远不远的事,你都没听太子妃说吗?我打过两次了,我知道怎么打。”逍遥公追了过去。 元教授拿着手机开了免提,叹了一口气,行,行,先吵一顿再说,只是,这个事还要去问谁呢?不是跟他商量就好了吗? 太上皇急匆匆地找到了三爷,道:“是这样的,那天不是说了吗?等那个镜湖开通之后要办婚事,孤……我是想办得好看一些,但是太子妃他爹说,他们家客人不多,办不了太盛大的……” 他压低了声音,努力不让电话里的元教授听到,“我估摸是他们家穷,所以想着省钱办简单一点,他们家全靠卖几只马蹄金得来的钱,几个马蹄金 办不了大事。” 但元教授听到了,他伸手扶额,有些伤心。 三爷瓮声瓮气地道:“钱算什么?办,往大里办。” 太上皇马上就对元教授说:“往大里办,有钱。” “真不是钱的事,是没邀请这么多人。” “我们这边有!”三爷听到了,对着吼了一声。 元教授怔了一下,孩子的婚事,和三爷有什么关系?他肯定认识很多人的,但问题是他跟孩子们有什么关系啊? “不如面谈一下吧!”元教授觉得这个事情要掰扯清楚的,酒席可以定,整个酒店包下来都不是问题,几个马蹄金怎么就办不了大事呢?问题是到时候没什么宾客来,这就很尴尬了啊。 太上皇道:“好,你过来吧,我们谈谈!” 元教授挂了电话之后,揉了揉耳朵,真是万年的耳粑粑都被震出来了。 他顿时意识到,太上皇这番叫去谈,是真正的两方家长就孩子的婚事去谈了。 这是比较慎重的,所以,他便给元妈妈打了电话,又给儿子打了电话,尽可能地壮大队伍,今天就谈出个结果来。 元轻舟开车接了父母,在去往大宅子的路上,元妈妈道:“我已经统计过了,咱这边顶 多就是医院的同事,和一些朋友,我给家里的亲戚打过电话,就说干女儿要结婚,但是他们都觉得,干女儿是半路认来的,也不是真正的亲人,没必要这样办,所以,我觉得家里没多少人过来的。” “现在就是太上皇说他们那边有人来。”元教授说。 元轻舟扑哧一声笑了,“他该不是想着让北唐的人全部过来吧?他是把镜湖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跳下去就能来。” “不是吗?”元教授怔了一下,问道。 元轻舟道:“可不是,我问过方妩了,就算镜湖通了,但要精准地过来还不是那么容易,很多人误入时空,却去不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就是因为掌握不了规律,我进去过一次,那个地方,心智稍稍不坚定的,都会失神大喊,这一喊,就会看错光点路,出了差错,反正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觉得时空也不可能来大规模的人,否则这世界岂不是乱了?”元教授道。 “可不是吗?”元轻舟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方妩说不能轻易来到,那必定就是有困难的。 太上皇想得太简单了! 元妈妈却有些怔忡,“不能来去自如吗?我本还以为镜湖通 了,往后我要去找你妹妹,想去就去。” “您想去没问题,叫包包或者谁来接您就成啊,他们脑子跟明镜似的,来回没有难度,我方才说的是寻常人。”元轻舟忙地安慰妈妈。 元妈妈听得这话才放心,她可就盼着镜湖通了。 “你妹妹呢?”元教授问元轻舟,太上皇没在这两天,她也总是不沾家,昨晚包包来了,她也没回来,电话还不接。 “在实验室里,杨医生来了,说是给她换一种抑制剂。” “你妹妹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吧?”元妈妈问道。 “没事,就是抑制大脑的不断迅速发育,杨医生说能不能用一种完全抑制的药,如果能的话,那对妹妹来说是最安全的,因为如果分裂发育过快的话,她的身体受不住,到时候,估计要把她的大脑和超级计算机连起来才行了,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元妈妈揉揉额头,“不懂!” 元教授也是一知半解,他曾经看过这样的论文,如果大脑神经元过于发达,超出了人体承受的极限,可以尝试接入超级计算机,让超级计算机和大脑融为一体,但这样的话,肉身就不再具有任何的意义了。 算了,还是不太懂。 第1427章 还有半个月 到了宅子里头,还是那个正厅里,太上皇就一句话,“反正婚礼要盛大,不能寒酸,酒席办下来了之后,如果没这么多人来的话,就找一些专门打秋风的贫民来吃,与民同乐嘛!” 元教授笑着说:“这倒是没必要,若无沾亲带故,或者手持请帖,谁又会来吃一顿呢?” 太上皇坚信是有的,他年少的时候就打过好多次。 三爷对元教授道:“你不必担心客人的事,如果是办一次酒,两家一起办的话,就务必要盛大,现在婚礼的日期定下来了没有?定下来的话,我们就可以定酒店了,我打算把整个丽景包下来!” 首辅问道:“整个丽景是多少桌?” “丽景的中餐部有三层,一层八十桌不是问题,全部加起来大概是二百来桌吧。”三爷说。 首辅吃了一惊,“二百来桌?能来这么多人吗?” 咋地三爷如今这么豪气了?首辅很不习惯啊。 “人不是问题,我这些年,结交了不少商界政界的朋友,国内国外都有,我吆喝一声的话,多的是人来捧场,至于婚礼需要的钱,你们也不必担心,我来出。”三爷大有一掷千金的豪气。 元教授怔怔地看着三爷,“这使不得,怎能让您出呢?” “怎不能让我出啊?我是男 方的家长,我来出,天经地义!”三爷说。 一家三口面面相窥,怎么三爷是老五的家长?他们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太上皇,太上皇满腹的话口却难开,半晌,道:“三爷是我刚认的义父,所以,他也算是老五的曾祖父!” 元轻舟目瞪口呆,说错了吧?是三爷认了太上皇当义父吧? 太上皇见三人都想不明白的样子,也不愿意解释过多,面子挂不大住,道:“反正就是这么决定了,三爷和大爷,都是老五的长辈,他们出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于他们的朋友过来吃酒,也就算是男方的亲戚朋友了,合情合理。” 元教授却觉得不妥,他道:“我先打电话问问小凌子……哦,不过她忙着,没接电话,晚上再跟她说说。” 太上皇马上就拿出了手机,在首辅的帮助之下找到了元卿凌的手机号码,拨打了过去。 元卿凌刚从实验室出来,放在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她脱掉手套,打开包取出了手机,“老爷子,什么事?” “那个婚事啊,三爷说要办得盛大一些,邀请他那边的亲朋好友过来,你怎么看啊?”太上皇接通了电话之后,挺起了胸膛看着元教授。 元教授脸上维持着笑容,心里却有些崩溃,今天给女儿打了好 几个电话她都没接,怎地太上皇一打她就接了? 难不成是那边的家长比较重要了吗? 元卿凌听了太上皇的话,道:“行,这事您做主就好!” 太上皇嗯了一声,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手机关停,看着元教授,竟有几分示威之意,“她说让孤做主。” 元教授修养很好,但是女儿的偏心还是让他有些失落,竟没接太上皇的话。 手机响起,他低头看了一下,是女儿打过来的,他想扫过去挂断,但到底舍不得,还是接听了。 电话里传来女儿的声音,“爸爸,我刚刚在实验室,手机放在外边,刚出来,你给我打了几次,什么事啊?” 元教授大声地道:“哦,刚才是忙着是吧?刚拿到手机就接到六爷的电话了啊?对,就是问你婚礼的事,嗯,你问爸爸同意不同意六爷的安排?行吧,只要你喜欢!” 元教授挂了电话,也略带了骄矜的眸光看着太上皇,“那好吧,一切就按照她的意思去办!” 明知道是太上皇的意思,但是,他非得说是元卿凌的意思,他只是遵循女儿的意思。 太上皇淡淡地道:“那同意了就行,我们接下来就谈谈彩礼嫁妆什么的。” 在实验室里的元卿凌挂了电话之后,苦笑了一声,虽不 是亲临现场,也听得出那边有战火的意味了。 “怎么了?”方妩问道。 元卿凌笑着道:“没什么,是不是一旦男方和女方家长坐在一起谈论婚事的时候,都会无意识地敌对起来?” “貌似是!”方妩哈哈笑了起来,“那是一场战争,一场博弈,谁都想做主!” “太上皇还是说要办大一些,三爷有宾客来,我不管了,让他们去折腾吧。”元卿凌只开心地当新嫁娘,倒数着老五和孩子过来的日期。 “对了,”杨如海也从里头出来,看着元卿凌道:“时光隧道那边的情况有所好转,或许,再等半个月左右,就会基本恢复原来那样,只是到了那个时候,镜湖上的旋涡会消失,或者会变得很淡,就好比涟漪一样,因为那些旋涡本来就是时空隧道震动引起的,你们到时候记着方位就是。” 元卿凌噢了一声,“怪不得,以前没见着有这些旋涡,后来才有的。” “以前也有过的,这是一个周期,有旋涡的时候不意味着一定就受到很大的影响,有时候湖面上的动静,和月球引力也有一定的关系,可这就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到时候我会教你分辨。” “好,谢谢!”元卿凌心里头很欢喜,如果杨医生说的是真的,那么 就还有半个月,能见到老五和孩子们了。 今晚回去,要把这个好消息告知包子,让他告诉爹爹。 老五,真的特别特别想他了。 还有孩子们,尤其小凤凰,不曾满月就撇下了她,心里总觉得愧疚万分。 这一次重聚之后,说什么都不会再丢下她了。 晚上包包过来,得知了好消息,那叫一个欢喜,连奶茶都不喝了,急忙就说要回去告诉爹爹,让爹爹开心开心。 老五本来已经睡下了,大半夜的被包子挠醒,他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包子喜滋滋地趴在床头上看他,幽芒森森的眸光,还真是特别吓人,他怔了一下,“怎么了?睡不着?” 包子摇头,甜滋滋地道:“爹爹,我去了妈妈那边,妈妈让我告诉你,镜湖应该还有半个月就能走了。” “真的?”老五整个清醒,顿时坐起来,一把抱起了包子,眼底的狂喜收不及,“真的?半个月?可不许骗你爹的!” 包子搂着他的脖子,“当然是真的,这事可不敢骗您的!”这种事要骗了,爹爹就敢下手揍。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要准备准备了!”老五随手把包子往床上一扔,便穿鞋下地。 包子倒在床上嚷嚷,“着急什么啊?大晚上的,还有半个月,不是半个时辰!” 第1428章 落日梅园 半个月,半个月,当归期定下,莫说半个月,半天,半个时辰都变得难熬了。 但他如今监国,总要安排好。 所以,他先去信父皇,说他半月之后有急事要离京,若他老人家巡视完毕,就回京坐镇。 送信之后,他开始盘算,要带什么去,毕竟,老丈人的家里比较贫困,若能多带点东西,那就多带点补贴补贴。 孩子是必定要带的,爹娘的婚礼,他们不能缺席。 其他人不能带,就怕嘴巴宽的那些例如徐一之类,他若去了回来,只怕整个北唐都知道了。 奶奶要带回去的,婚礼怎么能没有奶奶在场?所以,宇文皓马上去跟奶奶约时间,让她安排安排惠民署的事,能交代下去的就先交代下去,充分休息,接受时空隧道的洗礼。 他也开始大肆地买买买,或者在库房里找,掏几件好东西给他们送去。 不务正业的太子,引起了冷首辅的怨言,到府中来寻他,得知他要外出一段时间,且不知道外出多久,就更是不满了。 宇文皓理直气壮地道:“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举荐你当首辅?就是因为你一个顶十个,朝中的事,如今真正需要烦忧的没多少,到时候父皇也回来了,能坐镇江山, 我去一去,有什么打紧?” “你去可以,但你起码告诉我,你去多久?”冷静言问道。 “这可说不准。”宇文皓这一次是打定主意了,婚礼之后,还得度蜜月,把该玩的地方都玩遍了才回来。 虽然以后要去也方便,但是,人生有几个假期啊?而且还是婚假呢,他认为这是北唐欠他的,趁着现在他还不是北唐的主子,先把福利享受完。 “说实话你到底去哪里?”冷静言心思剔透,绝不信他只是随便出去走走这么简单。 “找老元!”宇文皓也不怕跟他说了,反正,冷静言不可能阻止他去,只要他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就是他自己说了算。 冷静言神色一松,道:“都治好了?那很好,你去吧,陪她好好玩玩,太子妃这些年也辛苦了,该陪着她好好玩玩。” “是的,我该补偿给她的。”宇文皓叹息,一场婚礼,不足以补偿给她,但好在,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那你打算带谁去?”冷静言问道。 宇文皓道:“孩子肯定是要带去的,其他的,一个不带,有孩子们在身边,不需要随从。” “徐一也不带吗?”冷静言怔了一下。 “不带,他最不能带!”宇文皓道。 冷静言看了 一眼外头站立的徐一,那傻大个被嫌弃了,他知道吗? “那行,既然是办正事的,你去吧。”冷静言笑了笑,很欣慰地道:“你知道要陪陪太子妃,也是好事。” 宇文皓郁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叫我知道陪陪太子妃?我一直都知道,但我能抽得开身吗?这些年就没真正歇下来的时候。” “累坏了吧?放心,以后会更累!”冷静言难得调皮地说了一句。 但也是事实。 宇文皓不以为意,以后的日子再累,有老元在身边,再累再苦也不怕。 就这样,现代那边三大巨头和三爷他们一起筹办婚事,这边也安排政事,多买一点去那边的礼物,等待着镜湖通车的一天。 明元帝接到了宇文皓的信,信中说他要去接首辅和太子妃,得知他们安然无恙,马上要回来,明元帝很安慰。 万般不舍这锦绣江山,却还是开始銮驾回京。 他一路回程,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的风景,有一句话,虽然是比较老套,但是很适合他现在的心情,出来才知道天大地大。 銮驾走了数日,即将抵京,正欲安顿下来,却见对面锦绣的山头上,有两人携手而行,身后跟着一虎一狼,两人皆穿白色衣裳,飘飘若仙, 真是恣意自由啊。 “是安丰亲王和王妃吧?”扈妃没瞧出人来,但是认出一虎一狼。 明元帝瞧了瞧,“应该是!” “他们的梅庄,就是在这附近。”穆如公公在外头说了一声。 明元帝早听说梅庄风景美丽,如今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估计漫山遍野都是花朵儿,何等的壮观啊。 明元帝心头一动,“既然都到这附近了,不如,去梅庄拜访一下伯父和伯娘?” “也好!”扈妃也是个贪玩的,急忙应道。 明元帝当即吩咐銮驾奔赴梅庄,且令人先去通报一声。 而锦绣山头上站着的夫妇两人,白衣里头,裹着一件满是泥巴的粗布衣裳,狼虎累趴在地上。 “应该是来了,对不对?”王妃盯着銮驾的方向,压着心头的狂喜道。 “是来了,没错!”安丰亲王眉头渐渐松开,下巴抬起,“往梅庄来了!” “那我们回去吧!”王妃说。 “好,回去吧!”安丰亲王牵着王妃的手,郑重而充满了仪式感。 明元帝派了顾司前往梅庄通知,说皇上即将抵达,让众人准备接驾。 梅庄里,一众黑衣老者纷纷准备,把正厅里擦拭一遍。 梅园里的梅花已经凋谢,因山中天气寒冷,桃花如今才开 ,灼灼桃花映得满山赤红,让人进来这里,便仿佛来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园。 顾司一路护驾辛劳,至此才能好好歇脚,毕竟是自己人的地方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进去先看了一圈,桌,椅,家具,全部都是崭新的,门窗全部粉刷过一遍,隐隐还残留了漆油的味道,正屋里焚着沉香,进去正厅之后,沉香的气味就掩盖了漆油的味道。 转了一圈,前院种花,后院种蔬菜瓜果,屋舍错落有致,间或能看到黑衣老者经过,这些都是安丰亲王的旧臣,有几个见过的,是安丰亲王忠实的三卫,如今已经年迈,但行动很利索。 这里处处都充斥着岁月静好的意味,尤其是后院里晾着的衣裳,总有一种丢弃了富贵,归入寻常百姓家的平实,朴素。 尤其此刻正是黄昏日落,天边凝晖,晚霞层层,归鸟掠过天际,叫人烦恼尽消,心窍空明。 明元帝也恰好来到,这条路还是比较好走的,不过,似乎是新开不久,铺着小石子,马车能走。 从山下到这里,用马车的话,也不需要半个时辰,很便利。 他看着天际的晚霞,还有缓缓沉下的日头,心头真是什么烦恼都顿时荡然无存了。 第1429章 专业户 欣赏半晌,一回头,便是满园灼灼的桃花,桃花里似乎还有人影走动。 听得轻吟浅唱的声音传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此等美景,此等娴静,再听了安丰亲王这首词,明元帝大受触动。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他喃喃地念着,何等美好啊! 他早早定下了太子之位,年少跟随太傅学习,后参与朝政之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在他的人生,只有当皇帝才是正事,其他的,不敢轻易喜欢,因为,喜欢了便会沉迷。 若不曾出来,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但出来了,就觉得这些年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皇帝!”安丰亲王的脸在桃花枝前缓缓地显露出来,温润尔雅,竟和往日有很大的分别,往日总觉得他严峻冷漠,霸气十足,但今日,活脱脱的一个山里闲人,脸上是千帆过尽的恬静。 “伯父!”明元帝对他颇为敬重,也颇为惧怕,忙地上前叫了一声。 扈妃牵着十皇子也来到,福身见礼。 “皇帝怎么忽然来梅园?”安丰亲王问道。 “路经,想着许久不曾见伯父了,便前来问安!”明元帝微笑道。 “进去坐!”安丰亲王邀请,这话一出,王妃就在廊下的桃花林里招手,笑意盈盈,“我煮了茶,快进来喝茶!” “太好了,一路苦渴,若得一杯清茶,足矣!”明元帝笑着执扈妃的手一同进了去。 顾司后院出来,见此情况,心头狐疑,他刚转进去不到一会儿,安丰亲王夫妇是从何处回来的?怎就已经煮好了清茶? 身后,传来一名黑衣老者的轻笑,顾司不大听得清楚,但听得说是什么开始表演了,表演?这里还有唱戏的? 顾司陪同进去,正厅里清茶香气浓郁,又盖过了沉香屑的味道,叫人心旷神怡。 穆如公公扫了椅子上的尘埃,这是习惯性的动作,但是,明元帝瞧了,却觉得这举动过于矫情了,往日事事都是规矩,如今规矩成了束缚。 而他竟也不喜欢了! “皇帝,喝茶!”安丰亲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四人就围着一张圆形的茶桌开始品茗起来。 “这是大兴来的云雾茶 ,用的是后山的泉水,泉水清甜,去了茶腥味,特别的清润可口。”王妃笑着说。 明元帝和扈妃喝了一口,都觉得十分甘香,甚至带着一丝沁入心脾的甜。 “大兴的云雾茶,朕也喝过许多,怎就不若这般清香呢?”明元帝大奇。 安丰亲王笑了笑,“喝茶,喝的是心情,在宫里头烦事缠身,便喝的是金泉,怕也是苦的,如今无闲事挂心头,只有美景美人相伴,自然喝出茶的真正味道来了,皇帝,再忙,也得享受一下生活才是。” “是啊,是啊,伯父说得太对了!”明元帝叹息了一声,心头不禁哀伤起来,“朕忙碌半辈子了,与其说江山是朕的,还不如说朕是江山的,朕从没有过自个,在宫里头,喝茶吃饭,都是孤独一人,夫妻恩情,天伦之乐,通通大不过君臣父子。” 安丰亲王温柔地看着他,再给他倒了一杯茶,“当皇帝的苦况,本王知道,当年,人人都说本王愚蠢,丢弃了江山让给了你父皇,可只有自己知道,当皇帝那是天下第一的苦差事,哪里如我如今闲云野鹤过逍遥日子的好?这大好的河山,本王哪天心血来潮,说去便去 了,不若皇帝你啊,出个巡,还得带几百人,浩浩荡荡的,哪里自由自在了?” 说起当年的事,明元帝着实是有些好奇的,不知道他为何愿意舍弃帝位,如今听得他这般解释,觉得也是啊,什么比得上自由呢? 他不曾想过,这番话若是在宫里听到,他不会相信,自由自在?比得上天家富贵吗? 但如今出来了,看到了,不免羡慕,因而便信了。 他心头失落,“朕,何时才能像伯父这样呢?” 安丰亲王眸子一闪,光芒倏闪间,又换上了温柔之色,“如今四海升平,太子勤稳,百姓归心,皇帝若想要四处走走,那便去吧,若想在这梅园闲居,也可以,反正我们夫妇也打算云游去了,这梅园丢空,着实可惜!” 明元帝吃惊,“伯父伯母要离开?去哪里?” 安丰亲王笑着说:“听说海岭顶的野菜特别嫩,嵶湖里出产的螃蟹特别的肥美,最好,还能吃上钟山的鲜笋,然后一路往大兴国而去,踏山赶海,然后到云雾山采摘新茶,你伯母如今对炒茶特别的有兴趣,在那茶山之间,偶尔附庸风雅吟唱一首,也是顶好的。” “王妃还会作诗? ”扈妃在北边打架长大的,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听得王妃会作诗,不由得十分敬佩。 落蛮王妃捧着茶,慢慢地饮了一口,唇角有恰到好处而不显得尴尬的温润微笑,“会一些,会一些!” “不如,当场吟诵一首?”扈妃期待地道。 “下次,下次!”落蛮王妃放下杯盏,笑盈盈地看着她,“因为我亲自做的糕点,应该蒸好了,我去拿!” “噢!”扈妃目送王妃身影款款而去,喃喃地道:“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就是好,容貌也不老。” 明元帝看着安丰亲王,着实是。 往日明元帝也不大重视自己的容貌年纪,只是得了娇妻,总归是注意一些的,见安丰亲王保养这么好,不由得也羡慕。 安丰亲王笑着道:“心头无事,不必夙夜思量,每日睡到三竿起,自然就能延缓衰老!” 明元帝说:“是啊,确实如此!” 他在位,算是勤政的,以前是三天一朝,便不早朝也必须着官员到御书房叫起,每天批不完的折子,思量不完的国事,不是怀江大水,就是北边天旱,要么就是周边来犯,事事烦心啊。 他这辈子都没睡过懒觉,心头,不禁越发地失落! 第1430章 想法 因天色已晚,明元帝今天肯定是赶不了进京的,所以在梅庄了住了下来。 落蛮王妃给他们准备了新的床铺被褥,且是洗得干干净净的,房间也是窗明几净,正对着一片桃花,让明元帝一路的疲惫全部消除。 而寝室的后窗是微微打开的,摘种了一片的大花曼陀罗,且这个时候,开得正艳,香气和桃花的香气糅合在一起,使人舒适之余,也昏昏欲睡。 明元帝早早睡下,竟是马上就睡着,且一睡就睡到了日高起。 本来今日就要启程入京,但他却执意多留了一天。 安丰亲王一直都陪伴他,煮茶,品茗,谈论江山。 到了晚上,又煮下茶说话的时候,明元帝所有的冲动,化作了一句话,“伯父,朕有一言,若说出来还请伯父不要生气。” 安丰亲王拿着茶盏的手竟是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眸色一抬,“你说!” 明元帝屏退左右,不许正厅里有旁人,压低声音道:“朕有退位之念!” 安丰亲王放下了茶杯,“你自己决定的?无人逼迫你?” 明元帝眉头凝起,缓缓地摇头,“是朕的真心话,伯父是否很失望?” 安丰亲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一些……” 明元帝喃喃地道:“这……朕也 知道过于自私了,就这么撂担子,难为老五。” 安丰亲王眸色一急,随即又缓了下来,“你别管本王失望不失望,只遵循你自己的内心,至于是否为难老五,这要两说,他累,是肯定的,但当宇文家的人谁不累?可累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放手去做他想做的事情,这对北唐,对他,都是一件好事。” 明元帝听了这话,一半触动,一半受打击,“伯父的意思,是朕阻止了他?朕如今也对他放手了啊。” 安丰亲王笑笑,拿起茶壶,放了一块小石子进去,“这小石子就在茶壶里头,你跟它说,在茶壶里,你是自由的,但不能动这个茶壶,这是真正的放权吗?” 明元帝蹙眉,“虽说放权,可总得有规矩章法,不可肆意妄为!” 安丰亲王笑笑,“没错,必须有规矩章法,有上限底线,这茶壶就是规矩章法,他如今只能在你的规矩章法里动,但是,一旦他登基,这茶壶就是他定下来的规矩,他或许会增大一些,或许会缩小一些,或许会挪高一些,这都是由他与他的臣子来定的,而制定的标准,就是看是否适用于如今的发展。” 明元帝定定地看着那个茶壶,眸色有些复杂,“您 的意思,是朕定下来的规矩,不适合北唐如今的发展了?” 安丰亲王点头,“是这个意思!” 明元帝怅然若失,“朕一直做得不好,是不是?” 安丰亲王看着他,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你帮你父皇安然地度过那最贫困的时候,你的中庸之道,稳住了北唐十年,现在北唐是时候发展了,北唐要和周边国家达成贸易互通,就不能再保守,这件事情,你做不来,和你的能力无关,只能说,这不是你专长的事,且这件事情,需要有冲劲有干劲的班底去做。” 明元帝似懂非懂。 安丰亲王看着道:“有一个国家……这国家在海外,你不知晓,这个国家是每隔几年,就换一次国主,候选的国主当中,各有才能,国家发展到什么程度,用什么人,无人贪恋权势,只为把家国发展成为最富裕,最繁荣的国家,让所有百姓都过上好日子,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明元帝显得有些震惊,“有这样的国家?” “是的,做什么事,得看你心里装的是什么?是这权势重要,还是百姓重要。” 明元帝怔怔地看着他,“朕……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因而从没有过取舍。” 安丰亲王道:“如今可以 好好想想,想好了,也可以好好安排。” 明元帝缓缓地拿起了茶壶,心头,那沉甸甸的石头,仿佛是被挪开了一些。 翌日,明元帝要走了。 安丰亲王与他说了最后一件事,道:“本王过几天就要走,这梅园也要卖出去,梅园是你伯母多年的心血,卖给其他人,本王真不愿意,皇帝若有兴趣,可以开个价格,咱谈谈!” “伯父真打算卖了梅庄?”明元帝诧异,这梅庄极美,里里外外都透着人气,透着烟火,卖了岂不是可惜? “是的,已经有几个买家!” 明元帝环视了片刻,道:“朕要,莫卖给旁人,多少银子?” 安丰亲王的唇缓缓地咧开,“一百万两,整个梅园,加这前后一片的山头!” “这么贵?”扈妃倒吸一口凉气。 安丰亲王道:“物有所值,这一片梅林,这一片桃林,都已经摘种许多年,且地理位置优渥,正对官道,静中带旺,难得的宝地,最重要的是,这山,便是一座玉石矿,且是本王私有,朝廷也收不回去。” “真的?” “没错,本王曾挖过,曾开了一个口子,你们过来……”安丰亲王带着他们往前走,绕过屋前的小路上走到后面去,只见那地方用稻草覆盖 ,安丰亲王掀开稻草,便见里头露出的一块石皮上泛着暗青色。 扈妃吃惊,“这是翡翠啊?” 安丰亲王笑着道:“这就不知道了,本王对石头没多大的研究。” “朕买,朕买下!”明元帝马上就说,翡翠,是太上皇和太子妃最喜欢的,价值不菲,若买下开挖,不知道能出多少好东西。 “好,那就一百万两,请皇帝准备。”安丰亲王微笑。 “好……”明元帝点头,却忽地又回头望了望,狐疑地问道:“是哪里传来的欢呼声吗?” 安丰亲王回头,狠狠地朝某个地方瞪了一眼,然后转过来微笑着道:“不,是风声,从对面峡谷传来的!” “原来如此,那朕就先回了,伯父留步!”明元帝道。 “慢走,慢走!”安丰亲王看着他转身,眼底渐渐生出了欢喜。 銮驾缓缓离开,落蛮王妃站在他的身边,略有几分担忧,“那个玉石矿的事……”染色会挨打吗? 安丰亲王看着她,正色道:“汉白玉也是玉石矿。” 落蛮王妃点点头,“嗯,我们把汉白玉的另外一个名字大理石忘掉就行,毕竟,汉白玉只是大理石的其中一种。” 京城,老五已经安排好所有的事,只等奔赴去现代完成自己的婚礼。 第1431章 出发去镜湖 父皇也抵达京师了,他与诸位大臣出迎,把明元帝送回了宫中,鞍前马后,还要整理他出巡之后带回来的文书和报告,明日早朝上议。 但是,辛劳也冲散不了他即将和太子妃团聚的喜悦。 倒数着,还有三天! 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府中也做了安排,到时候还要提前出发,所以明日早朝之后,他就要准备出发了,毕竟拖家带口的,不能太匆忙,把时间预算得太精准,吃亏。 到时候会带一位奶娘到镜湖去,但是到了镜湖之后,就叫人送她回去,毕竟过去那边有奶粉,就不用带奶娘。 本来没打算带喜嬷嬷的,但是包子去了那边一趟之后回来说要带喜嬷嬷,他遵照那边的吩咐去做。 日子越近,他心里就越紧张,越觉得时间过得慢。 翌日早朝之后,明元帝留了他在御书房里,说让他陪着用午膳。 老五本来打算中午就出发了,但如果陪伴老子吃了午饭,那出城就得傍晚了,带着孩子不是很方便,想推,但老子很少会邀请他陪同用膳,只怕是有什么要紧事,便推把出行推到明日,反正是来得及的。 用膳,还是简单的三两道菜,宇文皓有时候觉得父皇这辈子也过得很艰苦,虽然是高 高在上的帝王,但是,吃喝用度都是最简单的,荣华富贵,他不曾在乎过。 心里生了愧疚,想着等把老元接回来之后,听老元的话,以后多些陪伴他。 吃了午膳,宇文皓问道:“父皇,是否有什么要紧事跟儿臣说?” 明元帝看着他,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父子两人好好地吃顿饭。” 宇文皓有些意外。 明元帝叫穆如公公去沏茶,然后道:“此番出去,才知道百姓家的父子是如何相处的,咱们父子实在是太过规矩生分了些。” “父皇,儿臣以后多些陪伴您!”宇文皓轻声说。 “好!”明元帝慈爱地看着他,出外这段日子,所见所闻,再与他所做所想串联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当这个父亲当得实在不是很称职,他甚至,也都没有好好地看过儿子。 他长得,很俊美,怪不得太孙他们也如此俊美可爱。 明元帝心里很骄傲。 “什么时候出发去接太子妃?”明元帝问道。 “本来打算今日就去,如今那就推到明日吧。”宇文皓道。 明元帝笑着道:“想太子妃了吧?” 宇文皓也笑着承认,“是的,想她了,想早点见到她。” 明元帝见儿子这副憨憨的模样,他唯有说起太子 妃的时候,才会露出这副神情来,“好了,父皇也没什么事,你去吧,早些去把他们接回来,朕也想他们了!” 宇文皓觉得父皇今日大有不同,不禁多问了一句,“父皇,您真没什么正事跟儿臣说吗?” “朕也不是非得和你说正事,是不是?”明元帝反问。 宇文皓笑笑,站起来施礼,“那好,儿臣告退!” 明元帝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又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穆如公公沏茶进来,太子却走了,不由得一怔,“殿下呢?这就走了?” “他要去接太子妃,”明元帝抬起头看着穆如公公,“穆如,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穆如公公放下茶具,笑着道:“皇上,这一晃,已经是三十余载!” 明元帝说:“我们算是少年相识,穆如,朕如果有一天离了这宫里,太子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像伺候朕一样,伺候太子,知道吗?” 穆如公公脸色微变,“皇上,您怎么会不在宫里呢?” 明元帝淡淡看了他一眼,“朕说如果。” “这没如果啊。” 明元帝没好气地道:“怎么就没如果?朕总会有大去的一天。” 穆如公公猛地跪下,“皇上,便真有这一天,奴才也定早 先去了,便奴才还在,奴才也绝不苟活。” 明元帝厉色,“行了,朕这么说,你就这么记着。” “奴才……”穆如公公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明元帝,百般疑问,却只能应了一句,“奴才遵旨!” 宇文皓本来打算明日走,但是,离了宫之后,觉得还是先出发为妙,宁可路途上再歇息。 于是,回去振臂一呼,马车徐徐出城去。 徐一和汤阳策马相送,他们都知道镜湖,知道太子妃之前是消失在镜湖的,他好想跟着去,但是太子说那边凶险异常,有可能去了不能回来,要一辈子都留在那边,那他肯定不能去的,他还有阿四和闺女要养。 汤阳也不能去,楚王府虽然主子不在了,但是,总得有个人打点里里外外。 和宇文皓一样心情的是现代的元卿凌和首辅。 首辅知道小喜会过来,那天他只是随口一说,太子妃翌日就告诉他,说小喜会跟着过来,高兴得他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婚礼的事,在三爷的主持之下,决定大办。 这本来是如了太上皇的心愿,只是太上皇却不是很开心,连续两三天都郁郁寡欢。 首辅便约他出去溜达贪心,不让十八妹跟着,但凡有十八妹在场的时候,就没 办法谈正事谈心事。 “婚事都按照你的意思去办了,为什么还不高兴呢?”首辅问道。 太上皇笑了笑,“孤高兴,自然高兴。” “看得出你心里不痛快了!”首辅拉住他坐下来,看一群大妈跳广场舞,事实上,首辅现在也会跳广场舞了,看几眼就懂得。 太上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孤为何坚持要大办婚事?你应该知道,因为孤等不到他登基的时候,等不到看他们在北唐办封后大典,孤想看,但那是好多年好多年之后了,孤不可能看得到,这里,始终不是北唐,便婚礼再盛大,北唐的百姓都不会知道,北唐的皇亲也不能参与,北唐的官员也不能跪拜祝福……” 他顿了顿,缓缓地道:“不能举国同庆!” 首辅轻声道:“但必定会有那一天的。” 太上皇寂然地道:“但孤看不到了!” 首辅被他说得也有些堵心,脑子里想着那个场景,喃喃地道:“那想必,是北唐很大的盛事,一定很热闹,会大赦天下,城楼上会放焰火,百姓会奔相走告,整个京城都会张灯结彩!” 与其说,是在等那场婚礼,还不如说,在等那个登基大典,能亲眼看到他们挑选的人,穿上龙袍,登上那九五之位! 第1432章 失足的徐一 那边,老五去镜湖之后,明元帝就已经在准备退位诏书,只等老五他们回来,就要宣旨颁布。 梅庄那边他是要拿下的,因为距离京城近,能守着这城门关口,他退位之后,带着嫔妃安居在此,当然,嫔妃若不愿意来,便以太妃的身份住在宫里头。 他以前从没想过退位的事,如今念头一生,就怎么都压不住了,尽快安排朝中事宜,以他的名义提拔了一波太子的人上位,这可以压住老臣们的议论,不让他们迁怒太子或者非议太子。 梅庄他买下了,当了皇帝这么多年,私产总是有一些的,如今老六管着内府的银子,他还能取一笔,国库的银子是断不能动,那是留给老五大展拳脚的。 只是,要凑一百万两私银,还是差一些,好在,他有富裕的女婿和富裕的儿媳妇,四爷和容月。 召了二人进宫,也不多要,一家给二十万两,容月很痛快地给了,但是四爷问得情况之后,却反对明元帝买下梅庄。 四爷心里明白,师父是要拿了银子妥善安置好跟随他几十年的人,然后就一走了之。 到底,还是要走。 四爷心里不高兴,但是明元帝心意已决,他最终还是拿了这笔银子给明元帝。 庄园成交, 银子到手,安丰亲王放下银子之后,趁黑逃了出去,直奔镜湖,躲藏起来,不和老五碰面。 而就在他们离京之后没多久,一群黑衣老者策马直奔镜湖,尘埃滚滚,怒气冲冲。 那些事,老五并不知道,提前到了镜湖,等待着那边的通知。 喜嬷嬷很紧张,到了镜湖才知道是要跳下去才能找到首辅,但是,跳下去不得淹死吗?即便元奶奶一直跟她解释,说不会有事,她也不是全然相信,她甚至想到首辅已经死了。 思想工作就由元奶奶和徐一继续做,因为之前徐一亲眼看到首辅他们跳下去的,所以,他就跟喜嬷嬷说了其中的原因,说完之后,他懵了,喜嬷嬷也懵,说的啥? 宇文皓心情特别的紧张,抱着小瓜子坐在湖边,包子已经入睡,只等着他醒来,就能往下跳了。 现代那边也做好了安排,分了三个地方去迎接,第一个白云山,之前来回送物品的时候,很多时候是出现在这里的。第二个,就是西桥山的那个内洞湖。第三个,就是老元他们回来的景区。 这一次,一定要万无一失,因为,到了这边,就是孩子们靠谱,但是,老五不一定靠谱,且还带着两位老人,奶奶也未必能清楚落地的 地方到底是哪里,若是在深山密林处,可就麻烦了。 杨如海一直在天文馆里,等探测回来,隧道通行,她立刻就给元卿凌打电话,元卿凌马上告知包包,包包回去告诉爹爹,一睁开眼睛,跳起来,“可以了!” 五个孩子马上到镜湖边上看旋涡,旋涡果然是慢慢地淡去了,只剩下一些涟漪,在涟漪褪去之前,包子指着旁边的一个一平米左右的地方,“是这里,是这里了。” 这地方很靠近岸边,和老元他们之前跳下去的不一样,但是宇文皓相信包子,因为之前老元就说过,时光隧道也要对应时辰来转移方位,这会儿,马上要天亮,和老元那时候的时辰不一样,那么方位有变也是正常的。 只是太靠近岸边,随行之人就要小心一点了。 五个孩子先跳,然后是元奶奶,宇文皓因为抱瓜子,不能牵着嬷嬷,嬷嬷腿软不敢跳,就让徐一帮忙投递一下,毕竟太近岸边,也不用太费事。 就这样,一个个青蛙似的落水,到了喜嬷嬷十分紧张,腿都有些颤抖了,徐一急道:“不能耽误,你抓着我,我扔你下去!” 喜嬷嬷连忙抓住他,徐一抱着她就往湖里一扔,嬷嬷勾住他的脖子,却没来得及放手, 掉下湖的瞬间,听得徐一惊恐地喊了一声,“您放手啊……” “噗通!” 汤阳怔怔地看着湖面,徐一呢? 涟漪的底下,仿佛什么都没有,一切归于平静,阿弥陀佛! “这是哪里?我在哪里?你们在哪里?”漆黑的隧道里,传来了徐一惊恐的声音,宇文家父子六人不约而同地卧槽了一声,徐一跟来了。 “太子,太孙……”徐一什么都没看到,吓得像个傻子似地大喊,“你们在哪?这是什么路啊?” 汤圆一手拉住了他,“徐叔叔,我们在这里,你别嚷嚷,哥哥要算时间的,一会儿就看到光点了,往前走,哎,走快一步,被你耽误几步了。” “我……我要回去,我游回去使得吗?”徐一被汤圆拉着往前走,脚步踉跄,眼前一下子就出现了一些光点,但是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以为自己两眼昏花。 “回不去,跟着我们走!”汤圆气急败坏地说道。 徐一心头慌乱得很,“我不想去,我不想去!” 宇文家六父子忍耐了一下,齐刷刷地回头吼,“我们也不想带你去。” 一声,震得徐一的哭声淹没在嗓子里,委屈而慌乱地跟着他们走,就连小瓜子,都不满地唔了一声。 喜嬷嬷反 而比他更冷静一些,下了镜湖之后就放开了他,糯米牵着她的手,二宝牵着奶奶的手,包子在前头带路,走了一会儿,光点形成光圈,在眼前飞逝。 “到了!”包子说了一声,徐一惊愕地看着这里,到了?到了?太孙在说笑吗?这里是哪里?这就到了? 心头一慌之际,被汤圆一拉,双脚顿时凌空,他吓得闭上眼睛尖叫了起来。 耳旁,传来太子恶狠狠的声音,“再不闭嘴,我把你扔回去,睁开眼睛!” 徐一忙地睁开眼睛,却见四周一片淡暗的光芒,自己站在一条官道旁边,旁边是树木,太阳还没升起,但是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太子和太孙他们都在身边,喜嬷嬷和他一样四处张望,这里,就是太子妃师父的地方?他们就是在这里治病? 徐一一把从侧面抱住了宇文皓,痛哭流涕,“太子,我们还能回去吗?我可舍不得阿四和糖果儿啊!” 宇文皓气得要紧,新衣裳,他才穿的新衣裳啊,忙地推徐一,但徐一像八爪鱼似地抱着他,压根移不开分毫,宇文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新衣裳被他弄上口水鼻涕,连小瓜子的襁褓都脏了。 天啊,这番何等美妙的旅程,怎就带了他这么一个傻蛋? 第1433章 团聚了 汽车的强光照射过来,点心们欢喜地扬手跳起来,“在这里,在这里!” 两辆车,迎面而来,车头灯顿时把这一带都照得亮堂,徐一刚被太子推开,就看到强光照射,腿肚子顿时发软,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嗷嗷地嚎。 元卿凌先下了车,就听到徐一的嚎声,她揉揉太阳穴,不管他,急忙寻老五和小瓜子而去,但孩子们先奔跑了上来,她蹲下来一把抱住他们,一声声妈妈叫得耳膜都震了。 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下来了,泪眼婆娑之中,看到老五抱着女儿来到,孩子们都很识趣地退后让妈妈站起来。 宇文皓一手抱着女儿,一手轻轻擦拭元卿凌眼底的泪水,眸色温柔地注视着她,眼圈却也红了,“短发俏丽,好看!” 元卿凌带的假发,但是头发已经长出来了,很短的寸头,但是怕吓着喜嬷嬷和孩子们,所以带了假发,但也是齐耳的短发,显得十分的俏丽。 泪水擦去,又不争气地浮上,沿着俏丽的脸颊往下滑。 她哑声道:“你瘦了!” “没你在身边,不习惯。”宇文皓哽咽一笑,把女儿送到了她的手中,“看看女儿。” 小瓜子睁开眼睛,甜美纯净地看着元卿凌,便欢喜得手舞足蹈起来,仿佛是 认得了一般。 元卿凌眼泪止不住,不曾满月就丢下的女儿,如今已经两个月多大了,眉目长开,眼睛有点像老五,美而俊。 “啊,你是太子妃?” 伤感的气氛,就这么被徐一的惊叫声破坏,他捂住嘴,吃惊地看着元卿凌,上下看了个遍,是太子妃却又不是太子妃啊。 穿的什么衣裳? “闭嘴!”宇文皓真是受不了他,造孽,怎就带他来了呢? 徐一回头看着喜嬷嬷,喜嬷嬷却已经认出来了,激动得很,眼睛四处张望,终于看到后面来的那辆很大的车上走下来她想见的人了。 服饰不一样,发型不一样,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首辅抿唇,快步上前。 喜嬷嬷看到他自己走过来,步履稳定,眼底透光,他好了,他看得见了。 首辅站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她哭得像个泪人似的,首辅微微地舒了一口气,一手抱了她入怀中。 喜嬷嬷吓得要紧,忙地伸手推,"使不得,这么多人呢?" 首辅放开她,正色地道:“小喜,这地方不拘,这里的人只要是喜欢的,都可以抱着,不管多少人在。” 喜嬷嬷吃惊,“啊?” “便就是在北唐,又如何?”首辅执着她的手,“人生匆匆,不必顾忌旁人说什么, 自己欢喜就好。” 元卿凌也抱了奶奶,一家九口站在一起,齐刷刷地看着喜嬷嬷和首辅,元卿凌虽然知道首辅会有些改变,但是没想到这才见面,就直接对嬷嬷说了心底话。 太上皇和逍遥公也从车里出来了,太上皇喊道:“回去再说,这山里可凉了,别冻坏了脑袋瓜子!” 说完,他朝元卿凌喊,“把孤的小凤凰抱过来。” 宇文皓见太上皇在那边,忙过去就要单膝跪下请安,太上皇踢了他的膝盖一下,“起来!” 他抱过小凤凰,满眼的喜悦,“长得真好!” 小凤凰喜欢太祖父,笑得那叫一个眉目生辉,越发逗得太上皇心头柔软。 逍遥公拉开车门,颇为骄傲地道:“上车,我们新买的车,好看不?” “这是车?”徐一先上前去,吃惊地看着这辆大得叫人震惊的车,这能坐多少人啊?得用什么拉车?徐一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辆车,不是元轻舟买的那个,而是商量办婚礼的时候再买的一辆旅游巴,事实上,也不是逍遥公买的,是三爷买的,说到时候人来了,出去玩儿,就不用开几辆车,能一辆拉完。 今天出来接他们,本来元哥哥一个人过来就好,但是他们非得要一起来。 而元卿凌 本来是去景区那边的,但是半路接到杨如海的电话,估计是在白云山这边,让她调头,所以才会有两辆车来这边。 不理会徐一,逍遥公开始招呼人上车,太上皇也充当了导游的角色,含笑看着元奶奶,“猪弟,我见过你儿子了!” 元奶奶微笑,“还行吗?” “很好!”太上皇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女士优先!” 电视剧不是白看的。 元奶奶乐不可支! 就这么一行人给拉回小区里了,如果不是徐一一路上都把脑袋伸出车窗里狂吐,这一路上看看风景,看看本地特色的人文,卖弄卖弄在这边学到的,实在算是一级的享受。 太上皇跟宇文皓嘀咕了一下,“怎把这厮带过来了?” “他自己掉下来的!”宇文皓也郁闷。 “还能掉下来?真不靠谱啊。”太上皇偷偷看了徐一一眼,他下车之后就一直站在车库里东张西望,像个傻子似的,没见过这么多车吗? 宇文皓脑袋痛,“算了,不说他了,皇祖父,在这边还习惯吗?首辅的病都好了吗?” “习惯,十分习惯,孤才知道你也来过,对了,你之前来过,会开车了吗?”太上皇甚是骄傲地问道。 “开车?这个……”他偷偷地看了老元一眼,老 元抱着孩子轻笑,无奈地摇头。 没错,他们去考驾照了,科目一除了首辅,其他两位没过,但是要求练车,元轻舟最近被折腾得很惨,已经怨声载道了。 “孤会一些,再学几天,基本能掌握,到时候孤开车带你出去玩儿!”太上皇献宝似地道。 宇文皓没敢说不好,但是心里暗暗打了主意,是绝对不会坐的,他之前来过,知道开车不是那么简单。 只是他也比较震惊,因为本来以为太上皇他们会很不习惯这里,没想到短短俩月不到的时间,竟然仿佛半个本地人似的,真了不起。 徐一被元轻舟扶着进了电梯,一进去,徐一就又想吐,元轻舟可怜地道:“算了,你跟我走楼梯吧。” 晕车就算了,还晕电梯,连喜嬷嬷都不如,喜嬷嬷至少没晕车。 徐一心头闪着很多疑问,但是现在都没有力气了,大家说这种头晕恶心叫晕车,他认为,晕车是世界上最难以忍受的煎熬。 等到了家中,他往沙发上一倒,就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道:“谁都别碰我!” 大家都笑了起来。 宇文皓跟岳父和岳母打了招呼之后,马上把元卿凌拉到了房中去,门关上的片刻,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鼻头一酸,泪湿眼眶! 第1434章 冥冥中的安排 将近两月的刻骨铭心思念,到相见一刻,总还是觉得不真实,唯有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着,心里才有了踏实和安全感。 “总觉得像梦一样!”宇文皓喃喃地在她耳边道。 元卿凌放开他,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唇瓣笑意醉人,“这样真实一点了吗?” 宇文皓眸色深邃,“还有点不真实,如果能再……” 元卿凌踮起脚,以唇封住了他的话,火焰在宇文皓的身体里腾起,一手抱起了她,一手抱起了她往床边走去,小心翼翼地放下她,缓缓地压上她的唇。 元卿凌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眸子里闪过一丝的懊恼,猛地推开了老五,老五还怔了一下不愿意放开,元卿凌一脚踹他下地。 外头传来包子的声音,“妈妈,爹爹,我们能进来吗?” 话音未落,门就已经被推开了,丝毫不给回答与反应的时间。 五颗小脑袋,齐齐挤进来了,“爹爹,妈妈,你们在房中做什么?” 元卿凌坐在床上执着一卷书,宇文皓在地上盘腿,呼气,吸气,看到孩子们进来,他抬起温和中透着几分狰狞的脸,“有些晕车,调一下气息血气什么的。” 元妈妈刚好也在门外,听得女婿这么说 ,连忙道:“晕车啊?我这弄了蜂蜜水,你跟这位大个子一人喝一杯,来。” 大个子徐一现在觉得好那么一丁点了,在元哥哥的搀扶下坐起来,像霜打过的茄子歪歪地靠在沙发上,听得说宇文皓也晕车,他心里顿时平衡了。 宇文皓站了起来,笑容满脸地应了元妈妈一句,却又弯腰看着孩子们,“你们进来有什么事吗?” 汤圆说:“我们要和妈妈说话,好久没见妈妈了。” 糯米是禁不住埋怨,“是啊,爹爹一来就把我们妈妈藏起来了。” 二宝素来都是懒得说话,直接就过去爬到床上抱着妈妈,一副已经霸占C位的样子,可乐站起来抱着妈妈的脖子,“老元,我饿了!” “我们也饿了!”孩子们齐声说。 爹爹到了镜湖之后,一心都扑在跳镜湖的事上,没给吃饭,只随便带了点零嘴儿叫他们吃,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做早饭了,一会儿就能吃。”元妈妈可心疼了,哟,这饿着这一群外孙可怎么办啊? 宇文皓就这样被拉出去喝蜂蜜水,和徐一坐在一块,两人咕咚咕咚地喝下一大杯,徐一还得吃一粒胃药,因为刚才在车上吐得太凶残了,伤胃。 徐 一稍稍舒服一点之后,问宇文皓,“殿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太子妃师父那边?那个人我认识,就是静候的侄子,太子妃的堂哥。” 宇文皓不想跟他解释,但是,作为半个本地人的逍遥公,比较乐意跟他解释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这个世界的奇异,在吃饭之前,徐一就被逍遥公拉近进房间里头,科普了一番。 科普完毕之后,徐一得知的信息就是,这里是太子妃的娘家,是距离北唐镜湖大概一刻钟不到的距离,但是中间卷了一条虫,这条虫肚子里有个洞,他们就是从这个洞过来的。 然后静候呢,也不是太子妃的爹,这其中牵涉到一种药的事,根据徐一自己的理解,就是这种药能让人的身体里出现一些问题,导致静候不是太子妃的爹。 虽然他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但是,逍遥公带出来的信息就是这样的。 不过,他后来还是偷偷地去问了元轻舟,元轻舟告诉他,这里是太子妃义父的家,他不是太子妃的堂兄,而是义兄。 这么一说,徐一就理解了,不由得同情地看了逍遥公一眼,都来这么久了,连这么简单的关系都没弄明白。 不过,逍遥公有一句 话他听进去了,那就是在这里看到任何新奇的东西,都不要哇哇大叫,会让人觉得很土,没见识。 所以,当看到那个锅不用烧火就能有饭出来,他不问。 那个白白胖胖的茅厕里装着一点水,他不问。 元轻舟带他洗脸洗手,只要把那个叫龙头的东西扭一下就出水,他也不问。 看到太子妃的义父拿着一个小东西在自顾自地说话,他还是不问。 但是,双眼却不断地突一出来。 直到孩子们打开电视,看到里头迸出那些小人儿在说话,他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人是怎么装进去的?” 整个拥挤的客厅了,顿时静下来了,只有电视里的传来对白的声音,“你这个神经病!” 太上皇面无表情地起身,“孤回去歇一下!” 首辅和逍遥公也随即起身,首辅还拉了一脸怔呆的喜嬷嬷一下,喜嬷嬷并不显得十分好奇,因为每发现一样东西,首辅都会跟她解释,解释得明明白白。 徐一并没有遇上一个好的解说员。 包子拉着徐一坐下来,道:“徐一叔叔,您坐好,我来跟您说。” 徐一危坐正襟,竖起耳朵,静静地听包子的解说。 包子的解说简单清晰,甚至电视里 头出现的东西,也可以顺便解释一通,免得出去之后看到一些新奇的东西,还得嚷嚷个半天。 就这样,宇文皓和元卿凌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但是,不敢在房中乱来,而是牵手出去散散步,这样,就确保万无一失没有人打扰。 从元卿凌嘴里听得晖宗爷的事,宇文皓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徐一看到电视。 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而且,不止晖宗爷,就连建宗太子都还活着,这实在是太震惊了,但同时,而已让宇文皓很激动,很高兴。 鞭尸一事,对任何一个宇文家的子孙来说,都是极痛极羞辱的事。 “那我们稍作休息之后,就过去给他两位老人家请安吧。”宇文皓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元卿凌笑着道:“等皇祖父他们休息一下,昨晚为了接你们,他们一晚上都没睡过。” 宇文皓心头微暖,却也不免唏嘘,“没想到,在你的家乡,我们宇文家族竟差点就能五代同堂,老元,你还觉得你到了北唐,是偶然吗?是巧合吗?我觉得,冥冥中,一切都是有安排的。” 元卿凌依偎在他的怀中,“你说得对,不是巧合,冥冥中一切都是安排。” 或许,是有人安排,但重要吗? 第1435章 先不去找晖宗爷 太上皇他们睡了两个小时就起床了,等老五回来问晖宗爷的事,他想了想,“先不去,明儿再去。” 太上皇当即给晖宗爷打了个电话,没说老五他们来了,只说明天要过去一趟,让老子给他们准备一点好菜好饭。 晖宗爷应下了,又问了一句,“小五和孩子们来了没有?” “没来!”太上皇说。 晖宗爷有点失望,“不是说快来了吗?怎还没来啊?今晚来不来?” “还不知道,看情况!”太上皇道。 “那今晚来了,就趁夜给我拉过来,我着急看孩子呢。”晖宗爷说。 太上皇嗯了一声,一点都不心虚,挂了电话。 他难道就不想带孩子吗? 他多久没见孩子们了?小凤凰他连抱都没抱过几次。 小凤凰逗得三大巨头很开心,元妈妈提前买的婴儿床像公主的床一样,小凤凰换上哈衣,不包着襁褓,整个娃娃解放出来,看着围在自己床边的三颗老脑袋,手舞足蹈地笑着。 灯光之下,那晶莹剔透的眸子葡萄儿似的,吹弹可破的婴儿肌肤有着细柔的小绒毛,小小的粉色的唇瓣,唇瓣上绽开的笑,就像有魔力一般,能让三大巨头盯个一小时不眨眼。 对于太祖父如今的偏心 ,包包他们表示理解,但仅限于对妹妹,对旁人不行,反正他们也把妹妹疼到骨髓里去。 自然也会希望人人都喜欢妹妹。 元妈妈开了奶粉,太上皇来喂,没喝过奶粉的妹妹,喝起奶粉来一点都不含糊,喝得两边的脸颊都鼓了起来,咕咚咕咚地往下咽,饿惨了的样子。 太上皇看得心都揪起来了,这是多久没吃过了?饿成这样,老五这个人渣! 喝了奶,元妈妈说可以抱起来拍拍后背,太上皇有经验,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坐在椅子上,手轻轻地拍着小凤凰的后背,直到小凤凰打了个嗝,三大巨头顿时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抱起来,就舍不得放回去了,仿佛是珠玉在手,爱得不行。 “怎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来呢?”首辅的双眼也变得十分温柔,定定地看着小凤凰,随即欢喜地道:“笑了,瞧这丫头,还笑了呢,吃饱就笑,真乖,真乖啊!” 逍遥公喃喃地道:“是啊,真好看,要是能生三个,咱人手一个多好!” “是啊,是啊……”太上皇这般说着,一时惊醒,顿时瞪了逍遥公一眼,“就算是生了三个,也不能和你人手一个啊,不生了,就这么行了,她的脑子如今没 问题,就不用生孩子来维持。” 关于元卿凌大脑的事,太上皇听得比较仔细,知道当时差点就没了命,亏得是怀了孩子,孩子反输送什么过来帮了她,她才没死。 但是现在没事了,还生什么生?够了! 逍遥公大受打击,“不是说说吗?说说也不行?” “说也不行!”太上皇把孩子抱过去一些,“你嘴巴别往她脸上凑,你这几天就没刷牙,孤看见了,别熏着她。” “你抽烟没熏着,我没刷牙就熏着了?你怎那么强词夺理呢?”逍遥公气道。 “孤没抽了。”太上皇朝他哈了一口气,“你闻闻,没烟味的。” “咦?你还往嘴里喷了香水?”逍遥公嫌弃地道。 “那不是香水,那叫口香糖,孤让阿舟买的。” 首辅起身,不跟这两人争,他有小喜。 徐一睡了一下就被吵醒了,是隔壁的欢笑声,他坐起来,太上皇他们也不见了,估计是过了那边。 因为没有房间了,元义兄说安置他在这里当个厅长,也能护着太上皇他们,他就同意了,这个沙发,还很舒服呢。 他有点口渴,想过去找水喝,但到了门口,却怎么都没办法拉开门,心头便有些慌乱起来,“有人吗?有人 在吗?” 太孙为什么不教他开门呢? 他都知道车子的事了,还不知道开门。 包子过来开了门,徐一看到包子的脸,有瞬间的想哭。 包子牵着他的手,体贴地道:“徐一叔叔,您别害怕,这里很安全的,有什么事,您就叫我,我听得到。” 徐一仿佛是在荒芜无人地带里,忽然看到一点希望,激动地抱起了包子,“不枉我这么疼你。” 包子圈着他的脖子,笑着说:“嗯,那以后徐一叔叔还是要疼我的,走,我带你过去,舅舅给我叫了奶茶,我请你喝奶茶!” 徐一放下他,牵着他的手一起过去。 那边已经在商量婚事的事情了,对于太上皇说要大办一场,而且晖宗爷有客人来,老五就有些担心,说:“这个婚礼,重点不是有多少人来,而是我们在乎的人,都在,就够了,来那么多不认识的人,到时候出糗……不是,是老元会不习惯,毕竟大家都不认识。” 太上皇道:“孤想办大一点,但是没想要晖宗爷办得那么盛大,其实他说的时候,孤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但你说他是老祖宗吧,他要邀请自己的好友过来,咱也不能说不许,否则便是不孝。” 不孝,是一顶很大 的帽子,压在了他们这些小辈的头上,那是断断不行的。 首辅也说:“对的,我们原先想办得好看一些贫苦的人过来吃饭,大家开心开心,不至于太简单太寒酸就行。” 对三大巨头来说,如果一个婚宴,只有几桌人,那就是寒酸。 而在北唐,富人家办酒,为了彰显富贵,都会开流水席,甚至是请一些周边的百姓过来吃,当然,这些是另外分开的,不是邀请的宾客一起吃饭。 在这一点上,他们还是沿用了几十年的思想和风俗,风俗这个东西,根深蒂固,改不了,办得小,就是寒酸。 “那回头见了晖宗爷,咱跟他说说。”宇文皓也同意他们说的话,因为在他看来,请小区里的这些邻居吃饭也是没问题的。 “明日就去!”太上皇已经安排好了,让老五跟晖宗爷说,他不说,他是孝顺儿子,不会忤逆老子的话。 元卿凌只是听着,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她其实和老五的想法一致,婚礼大与小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在乎的亲人,都在她的身边。 而事实上,这个婚礼不管怎么办,总是有些遗憾的,那就是她在乎的人,并非全部都在她的身边,在北唐,她也有好多在乎的人。 第1436章 晖宗爷态度大变 元卿凌一眼就看出老五的胆怯与小倔强来了。 他是来过这里,但是,对这里的事,他实在知道得很有限度,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就更不要说一旦来了晖宗爷那边的宾客,说几句国际上的大事,那样他基本只能哑口无言。 而这个是他一直盼望的婚礼。 他不想出现这种不愉快的事。 元卿凌决定明日去看望晖宗爷的时候,无论如何要晖宗爷妥协,只办一个小婚礼,让自己亲友们参加就好。 之前嚷嚷说要办盛大婚礼的太上皇,如今也是改了口风的,其实担忧的和老五一样,没办法和人家沟通,怕丢人。 翌日,由元轻舟驱车带着大家去晖宗爷的宅子。 这大巴车,如今是派上用场了,至少,大家可以和徐一保持一定的距离,就算能听到他偶哇的声音,也不至于闻到刺鼻味道。 车经过繁华的商业街,今天恰好是周末,街上比较热闹,广市是国际大都市,而这条商业街,算是广市最昂贵,最繁华的街道,名店林立,极具金钱的味道。 停在红绿灯口,等着将近一分钟的红绿灯,徐一终于可以趴着窗口上,看看外头的人来人往。 看了一会儿,他很忧 伤地道:“我吐出幻觉来了,竟然觉得有两个人很像安丰亲王和王妃。” 众人闻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熙攘的人群之中,有两人鹤立鸡群,这主要是他们手里都挽着很多东西,都是大牌店的包装袋子,除了手上挽着的,脖子上还挂着两三个,却能在这么多名牌压身的情况下,走出了恣意洒狂嚣张不可一世地步伐。 没能看到正脸,只能看到侧脸,侧脸上还带着一个大墨镜,他们两人几乎是目不斜视,就这样走到了马路上,要横过红绿灯过对面的古驰店。 七八颗的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定定地看着他们,像是要辩出他们是不是安丰亲王夫妇。 那两位豪客本来是昂首挺胸地缓慢过马路,但是,女的那个眸光瞧了一眼这大巴车,顺带瞅一眼大巴车上探出来的脑袋,卧槽两个字从她的唇边溢出,然后,两人就快步穿过马路,淹没在人海中。 “是他们吗?是不是?”太上皇揉揉眼睛,觉得像,但是因为没看到正脸,不大敢确定,尤其衣裳打扮都不一样了,发型也不一样。 “这……不大确定!”宇文皓方才也瞧见了,不是很肯定,那感觉是像 的,但随即摇摇头,“不会是他们,他们在北唐呢,我来的时候,听说他们在梅庄住着。” 首辅和十八妹也不确定,但是确实也像,可想想也不可能,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呢?不是说他们不懂得来,而是这个时候,他应该是要在北唐的,毕竟,大家都过来了。 可仔细想了想,觉得就算他们现在不在北唐也没什么大问题,正是天下太平的时候呢。 宇文皓看向元卿凌,“你看见吗?你觉得像不像他们?” 元卿凌有些抱歉地道:“我刚才顾着看手机,没看到。” “包包呢?” “我也没看到,人太多了,再说,我不大认得。”包子很老实地道,但是偷偷地看了妈妈一眼,妈妈撒谎,他看见妈妈看见了,妈妈还笑了。 车继续前行,徐一感觉好多了,今天出门到底去哪里,他也不知道,只是见大家都出去,丢他一个人在家,他不愿意,呆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好生无聊,便缠着要跟出来了。 被那疑似安丰亲王夫妇的身影晃了一下,大家心里都有些不确定,逍遥公没看得清楚,因为他探头出去的时候,刚好被前面的首辅遮住,导致他只能匆匆 地看了一眼,斑马线上,又有很多人,迅速就挡住了。 他不大信师父在这里,因为师父知道他在这里,如果师父来了,肯定会找他,没找他就是没来。 对师父的这点信任,他还是有的。 来到晖宗爷的宅子那边,大大小小的进去拜见老祖宗,这真是名副其实的老祖宗了。 建宗太子和晖宗爷看到一个个粉雕玉琢,美如冠玉,齐刷刷地喊着拜见两位高祖父,一抬起头,那一双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眼前扑闪,心都要融化了。 晖宗爷假牙几乎都扛不住欢喜,要往下掉。 “哎呦喂,快起来,快快起来,都过来给高祖父看看,唉哟,这可真是太稀罕了。”晖宗爷张开双手,立刻从他的太师椅上起来,欢喜得差点要自己扑下去。 而徐一在宇文皓上前跪拜,喊了一声曾祖父的时候,惊得心魂俱散,这哪里是什么国家?这是地狱! 他悲呼了一声阿四,哐当地晕过去了。 太上皇气得要紧,“拖出去,拖出去!” 元轻舟化作大力士,把徐一拉起来拖出去。 虽然少了承上启下的明元帝,但是四代同堂却十分融洽温暖,一番相聚之后,晖宗爷抱着小凤凰, 说起了正事,“那个婚礼的事啊,我考虑了一下,如果邀请太多的人,太麻烦,而且,成亲是两个人的事,实在不必过于铺张浪费,我昨晚在看旅游网页,觉得坐邮轮环游世界结婚也很不错,先办一个仪式,咱些个亲友吃一顿,新人出发,旅游结婚的同时,还能顺便度蜜月,你们觉得如何?邮轮我都定好了,就这么决定!” 看似询问,但实际一锤定音。 大家面面相窥,虽说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要劝说他把婚礼的事往低调处压一压,可这旅行结婚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呢?这不是刚热闹完,新人就要飞走吗? 太上皇问道:“那,这个旅游结婚,我们也能去是吗?飞哪里?” 飞哪里三个字,太上皇说得十分上道,他飞过,坐过飞机! 晖宗爷道:“人家新人去度蜜月,你们去干什么?再说,不是坐飞机,邮轮,知道什么是邮轮吗?船,在海上游着玩的,吃喝玩乐各种。” “我们不能去啊?”逍遥公很失望,那岂不是只能在这里等?多无趣。 晖宗爷道:“你们实在想去也成,我给你们报个豪华老人团,也可以是邮轮豪华游,但不跟他们一起。” 第1437章 是他逃回来了 虽然不能和太子妃他们一起,但是能出去坐什么邮轮也很开心,逍遥公同意。 宇文皓却觉得旅游结婚好是好,可家里头就这么吃顿饭就算了吗?这真是很简单啊,所以,他道:“曾祖父,我觉得这个婚礼可以适当地再隆重一点点的。” “我都安排妥当了!”晖宗爷道。 “您安排妥当了?”宇文皓一怔,但这事,不该他做主吗?听老元说,这里是可以新人自己做主的,不必听什么父母之命。 “你的婚事我还不能做主了?”晖宗爷反问。 太上皇眯起了眼睛,有问题! 能让父皇的态度前后改变这么大,几乎无人有这种影响力,除了一人,炜哥! 他上前去,问了一下邮轮的事情,邮轮上有什么好玩的。 晖宗爷曾有一段日子环游世界,对邮轮那叫一个如数家珍,“可多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吃喝玩乐,各国美酒任由你品尝,电影,按摩,消遣,总之不会叫你乏闷。” “噢?还能看电影啊?” 晖宗爷滔滔不绝,“对,不过我是最喜欢坐在阳台上看海,男人都应该去看海,也都应该要爱上海,海面上的波澜壮阔,波涛翻滚,时而如巨兽,那是代表着冒险,人生路途上的冒险,而鲜少有 风平浪静的时候就显得难能可贵……” 太上皇出其不意地问:“父皇,炜哥是不是来了?” “来……”晖宗爷猛地看着他,“谁?谁来了?你炜哥?在哪里?” 太上皇把小眼睛眯起来,炜哥肯定来了,就冲父皇这瞬间惊醒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 他站起来,“父皇,借步说话!” 晖宗爷这辈子,被大儿子拿捏在手心,也看不清小儿子心里想什么,总归是,大小都吃定他。 从小六那精明的眸子里,他知道小六看出什么来了,谎话被识穿,他灰溜溜地招呼他进了后面的小厅。 “炜哥在哪里?”太上皇直接问。 晖宗爷道:“这我可不知道,就昨天晚上来了一下,叫婚事别铺张办,回去北唐再办,把太子妃娘家的人带过去就行。” 太上皇心头咯噔了一声,“回去办什么婚礼?以什么名目办婚礼?” 晖宗爷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他是这样说的,我反正觉得无所谓,就按照他的意思办吧。” 太上皇气结,“父皇,献帝爷在天上看着您呢,您就不能说句实话吗?这事关北唐千年万年的未来,您怎么能瞒着我?” 献帝爷是晖宗爷的老子,儿子把老子请出来教训他,虽说让他心里不是 那么的舒服,但还是忌上那么一忌,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不能隐瞒,道:“你炜哥是来了,但去哪里了,着实我也不知道,但他说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儿子有退位的想法,估计等太子回去之后,他就正式禅位了,太子登基,也就可以筹办婚礼,实在没必要在这里再办一个,而且……” “而且什么?”太上皇看着他,天灵盖都快压不住了,怒火蹭蹭蹭地上。 晖宗爷郁闷地道:“而且,他斥我,说一大堆的古人在这里还要请一些古董鉴赏家过来饮宴,是不是想闹得这里大乱?” 太上皇虽怒极,却不得不承认炜哥说得对,父皇就是不大爱用脑子。 但是,明元帝要禅位的事,还是让他十分的生气,“你知道炜哥在哪里,你给他打个电话,说我要跟他谈谈。” 晖宗爷被儿子唬住,默默地拿出手机给打了个电话。 安丰亲王亲自驱车过来,要把太上皇接了出去谈话。 那拉风的敞篷跑车,来的时候咆哮声震天,惊得大家都出去看,看到坐在驾驶座位上的人,确定是安丰亲王无疑。 太上皇走下去,上了车,安丰亲王一扬手,算是和一群吃惊当中的人说再见,便驱车扬长而去。 驱车到了海边,不 等太上皇问话,安丰亲王便道:“他早有退位之心,而且这皇帝当得很吃力,就让他退了吧。” 太上皇很生气,“这是不负责任,你还记得当初你怎么对我说的吗?我说我能力不足,怕无法担此大任,你说这都是借口,人的潜力是无穷的,逼一下就能成,咱都逼过他了,为什么他不行?” 安丰亲王看着他,“小六,这些年来,你累吗?” “怎么不累?但你不是说过吗?累才是人生的常态,孤能累,他也能累,当宇文家的人,就是要累的。” 安丰亲王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之色,“是的,那会儿,当宇文家的人都是要累的,因为江山不稳,内忧外侮,贫困地方多,灾难连年,但如今,渐渐地就稳下来了,老五有能力,他在位,你不必看着他,不必再夜夜忧虑,不必再派人盯着这个盯着那个,防止出大乱子,你退位之后比在位的时候还更累,可这一切,都将随着老五的登基而改变,你可以真正地退下来,过几天自己想过的日子,记得那会儿在京中我们兄弟聊天,我叫你去做一些之前不曾做过的事,那会儿我便已经有心让他退位,让老五登基,因为只有老五登基,你才能真正地退休。” 太上皇 听了这番话,虽说心里微暖,却始终心疼孙子,“他才这么年轻,你就把国家重担交给他,你忍心,孤不忍心啊。” 安丰亲王道:“对老五,谈不上累不累,你那会儿当皇帝累,是因为内外的问题太多了,现在皇帝累,是因为他能力不足,无法知人善用,无法运筹帷幄,但老五不会,老五有自己的班子,他知道怎么用这些人,而最重要的是,他对治国有兴趣,他有热忱,有理想,他知道要把北唐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他只有绝对的权力,才能做到这一点,你我都该放手。” 太上皇这辈子,苦日子太多了,累得像一条沙漠上负重的骆驼,便到了晚年,也不曾真正松一口气,迁就别院,看似放手了,朝中还是有人给他盯着,他是真不敢松懈的。 但如今炜哥说,可以放手了,该放手了,他觉得肩膀上和心头上顿时地一松。 半晌,却又看着安丰亲王,“炜哥,为什么你说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叫人无法反驳?” 安丰亲王微笑,“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理!” “还有一个问题,当初为什么你不当皇帝?非得我来当?” 安丰亲王笑容微微僵硬,“这个嘛……我手机响了,一定是你嫂嫂找我。” 第1438章 俯仰无愧 太上皇还是很生气,生气的不仅仅是明元帝有退位之念,更是因为炜哥把他当老傻瓜,他的手机屏幕根本没有亮,更没有月亮之上的唱歌声音传出来。 太上皇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想遁?你又想遁?你今天务必把话说清楚,这问题,缠我几十年,我不问清楚,死不瞑目!” “小六!”安丰亲王啸蹙眉,“说这么晦气的话做什么?我们兄弟二人好不容易在这里相见,不应该说这些,走,我领你去喝一杯。” “哪里都不去,今天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太上皇跟他耗上了,今天不问清楚,那这辈子就再得不到答案了。 估计,在北唐,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安丰亲王看着他,"这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太上皇斩钉截铁地道。 安丰亲王靠在车上,看着翻滚的水面,“你真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吧,不是我狠心要把这重担给你,从一开始,我最看好的人就是你,你,十八妹,褚小五,都是我培养起来的班底,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对你们那么严格,你们没有让我失望,其实这几十年里,我看着你们一点一点地成长,我真是很欣慰啊……” 太上皇打断了他的话,“炜哥,转 移话题现在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我知道你说下去肯定又是一番费煞思量的苦心,我要答案,你为什么不当皇帝?为什么逃了去?” “因为我不能当皇帝!”安丰亲王抬起头,眼底有断然之色,“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当年在策划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已经身患重病,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那会儿我身上,房中都是沉香的味道,其实就是用来掩盖药物的味道,当年独孤嬷嬷为何年纪这么老迈了还要跟着我?就是因为不放心我的病,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我跟你嫂嫂商定,只要等这天下定下来之后,我们就找个地方归隐,这几十年里,我不是对你们不闻不问,只是那个时候,我挣扎在生死边缘,你嫂嫂带着我四处找名医治病,其实这病现在也没好全,偶尔会发作,只不过到了这年纪,是过一天算一天了,这就是我不能登基的原因,一旦我病发,北唐又要面临一次危机。” 太上皇看着他,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他说得如此痛苦恳切,仿佛是真遭受了病魔折腾几十年。 可若相信吧,这辈子被他骗过的还少吗? 但是,炜哥应该不至于自己诅咒自己的,正欲问候几句的时候 ,却陡地眸色一闪,定在了他的脸上,一个病了几十年的人,竟然还能保持这么年轻,这看着就像是逍遥了几十年的人,“这说法,不接受,也不相信,我孙媳妇一家都是大夫,如果炜哥真有病,就请入院接受检查。” 安丰亲王气结,“小六!” 太上皇脸上有悲怆之色,更夹着无限悲愤绝望,“几十年的兄弟,炜哥一句真话也不愿意跟我说吗?我已暮年,别无所求,只求知道一个答案,你是随手许给我一个皇帝之位吗?我并无能力。” 安丰亲王见他忽然地意兴阑珊,忽然地伤心绝望,心头微微一酸,“小六,别说这样的话,你既然想知道,那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年为了迅速平定北唐,我做事没有留余地,满朝文武几乎都被我得罪光了,而且,那一场战役,因那些武器的缘故,敌军死伤太大,民间学者乃至教徒对我是一片声讨,我若登基,余孽必将会利用这些对我进行攻击,煽动民心再一次动摇北唐的政权,而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身份的问题,我不是纯粹的宇文家的人,我原本是这个时代的人,只是因为一些说不明白的原因去了北唐,我若登基,名不正言 不顺,而我不愿意让你知道这点,因为,在你心里,我就是你的炜哥,不愿意动摇这一点,你明白吗?”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至于你说你没能力,错了,我不是随手指,临别与你说的那一番话,都是肺腑之言,你是有大才的,几十年过去了,也印证了我的话。其实,这些年我看似远走了,但我和你嫂嫂,总是入宫陪你,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殿中的扫地老太监,洗衣房的粗使嬷嬷,花农,你登基之后曾有过一次御驾亲征,那曾于战前救你的伙夫是我,十八妹和褚小五那边,我们也总是去,而你遇刺那一次,方宇为了救你,牺牲了,那一次,恰好褚小五也遇刺,我们得知的消息是小五遇刺,所以我们到了那边,没能救你,小六,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轻松过,事实上,你辛劳,我也疲于奔命,摘星楼,从没散伙过!” 纵是这个年纪,听了安丰亲王这番话,太上皇还是热泪盈眶,怪不得,他总觉得宫里头有些人特别像炜哥和嫂嫂,那会儿只当自己是思念他们。 “你既然都回来了,为什么要扮作这个扮作哪个?不能直接出来见面吗?”太上皇哽声道。 “我若在,你怎能撑下去?且我 舍你而去,你对我怨念极深。” 安丰亲王轻声道:“小六,属于我们的那个时代,已经彻底地过去了,现在是老五的时代,北唐在他的治理之下,一定会迅速发展成为和大周一样的强国,我们都一直盼着这天的,不是吗?到时候,你在宫里头也好,在别院也好,就安享这份太平盛世的安定繁荣……” “你呢?你还回去吗?”太上皇打断了他的话。 “不回了。”安丰亲王笑笑。 “那跟了你几十年的人呢?就这么丢了?” “我卖了梅庄,给他们留下了百万两,够他们过剩下的日子,他们跟着我,穷了一辈子,现在可以过点好日子了,不是更好?” 太上皇摇头,“我只怕,他们宁可要跟在你身边受穷,也不愿意离开你自己富贵,毕竟,都穷大半辈子了,穷完最后一点日子,又如何呢?” 安丰亲王笑着道:“你错了,他们宁可要银子,银子运送到山上的那天,你是没听到他们有多开心,敲锣打鼓,篝火烤肉,把山都震平了,我是和他们互相道别才离开的。” 太上皇听了这话,总觉得怎么那么不让人相信呢? 只是,他得知了答案,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他这一生,如今回想起来,俯仰无愧! 第1439章 你一直是个意外 兄弟两人谈心之后,就再回到了宅子里头,请了晖宗爷和老五进了会议室去说话。 四个人,其中三人曾经代表着北唐最高的权力,而老五,则是北唐未来的最高权力者。 他们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这些话,就好比是当年安丰亲王对太上皇说的那番话一样,你是大才,你有能力,你可以挑起这个江山。 只不过,当年是安丰齐王一人对太上皇说,如今,是三位长辈一起对宇文皓说。 宇文家的皇位,总是一代忽悠一代,就这么传承下去的。 但是,老五没有抵触,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都要当皇帝的,而这两年他有很多想做的事情,都没能放开双手去做,这其中一个很大原因,就是父皇的掣肘,父皇就怕他出乱子,监管的同时,还带了他自己的情绪,这样,父子都累。 他不是功利心重,而是眼下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重挫了北漠,鲜卑也有日子不能翻身,与大周和大月大兴的关系空前良好,大力促进发展的同时,建设北唐国内,被父皇制住了之后,他懊恼了好久,因为错过了机遇,就很难再有。 时局是会变动的,如今稳定的邦交未必能持续下去几十年不变。 自 然,登基之后,或许会有所牺牲,但他知道不管他有任何的决定,他站在哪个位置上,老元也一定会在他身边,有了这份笃定,他有什么犹豫的? 所以,商议完之后,他便找元卿凌说了父皇有心退位的事。 殊不知,元卿凌竟不觉得惊奇,仿佛是早知道,她温柔地道:“你决定就好,反正如你所想,我一定会在你的身边。” 宇文皓惊愕,“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的?” “当然知道,夫妻同心嘛!”元卿凌笑着说。 宇文皓看着她,“但我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是因为你不够静心,等你的心静下来之后,就能听到我的心在想什么了。” “这话怎么那么像敷衍忽悠的话?”宇文皓郁闷地道。 元卿凌笑了起来,“不是,我不会忽悠你,这辈子都会和你坦诚相待!” 这点宇文皓是很笃定的,“那是,我们是有过约定的,谁都不能欺骗谁。” “没错,我们都会遵守约定!” 宇文皓牵着她的手走回去,“对了,你脑子的事以后真的不会有问题了吧?” “据说是不会了,但要吃抑制剂,吃了抑制剂之后,我就和你们一样,不会像包包他们这样有异能。” “你真没异能了?”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郁闷地道:“没了,我现在唯一的本事,就是跟四爷学的那几招逃生之术,所以,下半辈子拜托你好好地保护我。” 宇文皓温柔地道:“我一定会,至于异能这个东西,有没有都不打紧,咱的孩子们这么厉害,就算我护不住你,孩子们也能护着你……当然,我是肯定会第一个护着你的。” 元卿凌浅笑倩兮,眸色是仁慈的温柔,还是不能打击这位新君的自信心啊,总不能让他知道,他现在是家里最需要保护的那位。 一行人,在徐一醒来之后,又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婚礼,还是要办的,但是确实不办得太盛大了,可也不能只是随随便便地吃顿饭就了事。 一个小型婚礼,邀请了双方的亲友,这样就好了。 婚纱照还是要拍,之前都已经预定过了,老元跟他说以后这些婚纱照是要带回去的时候,他才一拍脑子,“噢,我买了礼物的,都在镜湖边上,我交代过汤阳,我们跳下去之后就马上投砸下来,能带到,他没给我们投。” 怪不得总觉得差点事,原来是礼物没带,顿时好生郁闷,那都是他精挑细选了好久的。 元卿凌笑 着道:“怪不得汤阳,那会儿徐一跟着跳了下来,他大概都懵了。” 宇文皓悻悻地道:“都是徐一坏事。” 那么大的人,怎么说掉下来就掉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跟着来的。 宇文皓骂了他一顿,又对元卿凌说:“他的那两颗门牙,你看能不能给他收拾收拾?总是豁牙带出去丢人,往后也是要跟着我办差的,门面要装修一下啊。” 元卿凌笑着说:“你啊,还是关心他的,就别总是对他凶巴巴的了,你放心,他牙齿的事我有打算了,这不是刚来吗?给他休息两三天,种牙也算是个小手术了。” 宇文皓听得说安排上了,也就放心了,淡淡地道:“我也不是想总凶他,但他的性子就是咋咋呼呼的,一点都沉不住,以往还好,在府里头关上门谁都不知道,以后他要自立门户了,还沉不住,岂不是叫人笑话他吗?” “他其实也有进步了,他的改变还是挺大的,其实这些年走下来,大家都有所成长。”元卿凌道。 宇文皓道:“你说得对,他是进步了,成长了,但我还是要他再成长一些,以后可以独当一面,但慢慢来吧,我知道有时候对他也是严厉了点儿,等他休息 一天半天的,我带他出去吃趟烧烤,也跟他单独谈谈。” 元卿凌笑着道:“行,你该带他到处去走走的,毕竟,你都是本地女婿了。” 本地女婿表示对这里还真不是很熟悉,但是下去吃顿烧烤还是可以的。 徐一从宅子那边回来之后,一直处于一种比较惊悚的情绪里,虽然元轻舟都已经跟他解释过了,但是,他脑子里还是一时没办法拐弯过来,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头,晖宗爷和建宗太子早就死了,就算你再说什么虫洞时空的,都没办法让他从晖宗爷死了又忽然出现的惊吓里出来。 等惊悚过后,才慢慢地接受晖宗爷没死,然后和建宗太子来到这里治病的事实,但他马上又陷入了新的担忧之中,晖宗爷没死,看着也很年轻,那是不是会回去重登帝位呢? 徐一抽了自己一巴掌,哭丧着脸,怎么就跟着来了呢?如今知道了这个惊天大秘密,若守不住这个秘密,太子殿下一定会宰了他的,镜湖那会儿的时候,怎就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这不应该啊,对手是喜嬷嬷而已啊! 徐一,你这辈子,就一直是个意外,好的是意外,坏的是意外,你为什么就不能真正地掌控自己的人生? 第1440章 徐一种牙 带徐一去种牙,这注定是一个艰难的活儿。 首先,要劝服他去,徐一现在对现代的一切新颖事物十分抵触,就算元卿凌跟他说了种牙之后说话不会再漏风,以后糖果儿看到的就是一个有完整牙齿的爹爹,他还是不想去。 “习惯了,而且,就算没有完整牙齿,我也是她爹爹,这变不了的。”徐一说。 “你就不想美观一点吗?谁不想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皮囊而已,我内在好,我有气质!”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侧目,仔细盯了他一番,确定气质这个东西,徐一是没有的,尤其这副牙齿啊,这是呕吐都塞牙缝是什么体验?实在无法想象,塞的还不是豁牙的地方。 元轻舟也坐过来劝他,除了美观,还有防止其他牙齿松散移位,总之种牙的所有好处,都跟他说了,甚至说为他找的这位大夫,是牙科界的专家了,劝了有一个小时多,他就一句话,我习惯了,我什么都不搞,谁都别想动我的牙。 最后宇文皓听得烦了,冷脸喝了一声,“必须去,马上去,这是命令!” 徐一顿时哭丧着脸,“是!” 众人无语,但总算松一口气了,只是若 早能用这一招,就没必要跟费一公升的口水了,说得大家嘴皮子都干也不愿意,欺软怕硬的倔驴。 元轻舟在愣了一会儿之后,看着他,“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徐一可怜兮兮地看着元卿凌,“太子妃,这个种牙,痛不痛?我掉牙的时候可痛了。” 元卿凌笑着安慰,“比剪指甲痛一点的。” 徐一听罢,这才放心,剪指甲一点都不痛,比剪指甲痛一点,那顶多就是蚊子叮咬的痛楚,他能来一百个蚊子叮咬的痛。 徐一答应之后,元轻舟马上帮他预约明天的口腔科主任,吃了早饭就去。 为了让他不那么的害怕,元卿凌亲自陪他。 本来徐一还想拉包包去的,但是包子预想到会是如何惨烈的场面,不愿意相陪。 宇文皓见他磨磨唧唧的,问道:“要不要本王陪你啊?” 徐一马上摆手,“不用,不用!” 他去了,全程高压,受不住! 宇文皓不去的,宇文皓今天去试礼服,元卿凌的婚纱已经定下了,就差他的礼服,所以,他今天要在元轻舟和老丈人的陪同之下,带着三大巨头六小孩子一起去试礼服。 到底是大户人家,现在出门都是前 呼后拥的,元轻舟叹息,亏得当初考的是A牌,不然现在出入都要雇司机,多麻烦。 元卿凌开车带徐一去医院,她有驾照,不知道路阳怎么帮她弄的,反正她现在出门就跟个现代人一样,也不怕查身份证。 到了医院口腔科,就传出了孩子的哭声,徐一腿肚子先软了一下。 元卿凌在他耳边说:“你别怂,回头太子削你。” 徐一挺直了腰,嘴唇颤抖地道:“真是剪指甲那样?” “比剪指甲痛一点点!”元卿凌想了想,加了一句,“这个过程就是你躺下去之后,张开嘴巴,大夫帮你把新的牙齿种上去,你试过种植吗?” “种过啊,但是种植要先挖坑的。” “放心,种牙没这么复杂,就是把牙齿放进去之后,固定……” “怎么固定?” 元卿凌在说服人这方面已经有比较深厚的功力,“呃……牙齿会长芽根嘛,所以能自己固定,你看到种子发芽的情况吧,发芽之后就会盘缠在牙床里头,很稳固,和你以前的牙一样。” 总不能告诉他,得上钉子,那不得把他吓得昏过去啊! “徐一!”叫号机器人开始喊了,元卿凌连忙拉住他往治 疗室里走。 治疗室里有一名大夫一名护士,这名大夫是元轻舟的朋友,是牙科专家了,徐一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大夫之后,就僵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他便看到徐一牙齿初步情况。 “外伤牙?”大夫温和地让他躺下来,“过来躺下。” 徐一瞧着这简单而干净的科室,一台仪器像八爪鱼似的在躺床附近,除此之外,别无太吓人的东西,只是,就这么简单的摆设装备,却总能带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徐一像个老太太似地,小心翼翼爬上去,转过来躺下,刚躺好,便见一束光陡然打下来,吓得他几乎惊跳起来,“太……太” “表哥,表妹在这里!”元卿凌就知道他会这样,已经快步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别怕,剪指甲!” 医生笑着道:“怕什么呢?这么壮的汉子,还怕弄牙齿吗?叫人看不起啊。” 徐一听这话就不服气,斗志上来了,双腿一伸,“不怕,大夫你来吧,我不怕!” 徐一出身一般,这些年好不容易在楚王府站稳阵脚,还封了官位,但骨子里还是怕别人看不起他的,所以,大夫刚好说中了他的软肋。 大夫先他检查了 一下,再冲洗冲洗,挑开看看,也着实不痛,检查了后道:“我听阿舟说是要即刻种牙是吗?他是外伤牙,只要确定没有感染,把牙根清除出来,就可以种的,先去拍个片,看看牙根的情况,没有感染的话,可以用即刻种牙。” “好!”元卿凌扶着徐一起来,笑着问道,“是不是不痛?” 徐一强撑装了英雄一会儿,发现也没这么恐怖,“是啊,不可怕,也不痛,就是有点酸。” 大夫和护士笑而不语。 元卿凌笑而不语。 一会儿你就知道! 拍片之后,牙根保护得不错,没有发炎感染,也没有牙瘘,中间缺一颗完整的,旁边那颗已经没了一半,所以,种植两颗。 再度躺下来的时候,看到大夫桌面上多了一些东西,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大夫,你这个钳子有什么用啊?你这个是刀子吗?要做什么的啊?” “他就是放在这里,不是给你用的。”元卿凌宽慰。 “太……表妹,那我可信你了。”徐一缓缓地躺下,无助地看着元卿凌。 “信我就对了!”元卿凌笑着道,“但你更要相信大夫的专业。” 徐一无比天真地点头,“好,知道了!” 第1441章 西装革履 徐一笑着把嘴巴张开,上了麻醉。 用了麻醉之后,舌有些无法压住地外露,像一条哈巴狗,尤其还搭配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元卿凌竟有些不忍,徐一这大傻瓜,有时候还真让人心疼。 拔牙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麻醉发挥很好,几乎没什么痛感,徐一也十分的配合,虽然什么武器都往他的口腔里使用,但是他听太子妃的话,闭上眼睛不看,因而,只知道自己口腔里正在进行大工程,但不知道是什么。 到了第二部分,他开始觉得有些痛了,可见麻醉药下得还是轻了点,他皱眉,嘴里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像一条被摁住七寸的蛇,扭着身体和双脚。 但这个痛楚,还是可以承受的,最难承受的就是他觉得大夫在他的嘴里用了锯,发出“绝绝绝咯咯咯”的声音,有一种金属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很恐怖,恐怖得要让他忍不住想跳起来。 大夫说:“他边上的牙齿偏位了,所以要稍稍地磨一下,别动,一会儿就好!” “徐一,忍住,别动!”元卿凌在旁边鼓励,“你可以的,要让糖果儿为你骄傲!” 女儿现在成了他最大的支撑,他死死地忍住恐惧,忍住那渐渐清晰的痛楚,只觉得这场痛楚 真漫长啊。 因是即刻种植,所以时间还是比较长的,一分一秒对徐一都是难熬的,以前觉得晕车是人生最难熬的痛苦,现在觉得,种牙才是最最痛苦的。 就在这痛苦百转千回间,徐一用惊人的忍耐力,忍受了整个过程。当大夫说可以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徐一,他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事,他的人生经验,已经丰富到近乎沧桑的地步。 医生叮嘱,“三个月内,不能大声说话,不能吃刺激的食物,不能用新牙咀嚼硬物,暂时不要刷牙,一个星期之后回来复诊,有发炎的情况或者红肿的情况,给我打电话。” “谢谢医生!”元卿凌笑着说。 她扶着徐一起来,徐一已经全身瘫软了,一点力气没有,他恨恨地瞪了元卿凌一眼,“骗人,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 元卿凌拿着一面镜子递到了他的面前,“你看,自己看看,吃这点儿苦是不是有价值的?” 徐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牙根里虽然还有血水浸着,但是,门牙缺失的地方已经补回来了,很帅的样子。 缺牙太久,都忘记自己有门牙时候的样子,忽然见着,只觉得比以前还更好看了。 心里是欢喜的,但是想到 太子妃的欺骗,他还是推了镜子,“我不看,我不看,你骗我。” “好,不看,不看,我们回家!”元卿凌笑着道。 徐一忿忿扶墙而出,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再不会相信太子妃,再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 元卿凌接收到来自徐一的怨气,不由得笑了起来,种个牙还黑化了?你这个钮钴禄徐一! 一路回去,痛得要紧,徐一嘴巴都关不上,口水一直流,到了家中,大家还没回来,屋中空荡荡一个人。 “你先睡一下吧,我出去找太子!”元卿凌对他说。 “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我也要去!”徐一最怕一个人呆着,这里就四堵墙,什么他都不会弄。 “不行,你别乱跑,刚种了牙,回头出去冒冒失失……” “带我去,我不要在这里!”黑化不了半个小时,还是要求起太子妃来了。 元卿凌见他一脸可怜的样子,只得道:“好,带你去,但你别乱跑乱撞的。” 徐一郁闷地嘀咕,“我哪里敢乱跑?” 元卿凌出门的时候给哥哥打了电话,他们还在店里,所以便取车带着徐一前往。 因为现在定做西装会比较久,只能买现成的,好在现成的款式也有好多,他们来了之后看得眼花缭乱。 三大 巨头都是要穿西装的,他们看上了黑色的踢死兔礼服,元卿凌来到的时候,他们正在里头试穿,还是元轻舟一个人伺候他们仨。 累啊! “妈妈!”孩子们飞跑过来,然后齐刷刷地看向徐一。 徐一跟在元卿凌的身后,依旧满脸的怨气,因为心头有怨气,刚才来的时候都顾不得晕车了,可见他遭受了多么大的打击。 “徐叔叔,你牙齿好了?”可乐惊奇地看着徐一,“徐叔叔,你真好看。” “对啊,原来徐叔叔是这么好看的。”孩子们纷纷说。 孩子的彩虹屁,徐一还是爱闻的,本来现在还痛得比较难以忍受,但听了孩子们的赞美,他咧嘴笑,流了一地的口水。 宇文皓也过来看了两眼,忍不住笑了,“嗯,现在这样多好啊?你小子其实缺这牙齿,缺得一点不亏,白捡了个媳妇。” 徐一的笑转为苦兮兮,殿下就不能说两句暖心的话吗? 大家过来赞美了徐一一番,算是稍稍安慰了他遭受过苦难的心。 试衣室的门打开了,三大巨头一起走出来。 一袭黑色的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叫人眼前一亮,武将的身躯是到晚年还依旧挺拔,这样的身材,穿西装尤其的好看,三人虽是异时空来客, 但是,上位者的威严从不曾淡去半点,如今换了衣装,不再穿之前的宽松衣裳,尤其的迷人。 三人步伐一致地走了过来,步履沉稳有力,形态健美,这短短的距离,竟然走出了T台老人秀的感觉,在场的导购小姐姐都看呆了眼睛, 元卿凌喃喃地说了一句,“魅力不减啊!” 首辅走到喜嬷嬷的面前,抬起了小骄傲的下巴,“好看吗?” 喜嬷嬷眼底明显有惊艳之色,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子,笑逐颜开,“好看,太好看了,你这辈子最好看就是现在。” 太上皇也走到元卿凌和孩子们的面前,转了一圈,自己感觉良好,笑意爬满了皱纹。 逍遥公其实算是最好看的,因为他身材高大,且很早退休,比较安逸,武功不曾丢下,练得身材特别好,特别的笔直,昂首挺胸地走了两步站在了元奶奶的面前,问道:“猪弟,如何?还行吗?” 太上皇闻言转头过去,马上过去一屁股把他挤出去,“臭美,她是孤的亲家,不是你的。” 逍遥公自讨没趣,转头去问孩子们,孩子们都很给面子,欢喜地道:“公爷特别好看,特别帅气。” 逍遥公握了握手腕上的领口,豪气地道:“买几套,我要带回去的。” 第1442章 杨如海的提议 逍遥公这话,当下让导购小姐姐们围了上来,给他挑了好几身,让他进去再试。 看到逍遥公这么讲究精致,元卿凌不禁发笑,这还是当初初见时候那位挑大粪的老公爷吗? 她回头看着老五,他显然已经是挑好了衣服,便道:“你的选好了吗?” “选好了,都包起来了,回去穿给你看!”宇文皓指着沙发上的那只大纸袋,大牌的西装,连袋子都十分精致。 “妹夫穿得很好看!”元轻舟过来说。 元卿凌甚是骄傲,瞧着老五站在人群之中,确实是十分出色的,不管容貌身材气度,都是顶流。 首辅还是有些舍不得脱下这身西装,因为喜嬷嬷一直看着他,来到这里之后,喜嬷嬷显然比在北唐的时候放得开许多。 元卿凌忽然动了心思,或许,在这里,褚小五和小喜,可以成亲,在一起。 这念头只是一动,想起喜嬷嬷说过,就这么相伴就好,仪式都不求了,想必也是不会愿意。 她想着,方妩给她打了电话,她走出去听。 “还记得那小孩的身体吗?我带走之后交给了杨如海,杨如海说他没有脑死亡。”方妩在电话里说。 元卿凌怔了一下,“真的?” “嗯,确实,这很奇怪,对了,猴子 找到了,是一只小猴子,外伤而死的,应该这两天要手术了。”方妩道。 “你们在实验室吗?我过来一趟!”元卿凌道。 “我们在杨如海的实验室,我发地址给你,你导航过来!” 元卿凌挂了电话之后,快步进去跟老五道:“我要去找方妩一趟,你们试完就先回去,我可能晚点回来的。” “什么事?”宇文皓问道。 “猴子的事。”元卿凌道。 宇文皓听得是老红家猴子的事,便道:“行,那你去吧!” 原先包包他们过来的时候,是用孤儿院那孩子的身体,现在镜湖开通,那么,几宝都可以用自己的身体过来,所以在他们来之前,方妩就已经带走安置。 元卿凌心情是有些激动的,猴子对红叶的意义,就好比亲人,生死与共的亲人。 还有那孩子,之前不是说都证实死亡了吗?莫非是包包用他身体的时候,某些异能激发了他的脑细胞再生? 杨如海的实验室位于广佛区的一所建筑里,建筑很大,八层高,外头看就像一座寻常的办公大楼,安保比较严格,门外有五六个保安,无死角的摄像头。 应该是杨如海打过招呼,所以,她驱车来到的时候,门闸自动开了,等她进去之后,门闸自 动落下。 方妩在外头等她,领着她坐电梯之下负三层。 “这里是杨如海的地方吗?”元卿凌问道。 方妩解释道:“这里是制药厂的研究所,和你以前所在的研究所差不多性质,她丈夫是这家制药厂的掌权人,她自己要了一层作为自己的研究室。” “她真了不起!”元卿凌赞叹。 方妩笑了笑,“是的,你也很了不起,我见过杨医生的丈夫,他说当初曾接洽过你,希望你能来他的研究所,但你没答应。” 元卿凌笑笑,找过她的制药厂很多,但是,确实她那会儿一心扑在了大脑开发上,没有过多的研制药物造福病人。 这是她的遗憾。 出了电梯,一直往前,方妩似乎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其实不必遗憾,你现在还是一样可以做,镜湖开通了,你如果想再回来研究所,随时欢迎!” “真的吗?”元卿凌一怔,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真的,你现在会比以前更好,你有这个能力可以帮更多的人,为什么不做?且,这原本就是你的事业,放弃了很可惜,是不是?”方妩继续撺掇。 不得不说,方妩还是很懂得元卿凌的。 元卿凌看着她,“方妩,事实上,你也被招揽过来了,是吗?” 方妩笑着道:“现在什么都骗不了你,没错,这里将不止你,还会陆续有人参加,但如果你参加,那你就算是元老了,带一组人,开展你的研究,但不是大脑开发的药物,而是真正造福于民的药。” 方妩说着,摁下了指纹锁,大门打开,里面的环境元卿凌一点都不陌生,和她原先所在的研究所差不多,但大一些,还没什么人进驻,一路前行,推开一个室的门,杨如海在里头。 杨如海站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箱前,玻璃箱里躺着那孩子,脑袋上有几根线连着外头的仪器,箱里有液氮冷冻,脑电波有读数,这孩子,脑干没有死亡。 杨如海道:“这孩子是在心脏停止跳动没多久,包子就用了他的身体,注入了强电,使得他的脑干处于一种暂时休眠的状态,但是心脏已经坏死,所以,我会尝试给他换心,看看能不能救过来。” 元卿凌瞧着那孩子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软,“他与孩子们到底是缘分一场,如果能救回来,那实在是太好的。” 她眸光看过去,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冷冻箱,躺着一只小猴子。 很小,还没成年,毛发也显得十分细柔,元卿凌轻声问道:“这猴子,合适吗?” “测过一次 ,是合适的。” “什么时候手术?” “再过两天吧,我还得调一些猴子的血浆过来,以防到时候出现意外。”杨如海道。 元卿凌轻声道:“希望能成功,如果猴子能治好,我会带它回去交给红叶。” 关于猴子和红叶的事,杨如海略知一二,没表示反对,她邀请元卿凌进她的办公室,坐下之后,道:“方妩跟你说过了没有?” 元卿凌点点头,看着杨如海沉静的眸子,“但是,我不可能丢下一大家子自己在这里。” 杨如海道:“你放心,你不需要长时间留在这里,因为如果你答应的话,底下还有一队组员,你是研究组的组长,一个月来这里几天,或者是试验阶段,你需要长驻一下,你考虑考虑,我不勉强,因为我之前跟你哥哥了解到,你是有打算把孩子送回来受教育的想法,所以,你如果愿意的话应该是能行的。” 元卿凌是心动的,方妩有一句话说对了,这是她的事业,也是她从小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可以说是理想,以前在北唐是没有办法,但现在有机会有条件,她要放弃吗? “你希望我研发什么药?”元卿凌问道。 杨如海看着她,轻声道:“针对白血病的一种特效靶向药。” 第1443章 一起努力 元卿凌道:“现在针对白血病的靶向药已经很多,白血病再不是一个难以攻克的恶病,你为什么不研究其他一些癌症的靶向药?” 杨如海道:“你知道的,不管什么病,一直有人默默地在努力,日以继夜。至于白血病,现在确实是有比较好的药可以用,但我要的是再往前迈一大步,慢性白血病例如慢粒和慢淋,始终还没能根治,患者需要常年服药,一旦开始用药,一般家庭很难负担得起,一旦出现耐药性,剩下的办法,只有骨髓移植。所以如果能根治,也是广大病患的一个福音,而且你也知道,近些年患白血病的数据逐步上升,元博士,别浪费了你多年所学和你的天赋。” 元卿凌心里有一股热血慢慢地翻涌,但她没有马上答应,道:“我回去跟老五商量一下才能答复你。” 杨如海微笑,“可以,你慢慢考虑,不着急的,但我相信老五会答应,因为你们是互相成全互相扶持,而不是谁为谁牺牲自己的理想和事业!” 元卿凌默默点头,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呼唤,她其实做梦都想回实验室,不辜负她读这么多年的书。 学有所用,其实是她最大的 福报。 杨如海送她出去的时候,说:“其实每个人都不可能是救世主,但总有人要负重前行,做一点,是一点,聚沙成塔,总能解一方厄困!” 元卿凌很赞成这句话,道:“我会好好考虑,在家庭和事业之间,取一个平衡!” 看着元卿凌驱车离开,方妩问杨如海,“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杨如海微笑,“会,她会答应,心底那团火不曾熄灭,就会继续干下去!” 方妩也笑了,“恭喜你,又添猛将。” “还有三人,正在物色中,相信快了。”杨如海回去之后,在电脑里输入了一行字,时空异能天才博士再添一组,组长的名字,北唐元卿凌! 元卿凌回去之后,老五他们也回来了。 老五特意试了一下礼服,第一身是白色的西装,烫帖得笔直,穿在身上,挺拔帅气,气质清贵,剪短了一点的头发,在身后扎起,带了几分张狂疏冷和艺术家的不羁。 第二身是黑色的,更修身一些,显得身材更颀长,北唐的太子宇文皓,多少有些霸气,但如今霸气尽敛,微微展颜一笑,比白色那身又添了儒雅,元卿凌看着他,只觉得眼睛都移不开了。 就连 内敛的元教授,都忍不住一直点头,全程带着老丈人的笑容,“好,好看,帅气。” 对这个女婿,不管是从外貌还是才能,都满意到不得了。 宇文皓看着众人凝望他的眸光,竟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元卿凌回了房,换下西装。 “真好看吗?”他没穿过这边的正装,总觉得有些怪异。 “真的好看,特别的英气!”元卿凌伸手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笑意盈盈,眼底温柔。 “你喜欢吗?”宇文皓眼底颜色加深,搂着她的腰,柔声问道。 “喜欢,特别喜欢!”元卿凌近乎痴迷地看他,人中龙凤,大概说的就是他这样。 宇文皓抱着她,“老元,我们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自从上次回去之后,两人心底都一直有个盼望,就是有一个自己的婚礼。 自然,回去北唐之后,还会有一个婚礼,但是,意义不一样的,这个婚礼是在她的故土,对她有特别的意义。 “是啊,终于可以实现了。”元卿凌心里感动又感恩,只是,杨如海的提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老五说。 老五放开了她,问道:“那猴子的事,怎么样了?” “ 嗯……估计要接受一个和我一样的手术,且之前那个男孩子也发现还没脑死亡,所以,也还有一线机会。” 宇文皓一怔,“是要把猴子的大脑移到那个孩子的身上吗?” “不是,物种不一样,危险系数比较大,不会这样冒险的。” 宇文皓笑了,“是啊,你说一个孩子身体里住着一个猴子,这实在很吓人的。” 元卿凌笑了笑,看着他,鼓起勇气想要把杨如海的提议说出来,却听得他轻轻地叹气,“回去之后,我估计就要登基了,新帝登基,估计会有一段日子忙碌,到时候,只怕没这么多时间陪你和孩子。”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或许,我可以自己找点事做?” “你还想重开医学院,是吗?我支持你,就知道你不能忘记本行。”宇文皓马上就道。 元卿凌笑笑,望着他温柔而深邃的眸子,说:“有一点的分别,是这样的,杨如海说她想研制一种新药,用于治疗一种顽疾的,她希望我出任研究组的组长,但不需要长期驻守在这里,只是偶尔来来,或者说等到进入试验阶段的时候,才会有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在这里。” 宇文皓问她,“这工作 ,你想做吗?” 元卿凌犹豫了一下,还是遵循内心的想法,道:“想!” 宇文皓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笃定地道:“既然你想,那我支持你,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我为你骄傲。” 元卿凌眸色渐渐染上了狂喜,“你真的支持我?我可能总是要往返北唐和这里,或许有时候要在这里住一两个月甚至是更久。” 宇文皓说:“嗯,支持,虽然不舍和你分别,但我知道你们这里都是这样,女人的事业不应该因为嫁人而丢弃,而且,大舅子给我看了很多你以前的事情,我知道你在这里是特别了不起的,在你出事之后,很多人都觉得惋惜。其实吧,我当皇帝和你当炼药师……是炼药师吧?反正都是一样的,我希望百姓过上好生活,而你希望病人不再受病魔折磨,是不是?我们一起努力!” 元卿凌泪盈于睫,胸臆里涨满了感动,“老五,我真的很感恩,我生命里有你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伴侣,你真让我觉得,此生无憾!” 宇文皓轻轻把她拥抱入怀,“我同样感恩生命里有一个你,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很幸运!” 两人紧紧相拥,含泪却又欢喜! 第1444章 拍婚纱照 得到老五的支持之后,她才出来跟大家商量这件事情。 自然,大家都是同意的,就连三大巨头听了,都不反对,他们甚至认为,有这个能力,自然是要做更多的事,和性别无关,这是上位者的觉悟。 有能力的人,就是要多做一些,这种想法在他们当政的几十年里,形成了惯性思维。 最高兴的莫过于元家父母和哥哥了,元教授高兴之下,激动地道:“今晚不做饭,我们下馆子!” 逍遥公最开心下馆子,因为去酒店吃饭能点好多美酒,他回程要带的清单上,就有美酒,能带多少带多少。 且元卿凌回来工作,他最高兴的一点就是可以帮他做代购。 翌日,便是拍婚纱照的日子。 婚纱照依旧是全体出动,出门之前太上皇就交代下去,出门没有君臣没有尊卑,这话主要是针对喜嬷嬷和徐一的,因为他们两人在外头也总是想守着那礼数,会被人笑话的。 整个影楼都为他们服务,因为他们不仅仅是要拍婚纱照,还要拍孩子老人的照片。 影楼里有很多的婚纱,喜嬷嬷看得眼花缭乱,但却提出了疑问,“成亲怎么能穿白色?” “入乡随俗嘛!”首辅解释道。 喜嬷嬷摸着那些婚纱,竟是有些向往,“虽说,咱没这 个风俗,但是这瞧着是十分好看的。” 首辅瞧着她的神色,心中一动,“你想穿吗?不如我们也拍一个?” 喜嬷嬷脸色一红,“我们拍什么啊?这都是年轻人的玩意,我们都这年岁了,不弄,不弄的,让人笑话!” 首辅不在乎地道:“你想拍就拍,没人笑话你,就算有人笑话你,我也陪着你。” 这辈子不曾无拘无束地活过,首辅如今是彻底地放开了,这辈子,或许就剩下最后那么点时间了,怎就不能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去过? 摄影公司的人听得两人的对话,笑着道:“其实现在很多老人家也会拍婚纱照,甚至近年还有上升的趋势,弥补年轻时候的遗憾嘛,很多夫妇年轻的时候没有条件,现在有条件了,为什么不能美一次呢?” 喜嬷嬷还是比较保守,心里虽然想,却不敢迈出这一步,红着脸摇头,“不了,谢谢!” 元卿凌在那边化妆,听得这话,对旁边一同化妆的老五道:“你说,咱结婚的时候,能不能顺带也让首辅和嬷嬷走个仪式呢?我总觉得他们这辈子没能真正地在一起,实在很遗憾。” 老五大大咧咧的,但在婚姻这事上,还是有着同理心,毕竟,幸福就是要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长相厮 守,仪式也很重要,所以,他十分赞成,“可以,十分可以。” “可以,很可以!”太上皇和逍遥公在后面看着,也搭了话。 在北唐,他们是不会举办婚礼的,太多的约束。 但在这里,为何不能成全他们呢? “老爷子!”元卿凌回头看着太上皇,眼底闪着神采,“你去,你命令喜嬷嬷,喜嬷嬷伺候了您一辈子,您的话,她必须遵从,省得劝她,她还在各种考虑。” 经过徐一补牙的事,元卿凌觉得,有一些事情能高压下令就不要劝说,能省回很多时间。 太上皇点头,招来一个工作人员,指着喜嬷嬷和首辅对那工作人员道:“你去给他们挑几身衣裳,让他们也拍一个,他们拍室内的就好,户外的劳累。” 首辅能吃这个苦,但是喜嬷嬷吃不了,太上皇还是比较体贴的。 喜嬷嬷闻言,急忙摆手,“不,不拍,奴……我不拍的。” “拍!”太上皇眸子一瞪,“你敢抗旨?嗯?” 喜嬷嬷怔了一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来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在外头没有君臣,没有尊卑,怎还下起旨意来了呢? “那……那这些衣裳,那也不合适我啊?这薄如蝉翼,还露得很,我怎么能穿这些?”喜嬷嬷急道。 工作 人员笑着打开了一个帘子,只见那里头全部都是裙褂,旗袍,金丝绣,银丝绣的都有,料子自然不是极好,但样式不错,且十分齐全,一时叫人眼花缭乱,就连首辅都喔了一声,因为他看到有男人穿的。 他回头看着太上皇,一副大恩不言谢的激动。 太上皇给了他一个眼神,孤只能帮到这里。 首辅喜不自胜,转头跟喜嬷嬷一起挑起了衣裳,喜嬷嬷嘴里还说着不想不想,双手却在眼花缭乱的衣裳里穿梭,稳稳地拿住了一件,然后取了下来在身上比一下,“这……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都这年岁了。” 她挑的是一件旗袍,偏暗红色的,样式很简单,简洁大方,她笑盈盈地看着首辅,“好看吗?” 首辅忙不迭点头,“好看,好看!” 喜嬷嬷眸色略带了小欢喜,“那……那我试试,咦,这开叉的,哎呦喂,这得露多少啊?不行不行!” 她连忙又给挂了回去,但首辅马上给她取下来,“不拘,不论,都是这样的,旗袍,电视上我见过,当时我就觉得你穿得肯定比那人好看。” 工作人员笑着道:“阿姨,您如果觉得露的话,我给您搭配一个肉色的丝袜,穿上丝袜之后,看不出分别来,但您不用冻腿。” “试试 吧,小喜,我陪你一块穿!”元奶奶笑着道。 “真的?您陪我啊?”喜嬷嬷心里其实很想穿,就是心里有些别扭,如今元奶奶说陪她,当下就高兴起来了。 “对,我陪你穿,我这会儿不得拍那个合照吗?我也得穿啊!”元奶奶挑了一条青色绣百合的旗袍,拉着她一同进了试衣室。 太上皇见状,怔了一下,连忙过来对首辅道:“孤给你挑!” 他双手飞快地在男士的衣裳里翻,一手就拿了两件,“嗯,这不错,这不错,孤也陪你试试。” 他挑的是两件长衫,一件青灰色的,银灰色的,料子一般,可见太上皇也是随手挑的。 工作人员笑着道:“如果两位要搭配旗袍的话,我觉得两位的气质,穿中一山装会更好看一些,因为两位身段板直,中一山装搭配旗袍,其实也是绝配,不一定要搭长衫,长衫,偏儒雅了一些,两位不是很合适。” 长衫其实首辅穿还行,但是偏生首辅病了一场之后,偏瘦弱了点,不太适合穿长衫,会像瞎摸骨先生。 太上皇是真不合适穿长衫,主要是凶,有威武之气,长衫穿在身上,会显得不伦不类。 元家一群人过来帮他们两人把关挑选,倒是把一对新人晾在那边了,彻底的喧宾夺主。 第1445章 有赏 宇文皓有点吃醋了,“到底是谁成亲呢?” 那边热闹得像开墟,这边冷清的像独门小户,真是好大分别啊。 元卿凌笑着道:“我们总是秀恩爱,该让道了。” 宇文皓侧头过去看她,“我们本就恩爱,和秀无关,我们赶紧弄,休得让他们多了咱的风头。” 化妆师听了他们的对话,有些狐疑地问道:“两位是明星吧?不知道拍过什么戏呢?专门拍古装的是吗?我听你们对话,也是文绉绉的。” 元卿凌扑哧笑了,“是的,我们只是小配角,但是确实常年演古装剧。”而且,还没有下班的时候。 化妆师说:“两位演技好,颜值高,一定可以出演主角的,你们加油!” “谢谢!”元卿凌笑着说。 化好妆之后,孩子们也化好妆出来了,清一色的白色小西装,打领结,单手插兜,齐刷刷地站在他们的身后,叫了一声,“爹爹,妈妈!” 不用回头,镜子里能看到他们精神帅气的模样,不等元卿凌细看,工作人员基本全部都围过来,十分的惊艳,这几个孩子来的时候就让他们很喜欢了,如今穿上这些小西装,新剪的头发梳起来,可 耐得不得了啊。 纷纷地,拿出了手机拍摄小视频。 而那边,喜嬷嬷和元奶奶穿了旗袍出来,首辅和太上皇也换了中一山装,两对互相对望,首辅和嬷嬷眼底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眼里只有彼此,再无旁的。 太上皇却有几分得意,“猪弟,孤这身衣裳怎么样?” 元奶奶笑着,“好看,十分的好看。” 太上皇看着元奶奶,几番打量,也给了肯定,“你也特别的好看。” 元奶奶气质高雅,雍容,穿旗袍很合适她,在高贵雍容间,似又添了几分的书卷气,举手投足,又不失威仪,太上皇越看越觉得好看,道:“你这个衣裳要带回去,以后多穿。” 元奶奶笑着道:“我回去不回去,还不定呢?” 太上皇一怔,“你不回去?为什么不回去?你不回去,医署怎么办?” “有人可以胜任,我回来之前都选好了。”元奶奶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十分的满意,就是有些凉,她回头问了工作人员要了一件小坎肩,披在肩膀上,更显得华贵非凡。 太上皇急道:“怎么能你自己说选好就是选好了?这职位十分重要,必须要经过考核。” 元奶奶道:“我说行就行,我是专业的,你要信我!” “不行,孤说不行!”太上皇坚决道。 元奶奶看着他,蹙起了眉头,语气不禁便有些严厉,“别闹!什么场合呢,耍什么小性子?” 太上皇争辩,“这事你原先也没说啊,你不能随随便便就撂担子的。” 元奶奶不管他,拿了眉笔描着自己的眉毛,她年轻的时候容貌很出色,如今晚年,依旧不觉得十分衰老,就是眉毛淡了些。 画好了眉毛,太上皇依旧在身后气呼呼地鼓着腮帮瞪她,元奶奶没好气地道:“逗你玩的,我肯定不会丢下医署不管,我花多少心血了?能随便放弃吗?” “那你方才说得那么认真?”太上皇道。 “开玩笑懂不懂得?你就是缺少幽默,这点你真不如逍遥公。”元奶奶叹气,“行了,你坐下来,我帮你化化妆,一会儿要拍大合照呢。” 太上皇坐下来,嘀咕道:“什么没幽默?幽默能当饭吃?孤是成熟稳重。” 拿他跟十八妹比,十八妹算个啥?他从镜子里看了一眼逍遥公,逍遥公正拿着一件旗袍在研究,这个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怎穿起来这 么好看呢?他不禁动了心,不知道可有男版的?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是可以不要脸的,所以他直接就问了,“有我能穿的吗?” 这一问,倒是把工作人员给吓住了。 元教授忙过去,“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工作人员笑着道:“噢,老爷子真幽默!” 逍遥公有些不甘心,但是元教授不让他再问了,生生把他拖开给他弄了一身中一山装。 太上皇狐疑,这就叫幽默?幽默就是弱智吗? 终于,全部穿戴整齐,画好了妆,因为大家都等着大合照,所以,就先拍了大合照之后再去拍元卿凌他们的婚纱照。 这大合照可真是占地方啊,整个背景板前全部站满,元奶奶和喜嬷嬷陪着三大巨头坐下来,元教授夫妇站在他们的身后中间位置,宇文皓夫妇和元哥哥则站在他们的左右,徐一也加了进来,站在元哥哥的身边,孩子们全部盘腿坐在前排。 除了小瓜子,小瓜子是太上皇抱着,本来元奶奶要抱的,但是太上皇说拍大合照是比较严谨的,应该让他抱,元奶奶斗不过这种孩子气的老头,只得让给了他。 这么多人,要同时笑,也是有难 度的。 而且,对着镜头,三大巨头和徐一不免有些紧张,但徐一还好,现在牙齿有了,无时无刻都想咧嘴笑,秀他两颗异常洁白的新牙齿。 倒是三大巨头笑了几下之后,表情逐渐僵硬,甚至狰狞。 嘁嘁嚓嚓的好几下,总算完事了。 大家都松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新人的婚纱照,先拍了室内的,各种凹造型,孩子们频繁出镜,太上皇偶尔也来凑个热闹,倒是玩得不亦悦乎。 摄影师是曾经拿过摄影大奖的,很专业,拍出来的照片特别的美,而且,和大部分的婚拍故意制造梦幻不一样,这位摄影师能捕捉真实的情感,尤其在两人对视间,那灵魂相交的情意,跃然镜头上。 拍完室内的,看初始照片的时候,摄影师自己都说,建议不用做什么修饰,这样反而更好。 他抬起头,看了元卿凌一眼,赞赏道:“元小姐的皮肤是真的好,白皙细致,淡妆能出来这效果,真的很了不起,底子真好!” 他也不忘赞赏一句宇文皓,“五先生也很帅,两位真是天作之合。” 宇文皓执着元卿凌的手,对望了一眼,甚是骄傲,“说得好,有赏!” 第1446章 婚礼 拍完室内的婚事,当日便去拍外景。 虽说折腾,但好在出来的效果很让人满意,最让人满意的是喜嬷嬷和首辅也拍了一套,虽说是简单的室内照,但十分温馨有爱。 拍完婚纱照,婚礼便可以进行了。 一个小型的户外婚礼,租了一个农庄,提前就让婚庆公司布置好,邀请的人也不多,都是比较亲近的同事和朋友。 元教授医院的同事也请了几个,因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现在见他们收了一个义女,且和之前的女儿十分相似,他们也相处得很好,大家都替他们高兴。 安丰亲王夫妇带着建宗太子和晖宗爷也来了,还有杨如海方妩等人都出席了这场婚礼。 这农庄布置的十分精致,优美,院子里还有一副秋千,可以让孩子们玩耍。 满园挂着气球,拖着长长的红丝带,篱笆墙上也挂着他们的婚纱照。 宇文皓身穿白色西装,英俊不凡,元卿凌穿着婚纱,飘逸清丽,漂亮动人,两人愈发地有夫妻相,逍遥公还咦了一声,“我总觉得太子妃漂亮了许多,和以往是有些分别的,只是仔细看吧,你又看不出分别在哪里。” “看就好,别说话!”太上皇心里有些激动的,看着他们徐徐站在了 发言台的底下,知道一会儿女方家长要上去说话,这些小舟提前跟他们说过。 元教授上台发言,看着女婿,他忽然就泪盈于睫,准备好的稿子一个字都读不出来,只是哽咽地说了一句,“你得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都不要放开她的手。” 宇文皓在底下感动地看着,道:“我会一辈子都陪着她,甘苦与共!” 元教授说不了,换元妈妈上台说,她看着女儿女婿,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我盼了许久,盼着有这么一个婚礼,把我的女儿嫁出去,嫁给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老五,我们一家人都信你,爱你,盼着你也能信她,爱她,如我们宠她一般宠着她,不叫她伤心落泪……” 虽说是婚宴,但是,这样的话总归是叫人落泪的,大家一时感动唏嘘,看着元妈妈。 宇文皓慢慢地走过去,张开双臂,把元妈妈抱在了怀中,哽咽道:“妈妈放心,我会一辈子都对她好!” 元妈妈忍不住落泪,连连道:“好,好!” 元卿凌本以为自己会不哭,但看到爸爸这样,她还是把妆容都哭花了,上前去和老五一起抱着妈妈,哽声说:“您别担心我们,我们会过得很好,我们也会时常来看您,陪您变 老。” 孩子们自然也是一拥上去的,还把元奶奶给拉了上去,一家人相拥之后,又互相对望,都觉得幸福无比。 太上皇深深吸一口气,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画面,有点想哭! 逍遥公站在他的身边,感慨地道:“你说,一眨眼老五就这么大了,都成亲了,这日子过的是多快?” 太上皇的感性顿时收起来,“他又不是才成亲,孩子都这么大了,瞧你说的。” “那会儿,着实是没有什么感慨的,毕竟,婚礼盛大,就光看排场和送往迎来了,不温馨,还是这样好啊,多有感觉。”逍遥公说。 太上皇看着他,“你这话倒是说得好,确实是这么个理。” 首辅执着喜嬷嬷的手,和他们站在了一起,脸上也带着宽慰的笑容,仿佛是自家孩子成亲似的。 宴席就是在这个农庄里举行,酒菜算不得丰盛,但风味十足,也没有繁琐的敬酒礼仪,只是新人带着一群孩子们过来敬了一次,就各自入席吃饭。 吃了饭,送走了宾客之后,就剩下自家的人了,新人逐一跪了长辈,跪了晖宗爷也跪了建宗太子,两位老人家都对元卿凌十分的喜欢,给了一个大红包,厚度很惊人。 跪完两人之后,元 卿凌跪在太上皇面前的时候,抬起了头,眼圈泛红,手执住太上皇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皇祖父,谢谢您一直对我的爱护,如果没有您,这些年我和老五不会过得这么轻松。” 太上皇嘴唇翕动了一下,也禁不住地感动,“傻孩子,若不是你,孤的命都没了,别说这些傻话,以后好好的就行。” 大家看着,都是泪光闪动,元家的人知道太上皇这些年是一直爱顾着小凌儿,是真真的难得啊。 元轻舟胸臆里涨满了激动之情,端起了一杯酒,说:“老爷子,我什么都不说了,敬您这一杯,聊表感激与敬畏,往后,我也和妹妹一样,把您视作祖父。” “好,好,拿酒来,孤要跟小舟喝一杯!”太上皇忙地回头吩咐。 方妩给他拿了一杯酒,送了过去。 太上皇激动地道:“来,凭你这句祖父,孤要干了这一杯。来,小舟,祖父先干为敬!” 元轻舟怔了怔,这话怎是那么别扭呢? 但似乎也没什么错,估计是古今的差异吧,遂笑着喝了酒。 太上皇喝完之后,侧头去看着旁边的元奶奶,笑逐颜开,“他竟然叫孤祖父,猪弟,是不是很好笑?” 元奶奶蹙眉,“也没错,若不论身份尊 卑的话,你是我弟弟,反正,辈分没差就好,随便吧,都是一句称呼。” “你看不起孤!”太上皇也皱起了眉头,声音里充满了指控。 元奶奶一怔,“没有啊,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你?” 太上皇道:“你就是看不起孤,你说话充满了优越感,觉得孤什么都不懂是不是?你就是那些知识分子,看不起人的知识分子,孤是老古董,是不是?你每一次跟孤说话都很敷衍。” 元奶奶莫名其妙,“这从何说起呢?我一直都很敬重您的啊。” 太上皇淡淡一笑,表现得意兴阑珊,“还您呢?这可真是,故意的吧?没错,孤不懂,没你懂得多,孤不会开车,不会用电器,电视机都不会自己开,你看不起也正常,得勒,反正以后见着您,孤避开就是,也省得您不耐烦地应酬孤,分明看不起孤还得装得十分敬重的样子。” 元奶奶看了看他,又看看一脸懵然的众人,这算什么事啊?怎就出来这么一通怨言了呢? “不是,你听我说……” “不听!”太上皇扭了身子过去,发起小脾气来了。 “……”元奶奶彻底无语。 安丰亲王夫妇远远地看着,勾唇冷笑,小样,这招几十年前就用过了好伐? 第1447章 蜜月之旅 但不管如何,如今轮到元奶奶追着他去解释了,也没敢再用一副长姐的面孔对着他。 可见,姜还是老的辣。 婚礼之后,明日就要去度蜜月了。 晖宗爷很大方,给新人和老人都各自安排了豪华团。 元奶奶本来不想去的,但是晖宗爷问的时候,元奶奶刚想说,太上皇就道:“她不会去的,她看不上我们,怎么会陪我们去玩呢?” 元奶奶只得硬起头皮,“去,我想去的。” 就这样,翌日各自出发,元轻舟负责领队老人团,新人和豪华老人团互不相干。 宇文皓没坐过这么大的邮轮,上船之后,乡巴佬似的处处觉得震惊,但最开心的是终于可以过二人世界,不再被人打扰,可以静静地享受这七天旅行。 孩子们都很识趣,没有吵着要来,一方面是真懂事,知道应该给爹妈过一个自由自在的假期。另一方面,则是没爹妈在身边,那就自由了,在晖宗爷和姥姥姥爷的宠爱之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爽! 邮轮的房间有窗和阳台的,新人夫妇躺在外头,享受着现代阳光的洗礼,所有的烦心事都随着邮轮出海而渐渐地远离。 没有北唐,没有政 事,没有一切一切的繁琐,只有两人接下来的七天幸福而愉快的旅程。 海风比较大,但是吹得两人都觉得舒适不已,元卿凌靠在宇文皓的肩膀上,看着碧蓝大海上碎金点点,撕碎又重合,起伏不定,心潮却是异常的平静幸福。 “老元,可真不容易啊,能有这么几天幸福安逸的日子,不受任何人打扰。”宇文皓感叹道。 元卿凌笑着道:“确实不容易,在北唐,咱想去泛个舟游个湖都不得安生。” “往后每年,咱也要抽出几天时间来这里放松放松,到时候可以带孩子来了。” “嗯,只要你抽得出时间,我们随时都可以来的。”元卿凌豪气地说。 宇文皓道:“登基之后,或许是需要忙一段日子的,但是好在,这江山暂时是稳固了,冷大人又年轻,耐劳,使劲用他就是。” 宇文皓不得不感叹,他当太子的时候很累,但是当皇帝之后,不见得会比当太子的时候更累,因为,很多是一言定乾坤的事,他也可以试试自己张嘴,底下的人跑断腿的损事。 元卿凌很认同,如今国中就是生产,农耕,贸易的事为重,辅以修基建措施,一个项目分派下去,监督到位, 金钱到位,就能办下来。 一年抽十天八天,还是可以的。 “我想着,明年来的话,可以叫靖廷兄一起来,只是,他跟他夫人是秤不离砣……”宇文皓的语气听着有些忧伤。 元卿凌失笑,“那就请他夫人一起来啊,瑾宁郡主人多好啊。” “是可以的,就是娘们在身边,管束就多了些。” 元卿凌拍了他一下,“喂,人家靖廷也不是你的,你怎还吃起人家瑾宁郡主的醋来呢?往后你发展经济,要与大周互通贸易,这少不了要瑾宁郡主从中帮忙。” 宇文皓讪讪地道:“我不是吃醋,这有什么好吃醋的呢?不过你说得对,到时候郡主陪着你,我和靖廷就能好好玩一下。” 元卿凌作势打他,“怎说得我像是多余的?” 宇文皓伸手抱过来,眉目温柔,“你肯定不是多余的,但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和你相对,跟靖廷,许久见不得一回,不过,说起靖廷,咱家的孩子似乎跟他定过亲,那现在咱生了闺女,难不成要嫁给虎头?” 元卿凌笑着问道:“你认为呢?”真是瞎担心,孩子们以后长大了,会听你安排娃娃亲吗? 宇文皓蹙眉想了想,小声说:“其实,说 真的,我觉得虎头不大配得……不大合适咱闺女。” “嗯?怎么说?”元卿凌发笑。 宇文皓还真一本正经地跟她分析上了,“首先年纪上不合适,虎头大咱闺女好几岁呢,再者,不同国籍,水土不服是肯定有的嘛,而且两国风俗不同,通婚我觉得有些不合适了。” 元卿凌笑着道:“那就是说,你要对你的好哥们靖廷失信了,是吗?” 宇文皓摇头,“这也不能算是失信,毕竟咱当初说的是包包他们三个和虎头嘛,又没说第三胎也得要匹配上,反正现在包包跟虎头做兄弟就行,那就等于虎头是瓜子的哥哥,当哥哥的肯定不能娶妹妹,对不对?对,就是这样!” 塑料花兄弟情,元卿凌笑着鄙视了他一番。 享受了一阵子阳光,元卿凌问道:“饿了吗?我们下去吃饭,这里头很多美食,中西餐都有,你想吃什么?” “不想吃什么西餐,要拿个刀子弄来弄去的,太麻烦,咱吃点别的。”宇文皓也觉得有些饿了,在船上吃东西,那一定很写意啊。 两人站起来,便听得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卧槽,这船上竟然还有一个湖,我要跳下去玩一下。” “那不是湖,叫游泳池,你这个乡巴佬!” “你不是乡巴佬?你跟我不是一国的?” 宇文皓和元卿凌颤巍巍地趴在栏杆上往底下看,只见逍遥公圈着一个游泳圈在身上,欢天喜地地朝游泳池那边跑过去,首辅和喜嬷嬷,太上皇和元奶奶也往那边去,至于身后跟着一个苦兮兮的元轻舟,无语望天。 两人猛地缩回脑袋,蹲在了地上,对望了一眼,卧槽,怎么回事?说好了不同邮轮的嘛。 元卿凌摸出手机,给哥哥打了个电话。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也在歌诗号邮轮上啊?你们不是在皇后号吗?” 元轻舟无奈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那个晖宗爷老前辈安排的就是歌诗号,因为皇后号要过几天才启程,所以一开始给他们买的船票就是歌诗号的,只是为了骗他们,不让他们知道跟你们是同一艘,免得他们过来骚扰你们,才说不同一艘,我也是出发之前才知道的。” “那他们现在不知道我们在船上吧?”宇文皓对着电话里问道。 “不知道的,他们以为你们坐另外一艘。”元轻舟说。 两人松了一口气,好在,这邮轮足够大,只要暗中跟元轻舟通好气,就不会遇上。 第1448章 你追我赶 他们相信,只要他们在这艘邮轮上相聚了,必定会对他们这一次的蜜月之旅造成极大的灾难。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两人跟元哥哥通好气,老人豪华团会出现的地方,他们不去。而他们去的地方,元哥哥会千方百计阻止他们去。 所以,虽然有些胆战心惊,却也没有出过意外,甚至,为这段旅程增添了趣味。 他们体验了一把偷一情的刺激与新鲜。 可坏就坏在以为万无一失了,渐渐地就少了防备。 而元轻舟也着实累坏了,他一个现代狗实在没办法理解古代的老人为什么会这么精力充沛,可以一天从早玩到晚上,还说要去游泳的。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想着妹妹他们这么晚了也不会去游泳池,便没有通知,倒在床上,先睡一会儿再说,反正奶奶和喜嬷嬷都不去,就让他们仨疯够了再回来吧。 宇文皓今晚也是忽然有了兴致,想表演一下自己水里飞蛟的绝技,拉着元卿凌去游泳。 游夜泳的人还是不少,两人下水之后,嬉戏比赛,还斗潜水闭气,玩得实在是很高兴坏了。 而且,他们发现了一个新玩法,那就是不管他们潜入水底多久,一起来必定会看到对方,且位置都不会错,元卿凌觉得这简直就是心电感应。 如此反复几次,最后一次,宇文皓冒出水面的时候,便见面前有一颗脑袋出水来,他一手就抱了过去,笑着道:“又对上……啊,逍遥公?” 逍遥公也惊住了,“老五?” 陆续,又有几颗脑袋浮出了水面,是首辅和太上皇,还有那个笑容随即僵硬起来的元卿凌,几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都充满了疑惑。 这就尴尬了。 宇文皓首先反应过来,连忙挤出诧异的表情来,“咦?你们怎么在这里呢?你们不是在皇后号吗?” 逍遥公的诧异愕然就显得纯天然很多了,“不是啊,我们就在这里啊,你们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啊。”元卿凌也马上回过神来了,笑着道:“我们竟然一直都没遇到啊?我还以为我们不同一艘游轮呢,早知道你们在这里,我们早就去找你们玩儿了。” 太上皇和首辅的脸色都有些复杂,迟疑了一下,太上皇说:“这个嘛,你们度蜜月,我们也不好碍着地方,咱各有各的玩,就不要玩在一起了。” 首辅也连忙说:“对啊,对啊,你们有你们玩儿,我们有我们玩儿,别在一起,不能妨碍你们恩爱啊。” 逍遥公立马道:“对,对,就这么决定了,唷,都这么晚了,咱回吧, 别妨碍他们戏水了。” 说完,三人马上游溜走了,就跟逃难似的。 宇文皓和元卿凌对望了一下,都有些难以相信这么幸运,但庆幸了一下,却觉得很不是滋味。 半晌,元卿凌问道:“我们是被丢下了吗?” “对啊,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看到我们,肯定会死黏着我们不放的。”宇文皓也不解。 元卿凌往边上游去,“我们去问问。” “对,去问问!”宇文皓也游回去了,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太上皇不知道他们住哪里,但是他们却知道太上皇住哪里,毕竟之前跟元轻舟通气过,知道敌方根据地的。 找到他们的房间,哥几个也是刚回来到,喜嬷嬷和元奶奶坐在隔壁的房间阳台上看外头的海景,一并请了过来。 看得出,元奶奶和喜嬷嬷是很高兴看到他们的,只是,那老哥仨却有些不大乐意的样子,笑容都是比较僵硬勉强的。 宇文皓控诉,“为什么不能一起?为什么要分开各玩各的就跟不认识似的啊?” “你们有你们玩就好,没必要一起玩,年纪不同,心境不同,玩不到一起的。”太上皇说。 元卿凌道:“你们想玩什么,我们迁就就是啊,有什么不同?” 太上皇皱起眉头,"你们也长大了,没必要总 是黏着我们。" “对啊,对啊!”逍遥公连忙点头。 这两天他们玩得可开心了,吃得可开心了,但是太子妃在的话,肯定是这个限制那个限制,吃一顿都不得安生,还要他们吃得清淡,这多无趣啊?难得出来玩一趟嘛,之前老五他们没来的时候,就跟太子妃出去玩过,就被严实地盯着,没有意思啊。 “不行,既然都遇上了,就要一起!”元卿凌坚决地说,丝毫忘记自己之前为了不跟他们玩在一起,各种躲避的行径。 三大巨头很为难地看着元轻舟,希望他能说一两句话。 元轻舟睡眼惺忪地疑惑看着妹夫和妹妹,这实在是出人意料,本来以为就算遇上了,也是太上皇他们缠着妹妹,没想到还反过来了。 这不是找虐吗? 但他很乐意,因为有人管着他们几个了,他可以休息休息看看海景,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出门之旅了。 所以,他道:“就一起玩,都是一家人,出门没理由分开!” 喜嬷嬷和元奶奶也是这么说,“对啊,为什么要分开呢?明天开始一起活动,就这么决定了。” 女人说话,一般也没男人什么事,就这么决定了。 宇文皓和元卿凌心满意足地回房去,小胜一局,心里还是颇为骄傲。 只是回到了 房中,不免还是有些怨气,宇文皓悻悻地道:“他竟然嫌弃我们妨碍他们,来这里有多少日子?翅膀硬了?会飞了?” 元卿凌道:“是啊,他们在泳池的时候,使劲躲避我们的样子真的很让人伤心。” 夫妇两人对视了一眼,已经决定剩下的几天,就使劲黏着他们。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们忽然明白到,不是太上皇没了他们不行,而是他们已经没了太上皇不行,他们对太上皇的依赖,除了其他物质或者是身份上的东西之外,更多是情感上的无法割舍。 生命里,必须要有他们在才完整。 而这一次的蜜月之旅,本来是难得的一次二人世界,但是,却发现比二人世界更要紧的是,和大家在一起。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死活要跟着太上皇他们一起玩,轮到太上皇千方百计躲着他们了,这你追我赶的游戏,让整个旅程充满了欢喜与意外。 在旅程结束的前一天,逍遥公感冒了,首辅和太上皇也有些不舒服,显然是被传染了,无精打采地躺着,才显得乖了起来。 元卿凌像个大家长似的训话,“我就说嘛,大半夜就是不能去游泳,知道错了吧?知道离不开我们了吧?任性,就是任性!” 仨无话可说了,只能乖乖地吃药。 第1449章 可以回北唐了 结束了旅程回去之后,杨如海那边也有了好消息,猴子的移植手术很成功,和元卿凌一样,终于可以活蹦乱跳了。 元卿凌听到消息,先和孩子们相聚了一下,然后马上驱车过去见猴子。 进实验室的那一刻,猴子跳在了她的身上,紧紧地把她抱住,元卿凌眼底一热,随即抱着猴子泣不成声,猴子也嗷嗷直叫。 它还有记忆,还记得他们一起在实验室的日子。 那么,他就一定还记得红叶,记得他们在狼人骨的日子。 抱着哭了一会儿,放开猴子,她拭去眼泪,瞧着小猴子那张稚嫩的脸,问道:“你记得我,那你记得红叶吗?” 猴子点头,眼底也红红的,手使劲抓住她不放。 元卿凌心疼得很,揉着它的小脸颊,“我带你回去见红叶,好不好?他一直都放不下你!” 猴子吱吱吱地叫着,使劲点头,显得也十分激动的样子,跳到了她肩膀上蹲着,像个吉祥物。 元卿凌开心地笑着。 杨如海含笑过来,“它和你的情况不一样,他不需要服用抑制剂,在它脑细胞生成的过程中,药效已经代谢得差不多了,它现在是比一般的猴子聪明,但是身体各项和大脑也渐趋平稳,除了聪明一些之外,和一般的猴子没有太大的分别,脑细胞依旧会 有缓慢的分裂再生,但这暂时来看,属于正常,三年内需要观测,你每年带它回来一次,其实不得不说,你的药其实在第一阶段就已经成功,大脑不需要开发到极致,只需要稍稍地比现在进步,就已经很好,你自己注射的是第二阶段的药,所以,你的情况就会失控。” 元卿凌如今自己也能想得明白,点点头,“我研制出来的那第一阶段的药,其实还是可以用于临床治疗,临床上经常会出现脑死亡,但心脏呼吸还存在的病人,用我的药能唤醒他们的大脑,也不至于失控,只不过,这样的病人不多,用药成本就要增加了,且这个药的专利,是在我原先的药厂。” 杨如海看着她,轻声道:“你放心吧,这不是问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的,现在想来也没必要瞒着,你原先所在的这所生物制药公司,我先生其实是实际控股人,他之前曾透过朋友找你,希望你能研制癌症临床药物,但是,没想到公司的总裁也接触了你,跟你说了这个计划,而你又竟然同意了,你出事的时候,我先生一直说很惋惜,以你的能力,你如果从事研发其他药物,一定大有所成,为此公司曾有过一些不愉快的争执。自然,也因为我先生是这家公司的实际控 股人的原因,我一直暗中关注你,毫无条件地帮助你,毕竟,你出事,我们责无旁贷。” 元卿凌目瞪口呆,“竟然是这样?” “没错,我先生一直不同意研制这种药,但其实也歪打正着,这药还是有用的。”杨如海笑着说。 元卿凌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当初雄心壮志,以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可以帮人类迈出一大步,但其实人类往前的轨迹,一直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文明与科学一同前进,才是真的进步。 文明没达到的地方,科学进步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这所有的事情,仿佛是一个因果,说不出哪个是因哪个是果,但这么一个循环,整件事情的脉络便都清晰了起来。 元卿凌仿佛一下子通晓,兜兜转转,自身与事业都结合在了一起,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猴子暂时没带回去,留在实验室里做一些检测,等到启程回去的时候,再来接它。 她要走的时候,猴子不舍,可见对她感情极深。 回去和宇文皓一说,宇文皓得意洋洋地道:“这一次,还怕老红跑了去吗?你有猴子在手,我就是叫他当个狱卒,他也甘之如饴。” “叫他当狱卒,岂不是屈才了?”元卿凌笑着道。 宇文皓道:“那自然不会真叫他当狱卒,我只是这 么说嘛,不得不说,红叶的计谋很深,有运筹帷幄之大才,和冷大人一明一暗配合得很好,若能安心留在北唐,对我北唐的发展大有裨益,如今他定不下来,总想着走,没有家,始终就好似浮萍一般,有猴子,他就有家了,猴子也离不得你,他只能呆在京城。” 当领导的,得了一位好下属,比什么都高兴,宇文皓当晚就多吃了两碗饭,吃得元妈妈一脸慈爱的姨妈笑,女婿多爱吃她做的菜啊,真好! 元教授一向不怎么喝酒的,也陪女婿喝两杯。 太上皇想推杯子过去,被元卿凌瞪了一眼,十分的凶悍冷厉,太上皇讪讪地缩回去,“就喝一小杯!” “感冒还没好,不能喝!”元卿凌坚决说。 “对啊,如今就等着你们好了,就可以启程回去了,还是不要喝的好!”喜嬷嬷也劝说。 喜嬷嬷来这里虽然无拘无束,能过几天安乐日子,但是,她却始终不习惯,还是想回到北唐去。 徐一也是,徐一就巴不得马上走,回去见阿四和糖果儿。 太上皇悻悻地说了一句管家婆,然后埋头吃饭。 元卿凌气得笑了起来,真是老孩子,感冒了还想喝两杯,真是越来越不注重了。 因着他们的感冒,耽误了两天,等好转之后,就开始要启程回去了 。 因知道女婿他们回去有大事办,元妈妈也不挽留,反正如今要回来也容易,给孩子们张罗了许多的礼物,一并给带回去。 逍遥公也很多东西要带,几个箱子,光西服就有几身,大家都嫌弃他,不愿意帮他带,他拿了一个担挑,全部挑在肩膀上。 元卿凌跟妈妈说好了,等在北唐再办大事的时候,要请他们过去的,让他们先挪挪假期,到时候免得走不开。 当医生的人,不是说请假就能请假。 他们浩浩荡荡地回程,而在广市的某个房子里头,一场剑拔弩张的争执正在进行中。 “说好了,稳定就能回来,老五登基,北唐就定下来了,还回去做什么?”是安丰亲王的声音,充满了怨气。 “登基了吗?”是一道比较温和平静的嗓音,带着低沉的磁性,相比之下,显得安丰亲王无比的急躁。 “迟早的事啊,都定下来了。” “那就是没登基,且登基之后,北唐就安定了?估摸起码忙乱个两三年。” “这个忙乱,便没我,也能应付。” “他能不能应付是他的事,你们能不能回来是协议的事,按照协议办事,就这么定了。”一锤定音! 安丰亲王很悲催地看着王妃,“梅园都卖了,回去住哪里?而且那个翡翠矿山肯定会被识破的。” 第1450章 他们回来了 安丰王妃一身的名牌,脖子上挂着一串大金链子,从北唐回来,报复性消费了几天,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惊闻噩耗,顿时满眼秋霜。 心头凉得很,回了安丰亲王的话,“那要不回去跟你大侄子商量一下,能不能先租给我们住,实在不行就投靠冷肆了。” 安丰亲王随即想到了那一百万两银子,激动地道:“没事,这一次回去咱也不挨穷,不是有那一百万两银子吗?” 王妃不乐观道:“算了吧,那一百万两,回去之后,这一百万两还有?不可能的事。” 这边忧愁,而那一大家子则按照杨如海的指使,来到了西桥山上,从山中湖回去。 元轻舟他们送到山下就回去了,毕竟,如今分别只是暂时,很快就能相见。 挑着东西,大包小包,再加上猴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经过时光隧道回到了镜湖,看到北唐的天,北唐的景,呼吸着北唐的空气,大家都有一种像从天上回来人间的感觉,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现代是好,但这里才是家。 众人休息了一下,打算携带物品上道观先吃顿饭,却见湖面上再爬起来两个人。 “炜哥?嫂嫂?”太上皇怔了一 下,“你们怎么回来了?” 安丰亲王慈爱地看着他,“六,哥哥始终舍不得你们,还是回去多陪你们一些日子。” “噢!太好了!”太上皇有些感动,炜哥近两年是越发地像一位兄长了。 逍遥公刚挑起自己的东西,便马上撂下蹬蹬蹬地跑过去看着王妃,激动地道:“师父,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王妃勉强地笑了笑,“嗯,是啊。” 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便见道观上飞下来一群黑衣老者,为首的正是安丰亲王座下名将黑影,他来到便大声道:“私人恩怨,闲杂人等请离开!” 众人面面相窥,还是宇文皓反应快,拉住孩子们就道:“我们快走,这里儿童不宜!” 打斗场面,儿童不宜观看。 伯祖父得罪了这么多人,报应来了,他们肯定不赶这趟热闹。 逍遥公知道这些人是谁,自然也不会破坏师父跟战友之间的和谐,且自己的东西比较金贵,大老远带回来,打坏了怎么办?所以,急忙又挑起来走了。 一众人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层层叠叠的黑衣人几乎把整个镜湖都包围了起来,宇文皓惊骇不已,本以为只是跳下去的那些,没想到还有这 么多人,要养这么多人啊?怪不得穷。 离开镜湖,便听得有人吼,“说好了生养死葬的包身工,现在随便扔下点银子就跑,算什么意思?” 宇文皓好奇地问太上皇,“什么是生养死葬的包身工?” 太上皇笑着道:“当年追随他的时候,签下了契约,二两银子工钱一个月,包生养死葬,所以后来他们就以是包生养死葬的包身工自称。” 宇文皓细细地咀嚼了一番,“这包生养死葬倒是挺好的福利,北唐的官员制度,也可以借用一下,若无犯错的官员,朝廷可根据其品阶等级包其生养死葬!” 元卿凌听到这话,心头暗自发笑,真是劳碌命,刚度假归来,就开始想着国事来了。 他是越来越上道了。 老五抱着女儿,元卿凌肩膀上站着猴子,两人并肩走着,身后落下了的一群人,各自叽叽喳喳,刚分别,就开始怀念,美食,汽车,电视,甚至连马桶都缅怀了一番。 至于镜湖那边什么状况,大家不想知道,毕竟,人家人多势众,帮亲不是,帮理不孝。 他们在道观里稍作休息之后,便整顿出发,徐一见逍遥公背得这么辛苦,而他自己只是拿了一个行李箱 ,装着元妈妈给的礼物,实在是过于轻松,便说要帮他挑。 逍遥公不乐意,“你手脚粗糙,别挑坏了我的,下山就有马车,不需要你帮忙。” 好心当作驴肝肺,徐一耸耸肩,还乐得轻松。 他们回来的消息,在冷狼门的情报链里排第一位,迅速地飞往京城。 京城皇家圈里就像是炸开了锅,沸了起来,尤其阿四,开心得不行,之前本以为只是送他们去,殊不知汤阳回来说徐一也跟着去了,弄得她郁闷了好一阵子,徐一办事就是不靠谱啊。 四爷还亲自把他们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红叶,且还说有一个好消息是带给他的。 红叶也欢喜啊,怎想到太子竟然会把干女儿带走呢?所以,听得冷四爷说他们回来,还有好消息,他说:“当然是有好消息的,我干女儿要回来了。” 四爷觉得惊喜这个东西,还是要亲眼看到才好,提前剧透就有些无趣了,所以,也不多言,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红叶。 其实最开心的,不是阿四,应该是毁天,得知消息,毁天急忙地就跑去找瑶夫人,喜滋滋地道:“太子妃要回来了。” 瑶夫人已经从容月这边得知了消息,因而并不意外, “嗯,我知道!” “知道了啊?知道就好!”毁天满腔热情,没得到热烈的反应,是有些失望的,但是失望只是暂时,他看着瑶夫人,内涵道:“回来就行,回来的话,就有大喜事了。” 瑶夫人看着他热烈粗犷的脸,想起婚事逼近,不由得脸上一红,“你急什么?” 说完便要往里走。 毁天把她堵在门口,眸光灼灼地看着她,“你说我急什么?我急什么?我再不急,孟悦都要出嫁了。” 瑶夫人扑哧一声笑了,“瞎说,还早呢。” 毁天凝望着她,“真好,我都不相信真的要达成愿望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幸运过。” 瑶夫人脸色泛红,垂头不语。 毁天问道:“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你是否真的愿意,我现在问,会不会太迟了?” 这婚事,是他跟皇上的协议,但是,在协议之前,他没问过瑶夫人是否愿意。 瑶夫人抬起头看他,正色道:“我若不愿意,便谁也无法强迫我。” 毁天笑了,伸手去抱她入怀,瑶夫人挣扎了两下,想着横竖婚期将至,也没必要这么矫情,便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中。 这俩月,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缓缓地放下,平安回来了! 第1451章 爹爹真狗腿 现代旅游团的人回到京城,回到楚王府,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容月组织了大家到楚王府里等候,恰好顺王夫妇也抵达京中了,一并过来。 元卿凌刚进门,就被容月一手抱住,容月是特别有男友力的人,这一抱,元卿凌就是想挣扎也挣扎不出来,大家一拥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徐一艰难地从人群中挣扎出去,看到了阿四抱着糖果儿,他眼底一热,上去抱着阿四和孩子就哭了起来,“阿四,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们了。” 阿四本来也是十分激动的,但听了这句话,顿时膝盖顶了上去,愠道:“瞎说什么?不就是去接太子妃吗?怎就一辈子见不着?胡说八道!” “真的……” “啊,你的牙齿!”阿四惊喜地看着他的嘴巴,“你牙齿好了?长出来了?” 徐一咧嘴,“不是长出来的,是太子妃带我去做的牙齿,好看吗?” 他一手抱过糖果儿,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地亲了阿四的脸颊一下,便顿时憨脸生辉,像偷了糖吃的孩子。 阿四俏脸绯红,嗔打了他一下,“淘气!” 但心道却是转了性子吗?往日有人在,牵手都不大自然的,如今竟敢 当众亲她了?胆子好大啊。 热闹了一阵子,妯娌们得以关起门来说话。 孙王妃首先就道:“你回来可就好了,毁天是放心了,瑶夫人非得要等到你回来才成亲,毁天着急得啊,听我家老二说,他总是过来找太子,跟太子打听你的归期,这下如愿了,真是叫人难以置信,最盼着你回来的,竟然是毁天!” 她说完,还做了一个夸张不能置信的手势,双手捧着脸颊。 元卿凌听孙王妃怪模怪样地说着这番话,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她开始以为只是笑出来眼泪,但是这眼泪怎么都收不住,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声音,她才知道,更多的是感恩,激动,走的时候有想过以后再回不来了,多番不舍,现在又坐在这里和大家聊天,心里的激动就没办法形容了。 蛮儿也很激动,因为这么多人里头,她是最久没见太子妃的人,少不了问候了一番,再说了一番她在南疆的事情给大家听。 相谈甚欢,齐王妃袁咏意忽然道:“对了,我听说父皇下了旨意,宣安王夫妇回京,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大事呢?” 元卿凌心里是有数的,但这会儿没公开, 她也不好说,只是跟大家一样的疑惑,“不知道呢。” 大家都认为,安王妃回来是高兴的,但是安王回来不回来,大家不大关心。 还是孙王妃后来说了一句,道:“其实老四如今也改变了许多,以往的事,过去了就算了。” 元卿凌对安王始终是有芥蒂的,这种芥蒂,不能看在安王妃的份上就当没发生过,但是,确实后来安王也为北唐出了一番力,那一场战役,他也缺了一条胳膊,所以,她表面可以当无事一样,心里,却不会把他当做老五的亲兄弟。 只是,父皇下旨传他回京,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倒不是担心安王会从中作梗,事实上,现在安王也做不了什么,传他回京看着老五登基,对他大概也是一个打击吧,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的帝位,得不到,还要亲眼看着旁人坐了上去,这真是杀人诛心啊! 但想必父皇是有自己的打算。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元卿凌把礼物给大家分派下去了,这些礼物很漂亮,是一些粉底口红和精致的头饰和吊坠,现代工艺做的,在现代,绝对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是在这里,绝对是稀罕物,尤其是粉底口红,大家试 用之后,都爱得不行。 元卿凌含笑看着欢喜的大家,觉得以后代购的路上绝对有客户。 聚了一个时辰左右,宇文皓便叫人过来通知她,该入宫了。 元卿凌才想起来,出门这么久回来,是得入宫请安了。 大家也不走,说要等她从宫里回来一起吃饭,元卿凌用受宠若惊的口吻说:“我现在变得这么受欢迎了?” “废话,你不在,大家想聚都没地方聚。”容月笑着说。 容月这话,让大家都十分唏嘘,人还是那些人,为什么太子妃不在,就聚不起来呢?可见,主心骨还是太子妃。 元卿凌笑着出去,换了一身衣裳之后,再让喜嬷嬷帮她把假发梳一个简单的发髻,未来几个月,这假发还真不能扔掉。 老五也是,老五到了那边之后剪短了一些,现在无法束冠,还是需要借助假发,倒是三位爷不顾及旁人的眸光,只管顶着短发,但带了个新潮的帽子。 夫妇两人带着孩子们上了马车,马车徐徐开动的时候,宇文皓忽然叹了一口气,“太慢了,马车走得太慢了,不习惯啊!” 在现代,出门就是开车,不堵车的时候,飞车是分分钟的事,现在,马车快的话 ,颠得厉害,慢的话,觉得好浪费时间啊。 现代旅游回来的后遗症,第一次没有,因为时间太短,这一次,住了半月多,开始习惯那边了,倏然又回来,尴尬得很啊。 “爹,下回去我给您带个自行车!”包子体贴地道。 “不会骑!”宇文皓郁闷地说,那玩意,他在现代骑过,不会。 包子说:“自行车不会骑,三轮车你肯定会,三轮不会倒,只管蹬就行。” “……”宇文皓看着大儿砸,“蹬三轮的基本是老大爷,老大妈,我才不蹬!” “那不是迟早的事吗?”包子说。 宇文皓执着元卿凌的手,“能和你妈妈一起变成老大爷,老大妈,也是幸福的,对不对啊孩子妈?” 现代一趟之后,土味的情话那是张口就来。 元卿凌呵呵笑了笑,“嗯,是的,很幸福!” “我妈不会老,光您自己老!”包子嘀咕地说了一声。 宇文皓没听清楚,“什么?” “没呢,说我妈在我心里永远都不会老的。”包子忙地补充了一句。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甜蜜地道:“对,我媳妇在我心里,也是永远不会老的。” 孩子们纷纷看着宇文皓,心里齐声说:爹爹真狗腿! 第1452章 说了退位的事 入了宫中,明元帝看到孩子们,十分的欢喜,叙话一番之后,才问了太上皇和首辅的情况。 太上皇回京之后,就直接回了别院,没有进宫,他还没有去拜见,有一件事情,他得先跟儿子通通气,再有勇气去跟太上皇说。 所以,和孙子孙女相聚片刻之后,他便对元卿凌道:“你带着孩子们去给皇贵妃请安吧,朕与老五叙叙话。” 元卿凌正想要去见皇贵妃呢,听得明元帝这么吩咐,便牵着孩子们出去,临到了门口,才想起要行告退礼,忙地又转身拜下。 好在明元帝也没留意,心头只斟酌着怎么跟老五说这话。 元卿凌带着孩子走了之后,明元帝便命穆如公公出去殿门口,说是要与太子两人单独说话。 宇文皓心里已经有数的,但是只能装作不知道,父皇是一个保守谨慎的人,有些事便在他的眼前,但是超出他所认知的范围,他就不会接受,因此,不可能跟他说安丰亲王去了现代,把他要退位的事说了。 明元帝看着他,道:“王江上书,要在怀江下游北江县的地方筑建一道堤坝,你觉得如何?” 宇文皓问道:“北江县哪个地方?” “槐古庙镇的江段。” 宇文 皓想了想,“儿臣认为,大可不必,王江怎么会提出在那里起建筑堤坝?槐古庙镇地势偏高,江床深且不出十里便分流,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倒是木棉镇地势低,常年被水淹,那地方筑建堤坝还行,但事实上,木棉镇那个地方可以在附近动工挖河道引江水进来灌溉之用,这些小问题,儿臣认为不必着急一时。” 明元帝看着他,“你上一次去怀江,也不过是匆匆几天,怎就了解得如此清楚?” 宇文皓笑着道:“父皇,虽说是只去几天,但一天跑马多少里路啊?还看不过来吗?” “看得过来放在心上且能分析得如此到位,实属难得。”明元帝本只是试探,其实王江没有上书,不过是朝中一些只看舆图便发表意见的臣子说的话。 这一言试探,便可知老五对这些事情是否真放在了心上,抑或只为了做政绩。 其实他本不想试探,只是明天要去找太上皇说此事,便想着以此作为开场白,先赞颂老五一番,才切入正题。 他知道,退位一事一旦说出来之后,父皇必定是会震怒的。 明元帝看着他,正色道:“有一件事情,朕要和你先说一说,你只管听,不必辩驳。” “是!”宇文皓眉目淡然,看着明元帝。 明元帝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川字眉头紧紧地蹙起,可见说的话是极为的郑重,他道:“如今战事停,边疆和,内乱止,而朕这些年虚耗得厉害,身子吃不消,朕有退位之念,若太上皇也同意的话,三个月内,朕会完全放权给你,然后宣旨退位,由你登基为帝。” 宇文皓这个时候有些埋怨安丰亲王把这件事提前告诉他,因为他如果不预先知道的话,现在听到必定十分惊愕,甚至会跳起来。 可知道了,他实在没办法装出惊愕的样子来,只能是这样木木地看着父皇,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可恰恰是这样的反应,让明元帝以为他震惊到不知所措了,他连忙道:“朕知道这事决定的如此仓促,着实会让你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你放心,朕不会马上让你登基,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朕也会把一切安排妥当,为你扫清障碍。” 宇文皓听了这几句话,心里头既感动也复杂,父皇确实也是殚精竭虑为他。 “父皇,您还这么年轻,儿臣认为,您实在不必着急退位。”宇文皓道。 明元帝深深地看着他,眼底隐隐是充满了骄傲的,“父 皇不年轻了,这两年已经渐渐力不从心,免得老年昏庸糊涂,如今退位是最合适不过,你放心,朕就算退位了,也时常会与你见面,朝中之事,你若愿意,可以跟朕说,你若不愿意,朕也信你。” 他当皇帝十年余,背后一直都有太上皇,虽然他认为自己需要太上皇,却不认为老五还需要他,所以,当真的放权的话,他就要完全地放下,才是对老五最大的信任。 他说完,轻轻地拍了宇文皓的肩膀,眼底有光芒闪现,“朕对你充满了信心,朕认为,你会带着北唐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繁华,昌盛,千秋万代!” 宇文皓鼻头一酸,缓缓跪下,抬起头,脸上是郑重而庄严之色,“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必定恪守己任,守住北唐的江山!” 明元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执着他的手,拉了他起来,“朕信!” 元卿凌去了皇贵妃处,皇贵妃如今搬到了胧羽殿,是因为春日来,这里相对不那么的潮湿,适合婴儿居住,但胧羽殿始终还是偏僻了些,好在,皇贵妃习惯了清静。 婆媳两人叙话,又有孩子在身边打打闹闹,对这位小姑姑,孩子们都十分的喜欢,却也十分 懂事,不会拿小姑姑跟妹妹比好看,因为,小姑姑瘦弱得很,早产的孩子,底子总归是差了些。 元卿凌看过小公主,小公主虽然瘦弱,但吃奶有劲,且哭声中气是足够的,好好养着,就没问题。 皇贵妃如今整个人都平和了,但依旧绝口不提明元帝,只和元卿凌说孩子的事情,说得高兴处,她笑得眉目舒展,许久不曾见她这么纵一情开心过,元卿凌也觉得很高兴。 宇文皓和明元帝说完话之后,也过来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想说留他们用膳,但府中有人等着聚餐,且红叶估计一会儿也要过去,所以,他们就谢绝了皇贵妃的邀请,告退出宫去了。 离宫的马车上,宇文皓握住元卿凌的手,轻声道:“父皇说了要退位的事。” 元卿凌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说了?我还以为父皇至少要跟太上皇先提,如此说来,他倒是坚决要这么做了。” 其实元卿凌原先总觉得父皇未必会这么快就退,或能坚持个一年两年的,这主要是因为如今眼看国中一切渐上了轨道,就算不退位,他也比以前省心多了。 且毕竟,放弃一个皇位,是要下很大决心的,能做到放弃皇位的人,世间真的很罕有。 第1453章 红叶与猴子 路经青鸾大街,一人骑毛驴与他们的马车擦肩而过,宇文皓刚好是掀开帘子瞧着外头,毕竟许久没见这京城的繁华了嘛。 眸光与骑毛驴的人对视了一下,他有片刻的愕然,没看错的话,是安丰亲王?噢,在现代的时候开的那个跑车可真威风,怎回来就骑毛驴了? 而且,不得不说,这毛驴实在不配他,他身材高大,骑在毛驴的身上,总有一种欺负毛驴的感觉。 “是伯祖父?”元卿凌问了一句,她瞥了一眼,似乎是。 “嗯,应该是入宫。”宇文皓说,这条路就是入宫的,听说庄园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跟父皇打商量呢? 回到府中,人已经基本到齐,还有冷静言和红叶没到,冷静言在城外办点事,红叶则帮刑部那边处理一个案子,这是冷静言请他去做的,这案子十分的诡异,刑部直接接手了,办了些日子没有眉目,才跟首辅这边请求支援,冷首辅就把红叶派过去了。 但是,已经叫人去通知他了,只等他们回来。 顾司说了一句,“不打紧,他们慢慢来,我们先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反正说孩子,咱跟他们说不到一起!” 换言之,没共同 话题! 如今的楚王府,就是一个幼儿园,顾司当爹当得很顺溜,带孩子的经验是这么多男人当中是最好的,但仅限于换尿布把屎尿喂食,教育,要么靠吼要么靠哄。 大家说了一会儿孩子,又说了一会儿徐一的牙齿。 就连齐王都说:“不得不说,徐一有门牙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比以前英气,最重要的是,看着不那么的傻乎乎,当初啊,本王和大胖都很费解,为什么阿四会看上徐一的,我们夫妇琢磨了半宿,实在没办法寻出徐一的好来。” 袁咏意闻言,白了他一眼,“是你自己琢磨,我一直觉得徐一很好,老实,对人好,没花花肠子,不是我说,咱这厅子里这么多男人里头,我觉得最好的就是徐一。” 这话,直接把老五怀王等人给打下去了,你们都比不上徐一。 孙王妃刚想要反驳一下的,但是随即意识到齐王妃这样说,是在顾及阿四的感受,袁家的姑娘竟然嫁给楚王府的侍卫,虽然现在已经是将军,但出身确实就是楚王府的一个侍卫而已,尤其今日这样的场合,这么多贵重的人物在场,袁咏意是怕阿四会有身份上的自伤,所以 ,才会这样抬举徐一。 阿四自然知道姐姐的意思,看着徐一,微微一笑,“旁人不知道,但在我心里,徐一是最好的,而事实上,在每一位妻子的心里,自己的夫婿,总归是最好的。” 阿四这话,让在场很多人都为之动容。 但也有人忽然忧伤地说了一句,“不,也有一些妻子是在外头败自己夫婿的名声的,怎么寒碜怎么说。” 孙王淡淡地看了孙王妃一眼,孙王妃略有些心虚地转头过去,没错,她就是那个一直在外头败自己夫婿名声的女人。 大家笑而不语,夫妻之间相处之道,自成一派,有相似却也不尽然相同。 天黑了,冷静言和红叶还没来,大家都饿得要紧,大人还好,孩子们可不能挨饿,没办法了,只能是先不等他们,晚些他们回来再陪一顿酒就是。 就这么先开吃,这边是觥筹交错间,道不尽的兄弟战友情谊。 那边是孩子乱闹间,说不尽的家长里短。 楚王府的上空,淡云凝聚又吹散,春日的潮湿,已经彻底告别,初夏已经渐露头角。 等到宴罢,众人一一告别离去,已经亥时了,才听得门房来报,说冷静言和红叶公子来 了。 两人裹着一身夜色进来,行色匆匆,风尘仆仆。 宇文皓和元卿凌站在廊下迎接,猴子就站在元卿凌的肩膀上,在红叶进门的时候,猴子就已经开始发出唧唧的叫声,有些心急焦灼了。 等看到红叶转进来,猴子跳了下去,几个窜步直奔红叶,一个跳跃上了抱住了红叶的脑袋,便是激动地叫着。 红叶进来的时候,一路灯光黯淡,只见有什么飞扑过来,本以为是狗儿,殊不知竟是直接扑他脸上抱着脑袋,气得他生气地喊,“快下来,我的头发!” 他抓住猴子的尾巴,便要往外一扔,猴子却是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的,一双眼睛含泪带悲喜,看着红叶。 红叶怔了一下,缓缓地放了手,惊愕地看着小猴子。 这猴子,绝非他记忆中的猴子模样,但这眼神对望的熟悉感,却让他灵魂深处都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元卿凌,眼底渐有雾气升起,求一个答案,却不敢问,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元卿凌走上前去,看着红叶,温柔地道:“是它,你等了许久的猴子!” 红叶嘴唇颤抖了一下,眼底迅速被雾气笼罩,眼前的人与物 ,全然辩不清楚,他一手就抱住了猴子,想努力看清楚一些,可泪水不断地涌上来,遮蔽了一切,他看不清楚,只觉得心头钝痛缓缓而起,继而便尖锐地痛,亲手把猴子放入冰棺的种种在脑子里闪回,摧折心肝,他竟就这么抱着它跪在了地上,眼泪疯落,张嘴便是欲绝的哭,哭声久久提不上来,到几乎绝气才嚎啕哭出声来。 从未见过红叶这样,便元卿凌认为他会很激动很高兴,甚至也知道他会哭,却不知道会哭成这样,失态成这样,仿佛过去这些年的所有刻骨铭心的痛楚,因无人在乎都压在了心底,到这一刻才爆发,他的痛,才总算有一个宣泄的出口,他的哭声有人在乎了。 元卿凌转头投进老五的怀中,哭了起来,这一幕,让人无法承受。 宇文皓和冷静言都纷纷转了头过去,不忍看他。 汤阳站在回廊的尽头,看着这一幕,禁不住地泪湿眼底。 红叶哭罢,抱着猴子起身,慢慢地往外走去,谁都没去追他,这个时候,他们不需要外人的任何语言。 看着他的背影,宇文皓也忍不住哽咽,“哎,没想到老红真是把猴子当做自己家人了。” 第1454章 关于那个矿 冷静言没多久之后也走了,剩下元卿凌和宇文皓对视了一眼,皆是轻叹一声,执手上了回廊,往啸月阁而去。 红叶就仿佛是一个参照物,让他们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有多幸福。 翌日,红叶才带了猴儿回来,猴儿站在他的肩膀上,就仿佛站在元卿凌的肩膀上一样。 他脸上没有悲苦之色,眼底眉梢都是欢喜,就这样站在元卿凌的面前,对猴子说:“亏得太子妃帮忙,我们才能重聚,这一声谢谢,怎都不能少。” 然后,他对元卿凌拱手,“谢谢!” 猴子跳到了元卿凌的肩膀上,伸手轻轻地抱着她的头,小胳膊缠了一圈,竟像是给元卿凌带了一个抹额。 元卿凌伸手抱它下来,猴子在她和红叶面前,都是截然不同的反应,在她面前就是一只顽皮,但是在红叶的面前,却沉稳许多。 许是他们所经历的日子,都是艰苦多于欢喜的。 “不谢,我应该的,且它这次能好起来,也不是我的功劳,以后有机会,带你见它真正的恩人。”元卿凌微笑说。 “好,一定要!”红叶眉目温和了许多,往日便笑着,眼底都仿佛藏着一汪深潭,但现在,整个不一样了。 两人带着猴子进去,刚好宇文 皓也出来了,看到红叶,他眉目一挑,“哟,这么早呢?” “嗯,来多谢太子妃!”红叶说着,伸手把猴子抱了回来,太子妃是没有威胁的,但太子有,对太子还是要有几分警备之心。 宇文皓走进去坐下来,道:“谢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要用实际行动来谢。” 红叶不答话。 但宇文皓是不会让他就这么糊弄过去的,问道:“有什么打算?还要离开京城吗?本王告诉你,你离开京城的话,猴子是不不能走的,猴子要持续吃药,不吃药的话就会炸脑袋。” 元卿凌看着红叶的面容大变,马上斥老五,“胡说八道,没有的事,你别吓唬他。” 老五见红叶吓得要紧,也知道说错话了,马上抱拳致歉。 红叶刚悬的心放下,又听得元卿凌道:“但确实是需要吃一段时间的药,一年回去年审一次,三五年之后,如果情况稳定,就不必再回去。” “为什么要吃药?”红叶急了,抱着猴子仔细看,“它是不是还没好?” 元卿凌道:“不是,到底是动过一场大手术,肯定是要观察一段日子的,至于吃药,只是补充一下那个身体缺的元素,让它更健康一些而已。” 红叶稍稍心安,却还是 忍不住地问道:“那他真的没事了吧?” “基本没什么事了。”元卿凌回答之后,干脆替老五问了他想问的事,“那你有什么打算?你最好是暂时不要离京。” 红叶深呼吸一口气,又轻轻地吐出,脸上有一缕藏不住的安宁,“不走了,留在京城,我不吃你们朝廷的分封,但是,也要谋一份差事养活我们才行!” 宇文皓顿时笑逐颜开,“来,进书房我们好好说说,你想谋什么差事?我这里有很多选择,咱慢慢地挑,慢慢地选。” 说着,手动拉人走。 就这样,老五热情主动,红叶半推半就,进了书房之后,怕也是逃不出老五的手掌心了。 而明元帝今日是要去别院的,早早议事之后,打发了朝臣去,便让人准备马车,让顾司和穆如公公陪同着,低调出行。 此番去别院,他心情实在是忐忑。 但是,也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认为,或许他退位之后,和父皇的关系能慢慢地修补回来,而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想歇下来了,他耗了大半生的心血,努力地想把太子和皇帝这份差事做好,是否做好,那就留待后人去评说了。 他没有叫人提前告知太上皇他要来,就这样出现在了皇家别 院的大门口。 下了马车,带着顾司和穆如公公进去,门房禀报了太上皇,太上皇是有些意外的,因为按照皇帝以前的习惯,一件这么重大的事若是要禀报他,或者是问他的意思,总得斟酌个三几天。 这件事情,却是如此的迫切,可见他是真的心意已决。 叫人请了他到书房里等着,他喝了一盏茶之后才到书房里去见他。 临去的时候,首辅对他说:“好好说,顺其自然。” 首辅其实觉得,皇上退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倒不是他认为皇上做得不好,而是当北唐要走上发展这条路,以皇上保守而谨慎的性格,皇上累,臣子也累。 父子二人在书房里谈了有两个时辰、 除了退位一事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明元帝跟太上皇说了,那就是昨天傍晚的时候,安丰亲王入宫去,问他是否能把梅庄买回去。 太上皇没好气,“这事你何必问孤?自己决定就是。” 明元帝好生为难,道:“只是,他原价买回去,且是分三十年给付,说这个叫分期付款,最重要的是,朕打算退位之后到梅园去住,若拒绝了他,总归是不孝,父皇认为如何呢?” “三十年给付?”太上皇觉得大哥也算是厚颜无耻 到了极点,三十年后,还活着吗? “是啊,三十年倒是无碍的,只要他让朕挖底下的翡翠矿石,这笔银子是可以归本,只是,就怕他住下来之后,不让朕挖了。”明元帝也担心这个,住哪里不是问题,梅庄偶尔去度假可以的,平日里要么住在别院里,要么在宫里头住一下,毕竟,如果老五登基了,他深信太上皇会回宫住的。 太上皇看着他,眉头皱起来,“京城方圆百里,都没有翡翠矿石,你不知道吗?” 明元帝忙道:“朕看过,确实是有。” “没有!”太上皇坚持道。 明元帝一怔,“可朕确实见过啊,而且,玉皮都露出来了,朕瞧着那暗青色的石皮,若挖起来隔开,里头的翡翠怕是价值连城。” 太上皇看着他,“术业有专攻,你以后若有投资方面的需要,还是找这方面的专家吧,投资专家!” “投资专家?” 太上皇揉揉太阳穴,“你女婿,冷肆!” “哦……”明元帝了然,但随即又道:“买梅庄他知道的,他还给了银子呢。” 太上皇轻轻叹气,拍着他的肩膀,“嗯,梅庄你就留着吧,有空你就去挖挖矿,也是好事,至于你伯父以后住在哪里,孤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第1455章 四爷的遗憾 太上皇确实有了打算,等明元帝糊糊涂涂地走了之后,他就叫逍遥公去办一件事情,那就是把以前晖宗爷的府邸肃王府重新修缮一下,也不必修缮得多好,能住就行。 逍遥公道:“那简单,收拾几天就能住,不外乎是买些家具,怎地?你要搬回去吗?” “搬回去,炜哥也搬回去!”太上皇说。 “他愿意搬回去吗?只怕不会吧?”逍遥公摇头说。 “会!”太上皇笃定地道。 在现代的时候,他说过,摘星楼一直没有散伙,说话是要算数的,他也一定会努力促成此事。 在毁天和瑶夫人的婚礼之前,三大巨头带着安丰亲王夫妇走进了肃王府,身后,是甩不掉的一群黑衣人和几名老妇人。 太上皇还专门请了元卿凌过来,让她陪着王妃,说服王妃在肃王府里住下来,太上皇沉声地跟她说:“这或许会比较艰巨,但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的任务。” 元卿凌知道一些当年他们的故事,也知道这是太上皇的心结,且如果太上皇回肃王府住,也是好事一件,落叶归根,晚年始终是希望能住在少年住过的地方,所以,她欣然同意,且保证会尽力完成任务。 太上皇叹息,“他们卖了梅庄,竟然还进宫跟皇帝 说分期付款三十年拿回梅庄,孤不能再让他们住在山上,他们必须要回来的,这江山,有他们的份。” 元卿凌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劝服王妃的,只要王妃回来,王爷就一定会回来。” “嗯,孤是这样想的,但必须要快,不然他们会离开京城的。” “嗯,好!”元卿凌应下。 简单修缮过的肃王府,总觉得和记忆中的模样分别不大,正门进去,壁影隔开,看不到正厅的大门,绕过壁影,参天大树,石阶,斑驳的墙壁,掉漆的回廊,满地落叶被扫在角落里头,风一吹,又散开一些。 从回廊上去,进到后院,各个院子错落有致,摘星楼一枝独秀,对着的就是凌云阁的围墙。 元卿凌和安丰王妃走着,她本想着伺机劝说的,但是王妃一直都很沉默,没说什么话,她若出言劝说反而显得有些突兀,便随着她走。 安丰亲王妃站在了凌云阁的围墙边上,看着墙头蔓生出来的蔷薇,蔷薇花开得很好,在威风中跳着舞。 见她久久不语,元卿凌硬着头皮上前去,想说几句话,却不料,王妃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眼底有些岁月流过的沧桑,幽幽地道:“这堵墙,是我亲手砌的。” “啊?”元卿凌怔了怔,“ 您亲手砌的?” 安丰亲王妃没回答,只是盯着那扇墙,良久,她道:“我们要搬回来,这里一草一木都有我们割舍不下的往昔。” 元卿凌愕然,这就是太上皇说的很艰巨的任务?她甚至一个字都没说啊。 出去汇合,明显看到三大巨头也比较懵圈,他们进去也只是转了一个圈,还没开始劝说,安丰亲王就已经同意要搬回来了,说对肃王府有比较深厚的感情,一定要搬回来安度晚年。 几个人的信息一交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元卿凌先送三大巨头回别院,他们都要各自回去收拾东西的。 元卿凌从别院乘坐马车回去的时候,路过肃王府的门口,却看见一群黑衣老者正往里头搬东西,元卿凌停下马车,问了一声,“这么快就搬进来了?” 黑影从牛车上搬下东西物什,抬头回了一句,“必须要快,否则太上皇他们反悔怎么办?梅庄都卖掉了,我们已经住好几天客栈了,再住下去,银钱就没了。” 说完,他也不招呼元卿凌,继续带着人往里头搬东西。 元卿凌心里顿时就明白过来,什么艰巨的任务?人家早就打算搬回来,搞不好进宫去说分期付款买回梅庄也只是打苦情牌,跟安丰亲王玩心眼,太 上皇显然是输的。 怪不得一句话不曾劝说,就凭他们回来看几眼就同意搬回来了,原来早有打算。 元卿凌失笑,但不管怎么样都好,太上皇到底是如愿了,这晚年有这么一群人,打打闹闹的,日子过得也恣意欢喜。 回了府中,她跟老五说了这事。 老五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道:“只怕不仅仅是因为穷,没地方住而要搬回来,怕是要盯着我登基之后,做得怎么样,当然了,穷或许是主因。” 元卿凌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穷啊?他们回来之后没分封吗?” “回来之后就躲起来,分什么呢?” “为什么要躲起来啊?” 宇文皓道:“反正民间和朝中都有人说他们要夺位,应该是曾经做过一些事情,让大家误会了吧?但是他们也不解释,算了,等我登基之后,我会妥善安置他们,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这话刚说出口,想起在镜湖里看到的那群黑衣人,养这么一群人,着实是有些吃力啊,算了,还是让冷肆接济吧。 只不过,这些年冷肆为什么不接济呢? 这个问题宇文皓记下来,等以后见到四爷,要好好地问问。 “噢,说起四爷,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昨天老七告诉我的,说四爷 的媳妇怀孕了。”宇文皓说。 “……”元卿凌无语到了极点,“四爷的媳妇,是你妹妹,你能说龄儿怀孕了吗?什么四爷的媳妇?” 宇文皓笑起来,“这不是脑子有些糊涂了吗?哎,可想丈母娘做的菜了,可盼着她来了,她来了,我得抽时间陪他们到处走走,不过咱京城也没多少新奇好玩的东西,比不得咱现代啊。” “龄儿怀多久了?”元卿凌努力把话题转回来,再扯下去,话题会偏到太平洋去。 “没问。”宇文皓道。 “前些天也没听他们说。”元卿凌有些郁闷,这么大的喜事也不跟她说说,宇文龄可真是不够意思的。 “前些天还没怀上吧?老七昨天说的,他也是听圆脸丫头说的。” 元卿凌道:“我明天去一趟,最近喜事可真多,四爷如愿了,等生了孩子,可以去换雪狼了。”想起四爷对雪狼的那种痴爱,不禁笑了起来。 “够呛,我都没见着王妃有小雪狼。”宇文皓兴趣缺缺,横竖他家不缺。 元卿凌也笑了起来,四爷人生已经很完满,也该留一点遗憾了。 不过,他也有灰狼军团,更有一头二哈养在了身边。 和老五说完,元卿凌请了喜嬷嬷来,要给瑶夫人送点嫁妆,要请教请教嬷嬷。 第1456章 瑶夫人成亲 喜嬷嬷的意思是先看看其他王妃给她添什么,就别重样,能添点实用的是最好,金银珠宝什么的,瑶夫人不稀罕,且最重要的是金银珠宝楚王府没有。 元卿凌翌日便请了诸位王妃到四爷的宅子里商议,本来这添妆的事嘛,按照长幼,大家都不用添,毕竟都比瑶夫人年幼,只是,作为一份心意送出去,也是可以的,就不要以添妆的名誉,因此,公主那边也可以适当地张罗一点。 约在冷宅,主要是公主怀孕了,不方便过来,那就由她们移船就磡,顺便也可以看看公主。 宇文龄怀孕的事,除了袁咏意知道之外,其他王妃都不知道,对这个小姑子,大家都十分爱惜,之前盼着她跟四爷圆房,好不容易完成这事,本以为怀孕也没这么快,毕竟,他们夫妇每一件事都拖得很慢,圆房都能拖几年,生孩子起码也得拖几年吧?却想不到,这事倒是速度惊人。 元卿凌给她检查了一下,又问问初孕的反应,宇文龄腼腆地说除贪睡,没别的反应,只不过,口味上有些变化了,酸的,辣的都喜欢,且但凡想吃点啥,若不能吃上,就很不舒服。 “所以,最近他为了给我张罗吃的,折腾得冷狼门的人快疯 掉了。”宇文龄幸福地笑着说。 “四爷都不像四爷了。”容月说。 “宠妻啊。”袁咏意笑着道,她反正很喜欢四爷和龄儿的相处模式,纯粹得很,而且四爷动不动就砸银子买礼物送给龄儿,这份豪气,实在难得一见。 孙王妃叹气,“我们家那位,若有四爷一成,我也是心满意足了。” “你别总是编派二哥,二哥自然跟你好。”袁咏意说。 孙王妃讪笑了一声,“没编派他,说的不都是事实吗?得了,咱说回给瑶夫人添妆的事吧,你们都打算给什么啊?” 作为王妃中的土豪容月,早有了打算,她给瑶夫人送两间店铺,位置也不错,放租或者自己做点生意都可以。 她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之后,其他的人面面相窥,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孙王妃继续讪笑,“哟,两间店铺说给就给,容月,你们家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啊?” 容月怔了一下,“银子还要大风刮来这么费事吗?吩咐一声叫账房去支取不就得了吗?” 不是一国的,没共同话题。 宇文龄有些懊恼,“六嫂你送店铺啊?我还打算送店铺呢,那既然你送了,我就送个庄子吧。” 皇家其他妯娌再面面相窥,显然,冷狼 门的人才是土豪,皇家算个啥? 袁咏意家境还行,娘家有钱,齐王也宽裕,孙王妃和元卿凌就有些吃力了,孙王妃这些年是不懂得生财有道,但维持开销过点富裕日子还是可以的,元卿凌是真的没钱。 虽然之前托瑾宁郡主的福,做了一笔生意,有一大笔的进账,但是做武器的时候都花出去了,如今府中能动用的银子不多,总不能拿孩子的钱给瑶夫人添妆的。 她倒是有些后悔听喜嬷嬷的话,过来找她们商议了,她能给的,实在是有些寒酸。 回府之后,她让喜嬷嬷帮忙张罗一些,绸缎布匹,珠翠头饰,别的实在她也拿不出来了。 明元帝也很大方,给瑶夫人封了地,给了庄子,这些实质的东西日后能保障他们的生活,明元帝已经仿佛是嫁女儿一般,看得出,他也是真心疼惜这个前儿媳妇,毕竟,她还是郡主的母亲。 婚礼前一天晚上,元卿凌等人就聚集在瑶夫人的宅子里头,陪着她梳妆打扮,按照第一次成亲的仪式都走了一遍。 瑶夫人的娘家原先也想让她回去出门,可瑶夫人说就在自己宅子出门就好,她的性子这两年比较固执,劝不动,也就由着她。 看着瑶夫人披上嫁衣,明 艳不减,眉梢眼底都洋溢着幸福,大家都为她感到开心。 请了好命婆梳头之后,大家出去吃汤圆了,留下元卿凌和瑶夫人在屋中说话。 瑶夫人站起来,对着元卿凌郑重一拜,眸色感动,“一句谢谢,不足以代表我对你的感激之情,这礼,你得受着。” 元卿凌看着她,伸手托着她的手肘,“不用说这些,坐下来吧,我们说说话。” 瑶夫人坐下来,眉目温柔,“太子妃,我这感谢是真心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哪里有今日的幸福?” “以前的事,还提来做什么?以后就是一个新开始了。”元卿凌微笑道。 瑶夫人轻轻摇头,“不,以前的事,也要提,我从没想过,我还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说实话,我现在就跟做梦似的,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我也没有真实感,总觉得这事办不成,我一直都觉得,好事是跟我不沾边的。” “以后你有大把的好日子,毁天会很爱你,不管以后如何,他都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护着你,爱着你。” 瑶夫人泪盈于睫,“有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就仿佛天塌下来,你都不必害怕,我实在是厌倦了算计,厌倦了阴谋,能和他过些安稳的日子,真 的很好很好,而且,现在郡主也接受他了,我相信我们一家人能过得很好,只是,我心里总有些患得患失,我曾经做过一些坏事,我不应该有好报。” “别傻了,你都改过了,而且做的那些事情,你最终伤害的只有你自己,再说,这些年你帮了我和老五不少,足以弥补你以前的错了。”元卿凌握住她的手说。 瑶夫人反握住她的手,“我往后,会行善积德,为自己恕罪。” “好!”元卿凌莞尔一笑,“那真是好事,像静和这样,收养了这么多的孩子,也是善事,不过说起静和,怎么没见她来啊?” 前两天到公主府中的时候,也没见她。 “她叫人送过信来,说孩子不舒服,来不了。”瑶夫人说。 元卿凌蹙眉,“孩子又不舒服?” “孩子多,总归是有某个不舒服的,我叫人看望过,也请了大夫去看,说是感了风寒,过几天就好的。”瑶夫人说着,顿了顿,又轻声道:“其实也是一个借口,她认为自己那样……不吉祥,怕给我沾晦气了。” “真是傻,怎能这样想呢?”元卿凌道。 静和总还是让人担心的,虽然她到现在看似是走出来了,但只怕心底的伤口,偶尔还是会痛吧。 第1457章 筹办退位事宜 她走出去找容月,让容月去请静和来,道:“这样的喜事,大家应该在一起的。” 容月道:“行,我亲自去一趟,她若不来,捆也要把她捆来!” 容月出马,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很快就带着静和来到。 漆黑的院子里头,容月执着静和的手腕进来,看到大家站在门口迎接她,她心底一暖,眼底暗沉之色尽然扫去,笑着和容月走过去。 两位郡主也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到时候是要一起过去的。 郡主现在是彻底没有芥蒂了,甚至还很开心,可见毁天真的很好,取得了她们的信任与尊敬。 翌日迎亲,毁天所在的冷狼门兄弟一起过来,浩浩荡荡,吹吹打打,迎亲队伍不下百余人,阵势真的很大了。 妯娌们执手站在廊下,看着瑶夫人在喜娘的搀扶之下,慢慢地走了出去。 阳光很好,毁天一身喜袍坐在高头骏马上,眉目里尽然是欢喜与感动,终于盼到了,从赐婚的那天开始,他就在等着这天,真的盼到了。 他毁天,要娶他心里所喜的女子,要与她共度一生,从此荣辱与共,生死都在一起。 瑶夫人被红盖头覆着头脸,只看得见自己的红色缎鞋,可还是 能感受到来自毁天的灼灼视线,在上花轿的瞬间,她听到他的脚步声,瞬间,面前便有强大的存在感,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听得他温柔的声音,“我扶娘子上花轿!” 瑶夫人鼻头一酸,上花轿的片刻,泪水从盖头里滴下来,滴在了毁天的手背上。 毁天握住她的手,充满了心疼怜惜,“往后,你再不会掉眼泪。” 一句话,让瑶夫人感动,也让紧随出来的王妃们感动。 花轿起行,锣鼓喧天。 作为女方这边的亲人,本来在女方这边热闹就好,但她们同时也是冷狼门的朋友,自然可以到男家去喝这顿喜酒,最重要的是,说好了要陪瑶夫人一道去的,自然不能食言。 所以,花轿起行之后,她们也跟着过去。 到了毁天的府邸,拜天地的吉时已经到了,她们就站在外头,看着他们拜堂。 夫妻对拜的片刻,元卿凌忽然落泪,一转头,却见其他几位妯娌也纷纷落泪,欢喜落泪。 容月最喜欢看婚礼,她尤其的感动,“我们把瑶夫人嫁出去了。” “是啊,嫁出去了!”孙王妃笑着,也擦眼泪,“真好,她以后有好日子过了,再不用自己一个人过下半辈 子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执着静和的手,却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静和瞧得两眼泛泪,道:“毁天会对她很好,我们谁都不必再为她担心。” “倒是你……”孙王妃迟疑了一下。 “二嫂,每个人都很好,每个人都不需要别人担心了,你放心。”静和轻声道。 几位妯娌往外走,各自的男人也到场了,今晚喜宴,几个男人都商议定,今晚要不醉不归。 到底是当朝重臣,言出必行,等喜宴罢了之后,众人扶着各自的男人上马车,都是醉醺醺的。 老五靠在元卿凌的肩膀上,一张脸驼红,红到耳朵根后去,他今晚喝得多,七八分醉是有了,出门就先吐了一回。 “喝酒真难受,以后再不喝了。”他扯着领口,难受地道。 元卿凌扶着他,没好气地道:“人家出酒你出命,劝都劝不住。” “高兴,我心里高兴!”宇文皓搂着她,随着马车颠簸,又是一阵的反胃想吐,脑袋从侧边的帘子伸出去,没吐出来,东倒西歪地倒在了马车里头,抬起迷离的眸子看着元卿凌,“老元,我现在体会到你孕吐的难受。” 元卿凌从药箱里头找出一颗药,给他塞嘴里 ,“咽下去!” 宇文皓伸长脖子,把药咽下去,笑嘻嘻地道:“有个天才大夫的媳妇真是好啊,什么病痛都不担心。” 元卿凌扶他起来坐好,“毁天成亲,你很开心吗?” 她竟不知道他跟毁天的感情这么好呢。 老五伸手扶着额头,道:“是瑶夫人成亲,不是毁天成亲,我为瑶夫人高兴,她这辈子差点被宇文君毁掉,现在她幸福了,我放心了。” 元卿凌有些意外,粗枝大叶的老五,竟忽然这么细腻起来。 “是的,我也放心了。”元卿凌轻声道。 宇文皓坐起来,抱着她,“老元,咱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元卿凌正想点头说是,却又听得他咯咯咯地笑起来,“毁天这个痴汉子,只怕连洞房都不动,我听四爷说,他以前从不亲近女人。” 元卿凌笑起来,“你少提他担心。” 这事,哪里有会不会的?谁还不是无师自通了? 而新房里,婴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在灼灼燃烧,毁天挑了瑶夫人的盖头,便一直痴痴地看着他。 半醉的他,心头盈满了喜悦,这烛光跳跃间,光芒也倏闪明灭,瑶夫人含嗔,“你看什么?” 他凑过去,在她耳边正经地说 :“我不敢相信,我真娶了你。” 瑶夫人看着他,绯红的脸带着一两分的娇羞,“我就坐在你的面前,你还不信吗?” “不信,不信!”毁天痴痴看着她的唇,慢慢地凑近。 滚烫的唇印下去,便是惊天动地的火焰腾起,新房内,红烛还在跳动,罗帐却轻轻落下。 瑶夫人和毁天成亲之后,明元帝的大事也在抓紧进行中。 他召集内阁,连番商议,废除了一些旧政。 这些旧政,已经不适合了现在了,他废除,总好过到时候老五废除,他若登基就废除旧政,少不了是会惹得老臣不满。 安王夫妇这天也抵京了。 一路回来,安王都比较沉默,他不知道父皇忽然传召他回京的用意,但是,他觉得京中是要有大变局的,否则,父皇不会传召他回来。 尤其听得老九也回来了,他心里头更是咯噔了一声。 细想了一下,却也觉得不可能,父皇还这么年轻呢。 安王妃却没想这么多,回京她很开心,因为可以和她们重聚了,在江北府的日子,着实是想念她们要紧。 所以,抵京的当天,她就带着安之先去了楚王府。 她知道瑶夫人成亲的事,所以,后补了一份厚礼。 第1458章 肯定是你撺掇的 元卿凌见安王妃面色不错,可见在江北府生活也很好,心情大概也轻松许多了,遂问了一下安王的情况。 倒不是关心,只是她对安王充满了不信任,想知道他是否有所改变。 安王妃道:“在江北府的日子倒是清闲得很,他也没什么要务办,偶尔跟三哥聚聚,商议着要把荒芜那一带开垦出来种植。” “那是好事!”元卿凌道。 “确实也是好事,总好过终日无聊,不过,他比以前更喜欢呆在府中了,或许是安之的功劳。”安王妃说着,温柔地看了安之一眼。 安之长得很可爱,很漂亮,宇文家特有的长睫毛遗传到了,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显得特别的恬静。 安之是真真的柔静,和小瓜子不一样的是,小瓜子是表面看上去很安静,柔和,但她在睁开眼睛的瞬间,总让人有一种锐利的错觉,仿佛在那平静的小脸蛋下,埋藏着一堆烈火和狡黠。 因而,这份柔净显得有几分伪装的意味,自然,这是元卿凌认为的,老五很反对她这种说法,在他看来,他的女儿是天下间最乖巧的孩子,不哭不闹,甚至比二宝更文静许多。 “对了,”安王妃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道:“三哥在那边,或许 也是要安家了。” “什么?”元卿凌愕然,看着安王妃,“他要成亲?” 安王妃抱着安之,轻轻地摇着她,道:“我是听王爷说的,说江北府的周知府女儿喜欢上了他,终日追着他跑,他们曾在山中过了两天,孤男寡女的,周知府便把他当女婿一般看待了,至于三哥自己是什么态度,我不是很清楚,他也要回京的,但他有些事情耽误了,估计过几天才到,我听王爷说周姑娘也跟着他回来的。” “不是吧?他要带姑娘回来?疯了不是?”元卿凌第一反应就是恼怒。 “不是他带,是那周姑娘执意跟着来,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三哥的事,我不好问,问了他也不会说。” 元卿凌道:“就算是跟着他回来,他也可以不许,不理会,我想他不至于这么没分寸吧?” 虽说他和静和如今算是各自安好,但是静和把自己嫁给了过去的他,可见静和心里也没完全放下他,他回京是否与静和见面都好,也不该带个女人回来,自己在那边成亲都好,不会有人过问,带回来就不合适了,至少,这两三年内,她认为都不合适。 安王妃叹气,“这就不知道了,他一个人在那边也苦,难得身 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会心动也不奇怪,毕竟,静和也不搭理他了,总不能一辈子孤苦伶仃的。” “他孤苦伶仃?”元卿凌心里很生气,看着安王妃,“你也赞成吗?” 安王妃眉目蹙起,道:“我自然是不会赞成的,带回来对静和伤害太大了,但这事我们又怎么能过问呢?我叫王爷找那周知府谈过话,王爷说不管,说三哥若真能放下静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男人的想法,女人的感受,他懂吗?”元卿凌恼怒地道。 安王妃见她生气,嗫嚅地道:“只是,三哥的事,我们夫妇也不能干预太多,他也不喜欢。” 元卿凌问道:“他是否真的带回来?” 安王妃道:“这实在是不确定,我倒是听府臣说过,三哥如果带周姑娘回京,怕也是要刺激静和一下,让静和发现自己内心的想法,最终还能在一起……” 元卿凌打断她的话,“他如果这样想的话,脑袋就是有包了。” 安王妃无奈地道:“那,如果他真带回来,太子妃认为该怎么办?那周姑娘死缠着他,我们是不是该找人把周姑娘送走?” “他不给人家机会的话,人家也缠不了他啊,和周姑娘没有关系,是他自己不懂 得避嫌……”元卿凌想了想,觉得安王妃说得其实也有道理,这些事情,他们都不能干预,只是从情感上怜惜静和,可事实上,魏王要再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妯娌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等晚上老五回来,元卿凌跟他说了这件事情,宇文皓听罢,皱起了眉头,“三哥脑袋是有坑吗?带个女人回来做什么?不行,万万不行。” 他马上开门出去找徐一,叫徐一派人去打听一下,看魏王是否把周姑娘带回了京中。 徐一当即叫鬼影卫去,便是徐一这么大大咧咧的人,都觉得魏王带个女人回来不妥当。 元卿凌对宇文皓道:“这事安王妃也说得不清楚,要不,你去问问安王?他和魏王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兄弟之间应该不会藏着秘密,你打听打听魏王是否真对那周姑娘有意思?如果有的话,他们在江北府成亲就好,咱就当不知道,也别告知静和。” “他就不该娶别的女人,他有什么资格再娶?静和都为他那样了。”宇文皓也生气得很,没办法从兄弟的角度去理解魏王,虽然他知道魏王一个人在外头,或许会孤独悲苦,可这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老四肯定希望他再娶,他 再娶的话,老四就可以当自己没犯过错了,不行,我去找他,搞不好,还是老四在背后鼓动的事呢。” 说完,便急冲冲地出门去了。 元卿凌在后面叫了一声,“你有话好好说,别打起来!” 宇文皓头也不回,出门牵马就走。 到了安王府,安王正和两位京中昔日故友说话喝酒,见宇文皓气冲冲地进门,怕他无状惊扰了客人,遂站了起来走过去,拽他到一边去,问道:“吃了炮仗似的,什么事啊?” 宇文皓看着他问道:“老三是不是要带个女人回京?” 安王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真的?”宇文皓气得跺脚,“他是不是疯了?你怎么也不阻止他啊?” 安王淡淡地道:“这事怎么阻止?且我们当弟弟的,也干涉不了,他喜欢就好。” “什么叫喜欢就好?他想过静和的感受没有?”宇文皓比元卿凌还激动。 安王没好气地道:“什么静和的感受?静和如今已经不理睬他,难不成你要他孤独一辈子吗?宇文皓你别忘记,他才是你的三哥,静和却不是你三嫂了,到底谁才是自己人,你得分清楚,你现在就被那些女人给同化了,张口闭口静和,你应该为三哥考虑考虑。” 第1459章 你还想栽男人手里吗 宇文皓气道:“一派胡言,我怎么不为他考虑了?但这件事过去才多久啊,他日后要成亲,娶三五七个我都管不着,但现在不行,这不是闹的吗?” 安王摊手,“反正这事我管不了,你自己跟他说就好,我是不会过问的。” “你有没有从中捣鬼?”宇文皓问道。 安王没好气地道:“我捣什么鬼啊?我难不成还能把周姑娘送他床上去吗?他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应该怎么做,他自己心里有数,我们管什么啊?你当你是谁?你是太子,可你还没当皇帝,你这么喜欢管,管你的楚王府就好,管别人做什么?” 宇文皓听了这话,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安王背着手,“我不知道,我只是这么一说,至于他和周姑娘的事情,我所知道的就是那周姑娘追着他跑,非他不嫁了,周知府也跟我打听过,想让我从中牵线做个媒人,我提过那么一嘴被他打了出去。” “打出去了?那就是他没这个意思?”宇文皓听得这话,心头松了一下,但随即又皱眉,“既然他自己没这个意思,带人家回京做什么?” “怕是那周姑娘追着回来的,三哥这个人你也知道,他不擅长拒绝别人,顶多是不搭理,可一路上回来,人家走 人家的,他走他的,总不好撵人去,再说这事你们着急干什么啊?还气上了,犯得着吗?”安王听他语气和善了一些,态度也随即有些改变。 宇文皓看了他一眼,“老元说过,静和曾经得了一种叫抑郁的情绪病,之前闹得厉害的时候,静和试过自尽,虽然现在好了,但是这种病极容易复发,尤其受到刺激之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安王怔了怔,“不至于吧?”但想起之前她闹跳城墙那一幕,着实也是吓人,不禁心里头犯怵。 宇文皓道:“她自己决定要孤独一辈子了,忽然老三带个女人回来,她受得了吗?算了,你反正也不懂。” 安王却有别的心思,问道:“对了,父皇传我回京,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宇文皓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肯定知道,父皇现在什么都跟你说,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安王试探着。 宇文皓挣脱他的手,“或许是父皇要纳妾。” “废话,你说不说?”安王有些恼怒。 “你自己问去,你明天不是要进宫吗?自己问。” 安王悻悻地道:“我怎么敢问?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每个月召我回京一次,我也不敢问啊,怎能跟你比?现在你是他最宠信的儿子,自然 要问你的。” 宇文皓拍拍他的肩膀,皮了一把,“不,现在父皇最宠信的儿子是小老十,你去问小老十!” 安王瞪着他,“好玩吗?” 他转身进去,对客人说了几句,然后命管家送出去,宇文皓瞧了几眼,这两三个人他也认识,是军中的一些将士,老四一回来就找他们来,可见是要打听事,估计就是父皇忽然传召他回京,他心里头犯嘀咕呢。 你小子还知道怕啊? 客人走了之后,安王请宇文皓进来,坐下来之后道:“这位周姑娘和扈娘娘的性子有些相似,认准了就不放手,对老三死缠烂打有些日子了,每天追着老三跑,江北府民风本来就比较开明一些,所以,她这番举动也没人说什么,老三开始是不搭理她的,后来老三进山里头勘察地形,那周姑娘追着去,不小心中了猎人的陷阱,又刚好遇到大雪,不得已在山中逗留了两天,出来之后,老三才对她改观,但也不是很热络,但周知府见状,就以为老三动心了,还鼓励周姑娘继续追着老三跑,此番回京之前,我见过周知府,他说,周姑娘也是要随着老三回京的,我本想找老三问问,但没见着他,我便先回来了,事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了,你别从中推波助澜就好。”宇文皓 说完,知道老三没这心,也就放心许多,不跟他啰嗦了,起身离开。 安王撇嘴,本还想着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来。 他心里着实是有些忐忑,怕父皇秋后算账,但想着也不大可能,毕竟经过上次乱局,他也算是为国出力,还断了一臂,父皇按说不会再算什么旧账了。 当然,他也更不希望是另外的那个猜测,虽然知道那是迟早的事,可父皇还年轻啊。 细想,又觉得不可能,哪里有壮年皇帝自己退位的?当初太上皇也是因为病重才会禅位给父皇。 心里头不禁烦乱得很,京中,远不如江北府安逸。 鬼影卫飞马去探听,不出两天,消息就回来了。 “回太子,魏王殿下算是自己回京的,但是,在他身后不远处,确实也跟着一个女子,策马追行,保持一里路的距离。” “问魏王了吗?”宇文皓问道。 鬼影卫道:“问了,魏王说那女子叫姓周,是江北府知府的千金,跟随他回京的。” “那他不撵走?” “撵过,但周姑娘说上京探亲,他没办法。”鬼影卫道。 宇文皓蹙眉,老三怎么就那么招桃花呢?他都没有。 “他还有多久抵达京城?”宇文皓问道。 “很快,相差半天,到夜里会抵达京城。”鬼影卫说。 宇文皓打发他下 去之后,转身回了啸月阁跟老元说起了这事。 “现在确定姓周的女子跟着老三来,以老三如今那性子,多半也赶不走,听老四说那周姑娘的性子是比较死缠烂打的,到时候若在京中闹出点风声来,传到静和的耳中,只怕不是很好,所以,我琢磨一下,你要不先跟静和打个底,让她知道是周姑娘死追进京的,这样不至于误会了老三。” 元卿凌道:“你说我们会不会反应过敏了呢?” 宇文皓坐下来,略显得烦恼,“主要是父皇传他们回京,是为了禅位一事,若在这个时候皇家闹点不愉快,或者是闹出个悲剧来,咱的大喜事还办不办了?现代的婚礼这么简单,为的就是在京中咱能办个盛大的,到时候丈母娘他们是要过来的啊。说实话,他们现在这样各自安好是最理想的,偏生又杀出个周姑娘来,真叫人烦躁,老三也真是的,既然是不愿意,怎也不严词拒绝呢?” 元卿凌听得这话,笑笑,“若周姑娘的性子如火,以魏王对女人的道行,怎应付得了?不说魏王,就是父皇,当初不也是没办法应对扈妃娘娘吗?” 宇文皓瞧了元卿凌一眼,“你说,我们宇文家的男人怎么都栽女人手里呢?” 元卿凌笑着踹了他一脚,“你还想栽男人手里?” 第1460章 可惜没相机 宇文皓瞪了她一眼,“我现在烦着呢。” 他现在是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啊,因为每一次他期待和老元的大事,最终都会大事化小,好烦躁啊,谁能理解他?他就盼着有一次能顺心顺意,能让他欢欢喜喜地把他老元真正地迎娶过门,不是都说了吗?人生要有仪式感的,他就在乎这个仪式感,怎么了? 元卿凌知道他的担忧,挽着他的手臂安抚道;“你别杞人忧天,这只是那周姑娘一厢情愿,我们也别小看静和的承受能力,她既然决定放下,好好地抚养那些孩子,估计就不会轻易地崩溃。” 宇文皓道:“那你还这么生气啊?” 元卿凌道:“我生气,是以为魏王真带个女人回京,事实上,就算他真的要成亲,咱也管不着,就是希望他不要带回来,起码,也给静和几年时间,是不是?” 宇文皓点头,“嗯,我也是心疼静和的,只不过,我最在乎的,还是咱的婚事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我求神拜佛了。” 元卿凌扑哧一声笑了,“其实就算简简单单,也无所谓,咱在现代也有过婚礼了。” 宇文皓俊脸有大写的不满意,“原则上,那不叫婚礼,就叫一家人吃个饭,你说过,希望你所有在乎的人都 参加婚礼,那这事就是我们今年的重中之重。” 宇文皓踌躇满志,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止不了他。 而他该为自己自私一次了。 元卿凌知晓他心意,便趁着魏王不曾抵京,马上去找静和说说这个事情,先给她打个底,免得到时候忽然知道这事,自己会胡思乱想。 来到静和家中,静和正在厨房里给孩子们做点心,听得元卿凌来,便交代底下的人继续忙,她洗手出来招呼元卿凌。 妯娌二人坐在正厅里,她亲手给元卿凌沏茶,笑着道:“这是之前庵堂里自己种的大茶叶,虽然比不得上品的茶,但也别有一番味道,太子妃试试。” 元卿凌见她沏茶的手法十分优雅,只是双手却略显粗糙了些,可见她在照顾孩子上是亲力亲为的。 接了茶,入口喝了一口,香气不算特别浓郁,但茶味很足,入口则叫人感觉生津解渴。 “好喝吗?”静和问道。 “不错的,还有吗?回头给我些。”元卿凌笑着问道。 “有,我回头叫人给你包一些回去。”静和放下茶杯,看着她,“你特意过来一趟,是有什么事跟我说吗?” 元卿凌斟酌了一下,觉得跟静和说话还是直白一些好,便看着她说:“我听闻三哥也 在回京的途中,只是,江北府知府的女儿周姑娘也追随他回京,这周姑娘呢,是一厢情愿,老五打听过了,三哥完全没有意思的。” 静和静静地听元卿凌说完,脸上没有什么改变,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端着茶的指尖却是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哦!” 她只是哦了一声,便再没说话,一时也看不出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元卿凌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心里难受?” 静和的睫毛飞快地颤了一下,看着杯中的茶水轻声道:“说全然没感觉,是骗你的,但说很难受,也没有,其实我做过准备的,我想他始终是要再娶的,我既然选择了这样生活,就不能再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她放下茶杯,伸手去握住元卿凌的手,眼底有感动,“但不管如何,真的很谢谢你今晚过来告诉我,不然,等他回京真带了个女人,我怕自己或许会比较难以承受,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你们也别再为我担心。” 元卿凌是很心疼她的,但听得她这样说也很安慰,“好,那就不枉我来一趟。” 静和微笑着,“这事把你们吓着了吧?我现在的重心都在孩子们的身上,二嫂其实来跟我说过,说我们俩可惜了,但往事 不可逆啊,回不去。” 元卿凌听得这话,却是心里一动,念头一生却又随即被她打沉,道:“嗯,是的,难不成,还能回到过往吗?” “那是不可能的。”静和说。 元卿凌看着她恬静的面容,“你最恨的,是他知道故知要害你的孩子,而他没有阻止,是吧?” “是的。”静和转了脸过去,眼底泛红,“好了,不说了,我叫人给你包点茶叶!” “行!”元卿凌见天色也晚,就不逗留了,等她叫人包好茶叶,就告别而去。 一路回去,心绪不宁。 回到府中,宇文皓问道:“怎么样?她情绪如何啊?” “她还好,能接受,毕竟,魏王也不是真的与那周姑娘好。”元卿凌勉强笑了笑,道。 宇文皓看着她,“那不是挺好吗?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元卿凌靠在他身边,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魏王当初为什么要这样呢?把路都堵死了,一点余地都不留。” 宇文皓也不免惆怅,“或许,他们是真的有缘无分吧?当初也是强求得来的,现在觉得可惜有什么用呢?不要想了,睡觉吧。” 元卿凌嗯了一声,但心头的念头生出,便强行压下,不禁又会浮现起来。 可不行啊 ! 因为,回到过去改变了一件事情,就会有蝴蝶效应,现在的很多事情都会改变。 她去洗个澡,回来看到老五抱着小瓜子在罗汉床上玩耍,瓜瓜都困了,一个劲地打哈欠,小眼睛朦胧得很,但老五却跟她说着话。 “这一次回来,能带的基本都带了,却唯独忘记带一样东西,那就是相机,爹爹要帮你拍好多照片,不过不碍事,等你姥姥过来的时候,叫她买一个带过来。” 小瓜子的眼睛慢慢地闭上,爹爹的声音好催眠啊,唠叨。 元卿凌把外裳挂好,笑着道:“你带过来也没用,只能拍几天,没电了就拍不成了。” 宇文皓抬起头,“我之前听大舅哥说过,有一种东西叫小型发电机,咱是不是可以买一个回来呢?” “你还是不要做这些惊世骇俗的事了,你真想拍下她某些有趣的瞬间,就学作画,你亲手画她,不是很有爱吗?”元卿凌走过去,抱起小瓜子,轻轻地拍着后背。 “作画啊?”老五有些尴尬,这琴棋书画,他都是会的,但会和精通是两回事,“还是不如相机,到时候叫大舅哥多带几个充电宝吧。” 元卿凌笑着,把瓜瓜抱出去给奶娘,小瓜子晚上还要吃奶,还得奶娘伺候带着。 第1461章 我素来公平对待 翌日一早起来,就听得徐一说魏王半夜回到了,说是要住在楚王府。 老五一怔,“为什么住楚王府?” “他说想住在这里。”徐一道。 “他人呢?”宇文皓问道。 “睡了,还没起呢。” 元卿凌去抱了小瓜子过来小厅,听得徐一和老五的对话,她抬起头问,“他自己来的吧?” “是自己来的,侍从都不带一个。”徐一走过去,伸手轻轻碰了小瓜子的脸颊一下,露出招牌式的露齿笑容,"小郡主就跟露珠似的,可清新了。" 宇文皓打他的手,“眼看手勿动!”他舍不得掐,什么时候轮到他? 徐一撇嘴,“小气,我糖果儿不也给您抱吗?” “糖果儿是本王的干女儿,怎么不能抱啊?”宇文皓白了他一眼,“走,把魏王揪起来请到正厅里去,刚好一起入宫请安。” “是!”徐一转身便去。 元卿凌道:“你让他多睡一会儿吧,昨晚才回到,怪累的。” “我刚好要入宫去,他抵京之后反正也要入宫请安的,便一起走,免得父皇多唠叨他几句,他那倔驴脾气一上来,又得顶撞父皇,再者,我也得问问江北府那边的情况。”宇文皓低头亲了小瓜子一下,甜滋滋的,一抬头见媳妇的脸定在那里,忙地又补亲了一个,讪笑,“不分顺序的, 一样爱。” 元卿凌笑着摇头,“去吧!” 宇文皓欢喜地出门去了,正厅里摆下了早饭,他坐下来和汤阳一起吃,没一会儿,魏王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睡的时辰虽然不多,但随时能精神奕奕,单身狗就是有这个好处。 “老五,进宫吗?我陪你一起。”魏王坐下来,便说道。 “就是叫你一起去的,怎么自己有家不回,非得来楚王府借宿啊?”宇文皓给他倒了一碗豆浆,把早点挪到他的面前问道。 “反正你也知道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魏王仰头把豆浆喝完,往嘴里塞了包点,含糊不清地道:“免得被人借故住进去,我在楚王府,她就不敢来了。” “就这点出息?你不能严词拒绝吗?”宇文皓看了他一眼,给他再倒了一碗豆浆。 魏王用力咽下,又喝了一口豆浆,“只差没动手了。” 宇文皓怔了一下,“不至于吧?” “怎不至于?好话丑话都说了,骂也骂过,就是骂不走,烦死了!”魏王竖起一只脚,铁手往椅子边上一拖,把椅子拖近宇文皓,压低声音道:“丝毫不逊色当年的褚明翠!” 宇文皓看了他一眼,“好端端的,你提这个人做什么?” “让你恶心一下,吃不下饭!”魏王恶意满满地笑着说。 “谈不上恶心不恶心 ,不记得了,快点吃了,吃了出门去,我得问问你江北府的情况,还有那几座城池的事。”宇文皓道。 魏王在江北府和城池之间忙活,日子过得比较简单随便,也没什么讲究的,拿了几个包子起身,“走,路上吃!” 宇文皓见他衣着朴素,加上行动极为粗野,可见在那边也是受苦的,心头不禁隐隐酸了一下,“先吃了吧,吃了再去。” “别矫情,咱以前行军都是这样的。”魏王拉着他就走。 路上,魏王大致说了一下那几座城池如今的情况,民风彪悍,加上对北唐不满,原住民总是闹事,且穷,穷得是叮当响,如今还靠着朝廷的接济。 魏王说到最后,都来气了,悻悻地道:“真恨不得把他们都撵走,滚回他们的北漠去,咱要这几座城池,真是吃亏了。” 宇文皓道:“这需要一个过程,他们毕竟是北漠人,对这几座城池的收与治,都需要有策略地推行,如今江北府和那边通关了吗?有百姓愿意到那边去吗?” “有倒是有的,毕竟江北府条件也差,到那边去还能种植点高山粮食,且有一大片的森林,采点山珍,打猎,都能卖钱。” 宇文皓道:“嗯,过阵子朝廷应该会有政策推出,通婚,贸易经商,尽量把他们北唐化,其实只要谨记, 不管哪一国的百姓,都只求有顿安乐茶饭,日子过得好了,闹事的人自然就少,当然,这事不容易办啊,三十年五十年能同化,已经很好。” 魏王叹了一声,“那地方十分艰苦,当初扈大将军心里还有些不满,因为听得京中说原先父皇有心要把这五座城池给小老十,结果又不给了,背地里骂过父皇一阵子。但他去了那边待了些日子之后,他自己都说,亏得是没给,否则要小老十到那边去受苦,他肯定舍不得。” 他说完,看着宇文皓,“不是我说,以后也不能分封给侄子们,他们若奔赴封地,连我都不忍心啊。” 宇文皓道:“我已经有打算,你和扈大将军暂时守在那边,等他们满十六岁,我就把他们撵过去,不吃点苦,日后如何能成器?” 魏王摇头,“你这个当爹的,实在是狠心,我若有儿女,定然舍不得,就算舍得儿子去吃苦,女儿总归是舍不得的,你倒好,唯一的女儿也送过去。” 宇文皓一滞,“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女儿过去?” “不是五座城池吗?包肯定是不能去的,他是太孙。” 宇文皓拢了一下袖子,“四个人,管五座城池,很辛苦吗?我素来公平对待孩子们。” 魏王冷笑,“说句实在话,现在是四个人管一座城池都辛 苦,你是不知道那地方,民风彪悍,恶人当道,山贼横行,百姓就跟在地狱过似的。” “我大概能猜到。”宇文皓看着他被风霜吹得有些黝黑干燥的脸,“但是这五座城池却不能不拿下来,你是武将,也知道那边地形,不得不说确实是阻挡北漠的一道屏障啊,天上总不会掉馅饼的,要利用这五座城池来遏制北漠人,我们总得有所付出,眼下就先辛苦你们了。” 魏王淡淡地笑了,“我怕什么辛苦?好歹在那边,也算是有个安身之所,也就当做给侄子们开荒开路,扫清一部分的障碍,叫他们以后不那么辛苦。” 宇文皓有些感动,也知道他心里头苦,不想说那些,一路到了宫里头,给明元帝请了安,明元帝见儿子模样都沧桑了许多,心里也不免怜悯了起来,嘉许了几句,便叫他去看望母妃。 刚好遇到孙王夫妇也进宫请安,孙王见到他,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悻悻地道:“你小子倒是越来越健硕了。” 魏王笑着,“二哥也越来越大份了。” 孙王暗恨,一脚朝他踹过去,腿胖且短,没踹中,反而劈叉倒在了地上,像个不倒翁似地站不起来了,还得老五和魏王伸手去扶他。 孙王妃瞧见,捂眼,唉,真的不是她喜欢在外人面前损他,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第1462章 可算把四爷盼来了 随着安王魏王前后抵京,平南王也回来了,入住在原先的肃王府,和太上皇他们住在一块,宇文皓和元卿凌去过几次,那地方真是不能久待,夜夜笙歌,隔几天烧烤,待久了,人就废了。 但是,看到太上皇他们能安享晚年,作为孙子辈的老五夫妇,还是很高兴的,三大巨头也不若往日那般沉重,整个人都俏皮轻松了许多,就连常公公,如今走动也利索了些,那天去的时候,看到他扶着墙,能走百米左右,这意志力真是惊人。 衰老,有什么可怕的呢?只要还和你所在乎的人在一起。 明元帝也终于发现他的梅庄没有翡翠。 他安置好朝中事宜,便叫人去修缮一下梅庄,虽说梅庄在安丰亲王卖给他之前,已经翻新过一次,可用料始终还是差了些的,不够典雅大气,所以,他斥资打算修缮一番,顺带叫人开一块翡翠出来,看看料子如何。 除了裸出来的那一块淡青带绿的石皮,底下全部都是汉白玉,甚至那一块带绿的,也只是染色的,经过一场大雨之后,就剩下一抹惨淡的绿,叫人瞧着十分心酸。 顾司回禀明元帝的时候,明元帝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第一个感觉就是不相 信,伯父怎么会做这样骗人的事?他可是宇文家最能耐的人了,他一言九鼎。 他让顾司再深挖下去,采一块回来宫中,再请了冷静言和一群儿子帮忙看看,还把宫里头玉匠给传召了过来,主要是他不相信伯父会做这样的事。 毕竟,表面的石皮可能是有些粗糙的杂色,但割开之后就未必是那么回事了。 一块带着粗黄淡白的石头摆放在御书房外的院子里,泥土还没冲洗干净,顾司叫人提水过来刷一遍,把泥土和杂草除去,本色和方才没多大的改变,看着像是一块干净的石头。 大家围着石头团团转,其实,老五等人心里有数了,但等于皇帝的新衣,谁都不愿意开口说出来。 安王瞧了一下,说:“这色看着像是黄翡?” “是吗?是黄翡吗?”明元帝仿佛如获救星,连忙就追着安王问,“哪里看出是黄翡?” 安王的眉头纠结起来,“这个……儿臣也不是很懂得,就是看着外层的石皮,略带了熏黄,只怕开了之后,是黄翡也不定。” 他问玉匠,"你看呢?像黄翡吗?" 玉匠本来是跟着大家转圈,且站在了外围,想着能躲过去,殊不知安王忽然艾特他,让他面容陡然 地一僵,看众人的眸光都凝在了他的脸上,不禁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这个……这个看着不是寻常的石头,可到底是什么,微臣一时……一时也没看出来。” “你也没看出来?”明元帝不禁失望,虽然他觉得这就是普通的石头,可还是不信伯父会骗他,一百万两银子啊,梅园除了那些梅花桃花,还有什么值钱的?可花一千两银子去摘种梅花,能漫山遍野都是了,那个庄子,给一万两,能造出两个比他好的,若不是有那些翡翠,十万两都不值得的,怎么值得一百万两? “臣眼拙,实在是看不出来!”玉匠艰难地道。 明元帝的眼睛在几个儿子脸上巡梭了一圈,见他们都露出懵然之色,想着他们也不懂得翡翠玉石,便问冷大人,“冷大人,你怎么看?” 冷静言眯起眼睛,“皇上,臣对玉石没什么研究,但是臣知道有一人通晓,那就是冷四爷,不妨请他来鉴别鉴别。” 宇文皓等人连忙说:“对,冷肆知道,他懂得这个,儿臣听闻他在别的地方开了好多珠宝玉石店,他最是懂得这些的。” “对,请妹夫来。”魏王也说。 明元帝便对穆如公公道:“派人去传他,让他马 上进宫来。” “是!”穆如公公领命。 众人松了一口气,坏人还是让冷四爷做吧。 在等待四爷的过程中,明元帝叫人备膳,一起吃。 这倒是让大家觉得十分意外,一起吃? 孙王当即觉得受宠若惊,毕竟他盼着和父皇一起吃顿饭已经许久了,之前眼见太子妃能和父皇一起用膳,他不知道多嫉妒。 安王抬了眸子,眼底有困惑之色,父皇这番改变,也太大了些吧? 事出反常啊! 虽是御膳,但十分简单,这是明元帝一贯的习惯,极尽简朴的生活,有些事情他做不来没办法,但有些事情能做他就坚持固守。 一道荤菜,几道素菜,加一个汤,一人一碗白米饭,香喷喷热气腾腾的,且是围在一起吃家常饭,这使得这顿饭格外的香。 吃了膳,坐一边去喝了一会儿茶,明元帝心里还在犯嘀咕,也忍不住和大家讨论一下安丰亲王的人品。 “当年献帝爷那会儿,褚家和宇文嫪作乱,是他与太上皇一起平定的,后来打北漠,打得他们好些年不敢动弹,也是他居功至伟,虽说手段有些……出人意表,但大格局是有的,像他这样的人,该是品德高尚,大家认为呢?” “是啊, 是啊!”大家附和,确实,原先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但是经过这几次的私下接触,面具一层层撕开,才知道骨子里头的那抠唆与算计。 那就是一头老狐狸。 明元帝听得他们言语敷衍地说是,心里却越发地没底,他吸了一下鼻子,"实不相瞒,朕这些年也没存下什么私几银子,就买庄子的那些,也是东拼西凑的。" 宇文皓没做声,但凡说钱,他就没资格发话。 倒是魏王豪爽了一番,道:“父皇,儿臣还有些银子,您若是赶着使用,儿臣可都给您。” 明元帝看了他一眼,“算了,孤身寡人一个,留点银子养老吧。” “儿臣也有!”孙王今天很开心,能和父皇吃顿饭,便也献殷勤了。 “你……你那胃口,还不够你吃的,留着给郡主当嫁妆。”明元帝看着大家,像是给自己鼓励一般,说:“朕倒是不缺银子,等把翡翠开采出来卖掉,银子就不愁。” 现场死一般的沉默。 明元帝看到大家都不说话,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亏得这个时候,穆如公公唤了一声,“四爷来了。” 宇文皓猛地起身,大步出去把四爷拉了进来,笑容满面,“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大家都想你了。” 第1463章 没售后 四爷心头警钟大生,皇帝老丈人没什么事是不会传他的,进宫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如今看到大舅哥脸上那鸡贼的笑容,还有殿中其他亲王和冷大人的脸色,联想起在外头看到的那一块石头,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先是依礼拜见了老丈人和大舅哥们,然后直接问道:“父皇是不是想问庄子里的那玉石矿是真是假?”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竖起了大拇指,怪不得人家做生意做这么大呢,就是有胆识,有底气,知道揭穿之后能承担下一切的后果。 明元帝道:“没错,朕叫顾司采了一块回来,就放在院子外头,来,我们出去看看。” 四爷摇头,“不用看了,那就是寻常的石头,庄子里的石山,最值钱的就是汉白玉石,但也不多。” 明元帝直着脖子,顿觉得呼吸困难,“普通的石头?你只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四爷很笃定地道:“不是看一眼,梅庄我去过好多次,整个梅庄整个山头都没有值钱的东西,若有,也定会被人薅得寸草不生,不可能有这么值钱的玉石矿而不开采。” 明元帝呼吸从鼻翼里喷出,“但是,伯父亲口说,底下就是玉石矿,怎么会有假?” 这就关乎人品的问题了,大家一时不 知道怎么接话。 魏王道:“父皇,或许连伯祖父都被人骗了呢?” 四爷笑了,有时候,笑也能表达出了一种叫人绝望的态度来,明元帝的面容当下萎顿了下去,仿佛心头坚固的信念倏然被摧毁了。 伯父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在乞丐碗里抢饭吃吗?他已经够清贫了。 看到父皇这么伤心,大家都齐刷刷地看着四爷,是不是该表示表示呢? 四爷也很慷慨地劝道:“父皇莫要难过,您不是第一个栽他手上的人,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再说,钱财身外物,花去哄得他老人家开心就好。” 明元帝开心不起来,拉长个脸,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怎么到他这里,就没有了? 心情烦恼之下,遣走了所有人,让穆如公公准备车鸾,他亲自去问伯父,如果真没有玉石矿,他想退货。 到了肃王府里头,被请了进去正厅等候,没一会儿,一众老人们来到,明元帝拜见太上皇之后,因着百万两始终不是小数目,也就直接对安丰亲王道:“伯父,是这样的,朕叫人去了一趟梅庄,采了几块石头回来,却发现只是寻常的石头,其中一块是汉白玉,没有玉石没有翡翠,这是怎么回事呢?” 安丰亲王略显诧异,“没有?怎么会没有? 不可能的。” 明元帝看着他,“确实没有,朕已经叫人看过了,且问过冷肆,冷肆说梅庄里确实没有翡翠的,伯父,您……您这不是骗了朕吗?” 安丰亲王不满,“怎么能说骗你?我也不知道的啊,不知者,顶多说大家都被蒙蔽了,怎能说骗?” 明元帝道:“既然如此,朕不要庄子了,退给您吧,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就把一百万两还给朕。” 安丰亲王道:“可以,你不要的话,就退回来吧,至于一百万两……你稍等一下,本王去给你拿,真是荒唐,卖出去这么久了,还要管售后,也只有本王能这样做了。” 明元帝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把养老金给拿回来了,但防着生变故,他道:“那个,若是银票的话,最好是朝廷开设的银号的。” 安丰亲王起身,“放心吧。” 三大巨头面面相窥,炜哥有一百万两?那一百万两不是分下去了吗?几个卫队那么多人,一个人只分得千把两,都中饱私囊了,谁都不愿意回吐。 过了片刻,安丰亲王回来了,递给明元帝一张纸,“一百万两,你把庄子的契还给本王。” 明元帝忙地接过,展开一看,不禁目瞪口呆,“欠条?” “怎么?你担心本王不还给你?”安丰亲王眸色 带了几分冷厉。 明元帝急了,“朕没有这个意思,但您也知道,朕是打算退下来,这笔银子,还是凑的,内府的银子本来就不大够,动不得……” “知道不是内府的银子,是你自己的,那就行了,我先欠着,慢慢还给你。”安丰亲王道。 明元帝呼吸略有些困难,“只是,没这道理啊。” 安丰亲王淡淡地笑了起来,“哦?许你给别人开欠条,就不许我给你开欠条?你满朝打听打听,多少功勋官员手里拿着你开出去的欠条?你派出去这么多张,收一张就不行了?” 明元帝一滞,“这……” 他求救似地看着太上皇。 太上皇别开了爱莫能助的头,百因必有果啊,当宇文家的人,想腰缠万贯地过下半辈子?不可能的,从文皇帝开始,宇文家就是穷的,越高位越穷,他当初也是因为少时候穷怕了,所以才会夺了一个金矿在自己的名下,否则,他哪里有钱给小凤凰啊? 逍遥公帮了一句,“那庄子倒是不错,这么大,又建好了,怡情养性最是合适。” 明元帝马上道:“卖给你!” 逍遥公闷回一口气,空气也突然安静了。 半晌,首辅出面说了一句,“别退了,那庄子很好,什么翡翠玉石都是假的,皇城边上,风 光无限,守着京城的大门,享着繁花馈赠,那是万金都买不来的啊。” 首辅这话,叫明元帝听着还是比较舒服的,退是不可能退了,退回去,银子没拿到,庄子也没了。 看着那张欠条上龙飞凤舞的字,实在是堵心得很,哭丧着脸说了几句,带着穆如公公走了。 他一走,太上皇就说安丰亲王了,“他也没什么银子,退下来之后,内府的银子他动不得,也是够可怜的。” 安丰亲王看着他,“你信他没钱?你信就傻了,我打他主意之前,都调查过才向他下手的。” 太上皇道:“别的孤不敢说,但他在位这些年,实在是没给自己置办什么私产。” 安丰亲王扬袍坐下,“是吗?你叫老六查一下内府和户部他支取赏赐的账,一查你就知道他有多少钱了。” “内府的钱,按说他都花在了该花的地方上啊,且内府每年也没多少银子,这么大的后宫,开销不少呢。” “后宫有多节俭,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多也是废话,你叫老六去查。”安丰亲王说。 太上皇不信,虽说他没查过账本,但是,知道儿子是个节俭的,吃都不舍得吃呢。 为了堵住安丰亲王的嘴,他下了一道旨意,叫怀王彻查这些年内府的账,要不动声色地彻查。 第1464章 高手 怀王接管内府的时候,账目就十分清晰了,他后来还叫人收拾了一番,把支出账列得十分清晰明白,太上皇说要查,也容易,叫人搬着账本就过去。 因不知道太上皇为何要查父皇的账,怀王有些担心,遂叫了宇文皓一同前往。 宇文皓也觉得奇怪,怎么无缘无故查内府的账呢?莫非太上皇对父皇有什么误会了不成? 怀王叫他去,他便尽管跟着去看看,且也得看看内府的支出,给自己积攥个经验。 账本摆下来,太上皇叫了首辅过目,首辅一本一本地翻看,安丰亲王道:“你不用这么麻烦,就看今年的。” 首辅找到今年的账本,账本是分月的,光一个月的都好几本,他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完一个月的,有些眼花缭乱,“这些支出,有什么问题?我看很正常的啊,都是一些必要的支出。” “是必要的支出,你单挑赏赐的部分出来。” 首辅便按图索骥,把内府赏赐的银子列举了出来,抄在另外的本子上。 除了各位亲王府邸的赏赐列抄出来,其他皇室子弟乃至官员的也一并列抄,一年下来,赏赐的银子还真不少啊,不过,好几个府都生了孩子,赏赐也是应该的。 但是,宇文皓首 先就直眼了,看到父皇赏赐给他府中的,“有这么多吗?” 十几条,金额有八万两之多,其中还有米粮之类的,今年就是瓜瓜出生,父皇赏赐过一次,另外还送了礼物,他认真看了看,不对啊,这是去年的,去年父皇赏赐有这么多吗?老元没说过啊? 不止他,怀王也都惊住了,父皇什么时候给过这么多银子?反倒是容月往宫里头送银子补贴呢。 安丰亲王淡淡地道:“然后,再看看开出去的欠条有多少。” 怀王连忙翻另外的账本,那是专门纪录欠条的。 褚首辅对了一下,“欠条应该是真的,只不过,另外账本里记着的是支取了银子,为何欠条不销毁呢?” 怀王怔了怔,“这个……欠条这部分,是穆如公公自己做的。” 太上皇脸都绿了。 合着欠条打下去了,却又在内府支取了银子,支取了银子不给出去,自己藏兜里了? 首辅对着账,道:“欠条有些是给了一部分,例如年前赏给韦太傅做寿的三千两银子,打的欠条,之后有备注给付了一千两,但欠条还是写着三千两啊,没有更改,到今年三月,再支取了两千两给韦太傅,欠条变成了一千两,换言之,这一笔,扣下了一千两不知 所踪。” 太上皇道:“再看看其他的,是不是也这样?” 首辅和怀王两人逐条对,对得眼睛都花了,发现基本都是这样做账的。 怀王抹了一额头的汗,“这个……怎么会这样?我之前没发现这不对啊,毕竟欠条太多,光韦太傅手中其实已经有三四张欠条了,这数我都弄混了。” 安丰亲王问宇文皓,“你父皇给你的赏赐,对得上吗?” 老五直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脸颊有些发热,“差……差不多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账目的事,我不管的。” 他心底大声地喊着,没有,父皇没有给他赏赐这么多,他很清楚,因为关乎银子的事,他都会问问。 太上皇看着怀王,“老六,你呢?” 怀王都哭笑不得了,却还是都维护父皇的面子,“是差不多。” 太上皇怎会不知道孙子说的是真是假?不禁叹气一口,问安丰齐王,“炜哥,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如此隐秘,账本也做得天衣无缝,怎么会被你发现了呢?” 安丰亲王道:“黑影有一位朋友是钱庄里的伙计,他曾告诉黑影,穆如公公是钱庄里的大客,存了不少银子,黑影这厮当时回来吐槽过,说宫里头的太监都能有这么多钱,他却这么穷 ,酸了我一顿,我才叫人去查的,穆如肯定没这么多钱,这些钱是谁的,也不难猜,加上他赏赐多半打欠条,偶尔给的也不多,所以我估摸从这里头下的手段。” 他随即笑了笑,“不过啊,也别太大惊小怪,他没黑国库银子,只是拿内库的银子,那本来就是皇家用的,反正内府每年就这么多银子开销,为了圈点私用的,他不得带头节俭吗?他节俭了,后妃和宫里头的人都得节俭,省出来的部分,他以这个名目拿走,这老小子藏了这么多银子,我不坑他,坑谁啊?” 众人听完,不得不说一句,高手,高手中自有高高手。 太上皇想想也不生气了,毕竟,那是他带头节俭下来的银子,倒是苦了孩子们和后妃,连同宫里头的奴才们。 他苦中作乐,“看样子,倒也是个聪明的。” 逍遥公很好奇,“那皇上这些年到底藏了多少钱?” “几百万是有的,我卖庄子给他,他自己就出了一部分,剩下的都是容月和冷肆补贴的。”安丰亲王道。 大家吸了一口气,好家伙,几百万啊? 安丰亲王补充了一句,“可以说,每年内府的银子,他起码扣下来三成,所以啊,你们不必替他委屈,他有的是钱, 就算退下去了,也够他快活一辈子。” 怀王怔了一下,“退下去?什么意思?” “说的假如呢。”安丰亲王看了他一眼,道。 怀王看了看宇文皓,觉得安丰亲王这解释有些牵强,却见宇文皓一脸的痛心疾首,不禁暗自发笑,肯定是赏赐的事出了问题,和他一样。 他手肘轻轻地碰了宇文皓一下,笑着道:“五哥,富裕啊。” 宇文皓的脸顿时和太上皇的一样绿。 富裕个鹌鹑蛋! 光武器那边就花费了全部家财了,他是真的东拼西凑才把这事做好,表面风光无限,六个孩子各有赏赐还有金矿,但金矿的金子到现在还没见着一两呢。 父皇则相反,表面穷,满世界打欠条,没想自己却藏了这么多私几。 宇文皓第一次意识到当皇帝对他本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能光明正大地圈钱。 也第一次认为,被安丰亲王忽悠的人,都不尽然是可怜的。 而且,他自己这么多银子,怎么就好意思买个庄子还问容月和冷肆?搞不好冷肆也是知道的,否则早知道那庄子没玉石矿,为什么却没阻止父皇斥资百万两买下?他是出了钱没错,可最终也是孝敬了他师父安丰亲王妃。 宇文皓离了肃王府之后就直奔冷宅。 第1465章 皇帝病重 四爷正在院子里头含饴弄狗,见宇文皓进来,他起来拍拍手,叫二哈自己去玩儿,便走过来,“稀客啊!” 宇文皓瞧着他月白风清的脸,道:“有时间玩狗儿,怎不陪龄儿出去走走?” “她睡了!”四爷请他进去,坐下来之后问道:“你来,总不该是来问问我是否陪龄儿,有什么事说吧。” “你知道父皇有私银吗?”宇文皓也不含糊,直接问道。 四爷勾唇一笑,眼底灵动,“知道。” “知道?”宇文皓怔了一下。 “嗯,很意外吗?我做生意的,肯定跟钱庄打交道,对钱庄的大客户,是略知一二。”四爷就差没说出自己有多少银子存钱庄里放贷了,那低调奢华的土豪气度暴露无遗。 “怪不得,你们一起密谋父皇啊?”宇文皓抽气。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不是掏不出银子。” 宇文皓道:“听说这庄子你也出钱了,你出钱来坑你老丈人,令人迷惑啊。” 四爷笑笑,“没事,反正也是落我师父口袋里头,庄子卖了一百万两银子,他们高兴,我便图她一笑也值得了。” 宇文皓从四爷的话来听出了行孝也是有阶级的,像四爷用几十万两银子买师父的一个笑,他这辈子只怕也难以做到。 只是, 不禁又疑惑起来,“既然是为了孝顺他们,你何不直接把银子给他们花了?而且,这些年听闻他们过得也不怎么样,为什么你不接济一下?” “他们不要我的钱。” “为什么啊?”宇文皓不解,"你的银子是腥臭的吗?" 四爷淡笑,“还真是这样,她说,我的钱都是兄弟们刀口下赚来的,他们不忍心要。” 宇文皓有些错愕,不相信他们如此清高。 “但你不是还做生意吗?” “钱归置在一起了,她说怎能分得清楚哪些是杀人的钱,哪些是做生意赚的钱?所以一概不要。” 宇文皓奇异得很,“他们行事如此矛盾啊?既贪财,又高洁。” 四爷沉默了一下,眸色有些沉重,半晌,道:“不是这样的,他们自认为当年杀戮过甚,所以,自己苦些穷些,算是惩罚自己,让自己良心好过一点。” 宇文皓瞪着他,“你信?” 四爷又沉默了一下,“不信,但没找到答案,反正他们不拿我的钱,不止我的钱不拿,逍遥公的,平南王的钱都不拿。” 这真是千古悬案啊。 明明有四爷和逍遥公平南王三个金矿不挖,非得熬穷,什么道理? 宇文皓想了一下,说:“其实父皇有这一笔银子也好,至少,往后他想过 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随心所欲。” 四爷笑了笑,“其实,不会的,这些年,习惯已经深一入骨髓,他依旧会节俭,敛财只是因为他知道宇文家一直都偏拮据,若没点存粮心里就要慌,就好比你,现在就是给你一大笔的银子,你估计也不会乱花。” “那肯定不能乱花,这么多孩子呢,不得存点应急银子啊。” “是的,那是应急的银子,不到万一,轻易不花,父皇当初存银子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可当存到了一大笔之后,他就觉得,什么关头都不是最要紧的关头,人没死,钱就不能动,这个是很多存钱的人的固有思维,说白了,就是守财奴的思维,一不小心,就抠成了守财奴。” 宇文皓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在守财奴方面,也是有潜质的,现在他就舍不得花钱。 他回去之后把事情跟元卿凌一说,元卿凌不禁啼笑皆非,“父皇还真是挺会钻空子的。” 宇文皓道:“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父皇有这一笔钱,我心里头反而踏实,只不过,四爷说他不会花这笔钱,还有,安丰亲王那边也够奇怪的,拿了一百万两,都散出去给了跟随他多年的人,自己回来又继续过苦日子,四爷给他们钱也不要,坚持清 贫,但是你说他们甘愿过清贫的日子吧,也不对,到了咱现代那边,又是开跑车又是买名牌的,太矛盾了。” 元卿凌细细地一想,也就明白了,道:“在现代,他们没有使命没有重担,商业社会,有金钱花费了图个享受是人之常情,但是在这里,他们是皇家的人,不敢带头享乐,做坏的表率,你看,不管是太上皇逍遥公首辅还是父皇,其实也是一样的,不是没有银子,可他就是不过奢华的日子,因为他们知道,由他们开了先河,皇家的子孙就都跟着奢靡起来,此风一长,就收不住了。” 宇文皓被她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过来,亲了元卿凌的额头一下,笑着赞赏,“老元你真是聪明,这么深刻的道理,你都能想明白。” 元卿凌笑着道:“不难想啊,他们的行径摆在这里呢,从表现看本质,不难啊,加上宇文家皇朝从文皇帝开始就极尽抠门节俭,祖训在呢,北唐发展这些年,一直都没能太繁华起来,不敢享受啊。” 宇文皓有些心酸,“那也是真委屈他们。” “不要紧!”元卿凌执着他的手,凝望他,“他们会有舍得花钱的一天,当北唐真正地富庶了,国库充实了,他们就会舍得花自己手中的积蓄,只不过 这一切还得看你,他们能不能享乐,取决于你把北唐带往哪里。” 宇文皓郑重点头,“我必不会叫他们失望。” 元卿凌眸光温柔而沉静,“我知道!” 夫妻两人执手相望,眸色坚定。 庄子的事情之后没几天,宫中传出消息,皇上病倒了,昨天夜里传了御医,今日早朝都没能上,也没叫百官到御书房叫起,只下令叫太子暂时议政。 到了翌日,宫里头下了旨意,传召太子妃进宫诊治,但没传诸位亲王进宫。 太子夫妇带着药箱进宫,到傍晚才出宫来,诸位亲王纷纷来府中打探情况,太子只神色沉重,什么都不说。 安王十分心急,想让母妃去打听打听,但是话压根传不到宫里头去,顾司吩咐下去,没有皇上的圣旨,便是亲王也不能进宫。 安王心里沉了沉,是因为庄子的事吗?父皇受不住打击,所以病倒了? 孙王也以为是因为庄子的事,所以,叫了弟弟们过来府中商议,看能不能筹一笔银子,把庄子买下来,让父皇别再为庄子的事情着急上火。 一百万两,诸位亲王凑一下还是能凑出来的,但是,齐王问道:"有用吗?都没确定父皇是因为这个事病倒的。" 齐王一下子问在点子上了,大家都看着宇文皓。 第1466章 禅位 孙王忍不住问道:“老五,到底父皇的病怎么样啊?” 宇文皓道:“我不懂得医理,但听老元说,估计要静养一段日子。” “是因为庄子的事吗?”孙王问道。 宇文皓抬眸,“不知道。” 安王看着他,“你怎么会不知道?父皇现在什么都跟你说。” “他跟我说的,都是朝中的事。”宇文皓看着几位兄弟着急的脸,其实想叫他们不要担心,但这话在旨意颁发下来之前,总不好说的。 安王狐疑地道:“真不知道?这倒是奇怪,父皇这病来得也奇怪啊,还不许我们入宫探望。” 怀王想起那天在别院里头听得安丰亲王说什么假如退位的事,看了看宇文皓,见他神色平稳,并没有多担心,莫非…… 他没敢问出来,兄弟之间,也是有亲疏的,如果是真的话,那也一定是父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作为儿子的,他自当支持。 而孙王和魏王顺王三人则依旧是忧心忡忡,担心父皇的身体真会出问题。 兄弟几人商议过后,没达成共识,钱自然就没凑起来,只回府里头静静地等待消息。 好在过了两天,父皇终于传旨下来,准许亲王入宫探望。 诸位亲王一同入宫去,于殿中等着。 御医还在里头下针,帐幔重重落下,也看不到里头什 么情况,不禁暗自心急。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穆如公公出来把帐幔掀起,明元帝躺在床上,容色蜡黄,眼窝深陷,诸位亲王上前去瞧见,心头大伤,忙跪下请安。 明元帝瞧了一眼,却仿佛不能言语,只是嘴唇翕动了两下,穆如公公俯身去听,然后对诸位亲王道:“皇上说,叫诸位王爷退下吧。” 孙王急了,跪着上前去,“父皇,容儿臣留在这里侍疾吧!” 魏王等人也跪上去,一同请求侍疾。 明元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艰难地抬起了手,扬了扬,着他们退下。 孙王见状,站起来一手拉住了御医,急声问道:“父皇到底什么病?怎么忽然这么严重了?” 御医犹豫了一下,“这个……皇上开始只是偶感风寒,没想风寒入侵肺腑,这病来得急,需好好治疗才行。” “怎么会这样的?”孙王猛地转头去看着宇文皓,“你媳妇呢?你媳妇看过之后怎么说啊?” 宇文皓轻声道:“老元说的和御医说的一样。” 穆如公公上前道:“王爷别乱,也别慌,有御医照料呢,先退吧,请过安就好,皇上要休息了。” 孙王听得要休息,自然不敢再耽搁,擦了眼泪,又跪下来哽咽道:“父皇您好好养病,儿子告退!” 诸位亲王也都纷 纷告退。 宇文皓跟着出去的,虽然知道父皇不是真的病了,可看到兄弟们这么担心,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因而神色也十分沉重。 安王本觉得有异,但见宇文皓也忧心忡忡的样子,想来父皇是真的病了。 几天下来,明元帝依旧不见好,朝中的事都交给了太子和冷首辅,有老臣想要去请安,明元帝虽准许,却也只让他们远距离请安,不许靠近来。 又过了几天,太上皇回宫来了,这引得大家纷纷猜测,皇上的病是不是很严重了? 北唐明元帝十三年夏,皇帝忽患重疾,御医诊治,说宜静养调理,不宜劳持! 明元帝于五月中旬,宣布退位,禅位于太子宇文皓! 旨意颁发下来,满朝震惊! 此大事,不曾经过内阁商议,不曾经过廷议,且在重病传出来不足半月,直接宣布退位禅位,甚至御医也没说情况特别严重,只说需要静养,这样就下旨退位了雷厉风行得不像是明元帝的作风。 而且皇上这病来得也奇怪啊,太突然了,有人各方打听,听得说皇上以为安丰亲王的梅庄有宝物,斥巨资买下之后却发现没有,一时着急上火,这才病倒的。 这个说法很快就流传开去,但奇怪的是没什么人去骂安丰亲王,因为同时就有很多关于安丰亲王 “光风霁月”的往迹流传,且京中一些老人都还记得,安丰亲王就是这样一个恶名昭彰的人,一个恶名昭彰的人骗了点钱,只能说皇上看不开。 这些流言传到宇文皓夫妇的耳中时,元卿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回来了,这锅没背完。” 不过,也有人提起说皇上早些日子就觉得不舒服了,加上南巡了一次,路上受了风寒,病根未除,这会儿大发出来,是比较严重一些。 人心没惶恐太久,毕竟太子已成器侯,便皇上退位,新君也能迅速接掌朝政,加上内外平定,国内生机勃勃,惊愕过后,大家便很快接受。 钦天监也在旨意下发的当天,迅速选了日子,六月二十是全年最好的黄道吉日,这天,举办登基大典! 时间有些仓促了,所以,国书不断地发出去,快马加鞭送往邦交国,新帝登基的时候,邀请别国来宾参与见证。 禅位旨意在亲王府邸里也是各自炸开不一样的风波,其中以安王府为甚。 安王听到这个消息,脑袋懵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开始,心头充满了不甘,憋屈,无能为力,虽知道自己不可能登上帝位,但到底有过执念,一时半会没办法轻易放下,总想着来日方长,自己最终能定下 心性,安分守己,到最后便宇文皓登基,自己也能云淡风轻,可这也太快了,他一时没能接受。 但慢慢地,他开始恐慌。 父皇的病不知道怎么样,如果泰山崩,那么北唐做主的就是宇文皓,他们往日的恩怨,如今虽说也不提起来了,但他认为是因为宇文皓要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来,但一旦登基,父皇又去了,他念及过往,总归觉得自己是最大威胁,他还容得下自己吗? 这一急一慌之间,安王也病倒了。 恰好,这个时候京中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跟随魏王进京的周姑娘在堵魏王几次不成之后,干脆到了茶馆酒肆里头,花了银子叫说书的直接帮她扬言出去,她非魏王不嫁。 女子公开说要嫁给当朝铁臂亲王,这实在是惊世骇俗的事,迅速地在一两天之内席卷整个京城,大家议论皇上禅位的热度就减弱了,纷纷开始议论起周姑娘和魏王的事来。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起码要扰攘一段日子,殊不知,魏王翌日就已经回应,于青鸾大街坐在马背上大声说:“本王已成亲,今生只一人,不作他人想。” 整个青鸾大街的人都惊呆了,大家都知道魏王已经和离,他如今是孤身一人,那他说的这番话,是不是等同宣告天下,他往后不再成亲? 第1467章 要自己争取 当天,魏王的回应在京城大街小巷到处传说,不管什么版本,最终都觉得是无限的遗憾。 楚王府里头的人,也纷纷议论起这事来,连太子夫妇都忍不住私下两人讨论一番。 “我怀疑,老三是故意没有阻止周姑娘进京的,他就是要找一个契机宣告天下,例如静和行一个仪式把自己嫁给以前的战神一样。”老五说。 元卿凌唏嘘地道:“但不得不说,从此,他们的事将尘埃落定,这或许是最合适的结局。” 宇文皓道:“我倒是认为,未来是充满变数的,谁都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人没死,一切都没尘埃落定。” 元卿凌笑笑,“或许你说得对,或许我说得对,但人生是他们的,只有他们可以做主,不管他们做什么决定,我们尊重就好!” “是啊,是这么个道理!”宇文皓看着媳妇,眉目里盈满了温柔与浓情,“像你我这般幸运的,很少,我们更要珍惜彼此。” 元卿凌回想过往,“我们也经历了不少,好在,互相有一份信任在,才能走过这些风风雨雨。” 宇文皓亲了她一下,眉目里有褪不去的欢喜,“如今登基的日子定下来了,咱得跟那边通通气,得叫他们准备一下,最好是能提前过来。” “你倒是念念不忘这事。”元 卿凌笑他。 “怎能忘记?我相信这婚礼才是你最想要的,家人,朋友,都在你的身边了。”宇文皓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说出来的话先把自己感动得眼底发红,“这是我目前最想要给你的,我不愿意留遗憾。” 元卿凌笑着道:“到底是你最想要这个婚礼还是我最想要啊?我其实……” 宇文皓把手指竖在了她的唇上,“不,你想要这个婚礼。” 元卿凌拿开他的手,眼底有狡黠之色,“我觉得,你会比较……” 宇文皓立刻压住她的唇,把她戏谑的话塞回去。 一番耳鬓厮磨,才放开她略红的唇,眼底柔得滴水,喃喃地道:“你我都想要这场婚礼来证明我们的幸福,幸福是需要证明的。” 元卿凌唇角含笑,眉目含情,“好,听你的,鸡汤五!” 宇文皓沾沾自喜,眼底尽是得意之色,“我是觉得,在适当的年纪,就应该要恣意盛放,总有我们通晓世情大彻大悟的时候,那会儿再低调不迟。” 元卿凌嗔了他一眼,“好,现在你说什么都对,你快当老大了。” 宇文皓拱手,“不敢,不敢,还是娘子当家做主!” 元卿凌看着他调皮的样子,笑了一下,却道:“你还是得做出沉重的模样来,不能表现得高兴。” “这有点绿 茶了吧?还要假模假样地表现出不是很乐意登基的模样吗?” 老五现在是现代用语一套一套的。 元卿凌道:“你忘记了,大家都认为父皇病重呢,你这会儿乐呵呵的,人家怎么想啊?” 宇文皓噢了一声,“对啊,我差点忘记了。” 代入感还是差了点,他的戏还有很大提升的空间啊。 他反省了一下,又道:“不过,也不得不说一句,父皇的戏是真的好,除了脸色是扮的之外,那精神确实是提不起来,气都喘不顺了,如果我不是早知道,只怕以为他是真病了。” 元卿凌道:“这倒不是装的,毕竟没了一百万两呢,换我也得心疼一两年的,这正是最痛的当下呢,怎能提得起气来。” 宇文皓深表同情,“那也是,要换我,这辈子都过不去。” 元卿凌瞧着外头,问道:“魏王在青鸾大街那边喊话之后就没回来,去哪里了?” 宇文皓道:“不知道他,只求着那周姑娘不要上门就是,这当下,撵人麻烦,请进来更不妥。” 真是怕哪样就来哪样,他刚说完这句话不久,绿芽就进来说:“太子妃,有一个周姑娘来了,说是要找魏王,门房挡在外头了,叫奴婢来问问您,是撵走还是怎么安置?” 大家都知道这个周姑娘的身份特殊 ,因而没敢轻易撵走。 宇文皓蹙眉,“瞧我这乌鸦嘴!” 元卿凌笑了,“其实,她在外头巷子堵过魏王几次,没堵成功,迟早是要找上门来的,罢了,请她进来,我跟她说说。” 宇文皓看着她,“你心肠软,别见她一副痴心的样子,就上了她的当。” 宇文皓始终对魏王说的那句话十分介意,就是说这周姑娘像褚明翠。 元卿凌道:“我就算心软有什么用?魏王他又不是听我的,我只是觉得她千里奔赴,不顾一切地追一个不喜欢她的人,有些浪费时间,不想让她继续搅和下去或者去找静和,所以跟她说几句。” 她让绿芽出去把周姑娘请到侧厅里去,稍稍地整理了一下居家慵懒的头发,披了一件外裳,便出去了。 到了侧厅,就看到一个身穿石榴红衣裳的妙龄女子坐在了左侧的椅子上,她手里执着一条马鞭,身材偏高,没有梳发髻,而是扎着几条发辫,头上盘着银饰,系着抹额,脖子上挂着一串璎珞,耳垂上的耳环吊得很长。 她听脚步声,看了出来,她长相很美丽,皮肤偏黝黑,五官深邃,有点混血儿的感觉,鼻子山根高,但弧度优美,硬朗之中,又添了两分柔和,眼睛很大,眼白过多,但眼尾微微地上翘,又不会叫人感 觉凉薄。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长相和气质都很出色的女孩,约莫在十八九岁的样子。 她站了起来,对元卿凌福身,“周智参见太子妃!” 元卿凌把眸光收回,微微笑,“周姑娘好,坐吧!” 许是没想到元卿凌这么平易近人,她怔了一下,有些失神地回应,“好,多谢太子妃!” 失神只是片刻,坐下来之后,周姑娘就直接问道:“太子妃,魏王在吗?我想见见他。” 元卿凌摇头,“他不在府中,周姑娘,你回去吧,他对你无心,别浪费自己的时间,也别叫爹娘担心。” 周姑娘看着元卿凌,坚定地道:“我爹娘知道我来,他们很赞成,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我这样做没有错,太子妃认为我错了吗?” 元卿凌笑笑,“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这句话没错,但你得分对象,魏王心里有人,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争取,他也不会喜欢你。” 周姑娘摇摇头,眉目生光,“不争取过,怎么知道?没有人会永远地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我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有一天他是始终会看到我的,五年,十年,我都可以等。” 这倒是个倔强的姑娘,元卿凌这一刻还真有几分欣赏她。 “我只是担心你浪费了时间,最后却一无所获,虚度年华啊。” 第1468章 交接银子 周姑娘眸色沉静,“我一点都不怕,我只怕一辈子都遇不到那个人。” 顿了顿,周姑娘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以见见她吗?” 元卿凌道:“我不能做主,我不知道她是否想见你,但我认为没有必要,你和魏王的事,与她无关,别打扰她。” 周姑娘以为她故意刁难,脸色有几分讽刺,“她不惜福,那样好的人,她不要,她以后会后悔的,你知道我们江北府有多少女子喜欢他吗?为了能见他一面,宁可在寒风烈日之下,蹲守一整天,等他从营地或者山中回来,见他一面,便足以甜一月,这种心境,怕是你们这些京中贵妇所不知的。” 这充满敌意的话,元卿凌也只是淡淡一笑,“我或许不了解,但我还是那句话,别去找静和,你们的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本来还想着劝劝你的,但是既然你有这份决心,那我说什么也没用,你走吧!” 周姑娘脸带愠色,“她是那样懦弱的一个人,什么都要你们护着,这样的人,值得魏王喜欢吗?” 元卿凌沉下脸来,“你有你喜欢魏王,她有她过日子,你非得人身攻击做什么?不欢迎你,走吧!” 周姑娘站起来,冷冷地道:“看来,京中的人都是这 样,不知喜怒哀乐,只顾荣华面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失礼了,告辞!” 说完,大步出去。 一旁的绿芽听得她说的这番话,气得要紧,道:“太子妃,您怎能忍得了她?” 元卿凌笑笑,“由她去吧,话都上升到价值观上了,也没什么好谈。” 怕她去找静和,所以元卿凌叫汤阳派个人去跟着,汤阳便叫了胡名去,胡名跟随他练武这些日子,也出了几趟差,比较可靠。 周姑娘走了没多久,宫里头就来了旨意,传太子夫妇入宫觐见。 汤阳备好马车,在府门口候着,两人出来的时候便见魏王策马回来了。 日头渐渐偏移,但光芒灼人,照在魏王黝黑的皮肤上,看到宇文皓夫妇要出门,他叫了一声,“哪去啊?” 宇文皓看着他,“进宫,你今日去哪里了?” 魏王翻身落马,大步上前来,“去了京兆府找老七,办点公务。” 宇文皓怔了一下,“去京兆府办公务?办什么公务?” 他轻描淡写地道:“算是老七的公务,叫他把我名下所有全部转给静和,连同分封的田地和庄子,还有我魏王府,全部都不要了,以后回京,找二哥收留。” 元卿凌微怔,魏王府的一些物业,原先闹和离的时候,也分过一 些给静和,但是听得说最终静和是不要他的,后来立功,又给他分封了一些,他看都没看过,如今一股脑给了出去,他……这是真打算孑然一身了吗? “你自己不留点儿吗?”宇文皓问道。 魏王道:“我要来做什么?身外之物,我留着无用,且常年在江北府,往后怕是一年都回不了一次京城,无家累无老人奉养,俸禄够我吃喝的了,她孩子多,日后婚嫁,女孩子要添置嫁妆,男孩要置办产业,少个银钱都不行。” “她要吗?”元卿凌问道。 “不知道,叫老七去办,办成了请他吃酒,办不成揍他一顿,是要吃酒还是吃拳头,全凭他自己的本事了。”说完,魏王就进去了。 宇文皓扶着元卿凌上了马车,帘子一落下,道:"老三这是打算老死在江北府了。" 元卿凌静默,从他处理财产的手法可以看出,确实有这个打算。 但这些事情,旁人不好干预,他自己随心所欲就好。 两人进了宫中,明元帝刚吃喝了宁神药,有些困倦,见老五夫妇来,睡意又没有了。 两人行礼问安之后坐了下来,宇文皓问道:“父皇,有什么事吗?” 明元帝招招手,没一会儿,便见穆如公公抱着一个锦盒进来,锦盒打开 之后,他瞧了好一会儿,轻轻叹气,伸手进去拿了几张,然后便对穆如公公道:“给太子吧!” 穆如公公抱了过去,递给宇文皓,“殿下,您拿着!” 宇文皓伸手捧了过来,低头一看,不禁目瞪口呆,这里头竟是厚厚的一叠银票和存单。 “父皇,这……”宇文皓抬起头看着明元帝,一脸疑惑,这就是父皇的私产吧? 明元帝道:“这些存银,朕给你,但不是给你花费,你得存着,朕这里总共是有三百万两,有一部分放贷出去吃利钱了,这笔银子,你不能花,是留着给皇家应急的,都是朕省下来的,你必须要答应朕,不到万一,不能用这些银子。” 宇文皓和元卿凌对望了一眼,这刚知道他有钱,回头就把钱交给了他们,这…… 明元帝见他发呆,提高了声音,严峻地道:“别一副没见过钱的样子,穷酸得很,记得朕说的话了吗?不能用,也希望不必用,以后顺顺利利交给包子是最好的。” 宇文皓收回心神,把木箱子抱回去放在罗汉床的茶几上,“父皇,儿臣不能拿,这钱您拿回去,往后您想花便花,不必再这么节俭。” 明元帝沉下脸,“叫你拿着就拿着,朕过日子很简单,这些年也习惯了,花 得了什么钱啊?再说这钱也不是给你的,特意叫太子妃一同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笔钱,不能作为你们夫妇应急用,而是作为朝廷,或者是皇家里头有大事急用的。” 顿了顿,“但朕还是希望不必用,就这么传下去,有这笔银子,就有底气,虽说不多,但要真办点事,那还是能办的。” 宇文皓看着父皇语重心长的样子,心里头忽然很难受,眼圈微红,“父皇,您太委屈自己了。” 明元帝让他坐下来,叹了口气,道:“当初五座城池的事,朕是真只是想着让小老十日后远离皇权,他年纪最小,朕疼他过甚,也一时想差了,外人认为朕偏心小老十,但朕那会儿认为太上皇偏心你们,才会闹得这么大,但如今回想起来,也好在是经历了那件事,让朕意识到和你们兄弟太过疏淡了,那天与你们用膳,看到老二开心的那样子,朕心里很是愧疚,所以,朕退下来之后,尽量多些时候陪陪他们,吃顿饭也好,说说话也好,就当一个寻常的父亲,而不是君父,朕也想要享受天伦之乐啊!所以,往日委屈不委屈,也是为国为民,这是没得说的,往后日子纵然简单,却必会称心如意,因为,有儿孙环绕,承欢膝下。” 第1469章 我就是担心父皇 宇文皓眼眶里泛着泪水,感动地道:“父皇,您若愿意,儿子可以每天陪您用膳。” 明元帝含笑看他,“只怕日后你忙于政事,连自己那顿饭都顾不得了,当皇帝就是这样,你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会有,父皇知道你有孝心……” 他的手压在银票上,看了一眼,“朕拿了三万两留作己用,少是少了点,但朕相信几个儿子一人表一点孝心,朕应该也能有个几十万两的存银,虽说花费不多,但没个银子旁身,总觉得不踏实,你们说是不是啊?” 宇文皓正感动着,听了父皇这话,自然点头说:“是的!” 明元帝笑容逐渐回到脸上来,“那就好,朕若是有个五十万两,也踏实了。” 五十万两,差不多是他买庄子出的部分,若能拿回来这一笔,他就满意了。 宇文皓感动完了之后,才回味过来,顿时愕然,看了看箱子里的银票,又看了看老元,这…… 箱子里的钱不能用,但父皇要五十万两,这岂不是还得他再倒贴一部分? “行了,你把这话给你兄弟们带一下,钱准备好就送宫里来。”明元帝得了应答,整个人精神许多了,亏了的庄子,可算是回本了。 元卿凌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过,就这么要搭进去起码几万两银子,她哭笑不 得,但想着父皇存下这笔银子,交到了老五的手中,可见这份心意真的很贵重,不是钱能衡量的。 几万两,凑凑还是能拿出来的。 就这样,夫妇两人抱着银票出宫去筹钱。 回府一数,加放贷的欠条在内,确实有足足三百万两之多,也都是朝廷开设的银号,十分稳妥,若不放心,也可以去兑了银子,存放在地窖里头。 “这是父皇十几年存下来的银子,可见这十几年里头,父皇过的日子何等的节俭。”宇文皓轻叹,他往后也得节俭一些才行啊。 元卿凌道:“不止父皇过得节俭,宫里头的娘娘也节俭啊,怪不得娘娘们还要娘家接济。” 宇文皓想起太上皇和安丰亲王,他们过得也十分节俭,确实应了老元那一句,北唐没脱贫,他们不敢带头享乐啊,这些年,皇族子弟多半能克制,不至于走上骄奢银逸的生活,也是因为有他们作为表率! 宇文皓把银票封箱,锁到库房里头,便叫汤阳去请诸位王爷登门,商量皇家筹备事宜。 他着重叮嘱汤阳,皇家女婿四爷务必到场,而且,请他们的时候,千万不要说是为了银子的事,防着有人不来。 其他王爷那边好说,安王那边是汤阳亲自去请的。 安王正在忧心忡忡,为宇文皓登基的 事情恐慌着,忽然汤阳亲自登门来请,他心头一沉,问汤阳,“请过去是什么事?” 汤阳眼观鼻,鼻观心,“回王爷的话,卑职不知道,殿下只叫卑职来请您,并未透露是什么事。” 安王心里头便更紧张了些,“可还请了旁人?” 汤阳道:“这不知道,卑职只奉命请您。” “什么事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请了谁。”安王想了想,觉得不能去,搞不好还摆下了鸿门宴,忙地摆摆手,“本王有些不适,你跟他说,改天再去找他。” 汤阳拱手,“王爷还是去吧,否则殿下怕是要亲自来了。” “他亲自来?”安王看着他,眸子一厉,“他敢?”若惊扰了颜儿和孩子,便是跟他拼命,也不叫他好过。 汤阳一怔,“王爷这话何解啊?为何太子不敢?” 汤阳只当安王已经知晓太子的用意,心里头不禁直呼厉害。 安王却以为汤阳是在反讽,恼得面红耳赤,“好,本王便尽管去,看他宇文皓能怎么样,你且稍等,本王进去跟王妃说一声。” 汤阳道:“行,那卑职便先行一步!” 安王见他自己先走,道是看准了他不敢不去,更是愤怒,气呼呼地拂袖出去,转入内院找安王妃。 他让安王妃先收拾好东西,备好马车,如果他不能 从楚王府回来,就让她们娘俩马上离开京城,回去江北府。 安王妃哭笑不得,“太子只怕是请你过去谈点事,至于这么严重吗?” 安王道:“他能与我谈什么事?如今定下登基的日子,他眼看就要皇位到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一定会扫清所有的障碍,我曾与他争斗太子之位,他怎能容我?昔日的好,大概也是为了贤名不得不装模作样,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绝对容不下我,这不是危言耸听,你只管听我就好。” 安王妃摇头,“太子不是那样的人。” 安王急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怎能看得清楚?听我的去做,不能冒险,也不能太相信人,他这样做,无可厚非,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做的。” 安王妃微微沉了脸,“你怎么想或者你会怎么做,这都是假设,你会,不代表太子会,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等看登基大典。” “你怎么这么轴啊?你不能让安之跟着我们冒险!”安王恼道。 安王妃把安之放下来,然后站起来看着安王,正色道:“如果他真的要害我们,就算我和安之离开京城,他一样可以派人过来杀了我们,但我信他不会这么做,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真要死,我们一家三口死在一块,不必 说了。” 安王怔了怔,眸色慢慢地沉下去,半晌,“你说的有道理,他要杀我们的话,便是逃出去也无用。” 他转身,到底是心虚了,加上病了一场,脚步几乎都不稳。 策马到了楚王府里头,见诸位亲王都来了,他心头才松了下来,如果老五要杀他,断不会叫其他人来做见证这么愚蠢的。 不禁又觉得自己过于忧思,白白病了一场。 进去之后,他显得有些警惕,和大家一起入座,兄弟之间说了一下话,宇文皓见他没做声,问了他一声,“听说你病了,没事吧?” 安王慢吞吞地道:“没事,我就是担心父皇的病,几宿睡不着,熬病了,吃了几服药,没事了。” 孙王淡淡抬头瞧了他一眼,“放屁,你是担心自己,担心老五登基秋后算账,要你这颗没耳朵的脑袋。” 安王顿时羞怒得面红耳赤,“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几时这样担心过?” 孙王哼了一声,“本王还不知道你?你那点小心眼,小心思,藏得住吗?” 安王怒站起来,“你要这样说,我们就没什么好说了,我走了!” “不能走!”宇文皓连忙叫了一声,开什么玩笑?他走了,岂不是要多凑一份?他站起来拉住了安王,又回头说了孙王一句,“二哥,别说了。” 第1470章 还是便宜了老五 孙王就是偶尔要刺挠一下老四,也没有不依不挠,便都坐了下来。 宇文皓怕他们再起龃龉,也没寒暄了,直接切入主题,“我去探望过父皇,父皇确实是因为庄子的事闹心,郁郁不快,所以才会病倒的,所以我觉得,不如我们凑个几十万两给父皇,让他了却心病,如何?” 孙王立马就道:“那自然没问题啊,要凑多少,咱兄弟几个给就是了。” 怀王没问题,齐王也表示没有难度,老九有些吃力,但是也答应了下来,魏王一屁股坐下来,“我现在整副身家只有五十两,我都给了。” 他是真的把全部家当都给了静和,至于老七那边办不办得妥,如今还没一句准话,可他已经以穷光蛋自居了。 “老四,你呢?”孙王转头问安王。 安王心里头还有小算盘,如果给了银子,父皇就能好,那就未必会退位了,连忙就应下来,“我必定是没问题的,我盼着父皇好。” 宇文皓松了一口气,本以为有点难度,没想到大家都这么豪爽,反而显得他有点小气了,还特意把大家请过来谈。 他想起方才二哥说的话,也觉得老四大概会胡思乱想,便道:“日后,我们兄弟要多聚聚才行,像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免得感情疏淡了,我为人如何,你们也 很清楚的,只要一心向着北唐,那就不会是敌人,这辈子都不会。” 这话分明只是针对安王说的,安王也听出来了,心里顿时觉得复杂起来,因为换作是他,绝不可能这样想。 他不得不承认,老五的贤名,不是营造出来的,他当之无愧。 这般想着,心里头对于他要登基为帝的事,就看淡了一些,但若说全无芥蒂,还是没能马上做到。 散了之后,宇文皓气呼呼地道:“四爷这个渣男,竟然没来!” 到了翌日,他们就亲自送来银票,老六实在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但他私下跟宇文皓说,“我出了这二十万两,你就不要再拿了,我知道你比较紧张一些,然后三哥的份我也出了。” 宇文皓十分感动,“好,五哥也不说别的了,收下你这份好意。” 老六走后,齐王也过来了,拿了十五万两,说了和怀王同样的话。 顺王暂时还没能拿出银子来,说等回到南疆,再叫人送过来,但是他认了十二万,说是替五哥出一份。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孙王,他甩出十五万两银票,厚厚的一沓,胖乎乎的手锤在银票上,看着宇文皓,“哥哥替你出了。” 安王那边,不是亲自来的,叫安王妃登门,送来了十万两,说多出来的份额,就帮 老五给。 换言之,凑五十万银子,宇文皓还没出一文钱,手中就有七十二万了,父皇只说要五十万两,如今已经多出了二十二万,不过,元卿凌还是挤了一下,拿出了八万两,凑够八十万两。 宇文皓晚上看着这些银票,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他们兄弟几人,开始的时候各怀心事,如今,都凝聚在一起了。 就连元卿凌都十分感动,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啊。 八十万两银票送到了明元帝的手中,明元帝只拿了三十万两,剩下的,都退回给宇文皓,“你拿着吧,登基的时候,办一场婚事,办得体面一些,不要用国库和内府的银子。” 虽说皇帝册后大典,可以从国库支取银子,但是明元帝习惯了皇室自己的事,尽量不用国库银子,他希望宇文皓也这样。 宇文皓拿着五十万两银票,啼笑皆非,“这是大家孝敬给您的,儿子不能拿。” 明元帝坚决地道:“拿着吧,给你媳妇置办点好东西,这些年实在是亏待她了,她值得,本来父皇叫他们凑这五十万两,就是要余出一部分给你办婚事,之前给你的那些银子,你是不能用的,知道吗?” 宇文皓摇头,“儿子不能要,如果父皇不要这些银子,那儿子就退回去。” 明元帝气结,“你脑子是 水草做的?银子他们不缺,缺银子的是你,这是父皇为你办的最后一件事,你只管拿着就是,你不要,朕也会给你媳妇,不能再寒酸她了,皇家媳妇该有的荣华富贵,她一天没享受过,反而是终日忧心劳持,为了家事更为了国事,你怎么忍心啊?” 宇文皓眼底发热,跪了下来,“父皇,儿子替老元谢谢您。” 明元帝脸色这才转阴为晴,伸手拉了他一把,“不必,是我们宇文家欠她,要对她说一声谢谢,从她救了太上皇开始,咱们宇文家的力量才一点点地凝聚起来的,朕也被她影响了,你要好好对待她,如果日后胆敢朝三暮四,朕亲自回来打断你的腿!” “儿子绝对不会辜负她!”宇文皓坚定地道。 明元帝嗯了一声,脸色颇有神采,他知道老五不会,但是,能以退位者的身份对继位者说这样一句话,他就觉得心里头很痛快,因为,以往类似于这样的话,都是太上皇对他说的。 末了,他叮嘱宇文皓,“这些银子不能还回去,就当是他们欠你的,如今一次还清,这些年,他们身为皇室子孙,光享受不付出,你一人力挑江山,为他们减轻负担,这些银子,还不清,但兄弟之间也不必计较得太清楚,这银子你拿了,有些人就会心安,这 也是圣旨,你不得违抗。” 宇文皓明白他的意思,说的是安王,确实,拿了他的银子,安王大概就会放心很多。 告退之后,宇文皓拿着五十万两银票出宫去,回到府中放在元卿凌的面前,他大气不敢喘一口,就像是天上砸下来的一只金凤凰,叫人移不开眼睛,想据为己有,但道德还是暗暗作祟。 “要不要?”他看着元卿凌,眸子里闪着期待之色,只要老元说要,那什么道德通通见鬼去,媳妇高兴就好。 元卿凌问清楚这些银子的来龙去脉之后,笑着道:“可以要,但你得跟他们说说,毕竟,这是他们的孝心,无端落在了你的手中,总得叫他们甘愿才行,他们若不拿回去,咱就要吧,毕竟,这是父皇为我们劫富济贫拿到的银子,就当救济了一下我们。” “救济谈不上,咱家也是有金矿的。”宇文皓笑着道。 元卿凌扑哧一声笑了,“这话你可别叫太上皇听到了,他得锤你,谁敢动小瓜子的金矿,他就跟谁急。” 宇文皓虚了一下,“不敢,不敢,老元,银票你拿着,等丈母娘他们过来的时候,带他们吃喝玩乐,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享受着荣华富贵,不会担心你。” “行!”元卿凌笑逐颜开,把银票拿了,这也是老五的孝心了。 第1471章 准备迎接 宇文皓把这事又跟兄弟们说了,大家都说银子既然给出去了,父皇想要给谁就给谁,他们是决计不会再拿回去。 安王那边,也是这样说,正如明元帝所言,安王反而神色轻松了许多,之前的顾忌,基本没有了。 而接下来,宇文皓则和元卿凌商量着怎么去带丈母娘他们过来,本来从镜湖送信去问问就行,但宇文皓认为,还是亲自去一趟。 这事宇文皓没有假手于人,主要是徐一信不过,怕出问题,所以,他让汤阳带着包子去了一趟,让包子直接从镜湖过去,到时候,让包子和他们一起过来。 距离登基的日子,还有小半个月,但是,如果他们能请假,就早一些过来,若不能的话,就叫包子在那边多住上几天。 宇文皓的心情十分紧张,患得患失的,一遍一遍地叫人收拾好院子,所有的家具和被褥都换新的,然后衣裳也要定做几身,好在元卿凌这边大概知道他们的尺码,便提前叫人做了。 元卿凌也亲自去了一趟肃王府,告知太上皇他们,说那边的朋友要过来。 太上皇很高兴,虽然早知道他们是要来参加婚礼的,但是这会儿真要来了,还是十分的期待。 他跟逍遥公褚首辅说:“这一次,咱也 是要尽了地主之谊,叫他们吃好喝好玩好,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北唐的风土人情和新鲜玩意。” 元卿凌闻言,笑着说:“这点不劳您费心,我会安排好的。” 太上皇摇摇头,“不必你来,这事有我们仨就够,毕竟,你也不是很清楚一个人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会有多么的恐慌和无助,你们那会儿要忙了,陪伴的事宜,就交给我们,免得闹笑话。” 元卿凌笑着说:“反正我敢保证,他们不会拆车拆门。” 三大巨头听得此言,顿时一怔,齐刷刷地看着元卿凌,老脸顿时就红了起来,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逍遥公略有些恼羞成怒,“太子妃你不要乱说话,什么拆车拆门?你没亲眼看到,不要冤枉我们。” 元卿凌才想起这事一直故作不知的,不禁讪讪,“呃,我就是打个比方嘛。” 逍遥公不满地道:“那也不能乱打比方嘛,因为在你们那边的时候,车和门真的是无缘无故地被拆过,话说,你们是不是暗中怀疑是我们做的?” 其余两人都盯着她,老脸真的好红啊。 元卿凌顾全他们的颜面,只能是粉饰太平,“从没这么想过,毕竟,拆车拆门都是技术活儿,你们那会儿完全不懂得其中门道 ,怎么能拆呢?” “就不是我们拆的!”逍遥公强调了一句。 首辅红着脸喝了逍遥公一声,“别说了,丢不丢人?” 首辅是看出太子妃心里有数了,再说下去,就是笑话了,但实在也是太糗了。 太上皇心里也有数了,但他厚颜无耻地道:“他们怎么会认为是我们做的?这不可能的事,用脚后跟都能想到。” 他随即把话题一转,问元卿凌,“猪弟知道他们来的事了吗?回头叫她把惠民署的事放一放,多安排点时间,到时候一起去游玩,北唐物阜民丰,空气清新,江山秀丽,值得走的地方多了去了。” 元卿凌讪笑,“好,我会叫她的。” 太上皇多叮嘱了一句,“务必办好这事!” 元卿凌没搭话,总觉得这话题有些尴尬的,抬头瞧了瞧外头,问道:“安丰亲王和王妃呢?怎没见他们?” 首辅道:“带平南王出去玩了,他们如今可忙碌。” “那挺好的。”元卿凌对他们夫妇是由衷的敬佩,也觉得他们可以活得随心所欲一些。 “自然是好的,吃喝玩乐,都是平南王出银子。”首辅笑着道。 首辅这话一出,明白人都是会心一笑。 蹭! 齐王晚上来到楚王府找魏王,进门就嚷嚷,“ 三哥,这顿酒你怎么也得请弟弟了。” 魏王从回廊里探出脑袋来,眉目一喜,“办妥了?她怎么说啊?”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很配合地办理了手续,如今,她是京中小富婆了。”齐王笑嘻嘻地道。 魏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喃喃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有瞬间的泪盈于睫,她愿意收就好,好歹叫他心里好过一点。 “五哥,”齐王回头看到宇文皓进来,高兴地喊了一声,“三哥说请我们吃酒,去哪里吃?” 宇文皓眸色抬了抬,“不去!” “不去?”齐王用手肘怼了他一下,“难得三哥请客,你太不赏脸了。” 宇文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那天没听他说吗?他整一副身家就五十两,谁结账还不一定呢。” 魏王恼道:“瞧你小气吝啬的样子,白白赚了几十万两,就舍不得请我们喝顿酒?” 宇文皓充分发挥了小气吝啬的本质,“那是父皇给我办册后大典,办婚礼的,我不能用。” “你就抠吧,等你真办大事的时候,看谁给你送礼!”魏王悻悻地道。 齐王很大方,“别吵了,我请,叫上二哥他们,再叫冷大人和老红顾司,咱们许久没一起喝酒了。” 在里头的元卿凌听得 这话,愕然,许久没一起喝酒?那他们之前在一起喝的都是井水吗? 不禁笑了笑,趁着他们男人去喝酒,元卿凌也叫人请了妯娌们过府,自从瑶夫人成亲之后,她们也没有一起聚过,那些银子拿了,总得跟人家说一声谢谢。 于是,府中设宴,请了妯娌们过来相聚。 袁咏意没来,说是皇后又不舒服了,她带着姐儿入宫侍疾去。 皇后的病,这些日子总是反反复复的,但这一次听孙王妃说,有些凶险。 瑶夫人问元卿凌,“没叫你去看看吗?” 元卿凌摇头,“我不知道,没人跟我提过。” 孙王妃压低声音,道:“我那天进宫看母妃,听母妃说她忧心父皇退位之后,老五会废掉她,不封她位分,这才急病了。” 新帝登基,册封皇太后也是要新帝下旨的。 换言之,这门心思,和原先安王的心思是一样的了,昔日有害过老五,如今老五真要当家做主了,一个个都胆颤起来了,之前安王忧思过度,病了一场,如今到皇后也病了。 皇后着实会担心,因为如今首辅也退下来了,褚家在朝中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力,自己的儿子一个痴呆一个傻乎乎的,很难指望得上。 元卿凌听罢,笑了笑,“她过虑了!” 第1472章 让她去若都城 皇后着实是担心这点,虽然说按照规矩,她理当是皇太后,但问题是,太子除了死去的生母之外,还有一个皇贵妃母妃啊,封皇太后,一个生母,一个养母,那她还能如何啊? 且往日恩怨点滴都在心头啊。 所以,袁咏意进宫侍疾的时候,皇后就拉着她诉苦,说若是她没有被封皇太后,还不如死了算了。 袁咏意知道她的意思,就是希望她去跟太子妃说说,所以,等皇后诉苦完毕,袁咏意道:“这一切,儿媳妇不能干预,但您实在不必担心这个。” 皇后执着袁咏意的手,眼睛红红地看着她,“本宫知道昔日亏待过他们,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按说太子妃为人大度,不会记仇,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说是不是?” 袁咏意看着她,“母后,您若是觉得昔日亏待过他们,那如今补救还来得及。” 皇后一怔,“如何补救?总不能让本宫去跟小辈道歉。” 袁咏意笑笑,口气略淡凉,“若有不安,道歉又何妨呢?江山易主,往后这北唐天下就在太子的手中,您便是跟新君道歉,并不会屈了您的身份,且您道歉了,太子也不好再记着以往的事,否则就是他 小气,且不孝了。” 皇后虽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是始终拉不下面子,而且,严格算来,她并不算十分对不住太子,加上她是太子的母后,身份摆在这里呢。 袁咏意知道她的心思,并未继续劝说,其实她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压根不在乎她道歉不道歉,也绝对不会报复皇后。 她这样说,只是替太子夫妇觉得不公平,他们应该得到皇后的道歉。 袁咏意伺候她睡下之后,就带着宝姐儿出宫去了。 她没去楚王府,而是回了娘家去,太子一旦登基,想必一定会办一场盛大的册后大典,等同他们的婚礼,弥补当年那个仓促而丢人的婚礼。 元姐姐一直照顾她们,尤其照顾阿四,所以,这场册后大典,她和娘家都该有所表示。 且说胡名奉命一直盯着那周姑娘,周姑娘确实是想找静和的,但是她在京中打听了好久,都没打听出静和郡主的家。 自从她高调对魏王示爱之后,她在京中已经是名声大噪,但是,京中百姓对静和郡主的仁慈之心十分敬重,自然不愿意告知她静和郡主的地址。 就这样乱撞了几天之后,她冲胡名撒火,“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胡名 双手抱胸,冷冷地道:“我奉命跟着你,你一天不离开京城,我一天都会跟着你。” “你是狗吗?疯狗!”周姑娘气得发怔。 胡名面容冰冷,任由她辱骂,周姑娘的骂声仿若打在棉花上,十分没劲,便不管他,转身而去。 胡名也依旧跟着她,她回了客栈,他也就在客栈外头守着。 周姑娘在客栈里气呼呼地推开窗户,窗户临街,刚好能看到胡名,她一怒之下,拿了一个茶壶砸下去,自然也没砸中胡名,胡名也没生气,就这么木头人似地站着。 就这样盯了几天,周姑娘终于放弃了,收拾了包袱,要离开京城,策马出城的时候,却见到了前头巷子里站着一个人,那模样,正是使得她一路追随进京的人,魏王殿下。 他就站在巷子里头,眸光凝视着外边一个牵着孩儿走过的女子,那女子身穿素淡衣裳,长相姣好,正微微弯腰对旁边的孩子说话,脸上带着温柔娴静之色,她眉若远山,鼻子秀巧,不施脂粉却有清丽之色,看似柔柔弱弱,却见眸子里有坚毅沉稳之色。 从殿下看她那痴恋的眼神,她知道此人一定就是静和郡主。 想过她或许很美丽,想过她或 许很出色,但没想过是如此淡雅纯净的一个人,周姑娘仿佛心头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输了。 因为这个女子有一样东西是她永远都不会有的,那就是沉静若水,这份气质,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而她这辈子想到什么,便马上去做,想要的东西,努力去争取,却从不能静下心来分辨什么是该追求的,什么是该放手的。 她如同魏王一般,静静地看着她走过去,慢慢地消失在视线里。 许久,她回不过神来,执着缰绳,任由马儿原地打转。 魏王也见到了她,来到她的马前,周姑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一片殷红,她想要得到这个男人,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魏王看着她,道:“回去江北府吧,然后听你祖父的话,带着你的人到若都城去,如今那里是我们北唐的领土,你一直想证明自己不比男子差,那就到若都城去证明给大家看!” 周姑娘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想让我去给你的侄儿当开荒牛吗?还是希望我嫁到那边去通婚?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都不会答应你。” 魏王眸色淡淡,“本王只是觉得,你既有武将之勇,就不 该拘困于儿女私情,该有一番作为以成全你祖父报效朝廷的赤胆忠心。” “你懂得说我,那你呢?你不是一样拘困于儿女私情吗?你以后不会回去了吧?你会一直在这里痴痴地看着她吧?”周姑娘眼底有泪水泛起,却故作冰冷地说。 魏王道:“不,本王依旧会回到江北府,本王职责在身,奉命驻守边关,守护北唐百姓,只不过,你在山上对本王说的话,大概也是讨好本王吧?并无替你祖父报效朝廷之心,既然如此,本王便没什么好说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看着他玉树般的背影,周姑娘心如刀绞,泪水模糊了双眼,心头刺痛又复杂,执着缰绳策马追上去,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激将法,我不会去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魏王不言语,到了前头的酒馆外,牵了马,翻身策马离开。 周姑娘擦了眼泪,银牙暗咬,策马离开了京城。 胡名远远地看着,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去复命。 他回去把魏王与周姑娘的对话告知了宇文皓,宇文皓有些疑惑,老三叫她去若都城? 那五座城池,若按照分布,若都城是分给小瓜瓜的。 老三打的什么主意? 第1473章 外宾到了 宇文皓等到魏王回来,就揪着他进了书房。 魏王抖了一下袍子,伸手扫了扫被他揪住的地方,皱起了一些,他不满地道:“拽坏了你赔!” 宇文皓看着他,半晌,迸出了一句话,“你变了!” 魏王坐下来,神定气闲,“变什么?只许你往日说穷,不许我今日说穷?” 宇文皓翻翻白眼,“不说这些,胡名说你叫周姑娘带人去若都城,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她十分难缠吗?叫她去若都城做什么?” 魏王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他,“她这股难缠的劲,到了若都城,大有用处,若都城是瓜瓜的城池,就算你日后不让她去,但总要有我们信得过的人先进驻,和扈大将军打个配合,或者互相监督,扈大将军不是她的对手,因为周姑娘和扈娘娘一样的性子,扈大将军就受这种性情的人。” 宇文皓觉得十分意外,“信得过的人?你信得过周姑娘?” 魏王笑了笑,“她这人,性情爽直,有韧劲,深谙死缠烂打的精髓,会为了一件事,愿意死磕到底,这性子啊,随了她的外祖父,我与她相处过一段日子,观察过她的性情,我信得过她。” “她外祖父是谁?”宇文皓问道。 “吴威镇,她是吴威镇的最小的外孙女 儿,但也最得吴威镇的欣赏。” “是他啊?”宇文皓噢了一声,吴威镇他知道,以前在大理寺任职,后调到兵部跟了安丰亲王,之后太上皇登基,他便去镇守江北府,只是,也退下来好多年了,他确确实实是一位忠肝义胆的老将军。 “是的,吴老如今在江北府生活,前些年组建了女子自卫队,别看这周姑娘年纪轻轻,去年就已经被推为女子自卫队的首领,手底下是有一群女兵的,而女兵的所有支出,是江北府周知府用当地财政支出,这些女队主要是为了防止北漠人掳劫欺辱我北唐女子的,这些姑娘杀过不少北漠人的,所以真不能小瞧了她们。” 宇文皓知道大战之前的几年,北漠人一直都恶意犯境,在那样的边城里,这样的犯境,大肆兴兵不合适,由地方衙门组织对北漠人迎头痛击,是最合适不过的,看来,这位周知府倒也是个能干的。 问清楚了缘由,宇文皓就安心了,既然是吴威镇的外孙女儿,老三又极为推崇,那就没问题了。 “你放心,等我回了江北府,会跟她们说明白,若都城是郡主的,日后她们要以郡主为主子。”魏王道。 宇文皓笑笑,“你安排就好,老三,你如今行事真是越发成熟 了。” 而且,他也没有那么木讷死板了,少了锐气,多了沉稳,更多了几分看透世情的不恭,性子比出事的时候开朗了许多。 魏王淡然一笑,“嘴上夸一句不如实际点,请我吃顿酒!” 宇文皓一额头的黑线,看着样子,他要蹭一辈子。 各种破事儿,繁琐事儿,都已经陆续地安排妥当,礼部和钦天监连同内府正在紧密筹办新帝登基事宜。 这天内府的怀王带着人过来,给太子和太子妃量身,定制龙袍凤袍和喜服。 前两天织造处的人把图案定下来,呈给明元帝过目,其中,吉服中包括了衮服,龙袍,喜服,这都是必须马上赶制的,便服可以慢慢来,江宁织造府的人已经快马加鞭地把御用的彩织锦缎,绫罗,纱,缂丝,送抵了京中,接下来,就是几百名织造师父开始日夜赶工,务必要在吉日之前把新帝和新后的吉服赶制出来。 这件事情,内府贡献最大,怀王本来有些力不从心,毕竟,上任至今,还没经办过这么大的项目,好在背后有一个容月,冷狼门的前二当家,她在背后运筹帷幄,冷狼门几乎悉数出动为她奔跑,彩织锦缎和缂丝能这么迅速送抵京中,全靠他们。 除了宇文皓和元卿凌的衣裳,太 孙,皇孙,郡主他们的衣裳也得马上重新赶制,因为,一旦新帝登基,首先封了太上皇和皇太后,其次,便是孩子们。 齐王的京兆府,负责京中治安,开始宵禁,派人巡逻,魏王从中协助,也分担了一下齐王的压力,京中各处客栈,开始盘查,有可疑的人一律驱逐出京城去。 孙王的鸿胪寺也忙碌了起来,准备接待外宾。 顺王和蛮儿则在城外一带巡查,看看有无可疑的人,就连安王都没闲着,带着几个府兵在各处村庄排查。 相反,宇文皓反而是最空闲的,因为,战后国中一时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冷首辅和红叶实在也是好帮手,朝中的事,他们八九能摆平,宇文皓上班就是看看折子,批阅一下。 外宾来得最快的是大周的使者,是陈靖廷夫妇带着儿子大头来到。 宇文皓提前知道了他们来到的消息,与鸿胪寺的孙王一起出迎,直接就把人接回了楚王府,不住在盏馆里头。 好基友多时没见,如今得以重逢,直接就关在书房里头,再叫人备下酒菜,抛弃了各自的夫人孩子,先聚一番。 几杯酒下肚子,靖廷叹息,“没想到,上次一别,你还是太子,今日再见,你便要登基为君,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只盼 着下一次再见面,别是孩儿们成亲才是。” “那不行,那不行,一年见一次,已经是极限。”宇文皓连忙说,说完,怔了怔,“孩儿们成亲?” 他不禁想起和靖廷的约定,心里头有些不安,若他再提起,自己怎么拒绝不会伤害感情呢? 靖廷笑着道:“可不是吗?顶多十来年,孩子们就要成亲了,这十来年也是弹指一挥间啊。” 不知不觉中,大头和点心们已经六岁多了,若早成亲的,十六岁或者十八岁,那不就是十年的事吗? 宇文皓去过现代,知道早婚不好,他肯定不会让包子这么早成亲,所以,讪笑了一声,“还早了呢。” “这随缘吧,年轻人的事,咱老人也管不了。”靖廷笑着道。 宇文皓瞪大眼睛,忙撇清,“我不是老人。” “不是迟早的事吗?反正孩子成亲了,我就退休了,守着神剑安度晚年,和瑾宁到处去走走,过自己的清净日子。”靖廷的心态特别的好。 “退休,那可真是好啊。”宇文皓顿时也向往起来,他要是退休了,和老元到处去玩,一年住在现代,一年住在这里,日子多美啊。 而谁又能想到,这两位昔日叱咤战场神将,时隔几年,竟然会坐在一起讨论孩子的婚事和退休事宜。 第1474章 装修好梅庄 而外头元卿凌和瑾宁郡主带着一群孩子聊天,大头得知多了一个妹妹,十分开心,一直和点心二宝围着妹妹看。 瑾宁郡主看着孩子们感情这么好,也很欣慰,对元卿凌道:“这一路过来,大头知道有妹妹了,不知道多高兴呢。” 元卿凌笑着道:“你们只生他一个,也着实孤独了些,这一次来,多住些日子吧,也让他热闹热闹。” 郡主道:“他可一点都不孤独,玩伴一堆,只不过这是他妹妹,他自然稀罕。” 元卿凌看着大头,虎头圆眼,实在是可爱得很,且有大哥的风范,“小瓜有这么多哥哥疼爱,真是幸福。” 瑾宁郡主笑着说:“除了哥哥,她还有我这个义母,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总之,小瓜也是我和靖廷的女儿了。” 她说着,便过去抱起了瓜瓜,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方才进来的时候,她就先抱了一下,瓜瓜直接冲她笑,逗得她满心欢喜,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元卿凌笑着说:“那自然是的,当日你怀着大头,我怀着点心他们,说过若是一人生女一人生子,结为夫妇,都是女儿,是为姐妹,都是儿子便是兄弟,大头和点心他们是兄弟,瓜瓜就是他的妹妹了,喊你一声义母,也是名正言顺的。” 瑾宁郡主抱着瓜瓜坐下来 ,指腹轻轻地碰摸着瓜瓜的小脸颊,瓜瓜便对她手舞足蹈地笑了起来,露出粉红的牙床,她喜欢得不行,连连说:“这一趟说是为新帝登基来的,可我就是为了我干女儿来的,没白来,没白来!” 她抬起头看着元卿凌,眼底有着温柔的笑意,“我有些礼物是给她的,但还在路上,我们夫妇是策马先行的,你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务必收下。” 元卿凌看着郡主,忙道:“这怎么能够呢?你们能来,我们已经十分感恩,怎还能要你的礼物?”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给孩子的,你只管收下就是,若不收下,就证明当我们夫妇是外人。”瑾宁郡主豪爽,这点与容月相似,送出去的礼物,是不容退回的。 元卿凌感动地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不收吗?好,我就替她谢谢你。” “让她以后自己谢,我等着。”郡主把眸光移回小瓜子的脸上,瞧着那星眸发光,苹果似的脸颊,真是叫人爱不释手啊。 郡主发现没见包子,便问道:“太孙去哪里了?” 元卿凌笑着道:“他去了陪伴老人,过几天就回来了。” “真孝顺!”郡主赞赏了一句。 晚膳的时候,两个男人没有参加,宇文皓带着靖廷去四爷那边,当日筹钱,四爷没出面,躲了起来, 宇文皓还惦记着呢,今日有贵客到,怎能不来蹭他一顿好的? 这主要也是因为诸位亲王都各有各的忙,没人愿意搭理他,只能来找比他更闲的四爷了。 大周贵宾,四爷自然尽力招呼,宇文皓逮到机会就怼他,说那日筹钱没来的事。 四爷开始不搭腔,后来宇文皓内涵得多了,他就反问了宇文皓一句,“你出了多少?” 一句话,把宇文皓怼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然后四爷再问了一句,“不出钱之余,你还白拿了多少?” 四爷问完之后,就等他露出羞愧之色来。 但四爷也太低估宇文皓的厚颜无耻了,只见他露齿一笑,伸手搭过四爷的肩膀,笑容和蔼可亲,“一家人,说这些话干什么?来,喝酒,别怠慢了靖廷。” 相比起冷宅,楚王府就热闹多了,元卿凌请了诸位王妃和元卿屏过府陪伴,且都各自带了孩子过来,孩子们嬉嬉闹闹的,开心热闹得很。 宝姐儿一直说要找包子哥哥,秀姐儿也是如此,以往元卿凌没发现包子这么得妹妹们喜欢,只道他爱骂人,爱管束人,大家都不爱和他玩呢。 好在找不到包子哥哥,也有其他哥哥陪伴,吃过饭之后,在院子里头跑来跑去,雪狼和小虎也跟着闹,整个楚王府,几乎都沸了起来。 容月今晚也 是带着孩子过来的,一子一女,长相漂亮可爱。 如此又过了两天,宫里头便有专人出来府中教导宫规礼仪。 本来一早就要开始学了,但是明元帝认为往后宫里头也没这么多繁琐的事,随便对付一下就行,所以,只遵循祖训,走一走过程就好。 整个京城,整个北唐,眼睛都盯着京城,等待着新旧交接。 太子的仁心贤明,天下皆知,且他领导的班底十分有魄力,民间便有不少名士纷纷开始预言往后的北唐,将能与大月国大周国媲美。 明元帝对外宣称,病情愈发重了些,偶尔接见几位老臣,但通常说不到几句,便说累了,遣人退下,营造出真的病重的样子。 有老臣偷偷地跟御医打听,问皇上是否有泰山崩的危险,御医直言告知,虽没有,但皇上已经没有心力主理朝政的事,必须要养几年才能好。 明元帝同时也叫人把梅庄翻新了一下,砸进去了三万两银子。 扈妃是要跟着他去的,所以,扈妃已经在挑选宫中能带去的人,明元帝的意思是,穆如公公是不跟着去了,他熟悉宫中的一切,且他是担任总管一职,能让新帝迅速熟悉宫中,也能镇住宫里头的人,免得起乱子。 而底下能办事的人,他一律不带走,只带了几个能伺候妥当的人,至 于护卫,则叫顾司点几个武功还好的。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他便传了皇后和诸位嫔妃过来,问她们,谁愿意与他同往梅庄。 本来,他是可以下旨的,但是,他认为也没有必要,梅庄始终比不得宫里头,甚至,比不得他们儿子的府邸,他退位之后,有儿子的,可以到儿子的府邸去享福,岂不是更好么? 除皇贵妃之外,大家都说愿意前往,只是,这到底是不是真心话,也只有她们才知道了。 当明元帝说出,她们可以选择去亲王府邸的时候,便都改变了主意,说先去陪伴一下儿子,再去梅庄侍奉皇上。 明元帝也不强求,道:“行,你们自己决定就好,朕不强求。” 退位,没有帝王的光芒加持,到了梅庄之后,连尊贵的身份都要放下,这自然不是人人都愿意的,加上自从扈妃入宫之后,皇上更是疏远她们,跟着去又有何用呢? 令她们退下,但皇后却留在了殿中,也忍不住说出了她的担忧。 “皇上,臣妾是正宫皇后,一旦太子登基,臣妾与皇贵妃,这位分……您怎么看呢?毕竟,太子还有生母贤妃,虽说贤妃已经死了,可只怕是要追封圣母皇太后的吧?那母后皇太后的位分,又该是臣妾还是皇贵妃呢?总不能太子登基,就册三位皇太后吧?” 第1475章 送走皇后 明元帝一听这种话题,就没什么精神,淡淡地问道:“你想如何?” 皇后抽泣了一声,极尽委屈,“臣妾与您是结发夫妻,往日有错,可臣妾已经改过自新,臣妾是后宫之主,若不册封臣妾为太后,臣妾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而皇贵妃虽说是太子的母妃,但始终是半路才收的儿子,且收了太子之后,她才从德妃之位晋升到皇贵妃,臣妾认为,封她一个皇贵太妃,已经是无上天恩了!” 她说完,见明元帝脸上不悦,忙地又添了一句,“便是按照祖宗的规矩,臣妾也理应是皇太后。” 明元帝道:“既然按照祖宗规矩,你理当是皇太后,那你巴巴地来问什么啊?只等听封不就得了吗?” 皇后嗫嚅道:“臣妾这不是想着,往日对太子夫妇有些……有些严厉,怕他们记在心里头。”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皇上您也知道臣妾,臣妾没有心机,闹的那些事,全凭心头不甘作祟,臣妾都知道错了,您就帮臣妾在太子面前言语两句,哪怕是夺了臣妾的荣华,也得保留这皇太后的位分啊,否则,臣妾真是无颜见列祖列宗。而且,臣妾也不是为了自个,也是为了老八,他往后还得跟着臣妾,臣妾若只封了个太妃,往后 他在宫里头也是被人欺负的,您说是不是?” 明元帝气得要紧,“你把老五当做什么人了?他能欺负老八吗?他疼老八都来不及呢,你满肚子都是怨气,终日想着谁会害你,谁又不待见你,却又不曾看你好好对待过别人,依朕看,就该封你个太妃之位,你和老八一起出宫去投奔老七,让他们兄弟之间也有个照应才好!” 皇后吓得够呛,噗通一声跪下,哭着道:“皇上,这万万不可啊,臣妾贵为皇后,怎能出宫去住呢?” 明元帝眉目冷厉,“你不是怕老八没人照顾,会被人欺负吗?送他去老七的府中,这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朕并未看见你有悔改之心,为免以后给太子妃添乱,朕觉得就该这样做。” 明元帝原先不曾考虑到这点,如今皇后过来哭诉,他忽然意识到,日后如果他离了宫,她又被封为皇太后,是老五的嫡母名分,若她要作妖,真没人能降得住她。 往日是看在褚首辅的份上,不曾废后,如今自然也不会废后,既然不曾废后的话,老五登基她是要被封为皇太后的,这着实是祖宗规矩,她只是做贼心虚了,才会多此一举。 明元帝心头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想个法子,为太子妃和皇贵妃去掉这个后 患才行。 皇后听他这样说,双腿早瘫软,哭哭啼啼,又没话可以申辩,惹得明元帝心烦意乱,叫了穆如公公来请她出去。 皇后不愿意走,穆如公公好一番相劝,说她若是再闹下去,闹得皇上病情加重,这皇太后之位,还真保不住,这样说了,她才愿意走。 皇后一走,明元帝便开始琢磨这事。 翌日,他叫穆如公公去请褚首辅进宫来,他心里头有个主意,但是这事得先跟首辅打个招呼。 首辅听了之后,十分满意这个安排,道:“皇上这个决定是真的好,老臣的女儿是什么品行,老臣清楚得很,若在后宫之中,怕是无人管得了她,闹得后宫不得安生,也委屈了太子妃和皇贵妃。” 明元帝欣慰地道:“首辅对太子妃也是真的好,朕实在是有些愧疚啊,之前连累了你受伤,亏得太子妃带你去医治,否则朕这辈子都不能心安。” 首辅正色道:“皇上万不能这样说,折煞老臣了,老臣遭此一劫,却另有收获,但一切都是有命数的,老臣如今过得很好,皇上别惦记就是。” 明元帝听得他这样说,心里头也高兴的,看着这个为北唐江山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他眼底微红,君臣一场,许多话,尽在不言中了 。 首辅出宫之后,明元帝下了一道旨意,让皇后和狄贵妃迁居皇家东苑,准许八皇子偶尔前去探望,但不能把八皇子带在身边抚养。 此举,看似是十分残酷,叫他们母子分离,但其实明元帝恰好是为了八皇子着想,八皇子跟着老七夫妇,才能过安心恣意的日子,若跟了皇后去东苑,反而会被她利用着作妖。 且也不是真的母子分离,她想见儿子了,可以让老七送过去相聚几天。 旨意一下,皇后大哭大闹了一场,这不啻于是被赶出宫去,只怕连个太妃都封不上。 闹了两天,又是要撞墙又是要上吊的,谁都劝不住,狄贵妃亲自去告知明元帝,明元帝不理会,皇后的性子,首辅了解,他就不了解了吗?真心死要自尽,闹都不会闹,直接上吊就是,还用得着闹吗? 她这样一闹,反而让明元帝坚定叫她迁居东苑是正确的决定。 果然,明元帝不管她之后,她便乖乖地收拾东西,把她宫里头最为贵重的东西都拉走了。 狄贵妃按照圣旨跟着她去的,狄贵妃反而没有不情愿,她很乐意,她十分清楚后宫易主,她要寄人篱下,还不如去东苑。 齐王夫妇送她们去的,袁咏意对她说:“其实,您只要跟太子妃说一声抱 歉,昔日的恩怨都能烟消云散,她是很大度的人,必定不会计较的。” 皇后冷冷地道:“不用再说,本宫不会向小辈道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袁咏意也不再劝。 送她们去了之后,回程的时候齐王对袁咏意道:“其实这样更好,有些事情,若因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烟消云散,何尝不是委屈了五哥和五嫂?而且,那些事吧,这个时候再回头去看对错也没必要了,往后少些来往,便是最好的。” 袁咏意深思了一下,觉得老七说得也对,便释怀了。 但这事,袁咏意还是跟元卿凌说了,元卿凌听了之后,有些啼笑皆非,“我之前说她多虑,是真的,谁有这闲暇记着往日的事?且父皇也惩治过她了。” 身为皇后,她为自己的嫡子谋算前程,手段确实是有些肮脏了,但是,元卿凌确实没放在心上,因为,皇后的手段真的……不是很让她看得起。 而且,皇后做的那些事情,真正伤害的,只有她自己。 元卿凌也把这件事情告知了老五,老五闻言,喝了一口凉水,道:"去了东苑好啊,以后你不用去请安了。" 老五浑然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只是感动父皇的一番心意,父皇真是把每一件事情都给他安排好了。 第1476章 父母来了 处理了皇后的事,明元帝如今就一心筹办退休的事情了。 而外宾也陆续地来到,入住盏馆,宇文皓也开始忙碌,要与鸿胪寺的人一起招呼外宾,大月国,大兴国,鲜卑段氏,大梁,纷纷都派遣了使者前来,周边一些部落小国也有派遣使者,海外的一些国家还没抵达,估计路途遥远,在登基大典之前是来不了的。 不过,想必贺礼会延迟送到。 包包也去了现代,元教授他们尽力拿了一个月的假期,用两天的时间去大购物,古代缺的,尽量给他办妥。 他们以嫁女儿的心态,给女儿置办嫁妆,但其实也不知道买什么,金银珠宝,她那边是不缺的,房子汽车用不上,唯有买一些便利用品,书本原子笔之类的等等。 方妩没有跟着去,之前来是因为元轻舟不曾来过,她作为领路人带他来一趟,现在道路开通了,便利了,她便没有必要去。 不过方妩开车送他们去入口,沟通好回程的日子,她再过来接。 元妈妈十分的兴奋,万分的期待,头一次去女婿家里头,真是不容易啊,别人嫁了女儿,什么时候想去便什么时候去,她这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去。 元教授比较内敛,但眉梢的欢喜期待还是藏不住,一路开车去的时候,元教授便总 是遗憾,说忘记买哪个牌子的酒,忘记给太上皇置办几条秋裤,忘记给他们拿冲晒好的照片。 包包就笑着说:“您别遗憾,下回还能来,您什么时候休假,什么时候再来。” “他每个月都想去。”元轻舟调侃地说。 “那多好啊,每个月都给我们带吃的喝的。”包子幻象着美好的未来。 元教授笑骂了元轻舟一声,“瞎说,就算是在咱这里,也总不好一个月去打搅女婿家一次的。” “那是因为在我们这里,女儿女婿总是回娘家蹭饭,所以就不劳烦老丈人去看望。” 元妈妈如今看开了,也不执着这些问题,“可不能要求这个要求那个,时空穿梭没那么简单,不能总是来往,咱又不是什么神人,还是遵循着点规矩,大事才来,小事就不必总是折腾,那样你妹妹也累。” 她去一次,知道女儿住的地方,知道女儿生活的环境,见过女儿的朋友亲人,这就足够了。 方妩含笑地听他们笑闹,对那个地方,她也有无限的眷恋,但元妈妈这句话说得对的,时空穿梭实在不宜过多的,普通人不能感知时空隧道里的变化,一旦出事,就可能回不来了。 就这样,包包带着现代三位,从镜湖里爬了上来。 鬼影卫首脑罗将军早就带人在这 里守着,看到太孙回来,急忙上前相迎。 元教授夫妇上岸之后,首先深呼吸了一口,感受着古代香甜的空气,再环视四周,这里头的风景,着实是十分优美。 罗将军迎了他们上去之后,便放了飞鸽传书,让京中的太子做好准备。 飞鸽传书回到京城,也不过是两个时辰左右,所以,等同是元教授他们来到北唐不过两个时辰,太子就知道了。 他丢下了一众外宾,策马回府告知元卿凌,然后把元卿凌提前准备好的衣裳带过去,路上可叫他们换了才进京。 元卿凌本来想跟着去的,但是宇文皓说不用,毕竟他策马快跑的,带着老元去反而拖慢了他的脚程,所以只带了徐一去。 元卿凌如今其实也不会拖慢他,但见他兴奋异常地大包大揽,就让他去迎接吧,毕竟,这是他一直期待的大事。 宇文皓出发之前,让元卿凌派人去告知太上皇,说亲家那边来人了。 刚好元奶奶要过去给他们诊脉,元卿凌便顺带叫奶奶告知他们一声。 因为楚王府最近出入的人比较多,所以,元卿凌便对外宣布,说她的义父义母要来。 阿四十分奇怪,去问元卿凌,“元姐姐,你还有义父义母啊?” 元卿凌听得阿四这么问,她也很奇怪,徐一这厮,竟 然没跟阿四说现代的事? 这小子,某个程度上,还真的挺靠谱啊。 元卿凌笑着,“是啊,我年幼的时候便已经认了义父义母,他们住在比较远的地方,平素很少来京城,但我和他们的感情十分深厚,我也是称呼他们为爹妈的。” 阿四噢了一声,“那我得好好帮你招呼他们。” “好,谢谢阿四!”元卿凌笑着,心里也十分的期待欢喜,爸妈能来,确实是天大的欢喜,只是不知道能待几天。 老五出门的翌日晌午,便听得门房和绿芽快步进来禀报,“太子妃,太子妃,您父亲和母亲来了。” 元卿凌正哄瓜瓜睡下午觉,听得门房和绿芽的禀报,微微一怔,这么快啊?就算爸妈没在山上歇脚,一路进京,但是按照脚程,最起码也要今晚才到啊。 但欢喜和期待胜过了一切,她把头发稍稍整理,扯了一件外裳便快步出去迎接。 兴奋的心思藏不住,脚步也轻盈,从回廊转出了正厅,便见下人们拥簇两人进来,她定睛一看,满心的喜悦顿时化作惊愕。 竟然是静候和黄氏,原主元卿凌的父母。 这两朵奇葩躲起来之后,许久没出现过了,元卿凌差点以为他们都死在了外头,怎地这会儿赶回京城来了? 静候夫妇看到她,露出了满 脸的惊喜,远远地就喊了一声,“女儿!” 他们推开下人,快步朝元卿凌走了过来,脸上充分表现出父母看到久别的女儿那种欢喜激动,元卿凌看到他们急急过来,有一种想回身躲起来的冲动。 但满府的下人都看着她,等着看她露出喜极而泣的神情,毕竟,静候夫妇离开京城多年,忽然回来,儿女肯定会十分高兴。 元卿凌只得笑了笑,这也是她最勉强的表情了,不能再多,“父亲,母亲,你们怎么回来了?” 静候一如既往的白面如玉,可见在外的日子里头,过得也十分滋润,上前笑盈盈地看着她,保持着谦谦风度,“我们看了皇榜,说是皇上要退位,女婿要登基了,我们便急忙赶回来,爹爹心里实在是替你高兴,你苦尽甘来了。” 说完,竟有些眼红,一副想要哭的样子。 若不是眼底露出鸡贼之色,元卿凌差点都要信他们这番苦心了。 他说完,伸手拉了一下黄氏,“高兴傻了吗?见到女儿,都不会说话了。” 黄氏笑也是笑着的,因为素来和女儿不太亲近,一时也做不出激动之色来,但也真是欢喜的,看着元卿凌说:“真好,真好,你要当皇后了,你爹就是国丈了。” 黄氏倒是实诚,急急赶回来,目的在这里呢。 第1477章 终于来了 有事躲起来,没事回来当国丈,静候这投机取巧的性子,一点没变,可见有黄氏跟在他的身边,为他抵挡了人生所有的血雨风霜,黄氏看起来比他老很多。 元卿凌把他们接了进去,本来敷衍几句,就叫人送他们回去静候府,但进去之后,静候就一直开始诉说这些年的艰辛,辗转跑了好多个地方,都没办法定居下来,怕朝廷找他的麻烦,到过很多州府,都是住在农村里头,吃不好,穿不暖,住的地方都是十分简陋,说得真是连乞丐都不如。 说到最后,静候声泪俱下,一个大男人,竟忍不住正厅里哭了起来。 他一哭,黄氏也跟着哭,黄氏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里渗下来,黄氏的哭是有一种崩溃式的恣意。 元卿凌叹气,瞧着大哭的两人,偏生又是名誉上的父母,走不掉,只能是宽慰一下,但静候说的那些话,本来是要她给保证的,她却没有提一句。 静候便越发地哭得厉害,倒是黄氏哭了一场之后,便擦干了眼泪,愁苦地坐在旁边,慢慢地又面无表情起来,一如既往。 说来也怪,静候哭了这一会儿之后,元卿凌脑子里倒是有一些影像,十分的真实,都是他们 夫妻这几年的生活,走马灯似的在她的脑海里出现。 他们当初走之前,故知的那孩子就给了别人抚养的,静候始终没说承认不承认,和黄氏躲起来,确实也是在农村里头,可日子久了,感觉没什么危机了,静候就开始作妖,一时和村头寡一妇走得近,一时和村中的小媳妇来往频繁,他们看似是躲难,但走的时候带了银子,日子不成问题,加上静候长得也不错,自然就招惹桃花,长此以往,被人发现了,村中的汉子围着他揍了一顿,也亏得他会武,才躲了过去,否则第一次就给打死。 出了这事,自然就待不住了,又去了别的地方,安分了一阵子,又故态复萌,他说的苦日子,就是被人打了之后要逃,到了新环境又要适应,反正,这几年一直都是这种生活状态,黄氏竟然就这么跟着他,为他劳持家事,照顾他的起居饮食,甚至还要帮他打掩护,有几回人家找上门,静候躲了起来,那些人便揍了她泄愤。 元卿凌自从移植回原先的大脑,虽说也知道自己有一些异能,但是,像这次直接能看到他们过去日子的影像,还是头一次。 静候不愿意回静候府,说是要留在这 里住,满京城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太子是他的女婿,他躲在这里,谁敢找他? 元卿凌自然不愿意他们留在这里,父母马上就要到了,他们留在这里,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因此,叫了汤阳过来,备下马车,先送他们回静候府去。 静候死活不走,汤阳便对他说,府中出入的人多,有人看见了他,想起他往日的行径,少不了是要牵连太子一番,到时候,什么国丈都空谈了。 被汤阳这么恫吓,静候才愿意走。 黄氏就木然地跟着他走,走出去又回头看了元卿凌一眼,那一个眼神,饱含了沧桑与悲愁,也可算是对女儿动了几分悲悯之心,眼泪涌出来,便猛地转了头过去。 元卿凌苦笑,不知道是该说黄氏愚蠢还是说静候可恶,都落得东躲西藏的下场了,还不知自爱,黄氏也是个死心眼,心里头除了夫婿,就再装不下别的了,连儿女都丢下跟着夫婿跑。 汤阳傍晚才回来复命,一脸艰难的样子,“回去之后,老夫人拿着扫帚打了他一顿,他便要收拾东西再过来楚王府,属下差点没拦住,好在,元大人回来了,喝止了他,属下还真没见过元大人这么凶的,往日 只见他斯斯文文,凶起来也真吓人。” 元伦文原先在国子监待过,后来外放当官,明元帝要退位了,便下了一道旨意把元伦文调回来。 元伦文这些年在京中的日子很少,但是对妹妹的事十分关注,在外头尽心办差,累积政治资本,就是要帮妹夫好好治理国家的。 如今刚回来,便见父亲闹事,自然不容忍他。 元伦文在外头当官,有地方官员的气势,这份气势压倒了只靠混吃等死的静候是绝对没问题。 元卿凌高兴地道:“哥哥回来就好,我许久没见他了。” 对元伦文,元卿凌是十分欣赏和敬重的,也盼着他早日能回调京中。 这事解决了,元卿凌就放心了,免得父母过来的时候,还要应酬哭哭啼啼的静候。 差不多到晚饭时候,就听得门外传来喊声,“太子和太孙回来了,把客人迎来了。” 元卿凌抱着瓜瓜带着孩子们急急忙忙跑出去,到了正院,果然就看到老五带着爸妈和哥哥来了,他们手里提着很多东西,大包小包的,穿着她提前为他们做好的衣裳,十分的合适,但显然他们不是很习惯,走路的时候小心翼翼,唯恐踩到。 “爸,妈!”元卿凌抱着 瓜瓜过去,眼底一热,还没靠近,孩子们就涌上去了,直接把她挡在了外头,想跟父母撒娇矫情一下,都没有机会。 府中的人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这就是太子妃的义父义母吗?好温文儒雅啊,像读书人,气质好又有亲和力,比静候夫妇好多了。 门房小声地跟下人们分享,“我方才给他们拿东西,他们竟然跟我说谢谢,人真的特别好啊。” “对啊,那位夫人还给了我一包饼,这饼可奇怪了,用一个盒子装着,里头还有奶酪。” 宇文皓把下人全部遣走,再一个个拔萝卜似的把孩子拽开,“外公和外婆累了,快让他们进去坐下来喝口水,先走开走开。” 孩子们懂事,帮着提东西,包子抢先拿了元哥哥的箱子,霸道地说:“这都是我的玩具,谁想要,我可以给谁,但要听我的话。” 箱子很大,提起来贼沉的样子,但是包子就这么霸着,推了几下提起来上了石阶,骄傲得很。 大家便放弃了其他箱子,去追包子,包子笑嘻嘻地跑着,这一整箱的玩具,他是精挑细选的,可不能随便给了旁人。 靖廷夫妇的孩子大头也在,听得说有玩具,也跟着追,一直喊着包子包子。 第1478章 没收烟酒 孩子们乱闹起来,虎狼也到处窜,雪狼和小虎已经不是小个子了,看着就是成年狼和成年的虎,把元教授夫妇吓得要紧,忙地叫元卿凌,“可不能让孩子太靠近它们啊,危险!” 元卿凌把瓜瓜递给宇文皓,终于可以上前挽着爸妈的手臂了,笑着说:“放心,没有危险,打小养着的,跟他们亲呢。” “真的吗?”元妈妈瞧着还是十分的胆战心惊,见到雪狼和老虎要扑过去,她一颗心就要飞出来,忙地叫孩子们躲。 但看到扑过去之后跟孩子们玩着,确实没有攻击性,这才放心。 一路进去,一路打量着楚王府,装修不是很豪华,但处处古色古香,也颇有生活气息,没有那种等级森严府邸的感觉。 这就是女儿和外孙们生活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度过了许多个日日夜夜,挽紧女儿的手,一阵热泪起,说了不哭,还是忍不住。 坐下来之后,绿芽和绮罗进来奉茶,其嬷嬷的糕点早早就备下了一点,晚膳其实准备好了,但是看着阵势,义母义父许久没见太子妃,肯定是要先叙话一阵子,便端了糕点上来,先垫着一下肚子。 元教授夫妇不大习惯人家伺候,一直忙说谢谢,让府中的人看着十分的亲和。 瑾宁郡主还住在府中,但 今日早早便说过了,府中有太子妃的亲人来,所以他们今晚就在自己的屋中用餐,阿四陪同他们,所以,这会儿他们也没出来。 宇文皓打发了人出去,一家人才能好好地说说话。 元妈妈晕过马车,但如今没什么事了,喝了一杯热茶,又吃了一块点心,整个人就精神多了,把瓜瓜抱了过来,好一番恣意疼爱,如今元妈妈也偏心起来,外孙女实在像极了女儿小时候。 瓜瓜也会哄人开心,苹果儿似的脸上总是挂着可爱的笑容,明眸如星,元妈妈抱着,就不愿意放手了,好不容易元教授才能抢过来抱一下,马上就被元轻舟给抢了过去,还傲娇地说:“看看我外甥女,可想死舅舅了。” 瓜瓜扬起了胖乎乎的小手,嘴里咿呀地说了几声,听不到说什么,但是声音特别的悦耳,元教授忙伸出手去想抱过来,元轻舟急忙便抱走了,元教授讪讪地举着手,“你这臭小子,自己又不生,还抢你妹妹的。” 元轻舟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小瓜瓜的脸颊,宇文皓伸长脖子看过去,又羡慕又嫉妒,他抱着女儿的时候,女儿很少会咿咿呀呀说话,果真是天上雷公地下舅公,跟他舅好了。 这让宇文皓受到了点打击。 元轻舟握住了瓜瓜伸出 来的小手,轻轻地摇着,还哼起了歌谣,瓜瓜越发的开心,笑得咯咯出声了。 宇文皓酸了一把,但见女儿难得会笑出声来,也看都痴了,想伸手去抱,但见岳父也想过去抱,要轮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他,便马上站起来说:“吃饭了,开饭。” 说完之后,他直接伸手去抱女儿,快步往外边走,喊了一声,“传膳!” 元卿凌只顾着和妈妈说话,没看到三个男人的明争暗夺,听得他喊吃饭,忙地站起来,“对,吃饭了,你们也饿了。” 元妈妈笑着道:“饿倒不是饿,午膳的时候老五叫了许多菜,我们都吃不完,不得不说,这里的食材是够新鲜,味道也好。” “喜欢吃吗?多住些日子,你们请了多久的假期?”元卿凌巴巴地问道。 “我们请了一个月,时间够的,放心!”元妈妈温柔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含笑说。 元卿凌舒了一口气,笑着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以陪你们到处走走。” 刚说完这句话,就见汤阳急匆匆地来到,说:“太上皇他们来了。” “啊?”元卿凌一怔,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还想着他们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才去见他们呢。 只是,他们亲自过来,这怎么受得起啊? “对,老夫人 也回来了!” 汤阳话音刚落,就听得逍遥公那大嗓门响了起来,“元小友,元小友!” 这是唤元教授的,元教授有些尴尬地站在廊下,人没见,声音响起来了。 但见得几人转过壁影,出现在面前,元教授见到母亲一身古代打扮,背着一个药箱,仿佛俨然是这里的人了,不禁激动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妈!” 元奶奶微笑地看着儿子,“来了?一路可辛苦了吧?” “不辛苦,不辛苦!”元教授帮她拿下药箱背在了身上,不忘记对太上皇他们三人拱手行礼,“几位老人家,一别数日,我们又见面了,老人家可好?” 太上皇喜上眉梢,声如洪钟,“知道你们来了,好得不得了。” 元教授不好意思地道:“本应是我们去探望您,怎还劳烦您亲自过来了呢?这实在是折煞晚辈了。” 太上皇摆摆手,“不拘这些,不拘这些的。” 他随即就把元教授拉到一边去,小声问道:“带烟了吗?” 元教授一怔,“你们回来的时候不是带来么?这么快就没了啊?” 记得那会儿带了好几条烟回来的,抽这么多可不好啊。 太上皇偷偷看了元奶奶一眼,小声地道:“孤那些被你娘扔掉了,你这一次来,可带了?” 元教授尴尬 地道:“这个……这个带是带了,但是,是留着办婚事的时候……” “妥,孤帮你保管。”太上皇一口应下。 元奶奶听到他们的对话,走过来淡淡地道:“怎么?要老鼠管粮仓吗?管得住吗?” 太上皇讪笑,“这话说得,孤只是保管。” “保管也不行,信不过你。”元奶奶看着元教授,没好气地道:“你说你带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带烟?” 元教授轻声辩解,“这不是要办婚事嘛,喜烟喜糖喜酒的,总要带一些。” 这风俗的事,他也不是很懂,问了医院里头的人说办婚事基本的东西,那都是这些了,喜糖不再说,喜烟总得有,所以,他们就带一些过来,也没太多,就一箱子,想着亲近的人就派一根。 没想到,太上皇却惦记上了。 “没收!”元奶奶板着脸说。 太上皇的脸,一下子拉长了。 出师未捷! 元奶奶说了便马上做,叫元教授拿出带来的烟,全部带回了自己的房中去,谁都休想拿一根。 太上皇瞧着她的举动,也不是很有底气阻止,只是偷偷地找元卿凌说:“你回头偷一些给孤,孤给你打赏。” 元卿凌一直纵容他,但想来奶奶的做法才是对的,便也板起了脸,“不行!” 太上皇的脸拉得更长了! 第1479章 两对父母 但是,等吃过晚饭之后,奶奶偷偷拿了一包烟给元卿凌,道:“你给他拿去,免得终日拉长个脸,像个老小孩似的。” 元卿凌有些愕然,“您不是不给他抽吗?” “不抽这些,也抽烟袋,几十年了,就这点瘾头,哪里真戒得了?能减少就不错。”元奶奶说出这一番话,可见也是经历过一番努力之后才得出的结果,偷着抽,藏着抽,还抽得凶。 元卿凌笑了起来,“我原先也是想着让他戒掉,但是,戒一阵子,又抽起来,实在是拿他没法子了。” 元奶奶叹气,“算了,顺着他吧,但你得跟他说,这一包烟,得十天,一天只能抽两根,不能再多了,可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允许的,这人得了三分颜色就得开染坊,往后无法无天。” “行!”元卿凌握住了烟,应下了,心里头竟然替太上皇高兴,尤其想起他那得不到烟努力拉长的脸,就觉得堵心又好笑。 在三大巨头闲聊了一番,要回去的时候,元卿凌送他们出门,偷偷地往太上皇袖袋里头塞,“别叫奶奶看见,回头她严密看管您就想抽也抽不了,而且,她连我也会恼的。” 太上皇的手指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当下大喜,忙地藏好:“你放心,孤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 这是十天的量,省着点儿,十天之后我再给你顺一包。”元卿凌说。 ‘妥,妥,妥!’太上皇喜不自胜,欣慰地看着元卿凌,到底是不辜负他对她的一番好啊,许诺般道:“你放心,孤一定不会被猪弟发现的,烟屁股孤会埋在院子里头,她发现不了。” 元卿凌扑哧一笑,“瞧您这点出息,您就这么怕她啊?” 太上皇讪讪,“你奶管得凶,而且,她板起脸好吓人啊,像以前嫂嫂管着孤的时候那样,不顺着她还揪耳朵。” 元卿凌大为诧异,奶奶会揪人耳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奶奶的性子比较温和,尤其如今年纪大了,越发的慈爱柔和,对病人有无比的耐心,莫说是对太上皇,就是对小辈都从不曾试过动手,怎么可能会揪太上皇的耳朵? 她看向首辅和逍遥公,两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有些欲言又止。 马车开了过来,逍遥公还是忍不住,眼底带着几分愤慨上前说:“太子妃,你祖母确实……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女人,脾气好,性格好,长相好,对我们也好,你一定要好好孝顺她,我们走了,不用送!” 他笑着退后一步,扬起了手,冲门口里头喊了一声,“猪弟,我们走了,再见,再见,不用送哈!” 元奶奶沉着脸, 站在了影壁前看着他们。 仨手忙脚乱上马车走人。 元卿凌暗自狐疑,她是错过了什么吗?为什么都这么怕奶奶啊? 目送马车离开之后,元卿凌回来挽着奶奶的手臂,笑着道:“太上皇他们似乎很怕您。” 元奶奶说起他们仨,头痛得很,和孙女一路走回去,道:“我凶吧?可也没法子,他们的陋习太多了,偏生又是我去给他们请平安脉,他们的作息,生活,饮食,全部都不规律,动不动就烧烤,动不动就喝酒,动不动就抽烟,动不动就睡在廊下,年轻可以这样,但都这岁数了,还不知道保养自己,你说让人生气吗?” “这个……” “最生气的有一次你知道吗?我大清早地去请脉,衙门里头忙的事可多了,我就想着抓紧点时间,办好了事辰时回到衙门就合适了,到了那边,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躺在凌云阁的羊栏里头,浑身被雾水打得湿漉漉的,就连安丰亲王和那些黑衣卫士也是这样,那一刻,我真是气炸了,所以,一时没控制住,上去就揪了太上皇的耳朵,把他揪醒过来,也就是那一次,他们在我面前就没敢作了,安丰亲王也跟着平南王出去游玩,剩下他们仨才收敛了点儿。” 元卿凌啼笑皆非,这鸡飞狗 跳的退休生涯啊,说好的牧马,种菜,养花呢? “喜嬷嬷管不了吗?”元卿凌问道。 “你喜嬷嬷能管得住首辅,管得住逍遥公和太上皇吗?压根管不住,还净被忽悠出去,想起以前住在别院里头,也还算安分守己。”元奶奶摇头。 元卿凌笑笑,以往住在别院里头,来往一趟需要挺长的时间,所以他们的好多陋习没有发现,但是现在他们住在肃王府,奶奶随时可以过去,距离惠民署衙门几条街的距离,距离近了,缺点就看得见了。 也好,有奶奶镇着,看他们能做什么乱? 元卿凌没说了,挽着奶奶的手臂回去,和家人坐在一起聊聊天,这一聊,就深夜才各自睡觉去。 宇文皓整天都显得很兴奋,在房间里头列了清单,要带他们去哪里玩耍,去吃什么好东西。 “哟,还做攻略啊!”元卿凌凑过去看了一眼,笑着道。 “嗯,我问过汤大人了,哪里好玩,哪里好吃,好不容易来一次,必须要尽兴。”宇文皓认真地说。 “那行,交给你了!”元卿凌亲了他一下,“加油!” 宇文皓顺势抱住了她,“做好了,明天就开始出发,先去护国寺附近的山上走走,拜拜佛,看看风景,晚些我带老丈人和大舅哥去酒馆,喝点酒,看看北 唐京城的夜色,明天带他们去狩猎,满山里走,一定不会无聊。” “行,听你的安排。”元卿凌笑了起来,这节目听起来真是好无聊啊,谁有兴趣呢? 但不忍扫他的兴,他高兴就好。 “明天我会把靖廷叫着一起去,你也叫瑾宁郡主吧,路上有个伴!”宇文皓道。 “可以啊!”元卿凌十分赞成,这好歹一路上还有人说说话,因为她可以预想到,明天开始,爸妈和哥哥都是老五的人了,必定会被他全方位地霸占。 人家可是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的呢。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老五像打鸡血似地带着大家到处转悠,不得不说这个攻略做得十分差,哪怕是去湖边游船,也比这样满山钻好一些。 但是,老丈人他们也是很给女婿面子了,走得累坏了,也还要欣慰地看着女婿竖起大拇指。 到了第四天要出门的时候,元妈妈其实都不想去了,累得慌,但见女婿兴致勃勃地安排了今天的行程,说是要到城外的梅庄去走走,她只好同意。 众人出了门口,刚要上马车,便见一辆马车哒哒哒地开过来了,马车还没到,帘子就掀开了,露出静候那张欢喜讨巧的脸,激动地冲宇文皓就喊了一声,“女婿!” 元卿凌听得这声音,脑袋都发麻了,OMG! 第1480章 退位 马车停了下来,静候即刻跳下来,疾步上前握住了宇文皓的手,笑容堆在脸上,继续维持着那谄媚的笑,“女婿,你还在府中就太好了,我刚好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这一声女婿,让元教授和元妈妈顿时警惕起来,但随即也想起凌儿原身的父母,从方妩的口中听过一些他们的事,也知道是不靠谱的。 他们不做声,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看着。 静候下了马车之后,黄氏才下马车,她倒是没太讲究,直接跳了下来走到元卿凌的面前,等着元卿凌先问安。 元卿凌只得道:“来了?” 黄氏便嗯了一声,“陪你父亲来的!” 她瞧了一眼元妈妈和元教授,见他们气度内敛,便道是朝廷的官员,微微点了点头。 元妈妈就见她和凌儿相处的模式比较淡漠,想来平时不会亲近,一时,心里头有些复杂,虽说不盼着女儿多一对父母,可若有人对她好一些,总是好事。 宇文皓看着静候,道:“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本王要出门去,有客人在呢。” 静候见宇文皓在乎这些客人,便对着元教授和元哥哥拱手,“失礼,失礼,不知道您在哪个衙门任职啊?” 他离开京城的日子有些久远了,京中哪些是红人大官,哪些被揪下来,他还真不知道,尤 其这两人,以前也没见过,不敢随便得罪的。 宇文皓冷眸,“不要问太多,有什么事等本王回来再说。” 静候谄媚的笑凝固在唇边,却马上又扬了起来,躬身,“好,好嘞,你先忙,我在府中等你。” “不要等,先回去!”宇文皓蹙眉。 静候压手,妥协道:“好,好,那我便先回去,你晚上回来,到侯府来一趟,不然,我明日还来。” 宇文皓不搭理他了,请了元教授他们上马车,出发。 马车上,气氛一时沉寂,在元教授的观念里头,一直都把宇文皓当做女婿,而不是一朝太子或者是即将登基的皇帝,而宇文皓自己也没表现出这方面的霸气来,可看到他对静候说话的态度,语气,那上位者的气势就表露无遗,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女婿,是一朝帝王,一国之君! 而他,依旧谨守本心,像寻常的女婿一样孝敬他们,这份心,着实是难能可贵啊。 不自觉地,看宇文皓的眼底,便多了几分柔慈和欣慰,原先多少总还有些不确定女儿是否真会幸福,但如今,他没有不放心了。 宇文皓今日出游回来,去了一趟静候府,元伦文接待了他,让他放心,今天只是一个意外叫他跑了出去,以后不会了。 元伦文办事,宇文皓信得过,但是,他也 得给静候警惕几句,他往日犯下的那些事,京中的人还没淡忘,让他收紧自己的尾巴,别太跋扈。 静候听了女婿的严厉呵斥,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国丈的身份。 宇文皓差点没被他气死。 “这个国丈,”静候见女婿没说话,继续道:“其实按照规矩,我肯定是国丈,但是,你封的,和我名誉上的,总是有差别是不是?如果你封了,那往后京中谁还敢提往日的事呢?母亲年事已高,我不能总是离京,总要守在她的身边孝顺她,我不是为自己着想的。” 这番话,与皇后说的话,同出一辙,可见,都是一类人。 宇文皓直接没搭理他,让元伦文盯着他,别叫他在外头乱走乱说话。 静候在宇文皓走后,悻悻地骂了几句,“若不是当天本侯设计,你今日怎会有五个儿子?又怎能被封为太子,再等登帝位?” 元伦文听了这话生气得很,但没说什么,默默地进去禀报了祖母。 半晌,老夫人请了他来,叫人把门关上,抡着一条拐杖就朝他扑打过去,打得他抱头鼠窜,却出不得门去,生生挨了好几下,昏过去了。 来自儿子与母亲的震慑,这才叫静候安分了些,免得他在大日子的时候出什么乱子。 老夫人有言在先,如果他说错了一 句话,或者做了出格的事,马上把他送出京城,送回原先被人殴打过的村子里头去,让人家日夜揍他一顿解气。 静候知道母亲是个有魄力的人,说到做到,遂不敢造次。 静候老夫人亲自去了一趟楚王府,找到元卿凌,让她放心。 元卿凌引荐了父母与老夫人相见,说了老夫人之前如何护着她,如何对她好,说得元妈妈十分感动,站起来就要对老夫人拜下。 老夫人疑惑他们的身份,元卿凌告知老夫人,说是她最近认的义父义母,老夫人没有表现出怀疑来,反正,对孙女的很多事情,她都摸不透,她知道不该问的事,就不要问,安安分分地当一个老人,颐养天年。 老夫人留在府中吃了顿饭,单独跟元卿凌也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大喜事。 “嫁妆不多,但都是祖母的心意,你务必要收下的,别的一句不必多说了。”老夫人不容反驳地道。 元卿凌看着她,泪盈于睫,“这都是您辛苦存下来的养老,孙女怎么能拿呢?” “拿是必须要拿的,不必说了,再说我就生气。”老夫人故意板起脸。 元卿凌靠在她的肩膀上,心里头暖烘烘的,她真的是,何德何能啊? 老夫人走了之后,元卿凌和妈妈一起说了会儿话,得知老夫人给元卿凌置办了嫁妆 ,元妈妈也很感动,叮嘱元卿凌,一定要好好孝顺老人家。 静候府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元妈妈也都了解了,着实不让人省心啊,好在,孙子孙女也争气,儿子不孝不义,随他去吧。 就这样,在各方的紧密筹备之下,明元帝退位了。 退位之前,他拖着“病躯”上了一次早朝,最后一次接受百官的跪拜。 而这一次,褚首辅和逍遥公都有来上朝,三公尊位,朝上免跪,明元帝还特意赐座,当着百官的面,赞颂与肯定了他们为北唐江山的付出。 这君臣离别,总归是伤感的,老臣们纷纷痛哭。 明元帝看到大家对自己的恋恋不舍,心底不由得生了自豪感,他一直认为自己当皇帝当得不好,但他们的态度,是对自己最好的肯定。 如果不是太上皇后来在他面前说了一句,他退位那会儿,有几名大臣甚至发誓等他泰山崩了要殉葬,他还会一直骄傲自豪下去。 明元帝没在早朝逗留太久,因为他坐在龙椅上,也是老五一直扶着,大家看着他也辛苦难受,怕他身体撑不住会晕过去。 毕竟,皇上看起来真的很虚弱。 老五扶着他站起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百官,缓缓地举起了手,挥手,转身,再回头,一朝帝王渐渐步下了北唐的政治舞台。 百官跪哭! 第1481章 要离开楚王府了 随着明元帝退位,新君登基的事也变成了主要的事情。 虽然这阵子都是在忙这个事情,可如今就变得尤为紧要,太子不能再住在楚王府了,要先搬进来宫里头,入住东宫。 搬离楚王府,这对楚王府里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极为艰难的。 阿四就先哭了起来,因为,她不可能跟着进宫里头去住,或许可以进去暂住,但不能在宫里头安家。 这些年跟在元姐姐的身边,已经把元姐姐当做了自己的家人,忽然要分开,她心里是很崩溃的,也亏得早有了心理准备,这些日子徐一也不断地跟她说这个事情,不然的话,她更难以接受。 宇文皓夫妇对楚王府更是有太深厚的感情,这府邸,日后大概也不会赐给任何人,或许等孩子长大了,要赐府了,才看赐给哪个。 但若不是自己的儿子,宇文皓肯定不会给的,这里承载了许多他和老元的美好回忆。 宫里头教规矩的嬷嬷已经回去了,往后宫里头没太多规矩,因为,不会有其他的嫔妃,什么尊卑也不会分得太清楚,就家常过日子。 临别前两天,两人都睡不着,半夜起来掌灯,走遍了整个楚王府。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花草,每一块石头,每一座建筑,都是刻入了灵魂里头。 走到她 生点心们的手术室,宇文皓停下了脚步,这里的门里门外,差点让他和老元生死相隔,这是他最大的噩梦,至今,想起那一幕,依旧觉得惊心动魄,也是到了这一刻,他都没办法真正原谅母妃。 两人走了进去,灯火照着每一个角落,曾经有的血腥气息,如今嗅不到了,阴寒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回来的时候,经过凤仪阁,那是老元初初来到的地方,这里头,也有老五不想面对的记忆,但那会儿,他并不知道这个负伤也要出去救人的女子,就是他以后相伴一生,至死不渝的人。 离开凤仪阁,回到了啸月阁,廊前夜凉如水,宇文皓执着元卿凌的手,黯然道:“这里,真舍不得啊。” 元卿凌依偎在他的身边,“不用舍不得,我们偶尔也可以回来住一下,楚王府,永远还是咱们的那个楚王府。” 宇文皓振作了一下,“是啊,可以回来住一下,也没说规定皇帝一定要每天晚上都睡在宫里头,且距离宫里也不远,甚至吃了晚膳,还能相伴出来走走。” “是啊,散散步,带孩子们溜完,回来探望一下阿四和汤大人。” “是的,他们要继续住在这里,楚王府不能没人住。”宇文皓喃喃地道。 “是的,他们的宅子 很漂亮,估计他们也不愿意搬走。”元卿凌说。 阿四和徐一的小宅子,十分的温馨,一家三口的生活,其乐融融。 汤阳自从认了其嬷嬷为义母,家里头也有了烟火气息,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个单独间,隔开了院子,分了几个房间,地方不算大,但精致,且是与楚王府相邻。 有他们守着楚王府,宇文皓放心的,他们在,这个家,就仿佛不曾散过。 回了房中,东西已经打包了一半,都是他们的衣裳物品等等,堆得罗汉床都满了。 绿芽和绮罗还在收拾着冬天的衣裳,因为如今穿不上,可以先打包了。 “都这么晚了,不要收拾了,回去睡觉吧!”元卿凌对她们说。 二婢转身看着他们,眼底都有复杂之色,因为汤大人透露过,太子妃不想带她们进宫去。 “怎么了?”元卿凌问道。 绿芽红了眼圈,“太子妃,奴婢和绮罗,是否可以随您进宫?” “你想进宫吗?”元卿凌问道。 两人都点头,“奴婢自然想跟着太子妃您。” 元卿凌笑着招呼她们两人过来坐下,老五见她有话要说,便出去隔壁看闺女去。 元卿凌看着她们,道:“其实,我不想带你们进宫去,我希望你们留在王府,我会叫其嬷嬷给你们张罗一门亲事,说实话, 你们的大事其实早就要办了,但这些年,嬷嬷也问过你们几次,你们都不愿意嫁出去……” 绮罗抽泣着说:“太子妃,奴婢不想嫁人,嫁人就要离开楚王府,而且,嫁人不一定能过得好,奴婢跟着您,日子舒心,三餐温饱,奴婢不想离开。” 绿芽也道:“太子妃,奴婢也不想离开,奴婢和绮罗姐姐一样,跟着您就好。” 元卿凌看着她们,“傻姑娘,你们难道就不希望有个人能陪你走一辈子吗?” 绮罗面容苦涩,“太子妃,现实里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啊?嫁给贫寒人家,少不了是要担忧三餐,但凡日子过得去的,三餐温饱了,就会寻思纳妾,像太子那样,一辈子只对您一个人好的,世间罕见,奴婢没有这个福分,找不到,也不愿意找。” 她们都很清楚,楚王府里的夫妇,是神话般的存在,她们没这个福分,可以找到一个一辈子只喜欢她一个人的男子,贫寒家里头的三顿辛劳,和小富人家里的妻妾争斗,她们都不愿意,还不如留在太子妃的身边,至少,太子妃这些年对她们是真的好,没拿她们当奴才,倒像姐姐似的。 元卿凌之前没自己出面去帮她们找夫家,就是这个原因。 人心隔着肚皮,或许娶她们的时候,看在她的份 上,或许会表面上对她们好,可往后呢? 她希望她们能像阿四一样,经过相处,渐生了感情,再结为夫妻,这是最合适的。 这一耽误,她们年纪也上去了。 如今,不带她们进宫,也着实不好。 所以,元卿凌斟酌了一下,道:“行,你们既然愿意跟着我,那就跟着去进宫去。” 二婢听了大喜,连忙站起来福身谢恩。 她们走了之后,宇文皓抱着瓜子回来,说:“今晚我们带她睡。” 元卿凌看孩子睡得很沉,笑着道:“睡得好好的,你抱她做什么啊?” “跟咱一张床睡啊。”宇文皓笑着把孩子放到床上去,回头问道:“她们要跟着进宫是吗?” “嗯,我答应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在床边坐下来,压着声音,“其实,府中的人,能带进去的不多,她们两人就带着吧。” 府中好多下人,都是成了亲的,或者夫妇都在王府里当差,自然不好带进宫里头去,确实如老五所言,能带的不多。 其嬷嬷如今也不好带进去了,要照顾汤阳和火哥儿胡名,他们办差也忙,总要有个人打点。 至于火哥儿他们,更不能带,除非当了太监,若说当个禁军护卫的,他们如今也没有这个资格,先让汤阳多带两年,给他们寻一门亲事再说。 ” 第1482章 迁入东宫 东宫那边,早就已经叫人收拾干净,所有东西都换上新的,内府库房由怀王掌管之后,银钱暂不缺,虽说太子只在东宫住几天,但是东宫不会丢空,因为,相信登基不久,就要册立太子。 太孙名分毕竟是早已经定下了的。 迎太子进东宫,本来也是大典,但是,宇文皓下令一切低调进行,百官不必相送,登基大典在即,没必要再扰攘一番。 但纵然如此,诸位亲王夫妇们也纷纷前来护送,这也是要告知天下百姓,皇家兄弟,和睦相亲,诸位亲王,也会继续效忠新帝,不会再有兄弟不和的事闹出。 元家父母今日暂且不进宫,明日再由汤阳和徐一送进去。 太子夫妇收拾整齐,拖家带口,在诸位亲王王妃相伴之下,走上马车。 元卿凌尽量不去想告别楚王府的事,就好比她跟宇文皓说过,往后什么时候想回来了,还能回来住几天。 所以,这不是告别,这里始终是她的家。 楚王府驮出去的东西着实也是寒酸,除了衣物之外,像样的一件古董珍宝都没有,便是衣裳也不多,连同孩子们的东西在内,两辆马车就已经拉全了。 这有一方面的原因是有些东西没有拿,再 一方面,大件的物什便是用习惯了,也不想拿,该在楚王府的东西,就留在楚王府。 所有人都没哭,这毕竟是好事,便是偶尔的伤感,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表露出来。 连阿四都强忍住泪水,含笑相送。 却没想到徐一这个糙汉子,竟然哭了出来。 楚王府是他成长的地方,他的主子住在这里,他在这里成亲,生了女儿,虽说他还会继续住在楚王府边上的宅子,也能随时过来楚王府,但是,总归不是那回事了。 这里,再没有孩儿雪狼老虎奔跑的场面,再没有人声鼎沸的热闹,再没有动不动斥责他愚笨的太子,更没有体贴温柔的太子妃。 他在前头开路,一边策马,一边擦眼泪。 元卿凌刚好掀开帘子,看到徐一的这个动作,回头对宇文皓道:“徐一是哭了吗?” 宇文皓瞧了一眼,淡淡地道:“是。”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啊?”元卿凌笑了起来,但心里头也是真感动,徐一的感情,从来都不加修饰的,哭便哭,笑便笑,喜欢就是喜欢,恨就是恨,半点不掺假。 宇文皓深深地看了徐一的背影一眼,他知道,自己这辈子要爱护的人很多,徐一也是其中一个 。 从少年时期到如今,大家都成长了很多,但是,感情反而是越来越深厚的。 徐一哭过了一场,心头的郁结才散发了些,扬鞭策马,带着太子一家往宫中而去。 笑红尘带着红梅门的人在路边相送,元卿凌掀起帘子的时候,看到她明媚的笑脸,她在挥手,旁边还站着武状元陆源。 不远处,是红叶,他肩膀上站立着猴子,也是笑脸相送,一路所见,都是昔日曾经往来的朋友,苏老表,鲁莽将军,袁家的一些人,还有汤阳一直记在心上的七姑娘。 这一路,不是进宫,是步向人生更高的地方,而亲朋好友,没有缺席,这让太子妃夫妇十分感恩。 抵达宫中,徐一和汤阳连同东宫的人帮忙卸下东西,他们则带着一家大小先去给明元帝请安。 明元帝本想着先行去梅庄,但礼部那边建议,先办完登基大典,等新帝拜见过他才去,这样就免了登基大典那天,新帝还得跑一趟梅庄磕头,这就耽误了时辰,毕竟,那天要办的事情很多,祭天,告太庙,各种仪式都是极尽的隆重,同时,也十分繁琐。 如今安排的流程是登基大典与册后大典同时举办,为期三天。 因宇文皓早 已经大婚,所以,本应有的流程可以简化,只保留了拜天地和饮宴,至于新后妆奁等,一并由朝廷承办,这些怀王已经办妥,只等日子到那天就送入宫中。 整个北唐上下,都在等着这场大典,例如过年之前的几天,气氛十分的浓烈,民间也有各项的庆祝活动在进行中,因为,新帝登基,必定会减免赋税和大赦天下,这是民间期待的重头戏,自然,也期待新帝能给北唐带来新气象。 东宫原先就已经修缮过一次,在册封宇文皓为太子的时候,太后一直盼着太子进宫居住,可惜太后没等到,所以,宇文皓和元卿凌去拜见了明元帝之后,便去了宗庙里告慰皇太后在天之灵。 包包他们对皇太后竟然还有记忆,说太祖母很疼爱他们,还记得太祖母抱他们的时候,笑得眼角皱纹都堆起来。 元卿凌想起太后,心里头还是很唏嘘,这老太太对她也是真的好,如果她能熬过来,如今也能看着老五登基为帝。 第一晚在东宫里度过,他们两人都没睡。 最主要的还是不习惯。 想着楚王府,很想。 东宫比楚王府豪华许多,装修家具各样都是极好的,甚至比乾坤殿还要好上许多, 院子里头,风吹花香,夜鸟扑棱,远处有禁军巡逻的脚步声偶尔传来,甚至可以预见,这里头的生活,比不得楚王府自由。 这里的豪华,都是被圈起来的,宫墙一望无尽。 既然睡不着,两人便起来散步,灯火处处,斑驳迷离,眼前的一切都十分的梦幻。 宇文皓身穿月白色的寝衣,夜风盈袖,发色漆黑,院子里光芒亮,黯淡了月色,执着元卿凌微凉的五指,徐徐前行。 从当日的五皇子,到被封为楚王,再从楚王到太子,直到如今即将登基的新帝,他这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的艰难但稳固。 “老元,我就像做梦似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这梦不是很美丽,肩膀上无形就有一座大山压下来了,还是不若做楚王逍遥。”宇文皓喃喃地说。 元卿凌巧笑倩兮,“当太子累吗?” “累啊,当太子真累。”宇文皓说。 “那当皇帝就不会比太子更累,不过,你怕累吗?” 宇文皓想了想,“若能一展抱负,倒也不怕累的。” 这就是老五,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心怀天下大义。 元卿凌弯唇,眸子若星,“那我们就不妨期待一下,北唐的未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1483章 登基大典 翌日,接了元家父母兄长三人进东宫来,告知明元帝这三位是太子妃的义父义母义兄,因为静候府的那位主爷实在是难登大堂,遂请了他们三位来作陪。 明元帝早不理会这些事情,只要他们喜欢就好,如今他只等着退休到梅庄去享清福。 三大巨头暂时回宫居住,且把安丰亲王夫妇和平南王也强行带了回来。褚首辅是大典的司仪,主持新帝登基事宜,礼部本来要找他彩排一下的,但是褚首辅说不用,这事在他心头彩排过无数次了,他出不了差错。 毕竟,都盼望许久了。 礼部只好把当日流程写给了他,也派了几人辅助,毕竟,这是大事儿,真不能出半点的差错,否则,则不吉祥。 万众瞩目的六月二十,终于到了。 从交接的子时开始,宇文皓就不能睡觉了,因为,交时之后,便要马上去祭台封禅,也就是祭天大典。 整个京城灯火通明,各大街道,由官府出资点了街灯,城楼上间或地放着焰火,告知上苍,北唐的新帝登基。 龙袍昨晚就已经送抵宫中,但祭天大典穿戴的是另外一身吉服,和登基龙袍区分开。 百官子时之前就已经在宫门等候,等着新帝的步辇出来,一同前往祭台举行封禅大典。 仪仗队的音乐也 在子时准时响起,皇家禁军把皇宫各处大门打开,一队队身穿黄衣的禁军鱼贯而出,守住各个宫门,诸位亲王到东宫去接应新帝,顾司开路,到了宫门与文武大臣汇合,直奔祭天台而去。 乾坤殿之中,三大巨头也穿戴整齐,太上皇穿上他自己的龙袍,许久没穿过这一身了,如今再穿上来,没了昔日的沉重,反而开始欣赏龙袍的造料与刺绣来了。 他安坐在乾坤殿里头,等着新帝回来,前来拜他。 太上皇还化了个妆,把脸上的天花痘印给掩盖了一下,双眸炯炯有神,威仪无比,他还要求安丰亲王与他坐在一块,接受新帝的拜见。 等到寅时左右,便听得说新帝从祭坛毕事,但先参拜宗庙,参拜宗庙之后,再来拜见太上皇。 终于,寅时过半,乾坤殿外响起了奏乐声,声声入心,振奋灵魂。 太上皇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只是眼底却赤红了一片,安丰亲王也十分的郑重,伸手轻轻地拍了太上皇的手背一下,“小六,可叫你盼到了,恭喜。” 太上皇看着他,“炜哥,同喜!” 安丰亲王弯唇微笑,同喜?同喜! 宇文家几代的人,不辞劳苦,不畏艰巨,就是要把北唐一步步带到繁华昌盛的纪元里,而这场接力赛,每一 棒都付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每一棒都是必不可少的,在位不久的晖宗爷如是,明元帝亦如是。 至少,安丰亲王认为,到今时今日,北唐不曾出过一位昏君。 终于,在满怀期待之下,他来了。 宇文皓带着诸位亲王与百官,一同进了乾坤殿,浩浩荡荡的阵势,让昔日冷清惯了的乾坤殿顿时人满为患,奏乐之声不绝于耳,那欢欣鼓舞的旋律节奏,敲动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宇文皓身穿郊祀天地时服衮冕,四旒三章,这是有别于登基所穿龙袍,但这也是十分正规的吉服。 他大步进来,俊美,威仪,沉稳,已经颇具皇帝的威严。 褚首辅从这里开始,接替了钦天监与礼部尚书,开始主持整个大典。 宇文皓双手抱合,先施大礼,再下跪拜磕,跪拜之后抬头看着太上皇,他的眼底也盈泪了。 祖孙两人对望着,便褚首辅叫了赐起,但宇文皓还是跪着,喉头哽咽,喊了一声,“皇祖父!” 便几乎泪洒当场。 这一路,亏得是有太上皇相助支撑,否则,他怎这么容易走到今天? 太上皇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柔声道:“起来吧,当皇帝了,再不能哭鼻子了。” 这慈爱的一句话,反而叫宇文皓更加的忍不住热泪,在太上皇 的吩咐之下,拜了安丰亲王,如今他还没正式登基,安丰亲王受得起他这一拜。 时辰比较晚了,还要去拜见父皇,所以,只能仓促离开,先去拜见明元帝。 明元帝今日也是好生装扮了一番,脸色比之前好多了,毕竟亲王和百官都在,他能勉强坐着接受新帝的拜见。 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明元帝是真激动得无以复加,强忍泪水,赐起之后,叮嘱了一番话,让他往后勤政爱民,不可荒废朝政,耽于逸乐! 临别,父子握手,是新旧交替的亲子仪式,十分催泪。 宇文皓转身离去,马上先回了东宫,开始穿戴登基礼服。 皇帝登基所穿的大裘冕,广八寸,长一尺二寸。衮冕金饰,垂珠十二旒,十二章。衣八章,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裳四章,藻、粉米,这一层一层,十分繁复,穆如公公与礼部官员为新帝穿衣,元卿凌在旁看着,和宇文皓隔空对望,两人眼底都有些濡湿。 元卿凌已经在宫人伺候之下穿上了凤袍,等他执着她的手一起登上九五尊位,接受百官的朝贺! 按照北唐的规矩,其实从明元帝退位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是新帝与新后了,但是,他们都认为,必须要有这么一个仪式,在登 基大典之后,才真正称帝,因此,两人也是到今天,才真正地穿上这一身彰显他们身份的服饰。 宇文皓穿好衣裳,带上通天冠,看着和往日大有分别的模样,但是在元卿凌心里,他始终是她的老五。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 他在百官与禁卫的拥簇之下离开,在明德殿宣布了大赦天下,也从褚首辅的手中接过了传国玉玺,在明德殿外褚首辅宣读了传位诏书。 奏乐之声,处处响起,白日里焰火处处,朝晖映照着金碧辉煌的殿宇,琉璃瓦上泛着金灿灿的光芒。 元卿凌由亲王妃和诰命夫人们相送,来到了明德殿外,宇文皓快步上去,牵着她的手。 孩子们也穿戴整齐,由人带着,只等时辰一到,便跟随父皇和母后步入金銮殿,见证父皇登基为帝的盛世。 外宾们也都纷纷到齐了,与官员们站立成排,靖廷也在其列,用欣慰欢喜的眸光看着他,只等皇帝入殿,他们便依次进去,行跪拜之礼。 典礼大臣们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终于,时辰到了,褚首辅亲自击了一声登基鼓,再由乐手接过,擂鼓之声密密响起,一声高似一声,随着礼官高喊一声新帝新后入殿,奏乐之声响起,宇文皓执着元卿凌的手,深深对望一眼,缓步进去。 第1484章 婚礼 华丽繁复的衣踞,扫过明德殿的汉白玉地板上,殿中黄绸微动,龙雕圆柱参天一般的高,彰显着皇家的气势与威严,九五之上的龙椅,近在咫尺,静静等待他们的到来。 帝后进去之后,百官与外宾依次进殿,在礼官的指挥之下,悉数下跪。 宇文皓牵着元卿凌的手,登上九五尊位之上,长袍一展,转身,不管是昔日朋友还是臣子,如今都伏在底下,以君臣之礼拜见,三跪,九拜,大呼万岁! 宇文皓心里说不出的复杂,登基的欢喜如今半点没感觉到,只感受到皇家与臣家的泾渭分明,元卿凌握住他的手,给他鼓励。 他努力遏制心头的情绪,说了一声,“平身!” 声音出,已经沙哑。 百官起身,垂首而立。 由首辅宣读册封圣旨,新帝登基,改年号为景初,宇文皓为景初帝。 封太上皇为圣德大仁无上皇! 封明元帝为智诚孝圣太上皇! 封皇贵妃为毅德母后皇太后,赐居凤栖宫。封褚皇后为敬勄圣母皇太后,赐居别院。 狄贵妃被封为贵太妃,与圣母皇太后同住在别院。 孙王与魏王的母妃被封为慈安贵太妃,其余明元帝的嫔妃,一律封为太妃,连死去的罗嫔,也就是老九顺王的母妃也追封为罗太妃。 追封贤妃为敬柔皇太后,这追封谥号,是宇文 皓自己亲自拟的。希望她知道敬畏,知道柔善。 当殿,册封元卿凌为北元皇后,封号也是宇文皓自己取的,北唐皇帝的元皇后,是嫡后,也是他唯一的一位皇后,于明日举办封后授金册大典,同时举办帝后大婚,与新帝登基同庆同贺。 贺帝后大婚,景初帝下旨,减免从七月到年底的赋税,也就是半年。 百官三呼万岁,朝堂内外,一片欢腾。 宇文皓执着元卿凌的手稳坐龙椅之上,他轻轻晃了一下通天冠,在她的耳边说,“元卿凌,我爱你,永远,永远!” 元卿凌看着他,盛装的他显得特别的威严俊美,眼底却无比真切虔诚,她泪盈于睫,哽声道:“我也爱你,宇文皓,直到永远!” 诸位亲王站在一起,互相对视了一眼,或许这气氛衬托,也或许是这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大家都很激动,很高兴,就连安王,本以为自己会难受,却一点都没有,反而心是彻底地瓷实了。 顺王牵着八皇子的手,看着九五尊位上的景初帝,他轻声对八皇子说:“八哥,五哥当皇帝了,你高兴不高兴啊?” 八皇子眼底有熠熠光芒,“高兴,父皇说他登基之后,我也可以继续住在宫里,五哥会一直保护我,没人可以害我。” “他会,他会的!”顺王笃定地说。 乾坤 殿里的三大巨头和安丰亲王,站在院子里头,听着前殿传来的欢声,也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躺在寝殿里头的明元帝……不,如今该是太上皇了,他看着窗外,感受着新帝登基的喜悦,觉得肩膀上的担子,终于是卸下了,他无比的轻松。 他的人生,终于步入了另外一种轨道,他可以尝试过另外一种生活。 元家四口也在明德殿外头,这一场盛事,震撼心灵,而今日万众瞩目的那个人,是他们的孙女婿,女婿,妹夫,这份骄傲会一直留在他们的心中,不管他们在哪里。 城楼上,放着焰火,持续了足足一盏茶之久,到了晚上,焰火还会继续,百姓纷纷上街庆贺。 登基大典当晚的宴席,推迟到明天晚上,因为,明天才是宇文皓期待许久的大典,他的封后大典。 所以,今晚他还是住在东宫。 宫中,不再分皇后的寝宫与皇帝的寝宫,就他们的寝宫。 把方德殿改为啸月宫,往后,啸月宫就是他们的寝殿。 啸月宫已经布置好,一切都是新的,新的龙凤喜被,到处张贴大红喜字,里里外外透露出新婚的景象。 孝圣太上皇是打算在皇帝夫妇拜了天地之后,就迁宫到梅庄,今晚是属于他们年轻人的狂欢,他在这至欢的时刻离开,是最大的成全,也是最大的欣慰。 但是,孝圣太上皇想的也不对,这不是年轻人的狂欢,这是老年人的狂欢,以无上皇为首的老年男子队表现出了空前的热情,当天封后和大婚的安排,一律都要过问,从大事到小事到细节,都要逐一盘查,尤其对内府准备的龙凤喜烛有很大的意见,务必要换,换最大的,因为,洞房花烛当晚,喜烛不能熄灭,一丝可能都不允许存在的。 元卿凌从早上开始就梳妆打扮,妯娌们带着诰命夫人等把东宫围得水泄不通,上妆的时候,用的是妈妈带过来的化妆品,这就很高级了,诸位诰命夫人们瞧着十分稀罕,一直问着到底是从哪里买的,家中定是要备上一套。 元卿凌只能说是义母带过来的,然后,元妈妈便被一众人围着,问到底多少钱一套,让她什么时候回京带几套回来。 元妈妈几乎都没能说上一句话,好在喜嬷嬷前来解围,说谁要的先登记,回头都能给备上。 就这样,化妆的过程,变成了代购下单的过程,元卿凌啼笑皆非。 妈妈和奶奶亲自给她上妆,元妈妈的化妆技术很好,虽然她平时很少化妆,但是,作为医院核心骨干,她也总是要参加各种医学会议,所以对化妆技术也是掌握得不错。 本来新娘妆可以比较浓一些,但是元卿凌的脸不适合浓妆,她 眉目清丽,稍稍润点颜色就风华绝代,所以,用了偏粉一点的妆容,脸上涂的粉底和脖子同色,光泽度和润一泽度都十分好,唇釉微微泛着光芒,眉心点桃花,眼影有金箔,这主要是为了映衬凤冠霞帔上的金色。 如此打扮下来,元卿凌绝对是美出了新高度,她这一次治病回来,众人就觉得她和往日有些分别,如今装扮起来,越发让人觉得她不是以前的元卿凌。 穿上凤冠霞帔,大红配搭赤金尽显贵气和喜庆,凤冠压在头上,元卿凌顿时觉得头上压了一座泰山,但好在如今她也真不是以前的元卿凌,承受着凤冠之重,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还开玩笑地跟大家说,“我觉得我的脑袋还不如这凤冠值钱。” 容月听了这话,唏嘘,“一听就知道是穷惯的人,一下子暴富,不习惯啊。” 袁咏意笑着打了容月一下,“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元妈妈听了,有些愕然,“她一直很穷吗?” 元卿凌忙道:“您别听她们胡说,我不是穷,只是银子用在了应该用的地方,没有挥霍而已。” 元妈妈闻言,释然,“就该这样的,钱就该花在刀刃上,不能挥霍,不能养成穷奢极侈的习惯。” 元妈妈说着,看了容月一眼,容月心虚地低下头来,她就是穷奢极侈的典范! 第1485章 拜天地 大家扶着元卿凌站起来,拖着长长的凤尾走了一圈,安丰亲王妃刚好走进来,瞧着她好一会儿,夸赞道:“真好看!” 大家福身行礼,见过安丰王妃。 安丰王妃手里拿了一个锦盒,递给了她,“你们大婚,我也没什么礼物可以送给你们的,这耳环,希望你喜欢!” 元卿凌连忙道谢,接过来打开锦盒,至今锦盒里头放着一对耳环,众人凑过来一看,惊得目瞪口呆,这……这也太好看了吧? 这是一双长水滴粉钻耳环,水滴粉钻很大,十分的罕见,旁边的白金饰了一圈的碎钻,碎钻挽成了桃花形状,而这一颗粉钻,本来是水滴状的,但是因为被碎钻的桃花圈环绕,竟像桃子似的模样,在光芒映照之下,主钻流光溢彩,旁边的碎钻反射着同样璀璨的光芒,这本来是静态的耳环,生生叫人看出动态来,仿佛它一直在流转,流动出一朵多的桃花来。 而最重要的是这粉钻水滴耳环与元卿凌今天的妆容十分的搭配,若带上去,真是增色不少。 但元卿凌看了一眼之后,连忙还给安丰王妃,“我不能要,这太珍贵了。” 安丰亲王拿了耳环,丢了盒子,喝了一声,“坐下,我帮你带起来。” “这……这不行,这真的太珍贵了,王妃, 您自己也……”她本想说她自己不宽裕,还得蹭这个蹭那个地过活,这粉钻价值真的不菲,如果在现代,要买到切割如此精美,纯度如此之高,没有瑕疵的粉钻,怕也要几千万了甚至上亿了吧?她对珠宝行业不了解,可也有所耳闻。 安丰王妃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然后亲自给她佩戴起来。 众人都看呆了,呼吸屏住,就连容月这个见惯了各种珍宝的土豪,都捂住了嘴巴露出了震惊之色。 那桃花形水滴粉钻仿佛就这么长在了她的耳垂下,浑然天生的一般,与妆容映衬得天衣无缝,元卿凌仿若是在那云雾缭绕的山间冉冉浮起的一朵桃花,美得叫人惊心动魄,这不得不说,粉钻占了很大的功劳。 元卿凌痴痴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地晃了一下头,耳环碰在她的下巴上,有冰凉的触感,光芒流转之间,仿佛看到千万朵桃花在盛放,消逝,盛放,消逝,再盛放。 她喃喃地道:“这太贵重了,我怎么能收?” 容月震惊过后,忙问道:“王妃,您这耳环是在哪里买的?多少银子啊?您……原来这么富有啊?” 安丰王妃淡淡地道:“本妃在这里是穷,但是在某个地方,钱算不得什么,想买几样珠宝,那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吗 ?这耳环我买的时候觉得不错,买回来又不喜欢了,随手送给皇后,皇后不要嫌弃就行。” 元卿凌都要哭了,“我哪里会嫌弃?我简直是爱不释手,天啊,这太好看了,王妃,您得把我宠坏了不可。” 安丰王妃眼底有少见的温柔之色,“喜欢就好,宠坏就宠坏,等往后有机会了,我随时可以给你买。” 她的这个机会,就是回去,宇文皓登基,这一次他们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出点现代的血,算不得什么。 解脱了! 所以说,这场婚礼最开心的是宇文皓和元卿凌夫妇? 不,不是。 元卿凌还是觉得收这么贵重的礼不是很合适,旁人不知道这价格,她知道大概,这真是价值几千万的,所以,她说:“王妃,等办完婚事,我把耳环还给您。” “拿着,不要废话了,这耳环送给了你们,往后你们帝后一心,把北唐治理得好好的,对我而言的价值,抵过一千双耳环。”安丰王妃掷地有声地道。 “元姐姐,你就收下吧,这是王妃的一番心意。”袁咏意劝道,她也很稀罕这双耳环,但是,她知道有钱也买不到,元姐姐拿了,她偶尔来看一眼也是好的。 大家也都劝她收下,毕竟新婚大喜,长辈送的礼物可不好退回去,那是不尊 重人的。 元卿凌只得真诚道谢,收下了这对珍贵无比的耳环。 终于,吉时到了。 宇文皓被众人拥簇而来,接新娘子,本来这是可以省略的环节,但宇文皓坚决保留,所以才有了接新娘的环节。 红盖头覆面,元卿凌被送了出去,人潮轰动,奏乐之声把耳膜都要刺穿了,元卿凌仿佛是踩在云端里,被人扶着行走,看到老五伸过来的大手她的手裹在手心之中,执着她,她似乎听到老五说了一句话,但是没听清楚,实在是太吵了,尤其齐王那兴奋的劲,仿佛成亲的人是他啊。 她还听到了孩子们的声音,但是红盖头覆盖着,她瞧不见孩子们,只能是跟随大队伍一路往前去。 拜天地的地方在千门宫,元卿凌以前来过一两次,但见红地毯一路铺陈到门口,她任由老五执着手,一路往前去,听到有人去禀报无上皇他们,说新人来拜天地了,奏乐之上,击鼓之上又再连番响起,人声全部被淹没。 从四周的压迫感可以知道,今日这场婚事,来的人真不少啊。 进去之后,就听得喜嬷嬷说话,喜嬷嬷还得吼着说,让一部分人退出去,否则连拜堂的地方都没有了,然后,元卿凌就看到很多脚往门口退出去,终于空间没有这么逼仄了,元卿 凌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但这一口气舒完,就听得说拜天地了,外头先放了炮仗,满地乱红飞窜,听到孩子们尖叫欢呼的声音,糯米和二宝最喜欢看放鞭炮了,这会儿怕是跑出去玩了吧? 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小瓜,小瓜谁抱着了?她真想掀开红盖头啊。 轰动混乱之中,她看到递过来的大红绸,她伸手握住,看着红绸延展了出去,那一头执着红绸的,就是老五。 终于要拜天地了,在喜嬷嬷的声音带领之下,新人跟随着做,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本来是极为简单的,但因为人太多了,新人都被推搡着,结果,是一片凌乱,尤其夫妻对拜的时候两人弯腰下去拜,后面就是一堆不安分的人,这一拜下来,两人都踉跄了一下,拱到了一起。 宇文皓今天实在是很生气啊,这和他之前所想的婚礼实在不太一样,乱糟糟不说,还一大堆人一个劲起哄,闹,无端又放炮仗,他好歹是皇帝好吗?这里好歹是皇宫,有点规矩行不行? 尤其这拜天地还拜得这么局促,真让他气得想打人,但今天是好日子,他不能发脾气,只能忍着日后再一一算账。 尤其老七,那嗓门震得他耳朵至今还嗡嗡嗡的。 他就想了却之前的遗憾,就这么难吗? 第1486章 没有遗憾! 拜完天地之后,本该是送入洞房的,但是不知道是谁伸过来一个封后的宝册,宇文皓本来没打算这样给的,是谁给过来的? 他气得一抬头,揪住了那只手,大喝了一声,“你住手……” 手的主人,是一脸无辜的无上皇。 一下子,全场皆静。 大家的眸光都看着宇文皓和宇文皓执着的那只手。 宇文皓讪讪地放开,“皇祖父!” 无上皇疑惑,“这宝册不是给她的?” “当然是给她的。”宇文皓说。 “那你阻止什么?”无上皇问道。 宇文皓大牙丝丝地痛着,“没阻止。” 太草率,太草率了好吗?就这样给了过去,连一个仪式都没有。 “那就行,元啊,拿着,往后你就是老五的皇后了。”无上皇含笑道。 元卿凌拿着,也有些啼笑皆非,看来今天的乱局,老五也很生气啊。 无上皇却很高兴,老五的婚事,是他做主的,老五的皇后,也是他帮忙册立的。 孝圣太上皇看出气氛不对劲来了,认为此时已经拜完天地,他也受了帝后的礼,可以功成身退了,便趁乱离开,虽然有太监喊着孝圣太上皇起驾,但因为锣鼓声又再喧天响起,没什么人听到,他得以顺利离开。 安王倒是看到了,见父皇没有之前病重的样子,很是 奇怪,追了过去,“父皇……” 孝圣太上皇瞧着他,“你来得巧了,送父皇去梅庄吧。” 安王吃了一惊,“父皇今天便去?” “今天去,已经准备好,不必顾司相送,便由你来护送吧,孤信不过顾司这小子,还是你稳妥些。”孝圣太上皇说,顾司今天心都野了,一个劲想要凑热闹,还不如老四来送,看他的样子,融入不了这场闹剧一般的婚宴。 安王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深信自己,当下眼睛一红,单膝跪地,“儿子……儿子知道往日做错了,多谢父皇还愿意相信儿子。” 孝圣太上皇怔了一下,看着安王,往事翻滚,心头微酸,“你……起来吧,父子哪里有隔夜仇?” 如今没什么君臣,只是父子了。 安王抹了眼泪,谢恩站起来,父子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回去殿中收拾东西离开。 皇室卫队由安王带领,护送孝圣太上皇和扈太妃带着小老十出了宫门,往梅庄而去。 经过青鸾大街,新帝登基的喜悦还没有褪去,大街小巷到处都还张灯结彩,百姓多带红色,以示国喜。 卫队走过,百姓纷纷注目,不知道里头的是孝圣太上皇,还道是皇宫出入的贵宾或者是哪位皇室权贵。 马蹄疾,车轱辘一轮轮地往前,扬起轻 尘,在日头之下,孝圣太上皇目测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他执着小老十的手,道:“等你长大了,也要好好辅助你五哥,为他治理北唐的江山。” 小老十侧着脑袋想了想,“但是,儿子以后想跟汤圆发财,做大生意。” 扈太妃扑哧一声笑了,“也好,随你喜欢吧。” 孝圣太上皇也是啼笑皆非的,小老十成得了大器吗?只怕难,且看往后管教的人是谁了。 车队出城的时候,按照规矩是要巡查,掀开帘子看到里头的人是谁之后,城门守将悉数跪下,送孝圣太上皇出城去。 孝圣太上皇回头看了一眼,眼底浸着温柔与欣慰。 他放心了! 宫里,穆如公公对着梅庄的方向,跪下,拜了三拜,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太上皇,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伺候皇上,不叫您担心的。 今晚,不管是年轻的汉子还是老汉子,都说要不醉不归的,新帝的宫宴,今晚才开始。 城楼上放着焰火,民间的庆祝活动也到达了巅峰,四爷联合京兆府发放福利,京中每一户人家,可以领一斤肉。 城外设置了粥棚,未来三天不间断发放包子和热粥,庆祝新帝登基和帝后大婚。 原本大家没把帝后大婚当回事,毕竟早已经大婚,不过是行个 仪式,但京兆府和四爷这么一办,福利落实到家了,这才开始真的狂欢起来。 拜堂的时候是乱了一阵子,但是,到了宫宴的时候,还是守着规矩,大排宴席之下,只见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宫宴持续了一个时辰,醉倒了一片人。 无上皇喝得也是七八分的醉,偶尔接受到来自猪弟严厉的眸光,但今晚他不怕,因为有大喜事,她如果阻止,就是阻止他为新人庆祝。 他扒拉着旁边的逍遥公,打了个酒嗝,一张脸红得像是染了胭脂,“十八妹,原来到了老的时候,有人管着,也是一件好事。” 逍遥公双眼发直,推开他,瓮声瓮气地道:“喝多了,你都无上皇了,谁能管得着你?” 太上皇捏着兰花指,笑得贼兮兮的,“有,你不知道!”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孤今晚是真高兴啊,真啊真高兴,老五……咦,老五呢?” 新帝的座上,早冷了许久,众人看过去,怔了怔,竟没发现他离席了,但随即大家也明白,今晚嘛,洞房花烛夜嘛,人之常情,明白的! 啸月宫里,五分醉的宇文皓看着绝美的媳妇,痴痴入迷,怎么都移不开眼睛。 他实在也是不明白,为什么看老元就总似看不够的呢?还越看越好看。 伸手抚 摸着她的脸,喃喃地道:“老元,你真好看。” 元卿凌俏脸泛红,嗔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谁早些年还叫我丑女呢?” “谁?”宇文皓勃然冷眉,“谁这么有眼无珠?” 随即,送上热烈的唇,从她的唇瓣辗转到耳边,喃喃轻语,“你不丑,我再不要当那有眼无珠的混蛋,我只愿一辈子捧你在手心上,爱你,疼你,惜你,直到永远……” 元卿凌眸色轻抬,眼底笼雾似地凝着深深情意,如那耳边粉钻般便瞬间流光溢彩起来,她伸出双手抱着他的颈脖,轻声问道:“老五,到了如今,你还有遗憾吗?” 宇文皓吻着她的脸,抱着她,“没有,我没有遗憾,我这一辈子,来得很值,有你,有孩子们,我没有遗憾,只有欢喜。” 遗憾? 或许这场婚礼的过程有些小遗憾,但是,想来不算什么,因为,他所爱之人在怀,这个结果,一点都不遗憾就够了,至于婚礼上的小遗憾,不值一提了。 皇宫,啸月殿。 烛光摇曳,映照着房中处处张贴的崭新大红喜字,光影从烫金边散开了柔和的光芒,温暖着床上的一双人儿。 元卿凌缓缓地闭上眼睛,双手抚过宇文皓滚烫的肩膀。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一个缺口,等待所爱之人来填满,最终圆满! 第1487章 四爷的奸计 新帝登基之后,无上皇他们就搬回了肃王府,继续过他们红红火火的晚年生活。 元家父母在这里玩了有小一个月的时间,皇后元卿凌带着他们玩了很多地方,见识了北唐的风土人情,领略了北唐的秀丽风光,回去的时候,依依不舍,但好在镜湖互通,相见有期。 元轻舟这一次来,是有备而来的,整场婚礼都被他的镜头暗暗地纪录了下来,日后,想他们了,又不能马上来,可以翻出来一遍遍地看。 宇文皓还是比较忙一些,毕竟初初登基,处理的事情比较多,但是,每天晚上总能抽出时间来陪伴孩子,其实就和当太子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分别。 相比之下,元卿凌要比他更忙一些,因为要帮着奶奶进行医疗改革,这是宇文皓登基之后的重头戏,医疗的重要性不亚于吃饭穿衣。 但是,要进行医疗改革,有一个先决的条件,就是国力要足够的强大,所以,经济也要着手去抓。 宇文皓最终是把主意打到了冷四爷的身上,与冷首辅等人商议过,有官员建议让四爷出任户部侍郎一职,户部掌管国家财政,如今已经有一位尚书,两位侍郎,但是宇文皓决意要细分出来,让四爷主管经济这一份,说白了, 就是要借助四爷做生意的本事,盘活国家经济。 可这也让宇文皓为难啊,因为四爷其实如今已经身兼数职,也有帮朝廷办差,但是,一旦上任户部侍郎,他偌大的生意就不好交代了,官员不得经商,这是朝廷的规定。 所以,前思后想,宇文皓请了四爷进宫,要跟他细谈了一番,不走马上任,但可以做户部的智囊团首脑,这样,就避免了利益冲突,也不会招人话柄。 四爷沉思了一下,道:“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公主生产在即,只怕她会希望我随时陪伴在侧,或者,等她生完再说?” 宇文皓拉长个脸,“又不是让你去外地办差,你当智囊团的首脑是出出主意,让底下的人去办差,耽误不了你陪龄儿生产,两者毫无冲突,并不矛盾。” 四爷说:“不矛盾,但需要尊重,想必皇上会体谅。” 宇文皓觉得四爷现在特别的鸡贼,上次凑钱没来,这一次让他当个官也叽叽歪歪的,一点皇家女婿的觉悟都没有了。 但好在他也有对付的办法,一扬手,“行,你今晚回去问问,问好了答复朕!” “行,告退!”四爷便拱手要走。 宇文皓却道:“告什么退呢?难得进宫一趟,陪朕下盘棋再走 啊。” 四爷犯愁,“今日无下棋的雅兴。” 宇文皓挑眉,言语威逼,“这是圣旨!” 四爷俊美的眉眼垂下来,“遵旨!” 宇文皓笑逐颜开,叫人摆下棋盘,道:“朕去叫人奉茶,给你上盘点心。” 这一转身便出去招来穆如公公,叫他马上去一趟冷宅找公主,让她同意四爷出任户部智囊团首脑的事。 为了防止出嫁的女儿胳膊外拐,宇文皓还着重叮嘱了一句,让公主随时记得自己姓什么。 吩咐完毕之后,一转头,却见四爷正在吩咐随同进宫的侍从,侍从得了话之后,马上就往外跑,宇文皓咬牙,四爷这个人渣,他当下喝了一声,“穆如快去!” 穆如公公急忙便狂奔起来,与那侍从抢先出宫去。 四爷身边的侍从,怎会是简简单单的侍从?都是从冷狼门精挑细选的武林高手,他一路出宫去,上了马之后便远远地把穆如公公甩在了身后,穆如公公知道追不上了,便也不着急,策马调头,往医署去找皇后。 这北唐里公主最听谁的话?那自然是皇后的。 不管那侍从跑得再快,哪怕把府门都关上,皇后去了能不开吗? 穆如公公到了医署,把情况跟元卿凌一说,当了皇后三个月的元卿凌 ,还是习惯像以前那样往外跑,闲不住,是真正和宇文皓做到了夫妻一心,行动一致的,听得与国家相关,便道:“行,我去跟她说一声。” 四爷是有大才的人,如今生意多半交下去叫人打理,他其实空闲得很,身为皇家的女婿,不能这么得空,得像小蜜蜂似地忙起来才会叫人看到欣欣向荣的景象嘛。 所以,元卿凌其实特别赞成让四爷出马,盘一下北唐的经济,因为,她的医疗改革,需要繁荣经济的支撑。 宫里头下棋的两人,也是心思各异,宇文皓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四爷唇角隐着淡笑,眸色深邃,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但宇文皓瞧着他的神色,总觉得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但按说也不会,因为总能说服龄儿的,既然他说龄儿答应就同意,这事他是赢定了啊。 那四爷暗笑个屁啊! 一边暗揣,一边棋盘里围剿,杀得四爷节节败退,眼看着要把四爷盘剥干净的时候,四爷一个反将,让他两颗眼珠子顿时垂直下跌。 "皇上输了!"四爷慢悠悠地端起一杯茶,眼底笑意更浓。 宇文皓盯了半晌,伸手拿了棋子,“不对,刚才走错了,朕重走一步。” “悔棋?皇上连君子的体面都不顾 了?”四爷笑着问道。 宇文皓瞪了他一眼,还是把棋子悔了过来,“下棋就下棋,扯什么君子?来,重下!” 四爷耸肩,“好,便再叫你悔一百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小看朕?”宇文皓看他。 四爷以两指捏着一只棋子,修长的手指白皙通透,竟不下于女子的秀丽,“不,这些年,皇上下过几盘棋?” 宇文皓道:“没下几盘,自然没你棋艺精湛。” “皇上忙于国事,而我终日下棋作乐,论棋艺,皇上是怎么都赢不了我,而且,皇上也不爱下棋,何必为难自己呢?” 宇文皓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随即把棋盘推了,“没错,朕不爱下棋,更不爱与自己人说话拐弯抹角的,你说,怎样才愿意来帮朕?” “方才说了,一切以公主的意见为尊!”四爷笑意深深地道。 “你少拐弯抹角,龄儿肯定是会同意的,你打什么主意?你说,把条件摆上来。”宇文皓瞧着桌面,道。 四爷轻轻呼了一口气,如奸计得逞般,粲然一笑,“是啊,你都派人出去找她了,公主肯定会同意,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就一个条件,让我把汤圆带在身边,让他开始跟我出入生意场所,哪怕是朝廷的差事,也一样。” 第1488章 不按理出牌 宇文皓一怔,“你说真的?” 四爷放下杯盏,认真地看着宇文皓,“我只有一位入室弟子,按理说,不管是冷狼门还是我的生意,最终都是要交给我这个弟子的,这点皇上应该很清楚吧?” 宇文皓不想承认这事,“你虽然只有老元一个弟子,但是龄儿现在怀孕了,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儿子,女儿,你的生意和冷狼门,交给你的儿女不行吗?” 四爷道:“汤圆是难得一见的商场奇才,我既然已经决定下来,就不会做第二人想。” 他随即又淡笑,“当然了,如果你不同意,那冷狼门和生意,就由我的弟子继承。” “不行,老元现在都忙得要死,怎么可能接你的生意?”宇文皓一口拒绝,且之前在现代的时候,老元就已经答应了杨如海,等项目定下来之后,还要研究新药,她都分不开身,不可能去管他的什么冷狼门和生意。 “二选一,皇上三思!”四爷微微笑着,一点都不着急。 金钱是养人的,养得四爷如今淡悠的性子,不卑不亢,云淡风轻,跟宇文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宇文皓这位北唐的新老板,推着北唐这辆车要不断地往前走,就要不断招募推车的人,所以,着急的还是他。 四爷见他面目狰狞的样子,不禁又笑了, “皇上,想底下有人为你跑断腿,是时候卖儿子了,这智囊团的首脑看似简单,却有极大的责任,再过不了往日逍遥的日子,要牺牲我,皇上也该有所牺牲才公平,这才是交易之道。” 宇文皓觉得自己还真算计不过四爷,道:“既然要说公平,那就公平一些,你要问龄儿,朕也要问老元,老元如果同意了,那就让汤圆随你去。” “一言为定!”四爷笑着站起来,问道:“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宇文皓郁闷地道:“谁爱留你?走你的便是!” 四爷一抖衣袖,恢复月白风清的模样,一拱手,飘然出殿去,儒雅潇洒,真不愧是冷狼门第一号俊男。 宇文皓想着老元不会同意这事,但回头龄儿那边同意了,就轮不到四爷不同意,所以,最终他还是赢了。 心头不由得也欢快了起来。 却不料,他笑容未露,便听得远远传来四爷欢快的口哨声,仿佛他才是胜利者一般。 宇文皓顿时又拉长了脸。 元卿凌自然是不负所托,去了冷宅之后跟公主一说,公主这个凤凰女肯定是帮着娘家的,当下就以腹中孩儿打了包票,“放心,他一定会去的,事实上,这差事他求之不得,冷狼门和生意如今都稳定下来了,他日子又没挑战性了,正巴不得有 些更艰巨的任务办一下呢,便不来找我,他自己也会巴巴同意,只不过是找台阶罢了。” 元卿凌啼笑皆非,“他想要挑战性?” 公主抚摸着肚子,笑着说:“可不是?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不爱伺候冷狼门和生意了?就是因为没有什么难关让他闯了,他厌烦了,你没见他脑门都长蜘蛛网了吗?他闲的都快疯了啊,那阵子五哥叫他帮忙弄武器的事,他多热衷啊,每天早起晚归,眼底有光芒,神采奕奕像个年轻人似的,现在,皇祖父这真正的老年人都比他有活力。” 元卿凌暗笑,无上皇如今可不承认自己是老年人啊。 元卿凌回宫,老五正烦着卖汤圆的事呢,见到元卿凌回来就叭叭地埋怨了一通,说四爷打汤圆的主意。 元卿凌笑着道:“你不用烦了,不答应他。” 宇文皓道:“不答应他的话,他也不答应我啊,你是没见他走的时候,还吹着口哨,笃定我会答应他的。” 元卿凌把公主说的话转告给他,末了笑着道:“公主说了,他巴不得走马上任,你就是不答应让汤圆跟他,他也会同意的。” 宇文皓听了,不禁眉开眼笑,“好你个冷肆,得了便宜还卖乖,想着算计我一把,殊不知我妹妹是向着我的,早把你给卖了。” 元卿 凌道:“咱还是要给他搭个台阶,你就跟他说,孩子们都先要送去读书,等汤圆十二岁了才跟着他,他如果真想干这差事,就会顺着台阶下。” 宇文皓绕过去为她揉着肩膀,“今天累吗?” 元卿凌把头靠在他的腹中,柔声道:“还好,只是帮奶奶打下手,她研制了一种药,是清瘟祛毒的,可用于风热感冒,现在还在试验阶段,我要帮她一把才行,她毕竟年纪大了。” “是药丸吗?奶奶怎么还制药了呢?”宇文皓问道。 “嗯,是中成药。”她笑了笑,道:“研制这药,起初是因为逍遥公,从现代回来没多久,病了几天,死活不愿意吃药,原先他身体都很好的,长年很少喝药,这一次病了,本以为熬两天便好,殊不知后来还拖严重了,见实在拖不过去,才买了一些中成药吃,说是吃药丸比喝药汤好,结果疗效不显着,发了几天高热,奶奶便着手开始制药。” 宇文皓道:“也是造福百姓的事,辛苦她老人家了。” “医者仁心,她如今很有成就感,就是总抱怨肃王府那三位老爷子难管。” 宇文皓笑着道:“我看,奶奶能管得住。” 元卿凌觉得他们仨老爷子确实是比较怕奶奶,如今也只有奶奶能管得住他们了,奶奶也是有分 寸的,不会管死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只是有个度。 宇文皓伸手从身后抱着她,“你说,皇祖父对奶奶是不是有那么点意思呢?” 元卿凌执着他的手,道:“我观察过一阵子了,倒也不像,反而是有一种姐姐管弟弟的感觉,我也问过奶奶,奶奶说这仨老爷子一辈子劳苦功高,她心疼他们仨,倒也没有区别对待,她对皇祖父好,对首辅和逍遥公一样的好,所以,我觉得我们想多了。” 宇文皓朝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不管怎么样,他们相处得开心就好,晚年嘛,热闹一些总好过冷清。” 四爷翌日就进宫来,说公主已经同意,那他自然就不会违背公主的意愿,他同意当户部的智囊团首脑,当然,条件还是那个。 宇文皓道:“关于让汤圆跟你出入生意场的事,老元说了,孩子们要上学念书,最起码也要等到他十二岁的时候才能跟着你。” 四爷抬起了头,略显了傲慢,决然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这智囊团首脑,我不当!” 宇文皓不无遗憾地道:“那真是可惜了,但老元的意思是这样的,朕不能违背她的愿意啊,孩子是她辛苦生下来的,总要听她的,这事就这么算了,朕再另外考虑其他人选吧。” 四爷傻了眼! 第1489章 老明挖矿 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宇文皓应该说汤圆年纪小没办法跟着他出入生意场所,所以,会退而求其次用汤圆狼补偿给他,然后他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这本来是一举三得,第一,他顺遂心愿,当了北唐发展的智囊团首脑,掌控国家经济命脉。 第二,他如愿带走汤圆的雪狼,弥补了他这辈子没有雪狼的遗憾,顶多等到汤圆长大了再还给他。 第三,他依旧可摆出高姿态,给宇文皓一个他随时可以甩手不管的人,让他不要太多要求,毕竟从汤圆变成汤圆狼,宇文皓有愧于他。 一心致力于发展国家经济的宇文皓,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他不是该死皮赖脸死磨硬泡吗? 宇文皓瞧着他一时怔然的脸,心头乐得暗伤,但面上半点不露,道:“朕还有事忙,四爷回吧!” 四爷嗯了一声,“好,那我便走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却坐着不动,眼珠转了转,问道:“你一会儿有什么事忙啊?” “跟冷静言商量一下,看谁合适出任户部智囊团的首脑啊。”宇文皓道。 四爷又哦了一声,“那确实是大事,不能耽误的。” “自然是!”宇文皓看着他,一副你为什么还不走的神情,甚至还做出了一个走你的手势。 四爷十指交叉放在身前,两根大拇指不断地转动 ,抬起头恢复了温润儒雅的神情,“有兴趣下盘棋吗?” 宇文皓压压手,“下什么棋?朕不爱下,也一定会输给你。” “做人不能没有自信,昨天输,今天赢也不定呢。”四爷说着,就扬手叫穆如公公准备棋盘。 宇文皓自然不是真想赶他走,便勉为其难地道:“行,就下一盘,朕还忙着呢。” “就一盘!”四爷执着地布下棋局,请他过来。 这局棋子,毫无厮杀,只见四爷步步退让,到最后,宇文皓自然大获全胜。 四爷轻轻叹了一口气,洁白如玉的脸上也有一丝欣赏,“皇上昨天晚上一定苦练棋艺了。” “并没有!” 四爷看着他,固执地道:“你有,但我也是愿赌服输的,既然输了,那这什么智囊团的首脑,我担任便是。” 宇文皓呃了一声,看着他,“方才有说过你输了就出任智囊团首脑的话吗?” “说了!”四爷收拾着棋盘,“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应下就是。” 他站起来,拱手,“告退!” 说完,他转身飘飘然出去,但玉树临风的腰却没昨天挺得那么直,暗暗咬了咬牙,走出御书房许久,竟听到宇文皓轻快的口哨声传来,四爷脸都黑了。 人生第一次上当,虽然是心甘情愿,却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啊,百思不得其解,到底问 题出在哪里呢? 就这样,四爷走马上任,当了户部的智囊团首脑,筹谋北唐未来十年的经济计划。 但作为首脑,他上班的时间还是比较弹性的,绝对不会影响他陪伴公主。 因为,他斥巨资购买了冷宅附近的一所院落,稍稍改建一下,成立了智囊团办公室,他就直接在这里上班,所有的会议也在这里进行。 这种做法有些张扬了,自然就引得朝中一些老臣的不满,认为四爷托大,本该是在户部衙门办的事,召开的会议,为什么要迁就他呢? 所以,四爷刚上任,就有人在早朝上参了他一本,说他浪费公帑,穷奢极侈,起了一个坏头,带坏了朝廷的风气。 所谓新帝新风气,这个风气还是很讲究的,朝中大臣也很在乎,尤其,参四爷的还是一位无上皇朝的老臣子,这就尤其显得重要。 换做是往日还是太子的时候,宇文皓轻飘飘一句就能怼回去,人家自己出的钱,朝廷不干预,算什么浪费公帑? 但这上升到朝廷风气的价值观上,且是早朝这么严肃的场合,加上宇文皓才登基,这龙椅底下,还没多少帝业垫着,所以就不是三言两语能搪塞过去的,而且,这位老臣还口口声声标榜自己是无上皇朝的人,资历老,权威不容动摇。 好在,睿亲王帮着侄女婿, 殿上反驳了参奏的老臣,让他算一算四爷这些年总共给朝廷捐资多少,拿人家银子的时候不说人家穷奢极侈,如今人家为便利行事,自己花钱提供场所为朝廷办事,还要遭受非议,就说是穷奢极侈了,对得住人家这些年捐的钱吗? 一番话,说得没人敢再驳斥,倒是有不少人心里暗暗地为睿亲王击掌,说得真好。 睿亲王抬起头颅,暗哼了一声,说得谁不是无上皇朝的臣子似的,他十六岁参政,不也是为父皇为皇兄办差过来的老屁股吗? 没错,他现在也是老臣了,经历了三朝正值壮年的老臣! 宇文皓看着几位老臣一脸吃屁的样子,不禁感慨当皇帝着实不如当太子的时候自由了,那会儿爱憎分明,爱怼谁就怼谁,如今也能体会到父皇的为难。 而梅庄里,退下来的老明正打算进行一个大工程。 因为前几天下了一场暴雨,梅庄对面山头上有一部分的山泥塌方,随从去查看了情况,竟然在塌方的泥流里捡到了几件宝贝,冲洗干净之后,发现是价值不菲的珠宝。 这可把老明高兴坏了,忙叫人请了睿亲王过来一趟,让他分析分析这些宝贝从何而来。 睿亲王仔细地看了看那几件珠宝,又去亲眼看了捡到宝贝的地方,发现塌方的山体是紧挨着皇陵周边,但是皇 陵是不会塌方的,因为有加固,睿亲王开始以为是有盗墓贼,但查了一番之后,又发现不是。 倒是有一个可能性很大的,他立马就告诉了老明,“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年晖宗爷有一位早死的儿子叫宇文寒,他死了之后,褚氏曾为他筹办了许多陪葬品,听说这些陪葬品几乎把当时还是肃亲王的晖宗爷家底掏空,但是那墓葬被雷劈过,整个塌了,经过几十年,许是有部分冲了下来也不定。” 老明有些激动,“这件事情朕听过,但你确定是吗?” 睿亲王摇摇头,“倒也不确定的,不过可以问问安丰亲王。” 老明几乎是本能反应地跳起来,吼了一声,“不能告诉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打雷似的声音吓着睿亲王了,他怔了怔,看着失态的皇兄,“为……为什么啊?” 老明深呼吸一口,自知失态,压压手圆了过去,“没确定的事不要随便跟旁人说,尤其皇伯父的为人你也知道,比较……比较……” 他绞尽脑汁,想着用一个不那么得罪的话来形容安丰亲王,但没找到,只能如实说:“他见了银子,就跟苍蝇见了牛粪,还是别告诉他为好。” 而且,他如今的卫队绝对比不得伯父手底下那群黑衣人,一旦叫他们知道,派那些人过来霸占深挖,寸草不生! 第1490章 扳回一局 睿亲王啼笑皆非,“那好,臣弟不说就是。” 只是,心里却不禁怀疑,如今伯父的人满京城里乱窜,一旦在叫人大张旗鼓地在这里捡宝贝,他们能不知道吗? 睿亲王的担忧还是对的,因为,就在查清楚之后的第二天,老明还没派人去,就有一群黑衣人往那边去了,且每一个人都扛着锄头,大有愚公移山的劲头。 老明得知之后,气了个半死,偏生地下的宝贝,谁不能捡啊? 而且,安丰亲王还特意带着虎爷来了一趟梅庄,说要在附近的山头上办点公务,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头,或许会有一些声响吵到梅庄,让他多担待。 老明肺都快急炸了,却又不好抢他的“公务”,毕竟,论起来人家是实打实地从当初的肃王府出来的,还是晖宗爷的嫡长子呢,人家要拿回那些宝贝,名正言顺。 安丰亲王带着虎爷在梅庄里头转了个圈,竖起大拇指一直赞赏,说梅庄在他的修缮之下,变得越来越好了。 老明实在也是忍不住,回怼了一句,“伯父如果舍不得,买回去就是了。” 安丰亲王慈眉善目地道:“瞧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呢?伯父怎能夺人所爱?” 老明差点被这句与厚颜无耻划等号的话 送走,一口气愣是许久才能缓过来,努力地深呼吸,挺长脖子,艰难地道:“伯父若没什么事,就去办您的公务吧。” 安丰亲王笑眯眯地道:“有事,有一件事要跟你打个商量的。” 老明忍着满腹郁闷,“您说!” 安丰亲王说:“是这样的,本王如今住在肃王府,派出去办差的人也是住在肃王府,这白日里头在这里办差,总不好每顿往回赶,吃干粮对身体也不好,毕竟都年纪大了,所以跟你打个商量,这未来是一个月,在梅庄里头先搭伙食,你放心,他们吃的也不多,样式不用复杂,馒头或者米饭就行。” 老明脑袋都嗡地一声,坑了他一百万两,抢了他的“公务”,现在还叫他包伙食?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蹬地站起来,怒发冲冠,正欲驳斥,只见安丰亲王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真诚地道:“公务办完之后,我分你五成。” 怒气尽消,老明当下转怒为笑,“瞧伯父跟侄儿还这么客气,那行,放心吧,莫说馒头米饭,就是顿顿吃肉,侄儿都给包了。” 他当即喊了一声,“来啊,文房四宝伺候!” 安丰亲王不解,“文房四宝为何啊?” “立字据为证!”老明笑着说。 “你 不信本王吗?”安丰亲王用受伤的眼神看着他。 “信,当然信,但是有字据没争议,就伤不了感情嘛!”老明笑容可掬,暗地里却是银牙狠咬,这还不狠狠地回本? 安丰亲王耸耸肩,“既然你坚持,那就立吧。” 文房四宝随即拿了上来,安丰亲王大笔一挥,立下字据,将他山中所得的金银珠宝分一半给老明,由老明提供一天三顿饭,必要的时候工具支援,字据一式两份,一人拿了一份。 老明看到白纸黑字,这才放了心,虽说依旧有坑他的可能,但他也定会派人时刻盯着,挖得多少,他也要清清楚楚。 从梅庄回去,安丰亲王便下令开挖,交代了吃饭的事,一天三顿,都在梅庄吃。 无上皇很好奇,“他愿意吗?” “愿意,分他一半,他愿意的!”安丰亲王说。 “不可能!”无上皇看着他。 “怎么不可能?都立下字据了,你看!”安丰亲王随即拿出了字据给无上皇看。 无上皇道:“孤的意思是你不可能分他一半。” 他拿了字据,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看得清清楚楚,摇头,然后加了一句,“都上过当了,怎么还不知道机灵点啊?” 逍遥公凑过来,“有陷阱吗?” 无上皇把 字据给逍遥公看,逍遥公看了看,没看出来,随手甩给了褚首辅,褚首辅只看了一眼,便笑了,“嗯,米饭钱要亏掉了。” “怎么说?”逍遥公还是不解,那坟里头的宝贝可不下几百万两啊,尤其如今卖出去,只怕更值钱了,分一半,怎就亏米饭钱了呢? 首辅笑道:“说的是分炜哥的一半给他,那些宝贝变卖之后,炜哥只拿一两呢?不亏吗?” 逍遥公深吸一口气,“一两,太狠了吧?” 安丰亲王摆摆手,“这怎么可能?不能叫他亏本,我打算只拿一百两,剩下的给落蛮和他们分了,那样他分了五十两,也不至于是亏了饭钱,就是肉钱可能会亏点。” 逍遥公怔怔地道:“你不怕遭报应吗?” 安丰亲王看着他,然后伸出手狠狠地掐他的脸颊,“当初收下你,已经是遭了天大的报应,还能有别的报应比得过吗?” 逍遥公讪笑,“当年收下我的时候,好歹也收了三百两银子帮补家计,否则那会儿也难熬过来啊。” 当年安丰王妃收下逍遥公的时候,老公爷给了三百两银子,让摘星楼养他两三年,也算是机关算尽了,这件事情,让安丰王妃的后槽牙都给磨碎了。 如今想起,只觉得时光如 白驹过隙,转眼飞逝。 就这样,公务大队每日开工,先到梅庄吃了早饭再忙,午时准时回来吃中午饭,到了傍晚日落,回来把晚饭吃了,老明见他们的食量惊人,也暗暗惊了一下,但想到之后的分成心里就舒服些了,毕竟,就算吃个一千两,也不过是分成的零头。 他这一次留了心,每天都会命人去监督,甚至有时候自己也去逛逛,看到挖出来的宝贝,都叫人记下,然后估算价值。 有时候一天就有几件收获,也有时候一无所获,可总的来说,从价值上还是喜人的。 他每天都会暗暗算了一下自己的分成,例如今天挖出几块金元宝,有个七八十两的,自己好歹能分个三四十两金子,兑换成银子是多少,兑换成铜板是多少。 曾经的一国之君贤才,如今只盘算铜板的事,偏生这种感觉还特别的兴奋,他跟扈太妃说自己兴许是有做生意的天分,特别的善于算计金钱,尤其能在晚辈身份劣势上扳回一局,让安丰亲王乖乖签下字据,分他一半,这简直比当皇帝更有成就感啊。 扈太妃曾经也是很傻很天真的,如今听了老明的话,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嘛,看老男人天真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第1491章 住不下去 小老十开始去梅庄住的时候,十分的高兴,毕竟在宫里头没这么自由,可以满山乱跑,疯玩过一阵子之后,就觉得生活单调,想小伙伴了,求着父皇让他去宫里头找包子他们玩。 老明觉得与其让他回宫去,还不如让包子他们过来梅庄住一阵子。 恰好点心和二宝在宫里头住得比较闷,听得皇祖父派人来接,收拾东西带着虎狼便由徐一护送过去。 出宫的时候,元卿凌千叮万嘱,让他们不能太疯闹,必须要听皇祖父和扈太妃的话。到了梅庄,确实也是乖巧了两天,但是,带着雪狼和老虎出门的五小只,怎么能安分呢?毕竟天高海阔,想怎么玩就这么玩。 去了梅庄的第三天,老明新建起来的狩猎场就被他们砸了围墙,里头养着的动物全部都赶跑往山上去了。 老明问罪的时候,小老十和包子把罪责都推到了二宝的身上,二宝跪在皇祖父的面前,红着眼圈扁着嘴巴哭着说:“它们好可怜啊,一直向我们求救,皇祖父,让它们自由去吧,您如果想要狩猎,我们去狩猎场跑着,您朝我们放箭,好吗?” 老明本是一口气噎在了胸口,见孙儿可怜兮兮的样子 ,哪里还气得起来,心软心疼都来不及了,一把抱起了两人,坐在膝盖上,一人亲了一下,“好了,好了,放了就算了,皇祖父其实也不爱狩猎,怎么能朝你们放箭呢?莫说放箭,打一下都舍不得的。” 老明心里头也是叹息的,二宝年纪小小,就知道爱惜生命,也是皇后教导有方啊。 又过了两天,几个人带着侍卫上山,不知道用什么玩意,愣是把旁边的小山丘给炸出了一个大坑。这一次,六个灰头土脸的孩子被提到老明的面前,老明听得说是炸了个坑,毛骨悚然,“你们玩火药了?” “没,是可乐一拳打下去,就有个大坑了!”小老十马上就卖了二宝。 明元帝自然是不信的,问了侍从,侍从也没看清楚,就说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一个大坑了,但确实是可乐皇子站在了大坑的旁边,现场也没找到类似于火药的东西。 明元帝奇怪得很,问可乐,“是你弄的吗?” “回皇祖父,是可乐弄的。”可乐一派天真地说。 “你弄个大坑做什么啊?” “是十叔叫我弄的!”可乐指向小老十。 明元帝看向小老十,“是你叫的吗?” 小老十也没敢否 认,毕竟点心他们也都听到了,便道:“是儿臣叫的。” “你叫他弄个坑做什么?”老明脑仁儿发疼。 小老十抬起胖乎乎的脸蛋,近乎讨好地道:“儿臣想给父皇您挖个坑!” 老明一拍桌子,大怒,“你说什么?” 他一手揪住小老十,扭了他过来啪啪啪就打他的屁股,小老十无端被打,懵了一下,顿时放声大哭。 老明一边打一边怒道:“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给你老子挖坑?你是不是还想埋了孤啊?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小老十杀猪似的大嚎,弄得扈太妃都赶过来了,见老明下手这么狠,道是小老十闯下大祸了,忙问他到底做了什么,老明放了他,怒气满脸地道:“这小子要给孤挖坑,要埋了孤!” 扈太妃气得脸都白了,“你发什么疯啊?” 小老十刚被一直疼爱他的父皇揍完,这头又被母妃怒斥,哭得别提多委屈伤心了。 还是糯米弱弱地上来说了一句,“十叔不是要埋了皇祖父,二宝赶走了动物,把皇祖父的狩猎场给弄没了,十叔说给皇祖父挖个鱼池,以后就可以在山上钓鱼,但是包哥说山上没水,可乐就砸了坑,果真没水出来 ……” 这说白了还是一番孝心,老明一下子就怔住了。 扈太妃啼笑皆非地道:“那你怎么不跟父皇说明白啊?” 小老十委屈地抽泣,一张小脸全是眼泪鼻涕,“儿臣才说挖坑,父皇就打了,儿臣怎么会挖坑埋了父皇呢?五嫂跟儿臣说过,要让儿臣孝顺父皇的,儿臣才不会做那种不孝的事情。” 扈太妃拿出手绢给他擦脸,白了老明一眼,“怎也不问清楚啊?孩子做事,总是有因由的,您要么是宠,要么是打,就不能好好说话教育吗?你看老五和皇后教育孩子都很有耐心的,换你这,要么宠入骨要么打死。” 老明内疚得很,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在教育孩子这方面着手是没有经验,需要好好跟老五和元卿凌学,当下便立下决心,先当好一个父亲,精进教育之法。 所以,接下来他招来几个孩子们,要给他们上课,好好接受来自于过气皇帝的教诲。关于那个坑的事先不管,这事定是有猫腻的,大有可能是侍从帮着挖,眼下暂时不管,日后能审问出来,眼下先得筹备上课的事。 不得不说,老明在文学修为上还是不错的,韦太傅当日教导有功啊, 道理是一套一套,从早上说到晚上,各种大道理搬出来,就是没举实例说明,上课的过程是极其的枯燥,难忍,尤其说孝顺这一点上,从北唐的仁孝治国一直引申去讲,说得几个孩子一个劲点头,是困得点头。 包子几个实在也是没办法了,看皇祖父的架势还要讲个一两年,这日子可过不下去,所以这天包子几个便跪在老明的面前,说接受了几天的教育,顿悟了,想要去肃王府好好孝顺太祖父。 若说是回宫孝顺父皇母后,老明兴许还不准许,可说去孝顺无上皇,老明就不好阻止了,虽然当老师的瘾头才刚起,但好在他们去了,还有小老十在,他这老师还能当得下去。 为了表现皇祖父教导有功,他们临走的时候还是规规矩矩地磕头,然后抱着皇祖父说了万般不舍,说得皇祖父不知道多感动。 点心和二宝离开梅庄的时候,暗暗发誓,梅庄以后是不能来住了,只能是偶尔过来请安,一天都住不得。 皇祖父不当皇帝之后虽然比以前亲和了许多,但也唠叨了许多,比不得太祖父,太祖父就是跟他们玩儿,买吃的,买好玩的,皇祖父抠门,舍不得花银子。 第1492章 分钱 安丰亲王的人办了一个月的公务,在梅庄吃喝一个月,其实这山上冲下来的宝贝不多,甚至连当初陪葬的十分一也没有,不过,这些东西变现成为金钱,也价值不菲了。 安丰亲王为了照顾老明的感受,特意叫了人过来梅庄里估算购买,因为有好些都是献帝爷朝皇室的宝物,有收藏的价值,所以,给价很高,全部宝物全部卖了,一件不留,折算成银子,有一百一十万两。 老明一听,顿时心花怒放,一百一十万两,按照之前约定的分成,自己能得五十五万两。 掌柜的请了镖师过来运送宝物,人一走,老明就拿出了字据,笑盈盈地看着安丰亲王,“伯父,该给侄儿多少,便给多少吧。” 安丰亲王丝毫不含糊,道:“你放心,本王言出必行,且有字据为证,你先等等,本王得先分了他们,再来分你我的。” 老明一听这话,狐疑得很,“还要分给谁?” 齐刷刷的一群黑衣老者往前走了一步,气势逼人,齐声道:“我等!” 老明一看这上百号人,也都是随从护卫的,那就是发工钱的事了,也不打紧,道:“行,先发了他们的。” 哪怕是拿十万两出来发工钱,自己还有五十万两,可以。 但安丰亲王拿着万两面值的银票,一人一张,发放下去。 老明 懵了,连忙伸手去拉住安丰亲王,“伯父,怎么分这么多啊?人人都是一万两吗?” 安丰亲王一边发一边说:“对啊,他们劳苦功高,自然要多拿一些,咱没出什么力气,便少分点吧,你有意见吗?” 老明差点死过去,他当然有意见,他怎么会没意见? “不能这么分啊!” 安丰亲王随手把一叠银票交给黑影老者,示意他去分,然后回头看着老明,用和蔼可亲的语气打商量道:“那以你之见,该怎么分为好呢?咱到那边详细地说说。” 老明两眼发黑,看着黑影老者拿着银票飞快地分,这还说什么?等说完钱早分完了。 他一口气噎不下去,捏着字据扬了扬,喝道:“先不要分,伯父你看看字据,说好了咱一人一半的,你要分他们,拿您自己的分,不能分我的。” 安丰亲王指着字据,“对啊,我的份额给你五成嘛,也就是一半……”他回头问黑影老者,“分完了吗?还剩下多少?” 黑影老者捏着薄如蝉翼的几张万两大钞,“十万两,不过,蛮哥行决策权,她该拿九万五千两,还剩下五千两,您的!” 安丰亲王微笑,“行,那我就是有五千两,五千两给侄儿你对分,你得两千五百两。” 老明气得鼻腔出烟,“两千五百两?那孤岂不是连米饭 钱都亏了?” 安丰亲王白了他一眼,随即又笑逐颜开,“瞧你说的,我都给你算好了,这一个月的饭钱肉钱,你充其量是花了一千两上下,还白捡了一千五百两,又不费力气的,白拿不开心啊?你出去问问哪里有这么好的差事,能一个月就赚一千五百两?本王筹谋此事,劳心劳力不也才赚这么点吗?行了,别说了,本王多给你五百两,凑够三千两,合适了吧?” 老明两眼一抹黑,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送过来三千两银票,然后转身带着大队伍浩浩荡荡离去。 “伯父!”他厉喝一声,叫住了安丰亲王,蹬蹬蹬地跑过来,“不能这么分。” 安丰亲王回过头来,眸子便浸了寒气,一扬字据,“怎地?白纸黑字,你想不承认?连伯父也想欺负吗?听闻你教皇子们孝顺,却不懂得孝顺之道,岂不是贻笑大方?” 安丰亲王一副被迫害的表情,委屈又愤怒对着他。 老明怔怔看着他,任由字据拂过他的脸,任由山风拂过自己凄凉的后背,一个字没能从嘴里说出来,只觉得心里头拔凉拔凉的,那字据如此讽刺地在眼前,本应该是保护他的,最终却变成了保护恶人,天道不公啊! “你说,你是不是要赖账毁约?”安丰亲王凤眸一眯,便 是控诉问罪的架势。 “不……不敢!”老明到底是气势弱了一重,虽暗恨却半句说不得。 “你别这么委屈的样子,你说,当初本王是怎么说的?把我的分成给你一半,对吗?字据也有了,对不对?” “对……但您没说要给……” 安丰亲王指着那群黑衣人,再问老明,“他们是不是足足一个月在山里办公务?日出而作日落还不能休息,几何辛劳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对不对?” “这……是看到。” “他们流血汗挖出了这么多金银财宝,他们是不是该拿一份?好比三个人去挖矿,一个人负责筹谋,另外两人负责挖,你能不能不分给负责挖的人?” “这……这肯定是不能的,但这性质不一样啊,他们是您的人。” 安丰亲王冷笑了一声,“我的人怎么了?我的人就要低人一等吗?我的人就没资格分钱吗?你在位期间,他们暗中维稳,数次为边攘出力,洪烈围困之战与北漠大战他们参与了,也负伤了,拿过一文钱的军饷吗?吃过一顿朝廷的饭吗?用过朝廷供给的武器吗?凭什么如今太平盛世了,还不给他们分钱养老?又不是从你口袋里头拿,这都是外头的钱,他们辛苦去挖,我与你袖手旁观还平白分了几千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要对他们如何 的刻薄?” 一番话,说得老明自动垂下了头颅,随即又抬起头,对黑衣老者们满怀了敬意,眼光泪芒闪闪,“伯父,侄儿一时想偏了,还望恕罪,诸位英雄,北唐永远欠你们的。” 安丰亲王愠色一收,重新露出温和之色,“知道错就好。” 他回头叫众人,“还不多谢太上皇这段日子的茶饭之恩!” 数着大钞的众人忙地拱手,齐声道:“多谢太上皇这段日子的茶饭之恩!” 声音震天! 老明拱手还礼,泪光模糊,终究,这些人还是为北唐付出了一生啊。 就这样,安丰亲王带着众人下山去,老明站了许久,目送他们,从激昂的情绪中慢慢地平复下来,还是觉得委屈,为什么到最后,还是他错了呢? 扈太妃悄然走过来,轻轻地挽着他的手臂,道:“王爷说得对,这些银子应该分给他们养老,几十年,他们没拿过朝廷的俸禄,却依旧守着北唐江山,他们是值得敬重的!” 老明叹息了一声,把银钱交给扈太妃,“孤心里有数的,不会真计较,孤只是怜悯伯父都这般年纪了,还行这般鬼祟之事,其实他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跟孤说。” “他若说了,您同意吗?”扈太妃问道。 老明眉目一拧,恶狠狠地道:“不同意,这破梅庄一百万两的气还没下呢!” 第1493章 吃多了 肃王府里的一群摘星楼“余孽”得了银子之后,由安丰亲王安排了行程,乌泱泱地出门去了。 出门的时候,震天动地,把逍遥公给惊醒了,他披着衣裳出去打听了一番,听得说是黑衣老者们都出门去了,不由得奇怪地问无上皇,“他们去哪里啊?” 无上皇在廊下抽着烟,抬起百无聊赖的眸子,“昨天晚上听到炜哥动员他们,说他们为北唐守了一辈子,该去走遍大江南北,看看他们守护的江山是什么模样的。” 首辅走过来,笑着道:“炜哥但凡说这么雄伟的话,就必定有目的,估计是要支使他们离开。” “那你觉得他要做什么呢?”逍遥公坐下来问道。 “不知道,不过一会就知道了。”首辅淡定得很。 逍遥公往无上皇身边挪了挪,伸出两根手指,“来根?” “休想!”无上皇淡淡地白了他一眼,一个月就这点量,还给他一根? “猪弟姐姐明天过来,我告状!”逍遥公威胁道。 无上皇扔了烟头,气得一巴掌刮向他的后脑勺,“你敢?” 逍遥公蹲下去,捡了还点着的烟屁股嘬了一口,嘴里徐徐地喷出烟雾,烟雾缭绕之间嚣张地道:“我不止要告你抽烟 ,还要告你昨晚喝酒了,还打我。” 无上皇抄起鞋子就要揍他,首辅过来架开,对无上皇道:“你给他得了,不然一天叭叭叭的,没完没了。” “不给!”无上皇最恨十八妹威胁。 首辅轻轻推了他一下,眉眼示意,“给吧给吧,回头一告状就得检查,你屋中还藏多少你知道,我屋中也藏着宝贝呢。” 无上皇好奇的很,“你屋中有什么宝贝藏着啊?” 首辅无奈地道:“上回琼州知府回来述职的时候给我带了槟榔,猪弟姐不让吃那个,说什么致癌物,但我好吃这口。” “那玩意真不好吃,你还是少吃吧。”无上皇道。 “抽烟也没什么好抽的,你为什么还抽?”首辅反问。 逍遥公伸出手问无上皇,“你给不给?” 无上皇悻悻地给他甩了一根,“你没救了!” “你们才没救!”逍遥公得了烟,转身进了屋。 没一会儿,便有人前来禀报,说安丰亲王夫妇背着包袱出门去了。 “说去哪里了吗?”无上皇问道。 “没说,就说得空会回来住几天。” 首辅说:“估计要回去了。” 无上皇悻悻地道:“也不来道别一声,真不够意思。” 逍遥公在屋里头说 了一声,“估计是他们心里也没底能不能正式回去,如果不能正式回去,道别有什么用呢?如果能正式回去了,他们要回来道别也容易。” 无上皇支着下巴,“孤还想去一趟,不知道以后可有机会去吗?” “怎么没有?以后皇后回去办那个什么制药的,咱跟过去玩几天不就可以了吗?”首辅说。 “不带十八妹!”无上皇充满恶意地道。 逍遥公扑哧一声笑了,就他们俩老弱残兵,还能把他给甩下了? 不过,他就是喜欢看他们天真无知的样子。 逍遥公此言不虚,过了几天,便见安丰亲王夫妇又背着包袱回来了,还抱了一只大西瓜灰溜溜地回了摘星楼。 大家只当没事发生一样,仿佛不知道他们曾经离开过。 倒是逍遥公八卦得很,去探听了消息,王妃告诉他,回去之后舍不得这里,又回来了,毕竟在这里习惯了,有割舍不下的人,等把他们都熬死了才回去。 逍遥公感动了一番,回去告诉褚首辅和无上皇,无上皇不相信,“是还不能回去吧?毕竟,北唐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大国。”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他们还在!”首辅只关注结果,过程不重视。 倒也 是! 日子匆匆,如流水般滑过,转眼年关将近,过了年,宇文皓便打算把点心和二宝送回去读书,留下小瓜子在身边。 心里头总是担忧着祈火说等瓜瓜满三岁就过来带她走,祈火的来历,他其实不算全然了解,只是在现代里听他们说了一下,可实际如何,还是不知道的,怎么放心让他带走? 这事,一直在心头悬着,不能安心,想着年后趁着把孩子们送过去的时候,让老元好好打听一番祈火的事。 新帝登基的第一年团年夜,宇文皓接了无上皇和太上皇回宫团年,皇室宗亲也一并入宫团聚。 公主肚子大得很,不便于行,所以今年就没回娘家,年初二元卿凌亲自去探望她,顺便给她检查检查。 以前四爷总是说一胎生三个就好,毕竟一次性解决了所有的事情,但真等到宇文龄怀孕难受之后,他就改变想法了,一个就好,危险系数不那么高。 元卿凌检查过,确实也是一个,四爷就很放心了。 宇文龄双脚水肿得比较厉害,走路艰难,且胖得很,这主要是四爷的错,宇文龄怀孕过了反应期之后,吃得很多,元卿凌都交代了要少吃多餐,但是宇文龄控制不住,总是一 直喊着饿,一直理智的四爷疼媳妇,就开始不理智了,变着法给她弄好吃的,每次他自己都说再吃一顿,下一顿少吃,结果每一顿都吃很多,元卿凌来检查的时候,他就叫人瞒着,说确实少吃了。 等到后来体重超标太多,元卿凌告诉四爷说孩子大生产会比较危险的时候,四爷才知道害怕,但是公主的胃口养大了,要节食就很痛苦。 年初二这天,元卿凌是特意来检查的,就怕过年饭菜丰盛,气氛到位,四爷不理智又给她吃多了。 到了冷宅一查问,还真吃多了,而且还吃得吐了。 元卿凌首先就拿四爷问罪了,四爷这一次是真无辜,宇文龄吐了,他也急得不行,因为这一次宇文龄是偷偷地吃,没给他知道。 宇文龄惨白着脸,又内疚又难受,拉住元卿凌的手就苦恼地说:“我知道要少吃,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除夕的晚饭,我只吃了几块鸡胸肉,吃了小半碗的米饭,到了夜里,饿得要紧,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年初一这天实在就忍不住了,趁着他出去分派利钱的时候,我就躲在厨房里吃了一顿,吃的时候十分痛快,一时没想到吃多了……你别怪他,真和他无关!” 第1494章 勤奋减肥 四爷伸手过来,想执着她的手,见元卿凌在一旁蹙眉,十分严肃的样子,遂讪讪地收回了手,有些不安地问道:“那……那现在怎么办?能吃药吗?” 元卿凌道:“吃什么药?先清淡饮食,忍一下吧,我知道怀孕了在胃口上会有一些执着,但是现在胎儿已经过大,生产的时候会比较辛苦和危险,必须要慎重才行啊。” “五嫂你放心,我一定会谨记的,我不吃!” “要吃,吃清淡一点,少吃多餐,再忍一下,预产期很快了,再忍两个月。”元卿凌再一次叮嘱说。 宇文龄眼圈红红地道:“知道了。” 元卿凌自知语气有些严厉了,但是必须严厉四爷才会当回事,他素来理智,就纵容妻子的口腹之欲上,还是做得很不理智。 元卿凌走之前,亲自制定了餐单,让宇文龄照着餐单服用,四爷痛定思痛,下令全府的人陪着公主一起照着餐单吃,每一餐都有定量。 为了喜迎四爷的宝贝孩子,为了让主母生产的时候少受一点苦,大家自发响应,一起陪着宇文龄减肥。 孙王听得这事,自然也是心疼妹妹的,便在年初三这天带着媳妇孙王妃一道去了冷宅,打算 把自己多年减肥的经验传授给妹妹。 到了冷宅之后,跟宇文龄说:“减肥这个事,在北唐里,你二哥是最有心得的,少吃,多动,一天吃五顿,每一顿都吃一点儿,肚子里有点东西就行,然后早中午晚上都要出去走走,一天保持有半个时辰的运动,只要按照二哥的办法去做,就一定能瘦下来。” “二哥,您也是照着这个法子做的?”宇文龄打量着他略显得庞大的身躯,有些怀疑。 孙王道:“二哥用这个方法,曾经也减掉了一些,但后来实在没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又胖回去了,问你二嫂,二哥也瘦过一阵子的。” 宇文龄看向孙王妃,还是充满了怀疑。 孙王看向媳妇,“你说啊!” 孙王妃支支吾吾了半晌,“瘦确实是瘦过两斤……但我认为,他吃一顿就能胖五斤,瘦那两斤着实不算什么。” 宇文龄啼笑皆非。 孙王愠,“净胡说八道!” 宇文龄想了想,道:“我还是遵照五嫂给的餐单吃吧,她都列明了,不照着吃,回头她得生气。” 孙王闻言,微微一怔,“她给了餐单?” “给了,说是照着这个吃就行!”宇文龄说。 孙王哦了一声, 眼底闪了闪,“那个餐单,你给二哥看看。” 宇文龄便叫人把餐单拿过来给他,“您最有减肥的经验,您看看五嫂这个餐单管用吗?” 孙王急忙就拿过来展开看,一通看下来,忙地扬手,“给本王誉抄一份,本王亲自回去验证一下!” 宇文龄扑哧一声笑了,“二哥,合着您是来取餐单的啊?您还不如直接住在这里,如今冷宅里所有人都按照餐单吃饭,互相监督,有伴,就能坚持下来,您真想减肥的话,就过来住!” 孙王闻言大喜,“好,好主意,本王往日就是愁着没人陪伴减肥,你二嫂尤其的可恶,每一次本王说要减肥的时候,便吩咐厨房做好吃的,故意诱本王呢。” 孙王妃没好气地道:“是你自己管不着嘴巴,怨恨谁呢?公主,你最好不要叫他来,他这个人啊,自己吃还嫌不香,要哄着大家伙一块吃,他如果来了,指定坏你们的节食大计,信不信满府的人都被他带坏了?” “你看不起谁啊?本王就告诉你,本王非得减下来不可!”孙王生气地道。 “二哥,我支持你!”宇文龄当即道。 孙王激动得很,“好,妹妹,哥哥这就回去收拾东 西,过来跟你们一块住。” 孙王妃耸耸肩,“看你能不能坚持三天。” 不是小看他,实在是这些年嚷减肥不下百次,减掉二斤,吃回五斤的事例多了去了,否则也成不了这一身的肥膘啊。 孙王风风火火地回去收拾东西了,宇文龄等到四爷办完公务回来,说了这事,四爷淡笑了一句,“既然二嫂小看二哥,咱就帮二哥一把,一起坚持,好吗?” “好,我一定要帮二哥减肥!”宇文龄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忍住不吃太多,帮自己也帮二哥。 四爷扶着她坐下来,蹲在她的身边,脱掉她的鞋子帮她揉着双腿,双腿还浮肿着,他修长的手指揉过脚踝,轻轻叹息,“痛吗?” “今天还好,没走多久,”她伸手拉他的手,柔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四爷抬起头,清润眉目里笼着自责,“都怪我,徒弟已经是再三叮嘱,我还总是心软,你这整个孕期都不好受,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想着这口吃的还限制你,实在太残忍,没想还害了你。” 宇文龄伸手抱着他的脖子,轻轻地把脸贴过去,睫毛闪颤了一下,内疚地道:“不怪你,是我自己任性,让你担 心了。” 四爷小心翼翼地迁就着她的肚子,抱了她一下,道:“还有两个月,我们一起坚持下去。” 宇文龄重重点头,嗯了一声,贝齿轻轻咬了一下唇,见他满怀宠溺之色,随即眉目舒展,粲然一笑,如花朵儿似的,叫人怜悯心疼。 孙王还真搬过来了,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开展他的减肥大计。 从元卿凌被刺杀那一次,救了她之后,便立下心要减肥,一直不成,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老五都登基了,他还没完成这事,不能够啊,人一辈子不能连一件事都干不成。 不就是减肥吗?干! 元卿凌的餐单其实一点都不苛刻,早饭比较丰盛一些,羊奶一杯,鸡蛋一个,杂粮饭半碗。 午餐羊奶加肉,还加二两青菜,不能吃饭。 下午能吃点水果,加两块点心。 晚膳粗粮。 睡觉前,还能再喝一杯羊奶。 这餐单是给宇文龄的,孙王自己改善了一下,下午的一顿和睡觉前的不要,一天就三顿,本来想晚膳也不吃的,但是实在熬不住,还是吃了点杂粮粗粮。 四爷和公主在散步的时候,他也夜跑,跑完沐浴之后看书,看书是为了催眠,因为尽早入睡就不会觉得饿。 第1495章 赌注很大 孙王减肥的事,被孙王妃在妯娌聚会的时候说了出去,孙王妃还是埋汰了男人一通,看准了他不会成事。 这一次,就连容月这大大咧咧的性子都看不下去孙王妃的行为了,“哪里有你这样的媳妇呢?二哥好不容易立定决心减肥,你不支持,还到处说他,怪不得他要到冷宅去住了,就是怕被你打击的。” 孙王妃道:“我不支持他?我支持多了,他自己坚持不下去,不是我看扁他,实在是失败的次数太多了,我听他说减肥都听听腻了,不信的话你就看着吧,不超过十天,他就要放弃。” 容月说:“既然这样,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 “我赞成!”袁咏意马上说,还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元卿凌,“元姐姐,你押谁?” 元卿凌笑着道:“我不掺和。” 容月道:“赌注是一千两银子。” 元卿凌连忙就改了口,“那……不妨试试。” 容月笑着道:“你也买二哥赢是吗?好,我们一起给二哥加把劲。” 元卿凌其实想买孙王输,实在是孙王放弃的次数太多了,没有信服力。 但是看到孙王妃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仿佛是看准了二哥要放弃,觉得怎么也得让二哥在他媳妇面前扳回一 局,便微微笑着道:“对,我押二哥赢。” 大家也都说押孙王赢。 其实在场里对孙王真正有信心的人不多,只是觉得孙王妃不支持孙王,她们站出来支持孙王,做个态度,至于一千两银子,大概是要输掉的。 这本来只是容月发起的一个小小赌局,殊不知回去冷狼门一说,闲极无聊的杀手们竟然开了盘口,忽悠容月坐庄,还把盘口扩大到整个京城去。 可见,这些人是有多闲啊。 这事不胫而走,很多人都知道孙王要减肥,且以北国公冷四爷为首,开了盘口,便引得很多人纷纷下注。 不得不说,不看好孙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鸿胪寺的人也纷纷下注,几乎无人买孙王赢,都是觉得他要输的。 怀王受到容月的严厉威逼,拉着被蒙在鼓里的孙王上了称,对外宣布了孙王的重量,一个月内要减掉十斤,就这样一个月之期的赌约,正式开始。 孙王自然也得知了这事,还是孙王妃去冷宅看他的时候告诉他的,他问孙王妃,“你押什么?” 孙王妃嘿嘿一笑,扬了手中的下注书,“自然是押你放弃,一万两银子呢,赔率很高,只要你放弃了,我就赢两万两。” 孙王气得要紧,“你就等 着输吧!” 孙王妃轻蔑一笑,“多年夫妻,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是会放弃的,莫说一个月,就是十天你也坚持不了。” 孙王气道:“你就是这么小看我的?” “没错,不止是我小看你,京城里很多人都小看你,你是不知道,京城买你输的人有多少,就是容月那冤大头才会开这样的盘口,竟然你输了还要赔双倍,她这一次得倾家荡产不可!”孙王妃竟是十分嚣张。 孙王一气之下,把她撵了出去,“一个月之后再来找本王,本王不想见到你。” 孙王妃大笑着离去,仿佛两万两银子已经到手了。 孙王咬牙切齿,暗下了决心,这一次一定要狠狠地争一口气,不能让老六媳妇倾家荡产。 容月这一次失算了,不,她是被冷狼门的那些人算计的,忽悠她开了盘口,那些人都买了孙王输。 她本来以为,京中的人就算对孙王没有信心,也一定会对皇后的餐单有信心的,结果,竟然大部分都是押孙王输,点算了一下,竟然有七百万两的是押孙王输,占九成半,如果孙王真的输了,她要赔一千四百万两,这真是倾家荡产了。 她连忙去医署找元卿凌商议,是真的吓得瑟瑟发抖啊,真是年少轻 狂,不知道二哥在减肥这方面这么不叫人看好的。 她以为,起码能拼个四六。那样就算亏本,也亏不了多少。 元卿凌一看盘口开得这么大,也吓得脸色发白,“我的天啊,你玩这么大啊?” “怎么办啊?二哥会输吗?”容月担心地问道。 元卿凌想起孙王减肥多年最终的结果,不禁道:“还真有可能。” 容月哭丧着脸问道:“那怎么办?我只是想着鼓励一下二哥,没想过要赔完家财啊。” 元卿凌瞧着她,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口气,“我和你一起承担吧,但我钱不多,要问四爷借钱,我会尽力帮二哥减肥的,希望我们逆风翻盘吧。” 容月激动得一把抱住了她,“皇后,你可真是太好了,你出面的话,四爷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反正你是他的继承人,他的钱也是要给你的。” 元卿凌苦笑,“只怕四爷的钱也顶不住你这一次的胡闹。” “开什么玩笑呢?再多几次四爷也能撑住。” 元卿凌好奇,“四爷到底有多少身家啊?” 容月笑了笑,“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从当了驸马,他对生意就没什么兴趣了,每年的账本连看都不看,他说现在对钱没兴趣了。” 真是土豪! 元卿 凌收拾着东西,不忘叮嘱她一句,“你现在把盘口停了,不要再接受投注,否则,你真要赔个清光。” “对啊,我得赶紧停了!”容月说完,马上往外跑去。 第一次看到容月对待金钱的态度如此紧张,元卿凌虽然担心还是笑了出来。 元卿凌收拾好东西之后,想了想,觉得这一次一定要帮二哥才行,严厉监督,至少一个月之内不能放弃,且要掉秤十斤。 这里的一斤是十六两,也就是说,一个月内要掉秤十六斤,一般人一个月减掉十六斤还是比较困难的,但是好在二哥基数大,重新帮他设计一个餐单,再加上运动,应该能减掉十六斤。 回宫之后,她点算了一下私银,大婚的时候收了不少的好礼,金锭子也不少,礼物不好变卖,只能是把金子和皇后的年俸拿出来,合计合计,约莫手头上有三十万两了,这笔银子先不交给容月,只是做一个准备。 宇文皓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听了穆如公公的话,要尽量表现出一代郡王的气度,别因为这些小钱着急上火,所以回去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翻箱倒柜的找了些私房出来,帮补元卿凌的仗义之举。 元卿凌十分震惊,才登基多久就藏私房了? 第1496章 孙王的成功 元卿凌每天出宫去监督孙王,还带着孩子们去陪孙王跑步。 孙王这一次本来决心就很大,得知还背负着这么大一笔赌注,更是铁了心。 他每天按照元卿凌的餐单进食,其实也不算特别艰难,肉还是可以吃的,只是昔日爱吃的大肥肉如今半口都不能沾了,开始很不习惯,偶尔还想偷吃一两块,但是想到几百万两的赌注,他生生地忍住。 鸿胪寺的官员十分的可恶,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买了孙王输,每天在衙门里头变着法忽悠孙王吃点东西,诸位官员从家里头带来了媳妇煮的佳肴和点心,摆在了孙王的桌子上。 孙王气恼得很,一向心疼粮食的他,舍不得扔掉,只能叫苏老表把这些点心送出去给乞丐,几天下来,鸿胪寺衙门外,就都蹲守着一群乞丐,等着苏老表拿点心出去。 减肥半个月之后,孙王已经轻了五斤多,减肥这么多次,这一次的效率是最好的,他高兴得不行。 而且,人瘦下来之后,减肥的动力就越大,信心也就越坚定,总想再瘦一点,加上包子他们每天都陪着跑步,皇后也每天过来鼓励,他这辈子从没有过这么备受关注的时刻。 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让王妃对他刮目相看。 但是,半个月 之后,到了减肥的平台期,体重没有下滑了,连续三天,体重都没有怎么动过,他显得特别着急,有些泄气,但这天不会说什么好话的红叶,竟然带着猴子过来,说要陪他一起加油。 老明也派了人过来,送给他一些山里头种下的粗粮,说看好他,一定要打赢这一场挑战自己的战斗。 孙王顿时满血复活,继续按照餐单吃饭,且加大了训练的力度,之前是绕冷宅走一圈跑一圈,现在是走两圈跑两圈,且难度还在逐渐地增大。 孙王这一次表现出来的意志力,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就是元卿凌也没想到他能执行得如此彻底,大写的佩服。 小老十得父皇的指示,也过来陪着二哥减肥,说是让他学习二哥的精神。 满京城的眸光,都关注在了孙王的身上,下了注的,开始后悔了,但是盘口早就停了,想追加投注押他赢都不行。 押了他赢的,已经在暗暗欢喜,摩拳擦掌等着赢钱。 容月也每天都在冷宅里蹲守,起到了监督员的功能,就这样,宇文龄控制了体重,孙王也瘦了下来。 一个月之期到了,怀王叫人搬了称到冷宅的门口,门外,是如潮水般涌过来的百姓,紧张地等着孙王出来。 到了午时,孙王穿着一 袭白色的锦袍,腰间系着金玉带,双下巴已经不见了,圆圆的脸现在竟然有了弧度,虽然和瘦还是不沾边,可和往日比,真是瘦太多了。 瘦下来的孙王,眉目间还透着几分英气,宇文家特有的俊美五官如今也渐渐成型,走路也特别的有自信,气度昂然。 万众瞩目间,他昂首挺胸上了称,负责看称的怀王和孙王都心跳加速。 秤砣一块块地去掉,买了他输的人,一个个都面如土色。 最后,怀王宣布,孙王在一个月里,减掉了十五斤,远远超出了预期。 现场,有欢呼声也有哀嚎声,容月摆下了桌子,笑容满脸地招呼赢了的人过来收钱。 孙王回了冷宅,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反锁。 减肥,对很多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是大概没人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难题。 他从立下决心的那一天,就觉得自己是要失败的,能坚持到今天,能瘦下来这么多,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减肥了,但是他的人生似乎走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这份欢喜与自信,大概也不会有人知道。 在老五登基,大婚,种种喜事都铺天盖地袭来的时候,唯有他,还对自己有很大的怀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么做过什么成功 的事,人人都圆满了,唯有他还在遗憾,唯有他还在颓废失望。 但现在,他也收获了自己的成功。 有人在外头敲门,传来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开门,是我!” 是他的王妃,一直看轻他埋怨他的王妃。 孙王深呼吸一口,打开了门,看着孙王妃站在门外,她手里拿着一叠银票,笑逐颜开。 孙王抬了头,“你输了钱还笑?” 孙王妃慢慢地进来,看了他半晌,忽然投入他的怀里,带着哭腔道:“不,我赢了!” 孙王一怔,下意识地要推开她,“一会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你怎么会赢?你不是买了我输吗?” 孙王妃退开两步,眼底泛泪,脸色俏红,盈盈看他,“我暗中买了五万两,押你赢,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帮你,只能用这激将法,你太了不起了。” 从没听过媳妇夸赞的孙王,有些愣住了,“旁人建功立业,才是真正的了不起,我不过是减肥,算什么了不起的?你应该觉得我没用才是,我从不为你争气过。” 孙王妃摇头,再一次投入他的怀中,轻轻地道:“我不要你建功立业,不要你有大志向,一个人能战胜自己,就是了不起,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孙王听这话也有些 泪目,不自禁伸手抱着了老妻,这些年她总是埋汰他,本以为她心里充满了怨气,没想到,她竟会觉得嫁给他是最大的幸福。 外头,围观的人脸上带着微笑,渐渐散去,二哥,似乎是最没存在感的人,但是他一直是脚踏实地地活着,其实他们夫妻才是最叫人羡慕的。 其他亲王,或多或少都经历了起伏的人生,轰烈的爱情,而唯有他们平淡相濡以沫,细水长流。 二哥这辈子看着是没什么大出息,二嫂不曾嫌弃过他这点,富贵与共,苦难共度。 二嫂没给他生儿子,二哥也没嫌弃过这点,没娶侧妃,除了吃,没旁的爱好,这辈子,也没想过放开二嫂的手。 在众人离开冷宅之前,四爷对大家说,人生有很多种,夫妻有很多种,幸福也有很多种,只要意识到自己的幸福,不去羡慕或者嫉妒别人的幸福,就不会有意难平的心态,也就能好好地,安稳地过下去。 最怕的是你看着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处处透着平庸,以短处来拼别人的长处,长久下来,自然充满了怨怼,何不试试找身边这人的长处,放大他的优点,包容他的缺点? 或许,日子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艰难。 四爷一番话,让大家深思了一番,反省了一番。 第1497章 公主生了 元卿凌赚了一笔钱,她打算把这笔钱投到医署,建造了一个奶奶的专属炼药实验室。 和老五商量了一下,之前说要把孩子们送回去念书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宇文皓虽不舍,却也希望孩子们能有更广的眼界,有更渊博的知识,这对北唐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 所以,他说:“等龄儿生完孩子,你就亲自带他们回去吧,只是他们的身份搞好了吗?” “哥哥已经拜托路阳帮忙了,应该办妥。”元卿凌道。 宇文皓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底尽显父亲的慈柔,“他们肩膀上都各有担子,多长见识,有助于日后他们应对各项的困难,所以,我们也别不舍,该放手了。” 元卿凌执着他的手,唇角含笑,“我知道,我不是舍不得,毕竟要看他们也不是难事,逢年过节,他们还能回来,而且,他们也很愿意去,他们开心就好。” 宇文皓还是有些伤感,回想起他们出生的时候,仿佛是昨天,忽然就已经要开始独立,离开他们去学习了。 好在,还有贴心的小棉袄在身边。 二月中,冷宅命人入宫找元卿凌,说公主要生了。 元卿凌马上带着药箱出宫去,到了冷宅,各府亲王妃也都来到,小姑子生产,那可是天大的事,娘家人必须过来撑场。 宇文 龄是早上开始有些腹痛的,稳婆检查之后,说是时候了,四爷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一直故作轻松的四爷,如今也紧张了起来,脸上终于能看到焦灼之色了,一把拉住了元卿凌的手,郑重道:“不管如何,必须确保她的安全,不惜一切代价。” “没事的,放心!”元卿凌拍拍他的手,“我一直都帮她检查着,胎位正,而且,经过后期的努力,胎儿虽然还是有些偏大,但可以顺产。” “我在这里陪着她!”四爷声音有些发抖,元卿凌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些异样,眼底是近乎破碎的恐惧,仿佛有一只恶兽在前面等着他。 在这个时代,男人留在产房陪着媳妇生孩子,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四爷决定的事,谁都劝不住。 除了公主。 公主不愿意他留在这里,关于生产的所有流程,或会出现的任何情况,公主都事先了解得十分清楚,所以,她不愿意让他留在这里,看到自己生产时候的狰狞模样,坚持要他出去。 四爷逆不过她,只能答应到门外等候,但是元卿凌看到四爷双手在颤抖,脸色惨白得厉害,她不禁担忧起来,龄儿生孩子,似乎是触到了他心底至痛的地方。 元卿凌心里顿生了强烈的不安感。 头一胎,没这么容易生,所以 早上腹痛,到了傍晚,还没能生产。 一向怕痛的公主,这一次竟然表现出了惊人的意志力,没喊过一声痛,宫缩大痛的时候,默默地咬着牙忍受,就连稳婆都看不下去了,让她实在痛得厉害,可以叫两声。 公主摇头,闭上眼睛忍过一次宫缩,才睁开眼睛无力地道:“不能,他会担心的。” 元卿凌伸手为她擦去额头的汗水,心疼地道:“傻姑娘,不叫也是好的,留点力气,一会儿生的时候一鼓作气。” 稳婆端来参汤,让她多喝几口,疼了这么久,力气都快没了,“是四爷吩咐熬下参汤的,公主快喝下!” 到了申时左右,还没什么动静,四爷便叫容月和瑶夫人进去,一同给她打气,两人都有生产经验,有她们在身边,宇文龄很安心。 到了酉时末左右,宫缩频繁了很多,宫口也全开,可以生产了。 四爷在外头等着,整一天没吃过一口饭,没喝过一口水,冷狼门的人也没见过他这么凝重,他很紧张,紧张得近乎有些提心吊胆。 这份紧张,在安丰王妃来到之后,有所缓解。 安丰王妃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没事的,有皇后在,不会像她一样的。” 四爷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泪意,轻轻地点头,“嗯!” 半晌,他喃喃地道:“ 我一直都很注意,有一段日子,疏忽了,让她吃得太多。” “不会有事,别瞎想!”安丰王妃斥了一声。 四爷心神定了定,反握住安丰王妃的手,很用力。 屋中,悄无声息,宇文龄还是很固执没有喊一声,再痛,也是默默忍受着,反而是稳婆和元卿凌的声音不断传出来,叫她用力,她双手攥住床单,嘴里咬着一团软布,咬得牙龈都渗血,愣是没叫一声。 头一胎,还是有些困难,加上胎儿比较大,宇文龄的身体素质虽然不算差,但是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公主,这产程对她而言,真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和意志力,大家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无能为力,真是折磨啊。 一声婴儿的啼哭,仿佛是世间上最美妙的声音,拯救了所有人,孩子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同一时间,宇文龄的头沉沉地偏一边去,也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了。 元卿凌吓得要紧,让稳婆抱着孩子过去处理,她连忙就去轻轻唤了宇文龄,唤了几声,宇文龄才慢慢地睁开眼睛,一张惨白的脸上是虚脱般的疲惫,勉强地扬了唇角,“五嫂……我生下了孩儿了。” 元卿凌眼底一阵发热,“龄儿真了不起,真的特别了不起,生了,是个儿子,一会儿擦干净就抱过来给你看。” 宇文龄 执着她的手,“跟四爷说,我没事,让他不要慌!” 元卿凌点了点头,扬手叫容月出去说,容月看公主生孩子,竟然看哭了,擦了一把眼泪就打开门出去,四爷在安丰王妃的搀扶下站起来,眸色紧张地看着容月,竟是不敢询问。 “大小平安!”容月看着他,轻声说。 四爷苍白的脸才慢慢地回血,竟似站不稳似的,踉跄了一步,哑声问道:“我能进去了吧?” “可以,可以进去了!”容月哽声说,产房还没收拾干净,但是再不让他进去,他得着急死了。 风似的一眨眼,四爷就不见了,片刻,人便站在了公主的床边,蹲下来伸手抚着公主的脸颊,然后慢慢地替她把头发拨好,眼底发红,“疼吗?” 公主苍白的脸上有憨憨的笑,“不疼,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稳婆抱着孩子过来,福身,“恭喜驸马爷喜得贵子,哥儿珠圆玉润,天庭饱满,是大贵之相!” 四爷迟疑了一下,伸手慢慢地抱了过来,婴儿不轻,抱在手中,有沉甸甸的感觉,他有片刻的恍惚,但笑容很快就回到了他的脸上,把孩子放在公主的身边,“看,我们的儿子!” 公主侧头,温柔地看着孩子,孩子近距离地在她的面前,她第一个感觉,也如实地叹了出来,“脸真大!” 第1498章 四爷的身世 元卿凌抱着孩子出去给安丰王妃,王妃伸手抱过孩子,脸上有温柔的笑容,“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真好,他越活越有烟火气息了,这孩子真像他小时候,只不过,他小时候太瘦了。” 元卿凌看着王妃,缓缓地坐了下来,“四爷这一次表现得很紧张,虽然妻子生孩子,做丈夫的紧张是应该的,但是四爷在我心中,属于泰山崩顶而面不改色的人,这一次紧张得有些过了,王妃,他是否有什么心结?” 王妃看着她,有些动容,“你真的观察入微,可见你很关心他,其实他很欣慰有你这个弟子,你是他生命里第一个要保护的女子。” “哦?”元卿凌有些愕然,“第一个不该是您吗?您是他的师父。” “他从小就知道我不需要保护。”王妃轻轻地用额头抵住婴儿的额头,眸色是元卿凌从未见过的温柔,然后伸手压了压襁褓,道:“这孩子有福气,在太平盛世出生,父母出身尊贵,这孩子注定有很多人护着,爱着,宠着,是天宠之子,取名冷天行,希望他长大之后,能行天之道,为民请命,如何?” “行天之道,冷天行,这名字真好听,也很有意思。”元卿凌赞 赏地道,看着王妃,“那四爷他……孩子的名字您起了,那四爷的父母呢?” 四爷的身世,一直都是谜团,他和公主成亲的时候,冷家也没人来。 之前听说过四爷的出身也很富贵,至少是商贾人家,但是,就仅限于这,其余的,再无人知道。 元卿凌本来无意要打探他的事,只是公主生产的时候,他表现出的样子几乎有些……脆弱,她从来没见过四爷这样。 王妃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家人全部都死了。” 元卿凌大吃一惊,“死了?但是,我听说……” “所有关于他的传闻,都不是真的,真实的情况就是他家人全部都死了。”王妃显然也不愿意多说,抱着孩子进了旁边的厢房。 元卿凌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有些震惊,四爷的家人全部都死了?那他是孤儿啊? “皇后,累坏了吧?”容月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脸上依旧挂着姨妈笑,道:“但累坏了也值得,孩子真是太可爱了,我的小侄子啊,真是没想到,我现在自己有儿女,还有小侄子了。” 元卿凌看着容月,心中一动,“你回去没有?我们一起走吧。” “我再留……” 元卿凌站 起来伸手去拉她,“走,我们回去了,别妨碍他们。” “没妨碍啊,我看看小侄子……” “回去看自己的孩子,我顺路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马来的,你送我反而不方便啊。” 元卿凌用了前所未见的蛮力,拽着容月出了门,上了她的马车。 容月目瞪口呆,上下打量了一番元卿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力气?你最近勤于练武了?你不是一直在医署忙吗?四爷也没空教你啊,是皇上亲自教你?他这个臭脾气教你练武你能忍受得了?” “先别说这样,我问你,四爷的身世你知道吗?”元卿凌压着她的手问道。 "四爷的身世?怎么忽然问这么隐私的问题?"容月有些意外。 “只是觉得我们对四爷了解太少了,想多了解一些。”元卿凌想起那一刻看到四爷近乎崩溃时候,心里涌起的强烈不安感,总觉得,龄儿生孩子,似乎是打开了四爷心底的潘多拉盒子。 容月摇头,“其实四爷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外头传言也很多,有说他家境殷实,有说他家里富甲一方,但也有说他是孤儿,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母亲是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出生没几 天就出现在雪狼峰上,最后被雪狼救回来的。” 元卿凌震骇,“出生没几天就出现在雪狼峰?是被人扔上去的吗?” “那就不知道了,四爷从不提,也不许任何人提,我也是无意中听到他问王妃讨雪狼的时候,提过一嘴。” 元卿凌怔怔地道:“怪不得四爷对雪狼有这么深的执念,原来他竟然是雪狼救下来的。” 容月点头,“是啊,雪狼救了他然后交给了安丰王妃,是王妃养大了他的,听闻他十二岁就出去做生意,到后来,还成立了冷狼门,很了不起吧?” “那你是怎么跟着他的?”元卿凌好奇地问道。 容月支着下巴,“我的身世你也知道,叛逆啊,想跟老子作对,年少气盛嘛,天不怕地不怕,后来惹了乱子,遇到了四爷,后来跟着他混饭吃,那会儿咱也不是这么有钱,也还没成立冷狼门,那会儿的四爷跟如今的四爷是大不一样的,他几乎从不笑,也不多话,就像一座孤岛,后来日子慢慢过去,又成立了冷狼门,从尔虞我诈的商场转战杀戮场,四爷反而开心起来了,刚刚成立冷狼门的时候,他自己有出任务的,杀完人之后,你才能从他脸上看到笑容。” “在杀戮里寻 找快一感?”元卿凌问。 容月道:“你别误会,我们冷狼门虽然是做人头生意的,但是,我们接任务之前,都调查过,此人必须是背着人命或者大奸大恶,我们才会接,不过我们不是替天行道,只是没有违背良心做生意赚钱而已,只是……我见四爷其实也不是那么注重赚钱,他曾经说过,赚钱的话,做生意会赚得更多,至于冷狼门,我觉得对于他,是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元卿凌自然知道,自从被四爷收为弟子之后,冷狼门的事她基本都清楚,因为四爷曾经砸给她一本冷狼门的守则,上头写得清清楚楚,冷狼门不杀皇公大臣,不惹朝廷是非,不杀老弱妇孺,不杀武功低微之人,除非确实大奸大恶。 “怎么忽然问四爷的事?”容月问道。 “随便问问!” 元卿凌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心头的不安,只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可她很明白自己自从大脑移植之后,对情绪感知十分敏感,这种所谓的第六感,其实就是对细微情感的精准捕捉。 清贵冷肃的四爷,平时给人一汪平静湖水似的感觉,但这平静的底下,是否有暗流汹涌? 也许,她可以好好凝神想一下,看看是否能再感知多一些。 第1499章 不想抱孩子 宇文皓很高兴自己当舅舅了,一直让元卿凌形容孩子的长相,到底像谁,还说洗三的时候要出宫去看看。 元卿凌笑了笑,“好,我们到时候一起去,你这当舅舅的,也该给孩子送礼。” “放心,我叫穆如准备了,到时候带上老八和孩子们,一起去冷宅。”宇文皓欢喜地道。 作为一名资深父亲,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跟四爷传授一下当父亲的经验,四爷这个人看似什么都懂,可第一次当爹,总会手足无措,需要他这种有经验的人在旁边提点一二句。 元卿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宇文皓只顾着开心,也没留意到元卿凌的不对劲,甚至还叫了穆如进来,说是要以皇帝的身份,给孩子赐名。 元卿凌忙说:“不用,孩子起名字了,叫冷天行,是安丰王妃起的。” 宇文皓蹙眉,“天行?怎么取个瘟疫的名字啊?多晦气,不好,不好!” 元卿凌怔了一下,才想起天行时疫,天行是瘟疫病名,王妃怕是疏忽了吧? 她想了想,“天行也不仅仅是指时疫,听说菩萨所修五行之一便有天行,且也有遵照自然规律,顺势而为的意思吧?” 而且王妃说的是行天之道,那对应的应该就是任自然而行,和什么时疫是不沾边的。 不管如何,这孩子注定和瓜瓜一样 ,众星捧月,名字的事就不必多想,冷天行很好听。 元卿凌翌日还是回了医署,如今医署那边扩建,在建造奶奶的炼药实验室,她得盯着点儿。 刚好傍晚奶奶要去肃王府给他们诊脉,元卿凌便跟着一道过去,顺便请安。 到了肃王府请了安之后,元卿凌想去给安丰亲王夫妇请安,但是逍遥公告诉她,王妃去了冷宅没回来,说是要在那边住几天。 元卿凌哦了一声,想着王妃对四爷也太上心了,真是慈母般的关怀啊。 闲聊之中,说起了安丰亲王夫妇前段日子曾经回去,但是之后又回来了,元卿凌笑笑,“他们还不能回去吗?” “说是自己回来的,舍不得了。”首辅搭了一句话。 “真的?” 首辅说:“嗯,看样子是真的,因为,他们是打算在这里长住了,置办了许多家具,而且城外也购置了一块地,打算起房子用,应该是安置跟了他几十年的人,本来极儿哥哥是要回平南的,也没让他回去,叫他以后长住京城,还去信给老昌王,让他们夫妇回京安度晚年。” 元卿凌想想,毕竟在这里过了几十年,怎么割舍得下呢?不能回去的时候想回去,真能回去的时候,不舍回去,人就是这样,没到最后的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逍遥公备 下了厚礼,说是等四爷的孩子满月,要去送礼。 逍遥公叹息了一声,“我这个师弟,虽然什么都不缺,但见他生儿育女了,我做师兄的也替他开心。” 元卿凌心头微动,问逍遥公,“四爷的身世,公爷您知道吗?” 逍遥公摇头,“不知道,没问过,不过之前听师父说过,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死了。” 难产? 这个时代,女性生育的危险系数还是很大的,每年都有不少育龄妇女死于难产,没想到四爷母亲也是这样走的,怪不得,四爷在龄儿生孩子的时候这么紧张。 但是,容月也说过四爷出生没多久就被扔到了雪狼峰上,莫非是因为他母亲难产,所以,归咎于他? 虽说民间也有这种迷一信的人,但是,难产的人何其多,这么多的平民百姓都没有因为难产而迁怒于幸存的孩儿,反而会百般爱惜,当然不排除有这样狠心的父亲,可总觉得未必这么简单。 “王妃说,四爷的家人全部都死光了。”元卿凌试探了一句。 逍遥公一怔,“死光了?真的吗?不是他母亲死了而已吗?” 看样子,逍遥公也不知道,元卿凌本不应该继续深挖下去,但是心底的那份不安之感逐渐增强,让她时刻有一种焦灼感。 回宫之后,她跟汤圆商量了一下,问他 借汤圆狼一个月等洗三的时候送去给四爷,她不知道这能否安慰一下四爷,但四爷一直渴望得到雪狼,之前借去几天,他也很开心的,只希望雪狼和新生孩子能带给他心灵的安慰,让他浮躁的心平复下来。 到了洗三这天,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带着雪狼去了冷宅,四爷见到雪狼果然很开心,牵着雪狼和二哈就往后院去了,也没招呼他们。 洗三的仪式也比较隆重,是安丰王妃负责主持的,洗了之后,元卿凌抱着回去给公主,发现公主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般。 元卿凌屏退左右,坐在床边看着她温柔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了?四爷对你不好?” 公主坐在床上,伸手抱了孩子,俏脸还有些泛白,勉强地笑了笑,“不是,他对我很好,从我生完孩子到现在,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那你难受什么?”元卿凌见她说着,眼圈更红了,不禁心头沉了沉。 公主摇头,吸了一下鼻子,“是我自己爱胡思乱想,但五嫂你放心,他真对我特别好,好得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他对你和孩子好就行,别胡思乱想。”元卿凌劝道。 宇文龄鼻音重重地点头,“嗯,我知道了,五嫂别担心我。” 元卿凌叹气,刮了她的脸颊一下,“ 怎能不担心你?还在月子里就哭了,天气还这么的冷,好了,你看行哥儿,都要笑话你这个当娘的了。” 行哥儿醒着,刚洗完头,擦得胎发像一堆乱草,半眯着眼睛,胖乎乎的脸蛋上似乎是带着笑,这笑特别像四爷。 元卿凌添了一句,“特别像四爷。” 宇文龄扑哧一声,“就是脸太大!” “不大,哪里大了?”元卿凌抱过来,这孩子确实有些斤两啊,嗔笑着道:“现在知道我那会儿为什么叫你节食了吧?娃太大了不好生,好在,也顺利生了,你现在不要多抱孩子,想看了叫四爷抱过来给你看。” 宇文龄垂下了眸子,轻声说:“他不抱孩子。” 元卿凌看着她,“不抱孩子?” 宇文龄抬起头,眼底涌上了泪水,“五嫂,我觉得他不喜欢行哥儿。” 元卿凌斥道:“胡说,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怎么会不喜欢?那天你生的时候,他不知道多紧张呢,他肯定是喜欢孩子的,可能就是怕自己是练武之人,毛手毛脚的,没敢抱。” “五哥也是练武之人,他那会儿也没敢抱吗?”宇文龄抬起了被泪水打湿的睫毛,显得楚楚可怜。 元卿凌点了点头,“嗯,他开始也不敢抱,后来慢慢地学好了,就敢抱了。” 宇文龄这才展颜笑了,“那我再等等看。” 第1500章 可以还原 离开公主寝室之后,元卿凌绕到了后院去找四爷,四爷正带着二哈和雪狼在后院里头奔跑,玩得很开心,春日的阳光,碎金似洒在后院的小湖上,方抽芽的垂柳迎风飘着,雪狼和二哈在垂柳附近蹦跳穿梭,四爷笑得很开心。 元卿凌忽然想起,在任何人的面前,四爷都没有这样欢喜地笑过,唯独对着雪狼,他才会所有戒心都解除,展露出真心的笑容。 是他对这个世界有防备之心,还是他早就看透了实情看透了人的本质? 但认识他这些年,他也是真心待人,从不瞒骗或者欺辱过任何人,国中有难,他一马当先地站出来,不管是金钱还是人力,但凡需要他的,他从没有拒绝。 他是真性情地活着,不像是游一离在世外的人,而且,他这些年对公主是实打实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娶了她过门,几年都没碰她,就是为了给她养身体,以防日后她不能承受怀孕和生育之苦。 “想什么?” 元卿凌收回心神,四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笑容未褪地看着她。 “没,没想什么,看你和狼儿玩得这么高兴,想着该不该去打扰你。”元卿凌笑着说。 四爷笑笑,走向亭子里,懒洋洋地坐了下来,一身的锦衣,玉白风清 ,更有几分洒脱恣意,仿佛和往日也没什么分别,“坐!” 元卿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见他眼底有些淤色,似乎很久没睡过一样,便故作淡笑问道:“当了爹,没好觉睡了吧?” 四爷眸光凝望着雪狼,雪狼和二哈还在奔跑,“嗯,是的。” “老五没找你聊怎么当一个好父亲?”元卿凌问道。 “他说了两句,我嫌他烦,不爱听,就躲着他!”四爷干脆地道。 元卿凌失笑,惨遭嫌弃的老五。 “那前厅这么多客人,你不去招呼?”元卿凌再问。 “冷宅不愁无人招呼宾客。” "但他们是来贺你弄璋之喜的。" “又不是弥月,只不过是洗三,没必要这么重视。” 元卿凌看着他,眉目渐渐地凝起,“师父,你不喜欢小师弟吗?” 四爷看着她,眸色郑重,“喜欢,很喜欢,从他呱呱落地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这辈子要倾尽全力去护着他。” 元卿凌从他眼神里看出了真诚,他没撒谎。 她觉得自己或许真是想多了,四爷从龄儿怀孕开始就一直这么紧张,怎么会不爱他呢?且天下间最大奸大恶的人,都会深爱自己的孩子,不爱的是极个别,也绝对不会是四爷这种至情至性的人。 只是,他整个人依旧显 得是心事重重的,元卿凌的第六感又浮现出来,觉得四爷心里压着一座大山,他很沉重,但又故作轻松。 “那我走了!” 四爷没应,只是招呼了雪狼过来,抱在了怀中,元卿凌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转身走。 一路回宫去,宇文皓和孩子们在说着新表弟的事,孩子们一致认为,表弟没有妹妹好看,但是,也可以疼爱表弟。 元卿凌听着他们讨论得兴致勃勃,虽然跟着笑起来,但还是想着四爷的事。 宇文皓忽然抬起头看着她说了一句,“王妃一直在冷宅里住吗?我们走的时候,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逍遥公说她这几天都住在冷宅里。”元卿凌道。 “是吗?王妃对四爷真不错。”宇文皓耸耸肩,顿了顿,又有些狐疑,“不过我听说他们前阵子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呢?” “逍遥公说他们舍不得。” “舍不得,也可以多玩一阵子才回来嘛,我记得以前你说过,如果要保持平衡,行走两个时空,时间是要同步的,那就是说他们回去也只是待了几天而已,还记得上一次他们回去有多疯狂吗?我觉得如果他们真的可以脱难了,必定玩个一年半载才想舍得不舍得的事。” 元卿凌若有所思,“你的意 思是,他们认为会出事,所以着急赶回来了?” 宇文皓点头,抱了可乐二宝在身前,“可能是走的时候太开心,忽略了这件事情,等回去之后一冷静,就想起来了,所以火急火燎地回来……只不过,眼下能有什么大事呢?国中一切太平,而他们牵绊的人,是皇祖父平南王他们几个,顶多添个四爷,也有可能是想看着四爷当爹,热闹热闹才回去吧。” 可乐抬起头看着宇文皓,说:“父皇,师公心里有血浪翻滚。” 宇文皓扑哧一声笑了,“雪狼翻滚?没错,他想雪狼想疯了,所以,把圆哥哥的狼借给他,陪伴他几天。” 可乐怔了一下,转头去看着妈妈,侧头做询问状,爹爹的理解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元卿凌伸手揉揉他的头,理解一下,咱家除瓜瓜之外就数他最没文化了。 但可乐说的这句话,却在元卿凌心里埋下了一颗更不安的种子,回宫越想越不对劲,觉得不能再会这么盲猜,还不如直接找王妃深谈一下,哪怕是图个安心也好。 翌日,她又出现在冷宅,安丰王妃还没离开,帮忙照顾孩子。 龄儿的情绪看着也好些了,应该是昨天跟她谈过,她在给四爷时间,只是偷偷地问了一下,四爷还是没抱过孩子,而 且,四爷几乎是整宿不睡觉,这让她很担心。 元卿凌就直接拉着王妃到了侧厅,问道:“王妃,您一直留在这里,是不是担心四爷出事?” 王妃看着她,也没显得特别意外,“你猜到了?不过你现在这么聪明,感知力这么强,应该也能猜到。” “那就是真的了。”元卿凌心头顿时沉了沉,“到底怎么回事?四爷心里藏着什么事?行哥儿的出生,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心理问题?您别瞒我,那天龄儿生的时候,他太异常了,而且二宝也说他心头有血浪翻滚,二宝不会表述,但是我相信他说的就是杀气或者是怨怼。” 王妃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没错,这一次我本来已经回去了,老五登基之后,我和你伯祖父的事其实也算是大功告成,可以离开北唐了,回去的时候,兴冲冲,不及细思,但回去之后,才想起他这一茬来,他身上的这股恨与血腥,一直找不到原因,但这件事情不可能一直不解决,所以我回来了。” “是他母亲难产的事吗?”元卿凌问道。 王妃点头,“有一些关系,详细的事其实我也不算特别清楚,他自己也不是完全了解,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意识入侵他的大脑,深挖他的记忆或者说还原真相。” 第1501章 丰都城 王妃说的通过他的大脑把整件事情还原,其实就是入侵他大脑负责储存记忆的区域,如今她确实可以这样做,但是,需要对方在她面前毫无戒备地入睡,这和催眠不一样,催眠是要通过被催眠者的嘴里复述出来,而入侵他的大脑,则是元卿凌从他记忆区域里翻找出属于那部分记忆,甚至是他自己毫无意识的记忆,例如婴儿时候的记忆一般人不会记得,但是其实也蕴藏在大脑深处,只是,不断地被接受到的信息覆盖,当事人甚至都不会记得。 一般来说,人是不可能入侵另外一个人的大脑,但是,元卿凌可以,她脑电波异于常人,除了能入侵别人的大脑之外,还能反控制别人的思维,甚至植入记忆,对目前的元卿凌来说,是有一定的难度,如果她没有服药抑制,这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服药之后,对她的大脑有很大程度的抑制,这就导致她要慢慢地探索和熟能生巧地运用自己的异能。 所以王妃这么一说,元卿凌就明白了。 她问道:“王妃希望我能做什么?” 王妃看着她,道:“你知道了他的事情之后,看看能不能试试图植入一份新的记忆,这应该对你来说,不算特别难,我知道你懂得催眠。” 元卿凌摇头,“用 催眠术来植入记忆,对旁人或许可以,但对四爷不行,四爷的预防机制非一般人可比,如果植入不了,反而会弄得他十分混乱,而且,我现在也不敢确定他以前的事是否会影响现在的他,我会不会是杞人忧天了呢?” 而事实上,她所知道用催眠来植入记忆,并没有确实的成功例子,反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引导出人潜意识里的多面性格。 王妃淡笑了一声,“如果不会,你这几天忐忑不安为哪般啊?连可乐都看出他的不对劲来了,你必定有更深的感知,他就是不对劲了,好比清水里头混进了一滴墨汁,如果什么措施都不采用,这墨汁迟早会把整碗清水都污染了,所以不可能任由他心底的黑暗继续发酵,必须要把他带出来,且要迅速,他是北唐首富,而且现在担任北唐经济发展的智囊团首脑,他一旦选入了旋涡里头,你应该知道有多危险。” 元卿凌沉默了一下,看着王妃,“所以,您认为很有必要?” 王妃轻轻叹气,“若不是有必要,我也不至于每天都留在这里,就防着出事。” 四爷,一直是很多人的定心丸,有他在,总能使人莫名安心,可一个人他所能承受的都是有限度的,一味地付出给予的那 个人,必定也有他不为人知的艰难。 元卿凌虽不知道四爷经历过什么,但是如今不安的感觉日益强烈,她希望能帮到四爷。 她决定先看看四爷的记忆,看看他心底到底隐藏了什么,再决定王妃提议的植入记忆是否可行。 四爷真正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只有王妃和宇文龄,但是这件事情暂且不要给宇文龄知道,她刚生产完,防着她担忧,所以,由王妃与他谈话,让他入睡,再由元卿凌去窥探他记忆深处的故事。 一间干净雅致的厢房,金铜香炉里焚着淡淡沉香,烟雾缭绕间,四爷半躺在贵妃椅上,圈着乖巧的汤圆狼,王妃就坐在他的前面,和他先聊着。 王妃自然没让他知道,只是借口与他说话,两人虽然是师徒名分,但亲如母子,四爷对她是毫无防备的,谈话之前,王妃亲自泡了茶,是特意叫元奶奶开的定神茶,劝四爷喝了两杯。 罗汉床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小沙漏,王妃顺手拿了过来,在手中把玩,与四爷正对着,沙漏缓缓落下,沉香气息丝丝缕缕沁入心脾,四爷最近睡眠特别差,盯了一会儿就犯困了。 四爷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全身也放松,进入了睡眠的状态,王妃轻轻地唤了一声,没听他回应,她站起来宠 溺地凝望片刻,转身去打开门。 元卿凌就在外头候着,门开了,她悄然走进去,王妃在门口守着。 她把窗户全部关闭,厢房里帐幔重重落下,光线黯淡,仿若黄昏暗夜。 她坐在了王妃方才坐的位置上,闭上眼睛,嗅着那淡淡的沉香气息,心情特别的平静。 袅袅薄霭,铺天盖地地覆过来,她如进迷阵,仿佛能看到眼前有一条七绕八弯的小路,意念在延伸,生出了许多触角,无处不入地往前钻透,捕捉住所有的信息,有些是他的记忆,有些,则是他事后得知的事情,却足以还原了当初的所有真相。 三十六年前的丰都城。 丰都城在北唐建国之初,就已经归顺北唐,但一直拥有自治权,只需要每年岁贡,是朝廷不管地带。 城主晏之余是晏家最出色的一位继承人,他年纪轻轻继城主之位,娶冷家大小姐为妻。 冷家是丰都城里赫赫有名的天算世家,所谓天算,是观星象而知世情,顺天而行。 冷家的家主因为帮人逆天改命,惨遭横祸,冷家大小姐冷凤青当了家主第三年,嫁给了丰都城主晏之余,那年,冷凤青十八岁。 冷凤青继承了天算能力,从出生开始,这种能力就一直被发掘,她和她的父亲一样,拥有逆天 改命的能力,但是,有天算能力的人,本应顺势而为,一旦逆天改命,则会反噬自身,因为冷凤青的父亲就是这样死的,她接掌家族之后,就以此为训。 嫁给晏之余第一年,她过得很幸福,晏之余简直是把她捧在了掌心之上,冷凤青执掌世家,性情刚毅,行事果断,但被晏之余逐渐影响,刚强的心化为绕指柔。 成亲刚三个月,冷凤青怀孕,晏之余特意从京城请来了一位名医,伺候在冷凤青的身边,起居饮食,无微不至,丰都城人人都说,晏城主对冷凤青是掏心挖肺的好,冷凤青能嫁给城主,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冷凤青也这么认为,从小到大,不曾过过这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日子,使她一时昏头转向,竟同意了晏之余提出接管天算世家的提议,晏之余说不想她太辛苦,她交出了掌家之权,就可以安心养胎,外头的事,一律由他去奔波。 冷凤青同意之后,晏之余接管了天算世家,一开始,倒也没什么,毕竟天算世家在丰都城内,也是要以城主为尊的,可就在冷凤青怀孕八个月之后,晏之余做了一件让冷凤青骇然震怒又伤心欲绝的事。 他以家主的令牌,集合了天算世家的所有人,把他们一举擒下,关押起来。 第1502章 四爷的母亲 温柔的晏之余也变得冰冷无比,对冷凤青提了一个要求,要她为一个人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会损了冷凤青的寿命,甚至会连累她惨遭横祸,晏之余全然不顾,甚至给了她一个建议,如果她不想死,可以把反噬的命运,嫁接在那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 晏之余做的事情和说的这一番话,让冷凤青从天堂掉下地狱,悲愤狂怒之下,她还忍着心痛质问晏之余怎么能这么残忍,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晏之余就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双手抚着扶手,面容里不见一丝慈悲,冷冷地说:“没错,正因为那也是我的孩子,所以我有权决定他的命运,用我的孩子来接受报应,也不算我亏欠了你。” 这一句话,直接是打在了元卿凌的心坎上,这应该是四爷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但是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从而,使得元卿凌对这句话也深刻无比。 可以想象,这句话对冷凤青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冷凤青甚至来不及悲伤,就要做出抉择,其实,也不能说是做出抉择,她只有一个选择,如果不答应晏之余的要求,则天算世家的人全部要死。 山高皇帝远,丰都城里的皇帝简直就是晏之余,他要 谁死,谁就得死,而天算世家深得当地百姓的敬重,一般来说,晏之余不敢动他们,但是,为了那个人,他宁可民心尽失,宁可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痛骂,也要逆天而行。 那个人叫苏如双,是晏之余的表妹,与他青梅竹马长大,得了一种怪病,找了许多大夫没能治好,日子不多了,丰都城的天巫说,唯一的活路,就是找天算世家的人改命。 晏之余娶冷凤青,目的就在于此,邂逅,一见钟情,非卿不娶,种种甜言蜜语,刻骨柔情,都是虚伪的,他所爱的女子,就是苏如双。 当所有的面具都被挑开,他就在那正厅里,对着悲痛欲绝又狂怒至极的冷凤青说起了他和表妹的感情,他跟冷凤青说,愿意用他所有的一切来换取如双的命。 冷凤青几乎是麻木地听他说完,只问了一句,“我救了她,是否真的放了天算世家的人?” 晏之余发誓,只要她愿意救如双,他会放了天算世家的人,且把丰都城的一半割让给天算世家。 冷凤青答应了,但她有一个条件,要单独见一见苏如双。 晏之余开始不答应,冷冷地对冷凤青说:“一切和她无关,这是我的决定,你见她无用。” 冷凤青也回了冷冷的话,“她不 可能置身事外,既因她而起,便你再极力保护她,她也是局中人,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你便杀了我,杀了天算世家的人吧。” 晏之余最终同意,但他警告冷凤青,如果她在言语上有半点伤害到苏如双,他将要把天算世家的人五马分尸。 那昔日温情脉脉的丈夫,忽然露出这般狰狞冷毒的面容,他的情深,都是对另外一个女子,冷凤青心痛难当,却悔之晚矣。 在晏之余的安排之下,她见到了苏如双,在丰都城的一所别庄里,踏进别庄的一刻,她麻木的心钝痛起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每一处建筑,每一件摆件,都是费尽心思又极尽奢华。 晏之余为她收集了天下间最好的东西,也把他的一颗心都挖出来奉送在苏如双的面前。 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是苏如双。 苏如双一直卧床,但是,晏之余安排了冷凤青在另外的厢房里见了她,因为冷凤青说,苏如双的闺房,不能有闲杂人进去,怕玷污了。 没人能想象得到冷凤青听了这句话是什么感觉,她面若寒霜,尽力地维持着冷静去厢房里见到苏如双。 一袭白衣,满脸病容,不胜娇弱,眸光里却是不谙世事的淡雅,温婉。 她半靠在贵妃椅上 ,在冷凤青进去的时候,咳嗽了几声,白瓷般的脸色泛起了一抹红,娇怯地看着冷凤青。 冷凤青压着心口剧痛,问她可知道晏之余为她做的事情。 苏如双说知道,她跟冷凤青说,晏之余没有亏待她,成亲这一年里,晏之余对她很好,而且,逆天改命用的不是她冷凤青的命,而是她肚子里孩子的命。 她的说辞,和晏之余一样,那孩子是晏之余的孩子,晏之余可以决定怎么用这孩子,不算愧对她冷凤青。 冷凤青悲愤地说那也是她的孩子,苏如双听了这话,眉目淡淡,笑了起来说,你如果不愿意用这孩子的命,那就用自己的命,可这是你的选择,不是晏之余的选择,他依旧没欠你,是这孩子欠了你。 冷凤青到底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了苏如双的脸上。 晏之余大怒,下令杀了冷凤青的妹妹冷凤羽,把她的尸体悬挂在城门上,用来惩罚冷凤青。 元卿凌的窥探,到这里戛然而止。 四爷醒来了! 他睁开眸子的瞬间,眼底有血腥般的颜色,元卿凌感受到他发出来的狂怒与憎恨,正如可乐说的那样,血浪翻滚。 但,一下子,就渐渐地趋于平静,甚至,有些迷茫,哑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元 卿凌眼底有收不及的悲痛,在他记忆里所探到的那些事,便是置身事外的她,也感受到了那绝望的痛楚,冷凤青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我叫她来给你把把脉的,你最近睡不好!”王妃推门进来,道。 四爷揉了揉眉心,神色依旧怔忡,“我刚才就睡着了,还做了一场……” 他没说下去,只是慢慢地站起来了,看着王妃说:“我没事,可能是行哥儿出生,我高兴,所以睡不着。” “那你再睡一下吧!”王妃上前,宠溺地道。 “不了,我去看看龄儿!”四爷说完,一展袍子,转身出去了。 元卿凌双手捂住脸,任由心头的悲痛恣意横生,这份痛楚是冷凤青的,也是四爷的,他虽没亲自经历了这一番,却不知道是从谁的口中得知,便听闻也如此的深刻,印在了脑海里头。 “没事吧?”王妃走过来,轻轻搭着她的肩膀,问道。 元卿凌放开双手,看着王妃,“晏之余最后下场很惨吧?” 王妃静默了数秒,道:“他们至今还活着,幸福过了三十五年了,儿孙满堂,下个月,就是晏之余的五十六岁生辰宴。” 元卿凌霍然起身,眉目狰然,“这太不公平了,如此心狠手辣之徒,怎能让他美满一生?” 第1503章 四爷也不知道 王妃眉目淡冷,“你探到什么了?” 元卿凌把所探到的那些记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妃,说得是咬牙切齿,仿佛深受大痛,因为是意识探入,元卿凌是真有感同身受的痛。 王妃听完之后怔怔,竟仿佛是大受打击,带着被欺骗的骇然,“竟是这样的?” 元卿凌看着她,“您不知道?” 光芒透过窗棱落在王妃的脸上,显得王妃的脸晴灭未定,她道:“本以为知道一些的,但听了你说的,我如今只能说,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元卿凌怔住,“不知道?但若不知道的话,他心头的恨意和血腥从何而来啊?” 王妃轻叹一声,“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做噩梦,梦到一些片段,怀疑是他母亲生他的时候,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留了一部分意识在他脑子里,我凭着他梦里的情况去调查了,调查到了丰都城,知道他父母是谁,但因为天算世家的人都死光了,丰都城里的百姓对于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只听说天算世家是因为上一任家主帮人逆天改命,所以连累了整个世家惨遭横祸,而他母亲冷凤青生产他的时候也是难产而死,但是,这些年他心底的这股恨越来越明显了,所以我才会找你,让你帮忙深挖一下,其实是深 挖藏在他脑海里的那份属于他母亲的意识,只有解决了这件事,我才能真正地放心。” 她慢慢地坐了下来,脸上陡然地一冷,“我其实之前已经猜到晏之余有问题,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要用冷肆的命来救他深爱女子的命,我原先想着,他梦里总出现他母亲难产的事导致他心里有障碍,让你帮忙植入一些记忆取代掉,但现在你说的这些,真是太叫我震惊了,这是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要告诉四爷吗?”元卿凌问道。 她觉得四爷其实不是全然不知道,或许他梦到的一些,也没有完全告诉王妃,否则,他的怨念不会这么重。 只是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出于保护四爷,从而隐瞒了这件事,由她自己去帮四爷报仇,所以,她先问了一问。 王妃眉目一横,“必须告诉他,这是他的血海深仇,他和他母亲的血海深仇,必须由他自己去报,否则,他一辈子都放不下,这些记忆,就算我们没有说破,终有一天,他也会知道。” 元卿凌点点头,安丰王妃素来爱憎分明,她说得对,如果当初只是一个悲剧的话,那么,她会选择保护四爷,让元卿凌植入一份记忆,但是,那不是一个悲剧,那是一场血海深仇,一场大恶之行, 则如何也不能妥协。 “王妃见过晏之余吗?”元卿凌问道。 “见过,我和你伯祖父曾经去找过他,他跟我们说当初天算世家惨遭横祸的事,连他的夫人也难产而死,孩子不保,我回来想带冷肆去找他,但是冷肆说什么都不愿意去,而且,提起说去丰都城他就十分抵触,他自己也没办法说出缘由来,就说不想去,不想与他相认,如今看来,应该是冷凤青残留的那份意识太强,禁锢了他对父亲的渴望,那会儿我想着晏之余说起冷凤青的时候不见得有什么感情,估计是世家联姻,既然对死去的妻子没感情,那么对没见过面的儿子也不会有什么感情,也就顺着冷肆,不再去找他,此事也不提了。” 她说完之后,又看着元卿凌,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们还不知道,你还需要继续探,冷肆如果要报仇的话,就要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天算世家为什么最后全部死了,而冷肆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雪狼峰。” 元卿凌道:“确实需要继续查,甚至冷凤青是不是真的死了,我们也不确定,您看什么时候能再有机会?” “明天吧,让他静一下,刚才我觉得他有些发现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梦到了那些事。”王妃充满了 怜惜,也充满了愤怒,“我一直都感受到他的怨恨,我甚至还担心这股怨恨会让他失控,会做出不利于北唐的事,当年我真该继续调查下去,也不至于让他们幸福地过了这么多年。” 元卿凌默默点头。 离开冷府的时候,刚好四爷要出去和户部的人开会,就和元卿凌一同出门。 四爷神情有些迷茫,这是元卿凌之前从四爷脸上看不到的,他任何时候都淡然洒脱,真正的超凡脱俗。 “师父,你累的话就不要去开会了,在府中好好休息。” 四爷摇头,“睡不着。” “失眠?要不要我给你开点药?”元卿凌问道。 “不用了,我也不愿意睡着。” 元卿凌一怔,“为什么?” 四爷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站定,然后回头看着元卿凌,问道:“你有没有试过梦到一些很真实的事情?” 元卿凌看着他,“有。” “我说的真实……是你梦里的喜怒哀乐,会在你醒来之后依旧存在,梦或许不记得了,但是感觉记得,你也有过吗?” 长风掠过,四爷白色衣袂飘飞,还是那俊美如玉的四爷,但是,总让元卿凌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轻轻地道:“有过的。” 四爷淡淡地道:“自龄儿生产之后,我一睡着就会入梦,那 些梦……不是很好受,不想做那些梦,所以不想睡觉。” 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现在整件事情还没完全清楚,自然不能马上告知四爷,否则,要继续探下去就不可能了,他会马上去丰都城找晏之余报仇的。 回到宫里头,她什么都没说,先抱着宇文皓哭了一场。 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会那么的难过,仿佛她就是冷凤青一样,那些背叛,愤怒,悲伤,一直在她心底纠缠,心尖似乎都透着尖锐痛楚。 她的感受这么强烈,可以想象四爷在梦到那些事情的时候,他的感受必定会比她更强烈,日积月累,才在他心头积压成了恨与怨,心底纵然掀着血浪,却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 这真是最大的悲哀。 想到这里,她越发心疼四爷,哭得更惨。 宇文皓见她回来就抱着自己哭,且哭得怎么也收不住,吓得是心肝离魂,手足冰冷,可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连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元卿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压根回答不了,急得宇文皓都差点跟着落泪了,嚷着叫绿芽过来,要问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穆如公公在旁边提醒,说绿芽今日没跟出宫去,宇文皓没法子了,只能抱着元卿凌,好一番哄说安慰,她才止住大哭。 第1504章 心疼 元卿凌冷静下来之后,自然也瞒不住老五了,毕竟哭成这样,如果不告诉他,他也不用睡觉了。 等元卿凌说完晏之余对冷凤青母子做的那些事情之后,老五久久没能说出话来,眼底发红,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道:“天下间,怎有如此歹毒之人?简直猪狗不如!” “丰都城的城主晏之余,你见过吗?”元卿凌问道。 老五道:“早些年来过京城,见过一面,但几乎没交谈,但对他有一些印象,他们夫妇一同入京的,夫妻十分恩爱,我记得那会儿还有很多人说难得有晏城主这样宠妻的男人,也有很多女眷说城主夫人幸福。” 他冷冷一笑,眸色疾厉,“却不知道所谓恩爱的背后,藏着如此歹毒的心肠,用他人的性命血泪来成全他们的夫妻情深,怎不叫人痛恨?” 他猛地站了起来,心头狂怒焚烧,“不行,我要下一道旨意,让晏之余进京,我要问他的罪,替四爷报仇!” 元卿凌伸手擦了眼泪,连忙阻止,“不要,千万不要,先不说我们还不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就算知道了,要报仇,也应该是四爷去报才对。” 宇文皓拧着眉头,虽然知道老元说得对,但是依旧余怒难消,意难平。 慢慢地坐下来,半晌,看着 元卿凌毅然说:“老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四爷被人欺负,还欺负成这样子,这血海深仇他如果报不了,我必定会鼎力相助,务必为他们母子讨回公道。”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他不仅仅是我的师父,还是我们的亲人,明天我会再去一趟,把事情了解清楚。” 宇文皓俊美拢起,满眼悲色道:“想起你说的那些事,我这心就跟火烧似的,这些年,他为我们付出太多太多,我们给予他太少太少……我一直以为他出身富贵人家,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身世……我很心疼他。” 元卿凌泪水又滑下,谁能不心疼四爷? 如今天下已定,要帮四爷报仇,虽不能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相信代价也不会太大。 可即便代价大,他们也理应义无反顾,四爷是他们的家人。 “明天我陪你去冷宅吧。”宇文皓道。 “你有时间吗?你不得议事?” “午后就可以去,明日早朝,午时左右就可以走了。”他顿了顿,苦涩一笑,“再说,我也可以借口说去看看外甥,毕竟,外甥出生到如今,我才见了一面,就是洗三那天匆匆见了一面,就抱回去了。” 他慢慢地反握住元卿凌的手,“我只是想,他有事的时 候,我在。” 元卿凌有些触动,轻轻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老五总说四爷是人渣,但他在乎四爷,在乎这个妹夫,在乎这个亲人。 夫妇两人今晚几乎都没怎么睡觉,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四爷知道这些事情之后,该是什么反应。 北唐安定之后,他们也过了好一段省心幸福的小日子,如今就好比愁云笼罩过来,压得人心口喘不过气来。 宇文皓半夜里幽幽地说了一句话,“便伤害我,我也没这么生气心痛。” 元卿凌伸手抱着他,老五的共情,在于他也曾被他母妃所伤害过,但贤妃所做的事情,哪里及得上晏之余做的万一? 翌日中午,夫妇两人一同出宫,去了冷宅。 进门的时候,和四爷一同进门的,他刚从户部回来。 见到宇文皓,他有些意外,“怎么这会儿来了?没政事要办?” 宇文皓看着他疲惫的脸和淤青的眼底,心头微酸,却故作轻松地道:“政事办不完的,朕来看看行哥儿,顺带喘口气。” “劳逸结合,别累坏了身体!”四爷难得说了句贴心的话。 宇文皓眼底微红,与他一同进去。 三人到了正厅,刚好王妃在沏茶,见到他们来,王妃抬起头,微笑着道:“巧了,我刚泡了一壶 高山云雾茶,你们有口福了。” 四爷有些意外,“您泡茶?” “我不能泡茶吗?”王妃没好气地反问。 四爷笑笑,“您渴了不是喝井水吗?今日竟坐下来一个人泡茶,可真是稀奇。” 王妃淡淡睨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做人要懂得享受,不能亏待自己吗?我照着你说的去做,你还不高兴?” 四爷坐在她的身边,半靠着王妃的肩膀,神情有片刻的放松,“您能对自己好点,我自然高兴。” 王妃宠溺一笑,招呼宇文皓和元卿凌,“来,皇帝,皇后,你们也过来喝一杯,看看我泡茶的手艺,可有精进?” 宇文皓和元卿凌以往也没喝过她泡的茶,手艺是否有精进,自然不知,但他们也大概能猜到王妃是在茶里下了东西,要四爷睡觉。 两人坐下来之后,果然便见王妃从一个公道壶里倒了一杯茶给四爷,再从紫砂壶里给他们夫妇两人倒茶,她一边倒茶一边说话,引开四爷的注意力,四爷对她是绝对信任的,因此,没有丝毫的怀疑。 四爷喝了一口,顿时便皱起了眉头,“师父,茶叶放多了,苦涩得很。” “是吗?”王妃一怔,自己端起来饮了一口,也皱起了眉头,“确实放多了茶叶,但不能浪费,都喝了,回 头多泡几次,茶味就会淡许多。” 宇文皓和元卿凌也喝了一口,确实很涩,而且,云雾茶不能用沸腾的水,显然王妃泡茶的方法错了。 不过,这苦涩的茶倒是很好的掩饰,如果茶里下了药的话。 四爷心不在焉,宇文皓夫妇也是心思各异,跟王妃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宇文皓有意无意地看了四爷几眼,却又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引得四爷有些疑心了,“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宇文皓拍拍他的肩膀,淡笑着说:“只是觉得你当爹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 四爷唇角扬起了似有若无的笑,却总觉得这笑容有些牵强敷衍,他站起来,说:“你们先坐着,我去找雪狼。” 王妃站起来,唤了他,“又找雪狼做什么?坐着陪皇帝喝杯茶啊。” 四爷看着她,“师父,我只是去跟雪狼玩一会儿,我知道您想让我睡觉,方才喝了两杯的量已经够了,不出半个时辰,我就能睡着。” 王妃摊手,无奈地道:“就知道瞒不住你,你啊,总是不睡觉,我担心你,给你下点药让你休息一下。” 四爷笑着摇头,然后伸手也拍了拍宇文皓的肩膀,下颌轻轻地抬了抬,真诚地道:“知道你为什么来,但不必担心,很快没事。” 第1505章 还是救了 以前,宇文皓一直认为四爷要雪狼,是出于玩伴心理,但是,现在才知道他要雪狼是寻求一份安全感。 从他进京到现在,他一直是很多人依赖信任的对象,总以为他无坚不摧,忘记他也只是一个拥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平凡人。 宇文皓叹息亏欠四爷太多,一时难受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王妃转着茶杯,眼底有一股子蛮狠劲,“我已经派闪电卫前往丰都城,盯着晏之余,如今丰都城正为他的大寿做准备,下个月除了是他的大寿之外,还是他们成亲三十六年的纪念,其欢喜热闹的程度,不下于你们大婚的时候,事情真相全部清楚之后,冷肆必定会去丰都城,闪电卫和黑影卫会协助他,还有冷狼门,这仇一定可以报。” 元卿凌和宇文皓对望了一眼,只觉心头既恨且痛,大寿,三十六周年纪念日?也就是冷凤青刚死,他们就马上举办了婚事。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还是那个厢房,宇文皓坐在外头,守着厢房里的人,雪狼也趴在他的身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王妃坐在院子里,身边也伏着一头雪狼,她的手放在雪狼的脑袋上,静静地抚 摸着,看着院子围墙上攀爬的蔷薇,阳光照入她冰冷的眸子里。 房中,如昨天那样点着沉香屑,很淡很淡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间,元卿凌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放空了自己脑中的思绪,再慢慢地任由思绪的触觉展开。 三十六年前的丰都城。 天算世家的二小姐冷凤羽的尸体被悬挂在丰都城的城门上,十五岁的豆蔻年华,长得如花似玉,今年刚及笄,说了城中言家二公子,后年成亲。 她是被人一刀割破喉咙致死,一袭白衣上染了殷红血液,如泼了红墨,染得衣衫像绣了半边灼灼晚霞。 她头上还带着姐姐冷凤青送给她的白玉响铃簪子,风一吹,簪子发出清灵的声音,大眼睛还仿佛残留着死前的愤怒与恐惧。 就那样,被绳索环扣吊着脖子,挂在了城楼上,绣花鞋掉了一只,如败破的布偶。 深夜,城楼上点着篝火,照得城门一带如白昼般光亮,深夜宵禁,街道上早没了百姓行走,森森的寂夜,如地狱般叫人恐惧。 晏之余亲自带着冷凤青来到城楼上,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眸色冰冷地说:“这就是你那一巴掌的代价,我说过,你不 可碰她分毫,言语上不得伤她,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冷凤青看着二妹的尸体,心魂俱裂,全身冰冷,浑身颤抖,若说之前还有一点奢望他不至于如此残毒,如今,她已经毫无幻想和退避的可能。 她心痛扩散,胃部紧紧抽搐起来,痛得她弯腰捧着肚子,一哭到底,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从天上掉到地上的速度太快太快,快得不给她喘气的空隙,她恨不得把晏之余千刀万剐,却不能罔顾天算世家几百口人命。 耳边,传来恶魔残毒的声音,“明天开始为如双改命,你迟一天,我便杀一人,迟两天,杀两人,迟三天,杀六人,你尽管拖延。” 冷凤青用尽全力,一巴掌打在了晏之余的脸上,怒骂的语句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只用烈火般愤怒的眸子盯着他,大口大口地喘气。 晏之余毫无怜悯之心,甩手一巴掌还在她的脸上,打得她晕头转向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他的靴子一脚踩住她的撑地的手掌,衣袂在她面前被狂风卷着,熟悉的熏香,陌生的冷毒,“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 她仿佛只听见手指骨裂的声音,却不都觉得 痛,心痛盖过了一切,痛得近乎麻木。 她自始至终,没能掉下一滴眼泪,半趴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被吊在半空的二妹,自责,愧疚,憎恨,狂怒,绝望,不断地在心底汹涌噬咬。 晏之余一卷袍子,下了城楼。 几名铁卫站在她的身边,神色冰冷地看着她。 “晏之余,我要你的命!” 底下,婢女芳华愤怒地大吼了一声,随即是一声惨叫,她全身打了一个冷战,猛地爬起来扑到城楼围墙上看下去,却见芳华倒在了血泊之中,铁卫的长矛穿过了她的心脏,她手里执着一把剑,眼里充满了不甘与愤怒,瞪着缓缓走过来的晏之余,他抬起残血般的眸子,冷酷地道:“把她丢入狩猎场!” 铁卫一把抓住了芳华的头发,在青石板街道上拖行,芳华嘴里溢出鲜血,悲痛地看着的城墙上的冷凤青, “芳华!”冷凤青疯了似地跑下去,顾不得腹中传来疼痛,连爬带滚,凄绝大哭着喊,“晏之余,你放了她,我答应你了!” 晏之余站定身子,冷唇一勾,背对着身后的人,慢慢地扬起了手,示意铁卫放了婢女芳华。 冷凤青扑了过去,跪在地上抱着芳华,芳 华嘴里吐着血,努力地撑起头颅,眼底滑落泪水,艰难地道:“家主,奴婢……没能保护……保护你,奴婢……对不住你!” 冷凤青抱着芳华,泣不成声,双手染满了鲜血,泪水终于疯流,“不,不,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是我……” 芳华在她怀中停止了呼吸,眼睛瞪得很大,不甘,愤怒! 冷凤青抱着她,就这样坐在地上,任由夜风狂吹,她的心也从最初的癫狂,怒不可遏,到如今的绝望与冰冷。 她后来慢慢地放开了芳华,爬到城楼上把妹妹冷凤羽的尸体解下来,抱在怀里,发出了负伤野兽般的悲绝低吼。 她身边再无可用之人,用了半晚,在城外草草埋葬了冷凤羽和芳华的尸体,她脱下外裳,包裹住两人,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为了保住天算世家所有人的性命,她为苏如双开阵,借用天算世家古老暗黑的力量,为她逆天改命。 而逆天改命,必遭暗黑力量的反噬。 她虚弱无比地躺在阵法中,感受生命在一寸寸地流失,但她不会死得这么快,反噬有一个过程,最快也要一个月。 她最终还要跪在晏之余的面前,求他放了天算世家的人。 第1506章 雪狼峰生子 晏之余答应了,但是,刚刚好转起来的苏如双执着他的手,抬起漆黑如星的眸子,用极为纯良的神情,柔弱地说出了最为阴毒的话,“表哥,天算世家有逆天改命的能力,一旦放了他们,日后定图复仇之计,届时,你我都将性命不保。” 她最后轻叹一口气,“但与你做一日的夫妻,我已此生无憾,若你要信守承诺,能与你携手共赴黄泉,也是我的福气,可我不愿意看到……”她的手指向冷凤青,指向她的隆起的腹部,眼底陡然变得霸道冷酷,“不愿意看到她为你生下孩儿,你的孩子,只能由我来生。” 晏之余听了她的话,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马上应道:“好,如你所愿!” 冷凤青倏然抬起头,悲愤道:“晏之余,你答应过我,你敢违背誓言,不怕遭受报应吗?” 晏之余冷冷一笑,“真有报应,我便受着。” 他反握住苏如双的手,注视着她,眉目里柔情万千,仿佛天下已经在手中般的心满意足,“但有你在我身边,不管什么报应,我都不会放在眼里。” 苏如双依偎在他的身边,那苍白的脸也渐渐染了血色,姣好的面容还仿若仙子,可她娇柔地看着冷凤青,依旧是至毒的话,“杀了她, 也杀了那孩子!” 晏之余 杀意陡生。 冷凤青握拳,盯着她,冷冷地笑了,“杀了我?你的命是我用阵法换回来的,我必遭反噬之苦,才能保着你的性命,我若横死在你们手中,死的就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你苏如双!” 晏之余盯着她,也冷冷地笑了,“是吗?我偏不信!” 当了大半年的天算世家的家主,他从没听过这个说法,怎能轻易被冷凤青吓住? 苏如双却阻止了他,道:“表哥,听闻反噬也不过是月余的事,不妨先扣押下她,横竖,她也活不了了。” 晏之余自然听她的,命人把冷凤青扣押在地牢里,然后一道命令下去,把天算世家的人全部屠尽。 屠杀天算世家的人,秘密进行,城中百姓都不知道,被扣押在地牢的冷凤青也不知道。 她只在盘算着如何在反噬到来之前,逃离地牢,把孩儿生出来。 也亏得她嫁给晏之余这一年里,对待府中的人极好,在她被扣押半个月之后,有一名叫泼机的侍卫趁着晏之余与苏如双大婚的时候,偷偷进地牢里放了她,把她带出丰都城。 泼机带她出了城之后,才告诉她天算世家的人全部都死了。 他给了冷凤青一匹马,让她去京城求助北唐皇帝,因 为以她一人之力,不可能复仇。 冷凤青听得亲人全部死了,挖心痛哭了一场,最终只能咬着牙策马上京。 但她逃去的消息,很快就被晏之余得知,晏之余杀了泼机,派人去抓捕冷凤青。 冷凤青一路躲避追杀,几次差点死在铁卫的手中,她负伤而逃,便眼看着京城在即,也进不去,铁卫在城门附近守着,等她自投罗网。 她即将生产了,已经没有力气再杀,但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生产也没这么容易,最终,她爬到了雪狼峰上,她知道雪狼峰上有一座神庙,庙里有僧人,她可以把孩子安置在神庙里,再与铁卫厮杀一番。 可她还没到神庙,抵达独狼坳上方的时候,孩子便要出生了。 一个女人,在冰天雪地里生孩子,身无长物,她几乎体力耗尽,这孩子迟迟没下,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一口气死死地支撑着,但是心底却很绝望,因为在这里出生,怎么活下去? 但便是有一线希望,她总得坚持下去,在所有痛苦的时刻,她都以那血海深仇来坚持自己,念着要把晏之余碎尸万段,一口气接一口气地提着。 终于,在痛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孩子终于生下来了,连脐带都是用剑割断,拿了她的外裳包好, 便再无力气,这一次,是真切感受到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她把孩子抱在了怀中,贪婪地看着孩子的脸,心痛得呼吸都提不起来,她没有力气了,她还能护送孩子到神庙吗? 冰天雪地,连哭声都传不出去,她颤巍巍地抚摸着孩子的脸,绝望地喃喃,“莫非你才出生,看着世间一眼,便要陪我去死吗?” 孩子连哭都没哭一声,冻得脸颊发紫,她无声哭着,再稍作休息之后,慢慢地站起来抱着孩子继续往前走。 只要近一步神庙,孩子就有一分得救的希望。 白雪地里,拖着长长的血带,殷红一片,血腥的味道,传出去好远好远。 终究,她还是支撑不住了,倒在了独狼坳不远的地方,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的所有衣物,除内衬外全部给了孩子,包裹着他,咽气之前,她心里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让这孩子能活下去。 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恨,让她死不瞑目,瞪着怨怼不甘的眼睛望天,这仇报不了,她有何颜面到九泉之下去见自己的族中亲人?她又如何能丢下自己的孩儿在这冰天雪地里? 风把血腥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雪狼峰上,雪狼出没,追寻着血腥的味道,一路寻到了这里,那 孩儿也终于发出了一声啼哭…… 元卿凌慢慢地睁开眼睛,早已经泪流满面,心痛得无法言说。 她人生里经历的所有悲惨,还有身边的人经历的种种,不及冷凤青的万一。 醒来,她依旧没办法马上从冷凤青的角色里抽离出来,她可以肯定自己捕捉到的就是冷凤青的意识,她的痛与恨一分不减,全部倾注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四爷虽不能探知她的所有记忆,但是,正如王妃所言,那痛与恨早就深一入灵魂,四爷能感知,能捕捉,午夜梦回,也会有一些片段出现。 她现在不去深究灵魂是否存在,但可以肯定的是人死了之后,意识还存在,只是游一离在肉身之外,寄附某一处,或许在寻找合适的载体,重现人间。 四爷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眼底也仿若有泪光闪动,但他整个人显得怔惘无比,定定地看着元卿凌,然后取出一条手绢递给她,“你哭了?谁欺负你?” 元卿凌接过手绢,拭去脸上的泪痕,摇摇头,鼻音重重地道:“我一会儿再告诉你。” “你第二次出现在我午睡的地方,确实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四爷身子沉沉地躺在贵妃椅上,仿若全身无力般,黑幽幽的眸子没有光芒,依旧怔惘。 第1507章 你会报仇的 元卿凌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过去把门打开,请了王妃和老五进来,老五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她哭过,证明所见必定是惨绝人寰。 执着她的手,和王妃一同走了进来,王妃便顺手把门关上。 四爷坐起来,斜斜地靠在椅子上,鬓边落下了一缕头发,垂在苍白脸颊上,有一种病态的绝美,他抬了狭长的凤眸,眼神有些不安。 各自入座之后,四爷扬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看来,有比较严重的事要说。” 王妃坐在了他的身边,看着他,略犹豫了一下,说:“关于你的身世,你母亲冷凤青的事。” 四爷睫毛微颤了一下,但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哦?” 王妃执住了他的手腕问道:“我之前一直跟你说,你母亲是难产死的,但是,有些事情或许你也调查过,关于你父母的身份,你知道应该不比我少,只不过,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雪狼峰被雪狼救了,以及你母亲的遗体如今在何方,你我都不知,所以,我自作主张,让皇后探入你的意识,获知了当年的事情,你要听吗?” 四爷看着元卿凌的红肿的眸子,迟疑了一下,“你是因为我母亲的事哭吗?” 元 卿凌心头那份悲惨的情绪还没能完全褪去,看向四爷,也仿佛是看到了当年雪狼峰上那刚刚出生的孩儿,被冷凤青紧紧地抱在怀中,小小的脸颊上,还残留着冷凤青指上的猩红血液。 “说,我承受得起!”四爷坐直了身子,唇边扬出一抹淡笑看向宇文皓,“你也是为这事来的?所以,昨天就已经开始了?” 宇文皓略显不自然,哑声说:“我……我就是过来看看行哥儿,只是顺便,顺便听听吧,你别太在意我在场。” 四爷凤眸一扫,浅浅笑意盈在唇间,眉目温润,“不必找借口,我知道你爱我!” 四爷自带气氛调节,把本来凝重忧伤的氛围击散,即便他笑容里还藏着对即将要知道的事的不安,但他习惯掌控一切,所以,生生地逗笑了众人。 宇文皓直了眼,本来心头十分沉重的,听了这句话,只能笑骂了一句,“要不要脸了?” 四爷扬了一下衣摆,看着元卿凌,神定气闲地道:“说吧!” 元卿凌却需要一杯水,定一定还离乱的心神,她走到茶几上,倒了一杯早就凉透的茶水端在手中,仰头喝了一大口,感觉冰冷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滑,才觉得心头情绪没这么浮躁。 她 想尽可能不带任何感情地把这件事情叙述出来,即便很困难。 屋中静悄悄,等元卿凌稍作停顿之后,开始叙述整件事情。 天算世家的鼎盛,冷凤青接掌家主一任之后的意气风发,刚刚成亲时候的幸福甜蜜,丰都城的太平盛世,这些说起来的时候,元卿凌的语气确实比较平稳,听的人也能心平气和。 但是,都在等着那个转折。 因为一直平顺,就不会有四爷出生在雪狼峰上,还被雪狼叼走的事。 元卿凌在说完前半部分之后,又喝了一口水,语气也开始急转直下,她所知道的点滴毫无遮掩,全部披露出来,四爷血淋淋的身世呈现在大家的面前,宇文皓好几次忍不住要掀桌子,但四爷还是平静地听完,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唯独是在元卿凌说到冷凤青生子之后,即将死去,她紧紧地将孩子抱在怀中这一幕,他闭上了眼睛,几不可闻地沉了一口气。 元卿凌说完之后,依旧泪流满面,心尖的痛漫上,她作为局外人,都无法承受这份惨烈。 四爷垂下了眸子,反握住了王妃的手,很用力,握得手指关节发白,所有元卿凌说的这些,终于和他梦里的片段重合起来了,他知道,元卿 凌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冷肆!”王妃看着他,担忧焦灼地轻轻唤了一声。 “嗯!”四爷再度抬起了头,眼底猩红一片,恨意涌上,“我应该要去一趟丰都城!” 王妃微微点头,声音里充满了怜悯,“去丰都城之前,你还应该去一趟雪狼峰的独狼坳,你母亲,大概就是长眠在雪狼峰上,应该妥善安葬。” 四爷眼底一下子就灌满了泪水,他迅速转头过去,有些字眼,终究是不能提起,所有的防线,都因此而冲破。 他不曾见过母亲,而他唯一能尽孝的就是安葬她的遗体。 再想装得若无其事,到底痛与恨超越了一切,他所有的修为加起来也无法抵挡。 宇文皓见他这样,也忍不住眼底发红,喉头发紧,他拉着元卿凌,仓促而哽咽地道了一声,“我们出去一下!” 这时候,任何人在场,都不能使四爷可以恣意放纵自己的情绪,他需要空间。 王妃自然知道宇文皓的意思,遂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四爷的肩膀,便要起身出去。 四爷猛地抬起头,哑声道:“师父,别走!” 王妃站着看他,心底说不出的怜惜与疼痛。 四爷拉着她的袖子,像极了当年的小男孩 ,“师父,还记得当时在雪狼峰发现我的时候的事吗?” 王妃复又坐在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眸色悠远,回想了当年的事,“我还记得,当年我带雪狼回雪狼峰找狼群团聚的时候,看到你在狼窝里,吓得我魂魄都快飞出来了,我以为雪狼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一个婴儿,要吃掉你,不过,当我看到你竟然喝母狼的奶时,得知你在狼窝里,足足待了小半个月,我更震惊,觉得你真是幸运的孩子。” 而如今知道这些事,足以证明狼一性有时候要比人性高尚许多,晏之余对他的狠与雪狼对他的好相比,晏之余真是连野兽都不如。 “幸运的孩子!”四爷喃喃地念着这句话,眼底有泪意覆盖,却始终不让一滴眼泪落下来。 “是的,你很幸运,我相信你母亲在最后的一刻,所求的必定是你能活下去,而雪狼救了你,你活下去了,这难道还不幸运吗?至少,你母亲放心了。” “但她还不能安息,因为大仇未报!”四爷从牙缝里迸出了这句话,眸色陡恨。 王妃握住他的手,回以笃定的话,“我相信你会为她,为天算世家报仇的,你会让她安息,你会告慰她的亡魂。” 第1508章 不可能轻易饶恕 四爷眼底,慢慢地升起了一抹猩红,那血浪翻滚的气息,逐渐散开。 他轻轻地摇头,“我便把他千刀万剐,到底还是让他快活了三十六年,不公平。” 王妃也觉得意难平,若说如今杀了他就是报仇,可冷凤青和天算世家的仇就算是报了吗? 而她不禁疑惑,冷凤青是天算世家的家主,继承了天算世家的力量,虽说她用了最后的力气生了冷肆,把怨念植入冷肆的意识里,但这三十六年,冷肆都只是梦到过那些片段,她就这么算了吗? “你稍安勿躁,先把你母亲的遗体找回来,我跟皇后谈一下,或许,你母亲死之前,会留下点什么。” 四爷不语,只觉得心头血腥翻滚,怎么也压不住。 王妃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打坐静思,然后出去找元卿凌和宇文皓。 三人在偏厅里说话,王妃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问了元卿凌的意见。 元卿凌听罢,有些吃惊,“从镜湖回去三十六年前?但是王妃应该知道,一旦改变了过去,就会产生蝴蝶效应,牵连深远,尤其,他还是丰都城的城主,如果在三十六前就杀了他,那么改变的事情和其他人的命运就太多太多了,而且,如果能回去三十六年前,四爷肯定会希望救下冷凤青和天算世家,可您也知道 ,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逆转的。” “你说的没错,但是天算世家有逆天改命的能力,就必定有办法可以在不改变历史的基础上复仇,我相信冷凤青会留一手。” 元卿凌道:“但我所探知的就是她在雪狼峰上生子之后就死了。” “你确定知道她生完冷肆之后就死了?” 元卿凌努力回想,雪狼峰上生子那一幕十分深刻,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而最后一抹记忆,是雪狼循着血腥来到,四爷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至于冷凤青是不是真的死了,她不知道,但是没有了后续的记忆,也就是说,冷凤青植入四爷大脑的意识到此为止,那就应该是死了。 可这仅仅是她的推测啊。 “王妃,您对天算世家了解多少?或者是他们的能力来自于哪里?能力有多大?”元卿凌问道。 “天算世家是在丰都城的,一直都是神秘的家族,且后来满门覆灭,所以我了解甚少……”王妃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不对,或许有一人知道。” 宇文皓问道:“谁知道?” 王妃站起来,道:“黑影,他年轻的时候,总是和一帮神棍混在一起,对暗黑势力比较了解,就算他不知道,他也有门路可以打探,我现在可回肃王府一趟,你们先回宫,等我消息。” 宇文皓道:“四爷那边,需要找个人陪着吗?” “任何人的陪伴,都不如雪狼的陪伴,你们回吧,让他自己慢慢消化!”王妃道。 宇文皓也确实政事缠身,不能久留,且确实四爷对雪狼的依赖很高,有雪狼陪伴他应该没事。 王妃风风火火地走了,他们去看了四爷一眼,他在闭目打坐,雪狼陪在他的身边,看样子应该没大碍,所以,两人没打招呼,便也回宫去了。 知晓了四爷的身世,心里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元卿凌性子这些年十分平和,但是,也认为四爷和王妃说得对,哪怕现在去把晏之余和苏如双千刀万剐,可到底让他们恩爱三十几年,过了三十几年相守的日子,如今就算死,也是便宜了他们。 不能就这样算的。 只盼着冷凤青真给他们留下一个契机,一个真正可以报仇的机会。 翌日,四爷派出冷狼门的人上雪狼峰,在独狼坳一带附近寻找冷凤青的遗体。 按照元皇后所言,当时冰天雪地,很有可能冷凤青的遗体被冰雪掩盖,但是,也有一个可能是被雪狼吃了,雪狼峰上除雪狼之外,没有其他野兽出没,但是,雪狼当时没吃四爷,或许也没吃冷凤青。 可到底相隔了三十六年,经历了三十六个夏天,夏天的 时候,表层上的冰会消融。 至于会不会有其他人上过雪狼峰,见到她的尸体,出于怜悯的心态,安葬了她,这也不大可能,因为,早在五十年前,雪狼峰就已经被封为神山,一般人不能出入。 但不管如何,总是要找过才知道的。 冷狼门的人倾巢而出,就连容月也一同上去了。 王妃回去问了话之后,派人进宫给元卿凌带了一句话,说黑影也不清楚,但他已经去找熟知天算世家的人问,相信过几天就有消息。 等待总是叫人焦灼难安的,尤其,在等待的过程中,仇人还在如火如荼地要举办寿宴。 宇文皓也调查了晏之余的事。 晏之余统治丰都城这么多年,丰都城经济十分繁荣,和大月国有商贸往来,丰都城的丝织物很出名,大部分都卖往大月国,丰都城的繁荣,不亚于北唐京城。 且丰都城从明元帝五年起,也开始秘密屯兵,倒不是有狼子野心,只不过是有心想脱离北唐,不再向北唐岁贡。 以前无上皇没退位之前,对丰都城看管比较严格,除了岁贡之外,每年都会派遣大臣前往,其目的就是要告知丰都城城主晏之余,这丰都城再能耐,到底已经是画在了北唐的版图,朝廷可以让他自治,但也可以收回来。 到了明元帝朝 ,因着皇室夺嫡渐渐萌芽,明元帝曾派遣大皇子宇文君前往丰都城,而宇文君采取了怀柔政策,主要还是想得到晏之余的支持,这就给了晏之余机会,让他起了脱离北唐图谋独立的念头。 所以,于公于私,宇文皓都不会放过晏之余。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觉得,便杀了他也不过是轻饶了他,他必须要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冷凤青没有留下什么,他便要着手让晏之余和苏如双受尽屈辱折磨,生不如死。 当初冷凤青所遭受的绝望,痛苦,全部加倍还在他们的身上。 连局外人的恨意都如此凛冽,可见晏之余的罪行,着实滔天难恕! 冷狼门的人在雪狼峰上找了几日,什么发现都没有,冰雪封盖了三十几年,要寻找一具三十几年前的尸体,何其困难? 而王妃那边,打探到天算世家的事回来了,她当即就入宫找元卿凌。 “天算世家具备逆天改命的能力,而这种能力的来源已经无法打探,只听说是来自于一块天外灵石,可这些都只是传言,不能坐实,但确实如果要帮一个人逆天改命,则需要借助一块灵石的力量,这块灵石只能由接任家主保管。” 元卿凌微惊,“但是,之后晏之余当了天算世家的家主,那灵石岂不是在他的手中?” 第1509章 冷静言的师叔 王妃摇头,“应该不会,冷凤青还是留了一手,把灵石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因为晏之余之前要当天算世家的家主,可能就是想找天算世家逆天改命的能力,可惜他最后没办法找到,最终还是要下狠招对付冷凤青,逼迫冷凤青出手,由此可以推断灵石不在晏之余的身上。” 元卿凌不禁狐疑,“这灵石到底是什么构造的?为什么会有逆天改命的能力?” 王妃道:“根据黑影打探回来的消息,怀疑天算世家所谓的逆天改命,其实都只是救了患病将死之人,至于会遭受反噬,惨遭横祸而死,也是暴毙,所以我怀疑这灵石有可能携有强辐射,也可能是我们的世界里不曾探知的暗物质力量,可以改变人的基因,从而治愈疾病,但是用灵石的人,也会遭受辐射伤害,一个月到三个月暴毙,当然,这也只是推测而已,这推测也不能完全成立,因为如果说用了灵石的人就会被辐射伤害致命,可当时冷凤青怀有身孕,那么强的辐射,为什么没伤害到胎儿?” 元卿凌道:“这些我们想不透的事,就不用费脑子去想,如果真有灵石的话,而冷凤青又戴在身上,那找到她的遗体就能明白了,只是您的这个怀疑,确实不是很成立,因为如果灵石强辐射,她是不会带在身上 的。” 王妃想了想,道:“你说得对,我们不必深究灵石的力量,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她的遗体,然后,策划复仇大计,我说的穿回三十六年前,你还是可以想想的,在不改变历史的前提之下,又能报仇,我相信就这样杀了他们两人,谁都不会甘心,对两个幸福了三十六年的人,现在死了,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元卿凌自然是认同她的话,且越是认同,心头就越是备受煎熬,想起冷凤青经历的那些事,她一颗心就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烤着那么难受。 而四爷不会比她好受,只会比她更难受。 所以,在王妃走了之后,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王妃说的话,到底能不能从中寻到一种可能性呢? 但是,都比较难,因为一旦回到三十六年前,不可能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管的,但是不管动了什么,都必将产生蝴蝶效应。 阻止冷凤青嫁给晏之余,那么就不会有四爷。 阻止晏之余杀了天算世家,那么天算世家的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替冷凤青和冷凤羽报仇,把晏之余杀掉。 回去杀了苏如双,那么晏之余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改变丰都城那么多百姓的命运。 也就是说,即便回到三十六年前,也不能改变任何的事情。 她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承担历 史改变的结果。 百般思索之后,她脑子里竟然渐渐地有了一种坚定的信任,信任冷凤青一定会留下些什么来为自己复仇。 所以,一定要找到冷凤青的遗体。 从她探知意识最后的那一抹,雪狼出现了,冷凤青那会儿死没死,真不能确定,如果她没死,那么她就有力量留下点什么。 她决定亲自上一趟雪狼峰,自从探知了冷凤青的意识之后,脑电波似乎与冷凤青意识的某一个点连接了起来,只是这感应还是比较薄弱的,且看到了雪狼峰之后,会不会强烈起来。 她跟宇文皓商量了一下,宇文皓也赞成,且愿意陪同她上去。 元卿凌道:“其实你不用陪我去,来回雪狼峰,起码两天,你不能丢下政事两天不管。” 宇文皓道:“不要紧,跟静言说一声就是,他会主持大局,为了四爷,莫说两天,便要我御驾亲征到丰都城,我都会去。” 这话自然是略有些夸张了,私怨怎么都不会兴兵,只是这份心意实属难得。 听他提起冷静言,元卿凌忽然想到一点,冷静言通古博今,知识层面十分广,或许他会知道天算世家也不定。 只是,一旦去问冷静言,就意味着要告诉他其中曲折。 一时踌躇间,宇文皓便明白她心里所想,“你是想要问静言关于天算世 家的事?” 元卿凌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宇文皓握住她的手,眉目温柔地笑了笑,“你我夫妻多年,早心意相通,你想什么焉能瞒得住我?” 元卿凌轻轻投在他的怀中,“是啊,有些时候,我们真的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好比你跟四爷,跟冷大人,跟红叶他们,也有这份默契,他们若是知道四爷的事,也定会鼎力相助。” “嗯,你说得对,那我下旨传静言进宫。” 宇文皓当即出去找穆如公公,让他到首辅府邸传召冷静言进宫,且是马上进宫,不得耽误。 一个时辰之后,帝后在御书房接见了首辅冷静言。 穆如公公亲自奉茶,奉茶之后便退出去关闭殿门,不许任何人进去。 “冷大人知道天算世家吗?”元卿凌等穆如公公刚出去,便立马问了。 冷静言端着茶,怔了一下,“天算世家?是丰都城的天算世家吗?我听闻说在三十六年前,天算世家就因为帮人逆天改命,从而满门惨遭横祸,天算世家所有人都死了。” 宇文皓眸子锁紧他问道:“你对天算世家了解多少?” 冷静言道:“我所知不多,不过我师父应该知道一些,因为他有一位师弟,也就是我的师叔,就是死于天算世家的反噬。” 元卿凌一怔,“你师叔是天算世 家的人?” 冷静言摇头,“不是!” 元卿凌大为奇怪,“若不是天算世家的人,怎么会惨遭天算世家的反噬?” 冷静言道:“其中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只是早些年听他老人家喝醉酒的时候提起过,说他的师弟死得惨,为了一个不可能属于他的女人,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一个不属于他的女人?”元卿凌脑子里有些东西在飞快整理,“你师叔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知道,师父提过,叫泼机!”冷静言道。 元卿凌惊愕地站起来,“泼机?是泼机?” 宇文皓看着她,“泼机是谁?” 元卿凌看着他叹息了一声,“当时协助冷凤青逃出丰都城的铁卫,他叫泼机,竟是如此的凑巧,他是冷大人的师叔。” 泼机的生死,元卿凌自然不知道,因为冷凤青也不知道。 可他怎么会死于天算世家的反噬呢?他又不是天算世家的人。 在那些意识中,泼机是因为觉得冷凤青做城主夫人的时候对待他们不错,不忍她枉死,所以协助她逃出去的。 但是现在仔细想想,也觉得不通,只是因为觉得她待人不错,就冒着生命的危险背叛主子帮她逃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冷静言见两人神色有异,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遂郑重地问道。 第1510章 反噬死状 元卿凌在反复想着其中的事,由宇文皓跟冷静言说了四爷的身世,四爷母亲所遭受的一丝不隐瞒,全部告知了冷静言。 一贯性子沉静的冷大人,听了这些事情,竟悲怒至极,把手中的杯狠狠地掷于地上,浑身发抖,“太歹毒了,这种人,怎还能让他活在世上?必得把他挫骨扬灰,方能泄四爷心头之恨!” “如今把他挫骨扬灰,已经是便宜了他。”宇文皓眼底充满了戾气,“如今我们不确定冷凤青是不是真的死了,或者天算世家是否还有什么力量我们所不知道,若知道这些,或许就能有逆转的机会。” 冷静言虽悲愤至极,但听了这话也觉得不会有逆转的可能,事情都过去了三十六年了。 只是,皇后总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本事,她既然要知道,那就鼎力相助! “我师父就在京中,我马上去请他入宫,对天算世家的事,他多少会知道一些的。” 冷大人说完,便马上转身出去,疾步往外走。 能叫冷静言如此不冷静,也着实不多见。 元卿凌闭目,想努力捕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意识,泼机是因为喜欢冷凤青,所以帮她逃出去吗?但最后他惨遭天算世家的反噬,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泼机的死因或 许就是他们寻找的答案,她一定要知道。 在等冷静言的师父剑魔时,王妃派人入宫递了一句话,冷狼门还是没能在雪狼峰找到冷凤青的遗体。 元卿凌叫人传话回去,就说明日她会去一趟雪狼峰,看看能不能感知一些什么。 对王妃的性子,她多少有些了解,她偶尔看似平和,但实际性子暴躁,作风雷厉风行,她又极为疼爱四爷,自然日夜为此事煎熬,恨不得早日想到办法。 冷大人很快就带着剑魔进宫来,一路上,静言已经跟剑魔大致说了一下当年的事,但没跟剑魔说冷凤青是四爷的母亲,只说朝廷如今要调查当年天算世家的事情。 进了御书房,免去了一切的繁文缛节,宇文皓让剑魔直入主题,说泼机的事情。 剑魔也是个爽快的人,便直接道来,“泼机是被逐出师门的,他杀了两人,师尊一怒之下把他逐出去,所以,严格算来,他不算是我的师弟了,但因他在师门的时候与我关系甚好,所以,私下我还是承认他。” “离开师门之后,得知他去了丰都城,在晏之余的身边当铁卫,以他的武功本不必如此,可他名声败破,无人肯用他,只能当一名铁卫,后来我下山去丰都城找过他,当时是晏之余与冷凤青成亲不 久,他与我叙旧,说得最多的是冷凤青的妹妹冷凤羽。” “后来详谈了一下,才知道他在晏之余身边过得也不好,晏之余为人喜怒无常,很难伺候,可他也走不了,因为丰都城的人不知道他的过往,他在这里,还是可以混混日子。有一次他犯错,被晏之余责罚,数九寒天,被关入铁笼,是登门来探望姐姐的冷凤羽为他说情,晏之余看在小姨子的份上,饶恕了他,他对冷凤羽心存感激。” “我见他总是说起冷凤羽,便问他是不是喜欢了她,他立刻就否认,说绝无可能,他想都不敢想,因为冷凤羽是天算世家的二小姐,他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杀人犯,他不配,他说,冷凤羽马上及笄了,及笄之后就会说亲,他到时候会护送她上花轿。” “与他谈了一宿之后,我翌日便去了天算世家做客,当时天算世家的家主还是冷凤青,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那会儿她刚怀孕,因我师门显赫,她便引荐晏之余跟我见面,晏之余为人阴柔,我不喜欢,加上知晓他对铁卫不好,对他更是没好脸色,可饶是这样,晏之余竟还想招揽我入府,我自然不愿意的,在天算世家住了几天,便离开了丰都城。” “大概是差不多大半年之后,我收到泼机 的信,他在信中说冷凤羽死了,他说过要一辈子保护她的,但他没做到,他于心有愧,想为她报仇,可他一人有心无力,只能铤而走险,他让我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替他收尸,把他的尸体送回师门山下安葬。” “我收到信之后,担心他出事,急忙就往丰都城而去,但是,到了丰都城之后,才知道天算世家惨遭横祸,满门灭绝,而泼机下落不明,我找到晏之余身边的人打听,才知道他背叛了晏之余,离开了丰都城,听说是往京城方向去了,且晏之余还派出了百余铁卫去追杀他,当我想打听其中详情的时候,却无人愿意告知,后来我便到民间打听,有一位卖浊酒的老汉告诉我,说曾经在一个晚上看见冷凤羽的尸体挂在城门上,但是第二天就没有了,我又找其他人打听,可除这位卖酒的老汉之外,没旁的人看见,我便想着绝不可能的,因为冷凤羽是天算世家的二小姐,是晏之余的小姨子,她的尸体怎么会被挂在城门上?” “我没久留,一路往京城而去,也请了道中的人去打听他的下落,心头也觉得奇怪,冷凤羽到底是被什么人杀的,他为什么又会背叛晏之余?当时我没想过冷凤羽是被晏之余杀,没把这些事联想起来 ,一路寻找他的下落,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找到,也没人看见过他,我想着他应该是出事了,但他让我为他安葬,却连尸体都没找到,我不能放弃,便散了万金,找了通天门的人帮忙打探他的下落,终于,不出一个月通天门的人通知我,说找到了他的尸体,是通天门的人偷偷潜上雪狼峰找到的,因为他们打听到不久之前有人上了雪狼峰,便打算上去看看是不是他,结果在雪狼峰上的神庙附近,找到了他的尸体。” “他们把尸体带了下来,我急忙前往,那死状太惨了,全身的皮肤焦黑,不,甚至是没有了皮肤,全身都没了皮肤,我几乎不能相信是他,但是,后背上师门的印记还隐隐能看见,之前我听说,天算世家的人如果帮人逆天改命,遭到反噬之后死状也是皮肤剥落,全身溃烂而死,我把他敛葬之后,又去了丰都城,费尽功夫终于找到了当时帮天算世家前家主敛葬的人,他说看见那位家主的死状全身溃烂,十分恐怖,我便更是断定,可惜那时候天算世家的人都死绝了,我也查不到什么,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说到此处,剑魔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眼底还有悲伤之色,可见便过去了三十几年,对师弟的死状还是不能释怀! 第1511章 有突破 元卿凌听到这里,心里顿时打了一个突,天算世家的反噬是皮肤剥落而死? 她努力凝聚思绪,努力去理清楚这个时间线,剑魔见到冷凤青的时候,冷凤青已经怀孕,那之后大半年收到泼机的来信,泼机已经说准备报仇,也就是冷凤青已经被拿下,他要救冷凤青离开京城,到后来剑魔一路寻找到京城无果,又叫了道上的人帮忙,最后,是通天门的人找到了已经死了的泼机,这过程最起码也需要两三个月。 但发现泼机的时候,泼机才死了几天,也就是说,泼机是在四爷出生起码一个月到两个月之后才出事的。 但那个时候,天算世家的人都死绝了,他怎么可能死于天算世家的反噬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冷凤青生完四爷之后没死,最后被泼机找到了。 可是不对啊,当时泼机帮冷凤青逃出去的时候,泼机不是被晏之余杀了吗?至少,在冷凤青的认知里,泼机死于晏之余手中了。 但也有可能泼机是假死,然后追了去,因为只有这才能掩人耳目,让晏之余以为冷凤青没有帮手。 从剑魔叙述的事情来看,冷凤青在生完四爷之后,或许很有可能没死。 元卿凌心里渐渐升起一丝希望,但她没敢说出来,就怕给老五和 冷静言带来希望,一旦不是的话要承受失望,因为,其实在这个时候,大家的心情都和四爷一样。 她再问了剑魔一些细节,例如天算世家的灵石,是不是真这么神奇,剑魔也听说过灵石的事,但是他没亲眼见过,只说灵石是家主代代相传的,只有家主知道怎么打开灵石的盒子,请出灵石。 元卿凌尽快理出了一条清晰的线,冷凤青被关押起来之后,泼机因冷凤羽被杀而愤怒,想替冷凤羽报仇,但是他没有这个实力铲除晏之余,只能寄希望于冷凤青,协助冷凤青逃走之后,此事败露,被晏之余得悉,他获罪假死,然后秘密追着冷凤青去,沿路保护她,最后追到了雪狼峰上,他找到冷凤青的时候,雪狼已经把四爷叼走了,但冷凤青这个时候没死,泼机一定会想一切办法去救她。 泼机应该能救她的,因为当时冷凤青还没遭受反噬之苦,也没产后大出血,只是身上有伤且筋疲力尽,泼机是剑魔师门出来的人,身上应该带有治伤的药,救下了冷凤青之后,冷凤青没多久就出现了反噬,这个时候,泼机死了,那么可以大胆推测,是不是他以自己的死来换取冷凤青活下去的机会呢? 只是,如果那时候冷凤青没死,她为什 么不报仇也不去找四爷?就算她以为四爷被狼吃了,也应该会进京找皇帝,控告晏之余的罪行吧? 心底堆积的疑问和对复仇的焦灼,让元卿凌一刻都不能等待,等宇文皓和冷大人交代了朝中的事,便马上收拾东西,准备上雪狼峰事宜。 如今已经天黑,赶不及上去了,宇文皓传旨下去,让徐一和汤大人一同前往。 翌日天没亮,四人就出发去雪狼峰了。 四爷和冷狼门的人还在雪狼峰上寻找,在独狼坳一带,可谓是挖土三尺,都没能找到冷凤青。 与四爷汇合之后,元卿凌看到四爷的模样,心就痛得厉害,四爷整个都憔悴了,胡茬没整理,几天没合眼,他的黑眼圈很严重,双目无神,嘴唇都干得起了皮子,整个瘦了一大圈,哪里还有昔日淡定沉稳的风姿? 而一身雪白的袍子与雪地几乎融为一色,惨淡得很,看到宇文皓和元卿凌来,他眸子里才泛起了一丝亮光,急问了一声,“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 元卿凌鼻头酸楚,道:“我就是上来感应一下,看能不能感知多一点。” 四爷眸子黯淡了下去,“哦!” 山风很大,吹得呼呼作响,元卿凌极目四处看,第一次来到这里,却有一股熟悉的感觉,那夹杂着血 腥的怨气似乎是强烈了些,她沿着山路往前走,脑子里出现了一幕映像,疲惫至极的冷凤青喘着气艰难爬上来,她腹中很痛,孩子要出生了,她加紧赶路,希望能抵达神庙,在神庙里把孩子生下来。 她脚步渐渐地踉跄起来,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手中的剑杵在地上,撑住沉重的身躯,她很痛,很晕,很饿,很渴,慢慢地跪下来,抓了一把雪放入嘴里,好冷! 元卿凌蹲下来,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那一块平地,是这里,这里有很强的感觉。 “老元,是不是累了?”宇文皓过来,伸手扶了她一把。 元卿凌抬起头看着宇文皓,眸子里有沉沉的哀色,“老五,冷凤青就是在这里生下四爷的!” 在老五身后不远处,四爷听得这话,看了过来,如渊的眸子沉黑一片,看着元卿凌蹲着的位置,那地方不算很平坦,稍稍再往前的话,还有一处更好的地形,且那一块地方有阻挡,至少,能抵挡一些寒风。 但是她走不过去了。 这里,就是他的出生地。 三十六年前,他来到世间,第一眼看到的地方就是这里。 忍了许久的泪水,在心头翻滚了许久的悲伤,在这一刻如缺堤的洪水,再也压不住,心痛如刀割,胃部也剧烈抽搐 起来,他弯腰抱着腹部慢慢地蹲下,一声压抑的呜咽溢出。 “四爷,别这样!” 宇文皓瞧得心头难过,却什么都做不了,连安慰的话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元卿凌却仿佛失了神一般,慢慢地往前走,一步,两步,在宇文皓安慰四爷的时候,她已经上了二十余米高,回头看着还在寻找的人,山风在耳边刮过,她脑子里有一些东西,更加清晰起来。 与冷凤青意识连接的那一个点,渐渐地放大,增强,转了身,继续往前走。 “老元,你去哪里?”宇文皓发现了她独自一人上去,急忙喊了一声。 元卿凌回了头,说了一句,“神庙!”然后,她又继续往前走,心头对于神庙的渴望,也越来越清晰,她要走到神庙里去。 这是冷凤青的意识,神庙是她唯一的生机。 宇文皓怔了一下,“神庙?” 莫非冷凤青最后去了神庙?但是,那会儿她已经没办法走路了,怎么能去神庙? 还是说,神庙的人下山的时候见到了她?可神庙的人不下山,几乎一辈子都在山上,山上一切,可自给自足,不必沾染尘世是非,所以他们是不会下山的。 他不放心四爷,也不放心老元,所以让汤阳留在这里照看四爷,他带着徐一去追元卿凌。 第1512章 冷风青没死 雪狼峰上有一座神庙,太上皇朝的时候,改名慈云庙。 慈云庙上的僧人,说自己是守护雪山和雪狼的人,雪狼峰被朝廷封为圣山之后,他们就更多了一份责任感,替皇家守着雪狼峰。 山上只有几名僧人,年纪都很大了,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人,是护国寺的僧人,后来陆续地又从护国寺上去了几人,到如今,再没有年轻的僧人上去了,因为,慈云庙住持十分严格,德行不高的,修为不到的,一律不能上山。 而山中最年轻的僧人,今年已经六十岁了。 帝后驾临慈云庙,德方住持大师亲自带着僧众出来迎接,通共就五个人了。 把帝后迎接进去之后,苦涩的山茶侍奉,元卿凌整个人还是处于一个失神的状态,这里的一切,依旧能感知到冷凤青的气息和怨念。 她一步步地走进去,然后绕着整个慈云庙走,宇文皓和徐一跟着她走了一圈之后,才坐下来喝茶。问起三十六年前的事。 德方住持听得皇上问起三十六年前是否救过一个女子的事,他有瞬间的愕然,脸色稍稍变了变,“三十六年前的女子?皇上,您怎么会知晓此事?” 宇文皓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冷凤青果真是被救起来了。 “方丈,你知道多少,便告诉朕多少,不得隐瞒!”宇文皓伸手握住元卿凌的手,对方丈说。 方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是老衲此生做过最错的事啊,如今回想起来,总是觉得对不住那位男施主!” “男施主?不是女子吗?”宇文皓怔了一下。 方丈遂把当年的事娓娓道来,“那一年很冷很冷,泼水成冰,入冬之前收成埋下的菜没处理好都坏掉了,没法子,只能派人下山去买吃的,当时老衲还算年轻,便自告奋勇下山去,刚走出去没多久,便见一位男施主抱着一位浑身是血的女施主来到,男施主远远地就跪下来了,求老衲救女施主,本来佛门净地,救死扶伤是应该的,只是,老衲当时修为不到,感知那女施主身上充满了血腥怨气,自认为是孽障,不愿意带他们回庙中,可也做不到真的见死不救,便带着他们到了后山,后山有一处山洞,可让他们暂时落脚。” “带他们到了后山之后,才知女施主已经奄奄一息,男施主给她灌药,求老衲施粥水,喂养女施主,此事老衲不敢告知当时的住持大师,下山回来之后每日便端粥水前往,几天之后,女施主醒来了,一直叫着孩儿孩儿,说 孩儿被狼叼走了,哭着要去找孩儿,但是她身子虚弱,压根起不来,后来男施主与老衲为她寻了一遍,都没找到,其实当时老衲已经心中有数,狼叼走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德方住持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女施主大概也心里有数,哭了几天,身体就更差了,且伤势开始溃烂,老衲为她诊治过,觉得她活不下去了,在和男施主的交谈之中,才得知女施主的身份,她是天算世家的冷家主,帮人逆天改命,要遭受反噬之祸,祸及生命了,男施主一直求老衲救她,老衲一时糊涂,竟告知了他救治法子,才会害了男施主的性命。” 宇文皓惊愕不已,“你知道解反噬的法子?所以,冷家主最后没死吗?” 住持又沉沉地再叹了一口气,“老衲知道这法子,所谓逆天改命,不过是救一个将死之人,这是上天赐给天算世家的神力,冷家主可以救人,也可以打开灵石,让其他人救她,自然,这需要自愿的,若不是自愿,则不可行。开始男施主跟冷家主说的时候,冷家主不同意,只是后来又说到了什么大仇未报,冷家主最终还是同意了,召唤了灵石,可老衲也没想到,这事竟是没办好,才会连 累男施主死了,冷家主也不得安生。” 元卿凌听得胆战心惊,“为什么会没办好呢?冷家主最后怎么样了?” 住持面带悲悯之色,道:“老衲授予他们法子的时候,并不知道灵石才用过没多久,而灵石再用的话,起码要相隔五个月圆日,因为第一次用的时候,灵石有一部分力量是留在了受者的身上,不足五个月圆日再用的话,则力量不足,无法支撑整个换命,显然冷家主也是知晓此事的,她千叮万嘱,让老衲打碎灵石,而老衲那会儿并不知道他们原先所救的到底是什么人,没敢打碎灵石,若打碎了灵石,还有救啊,老衲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死,一个疯癫,这就是老衲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了,因为,男施主死之前,说了丰都城的事给老衲知道,老衲悔恨已晚啊。” 元卿凌心头激荡,“方丈,如果当时打碎灵石就能救冷家主?那如果打碎灵石,对原先的受者有什么影响?会死吗?” 住持满脸的悔恨之色,“如果打碎了灵石,灵石会释出强大的力量,是可以救回冷家主,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但却会让上一任的受者每日遭受锥心刺骨的痛楚,生不如死,因为灵石碎了,那残留在此 人身体里的灵石力量无法被吸纳回来,灵力寄生在人的身体,人如何能承受呢?遭受折磨,却也死不去,灵力会护着她,便死了,也能续命。冷家主叮嘱老衲的时候,身上戾气血腥过重,老衲一时犹豫,便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元卿凌和宇文皓对望了一眼,两人的双手都紧紧地握住扶手,恨意与痛快之意生出,冷凤青,你到底还是留了一手给我们。 只要回去打碎灵石,苏如双不会死,却会日日惨遭剧痛,死也死不去,冷凤青与泼机本来就是这个目的,可这和尚对苏如双仁慈了,没能完成冷凤青交托之事。 元卿凌飞快的分析了一下,如果从镜湖回去三十六年前,她去打碎灵石,会改变什么历史吗? 苏如双的身体还能承受生育之苦吗?她的孩子会出生吗?如果这点解决了,就不会改变什么,因为,晏之余的目的达到了,他要的就是苏如双活下去,而苏如双不会死。 唯一改变的是冷凤青或许能救回来,但当时冷凤青没死,只是疯癫了而已,那她是疯癫地活着,还是好好地活着,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她能在一个地方待三十六年,等四爷来接她回去,不去掺和任何人的人生就行了。 第1513章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元卿凌忍下心头激动澎湃之情,问住持,“您知道冷凤青去了哪里吗?” 虽然时隔三十六年,她也疯癫了,但是,如果她有足够照顾自己的能力,就还有希望活着,因为只有她还活着,这个改变的意义才会重大。 住持轻叹了一声,“冷家主疯癫之后,以为自己的儿子还活着,一直念着要去找儿子,下山了几次,阻拦都阻拦不了,但最终还是回来了,如今还在庙的后山,老衲等给她盖了一间小屋,她终日抱着枕头当做是自己的儿子,老衲试过抢了那枕头,她疯起来差点连老衲都杀了。” “老五,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元卿凌泪水簌簌落下,心中既痛且喜,三十六年,疯疯癫癫地过,好在忘记了前尘往事,倒也不会每日活得锥心刺骨。 宇文皓伸手拭去她的眼泪,自己也是热泪难禁,心头郁结了几天,终于听到了大好消息了。 “方丈,劳烦您带我们去见见她!”元卿凌站起来双手合十。 德方住持忙站起来合十回礼,"皇后娘娘不必如此客气,您若要见,老衲这便带您去。" 宇文皓执着元卿凌的手,道:“朕也一同前往。” 德方住持微微点头,领着他们三人前往后山。 庙宇不大,但是绕过后山,还 是有段距离,山上的路不好走,且有轻微的高反,一路不敢疾走,所以,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便见山巅下的平地盖着一间小木屋,木屋真的很小,目测不过十平米左右,也比较简陋,屋顶堆满了干稻草,门前什么植被都没有,渐渐走近,只见木屋旁边是一块巨石,底下有一张破旧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抱着一个棉花枕头,那女子蓬头垢面,衣衫也脏得很,脏得都起了油光。 她穿着一双宽大的黑色的棉布鞋子,露出两只脚趾头,山上的气温还是比较低的,她单衣加身,竟似乎也不冷的样子,整个人很瘦,瘦得皮包骨,听得脚步声,她抬起头,露出一双执狂而防备的眸子,把手中的枕头紧紧抱住,伸出来的脚往回收了一下,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但或许是看到了德方住持,她眼底的紧张才减了些,可依旧死死抱着枕头。 她脸上很脏,额发凝结成了块,黏在额头上,看了轮廓,看了五官,元卿凌就泪流满面。 四爷与她,太相似了,一直认为四爷的面容过于漂亮,但不知道冷凤青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绝色美人,如今纵然脏兮兮的,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且干瘦得很,却依旧还能从五官 看出她曾经的绝容。 元卿凌让宇文皓等人在旁边不要走近,她则轻轻地走了过去,相隔大概三四米,冷凤青便急忙站起来,抱着枕头要往屋里躲。 元卿凌忙地止住脚步,忍住泪水,哽咽道:“您孩儿的衣裳破了,我想给您缝补一下,您别走,我没有恶意!” 冷凤青的手指攥紧了枕头,枕头边上有一道裂口,棉花都露了出来,她用手指往里塞着,有些无措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往前挪了半步,小心翼翼地道:“衣裳破了,孩儿冷,冷了会病的,让我给您缝好,可好?” 她不做声,但是眼底的防备没有这么重了。 “我也有孩儿,也是这么大。”元卿凌说。 她眼底顿生了光芒,“孩儿?” “对,我也是母亲,我会缝补衣裳,您让我帮您,好吗?”元卿凌再往前了一步,相距她,也就三四步的距离了。 她侧着头,做思考状,风吹过来,她鬓边的头发吹起,露出黑亮的额头,有味道吹过来,已经不知道她几年不曾沐浴过。 她最终还是慢慢地朝元卿凌伸出了手,但却不往前一步,随即又飞快地看了宇文皓和徐一一眼,眼底依旧带着防备。 元卿凌回头对宇文皓道:“老五,你和徐一去找四爷,告诉他, 但让他别激动。” 宇文皓点了点头,“我让徐一去,我在这里站着。” “不,你自己去说,徐一说话毛躁。” 除了要告诉四爷之外,还要控制好四爷的情绪,徐一做不到。 宇文皓深深地看了冷凤青一眼,点头,“好,那我亲自去,你别乱来,好好地陪着她就是。” “我知道!”元卿凌看着他发红的眼底,知道他也很激动,与冷凤青素未谋面,但从知道她的事情开始,就把她当做亲人了。 宇文皓让德方住持也跟着一块离开,等他们走了,冷凤青的防备才慢慢地卸下,竟是冲元卿凌露齿笑了一下。 她一笑起来,便仿若黑暗全部散退,天地瞬间亮透。 元卿凌慢慢地走了过去,看着她,眼底盈满泪水,“给我,我看看,好吗?” 冷凤青犹豫了一下,把枕头递给了她,元卿凌接了过来,闻到那股酸臭的味道,还有暖暖的温度。 她是一直把枕头抱在怀里的。 元卿凌抱着枕头,再一次潸然泪下。 她泪眼婆娑间,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坐下来,我们一起给孩子缝补衣裳,好吗?” 冷凤青没抗拒,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了屋中,元卿凌看着屋中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便什么都没有,桌子上 放着一些干冷的馒头,有几个已经长出青毛,这些应该是住持他们送过来的。 她拿起了一个馒头,怯怯地伸到了元卿凌的面前,“吃!” 元卿凌接了过来,泪水滴落馒头上,她张张嘴,觉得嗓子里头堵着一团棉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头已是凄怆万分。 “吃!”冷凤青又说了一句,然后指着枕头,“补!” 元卿凌把馒头放下,哑声道:“我不饿,我们先补衣裳!” 她在床上坐了下来,床上的被子发出了臭味,元卿凌觉得呼吸有些困难,遂站起来把门再打开一些,让风灌进来,吹散臭味。 她复又坐下来,闭上眼睛,想着自己寝宫里的针线,缓缓地伸出了手,隔空取物对她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难事,但以往从不用,这是头一遭。 针线落在了她的手中,她擦了眼泪,穿好针线,抬起头看她,“您坐!” 冷凤青显得有些欢喜和兴奋,嘴里嚷着,“补,补,孩儿冷!” 元卿凌知道四爷一会儿会来到,不想他看到冷凤青这个样子,所以,缝补枕头次要,想帮她整理一下仪容才是要紧。 隔空取来了梳子和毛巾,屋外有一缸水,她浸湿毛巾进来,想帮她擦一下,但她马上就退开,有些生气,“补,补!” 第1514章 娘 元卿凌只得先哄好她,坐下来缝补枕头。 枕头上的油光很硬了,针线刺过去都有些吃力,里头的棉花,有淡淡的青黑色,脏兮兮的。 她直接坐在地上,高兴地看着元卿凌帮她缝补枕头,看着枕头的时候,她眼底有母性的宠溺,痴痴地看着,手搁在半空,元卿凌下针重的时候,她就丝丝地吸气,怕她弄疼了孩儿似的。 元卿凌抬头看她,冲她温柔地笑了笑,她便羞赧地笑了,伸手抚摸着枕头,“孩儿,我的。” “嗯,我知道!”元卿凌心头酸楚得很,慢慢地缝补,把整个枕头都缝补了一遍,动作也尽可能地慢,想找机会和她多坐一会儿,多说两句话。 她是很激动的,之前设想的一切都能实现了。 冷凤青和四爷的大仇可以报了,而他们母子也会团聚,真正的团聚。 这般想着,笑容便越发地温柔了起来,许是这笑容十分温暖,让冷凤青对她一丁点的防备都没有,还稍稍地往她身边挪了一下,甚至,眼睛没再一直盯着枕头,是真正放心地交给了元卿凌。 这枕头,在她过去的三十几年里,一直当做宝贝,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可她愿意稍稍放手了,可见她对元卿凌的信任。 这或许是元卿凌带着她曾经的意识,心电感应真的很玄妙。 元卿凌缝补好了枕头之后,递给了她,她欣 喜地接了过来,紧紧地抱在了怀中,还对元卿凌露出了笑容。 元卿凌看着她脏黑的皮肤,和那不掺一丝杂质的笑容,只觉得心头揪痛,忍不住泪水再度漫起。 元卿凌想试图给她梳头,但是,她还是躲开了,躲到了屋外的椅子上坐着,还如方才元卿凌来到的时候看到的模样。 元卿凌便不敢再试图接触她,只是陪坐在地上,默默地看着她,既欢喜也心痛。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等元卿凌抬起头,冷凤青便紧张了起来,紧紧地抱着枕头,扬起敌意的眸子。 一袭白衣的四爷和宇文皓来到,他们两人就站在小路上,没有马上走下来。 四爷的头微微扬起,乱了的发丝被风吹着,也有几分执狂的情绪,嘴唇颤抖,眼底赤红地看着冷凤青。 眼底的泪水越来越多,模糊了视线。 疾步奔跑上来的,气息还有些喘,胸口起伏不知道是因为急赶还是因为情绪的激动,他脚尖往前挪了一步,便又定下来。 冷凤青也看着他,侧头,露出了一丝迷惑之色。 元卿凌本以为四爷会小心翼翼地接近她,殊不知,下一个瞬间,四爷陡然大步往前,冷凤青吓得忙跳起来便要往屋里躲,四爷迅速拉住了她的手臂,枕头掉在了地上,在她惊愕愤怒之间,四爷紧紧把她抱入了怀中,激动得全身颤抖,泪水滚滚落下, 再无压抑。 冷凤青却恐慌了起来,双眼看到地上的枕头,她顿时咆哮了一声,双手挣扎出来使劲打他的头,那一巴掌一巴掌地打下去,实在是用了咬牙切齿的疯劲,元卿凌看到四爷的脸和耳朵都起了一道道的红痕,想去劝阻,被宇文皓拉开,眸子里带了悲色朝她摇摇头,元卿凌投入宇文皓的怀中,痛哭起来。 冷凤青打不开他,便扑下去咬他的肩膀,疯了的人力气很大,一口咬下去,力度之大让她自己都浑身颤抖起来,执狂的疯意在眼底肆意蔓延,她抬起了头,又一口照着四爷的脖子咬下去,牙缝间,顿时溢出了鲜血。 四爷却仿佛不知道痛,就那样固执坚持地抱着她,痛楚反而让他有安全感,那不是自己幻象出来的,是真真实实的,她还在,老天垂怜,她还在,她还在啊! 许是四爷脖子上的鲜血让冷凤青清醒了一些,她疯狂的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闻着血腥的味道,扬起了茫然疑惑的眸子。 四爷慢慢地放了她,痴痴凝望着她的脸,看着她眼神里的茫然无措,他心头一痛,弯腰捡起了枕头,放在了她的怀中,冷凤青一把抱住,急忙躲闪开去坐在椅子上,声音带着疼痛地说:“孩儿,我的孩儿!” 四爷慢慢地跪在她的身前,看着她指腹轻轻抚摸枕头的模样,泪水再一次模糊了眼睛 ,努力压下心头的悲怆,沙哑地唤了一声,“娘!” 冷凤青定住了,有一会儿仿佛静止了一般,之后慢慢地抬起头看他,双手还死死地抱着枕头不放,眸子贪恋地在他的脸上巡梭,眼底虽还带着疑惑之色,却有一些东西慢慢地碎裂。 她颤抖地伸出了脏兮兮的手,覆上了四爷的脸,滚烫的泪水滑落冰凉的脸上,然后滚到了她的手背,她收回了手,痴痴地看着手背上的泪珠。 “儿?”她嘴里发出了声音,急促而怀疑,脏黑的睫毛飞快地闪动,调整了坐姿,甚至连枕头悄然地从膝盖上滑落也不顾,仔细地看着四爷。 四爷含泪,笑似哭,握住了她抚摸在自己脸上的手,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来,“是我!” 冷凤青抽回手,然后双手掌心向上,慢慢展开,形成一个搂抱东西的动作,然后双手回收,小心翼翼地抱在了胸前,她的头侧着,像是看着四爷,但眼睛没有聚焦,只是下意识地做这个动作。 元卿凌一看她这个动作,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远远地哽声道:“她生了你之后,就是这样抱着你在怀中。” 四爷心痛更甚,泪水滑落。 冷凤青最终,还是木然地捡起了枕头,抱在了怀中,还是方才那个动作与姿势。 四爷唇色雪白,满眼悲怆地看着冷凤青,想缓缓站起来,冷凤青却一把拉 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很大,抬起固执的眸子看着四爷,不承认他,却也不许他走。 四爷复又慢慢地跪下。 冷凤青用指腹轻轻滑过他脸上的红痕,那是她刚才疯打出来的伤痕,她的手指很冰冷很粗糙,却是四爷从没感受过的母亲的温暖。 四爷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宇文皓和元卿凌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眼底也浸满了泪水,不敢靠近,怕惊了冷凤青,她又会惊跳起来扑打四爷。 两人执手,退到很远的地方站着,四爷仿佛和她说了话,她没应答,就那样看着四爷。 然后过了许久,四爷拿了方才元卿凌落下的梳子,绕到了她的身后,替她梳着头发,那头发早就打结了,梳不开,但是,冷凤青没动,四爷也继续地慢慢地梳。 元卿凌心里很激动,因为方才她要给冷凤青梳头,冷凤青是不愿意的,但她现在愿意让四爷给她梳头,证明她心里对四爷是有触动的。 冷狼门的人也陆续上来了,帮忙在庙里烧了热水提过来,四爷给冷凤青擦脸,擦手,那脏兮兮的脸擦拭过后,露出蜡黄的色泽,如今看五官和轮廓,便更与四爷相似了。 冷凤青全程都只是痴痴地看着四爷,眸子几乎连眨都不眨一下。 等四爷帮她擦拭干净之后,她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了四爷的脖子,侧头含糊地问了一声,“痛?” 第1515章 去意已决 四爷眼底涩红地笑了,“不痛!” 冷凤青松了一口气,腼腆地笑了起来。 四爷尝试去拿她的枕头,但她马上又充满敌意地推开四爷的手,脸上神情一收,冷厉不已。 四爷轻轻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往宇文皓和元卿凌的方向走去。 三人站在山风较大的地方,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四爷眼底依旧褪不去赤红,看着元卿凌,“她得了疯症,能治愈吗?” 元卿凌道:“慢慢来,别着急。” “无论如何,治好她!”四爷眸子锁紧元卿凌,“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她好起来。” 元卿凌鼻头发酸,“我一定会尽力的。” 四爷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我现在接她下山!” 元卿凌拉住他的手,“这事不忙,先别带她下山。” 四爷蹙眉,“我不可能留她在山上,必须要带她下去。” “师父,你听我说,”元卿凌看了宇文皓一眼,道:“你先去让冷狼门的人全部撤走吧,至少不能留在这里,这里就保持原貌。” 宇文皓知道她想怎么样,点点头,“行,你们先谈谈!” 他走了下去,把灭地拉到一边去,商议几句话。 四爷疑惑地看着元卿凌,“你想怎么样?” 元卿凌掏出手绢给他,“擦 擦脖子上的血,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四爷接了手绢,胡乱擦了一下,眼底灼灼地盯着她,“你该知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再把她丢在这里无人问津,她有家。” “我知道,你别着急,她可以回家的,但是,除了接她回家之外,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四爷眸色顿时冷沉下来,“报仇一事,我已有打算。” “打算如何?杀了他?那未免太轻松了。” 四爷恨意陡生,“自然不会轻松杀了他,必定会让他受尽折磨而死。” “便如今受尽折磨而死,到底幸福过了三十六年,你甘心?” 四爷不甘心,便是把他千刀万剐也不甘心,但事已至此,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莫非能逆转这三十六年不成吗? 他看向木屋门口,她抱着枕头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朝他的方向看过来,脑子里交织的都是元卿凌跟他说的事。 泼机帮她逃去的时候,她本可以杀回去,未必不能杀了苏如双或者晏之余,但是她压下了血海深仇,只身前往京城,最大的原因就是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他生下来。 雪狼峰的艰险冰冷,仿佛地狱一般,他实在无法想象伤痕累累的她,是如何拖着沉重的身躯爬上来的。 晏之余说,她腹中的孩儿可以替她抵挡反噬 ,被晏之余弃如敝履的他,她却当做珍宝一般,拼着命,咬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他生下来,在冰天雪地里,绝望的她抱着孩儿的姿势,便如今痴傻了也不能忘记。 再远一些,他不能想象,当初她站在城楼上,看着自己妹妹的尸体被悬挂起来,是何等锥心刺骨的大痛? 他更不敢想象,逃生之时,得知家族惨遭灭门,她如何还有力气跑出丰都城。 而在那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很幸福,有深爱着她,她也深爱着的夫婿。 她那小小的肩膀,是如何担下这一切的? 所以,此仇便报了,他又如何甘心? 纵然她这三十六年的痛已经是注定了,却又怎能不赔上他们的三十六年? 以往,他的人生几乎可以说没有来处,如今,知道她在这里,知道她守了自己三十六年,这三十六年的凄风苦雨,她一个人承受过来了,那个罪孽深重的人,自然也要付出他该付出的代价。 他看着元卿凌,慢慢地平静下来,“说说你的计划!” 元卿凌眼底有破釜沉舟的坚毅,“我跟住持方丈了解过,你母亲和泼机用了转移反噬的法子,叮嘱了他,让他把灵石打碎,但是他没有打碎,我想回去三十六年前,亲手把灵石打碎。” “回去三十六年前?打碎灵石可以制 造什么逆转?”四爷愕然。 元卿凌道:“可以把一部分的灵石力量留在苏如双的身体里,这一部分的力量如果没有灵石作为载体,人的身体是难以承受的,她会遭受锥心刺骨的痛楚。” 四爷仿佛从水底里透出的一口气,盯着元卿凌,“真的?” “据住持说,确实如此。” “你能回去?” “有轻微的风险,但是,问题不大。”元卿凌轻松地说。 但事实上,回去三十六年前,风险还是不小的,否则当初就不必到处寻找冷凤青的遗体,而是直接走回去一趟。 回现代的坐标是已经计算好,且也有人接应,但是三十六年前则不那么轻易了。 只是,如今她也今非昔比,不用再像之前那样用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来计算,相信花费几天的时间观察,就能确定三十六年前的旋涡。 四爷看着她,昔日的睿智和冷静逐渐回到脸上,也略带了为人师表的霸气,“轻微的风险是多大的风险?我还没因为仇恨而丧失理智,若是为了报仇,让你身陷险境,那没必要。” “那自然不会,我也不会为了报仇把自己的家人丢下,你放心,我是有把握才这样说的。”元卿凌拍拍他的手臂,郑重地道:“师父,等我回来!” “老五知道吗?”四爷并不是很 放心,这个徒儿的性格他很清楚,大包大揽,觉得自己什么都能闯过来,什么都能扛下来。 “知道,我们一起听住持说的话,所以,他很清楚的。” “我问的是,他知道此行有危险吗?” 元卿凌笑笑,“没什么危险,便有,也是十分轻微的,我完全可以处理,所以就没必要说了,免得他瞎担心瞎紧张。” “那不行,必须要跟他说了,我们一起评估危险有多高,如果太过危险,不能去!”四爷坚持道。 元卿凌摇头,眼底比四爷还要执着,“不管你们答应还是不答应,我已经决定要去,我不是帮你报仇,我窥探了你娘亲的意识,晏之余和苏如双做的事情,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我不去的话,我自己解脱不了,所以,没必要评估什么危险,便再大的危险,我也非去不可。” “我不可能叫你为了我的事……” 元卿凌快速道:“不是你的事,我说了,这是为了我自己的解脱,反正我决定了,不用再说,就这样吧,她暂时留在山上,等我回来之后,你再接她回去,我此番回去,不会改变任何历史,活着的人,会继续活着,死去的人,我也不会救,疯癫了的人,那就继续疯癫三十六年,然后等到你来接她,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不会改变!” 第1516章 过去,现在,未来 元卿凌和宇文皓先下山了,有了解决的方案,她就只想尽快解决,而且,回去之后她还要找王妃商议一下,时空穿梭,王妃有经验。 虽然她跟四爷这么说,但是,在这件事情是否有危险上,她还是跟老五坦白了,只不过她也承诺,自己绝对可以应付得来。 宇文皓矛盾了一下,如果是他自己要去犯险,他会义无反顾地去。 但这个范畴,不是他熟悉的,他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元去冒险,他心里就有些矛盾了。 元卿凌执着他的手,安慰道:“咱们这么多年,再大的风雨不都闯过来了吗?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且还有王妃相助呢,你看安丰亲王和她往来这里和现代多频繁,他们一定是掌握了窍门的,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宇文皓自己也想了一下,如果不让她去,这事在她心里肯定是过不去的,不止她,知道这件事的人心里都过不去,他何尝不是想起就觉得怒火焚烧,恨不得把晏之余千刀万剐?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吧,但一切还是以自己的安全为前提,如果真有危险,去不成,不能强求!” 元卿凌点头,“我答应你,如果去不了,我绝不强求,绝不硬闯!” 宇文皓望着她,轻声道:“ 我等你成功回来!” 一路清劲的风,吹着两人的衣衫,雪狼峰渐渐地被抛诸身后。 回去之后,元卿凌立马就去了肃王府找王妃,把冷凤青没死的事情告诉了她,也把住持方丈说的方法告知她,请求她协助。 王妃听得说冷凤青没死,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但欢喜多于心疼,说:“这对冷肆的人生来说,总算少了一个遗憾,他也有自己的娘亲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是的,像做梦一样峰回路转,但是,我觉得四爷值得这个峰回路转,值得上天对他仁慈一番。”元卿凌说。 “你说得对,若说人生很多事情都是无法挽回的遗憾,而冷肆值得上苍对他格外开恩一次。”王妃唏嘘地道,她看着篱笆墙外,想起初初捡到冷肆时候的一切,这孩子是她养大的,冷肆也把她当母亲看待,两人像母子多过像师徒,但是,不管她对冷肆多好,都和亲娘的意义不一样的。 尤其王妃听说冷凤青痴傻了三十六年,依旧抱着那枕头当做孩子,可见在她心里,冷肆是重于一切的。 元卿凌问了镜湖穿梭来回三十六年前的事,王妃马上就赞成了,“我本来就想这样,但我原先所想只是回去杀了他们,不过,这确实不是深思熟 虑的想法,毕竟杀了他们就改变历史了,如果能打碎灵石而不改变其他,只诛罚了苏如双,那就再好不过,苏如双如果煎熬了三十六年,晏之余这三十六年也不会好过。” “对的,所以我要和您商讨一下,看您能如何助我。”元卿凌道。 王妃当即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镜湖,叫上你伯祖父,我多半是看不准的,但他精通此道。” 元卿凌想起杨如海他们的本事,不由得好奇问道:“您和伯祖父,还不能随意往来时空吗?” 王妃往后靠了一下,眸光看着外头的日影,淡淡笑了笑,“迟早的事,但不盼着太早。” “为何?”元卿凌不解,若能随意往来,岂不是更好吗? 王妃把眸子收回来,看着她,“皇后,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你看你,脑子比以前好用了,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差点死了回不来呢。而我们夫妇若要有超越常人的本事,也是要有所牺牲的,那就是真正地割舍下一些东西,割舍下一些人,又或者,等他们都走了,这才可以!” “啊?”元卿凌听得这话,有些惊愕。 王妃淡淡笑了,“没错,他们都走了,那我们就功成身退,有些封禁就不存在了,时空可以随意走动,甚至,可以回 去三十六年前,五十年前的摘星楼探望他们,也可以回去去年,前年,甚至是你我谈话的现在,你现在四处安看,兴许还能看到以后的我躲在某个地方偷看着。” 元卿凌细思极恐,“那您……” 王妃笑了笑,眸子盯着她,“你是不是认为,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他们的死亡,然后现在穿回来他们没死的时候?” “您们之前失踪了那么久,忽然又回来……”元卿凌不得不多想。 王妃端了一盏茶,悠悠看着元卿凌,"不是,但这样的情况以后必定会发生的,我是丢不下他们了,这辈子都丢不下。" 所有的人,其实心底都有属于自己的羁绊,任何人都不例外。 王妃轻声说了一句,“往后,等到你皇祖父他们都走了,你也会如此,不断地从镜湖穿回去探望他们,哪怕只是躲在某个地方,偷偷地看一眼,放手,谈何容易?” 元卿凌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问题,她从来不敢想,但是,终究是会发生的,时间是一点一点地往前推,每个人都有那一天。 王妃说得对,放手,谈何容易? “许多人,无法回头去看已经走了的人,你有这个能力,该感恩。”王妃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回去吧,做好准备, 明天去镜湖,回三十六年前,探望一下那时候的冷凤青!” 元卿凌心情颇为沉重地走了。 王妃说的话,其实很有可能就是她以后要过的生活。 她不会放手,有回去的能力,她就一定不会选择静静地坐在一个地方去思念他们,而是会选择回去看。 也许,肃王府里现在就有一个她,正躲在某个地方看着无上皇,以慰思念之情。 再往后推,也许,等她和老五死了,孩子们也会回来,看看曾经的他们。 而她如今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无悔所有的相聚与相处,一如现在为四爷做的。 翌日,和宇文皓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策马出宫去找王妃汇合,安丰亲王这一次和他们一同出发去镜湖,老五本来想去的,但是元卿凌觉得没必要让他来回折腾,他现在不比当太子的时候那么随意。 他们都该有独立去解决事情的能力,他们说过,要肩并肩,而不是谁非要拖着谁。 和安丰亲王出行,是很闷的一件事情,他可以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黑衣老者们远远地跟过来,听得说去镜湖,他们都十分警觉,认为安丰亲王又要丢下他们跑路了,所以,远远地跟着来。 这些人,大概也是他们夫妇无法放手的其中一些。 第1517章 元卿凌去了 到达镜湖的时候,安丰亲王收到了飞鸽传书,看完飞鸽传书之后,他整张脸都黑了。 王妃见状,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安丰亲王把传书递给她,眼底有火光乍现,“你看!” 王妃接了过来展开,传书只有几行字,写得极小,是简要的汇报,王妃看完之后,大怒,“晏之余,你会有报应的。” 元卿凌心底一沉,忙地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怒火满腔,简报上写着,有大师建议晏之余铲除西山的天算世家坟墓,然后引火烧一场,便能解除今年丰都城的水患之灾。 当年天算世家的人全部被杀,晏之余为了不让人诟病,以家主的身份敛葬了他们,粉饰太平,营造美名,到人都下葬了三十六年,竟然还要把他们的骸骨付诸一炬,是真真的挫骨扬灰。 这种人渣,不下十八层地狱,都难消众怒。 安丰亲王淡淡地道:“闪电前天才报了回来,晏之余找了人算卦,说今年会应当年种下的因,晏家会遭受报应,他烧了天算世家的坟群,大概就是想避开此劫。” 王妃冷冷地道:“便天道再不公,也容不下他这样丧尽天良的人,只是那位大师倒是算对了,今年确实是他遭受报应的年份。” 王 妃回头看着元卿凌,杏眼怒火焚烧,“等你回来之后,冷肆会亲自去丰都城,给他们一个了结,你一定要成功,若不成功,真是杀了他不解恨了。” 元卿凌真是快气炸了,一个人能有多歹毒的心肠?她以为最起码有一定的底线,但是她真是太天真了,晏之余把天算世家利用到了极致,如今人死了这么多年,还要挖坟烧坟,毫无底线! 元卿凌道:“他如今还没放火烧坟地吧?只要还没发生的事情,就可以阻止,王妃,您不是派人去了那边吗?” “自会阻止!”王妃眼底冷狠,“等你回来之后,我会亲自去一趟丰都城,好好地会他一面!” 元卿凌知道王妃以前是个特别脾气暴躁的人,如今是渐渐平和了许多,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只怕也是寸草不生的。 莫说王妃想去丰都城,她也想去,不亲眼见过他们痛苦万分,实在是不能解心头之恨。 安丰亲王虽没言语,但是从他阴沉的脸色可以看出,也着实是怒火中烧了。 镜湖的旋涡还是很多,转速用肉眼看几乎都是差不多的,以往元卿凌看这些旋涡,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如今确实是不一样了,每一个旋涡里都有一些影像,只是要从这 些影像里分辨到底属于哪个时空,还是有些困难。 而且,其实很多影像都是稍纵即逝,便好比看到京师的影像,却不知道到底是哪年哪月哪日。 这需要细心的分析,还有对那段历史或者时间对应地貌的了解。 王妃也不一定清楚,这是安丰亲王的强项。 在山中的第一天,没能推算到,所以头一天晚上要在道观里过夜。 安丰亲王没睡觉,一直都在镜湖里盯着,主要是看旋涡转移的规则,因为,有时候看准了一个漩涡,辨认清楚了,却不能肯定就是三十六年前,就算辨认出是三十六年前,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冷凤青上雪狼峰的时间一致,早了还好,可以等等,但迟了,就功亏一篑,还要回来再穿一次。 这和去未来是不一样的,因为未来的影像里,偶尔能看到时间。加上从这里看未来,漩涡的转移没有这么迅速,这主要是从这里看未来,未来是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漩涡也如此人性化,不得不佩服造物主。 元卿凌住下之后,和王妃也没有过多的聊天,心里很焦灼,想快点回去,把灵石打碎,一天没回去,心里头总不踏实,就怕这事办不好。 等到翌日天亮,元卿凌也自己去了镜湖,趴 在镜湖边上和安丰亲王一起看。 他显然是一晚上没睡,眼睛有些红,黑衣老者也陪着他,黑衣老者虽然陪他走了这几十年,可惜的是他们没能看见镜湖里的景象,帮不上忙,只能是偶尔去给他端茶倒水。 但福祸有人陪着,也怪不得他们夫妇至今丢不下这些人。 安丰亲王想了个办法,他负责看,元卿凌负责计算,因为漩涡在转的时候,景象在变化,往往看准了,很快就变了,所以,让元卿凌计算一下漩涡里景象转移的速度以及漩涡转移的角度。 元卿凌精通计算,连续观察了两天,终于摸到了漩涡的套路,但是,到底回去哪一天,却没能确定下来,只能碰运气。 因为,漩涡的变化,往往只有一分钟甚至是几十秒的时间,如果要精准确定哪一天,是用毫秒计算的,这也很讲究元卿凌跳下的速度,所以,是很难很难的。 但是,总要尝试! 来到镜湖的第四天,元卿凌跳了下去。 她跳下的速度很快,控制在零点二秒,这个速度很惊人了,因为漩涡不在靠近湖边的位置,而是在靠近中心位置。 安丰亲王夫妇留在这里接应她,因为很有可能是错过了时间,要来回调整数次。 元卿凌跳下 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比回去现代难太多了。 因为这里也有镜湖,出现的地点没变,元卿凌从镜湖里爬上来的时候,是漆黑的半夜。 镜湖上没有一个人,山林皆寂,甚至虫鸣的声音都没有,天气十分寒冷,关于三十六年前,冷凤青到达雪狼峰到底是哪一天,她不知道,只知道是冬日,当初德方住持发现他们的时候,说天气十分冷,泼水成冰。 她连夜下山去,这下山的道路她已经烂熟于心,虽说是半夜,但是,她在暗黑之中,也能一定程度的视物。 她没有办法问确凿的日期,只能是到雪狼峰的独狼坳上去找,因为她和安丰亲王算过,这个日子很靠近冷凤青生四爷的日子,当然,也有可能或前或后,如果是生产之后到,总会留下痕迹或者血腥味道。 如果是生产之前到,那她就可以等,等到她来。 从雪狼峰到镜湖,路程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近,好在元卿凌在这里是独行侠,可以毫无顾忌地用自己的异能。 若不是被遏制了大部分的能力,她应当能分辨出时间是否正确,也就没如今这么费事了,但也总算还好,毕竟,在没有马儿代步的情况下,她能健步如飞地奔往雪狼峰。 第1518章 冷凤青来了 她还故意放慢了一点脚步,否则,天亮之前就能抵达雪狼峰的独狼坳。 但总要白日才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她就没有这么着急赶路,而是在天亮之后,买了一些干粮和厚衣服之后,才登上独狼坳,因为,如果时间提前了,她可能要在独狼坳上蹲守几天,干粮总要备下的。 到了独狼坳,天气实在寒冷得要紧,她的嗅觉是无比的灵敏,所以,如果有血腥的味道,她能嗅出来。 她坐在冷凤青生产的地方,这里雪白一片,没有血腥的味道,为了稳妥起见,她往下扒了一层,雪没有被血液玷一污过,证明冷凤青还没来。 按照原定计划,她要在这里蹲守。 她不知道要蹲守几天,但是肯定不能回去再穿一次,因为再穿一次未必能保证时间会比现在更合适。 她想过在山下蹲守,但是,山下是有哨兵的,冷凤青应该不会从正路上来,她也是因为速度飞快不被哨兵注意才能偷走上来,既然无法辨别她到底会从哪里上来,只能是在这里蹲守,确保万无一失。 天气是真的冷,元卿凌来北唐这么多年,还没试过这么冷的冬天,加上山上的气温要更低,买的厚衣服,其实不足以御寒,只能是寻了一个比较能遮挡寒风, 又能看得见来路的地方躲起来。 她极目看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了半天,心里就有些烦躁了。 她往日不是这么没耐性的人,只是因着这事已经失眠了几个晚上,睡不好则气燥焦虑,尤其她正处于悲剧发生的年份,她不知道今天的丰都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是天算世家被杀的那天,又会不会是冷凤羽被挂在城墙上的那一天。 当所有探索到的记忆,化作正在发生的事实,她就觉得有些承受不了。 等着等着,她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现在还没发生悲剧呢?如果还没发生,她其实可以去一趟丰都城,阻止这一切的事情往悲剧的方向走,她甚至可以杀了晏之余或者苏如双。 她可以避免天算世家这么多条人命的损失。 这些想法一直折磨着她,来之前,给自己定下了一条底线,绝不能往这方面去想,但是,到了这里,才知道之前想得多坚决,都敌不过当她真的可以掌握这些人的生死时那么焦乱不安。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可取,她在努力克制,可她不知道距离冷凤青来生产还有几天的时间,现在能压得住自己的念头,但过了两天三天或者十天半月,她不知道是否还能压得住。 对元卿凌来 说,这真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她在山中待了一天,晚上睡在有挡风的地势,但依旧冷得很,她只能隔空取物,弄了一张宫里头的锦被和暖手小炉用于抵御寒冷。 天亮之后,有太阳,山中也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但是这也使得元卿凌比较难受,因为,记忆中冷凤青生产的那天,是没有太阳的。 然后,她一整天都盼着太阳快被遮挡住,只要没有太阳,那就和冷凤青生产的那天相似。 没盼来乌云,也没盼来冷凤青。 寂夜里,她独守满腹焦灼辛酸,辗转反侧,想去丰都城的冲动越发地强烈。 第三天,天气依旧清朗,中午的时候,她下山了。 念头一生,她就再忍不住了,大步往山下走去。 大步走了一阵子,被山风一吹,理智慢慢地恢复,她坐下来怔忡许久,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回了独狼坳。 她心头杂念很多,但是也知道此例不可开,有些后果她是承担不起的。 第四天,第五天,她反而没有这么矛盾了,只一心等着冷凤青的到来。 可见,最难熬的,往往是最初的几天,熬过来了,也就心平气和了。 这点,大抵和世间上许多的事情相似。 第六天,天气阴沉,一大早就刮起了阴风,独狼 坳早上开始飘雪。 天气阴沉的时候,元卿凌心头还激动了一下,但是看到飘雪,又知道今天是白等的。 因为,那天虽然寒冷,却没有下雪。 第七天,还在降雪,暴雪狂肆,昨晚她就没办法睡了,另外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熬过这一场降雪。 第八天早上,雪停了。 她在独狼坳上已经待了八天,仿佛过了八年。 第八天,天气阴沉,寒风肆虐,积雪深了很多,她往原先的地方走的时候,雪都快没入膝盖了。 在雪地里把脚拔出来的时候,她心跳加速,脑子里有些影像,冷凤青上山的时候,就是这么艰难的。 且心头有一种预感,冷凤青要上来了。 她吃了一些干粮,抓了一把雪放入嘴里,便蹲在背风的位置继续等着。 果然,躲起来没多久,便见远处有一位浑身沾染血污的孕妇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她的每一步都十分艰难,气喘如牛,一手捧住腹部,一手持剑支撑着地面,剑鞘已经不见了,剑身在雪地的映照下发着寒芒。 但是,剑是没入雪地里的,她拔腿和抽剑都需要力气,可她没办法不这样做,因为她已经疲惫至极,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团猩红在移动。 这个时候的冷凤青,绝望是洋溢于表的, 元卿凌从那些意识记忆里窥探到的和如今亲眼所见,真的有很大的分别,她的心都随着冷凤青艰难的脚步而揪起来。 冷凤青跌撞了几步,到了独狼坳,便无法支撑继续走下去了,她开始的时候是双腿跪下,丢了剑,双手捧着腹部,她还试图站起来往前走,但是,确实是没有力气了,也或许是腹痛要紧,她慢慢地躺了下来。 元卿凌转了头过去,不忍重看这一幕,接下来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她都无比清晰,且在过去的几个日夜里,反复地在脑海里播放。 她实在没勇气再看一次。 耳边不断传来冷凤青吸气痛叫的声音,她的产程元卿凌了解,很痛苦,身为大夫的元卿凌要袖手旁观,实在是困难至极。 那凄痛的声音,在元卿凌的心底点起了一把火,烧得她五内俱焚,焦灼尖痛,她猛地转身,看到冷凤青痛得在雪地上张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痛不欲生却不得不用尽一切的方法去减轻痛楚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浑什么都不顾,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那一瞬间,她想只帮她减轻一点痛楚,不会改变任何的历史,毕竟,在原来的历史里,冷凤青没有死于这一场难产。 她只想在她那么绝望的时候,守在她的身边。 第1519章 打碎灵石 冷凤青看到她的时候,警觉心顿生,躺在地上握住了剑扬起指着她,面容痛得狰狞,“你……你是什么人?” 元卿凌脚尖挪了一下,看着她,举起了双手,“我是山下村民,我没有恶意,你……是要生孩子了吗?我学过接生,我可以帮你!” “村民?”冷凤青经历了艰险才到如今,自然不会轻易信她的话,喘了一口气,挥剑,“你走,不需要你帮忙!” 元卿凌忙地站住脚,不敢再往前,怕她胡乱挥剑,会伤了她自己。 生产之痛,胜过一切,她的剑扬起一阵,便是剧烈阵痛袭来,痛得她连举剑都没力气了,垂下了手,捂住腹部,大口大口吸气,痛得面容都变形了。 元卿凌快步过去,半跪在她的身前,伸手轻轻梳着她的腹部,道:“放松一点,慢慢地呼吸,别着急喘气。” 冷凤青显然已经没有力气跟她对抗,她屈起了双腿,尝试慢慢调整呼吸,眼睛半眯,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个人,也不像是真实的。 她已经快没力气了,又累又渴又饿,眼前一切仿佛成了重影,感觉手腕上有微痛,她想转头过去看,但那女人跪坐在她的腹边阻挡了她的视线,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微痛很快就消失了。 元卿凌给她挂点滴了,这地 上没有挂瓶的地方,她只能隔空取物,拿了一条竹竿撑住,为她补充体力和一点营养,然后便守在她的身边,执着她的手以言语来教她生产。 她可以做得更多,但是她不能够,看到冷凤青这么痛苦,她心里很难过。 元卿凌不知道自己出来是错还是对,她只是不能忍受再一次看她一个人如此凄惨地在雪地里生孩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元卿凌相伴,也或许是因为点滴多少补充了体力,冷凤青看起来好了一点,但是产程的痛楚,还是让带伤疲惫的她十分艰辛。 她铆劲咬牙,终于在一阵阵痛之后,把婴儿生下来了。 婴儿出生,没哭,元卿凌看了一眼,伸手抱了出来,紫黑的小脸皱巴巴的。 她连忙脱了身上的厚衣裳把孩子包起来,放在了冷凤青的身上,冷凤青已经几乎昏过去了,但是下意识地把孩子抱紧。 元卿凌忍着眼泪,慢慢地放开她的手,站起来退了回去。 冷凤青的头偏出来,张开眼睛想努力看清楚她,但是天色阴沉,加上她眩晕得要紧,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元卿凌看到她的唇微启,像是说了句多谢,但是她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是紧紧地抱着孩子。 没多久之后,狼群来了, 围着冷凤青嗅了一阵子,冷凤青这个时候已经昏过去了,但也未必是全然昏了,因为她的双手还死死抱着孩子,她最后的力气,都用来抱着孩子。 雪狼最终叼走了婴儿,这个时候的冷凤青,才真正仿若死了过去,元卿凌出去帮她整理好衣裳,叫了她一声,她已经没有什么反应,元卿凌退开,继续等待泼机的到来。 天地茫茫一片的雪白,残留一抹血红,血腥气息充斥着,挥之不去。 没多久之后,又见一人上来了,元卿凌看着他在看到冷凤青的时候,大吼了一声,疾步跑了过来跪下,他摇着冷凤青的肩膀,惊恐绝望,“你不能死,你快起来,你还要报仇,你要给二小姐报仇,你不能死啊!” 元卿凌一直都没能从泼机的角度去看泼机,他用尽一切办法去帮冷凤青,甚至最后连自己的命都牺牲了,这是一个悲情的人物。 除了他的师兄,只怕无人在意他的生死。 冷凤青被他摇了几下,恢复了一些意识,慢慢地睁开眼睛,泼机跌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忙地取出一粒药碾碎放入她的嘴里,盯着她喃喃地道:“你不能死,你还要报仇,我说过,要帮二小姐报仇的,我不能食言,你不能死。” “报仇?”冷凤青意识越发清晰 了些,“孩儿,我的孩儿……” 泼机抱起了她,“我带你去神庙,先救你,然后我们再下山入京去找皇帝,我们替二小姐报仇!” 冷凤青的头垂下,元卿凌看到她眼角留下的眼泪,她嘴里还念着孩儿,但是泼机疾跑之下的几番颠簸,她承受不住,又昏过去了。 元卿凌远远地跟着,看到他们在神庙底下遇到了年轻的德方住持,德方住持安置了他们在山洞里头,元卿凌不再去过问,保持着距离等待那打碎灵石的机会到来。 终于看到他们商议了,听到德方住持说灵石的事,冷凤青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灵石的事,德方住持告诉她,灵石本来就是几百年前属于神庙的宝物,后来神庙有僧人还俗,拿走了灵石,这个僧人,后来就是天算世家的创始人,第一任家主。 他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天算世家逐渐壮大,因他去了丰都城,几十年没能找到他,最后找过去的时候,天算世家已经成了器侯,最后几番交涉,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神庙不再追究,天算世家也不能随意用灵石逆天改命。 冷凤青请求德方住持打碎灵石,但是德方住持犹豫了,他知道打碎灵石的后果,那就是上一任的受者会生不如死,他不忍心这么做。 这是出家 人的慈悲,这个时候的德方住持,并不知道有时候对一个人的慈悲,是对另外一个人的残酷。 而德方住持在冷凤青面前表现出来的犹豫,没有太着迹,怀着丧子悲痛的冷凤青,心底滴血,还要面对牺即将牲泼机,更更在心头翻滚着对晏之余与苏如双的滔天之恨,她实在没有察觉到德方住持的犹豫。 她和泼机开始了,跪在地上双目闭上,双手合十请出了灵石,一个造型独特的盒子在她面前冉冉地升起,盒子打开,一块黑色的石头跳了出来,那就是灵石。 平平无奇的黑色石头,差不多是拇指大小,但是却仿佛很重很沉的样子,元卿凌看着冷凤青吃力的样子,觉得她是在用意念控制灵石。 灵石没有发出什么光芒,只是从冷凤青的面前,飞到了泼机的面前,贴在了泼机的胸口,有大概五秒钟的时间。 泼机仿佛承受极大的痛楚,跪着的身体有一下摇晃,有些力量凝聚了起来,旁人或许瞧不见这力量,但是元卿凌能看见,那一道力量如流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凝聚过来,落在了灵石上,灵石从泼机的身上再飞回冷凤青的胸口,很快,灵石滑落。 冷凤青在灵石滑落之际,吐了一口鲜血,陡然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快打碎灵石!” 第1520章 功成身退 元卿凌已经提前催动念力,在灵石落地之前,一块巨石砸向灵石,灵石顿时被砸碎,漆黑的小块散落在地上,元卿凌隔空取了一个铲子,飞快跑出去,铲起碎片放入那个小盒子里,然后挖深地下,把灵石碎片埋了进去。 她不知道灵石是什么,就怕这东西有强辐射,所以用这种方式埋了碎片,只希望不要造成什么伤害。 毕竟,这里是雪山之巅。 德方住持愕然至极,质问元卿凌,“你是何人?为何出现雪狼峰?你为何打碎灵石?” 泼机已经躺在地上了,筋疲力尽的样子,冷凤青也倒卧在地上,她看到了元卿凌,也是惊愕得很,但是她的眼神很快就变得迷乱起来,鲜血从她的耳朵和鼻子渗出。 她应该还是会疯癫,灵石在落地之前,打碎了,她身体里有灵石的力量,但因短暂停留,不会损她性命,但是会让她神智尽昏。 元卿凌心头十分的难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倒在地上的泼机一眼,不管他以前曾经犯下什么样的错,但在这一刻,他是值得钦佩的。 元卿凌不与德方住持纠缠,快步跑了。 灵石打碎,她还要去一趟丰都城,检验效果,同时,为了确保晏之余不会因为苏如双的反噬而迁怒于城中百姓,按照历史治 城方针,她或许还要做一些手脚,找丰都城的智囊贤者五先生。 她飞快地下山去,雪狼峰这里的所有改变,到此结束。 丰都城堡。 天算世家的人全部被诛杀,冷凤青虽然下落不明,但是,已经派出了很多铁卫去追杀她,沿途伏击多次。 晏之余坐在城主的宝座上,听着最后一批铁卫的禀报,冷凤青遭受多次伏击之后,受了重伤,怀疑偷偷上了雪狼峰,他们已经部署了人在雪狼峰底下等着,她若能下山,会当场把她杀了。 雪狼峰乃是皇家禁境,且如今正值寒冬,一个正常人在山上无遮挡,不可能过得一晚,莫说一个身受重伤的孕妇。 晏之余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娶如双。 婚礼办得十分盛大,为了迎娶如双,他不惜一掷百万金,婚宴之盛大,胜过帝后大婚。 洞房花烛夜,本该最幸福的新娘子苏如双却忽然腹痛如绞,痛得在地上打滚,口吐鲜血,晏之余着急请来了城中名医为苏如双诊治,却连病因都没能找到。 虽开了止痛的方子,但是服药之后,一点效果都没有。 晏之余大怒,要下令杀了那些大夫,出来阻止的,是晏之余的老师,被称为智囊贤者的五先生。 五先生私下与晏之余在书房里说了 一个时辰的话,他告诉晏之余,应该是灵石破毁了,冷凤青死了,所以灵石的反噬,就落在苏如双的身上。 要保住苏如双的命,未来的三十六年,他必须要收敛戾气,不能因苏如双的事迁怒任何一人,否则,将会为苏如双增加杀业,会损她寿命。 晏之余虽然开始不信,但是,他深爱苏如双,为了苏如双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冷凤青,灭天算世家的族,他把罪恶都揽在身上,就是为了让苏如双能活下去。 而且,五先生是他的恩师,恩师的话,他会听。 他最终选择放了那些大夫。 五先生告知他,灵石反噬之苦,会在每个月的十五来临,到二十结束,每个月如是,但因有灵石的力量支撑,她虽然痛,却不会死,甚至可以生儿育女,只要能抵受住痛楚。 晏之余几欲崩溃,每个月都要痛几天,且还要痛三十六年,谁能承受? 但是,天算世家的人都死光了,他又能如何? 五先生与晏之余谈了之后,回到了府中,关闭府门,对外宣称不见任何人。 他叫人设下神像,跪在了神像之前,身子还瑟瑟发抖,昨晚所见,实在是太让他骇然了,那女子深夜潜入他的房中,无声无息,桌子上的东西在她的手指指印之下,乱飞一通。 最可怕的是那剪刀飞到他的眉心前,便将将停住,凌空停住,直到那女子跟他说完了话,剪刀才飞回了原处。 女子说的话,他全部都记住了,是关于未来三十六年里,丰都城的治城方针,女子令他全部抄写下,若能遵照她的意思去做,他便是丰都城的先知。 若不遵照,他随时可以变成一具尸体。 这女子若不是神仙,也是恶鬼,他自然不敢违背。 过了几天,他向晏之余进言,成立神算世家,协助城主推行治城方针。 元卿凌这个时候,才回了镜湖。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真的能确保没有改变,她实在不希望牵连到任何无辜的人。 所以,回去之后,如果历史出现了任何的改变,只怕她还是要回来,不断进行修正。 而这一次的回穿之旅,或许会让她忙碌一辈子,如果这个是代价,她会尽全力负起这个责任。 来到镜湖,看到了安丰亲王给的指引,她跳下镜湖穿了回去。 穿回去,难度不大,因为在她研究镜湖的时候,已经熟知所在年代的时空坐标,加上有安丰亲王的指引,不会出错。 从镜湖里出来,因为时间同步往前,所以,这里也过了十天,在这十天里,安丰亲王一直收着丰都城的飞鸽传书。 所以,元卿凌 第一时间就问了丰都城有什么大的改变。 完成任务之后,这成了她最担心的事,也是冲动过后冷静下来的理智思考。 王妃扶着她的双肩,郑重地道:“你完成得很好,我们所探知的,根据我们所了解的那个历史,没有任何的改变。” 元卿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想哭的冲动。 她知道这一次是不理智的举动,不顾危险之余,还罔顾了改变历史的可能,但是套用一句比较老套的话,人这一辈子,总会为了某一个在乎的人,而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 安丰亲王跟她说:“虽然历史或许会因为一些改动,而发生变化,但是其实不要把历史的规律看得这么脆弱,天道循环,兰因絮果,便有时候会发生一些改变,最后也会因应天道而慢慢修正回到原先的轨迹,真正能改变的,是那些本来就不被天道所容的行径,例如晏之余和苏如双。” 元卿凌心尖上还透着后怕,一时听了安丰亲王的话,却还是回不过神来,露出了迷茫之色。 安丰亲王淡淡笑了,道:“好比一个人本来是要走左道,因为一些改变,走了右道,但是,当他走上右道的时候,右道上会发生一些事情,导致他回到了左道上,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历史从来不脆弱。” 第1521章 接她回府 众人没逗留,马上回了京城。 安丰亲王夫妇亲自上了雪狼峰,告诉四爷,他可以把冷凤青接回去了。 元卿凌回了宫,宇文皓得知她回来,丢下了议事大臣,急急跑回了啸月宫。 刚进了殿中,元卿凌便扑过来投入他的怀中,他下意识地抱着,紧紧抱着,哑声道:“老元,回来就好!” 元卿凌在他怀中哭了许久! 亲眼看过冷凤青的悲惨,她知道幸福从来不是必然的。 宇文皓任由她静静地哭,心头也是酸楚得很,夫妻多年,他知道她必定是成功了,才会有这肆意蔓延的痛楚。 若不成功,她会想法子。 等她哭完了,宇文皓才轻轻替她擦了眼泪,轻声问道:“灵石打碎了?成功了?” 元卿凌点头,两眼通红,脸颊鼻头也是一片的红,她看着宇文皓,哽咽道:“他们母子,可以真正团聚了,四爷也可以回去报仇了。” 宇文皓再把她拥抱入怀,忍着满腹酸楚,道:“老元,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元卿凌的心是悬浮在半空的,不踏实,这一次回去,用了一些异能,办那件事情的时候,她没想这些,但是如今回来了,想起自己用的这些异能,还是很不安。 她和孩子们不一样,孩子们出生就已经这样 ,而她当了好多年的普通人,心态还没转过来。 雪狼峰上,安丰亲王夫妇亲自上去了,把元卿凌回去打碎灵石的事告知了四爷。 四爷可以把冷凤青接回去了,至少这一部分,所见到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四爷先命人回去找容月,告知了容月之后,再叫容月去了府中,把事情告知公主,好让公主吩咐人收拾好院落,准备好安置母亲。 之前公主并不知道冷凤青的事,她生完孩子不久,不能哭,所以只告诉她去雪狼峰办差,公主善解人意,没有追问太多,毕竟,夫婿也是为五哥办差。 当容月把事情始末告知公主,自然也是隐去了元卿凌回去那部分,因为那部分容月也不知道。 公主抱着容月,哭得收不住,她太心疼四爷,太心疼婆母了。 “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恶人?婆母太可怜了,夫君太可怜了!” 容月也是哭了一场的,但还要忍住悲伤和愤怒安慰了公主,免得情绪过于激动,伤了身子。 她替公主擦了眼泪,哽声道:“快别哭了,三十六年的苦难大娘都过来了,如今,有儿子,有儿媳,还有孙子,她以后会幸福的。” 公主执住容月的手,抬起殷红的美目,还是忍不住泪水再度涌起,道: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她老人家,我不会再让她受一点的委屈。” 容月哑声道:“我知道公主会,一定会,所以大娘是有福之人,别哭了,快叫人收拾好院落,等着接她。” 公主连忙擦干眼泪,她要亲自去办这事。 到了傍晚,四爷带着冷凤青回到冷宅。 他执着她的手,下了马车,一步步地踏上石阶,两旁是冷狼门的人,气势凛然,如同两堵墙一般,守卫着母子的每一个步伐。 冷凤青的另外一只手上,还抱着枕头,但她表现出依赖四爷的行为,身子往四爷身边靠,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脚步虽然有些踉跄,但是,眼底没有惊恐。 她依旧是蓬头脏衣,只是脸擦拭过,显得干净了一些,她的头发已经无法在雪狼峰上打理,必须要剪掉一些,再浸泡热水慢慢揉洗。 衣裳没换过,只是外头披了一件四爷的袍子,裹住她瘦得要紧的身体,鞋子本来给她换了一双,但是她不要,还是穿回那双破旧的鞋子,因为那双鞋子上,绣了天算世家的图腾,只是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 落日的余晖,照在他们母子相似的脸上,步伐很慢,就那样一步步地走进了冷宅的大门。 公主站在廊下,本来她要到门口迎接的, 容月说风大不许她出去,摁住她在廊下等着,她早哭成泪人,看到夫婿牵着婆母的手进来,她甚至都看不清楚。 四爷执着母亲的手,看到泪流满面的妻子,他顿时鼻子一酸,忍了许久的泪水滚烫而出。 公主忍不住走了下来,忍住泪水福身,喊了一声,“母亲!” 冷凤青忽然见陌生人到了她的面前,有些警备,下意识地抱紧了枕头,也攥紧了四爷的手。 四爷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莫怕,她是龄儿,您的儿媳妇!” “儿媳妇?”冷凤青喃喃地说了一声,然后微微侧头看着公主,“儿媳妇?我儿呢?” “在这里!”四爷忙说。 冷凤青便柔柔地笑了起来,她眉目里有光芒,莹然纯净,手从四爷的手中挣出来,抚摸枕头,慈爱之情尽显,“我儿!” 她虽然在雪狼峰上三十六年,但是并不显得十分苍老,或许是痴傻的缘故,她每天抱着枕头,不理世事,且幸福地以为和孩子在一起了,无忧心的事,自然就少了烦恼,岁月的痕迹因而也不算严重。 她依旧把枕头当做儿子。 公主又擦了泪水,看了四爷一眼,很心疼他,轻声道:“先进去吧,我就叫人备下了晚膳,我们陪母亲吃饭。” 四爷伸手抚 摸着公主的脸,也柔柔地笑了,“好,叫人抱行哥儿出来,我们一家人吃饭!” 他笑起来,像极了冷凤青。 容月在廊下看着,泪盈于睫,转身进去,亲自抱行哥儿。 行哥儿喝了奶在睡觉,容月抱起他,这孩子沉沉的,睡得正酣,容月亲了他一下,泪水悄然滑落,“哥儿,知道吗?你祖母回来了!” 行哥儿半睁开眼睛,随即又睡了过去,襁褓中的孩子,总是贪睡的,怎知世间发生了什么事? 她抱着行哥儿出去,在进正厅之前,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个表情,然后笑着迈进去,“我抱哥儿来了,给祖母看看哥儿!” 容月忽然地高声说话,吓到刚坐下来没多久的冷凤青,她猛地抬起头来,刚好行哥儿许是烦躁容月说话吵着他睡觉,哭了一声。 这哭声很轻,他只是抗议了一下,但是这一声哭,在冷凤青听来,不啻于惊天巨雷。 她脸色陡然地大变! 猛地站了起来,枕头从她的手中滑落,看着容月抱着的行哥儿,泪水迅速涌上。 脑子里似有些杂乱影像涌起,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片段支离破碎地慢慢凝聚起来。 “娘!”四爷有些慌了,拉住了她的手。 她陡然睁开眼睛,呜咽从嘴里溢出。 第1522章 意识恢复 四爷看着她清明悲哀的眸子,心里咯噔地一声,慢慢地紧张了起来,下跪,试探地喊了一声,“娘?” 冷凤青的泪水疯狂地在脸上爬着,仿佛三十六年积压的泪水,如今决堤而出,她看不清楚眼前这张脸,但是能看到他缓缓地跪着,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喊了一声娘。 时光仿佛一下子拉回了三十六年前的雪狼峰,她的孩子刚刚出生,她看到了他,全脸紫黑的婴儿,哭都不会哭,她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她意识到,自己和这孩子的缘分,或许就只有这一眼了。 她不敢置信地伸出颤抖的手,抿住了唇哭得不敢出声,只任由泪水疯流,她的手没能触到四爷的脸。 她不敢啊! 一只温暖宽厚的手,紧紧都包住了她颤抖的手,把她拉近了怀中,抱住了她。 “娘!” 再一次的呼唤,那抱在怀中的感觉丝毫不差,她拳头紧紧握住,抱住了儿子的脑袋,满心悲绝与惨痛之间,点滴都在脑海里呈现出来。 她嚎啕大哭,哭得不能自拟,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浑身颤抖,任由儿子抱着,她使劲捶着自己的头,发出负伤野兽的低吼惨哭,如癫狂了一般,“啊……啊!” 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哪里忍得住泪水?只觉得那撕心裂肺的痛传染到了每一个人 的心里,龄儿和容月都同时失声哭了出来。 四爷拉住她捶打自己脑袋的手,把她的双手抵在自己的胸口,眼底红得像春日挂在枝头的木棉花,赤红一片,哽咽地安慰,“娘,没事了,我在这里,都过去了,所有的事都过去了。” 但不管四爷怎么劝,怎么安慰,冷凤青还是止不住惨哭,眼看她几乎哭得昏厥过去,是行哥儿的一声啼哭,把冷凤青拉了回来,她几乎是迅速就止住了哭泣,仓皇地回头找行哥儿。 宇文龄忙擦了眼泪,把行哥儿抱了过去,冷凤青一下子就抱了过来,行哥儿也不轻,她身子骨单薄,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双腿盘起把行哥儿座放在腿上,擦了一把眼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小小的人儿,在祖母的怀中乖巧安静,刚才还哭了一声的,如今就笑起来了,胖乎乎的小脸蛋上,长了一抹淡红的奶疹,葡萄儿似的黑眸骨碌骨碌地转着,便是咧嘴一笑,没牙齿的孩儿的笑容总是充满治愈力的,冷凤青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也不敢伸手去摸他的小脸颊,就那么看着,抱着。 良久,她抬起头,看着四爷,眼泪再度夺眶而出,颤声问道:“你真是我的孩儿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四爷跪在地上,轻轻地伸 手擦拭她的眼泪,温柔而虔诚,自己也含泪笑着,“我叫冷肆,是您的儿子,您在雪狼峰上生下的儿子,他叫冷天行,是我的儿子,您的孙子。” 冷凤青呜咽了一声,手里再度紧紧抱住行哥儿,头往他身边靠过来,泪水湿透衣襟,“我真的不是做梦?这一晃,过了多少年了?” “三十六年了。”四爷抱着她,说。 冷凤青喃喃地道:“三十六年了?这倏忽之间,就过了三十六年了?可我总觉得,还是刚生下你不久,我们在雪狼峰上,有追兵,你被狼叼走了……” 她倏然而惊,猛地看着他,“狼!” 四爷握住她的手,“娘,我没事,雪狼没有吃我,是雪狼救了我,哺我狼奶,一直到师父出现,她收留了我,养大了我。” 儿子的手,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她情绪渐渐地冷静下来,脑子里的片段渐渐地凝聚起来,觉得不可思议,“竟然是狼救了你?那你师父今何在啊?我要给他磕头,谢他救儿之恩!” “会见到她的,她明儿会过来,您快起来,不要在地上坐着。”四爷先抱了行哥儿,再伸手拉她,“您儿媳妇就在跟前,您不想跟她说说话吗?” “儿媳妇?”冷凤青还有些恍惚,眸光从宇文龄和容月脸上滑过,但随即又看回了宇 文龄。 宇文龄哭得眼睛都肿了,看到婆母的眸光,她上前一步,泪水还没褪去,想屈腿跪下,四爷伸手拉了拉她,“如今不必行大礼,地上冷,你产后身子弱。” 宇文龄便福身,拜下,哽咽道:“儿媳宇文龄见过婆母!” 冷凤青欢喜得落泪,握住了宇文龄的手,“我有儿子,有儿媳妇,有孙子……我这一梦醒来,怎就什么都有了?我……我真是不敢相信啊。” “娘,这一切都是真的,您在雪狼峰三十六年了,儿子一直不知道您在山上,儿子不孝……”四爷说着,也哽咽起来了,他富甲天下,冷狼门也称霸江湖,但是他的母亲却在雪狼峰上受尽风霜吹打。 冷凤青摇头,痴痴地看着他,如今才敢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道:“有什么比你还活着更让娘欢喜?痴傻的岁月里,娘虽是人事不知,可午夜梦回,总能梦到你被狼叼走的那一幕,只是多半都是浑浑噩噩,不知世事……你能活着,是多好的事啊,你活着,就是最大的孝顺。” 她眸光落在行哥儿的脸上,依旧是那样贪婪地看着,仿佛能多看一眼就是她的福分。 容月擦干眼泪,上前道:“四爷,让大娘先回去沐浴更衣吧,也饿了,沐浴更衣之后用膳就合适了。” 冷凤青看着容月 ,惊于容月的容貌,“这位是?” “大娘,我叫容月,是四爷……也就是您儿子的干妹妹。”容月福身见礼,这礼,是她行过最规矩的礼仪,一抬头也是泪盈于睫,“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冷凤青很欣慰地看着容月,“他有干妹妹?那是真好,真好,身边的人越多越好。” 四爷抱着行哥儿,眸色温柔,“娘,容月先带您下去沐浴,儿子命人备下饭菜等您。” 容月上前要扶她而去,她忽然伸手抓住了四爷的手腕,眼神有些慌乱,“你……你会一直在?” 四爷看她这般紧张的举动,知道她怕什么,心头一酸,鼻头也是一酸,轻声道:“在,儿子陪您去,在门口守着您,好吗?” 冷凤青缓缓地笑了,又缓缓地摇头,放了他的手腕,“不,不,你答应我,你在就好,我只是怕,这都是一场梦,这真像是一场梦啊。” 她转身,跟着容月去,喃喃地说着话,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四爷,眼里盈满了泪水,不舍又惶恐的样子,四爷很心痛。 收回眸子,看到宇文龄看着他落泪,他微怔,“傻姑娘,别哭!” 宇文龄眸色通红,“这是你第一次真正地抱行哥儿!” 四爷心头一痛,一手抱着行哥儿,一手把她抱入怀中,哑声道:“对不起!” 第1523章 惊愕于元卿凌 容月与侍女帮冷凤青沐浴更衣,新衣裳早就做好了,在等待元卿凌回来的时间里,四爷命人给她置办了许多新衣裳。 头发洗不掉的,容月亲手给她剪掉,好在,在热水里浸泡了一下之后,大部分都能散开,剪开的不多。 换上新衣裳,容月给她稍稍地打扮了一下,盘起发髻,铜镜里的中年女子便仿佛焕然一新。 岁月不薄待美人,她依旧美丽,只是清洗了脸之后,眼周有细纹,抬头纹也有一些,可无损她的美丽。 就是瘦得很厉害,脸色也十分苍白。 素色锦衣罩在她纤瘦的身体上,有些偏大了,但是不显得难看,反而有一种仙风道骨的韵味,这或许和她在雪狼峰上不问世事地住了三十六年有关。 她的心,还是满怀喜悦,一切也如梦如幻,她还没能想到更多更远,仇恨还没充斥她的心,她来不及想这些。 所以,当容月牵着她的手出去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是幸福的。 这一顿饭,容月没参与,在他们用膳的时候便离开了,别后三十六年的第一顿饭,他们母子的第一顿饭,她不想打扰。 容月踏着月色而去,出了正院回头看,大娘小心翼翼地坐着,痴痴地看着四爷,看不够似的,仿佛 要把这三十六年缺失的时光追回来,容月看得难受,转身而去。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四爷抱着行哥儿一直不撒手,行哥儿似乎也十分享受父亲抱着,不哭不闹,还堆起胖嘟嘟的脸笑着。 晚膳比较清淡,冷凤青在山上吃的多半是干馒头,肉是没吃过几十年了,一时不能吃大荤,所以备下的都是清淡的。 但冷凤青还是吃得很少,四爷强迫她喝下一碗汤,她听儿子的,一边喝一边傻笑,一边落泪。 眼泪落在汤里。 龄儿看得难受的,等她喝完便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冷凤青反握住她,另一只手,握住了儿子的。 这迟来的团聚啊,让冷宅里的人瞧了,也是掉了不少眼泪。 有些事情,四爷不愿意她这么快想起来,所以等吃了饭之后,叫人准备一碗加重分量的安神汤,让她喝了之后可以睡觉。 但是安神汤发效需要半个时辰左右,四爷送了她回房间之后,让她睡下,坐在床边跟她说话。 冷凤青一直问他小时候的事,问他师父对他好不好。 四爷轻柔地说着,他的嗓音有独特沙哑的磁性,说话的语速偏慢,自然这也是故意的,想通过说故事的方式,让娘亲睡觉。 其实他小时候的 事,乏善可陈,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天资极为聪敏,学什么都很迅速,师父对他的好,不下于一位母亲对孩子的好,他看似缺失了亲情,但事实上,从不匮乏。 冷凤青听得很欣慰,她一直想多听一些,眼皮耷下来了,困倦不已,还是舍不得松开他的手。 最后她睡着了,四爷没马上离开,还继续坐在床边,凝望着她的睡容。 外头万籁俱寂,虫鸣的声音传不到寝室里,所有的杂事如流水般退去,心里也渐渐地平静下来,才有了一个真实的认知,他的娘,如今就在他的身边。 这多年里头,他想娘亲的次数是有限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形成了抑制,偶尔挣脱出来的那思念,也很快地消失,可那一刻的感觉是很强烈的。 现在静静地看着她,独享这一份宁静,这一份无人窥探的相聚,任由心头抑制已久的亲情肆意泛滥。 深夜,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房中,宇文龄在等他,见他回来,马上起来要上前执着他的手,问的话还没出口,只指尖一触,四爷便悄然滑倒在了地上。 宇文龄大惊,忙唤了人来。 众人手忙脚乱把四爷送回床上,本要马上请大夫,灭地却轻轻地摇头,“夫人 别急,爷是睡着了,他太累了,这些日子,几乎都没合眼,让他睡一觉就好。” 宇文龄一怔,看着他苍白疲惫的面容,如今睡下了,眉头才舒展开来,看着他这般,想着他这些日子受到的折磨,心里惊痛,退了众人,在床上守着他。 痴痴凝望着他的容颜,公主心里也泛起了涟漪,皇家里好些人都在说,她以公主之尊,下嫁给商贾,是父皇亏待了她,用联姻的方式稳固北唐的经济,这场婚姻,本就没有美满可言。 但是,唯有她自己知道,从母妃死后,他送上风铃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已经为他倾倒,那会儿,她身边很多人都在安慰她,可唯有这个风铃送到了她的心里,她恼怒母妃,却也放不下母妃,他说,这风铃会凝魂,死去的魂魄,听到了风铃声会回来找她。 是的,她那会儿,不管如何都想再见母妃一面。 成亲之后,是长达几年的宠爱,他们没圆房,她知道他或许是在等什么,也或许是在怜惜她的身体,但是,在那漫长的几年里,他们的心是慢慢地靠近的,她感知到的。 她的夫婿是商贾出身,甚至是江湖出身,但是,他胜过很多人。 嫁给他,此生无悔。 枕着他的手臂,环抱住他 的身体,嗅着他身上让人心安的气息,宇文龄也睡了一个踏实觉。 翌日,元卿凌出宫来了,她知道冷大娘已经被接了回来,她在雪狼峰上那么多年,身体底子很差,她想帮大娘做一个检查,看看能怎么调。 她还带来了元奶奶,调理虚弱的身体,奶奶比较在行。 元奶奶知晓了冷凤青的事之后,很心疼这个女人,也心疼四爷,自然答应尽力帮冷凤青调养身体,让他们母子多些相聚的时光。 元卿凌出宫的时候,还派人去了一趟肃王府,请王妃今天也一道过冷宅去,因为,如今冷凤青回来了,报仇的事,要提上日程! 冷凤青晨起的时候,还真有些不舒服,她长期生活在雪狼峰,下山之后,反而不适应了,早上起来就觉得头晕,四爷比较紧张,听得说元卿凌和老夫人来了,马上便扶着冷凤青出来。 元卿凌元奶奶在正厅里等着,公主带着行哥儿出来招呼,元卿凌抱行哥儿坐在椅子上,逗着这小胖墩,听得公主说大娘已经醒过来了,不再痴傻,她很意外,但是也很开心庆幸。 襁褓里的行哥儿跟元卿凌玩了一会儿吐口水泡泡,便乖巧睡过去了。 刚好,便听得脚步声,元卿凌抱着行哥儿抬头看出去。 第1524章 什么时候去丰都城 四爷扶着冷凤青踏进了门槛,在看到元卿凌抱行哥儿的那一刻,冷凤青面容大变,盯着元卿凌,一幕影像浮现在脑海里,那一幕,在她脑海里深刻不已,熟悉不已。 “你……”她艰难地吸一口气,缓缓地走过来,审视着元卿凌,眼底惊骇未退,“我见过你,我见过你!” 元卿凌微微一笑,“大娘,您自然是见过我的,前些天,我们就在雪狼峰上见过的。” 冷凤青摇头,还是死死地盯着她,“不对,不对。” 四爷有些疑惑,“娘,那您几时见过她?” 元卿凌回来之后,没有跟四爷说过她曾经在冷凤青生产的时候出来相助,至于打碎灵石的那一瞬间,因为情况紧急,危险,那会儿估计他娘亲也没办法看清楚她,就算看清楚了,那相对她来说,是过了三十六年的,怎还记得这仓促一面之缘的人呢? 冷凤青重重地握住他的手腕,生产时候的绝望艰难的境地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努力地喘一口气,像溺水的人,要挣扎出水面一样,她脖子伸长,一口气舒出却化作了呜咽,身子一软,竟是跪了下去,哭着道:“儿啊,是她把你接生出来的,她是我们母子的恩人啊。” 四爷顿时复杂地看着元卿凌。 其他的人,也都同时用奇怪的眸光看 着她。 元卿凌抱着行哥儿,很是尴尬,这真是无法解释了,本以为冷大娘傻了之后,这事就不记得了,等她清醒过来,也过了那么多年,加上当时的清醒如此的不真实,她会当做是一场梦的。 没想到,自己刚出现就被认出来了。 安抚好了冷凤青,由宇文龄和侍女带着下去,请元老夫人把脉检查身体。 四爷和元卿凌坐在正厅里,两人许久都没说一句话。 互相都十分的尴尬,复杂。 良久,四爷才看着她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是我的接生婆?” 事到如今,元卿凌自然也没办法隐瞒,把在雪狼峰上忍不住出去帮冷凤青接生的事说了出来。 说的时候,也是十分的尴尬,主要是那会儿的四爷,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如今的四爷,冰山般坐在她的对面,身份是她的师父。 四爷听罢,久久不语。 尴尬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约莫一盏茶功夫之后,四爷看着她,“到底,这缘分从何解释?在你没回去之前,当年我接到暗杀你的悬赏,始终不愿意出手,虽然门规约定我不杀皇室的人,但是规矩从来都是我自己定的,也可以由我改变,我没这么做,对你手下留情了,我不是宅心仁厚,真的是说不出的缘分。” “这个……” 元卿凌也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历史呢?为何前后总能自洽?”四爷疑惑地问道。 元卿凌摇摇头,“我不知道。” 后来是王妃的出现,解释了一切。 王妃的解释很简单,万物皆有千丝万缕的缘分,若他们没渊源,今生不会认识,也不会有你帮我,我帮她的事出现,这是一团纠缠的缘分,不管走了多少弯道,最终都会回归根本。 四爷看着姗姗来迟的王妃,“师父,您为什么忽然之间就懂得玄学了呢?” 王妃沉默半响,才不情愿地道:“为了打听天算世家的事,府中来了许多江湖术士,这是他们说的。” 四爷把头微微转出去,哂笑,“徒儿还道您怎么忽然博学起来了呢?” “冷肆,活腻了?师父也敢取笑?”王妃蹙眉斥道。 “不敢,徒儿错了!”四爷笑着,心头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把刚才那怪异的话题给转移了,真够尴尬的。 元卿凌也松了一口气,当时不曾细想,便冲动跑出去了……自然,让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跑出去的。 话题归回,说起了复仇的事。 晏之余有意要烧了天算世家的坟墓,把他们的骸骨挫骨扬灰,只不过,之前是因为要避过大师说的劫难,而这一次,大师告知他 ,三十六年期限已经到了,城主夫人如果要摆脱厄困痛苦,便要烧掉天算世家的坟墓,把灵石的邪气一把火烧掉。 晏之余和苏如双这些年,虽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儿育女,但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只有他们知道。 最新打听回来的消息,苏如双这三十六年里,过得苦不堪言,每个月经历锥心刺骨的痛楚几天。 但是,若说没有改变,也是有的,那就是本来由苏如双生下的孩子,最终变成了妾侍所生,原先晏之余并没纳妾,但是城主之位总需要有人继承,所以,他纳了两房妾侍。 晏之余不受痛楚折磨,但是他眼见心爱之人惨遭每月的摧残,他的日子过得也不轻松,可这只是前期的几年里,后来他已经渐渐厌恶了受痛楚折磨而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苏如双,专宠两位小妾,所以,他的日子,其实并未过得有多难,可以说,后来那三十年里,他还是过得春风得意,大权在握,美妾在怀,尤其到了这一二十年里,他也买了很多美人回来,野心渐渐壮大。 王妃说了大致情况之后,便问四爷说:“人已经派出去了,你是否要亲自去?或者,你想留他们性命,此事就这么作罢了?” 四爷眉目冷然,道:“我从不心存仁慈,他的日子过得不 差,那报应就在后头,且于公于私,他也该死了,不然,再让他屯兵几年,未必不会成为北唐的心腹大患。” 王妃很满意这个答复,“打算什么时候去?” “他寿辰是什么时候?” “快了,估计就是这七八天了。”王妃道。 四爷道:“好,我会赶在他寿辰的时候,和我娘一起去。” 王妃一怔,“带她去?她受得住吗?我听说她身体比较虚弱。” 四爷眸色有湛蓝的恨,“该带她去的,她若不亲眼见到晏之余死得很惨,怎能释怀?晏之余的人头,应该要放在天算世家的坟前,告慰那些亡魂!” 王妃和元卿凌对望了一眼,觉得冷肆说的很有道理,这份恨意,四爷定不若冷凤青深,那些都是冷凤青的血缘亲人,四爷虽也是,却与他们素未谋面。 “那行,到时候我跟你们一块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王妃道。 冷肆看着王妃,深深的一眼,饱含了说不出的感激,“谢谢师父!” “说那些傻话,走,带师父去看看你娘亲。”王妃站起来,眉目温和地道。 元卿凌和四爷一同站了起来,往后院走去。 冷凤青见了王妃,得知是儿子的师父,更是抚养儿子长大的人,一番感激涕零,甚至想下跪致谢,一番催人泪下的景象,自是不必细说。 第1525章 后悔吗 经元奶奶把脉检查,冷凤青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是没多大的问题,至于见晕,则是头一天晚上喝的安神汤分量太重,她虚弱的底子一时承受不住,但好歹也是习武之人,稍作休息,就不会有大碍。 翌日,皇帝宇文皓下旨,让驸马冷肆带人去给丰都城城主晏之余贺寿。 所带人马不多,但是,来头吓人。 冷狼门倾巢而出,红梅门倾巢而出,黑影卫与闪电卫倾巢而出,鬼影卫一队倾巢而出,二队留守京师,至于良将则有陆源和笑红尘夫妇,徐一,顾司,毁天,容月,鲁莽,苏老表等。 安丰亲王夫妇带着金虎和雪狼’S,四爷训练的灰狼’S,浩浩荡荡,奔赴丰都城。 大队伍的后面,红叶公子带着猴子,剑魔背着长剑,也慢慢地尾随。 丰都城近年对朝廷的上贡越发地少了,有些偏于一隅,占地为王的架势,忽地在临近寿辰的时候,惊获朝廷派出驸马领队的人马前来为他贺寿,他自然警惕。 但派人查了一下,没见大军动的迹象,只带了一些草莽之徒,便也放心,便真有恶意,也是小打小闹,且有恶意的话,他们进来丰都城容易,出去就难了,还不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的事? 但他对安丰亲王夫妇还是颇为忌惮的 ,当即命丰都城戒备,大军守城,武将全部待命。 且好在这些年里头,他丰都城也结交了不少江湖好友,到场贺寿的武林高手不再少数。 这些年,上贡虽然少了,但是朝廷自顾不暇,也没有怪罪于他,甚至连一道责备问罪的圣旨都没有下过,他越发地跋扈,认为丰都城已经足够强大,朝廷也要忌惮他几分。 如今安丰亲王带来的虾兵蟹将,又能如何? 他虽没把这些人看在眼里,但是,却为了另外一件事情而烦恼。 那便是天算世家的墓。 这些已经死了三十六年的魂魄,却总像阴魂不散似的,不论丰都城发生什么大事,总有人怀缅当年的天算世家,说他们有先知之才,有逆天改命之能,天算世家的人活着,赞誉没这么高,但是他们死了,百姓便把他们奉若神仙。 三十六年过去了,当年见过天算世家的人,死了很多,但他不可能让天算世家一直在丰都城有这么高的声望,此时,便是要把天算世家连根拔起的时候了。 五先生和大师都说,如今他可肆意行事,可解苏如双的厄困,但他志不在此,苏如双是否遭受痛楚折磨,他已经不重视了,他只要巩固权力,集中统治,民心所向,摧了天算世家提出的与世无争的 糟粕,他要选择时机,对朝廷宣战,独立丰都城。 在策划烧坟墓之前,五先生突发了急病,叫人请他过府。 五先生是他的恩师,也是他的良臣,他关切五先生的病情,带了城中的名大夫前往给五先生医治。 不过病了几天,五先生整个人都几乎脱相了,瘦得脸颊深陷进去,晏之余大惊,“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如此严重?” 五先生虚弱地道:“胃心痛,除了喝水和进食一点稀粥,吃什么进去都痛得不行,我怕是不行了。” 晏之余知道他早便有胃疾,请大夫当场诊治,五先生也说不用。 他屏退身边的人,执着晏之余的手,眼底有执着的光芒,“城主,老朽如今不中用了,有几句话,老朽要交代您的,您务必记在心头。” 晏之余道:“老师,有什么话,您尽管说便是。” 五先生长叹一口气,“老朽走后,城主不能再对朝廷强硬,老朽知道城主有称霸野心,可惜,北唐皇帝易主,宇文皓武将出身,擅长用兵,他登基之后,四海归心,势力在握,丰都城不足以跟朝廷作对。” 这些话,五先生已经不下十次地说,晏之余已经很不耐烦了,眉目里横着戾气,愠道:“老师,你变得太软弱了,这曾经是我们共同的 目标。” 五先生喘了一口气,是的,这是他的目标,但是,那是年轻时候的他,壮年时候的他,当步入晚年,他的想法开始变了。 野心,他还是有的,可他已经无能为力了,年迈与病痛,摧残了他的意志。 他沉沉地道:“城主,时不待我啊,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也错过了能帮忙的人,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的,如果可以重头再来一次,你是否还会杀了冷凤青和天算世家的人?如果天算世家还在,我们霸业早成了。” 晏之余紧抿嘴唇,慢慢地伸手压了一下花白的鬓边,过多的眼白,给人凉薄而暴戾的感觉,这个问题,他在心底问了自己千百次,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杀了冷凤青吗? 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不愿意回答,但其实他心底早有了答案。 苏如双连冷凤青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他现在看到苏如双那张脸就想吐。 听到她每月痛楚的凄厉叫喊,他就恨不得杀了她,好让耳根清净。 但他不会,因为他要对自己交代,为了救苏如双,他杀了天算世家这么多人,杀了冷凤青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不可能再杀了苏如双,否则,他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 “城主?”五先生再问一声。 晏之余垂 下冰冷的眸子,“不,不后悔,永远不会后悔!” “不后悔?”五先生喃喃地说了一句,“可若他们不死该多好啊。” 晏之余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就算他们不死,也不会帮我们,你不要忘记,他们一心归顺朝廷。” 五先生苍凉一笑,“可那时候,冷家主却愿意为了您,付出一切,让他们改变立场,指日可待,总比如今好啊。” 晏之余站了起来,眸色冰冷暴戾,“不必再说,你老糊涂了,且养着吧,我们的大业,终可成的!” 他说完,便转身去。 身后,传来五先生的惋惜悲凉的话,“若那会儿,您对冷家主能有一丝感情,或许,整个局面都会不一样了,而冷家主怀着的孩子,有冷家的血脉,总比如今的公子出色,丰都城,早非今日这般,老朽最是惋惜,那本应该是我丰都城的世子,可惜,可惜啊。” 晏之余大步而出,嘴角抿成了一个旋涡,戾气更甚。 他对冷凤青,从来只有利用,不可能有一丝感情,那蠢女人,她不值得。 把天算世家灭之绝之,才能使得丰都城有今日之昌盛繁荣! 否则,如今丰都城还是北唐的一条看门狗! 至于那孩子……晏之余眸子迸出冷冽之光,本就不该出生,不该存在。 第1526章 冷凤青比我老 晏之余的寿辰,集合了商贾,附近州县的官员,武林人士,江湖草莽,晏之余这些年交游广阔,结识了不少各界的人,这次借着寿辰的名誉,把他们都集合起来,就是要商议一件大事。 他等得太久了,之前错过了时机,如今只能趁着宇文皓登基不久,民心不稳之际,动手是最合适的。 一旦宇文皓坐了几年江山,他便再无机会了。 因此,得知朝廷派人来,他很高兴,因为,可以借此给朝廷一个下马威。 天算世家的坟墓,也将在他寿辰之后,付之一炬,自然还要找一个完美的借口,对民间百姓交代。 朝廷派人来,还真给了他一个十分完美的借口,把一切都嫁祸在冷驸马的身上,告知百姓是朝廷下的手,如此,丰都城那些信仰天算世家的百姓,都会憎恨朝廷。 驸马冷肆,他原先不甚在意,自然知道他的来历,巨富,冷狼门的主人,但是这都是民间的身份,最终娶了公主当上驸马,可见此人是个极为势利又功于心计的人,这种人,并不难对付,毕竟,他身边也不乏这样的人。 底层,想努力地往上爬,改变商贾出身,跻身上流阶层,成为侯爵世家,过了两三代之后,便彻底摆脱以前的身份了。 距离寿辰,还剩下两天。 便再不愿意去见苏 如双,他也得去一趟,因为,他的寿宴,苏如双这位城主夫人是要出席的。 唯有城主伉俪恩爱情深,才能给百姓一个美好的假象。 苏如双住在城宫东面的无双居,当年成亲之后,他们便搬入无双居,以无双居为他们的新房。 那时候,他议事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回无双居,但是,近几年,他已经不想踏进这里了。 无双居里,极尽奢华,在金钱上,他不曾亏待过她,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要么不来,来了,还是让人觉得夫妻和睦恩爱。 “城主,您来了?”苏如双身边的婆子见了他,喜出望外,急忙福身之后便往里头奔去,喊道:“夫人,城主来看您了。” 无双居顿时活泛起来,侍女小厮各方奔走忙碌,准备热毛巾,茶水,糕点。 城主夫人苏如双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走了出来。 满头白发,眼皮耷垂,皱纹铺满了整张脸,憔悴,蜡黄,毫无血色,瘦得全身一点肉都没有,像一具干尸。 迟缓的动作,抬眸的片刻,也有死灰似的颓气,她站在廊下,要侍女搀扶着才不至于倒下去。 这老妪,便是当年艳绝丰都城的大美女苏如双。 “表哥!”她唤了一声,散涣的眼睛,渐渐地凝聚起来,想努力看清楚自己的夫婿,但是,年长日久地承受痛楚 ,服用止痛的药物,已经让她的双眼视力减弱,要等到晏之余走得很近,她才能将他看清楚。 晏之余站在了她的面前,忍下了满心的厌恶,伸手扶了她一下,“我说过,我来你不需要出来迎接,风大,伤身子。”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但是他的眼光很冰冷。 “难得你来,我想多看你一眼,便出来接你了。”苏如双挤出了一个笑容,但是脸上皱巴巴的皮肤挤起来,更显得苍老,法令纹太深,导致两颊的皮都往下垂。 她真的太显老了。 晏之余比她还要年长几岁,但是,晏之余站在她的面前,却像她的儿子。 晏之余放开了她,慢慢地往里走,“过两天就是我的寿辰,你精神如何?” 苏如双挣脱了侍女的手,想飞快地跟进去,但是脚步几下踉跄,她差点跌倒在晏之余的身后。 晏之余本可以扶她,但是,却没有出手,只背着她当看不到。 亏得侍女已经习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扑倒在地上。 她喘了一口气,徐徐地又笑了,“我身体好多了,我可以陪着你,你的生辰,我自然是要陪着你。” 晏之余这才回头看着她,“到时候,会有许多宾客临门,今年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隆重,你好生装扮,我明日叫人给你送些首饰头面来 。” “好,好!”她欢喜地说着,痴痴地看着晏之余。 晏之余却不愿意再看着她,事情交代了,也做了面子上的事,便道:“我还有事,不妨碍你休息了,你好生歇着。” 他说完,也没看她一眼便要走。 苏如双陡然伸出鸡爪似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急急地道:“表哥,你难得来,陪我多说会儿话吧。” 晏之余低头,看着她干枯苍老的手,手上的皮肤皱巴巴,就像一块被堆皱的绸缎,难看至极,他心生厌恶,慢慢地抽回了手,“我说了,还有事情忙。” 苏如双眸子陡然一狠,用粗暴苍老的嗓子怒道:“有事忙还是去找那些狐狸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了多少女人在城宫里。” 晏之余蹙眉,“你胡说什么?” 苏如双双手捧心,耷拉的眼角里射了怨恨的光芒,“你嫌弃我老了,是不是?你不要忘记,你那些红颜,最终也是会老的,便冷凤青还活着,她如今也会比我更难看,更苍老。” 晏之余盯着她,眼底跳跃着怒火,“你好端端的,又提她做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提起她了吗?” 苏如双恨恨道:“为何不能提?这个卑贱愚蠢的女人,当初就不该杀了她,让她活着,你就能看到她如今的衰老,丑陋,你便不会念着她 。” “你闭嘴,我几时念过她?”晏之余冷冽阴狠,暴露无遗。 苏如双惨然一笑,执恨道:“没念着?没念着?既是没念着,你为何年年亲自拜祭天算世家的坟墓?没念着,你为何屋中还留着她的东西?没念着,你为何找的女子,都酷似她?” 晏之余冷冷地道:“为何拜祭,为何留着,你心里很明白,休得在此装糊涂,发癫疯。” “真只是为了让民间的百姓看到你的重情重义吗?假的,你连自己都欺骗了,从知道我生不出孩子那一天开始,你就开始想念冷凤青了,你表面与我恩爱情深,实际早就厌弃了我,是不是?” 晏之余盯着她偏执丑陋的脸,冷道:“你要这么认为,便这么认为吧。” 苏如双眸色一怒,枯枝似的手再抓住了他,“你果真念着她?你果真喜欢过她?” 晏之余推开了她,厌恶地道:“疯子!” 说完,拂袖大步而去。 苏如双在身后大怒,“你宁可念着一堆白骨,也不看我一眼?你是不是后悔了?我真该让她活着,真该让她活到如今,让你看看她的衰老丑陋,太不公平了,她死的时候,正是风华正茂,她留在你心里永远都是美丽的,而我,我陪伴了你三十六年,我老了,你负心了,晏之余,你负心,你不得好死!” 第1527章 狼来了 苏如双的咒骂,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这不是罕见的状态,无双居里的人都看惯了,便城主不来,她若疼起来,也是这么骂人的。 等她骂得累了,婆子才上前去劝说,“夫人您何必呢?还是身体为重啊。” 苏如双软软地靠在椅子上,已经筋疲力尽,双目无神地看着屋顶,悲绝在心底流淌,“今日是初七了吧?” “是!”婆子回答。 苏如双惨白着脸,“快十五了,又开始催我的命了,可我宁可死了,也不愿再遭受这种痛楚。” 婆子难受得要紧,“夫人别这么想,痛楚也就几日,熬熬就过了,这些年,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几日?熬熬就过?”苏如双眸色狰狞,“那是你不曾受过这种痛楚,这都是冷凤青造的孽,我真后悔让表哥去追杀她啊,应该找回来关着她,我痛一次,便把她千刀万剐一次,让她比我痛楚百倍千倍才好。” 婆子握住她的手,“夫人别想了,人都死了,如今多想无益,您别总是跟城主吵闹,吵着吵着,感情就没了。” 苏如双凄然笑了起来,“他对我早没了感情。” "他对冷凤青,也不会有感情,否则,当初不会为了您,杀了她,杀了天算世家的人。" 苏如双侧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以往也觉得不 会,,但是这几年,你可见进城宫的女子,容貌都酷似冷凤青么?他还是后悔了,他后悔为了我,杀了冷凤青。” 她抓住了婆子的手,眸子沉沉如死水,却泛起不甘心的光芒,“阿辰,冷凤青真比我好吗?我当年见她,总觉得她没一点女子的柔美。” “她怎么会比您好?她连您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可我如今,这么老了!”苏如双摸着自己的脸,喃喃地道。 婆子继续安慰,“若是冷凤青还活着,必定比您更老。” 苏如双说:“我真想看到啊,真想看到她如今的样子,也让表哥看看她如今的样子。” 她闭上眼睛,呜咽了一声,“可惜,却见不到了。” 可惜看不到了。 她踉跄一步,爬到铜镜前,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这是一张她自己看了都厌弃的脸,她后悔啊,当初真不该把天算世家的人都杀绝了,留下几个,兴许如今便有恢复童颜的可能。 晏之余的寿宴分三天举办,第一天和第二天,宴请权贵富商,武林名望,亲朋好友,集合所有的人脉力量。 第三天,开设流水席,城中的百姓可以来坐席,流水席摆了三百桌,先到先得,来迟了,没位置了那就没了。 城宫之中,十分繁忙,晏之余带着丰都城的属臣一同 招呼宾客。 他也一直派人留意京城的来客,知道他们在今日便会抵达丰都城,他早已经安排妥当,城门布防,城中布防,他不会亲自出去迎接,会派属臣出面,把他们安置好,第三天,才请他们过来坐席吃饭。 换言之,京城的来客,不是他的座上宾。 晏之余自然不是愚蠢的,这般蔑视安丰亲王和冷驸马,除了要个朝廷一个下马威之外,还要试探朝廷对他的容忍度,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故意激怒朝廷的人,起一个冲突,方便把天算世家坟墓被烧毁的事嫁祸给他们。 所以,当朝廷的人马进城的时候,他让属臣安排安丰亲王等人入住城中的客栈,然后,继续宴请宾客。 城宫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你来我往,说不出的热闹高兴,晏之余今日穿了黄色的礼服,礼服上绣了巨蟒,虽与皇室明黄有稍稍的区别,但是,若不细心辨认,还真以为着了龙袍,因为巨蟒腾飞的形状,也像极了腾云的龙。 晏之余的野心,已经毫无掩饰了。 当然,他今天也不想掩饰,摆出姿态给来宾看,甚至,来宾还有些附近州县的官员,这些官员和他私交甚好,都是提前打出来的关系,山高皇帝远,他们不会管这么多。 在场有人知道今天皇家钦差过 来,席上便高声问了,“城主,听闻安丰亲王和冷驸马今日会来,怎还没见啊?” 晏之余举杯淡笑,“若是真心祝寿,总会来的。” “听闻按照脚程,今日便会抵达城中,怎地都入夜了还不见来?莫非是要城主您亲自出去迎接?” “要城主去迎接?多大的架子啊?呸!” “可不是?若真心祝寿,就该前几天抵达丰都城表示诚意才是,今日才姗姗来迟,且至今还没来到,分明就是不给城主面子,依我看,把人挡回去便是了,生得领他这份情。” “没错,这些年朝廷得了不少丰都城的上贡,也该知足了。” “丰都城就不该再上贡,凭什么啊?几百年前,丰都城本来就不是北唐的国土,就该划分出来,独立为国。” 众人知道晏之余心里头想的什么,喝了几杯,自然就投其所好,说一些他爱听的话。 晏之余今日高调,这些话也不怕说,他端着酒杯,脸上噙着微笑,眸光却环视着在场的宾客,看谁对这些言论不服,环视了一圈,发现每个人都赞同,至少,表面赞同,他就很满意了。 接下来,是轮番的敬酒。 苏如双也坐在他的身侧,除了她之外,两位如夫人也在场,按照规矩,如夫人是不能与他们一起坐,只是,两位如夫人打扮了一 番,虽是和苏如双差不多年纪,却像她的女儿那么年轻。 晏之余的儿女,都是这两位如夫人所生,便叫苏如双一声母亲,却不亲厚。 府中还有许多美妾,今日这场合,自然不会出来。 便如此也让苏如双百般嫉妒难受,因为,宾客敬酒,很少有提她的,反而会对两位如夫人说一些恭维的话。 虽然往年也是这样,但是不知道为何,今年却越发显得浮躁狂怒。 尤其,当来宾赞赏晏之余的儿子有多出色的时候,她只觉得心头的火气直冒,几乎压不住。 正当她想起身走人的时候,晏之余压住了她的手,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噙着微微的淡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记得冷凤青是怎么死的吗?” 苏如双心底一阵惊恐,看着他浅笑之间,眼底暴戾嗜血,冰寒入骨的话,仿若刀子似的捅了她的心窝子。 “晏之余,你会有报应的!”她压着声,咬牙切齿地道。 晏之余眸色冰冷,“一切因你而起,我若有报应,你的报应比我更甚!” 苏如双全身发软,坐在椅子上,几乎不能动弹。 “狼,怎么会有狼?” 便听得有人惊呼了一声,只见一条雪狼闯了进来,随即,是大批的灰狼急涌而进,狼群来势汹汹,呈凶恶之相,在场动武的人,都纷纷拔刀相向。 第1528章 直闯寿宴 因今日是城主的寿宴,轻易不能见红,所以,虽是拔了刀,却无人先动手杀狼。 晏之余眸色一沉,狼群?探子报来,说安丰亲王是带着狼群来的。 他们竟然敢直接闯来城宫里? 他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冷静沉稳,狼群进来之后,分两排站立,对在场的人虎视眈眈,十分的凶悍。 “城主,城主,他们非要硬闯……”门房远远地喊着,却不见人,声音在很远,但是,朝廷派来的人,却先进来了。 走在前头的两人,他见过,是安丰亲王夫妇,当年,他们来追查天算世家的人,被他糊弄了过去,虽然是一面之缘,但因打探的事过于惊人,他至今记得他们的面容。 只是,怎地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似乎并未有多大的改变? 安丰亲王夫妇身后所跟随的十余名黑衣老者,应该就是他们的卫士,主子脸上不曾有什么,但是黑衣老者他们进门便抬起了头,孤冷阴狠,他很不喜欢。 他依旧没有站起来,笑容在脸上,但眼底森寒一片,他心里自有一番计较,等到他们上了石阶,再起身相迎不迟,这是他的态度。 但是,安丰亲王夫妇并未踏上台阶,而是与黑衣老者坐在了那些起立敬酒的人坐的椅子上,生生把他们挤走,从身上掏出了自带的筷子, 便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叫人震惊得很。 随着他们的入座,他身后的人便渐渐露了出来。 有两人,在众人的拥簇之下,徐徐进来。 那男子一身素锦白衣,黑发如墨,眸子如两汪深潭,叫人瞧不出情绪,面容如刀工雕琢裁出,每一分恰到好处,这般绝美男子,世间罕见。 但是,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五官,却让晏之余全身冰冷,顿时麻木。 “冷凤青!” 是苏如双骇然地惊叫了一声,她霍然起身,杯盏与菜肴盘子落了一地,噼噼啪啪之间,晏之余慢慢地把眼光移到旁边,那瘦弱苍白,却藏不住沉冷威严的女子,眼底灼烧着熊熊烈焰,是愤怒的烈焰。 三十六年,三十六个春夏秋冬,从她死去的那一天,丰都城的话事权才真正落在他的手中。 天算世家的人死绝了,他才能放心。 回想起当初,他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苏如双,他对苏如双的爱,让他不顾一切地策划整场阴谋。 直到天算世家的人都死了,他的安心揭露了他的野心,他才明白,当初并非纯粹是为了苏如双,更多的,是为了让天算世家在丰都城消失,他可以真正地掌握丰都城的大权。 老师问他,是否后悔过杀了冷凤青,杀了天算世家的人,他不愿意承认,一直自欺欺人,但是,到本应三十六 年前就死了的冷凤青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他后悔。 一个死而不僵的人,有多大的本事,这是无法估量的,以冷凤青当初对他的情深,要她为他改变立场,确实是指日可待的事。 可惜,当初的他到底是太年轻了,若换做今日来做选择,绝不会是当初的决定。 四目交投,空气中的硝烟气息浓烈得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而苏如双的一句冷凤青,也让在场的人骇然震惊。 冷凤青,竟没死? 身子虚弱的苏如双,本来行走都要靠人搀扶,她在看到冷凤青的一瞬间,竟天赐神力似的,一手推了面前的桌子,瞪着冷凤青,狂怒顿生,“你是人是鬼?你是人是鬼?你为何不老?” 冷凤青却连看都没看她,慢慢地垂下了眸子,对四爷说说:“儿,便是他晏之余杀了天算世家的所有人,你若要替天算世家和为娘报仇,便杀了他吧。” 她不必自己报仇,她有儿子,她只是跟着来亲眼见证晏家的没落,晏之余的惨死。所以,她只需要告诉儿子,谁是仇人便够了。 晏之余陡然转眸看着四爷,冷凤青叫他儿子,他是? 四爷缓缓地巡梭了在场的人一眼,不疾不徐地道:“今日有些旧日恩怨要与晏城主算一算,诸位若不想牵连在内,请避席!” 便有一人仗剑而起, 怒喝一声,“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叫我们避席?想找晏城主的麻烦,先过我这一关!” 他话音未落,便长剑出鞘,轻身一起势如破竹地朝四爷挥了过去。 四爷手中微动,手掌一推剑柄,剑飞了出去,从那人的耳边削了过去,只见一道血线飞溅,那方才还张狂叫嚣的人,瞬间便惨叫了一声,耳朵落地。 剑飞回了四爷的手中,稳稳地握住。 前后不到三秒钟。 “回旋剑?”有懂得剑法的人,骇然地说了一声。 现场,鸦雀无声。 回旋剑是剑魔的剑法,他是剑魔的传人? 众人不由得在人群之中,寻找剑魔,果然便见一人双手抱着剑,低着头,却总觉得一双眸子如寒芒般闪着。 果真是剑魔,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剑魔缓缓抬起了头,看了四爷一眼,却也是暗自惊诧,这小子,是何时学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四爷的剑垂下,剑尖还滴着血,他依旧不疾不徐地道:“诸位还想凑这个热闹,便休怪我不客气。” “大胆!”晏之余从震惊之中,慢慢地醒了过来,扬着严厉的眸子看着四爷,“你可知我是谁?我是你父亲!” 四爷冷笑了! 晏之余的几个儿子扑了出来,喝了一声,“父亲,我们来保护您。” 安丰亲王丢了筷子,站了起来,冷冷下令,“都吃饱了吗 ?吃饱就干活,晏之余留给冷肆,其余的,随便下手!” 他吹了口哨,稍顷,便听得虎啸响起,一道金色的身影仿佛是从天而降,落在了院子里。 金虎出现,雪狼与灰狼顿时发动了攻击,狼的性情凶狠,又曾被四爷调过,攻击力杀伤力都很大,只见矫健的身姿在人群中乱窜,逮人便撕咬,在场许多是武林人士,但是也有很多只是富商和官员,一时间,惨叫连连,血液横飞。 金虎和灰狼都是经过训练的,四爷没下令要人命,所以,只伤人不杀人,一同撕咬下来,竟没出一条人命。 与此同时,黑衣老者也出手了,他们仿佛是训练有素的削胳膊机器,不伤性命,只断胳膊。 冷狼门和红梅门的人没出手,守在了出入口处,有人要跑,帮一把,有人要进来相帮,那就出手。 但事实上,金虎和狼群已经能把场子搅得乱七八糟了。 晏之余见局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便大喝了一声,“今日多谢各方好友前来祝寿,但我今日有家事要处理,还请诸位先行一步,来日,我定会一一答谢和赔罪!” 晏之余亲自发话,在场的人自然不愿意再做无辜牺牲,纷纷离去。 喜庆的宴席,猩红的地毯,狼藉一片,处处飞溅着鲜血,城宫的侍卫按下听了号令之后按下不动,有人趁机去调兵遣将。 第1529章 我要的交代不止这些 城宫正院里,就剩下晏之余的几个儿子和女婿站在他的身边,他们都有或轻或重的负伤,眼底也渐渐有了惊恐。 这些人,好生厉害。 晏之余看着冷凤青,虽说稍微冷静了一些,但是,心头还是震骇不已。 苏如双竟是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得跌出了眼泪,像极了疯子,陡然,止住了笑,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冷凤青,恨意顿生:“你竟然没死?你还有儿子了,真是荒谬,真是太荒谬了。一个本应死了的人没死,一个本应活得好好的人,受尽了三十六年的折磨。冷凤青,你害惨了我,你应该下地狱。” 冷凤青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如今在她的眼里,只有晏之余。 对晏之余来说,过了三十六年,但是对她来说,这三十六年仿佛缺失了,灭族之恨,还在昨天。 晏之余也看着她眼底的愤怒和狠毒,他心头竟第一次觉得恐惧。 他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道:“带你的人走,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在丰都城,你们便是来十万大军,也休想全身而退。” 冷凤青的声音沉着沙哑,“我们能带这么多人直闯你的城宫,你已经输了。” 晏之余笑了,“输?是吗?” 他信得过他手底下的大将军,能放他们来,必定是有周全的安排,估计这会儿,弓箭手已经 准备好,只等把他们全部射杀在此。 四爷执着冷凤青的手,道:“娘,您不必跟他说话,只管坐下来看着就好!” 说完,他踢起一张椅子,扶着冷凤青坐好。 晏之余看着四爷,眼底有一丝复杂。方才见他动手,不过一招便割下了一位高手的耳朵。这是他的儿子。老师说得对,冷凤青生的儿子,一定会很出色。 果真如此。 “晏城主,别等了,你的人不会来。”冷四爷慢慢地抬起头,执着剑一步步走了过来,站在了晏之余的面前,他比晏之余高出小半个头,年轻而沉稳的气势,碾压了晏之余,“在我们抵达之前,我已经派人前来丰都城,混入你的军中,在这几日的伙食里都下了慢毒,今日便是毒发的时候,否则,你以为我们能轻易来到此地吗?” 晏之余眉心急跳了几下,压着焦灼的眸子,却还是忍不住瞧了眼外头,果真是毫无动静。 晏大公子压着胸前的伤口,上前怒喝了一声,“你们想怎么样?” "你们想怎么样?"其余三位公子也上前来,他们的容貌都酷似晏之余,长期的富贵使得他们周身盈然贵气,却威严不足。 “我们只要晏之余和苏如双的性命!”冷四爷轻描淡写地道。 “大胆!”大公子怒得额头青筋跳动,“你们不过是朝廷的爪牙 狗犬,口出狂言,是不要命了吗?” 晏二公子盯着四爷,“你就是冷肆?冷驸马?” 他们其实心里有些疑惑,因为父亲方才说的那句“冷肆的父亲”,这怎么可能? “晏城主!”四爷没有搭他们的话,只是看着晏之余,“三十六年前的事,今日也该给一个交代了。” 晏之余戾气颇深,道:“你走开,我与你母亲说话。” “只怕不必了!”四爷扬剑,便朝晏之余刺去,晏之余跃起凌空后退。 几位公子想要帮忙,随即被黑衣老者制住。晏之余是冷肆的,他们没去帮忙,只管制住了旁人,便站在一旁观战。 冷肆的武功有多高,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除了教他的安丰亲王夫妇。只见他剑法迅疾凌厉,逼得晏之余狼狈应对,城宫里的护卫,被狼群和冷狼门红梅门的人阻挡在外,晏之余是孤军作战,狼狈,但还能稳得住。 可想必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晏之余就会败落。 一直处于震惊疯狂的苏如双,忽地朝冷凤青伸出了干枯的手,掐住了冷凤青的脖子,执狂的眸子也有烈焰浇筑,大怒一声:“住手,都给我住手,否则我便杀了她!” 苏如双会武功,但武功不好,这是因为她在少年时候便一直病重,疏于练武,当了城主夫人之后,更加地不沾兵器,只是, 功底还是有一些的。 她以发狠的力气,掐住了冷凤青的脖子。众人瞧着,只怕她稍再用力,便会把冷凤青的脖子扭断。 安丰亲王眸子一冷,正欲出手,王妃压住了他的手,微微摇头,示意不必,也对身后的人压了压,谁都不必上前救。 果然,众人便见冷凤青被钳制之下,头一偏,手指仿佛捏了什么,从苏如双的肩膀上绕过,手肘一压,逼得苏如双把头偏了出去,冷凤青手里捏着的针,随即刺了进她的右眼。 苏如双一声惨叫,放开了冷凤青,捂住鲜血横流的眼睛,踉跄一步倒在地上,边滚着边凄厉大喊,怨毒的咒骂之声不绝于耳,而晏之余的几个儿子,竟无一人上前扶她起来,冷眼地看着她在地上打滚。 冷凤青缓缓地坐好,拿出手绢擦拭脸上的血迹,动作轻柔淡定,对地上打滚凄厉叫喊的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相比起恨苏如双,她更恨晏之余。所以,她擦拭了血迹之后,又看着四爷和晏之余的打斗。 晏之余已经处于下风,身上多处负伤,四爷的剑挑在他身上的地方并非是要害,这让晏之余误以为四爷不会对他下杀手。 他顿生自负之心,即便不曾抚养过一日的儿子,终究还是舍不得杀他,自然,他在高位多年,明白他想要什么。 他收了剑,退 回廊下,临风看着四爷,“住手吧,你想要什么,我很清楚,你本是我的长子,丰都城由你来继承,也是理所当然的。” “父亲!”晏大公子面容一变。 “不必说,他是你的兄长!”晏之余举手压了一下,盯着四爷,“你带这么多人来,无非是要个交代,这个交代,够了吗?” 三十六年了,如今才来丰都城,自然是看到了丰都城势头,已经不是朝廷可以阻挡了,当驸马怎比得上当城主? 四爷脸上无悲无喜,提着剑上前,“你说对了,我是要个交代!” 晏之余看着他酷似冷凤青的面容,心里头总还是有些别扭,但是,他需要更强的人来帮着他,他有狼群,能劳烦安丰亲王夫妇一起来,足以证明他是有实力的。 “你放心,过两天我便会对外宣布……” 四爷眸色微微地闪了闪,持剑的手一翻,疾如闪电般刺往晏之余的腹部,晏之余的话语戛然而止,垂下头来,看着腹部汩汩流出的鲜血,踉跄了一步,大怒,“你……” “父亲!”晏家几个儿子目赤欲裂,大喊了一声,却碍于黑衣老者的剑无人敢上前去救。 四爷眼底依旧没有悲喜之色,道:“我要的交代,远远不止这些。我要你所拥有的一切,一点一点地失去。” 他转身扬手,下令,“把他捆起来!” 第1530章 报应 冷四爷他们在晏之余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要控制城宫,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大队伍开拔之前,王妃就已经派人来了丰都城,潜入了各处,尤其是城中守卫和军中,在食物里下了慢毒,把分量都算好了,确保今日才会毒发。 至少明天之内,晏之余不会等到有人来救,毒性需要至少两天才能代谢干净,而在这两天里,他们都会大泻,全身虚软无力,便是知道城宫有难,也无法前来襄助。 等他们恢复元气,晏之余早就没命了。 安丰亲王和四爷控制了城宫,控制了晏之余夫妇,把他们二人捆绑起来,还给他们止了血。 晏之余这些年自视甚高,这是因为丰都城富裕,他可以用钱收买很多人,受到了各方的吹捧;他没惨败过,是因为他没有真正与人为敌,周边的流寇、小部落规模太小,他能拿下不是他有本事,而是敌人太弱。 与朝廷的人相比,他就像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流寇,不堪一击。 四爷命人捆住他们两人,捆在正厅里。满地的残羹败瓦,晏之余看在眼里,愤怒在心底。这是他大寿之日,而伤他的是他的亲儿子。 这使得晏之余无法接受,尤其,今日还这么多高手在场。几乎不曾有过一场恶战,自己便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不甘! 四爷扶着冷凤青来到了 他们夫妇的面前,冷凤青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狼狈而不甘的样子,她既是愤怒,也是悲戚,杀了他们,便大仇得报,可告慰天算世家的亡魂。 但她怎么会容他们死得这么轻易?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晏之余看着冷凤青,怒声质问。 “想你们死!”冷凤青盯着他,眼底的恨意不断翻涌,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活剥生吞了。 晏之余那一身黄色的锦缎礼服,被绳索捆绑得严严实实,像是一条巨蟒被生生捆住,呈现出扭曲狰狞之态,他冷笑,“既是如此,要杀便杀,何必故弄玄虚?你以为我会怕死吗?你以为我会求饶吗?休想!三十六年了,我晏之余什么福都享过,便是死了也无憾无悔!” 苏如双也哈哈大笑起来,“我早就活腻了,我早就想死了,你来杀我啊!冷凤青,我一直在等着你的鬼魂回来索命,我等了三十六年了,你快杀我啊。” 她喊完之后,又冲着晏之余怪笑起来,笑得似阴邪的鬼魅,“终究,陪你去死的还是我,你便是厌弃了我三十年,最终,我们还是得一起死。” 晏之余眸色冰冷,“闭嘴!” 苏如双没有闭嘴,反而笑得更疯狂,眼里还渗出血水,说不出的瘆人,“哈哈哈,表哥,我心里真痛快啊,有你陪我去死,我真痛快啊!” 冷凤 青看着她,不无悲悯,“苏如双,你死不了,你身体里有灵石的力量,灵石会拘禁你的灵魂意识留在身体里,即便我杀了你,你也不会死。你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腐烂,长出蛆虫,直到灵石的力量全部消失,你才会死,所以,我不杀你,你慢慢地享受痛苦煎熬的余生吧。” “不!”苏如双激动地大喊,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挣扎,椅子被她拖倒在地上,她试图用脚踹冷凤青,奈何被捆住了膝盖,压根使不开力气,就像待宰的鸡,使劲扑腾乱蹬,“冷凤青,你是天算世家的人,你可以杀了我,你杀了我……” 她杀猪似的号叫,但无人理会她。 晏之余脸色阴沉地笑了起来,还是直视着冷凤青,“多谢你,不让这毒妇陪我去死。” 冷凤青慢慢地坐好,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看着晏之余,冰冷地道:“我虽然想杀你,但是我暂时不会杀你,人死了之后,什么知觉都没有,太便宜你了。让你就这样死了,我天算世家几百亡魂都不会同意!晏之余,我要你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晏之余额头青筋跳动,但还是强装冷静,“你以为我会怕吗?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你会怕的!”冷凤青回头,看着四爷,手轻轻地执着他的手腕,“我一路来 的时候,听你冷狼门的人说,冷狼门里有一人,知道天下最残酷的刑,是不是真的?” 四爷轻声道:“自然是真的,他叫毁天,是从狼人骨出来的。” "我真想看看他是否能承受得住。"冷凤青说。 四爷肃然下令,“毁天!” 毁天缓缓出列,“四爷,请吩咐!” 四爷看着晏之余,看着他故作冷静的眼底一寸寸地分崩离析,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很是满意,淡淡地道:“干活!” 晏之余陡然破口大骂,“我是你的父亲,你敢对我下手,天诛地灭。” 冷凤青闻得此言,眸色有片刻的迟疑,看着四爷。 四爷执着她的手,道:“我的父亲,只有养大我的安丰亲王。” 冷凤青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若只害我,我还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他,但他杀了我天算世家几百口人命,我不能饶恕他。” “冷凤青,你几时变得这么歹毒?你要杀便杀,我是杀了你天算世家的人,可我没有折磨他们,你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晏之余大怒,几番挣扎之下破了伤口,鲜血从腹中流出,在毁天走近之时,眼底恐惧加深,从狼人骨出来的毁天,浑身充斥血腥的气息,叫他忍不住心颤。 “冷肆,”安丰王妃在毁天动手之前,叫了冷四爷一声,“我在这里 陪着你娘亲,你先出去!” 四爷看着王妃,“不……” 王妃沉脸,“出去!” 四爷不会违抗师父的命令,看了冷凤青一眼,吩咐毁天,“别让他死!”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师父的意思他明白,到底是生身父亲,他最好不在场,师父不信邪,但是关乎他的事,她总会忌讳几分的。 毁天拿了剑,几下挑断了晏之余的手筋脚筋,一根长长的钢针,刺进了晏之余的脊骨,晏之余惨叫了几声,瘫软在地上,浑身颤抖,却仍旧桀骜冷笑,“就这样?废掉我的武功又如何?死我都不怕,会怕你们废掉我的武功吗?” 毁天弯腰,手里捏着一枚钢针凑近他,凛冽一笑,“还没开始呢,晏城主急什么啊?” 晏之余脸上的肌肉抖动,死死地瞪着毁天,嘴上再硬,到底心里还是怕了,怕得嘴唇都没了颜色,牙齿一直打战。 毁天手持钢针,在他身上几个大痛的穴位下了针,晏之余手脚筋被挑断,腰也无法动弹,痛楚袭来,他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 毁天在刺过的穴位里撒下了一种淡蓝色的粉末,一种叫人奇痒无比的粉末,痛楚与奇痒混在了一起,晏之余想抓抓不到,忍受着钻心的痛与抓心挖肺的奇痒,他只能像一条虫似的蠕动,极尽凄惨狼狈。 第1531章 杀与不杀 晏之余被关押在城宫的地牢,一丝光线都没有的地牢,只有四周无穷无尽的黑暗和绝望吞噬着他。 毁天的刑,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后过去,从今往后的晏之余,只是一个废人。 在晏之余的死忠开始攻入城宫之前,冷凤青找到了五先生,让他口述晏之余所犯下的罪行,安丰亲王亲自执笔,把晏之余当初害天算世家的前后始末,全部写了下来,盖上五先生与安丰亲王的大印,交付印刷,公诸于众。 晏之余的罪恶滔天,百姓为之震惊。 晏之余的死忠旧部,本已经策划要进攻救出晏之余,在罪行公布之后,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唯有武大将军带着几千人杀了进去,安丰亲王和四爷早有安排,来了一个瓮中之鳖,逼降武大将军,自是经历了一番厮杀的。 来丰都城的第七天,安丰亲王接管了丰都城,把城宫里的人撵出去,贬为庶民。 晏之余和苏如双,则交给冷凤青处置。 晏之余在黑暗的地牢六天,开始还能强装镇定,但是,到了第三天开始撕心裂肺地吼,开始是恶毒的咒骂,到了第四天,开始求饶,忏悔。 手脚筋都断了的他,无法站立行走,甚至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每天都会有人给他灌下喝的,吃的,维持他的生命,不让他死 ,还给他疗伤,让他误以为有活下去的希望。 毁天说,真正的绝望,是你生不如死,且死也死不去,当你一心求死,但是又仿佛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斗争了一番之后,又陷入绝望,如此反复循环,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所以,杀不杀晏之余,在冷凤青,冷凤青可以给他一个痛快,把他的人头献祭于天算世家的坟前。 冷凤青没有马上下决定,而是和四爷在城宫里走着。 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一年,曾以为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这里度过的,但最后证明,那只是残酷的开始。 她对城宫的一切,都深恶痛绝。 但是,如今走了一圈下来,发现草木何其的无辜?有罪的是人,不是地方。 “陪我去天算世家走走,好吗?”冷凤青说。 四爷道:“您想去?那好,儿子陪您去。” 他叫人备下了马车,带着冷凤青去了天算世家。 三十六年了,天算世家的府邸保养得很好,晏之余有命人修缮,这不是因为他愧疚,而是他在娶了冷凤青之后,当了天算世家的家主,维持天算世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也是巩固他的地位,所以,他不会让天算世家倒。 府邸的大门,森严气派,天算世家四个大字,嵌在门楼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勾勒出 天算世家曾经的风光。 推门进去,府邸里有下人,但不是旧日的人,而是晏之余派过来打扫维持的下人。 四爷遣走他们,牵着娘亲的手,慢慢地走了进去。 院子、正厅、回廊、院落、花园、小湖、流水、拱桥,所有带着天算世家的痕迹,都还在,连冷凤青曾经住过的院子,门前那棵花梨树都没被砍伐,只是它却承载了岁月的痕迹。 对冷凤青来说,一切都没有过去,三十六年了,那些事,依旧仿若昨天。 “娘,如何处置他?”四爷无法揣测她的心思,陪她走了一路,她也没说话。 “你觉得呢?”冷凤青问他。 四爷眼底有恨意,说:“若让我处置,我会杀了他。” 冷凤青嗯了一声,也没说要杀,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母子二人在亭子里坐了下来,冷凤青看着他,道:“我不杀他。” 四爷有些愕然,“娘,您还是对他心软了?” 冷凤青摇头,“相反,杀了他才是心软,其实这几天我也在想,以前的恨,是否能放下呢?若能放下,杀了他便是一了百了,可我不能啊,儿子,尤其从我踏进天算世家大门的那一刻,我更笃定,不能就这么杀了他。” 她站起来,环视着院子里的一切,这里本应到处都是人声,她的亲人在这 宅子里生活、欢笑,眼前仿佛也有了那幅景象,可一眨眼,所有都消失了,那些人,不会再回来了。 天算世家,并未犯下大错,却惨遭灭门,可怜还有许多孩儿,最小的也就刚满月。 她脸上有泪水滑落,满心坠痛,道:“把他和苏如双扔出去,找人盯着他们,不让他们死,我要他们继续活下去,最好能再活三十六年,把这个世界上的苦难都遭一遍,方能解我心头之恨,也方能叫亡魂安息!” 四爷身同感受,更见不得娘亲落泪,道:“好,一切按照您说的去办。” 晏之余和苏如双被丢了出去,短短几天,晏之余从那个意气风发的城主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甚至没办法站起来走路,只能是爬着前行,承受着愤怒百姓的责难。 四爷给他安排了一个废置的猪圈,让他们住在猪圈里头,也算是头顶有瓦。 等到拜祭天算世家当日,四爷命人把他们带来,把他们摁在天算世家的坟前磕头谢罪,晏之余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撞在墓碑上,但随即被四爷抓住,拦了下来,冷冷地道:“想死?还不能够,下半辈子,你们就这么苟活着吧。” “你……”晏之余狰狞着,想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子,但是,双手压根举不起来,像两条残枝一 般垂下,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张脸激红得像要爆血管似的。 四爷放开他,冷冷下令,“带他们回猪圈。” “冷凤青,他这样对我,这样对他的父亲,他是要下地狱的,你知道吗?他不孝,大不孝,天地难容!”晏之余喘着气,瞪着狰狞猩红的眸子看着冷凤青,除恨与怨,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 冷凤青看着儿子,眸色温暖,“不,你错了,他很孝顺他的父亲,众所周知,他父亲是心存大义,为国为民的安丰亲王,不是你。” 晏之余狂怒染得面容铁青一片,青筋爆现,“你胡说八道,他就是我的儿子,他就是我晏之余的儿子,他这样对我,要遭天谴的!” 冷凤青看着他,冷冷道:“你没资格说这句话!我怀着他的时候,你让我把灵石反噬嫁接到他的身上,你要他替苏如双去死,这些话,你还记得吗?三十六年了,你或许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存心要害他的命,他今日怎么对你都不为过。” “不!”晏之余喘着气,摇头,“我没说过,我没说过这样的话,你在挑拨儿子对我的仇恨,你在利用儿子对我复仇,冷凤青,你好狠毒的心肠!” “带他们走!”冷四爷下令,心头的厌恶,让他不愿意再看晏之余一眼。 第1532章 功成身退 冷狼门的人拖走了晏之余和苏如双,苏如双一直在狂笑,像极了一个疯婆子。 冷凤青看着他们被拖走,眼前浮现的却是晏之余带了她到苏如双的床前,听到苏如双那狠毒的话,似乎是一眨眼,那虚弱娇美的苏如双,就变成了这疯癫的婆子,让她觉得一切都像梦似的。 接管了丰都城之后,安丰亲王重新任命,丰都城不会再有什么城主,而是请朝廷和吏部甄选合适的人选,担任丰都城的知府,让丰都城不再像以前那样,独立管治,和其他州县一样,归朝廷统一管治。 安丰亲王另外修书一封,是给皇上宇文皓的,他举荐一人任丰都城的知府,但他只是建议和举荐,皇上若有合适人选,可不予理会他的举荐。 也陆续有些晏之余的余孽出现。 而安丰亲王这一次带了这么多人来,还出动了金虎雪狼和灰狼,就是要雷厉风行地镇住所有的势力,让丰都城回归朝廷,围剿半月,基本肃清。 陆源带着安丰亲王的令牌,前往附近调派五千军士,守在丰都城,防的就是死灰复燃。 四爷出资,把天算世家的坟墓重迁,这里是晏之余选的地方,临近废堆,他不愿意天算世家的人在这里安息。 来丰都城差不多一个月,大军准备启程回京。 临走之前, 容月去看了一眼晏之余和苏如双,看到他们在猪圈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心里才觉得解恨。 她没有去告知四爷和冷大娘,因为他们仿佛已经忘记了谁是晏之余。在丰都城的日子里,王爷夫妇收复失地,他们母子出去游玩,百姓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他们不管到了哪里,总会遇到用悲悯而敬佩的眼光看着他们的百姓,大秀存在感。 但是容月知道,在他们心里,晏之余这个人,起码会成为一道阴影,笼罩在他们心底很长日子。 即便如此又如何呢?如今的冷大娘幸福得很,三代同堂。 在启程之后,容月就给元卿凌发了飞鸽传书,说一切都办妥,该死的人虽没死,却也不能好活了。 京城,元卿凌接到了容月的飞鸽传书,松了一口气,纵然依旧是意难平,但是,能把晏之余所有的东西都夺走,连做人的尊严都夺走,这才是最大的报应。 老五那边也收到折子了,晚上回到啸月殿,爆了一句粗口,“这算球的报应,就算是这样,也便宜他了。” 赖在阿娘怀中的瓜瓜睁大眼睛看着他,明澈黑亮的眸子充满了好奇。 老五瞧着女儿,顿了顿,“算个藤球的报应。” 瓜瓜拍着手,笑得像一只甜枣。 宇文皓心底一柔,伸手抱了瓜瓜过来,用 瓜瓜的脸颊在自己的脸颊上滚动,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有女万事足,说的便是他。 “四爷和冷大娘他们回京了,伯祖父顺势把丰都城给拿了回来,还举荐了个人,说是可以胜任知府一职。”宇文皓抱着乖瓜,跟元卿凌说起了正事,“这个人,我有些舍不得放手,但是,确实也是个好人选。” 元卿凌把温的羊奶倒进奶瓶里,听得这话,抬起头,“谁?” “陆源!”宇文皓接奶瓶,放进瓜瓜的嘴里,“干饭,闺女。” 瓜瓜抱着奶瓶,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元卿凌坐下来,“他啊?他倒是适合的人选,他去了,笑红尘和红梅门也去,丰都城毕竟才收回来,三五年内,或许会有些小乱,他和红梅门的人在丰都城,确实可以放心很多。” 宇文皓从桌子上取来手绢,擦拭了一下小瓜瓜嘴边的水,“慢点喝,乖宝!” 等瓜瓜喝完了奶,他拿走奶瓶,轻轻地扫着瓜瓜的后背,动作十分轻柔,“乖宝怎么那么喜欢喝羊奶啊?真是怪口味,多膻啊。” “偶尔给她喝一顿没事的。”元卿凌拿热毛巾给她擦拭嘴角脸颊,“说回正事,你决定把陆源派过去吗?” “先问问他和红尘的意思吧,我不想强人所难,他们这些年帮了我太多,一切按照 他们的意愿去办吧。”宇文皓道。 “也行!”元卿凌站起来,道:“今晚带孩子们去母后那边用膳,走吧,再耽误要等急了。” 宇文皓抱着孩子站起来,“好嘞,我们去皇祖母那边吃饭饭咯。” 宇文皓出去吆喝了一嗓子,孩子们跑了过来,一起热热闹闹地去了皇太后殿中用膳。 皇太后本有话要对宇文皓说的,但是用膳的时候孩子在没说,但用完膳,趁着宇文皓和孩子们出去玩耍,元卿凌陪着她在殿里聊天的时候,她便说了起来。 “行哥儿才出生多久呢?就派驸马到丰都城去办差了,公主得多难受啊。” 元卿凌笑着道:“不碍事,公主很通情达理,也很支持四爷去办差的。” “话是这样说,只是产后的女子,总会需要夫婿在身边的,不过这话也就是咱家常里说说,朝中的事,我也不好妄议。” 太后并不知道四爷去丰都城真正的目的,只知道是要去处理一些乱局,她单纯地心疼公主。 “母后放心,四爷已经在归途了。”元卿凌安慰说。 太后神色微喜,“那就好。” 一家人踏着星光,慢慢地走回啸月宫。 瓜在爹爹的怀中睡着了,孩子们玩累了,跟随爹妈慢慢地走着,穆如公公带着两个宫人在后面悄然跟着走,宫里头没 多少人,如今入夜了,就显得十分寂静。 “母后心疼公主,说四爷在这个时候去办差。”元卿凌说。 “埋怨我了吗?”宇文皓怕扰了怀中孩子睡觉,轻声问道。 “没埋怨,我就是提那么一下。” 宇文皓微微笑,“不管埋怨不埋怨,母后心疼龄儿,这是龄儿的福气。” “倒也是的!”元卿凌牵着孩子的手,道。 宇文皓忽然转头压低声音对元卿凌说:“其实母后也心疼我,知道我忙,怕我不顾身体,这些日子总是亲自炖下食汤,叫穆如盯着我喝。” 宇文皓星眸莹然,温柔之色洋溢于表,幸福地勾唇。 元卿凌瞧着,既是心酸也感恩,老五的生母不怎样,但是,上天亏欠老五的,如今也都一一还回来了。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读书啊?”包子忽然问了一句。 元卿凌看着他,“很想去吗?” “想去,想姥爷姥姥,想大舅了。”包子一脸孝顺地道。 “是吗?”元卿凌盯着他,“你没说实话!” 包子一下子抱着她的腰,脸在她的肚子上滚了一下,“宫里头无趣,玩腻了。” “玩腻了?那你们舍得妹妹吗?”元卿凌笑着问道。 包子睁大眼睛,“我们肯定是要带着妹妹去的啊。” 宇文皓伸脚,轻轻地踹了他一下,“休想!” 第1533章 我要上幼儿园 大队伍返京,红叶与猴子也跟随,他在丰都城也出手了。其实他不去也成,安丰亲王早就安排了一切,安丰亲王之能,对付晏之余,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四爷他们抵京之后,先回了府中见公主和行哥儿,一家人吃了顿饭,四爷才入宫去复命。 私怨只提了三两句,说该得到惩罚的人,如今正在遭受该得的惩罚,人没杀。 剩下的,便是说正事。 “我与娘亲在丰都城逛了小半个月,民情基本是摸透了,天算世家在民间还很有名望,而丰都城的百姓对晏之余的统治其实是有怨言的,赋税太高,经济繁荣的成果,最终都落到了晏之余的手中,所以对于朝廷接管丰都城,民间大部分人是欢迎的。但是,若说从此天下太平,不可能,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人认为城主就是他们的皇帝,朝廷接管丰都城,是侵略丰都城,后续会有一些麻烦。知府一职,需要谨慎。” 宇文皓道:“嗯,伯祖父跟朕举荐了一个人,是陆源,你觉得如何?” 四爷眉目温润,“我爹举荐的人,我赞成!” “你爹?”宇文皓看着他,王妃是他的师父,那安丰亲王难道不是他师丈?怎么是他爹了?叫一句师娘还贴切些啊 。 “嗯,安丰亲王,我爹!”四爷没打算解释,反正就这么认定了,这么多年虽没喊一句爹,但他在心里就是爹。 “噢!”宇文皓笑笑,也没打算问。 四爷告退的时候,宇文皓叫了四爷一声,四爷回头,“什么事?” 宇文皓问道:“需要朕召集几个人和你喝酒吗?” 四爷淡淡地道:“不好意思,我娘叫我早些回家喝汤!” 说完,一抖衣袖,昂首挺胸地出去了。 “小样!”宇文皓悻悻道,又喊了一声,“给大娘带句好啊!” “妥!”远远飘来一个没尾音的字。 宇文皓看着穆如公公,“你发没发现四爷自从有了娘之后,整个人变得有些嚣张了?” 穆如公公笑道:“有吗?” “有,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上手的冲动。” 翌日,宇文皓传了陆源和笑红尘入宫,问了他们的意思。 两人都同意,说京中一切太平,愿意到比较不安稳的地方去,才能建功立业。 他们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宇文皓倒是不舍了,看着笑红尘,“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朕的身边……” “行,我们不去!”笑红尘干脆地说。 “呃……”宇文皓尴尬地看着她,“朕也不是这意思。”这笑红尘,让 人煽情一下都不成,人家家底就那样,没什么好奖赏的,说几句好听的当赏赐还不行吗? 笑红尘扑哧一声笑了,“知道您不舍我们,但我们不是去了不回来,等丰都城真正安稳下来,我们还是会回京的。” “行,择个日子,朕为你们饯行!”宇文皓这一次没矫情了,实在地道:“你们为北唐做的,朕永远记在心头。” “皇上不必这样说,这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陆源躬身道。 过了两天,宇文皓安排为他们夫妇和红梅门的人饯行,特意邀请他们入宫吃宴,还请了诸位王爷和四爷冷静言红叶顾司等。 席间,四爷不沾烈酒,只喝了清淡的梅子酒,劝酒的时候,人家就一句,“娘说喝酒伤身,少喝。” 劝了几句,宇文皓好想拿酒坛子砸他脑袋,以前不知道谁喝酒喝得凶,劝酒也劝得凶呢? 现在有娘了,就说喝酒伤身,以前怎么不说? 好在,总有人陪喝,怀王自打进了官场,也沾了点酒气。他不敢多喝,一杯起,两杯止,三杯回家见娘子。 欢欢喜喜地送走了陆源和笑红尘,宇文皓和元卿凌开始打算包子他们上学的事了。 汽水二人组还小,可以再留两年,但是,人家嚷着说 要回去上幼儿园,死活不愿意留了,非得跟着三位点心哥哥去,让元卿凌和宇文皓十分头疼。 让宇文皓稍稍有些安慰的就是还有闺女在身边,所以,被汽水二人组弄得不胜其烦之下,扬手道:“去去去,都去。” 孩子们自然是高兴,但是,雪狼和虎儿也撒脾气了,闹着要跟去。 这就滑稽了,在现代怎么可能养老虎和雪狼呢? 偏生这几头畜牲十分有灵性,懂得人事,知道小主人这一次去不是去十天半月,是去好几年,怎么呵斥都不止,非得闹着去。 最后,还是包子好说歹说,告知它们自己有寒、暑二假,还有平日的假期,一年加起来起码有四个月能回来,也就是说起码一年里头有差不多半年在这里,这才消停下来,愿意隔着时空一起长大。 因为去上学的,所以元卿凌得跟着去,把孩子们上学的事办好。 这件事情之前在现代就提过,所以找路阳给孩子们上了户口,当然,给孩子们上户口,也得给他们夫妇上户口,总不能把孩子寄认在哥哥的名下。 这事路阳办妥了,他们都是有户口的人了。 加上原先买了房子,也属于附近的学区房,上学不难。 这日元卿凌准备好,拖着 五个孩子去跳镜湖。 走的时候,孩子们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抱着妹妹千叮万嘱说哥哥会很快回来,哭完了妹妹这边,又抱着各自的宠物哭了一场,让它们乖巧,等他们回来。 最后还是宇文皓喝了一声,“哭得这么难受,不如不去?” 哭声戛然而止。 不舍是一回事,非得要去又是另外一回事,怎能因为不舍就不去呢? 马车哒哒哒地往万佛山去了。 宇文皓这一次没送,朝中的事忙,来回需要几天,他不好总是离开,派了徐一去护送。 徐一自打去过一次之后,回来就怕了现代,但是日子久了,竟想起了现代的各种好,一路去的时候,跟包子他们说,让他们帮忙买点那边的好用的东西回来,玩具什么的也可以,给糖果儿玩。 最后还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一趟呢?” “想去啊?那便去吧,到那边去伺候晖宗爷!”元卿凌笑着道。 徐一想了想,“还是算了,我舍不得阿四和果儿。” “可以带着阿四和果儿去啊。” 徐一又想了想,“还是算了,伺候皇上比伺候晖宗爷好多了。” 晖宗爷好钝啊! 自是不敢说出口的,晖宗爷的钝是皇家机密,不可轻易外泄。 第1534章 送回去 回到现代,亲人相聚总是高兴的,和家里人团聚过后,元卿凌就带着孩子们去拜见晖宗爷和太子爷。 晖宗爷和太子也都十分高兴,尤其得知他们要回来念书,往后就住在这里了,晖宗爷简直要欢喜得蹦起来了,拍着胸口跟元卿凌打了包票,说往后孩子们的所有开销都是他们出,还有接送放学上学都由他们来,毕竟,亲家要上班,不方便。 元卿凌一番道谢,取出从北唐带来的酒和剑,还有一块宫里头的一捧泥土,一块石头,这是宇文皓准备的,他说,久别故土的人,总会希望看到故土的一沙一石。 果然,晖宗爷和太子爷瞧见了,拿在了手中,竟痛哭了起来。 元卿凌安慰过后,他们两人惆怅了一番,说不知道何日才能回去一次,哪怕回去瞧一眼,不见任何人都是好的。 那片河山,多年总是出现在梦里,归不得啊。 元卿凌没接话,心头却有些酸楚,晖宗爷和太子爷的惆怅,她是最清楚的,因为她曾是过来人。 只是,他们到底能不能回去,她不好说,毕竟,这是安丰亲王安排的事,若真要回去,大概也是由安丰亲王安排吧。 只是回去之后,或许可以适当问问。 安排好上学事宜之后,元卿凌便要准备回去了,她不舍孩子们,但是孩子们对于新生活充满了 好奇,期盼,竟没有不舍得老母亲,这让元卿凌很不是滋味。 知道孩子大了要放手的,但是他们还没大啊。 回去之前,元卿凌请了杨如海出来见面,殊不知,杨如海还带了祈火来。 元卿凌看到祈火脑袋就疼,总觉他又要问小瓜子的事了,杨如海偷偷告诉她,“你约我的时候不小心被他听到了,他死活要来。” 祈火穿着汗衫和拖鞋,头发竖起来,像火鸡似的叉腰站在餐厅的门口,不满地道:“这句话我也听到了。” 杨如海笑着道:“本来就是故意让你听到的。” 祈火上前来看着元卿凌,“你以为我是要拐骗你女儿吗?你女儿懂得御火之术,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是我压着她的本事,不然的话她怎有如今的娴静啊?早就点得你们北唐到处冒火了。但她必须要跟我学如何控制,否则,以后将成大患,我现在只压着她到三岁,三岁之后,就压不住了,必须要懂得如何真正的御火,才不会酿成大祸。” 元卿凌赔罪,“我知道,我是多谢您的,只是我夫婿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你跟他说啊,我又不是抢了不还给你们,要不是我媳妇生不出懂得御火的女儿,我也不至于问你们要啊。”祈火不满地道。 杨如海看着他,好整以暇地问道:“你这句话,是否可以 转告你媳妇月儿啊?” 祈火脑袋缩了一下,“你告诉她,她揍我,我就揍你。” 杨如海和元卿凌对望了一眼,都笑了。 把小瓜子交给祈火,元卿凌不放心,杨如海也知道,所以,吃完饭之后,杨如海便说要带元卿凌去拜会祈火的媳妇月儿。 和月儿有过一面之缘,但是没了解她,见到那仙子似的人物,淡定雍容的气度,谈吐得体,见识渊博,元卿凌是真真放心的。 冒火的小瓜子,有这么一位淡雅的师娘,想必也能养成一个好性子。 尤其,元卿凌和月儿谈了一番,月儿竟然已经有了整个计划,孩子什么时候上学,接受什么教育,什么时候还给他们,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元卿凌很放心。 加上父母和晖宗爷他们也在这边,能关照一下,其实没什么不放心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舍不得了。 尤其是老五,拿小瓜子当掌上明珠看待,离了一天都舍不得,莫说离几年的,就算偶尔能回来,但到底不如在自己身边好。 她有预感回去一说,会听到老五心碎的声音。 终于安排妥当了,踏上会北唐的旅程。 徐一在镜湖等了好几天,见皇后带着东西回来,殷勤得不行。 元卿凌把行旅箱递给他,笑着道:“放心,你要的东西都买了,拿回去哄孩子和媳妇吧。” “ 皇后真是天下间最好的人!”徐一的夸人的词汇有限,但表现出了最大的诚恳和感激。 “也难得你这么疼阿四和孩子。”元卿凌眉目盈着浅浅笑语,这憨大个,真是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啊。 回到宫里,已经是晚上了,宇文皓估摸着她就是今日回来的,早早办完事回来啸月宫在啸月宫里等她。 吃了晚膳,小别胜新婚,恩爱一番自是不必细说。 后抱着元卿凌,在床上细问了一番孩子们的情况,元卿凌稍稍掩饰了一下,说孩子们在她回来的时候表现出了强烈不舍,还特别不舍爹爹,说等放假了要马上回去看望爹爹的。 一番善意的谎言,哄得宇文皓心花怒放,“到底是没白疼他们一场!” “孩子们……都懂事了。”元卿凌言不由衷地说,脑子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是孩子们没了爹妈管束,如何疯闹的场景,真头疼,没心肝的小东西。 宇文皓道:“等我忙好了眼前的事,我大概也能走开几天,只是,来回镜湖便快马加鞭也需要三天左右,若镜湖在宫中,多方便啊。” “不着急,你登基不久,先稳住朝廷再说。”元卿凌枕着他的肩膀,心里琢磨着怎么跟他说说在现代见到祈火的事,才能让他不那么惊吓。 还没想到好的说词,宇文皓自己先问了,“见到那个祈 火了吗?” “嗯……见到了。”元卿凌道。 “问起咱闺女了吗?”宇文皓开始紧张。 元卿凌抱着他,“问起了。” 宇文皓头发都倒竖起来了,“问了?还真问了?这不要脸的。” 元卿凌执着他的手,细细地掰了一下,“别着急,不还要等到孩子三岁吗?这一次我见了他媳妇月儿,是个挺温柔的女子,孩子在他们身边,不会受苦。” 宇文皓急道:“不是受苦不受苦的事,是孩子这么小,不能离了父母啊,你说我怎么舍得把孩子送给他们呢?你想啊,来回一趟都得好几天,一年能见上几面的?” 元卿凌抚着他的胸口安抚,“别着急,别紧张,这一次呢他也跟我说明白了,瓜瓜是懂得御火之术,需得要他教着控制,也怪我,生了一个不是寻常的孩子。” “怎么能怪你?”宇文皓抱着她,怕她自怨,忙地安慰,“傻瓜,我要感谢你生了他们,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便是有你们,孩子有异能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哎,我心里就是不舍,不舍啊。” “我也是不舍的,但,御火这个我们也不懂,总得有懂得的人教她。先别想了,等到那时候再算吧。”元卿凌心头也是不舍的,但是,她比较理智,是因为她自己如今也有异能,若不能好好控制,确实是会出大事的。 第1535章 老马屁精 没了孩子们的皇宫,清静得有些可怕,就连瓜瓜似乎都抑郁了,以前每天都有哥哥过来抢着抱她,如今从早上等到天黑,都没见哥哥来,瓜瓜也终日无精打采的。 虽说也喜欢爹爹抱,但是爹爹一天到晚就忙着朝中的事,临睡了才能过来抱她玩儿一下,怎比得起以前呢? 莫说瓜瓜,就连雪狼和老虎都郁闷得很,趴在小主人的殿前廊下,翻来覆去,也不出去撒欢玩儿,元卿凌觉得再这么下去,大家的心情都要被拖垮了。 她组织了一次联欢活动,让各家有孩子的带孩子进宫玩耍,亲王们响应了一番,都带着自家闺女自家小子进宫来,宫中似乎是再热闹起来了,但是,宇文皓却差点没落下眼泪,都是人家的啊。 不过,瓜瓜看到这么多孩子,高兴了起来,宇文皓这老父亲也跟着高兴,他是真怕给瓜瓜整抑郁了啊。 为了闺女高兴,他做什么都乐意的。 行哥儿到了百日,补办了一次盛大的宴席,毕竟行哥儿如今也是有祖母的人了,得让祖母开心开心。 宴席办得很大,在银子这方面,四爷是毫不吝啬的,一掷千金,就为了媳妇和母亲高兴。 这宴席大家参加得也十分开心,就是最后吃完散了宾客,大家坐在一起喝点小酒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让大 家啼笑皆非,那就是肃王府那群老活宝,竟然都带着家伙过来打包。 如今的肃王府,其实不拮据了,就是几十年养下来的习惯改变不了,见不得浪费粮食。 之前元卿凌以为四爷的事解决了之后,安丰亲王夫妇会离开,但是,直到百日宴,他们都没走,元卿凌私下问了王妃,王妃说:“之前想着回去,做梦都盼着回去,但回去之后也就那样,反而一直想着回来,干脆不走了,陪他们一同养老。” 王妃还语重心长地告诉元卿凌,“如果你想着最终是要离开这里的,千万不能对这里的人动真感情啊,动了真感情,想走也走不了了。” 元卿凌也笑了,到了她如今,怎能不动感情啊?相处了那么多年呢,都是刻骨铭心的感情了。 王妃又说:“如果你踏实在这里活下去,就不要总是念着要回去,或者想着有一天要离开,像我们夫妇,想了大半辈子,最终不回去,那这几十年里头活得太矛盾了。” 王妃这么多感慨,是喝了点酒,抒发了心头的情绪,但她整个人是欢喜的,选择的时候最困难,但选择了之后,心头就自在舒服了。 元卿凌还没到她的境界,反正如今她能两边跑,很心满意足了。 男人们喝了点酒,也开始商业互吹了。 齐王如今是深谙拍马 屁的精髓了,对安丰亲王那叫一通夸赞,说他拿下丰都城就跟吃饺子似的,轻易得不得了。 褚首辅却用钦敬的眼光看了安丰亲王一眼,便解释道:“齐王,你伯祖父的事迹,你若能多了解一些,就不会惊叹这一次丰都城的事,他行事的手法素来如此,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一次丰都城的安排算是仓促了,否则怎需要下慢药啊?” 逍遥公连连点头,“对,还记得当年对北漠的那场大战,有日子没开战,他就开始布局,安排了当年的袁大将军和吴威镇大将军去了江北府,熟悉当地的地形,确定适合开战的地方,否则,当年打的那场穷仗,怎会轻易取胜?就是准备充分的。” 无上皇听他们说起当年的战事,也是感慨不已,“确实如此啊,你伯祖父不打没把握的仗,当年打得敌人屁滚尿流,威震七国,被七国封为战神。” 齐王听着,又瞧了瞧三人,有些狐疑,“您三位都拍到马腿上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虽说安丰亲王是值得敬佩,但是,三位老爷子落力使劲地拍马屁,还是有些叫人生疑啊。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这三位老马屁精。 安丰亲王笑而不语。 无上皇顿时拉长了脸,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再三表示表示,承诺以后一起夕阳红。 元卿凌今 晚也小酌了几杯,以往喝酒必醉,但自从在现代里换了大脑之后,竟能喝几杯了。 其实或许能喝很多,但是她不敢轻易尝试,就怕出糗。 多年前的事,如今还是她的阴影。 喝得差不多,她和一众亲王妃去院子里走走,散散酒气。 毁天在她们起身的时候,小声对瑶夫人说了句,“天黑,小心走路。” 瑶夫人脸色微红,容月大煞风景地道:“听见了。” 毁天白了容月一眼,继续和大家小酌。 女眷们脸上带着笑容,慢慢地走了出去。 上了回廊,见院子里花木掩映处,似乎是站着一人,元卿凌仔细看了看,竟似乎是安丰亲王妃,她站在花木后,看着正厅里的人,她一怔,“王妃?” “谁?”瑶夫人问了一声,循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哪里有人?王妃不是在正厅里吗?” 元卿凌再看了,却看不到了,她笑了笑,“我喝多了,醉眼昏花!” “你本来就不能喝酒,今晚竟然喝了这么多。”袁咏意说她。 阿四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本来还想着看元姐姐出糗,殊不知她喝下去竟什么事都没有。” 元卿凌伸手去挠阿四的胳肢窝,“你这小妮子,总想看我出糗。” 大家笑闹着,撒落了一地的欢声笑语,往花园去了。 元卿凌回头瞧,花木后还 是没见人,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岁月一直往前,有些事,总是在所难免的,但叫人心里好难受啊。 耳边,不期然地响起了安丰亲王之前说过的话,能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珍惜。 她又舒了一口气,挽着阿四和瑶夫人的手臂,是的,还在一起,该好好珍惜。 “和毁天成亲之后,怎么样?”元卿凌问瑶夫人。 孙王妃不等她说,便首先笑着道:“还用问?你看她最近精神抖擞的,皮肤也好了许多,枯木逢春啊,自然是极好极好的啊。” “枯木逢春?哪方面?”容月一脸单纯地问道。 “去你呢,你这个开秦楼的老板,怎不知道我说的是哪方面?”孙王妃哈哈大笑。 瑶夫人羞得满脸通红,伸手打了孙王妃的手臂一下,发恨啐了她一声,“你自己心里想什么,便说人家什么,那我问你,如今老二瘦下来了,是不是比以前好使了?” “好使?哪方面?”容月又一脸单纯地问道。 孙王妃伸手压了压发髻,挺直了胸,笑得眼睛弯弯,“好使多了。” 大家哈哈大笑。 孙王妃也笑着,用手肘碰了一下元卿凌,“老五当了皇帝,比以前忙多了,晚上是否还顾得上你?” 元卿凌失笑,白了她一眼,道:“关卿底事?” 孙王妃真是百年如一日的污! 第1536章 许久不曾那么疯狂 妯娌们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便坐在凉亭里说话,还叫人去请了公主过来。 公主心疼婆母,今晚婆母一时高兴,多喝了一杯,她忙着去照顾,伺候婆母睡下了,这才赶过来。 “嘻嘻哈哈的,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公主来了,见大家笑得脸色都绯红,不禁问道。 袁咏意笑着道:“你二嫂,说污话上瘾了,我们转话题都转不过来,她还是固执地要说。” “哦?”公主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几日老夫人过来给我婆母诊脉,调理身体,便听得她吩咐药童去孙王府改一味药,说二哥吃了有日子,需要换一味药了,我以为二哥身体不适,便问了老夫人,老夫人说二哥是要调理那方面,或许是要再生个孩子呢。” 大家诧异地看着孙王妃,见她顿时窘迫起来,不禁都笑了,容月笑着呸了她一声,“怪不得总说这事呢,原来真是夜夜当新娘子。” “二嫂,你想再生吗?”袁咏意问道。 孙王妃红着脸白了大家一眼,“什么啊?我还生什么生?都这年纪了,再生不怕被人笑话吗?老蚌生珠啊,你们问瑶夫人,她和毁天才成亲不久,毁天没孩子,要不要生一个?” 瑶 夫人淡定地道:“毁天早把孟桐和孟悦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我生与不生,他都不在乎。” “你也不老,还能生!”袁咏意道。 “随缘,但我们说了不生!”瑶夫人道。 众人笑笑,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头皮发麻,“我还生?杀了我吧!” “你确实不用生了,在生孩子这方面,你都笑傲北唐了。”容月打趣。 孙王妃见话题扯到了元卿凌的身上,顿时又热络了起来,“对啊,你便要生也生不出来了,老五如今忙得很,怕是顾不得那事了,且到底年岁也上来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 “又来了,救命啊,我老五怎么就老了啊?真是被你气死了。”元卿凌笑得都快打跌了,谁来封住孙王妃的污嘴啊。 大家都怼孙王妃去,孙王妃油盐不进,怎么都能把话题给转回去。 元卿凌笑着,想起自从孩子们去了现代,她和老五确实是很少那个了,就除了她回来那一晚。 她侧着头,以往便是再累,老五总不忘记这事,莫非真的力不从心了?还是老五老了? 本只是玩笑话,却让元卿凌正视起这件事情来。 男人们说完话之后,也派人来通知说要散了,诸位女眷纷纷出去 ,走向自己男人的身边,告别之后,各自散去。 在回程的马车上,车内有一盏灯,照着他清隽的面容,宇文皓半眯着眼睛,执着元卿凌的手,似乎沉思着什么,元卿凌也不打扰他,只静静地看着他。 老五是瘦了一些,也有些憔悴,但是绝无苍老之色,眉目往上提,抿唇的时候,法令纹也不见,俊美依旧,气度依旧,哪里老了? 元卿凌很不甘心孙王妃这么说老五,这老痞子,真是越发地没谱了。 老五睁开眼睛,黑瞳倒映着她的俏脸,深邃而情浓,“怎么盯着我看也不说话啊?” 他执着元卿凌的手,很是用力,指腹摩挲着她的掌腹,眼底情动,凑了过来,在她唇上点了一下,“你的眼神,似乎有些怨言,是不是二嫂说了什么?” 元卿凌睁大眼睛,“啊?” 耳朵真灵。 宇文皓笑着,唇角扬起,“我们才打趣了二哥,这老小子吃着药呢,说是要孵蛋,二嫂惯常说那些话,我又不是不知道。” 元卿凌笑着,“二嫂的污,真是人尽皆知啊。” 他伸手抱了元卿凌过来,耳鬓厮磨,“最近我确实是有些为孩子的事烦心,想他们了,不是故意冷落你。” “我又不 是……” 热唇封住了她的话,双手往她腰间一抱,把她整个抱在了身上,一通热烈的亲吻,使得马车内急剧升温。 到底还是没出格,还记得这是奔驰着的马车,宇文皓温柔地为她整理着半开的衣衫,为她压好发髻,再亲了她俏粉脸颊一下,眼底的火焰没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快到家了。” 元卿凌伏在他的怀中,脸颊发热滚烫。 回到宫中,瓜瓜已经睡着了,夫妇两人蹑手蹑脚地进去瞧了她一眼,睡着的孩子,真像天使啊,痴痴地看着竟也舍不得离去,想凑过去亲她一下,又怕惊醒了她。 最后,两人执手离开,回了殿中去。 因喝了酒,发了汗,便拿了衣裳去沐浴。 宫中有汤泉,距离啸月殿也很近,夫妇两人不要绮罗和绿芽跟着,牵手前往。 汤泉里冒着氤氲雾气,脱了衣裳,滑入水里,宇文皓双手抱上她的纤腰,把她拉近自己,贴在身上。 自从登基,便很少有这么甜蜜相对的时刻,无法熄灭的火焰在眼底不断地升高,宇文皓吻住她的唇,从唇上一路点火,到了下巴,再绕到…… 元卿凌闭上眼睛,感受着比汤泉水更温热的火焰,把她整个点着了,双 手抱着他的颈脖,感受他坚而有力的臂弯勒住自己。 整个汤泉池里,充斥着浓情蜜意,化不开,一浪浓似一浪。 最后,是宇文皓抱着元卿凌回殿的,殿中绮罗留了灯,他遣了所有人离开,把元卿凌放在床上。 泡过温泉,元卿凌浑身的皮肤都透着淡粉,叫宇文皓移不开眼睛,俯身去,又是一番厮磨恩爱。 许久,两人才分开,气息微粗,宇文皓还执着她的手,侧头去看她,眸子深深,“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能让我如此着迷?” 元卿凌侧身,投进他的怀中,温度还没冷却,恩爱过后的拥抱总格外温情,听着老五这句话,她真觉得特别的幸福。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两人虽有些疲惫,但却不想睡觉,两人说了好久的话,从以前说到现在,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只提两人相处的趣事。 到了差不多三更天,两人才相拥入睡。 翌日不是早朝日,宇文皓可以起晚一些,但是,再晚也不能超过辰时,免得老臣子们又要嚷嚷了。 元卿凌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想起昨晚的疯狂,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披衣而起,她今天不想去医署了,在宫里好好陪陪女儿,等老五回来。 第1537章 宫里的刺客 她今日没出宫,倒是安丰王妃入宫来找她了。 元卿凌想起昨晚在四爷府邸里看到的那个影子,她知道自己不是眼花,或许,就是许多年以后的安丰王妃回来看看她在乎的人。 请了王妃在正殿里入座,奉茶点伺候,王妃就直说来意了,“我们明天要回去一趟,你有什么需要我转交的,或者有什么话叫我带回去吗?” “您要回去?”元卿凌怔了一下,不是说她要留在这边了吗? “有点事,要回去一趟,会回来的。”王妃道。 “哦!”元卿凌稍安,若是真回去不回来了,老爷子不得气死啊? “你或者问问老五,是不是要带话给孩子们,我听你伯祖父说,昨晚他们说话聊天,老五总是说着孩子们,估计是想念得要紧了。” “行,我回头问问他去,您什么时候回去?去做什么啊?” “带褚小五回去检查一下,昨晚回去之后喊着头痛,我细问之下才知道他最近总是觉得头痛,其实早该回去复检了,我跟你祖母商量了一下,她也建议说回去检查一下比较好,所以,不要耽误,马上去。”王妃道。 “头痛啊?要紧吗?”元卿凌紧张了起来。 王妃道:“就防着会有什么不好的,所以尽快去做个检查,知道了问题也能马 上治疗。” 元卿凌连忙点头,“对,对的,那行,首辅就拜托您了,谢谢您。” 王妃瞧了她一眼,“你对我说这些话,我还真有点不习惯,自己从小管大的孩子……罢了,也不算是,毕竟缺席过。” 元卿凌看得出王妃是有些遗憾的,这个遗憾就是没有一直陪在他们的身边。 但是不管如何,如今都在一起安度晚年了。 元卿凌问道:“无上皇和逍遥公去吗?” 王妃道:“他们一听说要带褚小五去检查,已经马上收拾东西了。” 元卿凌失笑,是啊,说好了老伙计共同进退,自然是要陪着去的。 老五回来用午膳的时候,元卿凌跟他提了王妃要回去的事,问他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孩子们。 宇文皓自然是有千言万语的,但是写下来的时候,就是叮嘱好好学习,不准闹事,也不用太想家里和爹爹,然后,后面的都是用妹妹的事情来填充,不至于显得这封信字数太少。 写完信之后,叫顾司亲自拿出去给王妃。 翌日,王妃他们就启程去镜湖了。 三天之后,信送到了孩子们的手上,孩子们争相来读,尤其是说妹妹的那一段,读了几次,可想妹妹了。 只是,包子最后却扑哧了一声,“爹爹说叫我们不必太想他,我们都 没想他,爹爹惯会自作多情。” 汤圆托着下巴,“我可想妹妹了。” 汤圆这么一说,哥几个都托着下巴,是啊,好想妹妹啊,如果妹妹在这里多好啊。 王妃带着首辅去复查,无上皇和逍遥公还住在原先的楼里,帮忙带一下孩子,或者偶尔去晖宗爷那边尽孝。 北唐那边,陆源和笑红尘已经去了丰都城,到任就是一通雷厉风行的镇压,镇压确实很有效果,但是却使得一些余孽逃了出来,直奔京城去。 陆源毕竟是新官上任,比不得晏之余的死忠对这地势熟悉,他们在丰都城也有一定的人脉,逃出去之后,陆源才收到消息,担心他们会上京刺杀皇上,便马上飞鸽传书进京了。 宇文皓收到飞鸽传书,传旨严查进京的人,在城门设下了关卡,但凡是从外地进京,或者是从丰都城来的动武之人,一律严查。 宇文皓还是有些担心的,根据四爷说,当天来参加晏之余寿宴的很多是武林中人,这些人当日没护着晏之余,大概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到后来晏之余出事了,丰都城也随即被安丰亲王控制,他们一时半会没有办法。 可到底是长期受了晏之余的恩惠,江湖人最讲所谓义气,未必就不会为晏之余报仇,尤其,晏之余 的死忠部下没有全部归案,这终究是一个隐患。 宇文皓这么担心,最大的原因,是老元总是要出宫去医署,且身边总不爱带人,若是遇到刺杀,老元的武功又那么差强人意,或会出事的。 所以,下了严查的旨意之后,让徐一和顾司两人陪同元卿凌出入宫中,防着被敌人下手。 其实他隐约知道妻子今非昔比,但是,见惯了她以前的花拳绣腿,不多派几个人护着她,总是不能安心。 元卿凌自然也没反对,他但求安心而已。 城门的筛查,始终是有漏洞的,毕竟对方会乔装成什么人,又拿到什么过所证明,城门和京兆府那边一无所知,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所以,她也让冷宅那边加强防御,就怕有人会对冷大娘不利。 出入几天,都风平浪静,宇文皓没有掉以轻心,还是让人继续跟着元卿凌。 他其实想让老元不要出去,但是医署那边炼药也是在紧要的关头,老元肯定不会同意暂时不出去的,所以,暗中加强防御就好了。 但是,敌人的目的不在皇后元卿凌,而是在皇帝宇文皓。 这天晚上,有几名刺客就潜入了皇宫,还进了啸月殿,禁军和刺客打了起来,宇文皓和元卿凌也被惊醒,宇文皓披衣而起,穆如公公快步进来 ,“皇上,有刺客混了进来,但人数不多,禁军会把刺客拿下的,皇上请放心。” 宇文皓蹙眉,“怎么进了啸月殿也不知道?” “敌人轻功太好,又是夜深,禁军一时没发现,请皇上恕罪。”穆如公公单膝跪下道。 “公主那边,是否有人守着?” 穆如公公道:“皇上请放心,刺客不曾到那边去,且顾司在发现刺客之后,马上就派人去守着,公主不会有事,且这些刺客只是轻功高强,老奴见顾大人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 宇文皓眸色沉了沉,“传令下去,留活口,朕要亲审!” 皇宫守卫森严,四面八方都有人巡逻,刺客要翻进来不容易,除非,是有人故意放了空子,把刺客放进来。 元卿凌也披着衣裳过来了,道:“我去瓜瓜那边看看。” “行,我和你一块过去!”宇文皓道。 夫妇两人沿着廊下快步转过去瓜瓜的房间,只见门口有十余禁军守着,雪狼和老虎们也在,禁军见他们来,急忙跪下行礼。 “里头可有动静?是否惊醒了公主?”宇文皓急声问道。 禁军回答,“回皇上的话,刺客不曾到这边来,臣等过来的时候,动作很轻,尽可能不会惊醒公主,且奶娘也没有起来,公主这会儿应该还是睡得很熟的。” 第1538章 失踪的瓜 宇文皓还是要亲眼见过瓜瓜没事才放心,叫他们到外头站着,他和元卿凌轻轻地推门进去。 屋中漆黑一片,宇文皓蹑手蹑脚走进去,心头却暗自诧异,以往半夜他也有时候会过来,这屋中是点着灯的,方便瓜瓜晚上起来吃奶,今晚怎么不点灯啊? 他心头咯噔了一声,忙地回身取了一盏风灯进来,刚进了门槛,却见元卿凌脚下踩着一块东西,他轻声叫了一下,“老元,抬脚!” 元卿凌下意识地抬脚,低头看,只见她脚下踩着一根营养不良的羽毛,她捡了起来,“是瓜瓜神鸟的羽毛,咦?神鸟呢?” 神鸟原先住在殿中的笼子里,白天瓜瓜起来的时候才会放出去的,但是如今笼子打开,神鸟却不见了,只有一根羽毛掉在了地上。 宇文皓脸色大变,急忙提风灯走了进去。 寝殿里,奶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听得脚步声才抬起了惺忪的眼睛,“皇上皇后?” 皇上和皇后夜里总是过来,她也见惯了,所以不以为意,站了起来福身,却见皇上已经一个箭步走了过去,床上空空无一物,连被褥都不见了,宇文皓猛地回头,眸子在殿中巡梭,脸陡然全白,惊得是理智尽失,叫了一声瓜瓜,便随即转身疾跑了出去 。 “天啊!”奶娘先软了腿,失声道:“公主呢?公主呢?”` 元卿凌检查了笼子之后,就听得宇文皓叫了声瓜瓜,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宇文皓跑了出去,她脸色顿变,连忙跑殿中看,殿中不见瓜瓜,只有奶娘在慌乱地哭。 “怎么回事?有人进来过吗?”元卿凌急声问。 奶娘都已经慌得不行了,说话都不成句,“公主不见了,奴婢……奴婢没见着,奴婢有罪,奴婢睡着了……” 元卿凌闭上眼睛,想凝聚意识感知瓜瓜,但是慌乱过头,脑子里竟是一团乱麻,什么都感知不到,她急得也跟着跑了出去。 顾司已经把人全部拿下了,宇文皓先派了人分四面八方去追,便和元卿凌到了殿前,见刺客全部被押住,他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其中一名刺客的领子,眼底狂怒滔天,面容杀人般狰狞,厉道:“说,你们把公主掳去了哪里?” 那刺客已经是浑身负伤,纵然被宇文皓提住领子,却也站不住,软软地跪在了地上,口中吐了鲜血,“什么公主?我等不知,要杀便杀!” 顾司惊得满脸雪白,“什么?公主不见了?” 宇文皓狂躁至极,“顾司,审,上刑,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吐出公主的下落,要快! ” 顾司却怔了一下,“皇上,雪狼和小老虎是守在公主门前的,且刺客没有到公主的屋中去啊,发现刺客闯进来的时候,臣就已经命人守着公主的门口了。” “不是他们,还有谁?”宇文皓眸子如血,额头青筋显出,极力想要冷静都冷静不下来。 元卿凌却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三更半夜,奶娘在屋中守着,雪狼和老虎都在门口,瓜瓜却忽然失踪了,连鸟儿都不见了……如果是刺客,进不到里面去,首先过不了雪狼和老虎这一关,之后便是神鸟,这神鸟如今虽说没有显示出能力来,但叫声瘆人,如果瓜瓜被掳走,它会叫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没感知到瓜瓜有危险。 她和孩子们有一种特殊的联系,他们之间是能互相感知危险的,且他们的感应力极好,就好比之前二宝发现老五有危险,叫老虎前去营救那样。 但是,瓜瓜确实不见了,而她没办法感知瓜瓜的方位,这倒是奇怪。 顾司把人拉下去一通严刑,问不出公主的下落,但是他们异口同声说来的就是十二个人,而十二个人除了三个死了,其余的都擒获了。 也就是说,没有人带走了公主。 宇文皓平素遇到什么事还能冷静,但是老元和孩子都是 他最致命的弱点,他没办法冷静下来,安排人在宫中搜查之后,又带着顾司和禁军出去追。 城门晚上是关闭的,城门守将也说不曾有人出城去,甚至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出没。 旨意迅速下达京兆府,正在睡觉的齐王被挖了起来,得知公主失踪,慌神了,急忙带着人出去找。 冷狼门,肃王府老者,诸位亲王,全部被惊动,大队人马在京城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到了翌日天亮依旧无果,甚至是一点踪迹一个可疑之人都没能查到。 宇文皓没上早朝,如此大肆寻找,京中早就传来了公主失踪的消息,也知道了昨晚宫中遇刺,大家暗自揣测,应该是晏之余的余孽做的。 宇文皓拖着沉重的脚步,先回了一趟宫中。 他是很难过很焦灼,但是他知道老元一定会比他更急的,所以他要先回来安抚一下老元,免得她想不开。 回到啸月殿,绿芽说老元在瓜瓜的屋中,他心里越发难过,走到瓜瓜的屋中,见老元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一脸凝重的样子。 他叹了一声,上前抱着老元,愧疚难受得落泪,“对不起,我没能找到她。” 元卿凌睁开眼睛,轻轻地推开他,看着他疲惫的面容,“都找遍了?” “找遍 了,整个京城都找遍了,如今已经派人往城外去,你放心,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宇文皓坐了下来,双手搓了一下脸,心头很无助,想到瓜瓜这会儿不知道被怎样对待,他急得一颗心都快被烤干了。 元卿凌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搓着,心里头也有些乱,“我虽然不知道瓜瓜的下落,但是,我感知到瓜瓜没危险。” 宇文皓一下子抬起头,眼底一下子注入了狂喜,“你感知得到?你感知到她没危险,那她的方位呢?东南西北?哪个?” 元卿凌摇头,“我没感应到方位,但是确实没有危险的感觉,相反……我似乎感觉到她现在很开心。” 宇文皓觉得难以置信,“开心?她被人带走了,怎么会开心?” 元卿凌也说不出来,“我不知道,就是有这个感觉,而且这个感觉还越来越明显,我觉得我们先不要这么担心,毕竟,神鸟也不见了,神鸟能保护她的。” “不行,老元,我不能说服自己一只鸟能保护我们的女儿。”宇文皓伸手摸了一下元卿凌的额头,“你该不是急发烧了吧?说的都是胡话。” “我没事!”元卿凌拉下他的手,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个感觉不是很靠谱,便道:“那继续找,咱再找找看。” 第1539章 人间实习 接下来,连续在京中搜了两天,依旧是任何消息都没有。 但是城门那边揪出了一人,这人就是晏之余昔日的旧部,他受刑不过,招供了,说进京的共有三十人,至于当晚进宫行刺的有几人,则不知道。 顾司带着人满城搜索,把这些人都给找了出来,连同被拿下的十二人,三十人都全部抓捕归案了,但是,便是再怎么用刑,他们都说没有抓过公主。 而这一批人,也都说没进过皇宫。 宇文皓开始从宫里查,他之前就怀疑有人留了空子,一查之下,果真查出有一名禁军收了刺客的银子,故意引开了禁军,让刺客进来的。 宇文皓当了皇帝之后,第一次下旨杀人,竟敢勾结刺客让刺客混入皇宫刺杀,不诛九族算皇恩浩荡了。 三天了,小瓜失踪三天了,音讯全无,宇文皓急得像一头负伤的野兽,脾气也暴躁得不得了。 就连元卿凌,之前总说瓜瓜没有危险,但是,如今都急得不行了。 就在大家都六神无主之际,安丰亲王夫妇和三大巨头抵达京城了。 安丰王妃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着一只小鸟,乘坐马车进宫去。 当宫门的人看到安丰王妃抱着的正是失踪几天的公主时,喜得 都跪下来了,忙地跑进去先禀报皇上。 宇文皓和元卿凌急忙走出去,见安丰王妃抱着的孩儿,不就是瓜瓜吗? 宇文皓一手把孩子抱在了怀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水湿透眼底,瓜瓜乖巧得很,窝在他的怀中也没说话,像极了大错的孩子。 元卿凌也哭了,抚了一下瓜瓜的脸,再仔细看她,确定无恙,才疑惑地问王妃,“王妃,您怎么会抱着瓜瓜回来?” 王妃没好气地道:“她去了那边。” 宇文皓和元卿凌对视了一眼,皆为震惊,“去了那边?怎么会?谁带她去的?” 王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先进去给我端杯茶,从镜湖一路回来,我连水都没喝一口,怕你们担心,先给你们送回来了。” 元卿凌忙道:“好,快请进去。” 迎了王妃进去,坐下来之后,宇文皓抱着瓜瓜亲了一下又一下的,不愿意放手,就连元卿凌想抱一下,他都没放手,然后就看着王妃,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您说啊。” 王妃喝了一口茶之后,道:“在褚小五住院检查期间,我在医院里头,就听得你爸爸说瓜子来了,我还以为你带着她回来呢,殊不知到了你家里,就只见到瓜子和小凤凰 鸟,还有你五哥个儿子一脸心虚的样子,查问了一番,才知道你六个孩子,互通意识,他们想念妹妹,妹妹想念哥哥,他们便发了意念叫瓜瓜过去,刚好……” 王妃说着,伸手指了一下小鸟,小鸟钻到墙角去,一副反省的样子。 “它有时空行走的能力,瓜瓜又是它的主人,瓜瓜起了念头,它负责执行,就这样,不用通过镜湖,直接就穿走了。” 夫妇两人听得膛目结舌。 这丑不拉几的鸟,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还有孩子他们,竟能互通意念? 元卿凌怔了一下,“但是,他们互通意念,我怎么不知道?” “包子招了,说他们自己建了一个意念的频道,可以互通意念,没连通你的,所以你不知道。” 元卿凌顿时气得不行,他们自己建群,不拉她进群? 她咬牙切齿,“怪不得,我说能感知到瓜瓜安全,也能感知到她开心,就是不知道她的方位,原来竟是不同时空,岂有此理,看来我得去一趟,狠狠地揍他们一顿才行。” “要揍!”宇文皓也气得不行的,这几天搞得人仰马翻,结果是他们几个闹出来的事。 王妃看了他一眼,道:“你揍他们做什么?是瓜瓜自己的意思 ,她有这个动念,小凤凰才能遵照她的意思去办,他们几个顶多是有份撺掇而已。” 宇文皓恶狠狠的神情顿时凝固了,瞧着躲在他怀中的女儿,那黑葡萄似的眸子如此无辜,一点都不像做坏事的孩子,怎气得下? “说到底,还是他们撺掇的错,不知道妹妹年纪小啊?”宇文皓顿了顿,又瞪了一眼小神鸟,“还有你,明日把你放油锅炸了!” 小神鸟发出了嘤嘤的声音,一步步跳着过来,踩在地上的羽毛上,委屈而无辜地看着宇文皓,伦家留了信的。 宇文皓还是瞪着它,舍不得骂瓜瓜,总得找个出气筒。 小神鸟趴在了地上,无精打采。 “你们夫妇,明日还是想想怎么安抚无上皇他们几个吧。”王妃没好气地道。 元卿凌又怔了一下,“怎么了?” 王妃悻悻地道:“她到了那边,差点闹出人命了,没了时空禁锢,祈火的封印失效,她的能力滥用,烧了晖宗爷的房子,刚好他们几个在里头说话,被大火困住,命都差点交代过去了,亏得我和你伯祖父回来及时,这才救出他们,但是,也够可怜的,毛都烧没了。” “啊!”宇文皓和元卿凌震惊得很,心惊得很,后怕得很, 若是王妃回来不及时,瓜瓜岂不是弑了曾祖父他们? 宇文皓讪讪道:“她……年幼不懂事嘛。” “她是不懂事,但是本事大,你们得好生看着,三岁之后,必须交给祈火,不然的话,北唐不定什么时候被她烧光了。” “这就有些夸张了!”宇文皓说,他心里清楚的,但是,总不好帮着指责瓜瓜,瞧着孩子,如今多乖巧,吓怕了吧?这般想着,心里头不禁又软了几分,抱得也更紧了一些。 “行了,我走了,真乏了!”王妃说完,便起身走人了。 “慢走,王妃慢走!”元卿凌还在失神中,见王妃要走,慢一拍地起来相送。 王妃走后,夫妇两人抱着孩子,面面相窥。 这事闹得这么大,怎么收场啊? 宇文皓瞧着瓜瓜,她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想装无辜,反正闭着眼睛,打着轻鼾,细柔的皮肤泛着光泽,长睫毛投下了一排阴影,如蝉翼般静止,这天使一般的人儿,怎么会是小混世魔王呢? 而这小混世魔王,要开始了自己的人间实习了吗? 宇文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到了三岁真要给祈火带了,咱都不懂得这些,不知道怎么教她控制。” 但是,真的好不舍好不舍啊! 第1540章 都回来过年 这日议事完毕之后,宇文皓留了冷静言和红叶在御书房里说话。 他百般惆怅,长吁短叹,红叶和冷静言对望了一眼,又要造什么幺蛾子了? 他们私下相处,还沿用以前的模式,不是君臣,只是朋友。 所以,冷静言问道:“怎么了?” 宇文皓哀怨地瞧着两人,“老静,老红,不知道怎么地,我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哦?发现自己床笫之事力不从心了?”红叶挑眉,问道。 宇文皓拿笔扔他,“你才力不从心,你连对象都没有。” 红叶呵呵,淡淡道:“那你叹什么气?” 冷静言猜到了,施施然地喝着茶,“孩子们都长大了,离开他了,他不就觉得自己老了吗?” “不还有咱闺女吗?”红叶道。 宇文皓瞪着他,“是我的闺女,不是咱的闺女。” “一样,你的我的太见外,咱之间在这个事情上不必分得这么仔细。”红叶恬不知耻地说。 “这是原则问题!”宇文皓坚定地道。 冷静言道:“既然如此,再生便是。” “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想怎么样?” 宇文皓看着他们两人,“话说,你们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想着自己的大事了?” 红叶和冷静言齐声斥道:“狗拿耗子!” 说罢,又齐齐站了起来拱手 ,“公务繁忙,告退!” 不伺候怨妇! 宇文皓耷拉着脑袋回去找媳妇和闺女了,有这时间,多陪陪闺女才是正道。 但是,媳妇不要他陪,元卿凌今日去了肃王府,给那一群老人家测量血压,监测血糖,首辅去现代检查了一番,虽说没多大的问题,但是,他们仨则因为最近的吃喝放纵,血糖蹭蹭蹭地涨,血压也蹭蹭蹭地高。 到了肃王府,元卿凌觉得去了高级老人院。 好多老人。 安丰亲王夫妇面容保养得很好,但是年纪上已经是老人家,三大巨头除了不安分的心,也老了。 除了这五位,还有平南王宇文极,老昌王夫妇,常公公,喜嬷嬷,以及那一群不知道年纪的黑衣老者,整个肃王府,仿佛没几个年轻的。 所以,她才要举办这一次的义诊,为他们检查身体。 黑衣老者们,还是比较配合的,看到元卿凌怎样帮三大巨头测血压,他们就露出手臂排队。 这主要是因为王妃说过,只要配合检查的,等检查完毕之后,可以吃烤肉。 检查了一通下来,除了三大巨头有些小问题之外,其他人都比较健康,就是有些伤势旧患需要服药或者热敷处理。 在肃王府里住的老人,绝大部分都是上战场厮杀过的,战场上负伤,伤口处理不好, 例如伤及骨头的,草率处理了,之后痊愈了也不管,如今年纪大了,就多多少少有些不适。 并未有太大的问题。 无上皇很想念包子他们,和元卿凌叨叨了一会儿,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元卿凌告诉他,等过年接回来,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 无上皇还是抱怨了一阵子,亏得肃王府如今人多,他也就是偶尔想念重孙子们,很快就被拉过去热闹了。 元卿凌回宫的时候,在想着,幸好他们聚在一起养老,否则,这晚年该多孤独啊。 时日飞逝,大家都渐渐习惯了孩子们不在身边的日子,老五忙碌了起来,民心所向之后,便施行新策,去了一趟现代,除了学到一堆网络用语之外,还学了一些管理国家的策略。 教育,医疗,是重中之重。 所以,国中无战事,便要开民智,兴教育,改医疗。 医疗方面,有元卿凌和元奶奶做主导。 推行教育,是真的很难。 朝廷现在还没办法推行义务教育,只能是提倡读书改变命运,让更多的孩子投入到学习去。 他颁发了条例,以孩子入学为最大功绩,一个州府,如果入学率有百分之五十,那么吏部的考核则大大加分。 他成立教育部,专门负责监督各地教育情况,制定教学模式。 兴建学校, 是最艰难的一项。 朝廷没有这么多银子在全国兴建学校,通过民间募捐,朝廷和地方衙门联合出资,第一个目标,是每一个县都必须有两所朝廷开设的学校。 这是未来十年的计划,但前期比较艰难,朝廷任何的治策,颁布下去容易实施困难,尤其在教育上更加艰难。 北唐是农耕国家,虽说近些年开发经济,贸易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但是,百姓多半是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种出粮食,就不会饿肚子,所以,读书是有钱人家的玩意,穷人还是耕种吧。 这主要也是因为之前读书成本太高,各州府各县都有学堂,但学费高,师资参差不齐,有钱人家会请先生,毕竟给得起束修,世族大家里头,也会由公中举办学堂,学费一样很贵,且进去还都讲身份,商人子女有钱也进不去。 所以,朝廷说要让孩子们去读书,说学费比较低廉,但谁都没当回事,学费再便宜,能便宜到哪里去?还不如在家里多干活儿,多赚份口粮。 宇文皓知道困难,但是,要使得国力强盛,百姓开智是必须的事,思想停滞不前,则知识停滞不前。 宇文皓忙着,元卿凌也不见得空闲,医疗同样是重中之重。 夫妇两人忙得几乎是脚后跟不沾地,之前还说过一年能抽 几回去看看孩子,现在忙起来,才知道以前说的话,都是太过于天真了。 就这么昏天暗地地忙,腊月到了。 孩子们是在腊月二十左右放假,元卿凌便去了一趟,把孩子们接回来过年,本来是要把老人家和哥哥也接过来的,但是他们走不开,医生的假期太少太少,不可能走开半月一月的。 一家人分别了大几个月团聚,自然是乐融融的,五个孩子们上学之后仿佛懂事了许多,回来就十分乖巧地陪伴爹妈。 宇文皓原先还想着等他们回来,把瓜子去了现代的事好好算笔账,但是日子过去了这么久,加上难得重逢,见到这么乖巧的孩子,都舍不得骂了。 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过年的时候,本来是要接三大巨头他们入宫吃团年饭的,毕竟已经提前跟太上皇说了,太上皇也会回宫。 可到了年二八那天,元卿凌亲自去接,人家说不回去吃团年饭,就在肃王府吃。 最后,反而是宇文皓带着一家大小,诸位亲王带着一家大小,老明带着扈太妃他们也一同去了肃王府过年。 肃王府真是一个适合过年的地方,气氛到位,除了满园的灯笼之外,整一圈围墙上都先挂了炮仗,说是等守岁到子时,就开始燃放,孩子们自然都高兴坏了,就等着放炮仗呢。 第1541章 又烧了院子 等吃过团年饭,大家便聚在摘星楼里守岁。 摘星楼本来不大,人又多,黑衣老者大部分都蹲在围墙上,楼顶上也挤满了人,底下或喝酒,或吹牛,或争论,热闹得不得了。 孩子们和好多雪狼虎爷犬儿们一起,在外头奔跑,实在也进不来这里了,好在外头地方大,随便玩。 女眷们则在正厅里坐着,摘星楼的正厅也不大,女眷们聚在一起,把能坐的椅子都坐满了。 远处有炮仗声传来,隔壁府邸也是人声鼎沸,到处洋溢着欢喜的气息。 老明被围在人群中,说着他艰难的挖宝事件,他不敢埋怨安丰亲王,但是也想和老子儿子们有话题说,难得他们感兴趣,便说了一通。 本来是说着话的,不知道谁提议要舞剑耍拳,院子里便空出一块地方来,黑衣老者们先下场,剑法一点都不优美,处处充满了杀气,但是,竟叫人觉得无比的安心。 无上皇也和逍遥公过了几招。 当年无上皇曾经立誓,说文要超过褚小五,武要超过逍遥公,但最终的结果就是,文超过了学渣逍遥公,武超过了学霸褚小五,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算是文武都碾压了他们两个,臭屁了一阵子。 当皇帝和太上皇那阵子,他疏于 练武,是近这一两年才练起来的,和逍遥公打了几招之后,竟上瘾了,说是要跟儿子老明打几招。 大家都热烈地看着老明。 老明的脸当场就白了。 他站起来,汗颜道:“父皇,儿臣前些日子扭了腰,御医说宜静养,不宜动武。” “伤了?那就正好!”无上皇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把手中的剑一抛,自己回身拿了逍遥公的剑,“站起来,别像个娘们似的。” 老明慌忙接了剑,听得这话觉得少年时候的噩梦又开始卷土重来了。 少时,父皇总要求他文武双全,这点连他老人家都做不到,却偏这么要求他。 每年过年,父皇总会试他的剑法,只要说了这句话,他就一定被打得很惨。 老明觉得这个年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啊。 好歹是太上皇的身份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自己儿子孙子的面挨打呢? 但安丰亲王一句令下,“打,谁都不要留情,见点真功夫。” 他只能硬着头皮上来。 “换树枝,不要用剑!”王妃走了出来,飞身而起,折了两根树枝,拿剑去掉树叶,让他们换了手中的剑,“刀剑无眼!” 换了树枝的老明,脸更虚了,用剑的话,父皇还会手下留情不会真 伤了他,换了树枝,那还有什么顾忌的? 他又不敢真打,只有挨打的份。 果不其然,上场之后,基本就是被老子抡着树枝一顿缠打,腿上,身上,手臂上,肩膀上,脖子上,头上,脸上,但凡露了空的地方,少不了是要挨几下的。 安丰亲王喝了一声,“不能留手,见真章!” 被打得浑身疼痛的老明,听得这话,狠下心来,抡起了树枝便朝无上皇的脑袋抽过去,但无上皇圆圆的眼睛一瞪,他就吓得忙收势,劈空打在了旁边的槐树上。 但这就露了很大的空子,无上皇随即缠上来,就是一顿乱抽。 无上皇是趁着几分酒意,本想试试老明退休之后武功精进得怎么样的,殊不知出手就知道他弱鸡了,和他不敢还手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是真的武功不济。 无上皇便有些后悔了,毕竟在场有这么多小辈在,若丢了他的面子,也叫他心里难受,想退让几招,所以急缠打上来,目的就是让他看到自己顾不得防守,这个时候可以反击。 但奈何老明他就是不进攻,只一味躲着,弄得无上皇只好左脚绊右脚,故意摔在地上,算是败下阵来维护他的面子。 宇文皓忙地上前扶起无上皇,关切问道:“皇 祖父没事吧?” 无上皇摇摇头,见老明一脸灰白地站在原地不动,知道他丢了面子,便对老五道:“你跟你父皇过几招!” 老五这个孩子孝顺,知道让着他父皇,让他父皇捡回一点面子也好的。 老五欣然同意,但是,他却没有半点相让的意思,他主要是想帮皇祖父取回一点面子,因为皇祖父看着本来是要赢的,结果因为绊脚输了,他心里估计不好受,便想着帮他拿回个彩头,让他心里头舒坦一些。 所以,他拿了树枝起来,便冲父皇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串通给皇祖父一个下台阶,殊不知老明看在眼里,只以为他要放水,心头一暖,儿子懂事啊。 打起来的时候,宇文皓连连进攻,逼得老明节节败退,狼狈不已,众人都不忍心看,纷纷转头捂脸。 无上皇瞧得也是够难堪的,褚老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们三人,没有默契,一点都不心灵相通。” 无上皇伸开五指罩着自己的脸,褚小五说得对,他和老明没默契,老明和老五没默契。 战罢。 老明好伤心啊,他不想守岁了,想快点回梅庄。 老五很开心啊,这个年过得太有意义了,明年还要继续。 接下来黑衣老者们轮番上场,很快就 把这尴尬给刷上去了,只是宇文皓端着酒想跟父皇喝一杯的时候,父皇不搭理他,他觉得很莫名其妙。 守到了子时,鞭炮一点,巨响震天,红色的炮仗皮炸开,如一朵朵飞舞的木棉,鞭炮烧过的地方,满地喜红。 孩子们都开心得疯了,追着围墙追着鞭炮跑,包子抱着瓜瓜,跑得最快,瓜瓜笑得手舞足蹈,大家都追不上,只是站在院子里,听着炮仗震响,互相道恭喜。 “卧槽,着火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众人看过去,只见层层楼宇后,火焰冲天,烟雾迅速笼罩,鞭炮的声响也变得很异常,噼啪噼啪咚咚咚地炸着,仿佛炸了一堆的鞭炮。 宇文皓和元卿凌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对艰难的父母牵手急忙跑过去,同时发出了叹息之声。 着火的地方,正是昔日晖宗爷住的院子,院子都烧红了,瓜瓜在包子的怀中,使劲拍手,火光映照她粉稚面容,她笑得眉目都弯起来了,欢喜得恨不得到火场里去跳舞。 好不容易扑灭了火,大家都灰头土脸,望着烧得发黑的院子,觉得这年过得真是好艰难啊。 反正子时过了,夫妇两人想带孩子走,却被安丰亲王为首的人堵住,一步步逼近,“赔!” 第1542章 提前送过去 本来该发财的大年初一,却硬生生地赔了一笔钱出去,宇文皓好心疼,斥责包子几个没看好妹妹。 包子好生委屈,哪里知道妹妹忽然就点火了呢?那眼睛啾啾地冒火星,拦都拦不住啊。 但是,他们也没舍得叫爹去骂妹妹,妹妹一脸知道错的样子了,好可怜啊。 宇文皓抱着闺女,闺女把头缩在他的怀中,仿佛是真知错了,但是连续两次放火,他就算再偏宠瓜瓜,也不能这么纵容着,怒斥了瓜瓜几句,瓜瓜扁嘴哭了起来。 他冷下心,就是不哄,让她哭,瓜瓜见爹爹竟不若往日那般宠着她,哭着也没意思了,执着宇文皓的袖子,低低地说了一句,“瓜瓜知道错了。” 宇文皓却还是不理她。 元卿凌狐疑地道:“祈火不是说三岁才压不住吗?怎地现在两岁都没到,就压不住了?之前去了现代,没了时空禁锢才放的火,现在回来这里了,还是放火,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宇文皓瞧着她,“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元卿凌叹息,“可能要提前送过去了。” 宇文皓沉默了半晌,道:“会不会是一场意外呢?” 元卿凌看着他,“我欣赏你这么乐观,但是,看情况你猜测错了。” 她握住他的手,劝道 :“其实,你可以这样想,早一些送过去,也能早些回来,是不是?” “话是这样说,但这么小的孩子就离了爹娘,太可怜了。”宇文皓知道送去是在所难免了,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这么说。 元卿凌瞧着瓜子,感受着她的情绪,一点都不觉得她认为自己可怜,相反,瓜子想跟哥哥们在一起多过跟爹爹在一起。 这话自然不能说,太伤老五的心,他接受不来。 只是他也得慢慢接受,他的六个孩子,心性,心智,智商,情商都要比其他孩子高出许多,许多,这就注定他们会早早地离开父母,进入他们想要闯荡的领域里。 再不舍,也是要放手的。 晚上,一张大床,一家八口睡在一起,孩子们睡得东倒西歪,早过了睡觉的时间,加上玩疯了,入睡之后都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宇文皓和元卿凌没睡,坐在床头上,执手依偎,看着孩子们的睡容,不久之后,孩子们又要回去上学了,相处的日子如此短暂,孩子们不知道珍贵,他们却懂得,也舍不得浪费相处的每一分一秒。 第二天,夫妇两人顶着熊猫眼,给孩子们派发了压岁钱,孩子们闹着说要去肃王府磕头拿红包,他们都不敢去了,昨晚才烧了人家院子,今天怎么好 意思带孩子们去磕头? 小财迷汤圆顽强地道:“爹爹,就是因为赔了一大笔钱,咱今天才更应该要去,争取把钱磕回来。” 宇文皓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这方法很好。 于是,不要脸的一家人又去了肃王府。 肃王府已经收拾干净了,诸位亲王也都带着孩子们过来磕头,正厅里坐了一群人,孩子们排着队,鱼贯而入,会说话的孩子总归是占便宜的,逗得老人家十分开心。 老昌王夫妇家财丰厚,用一个箩筐装着金瓜子和金叶子,磕头之后,便让孩子们自己去拿,一双手能拿多少拿多少,五个孩子恨不得长出几双手来,多抓几把。 平南王也准备了好多大金猪,一个孩子脖子上挂一块,沉甸甸的,坠得孩子们都直不起腰来。 宇文皓看着,好生羡慕,恨不得把脑袋也伸过去让平南王挂金猪。 到了正月初十,要把孩子们送回去上学了。 这一次,宇文皓和元卿凌两人都去,朝中的事暂时交给冷首辅。 宇文皓这一次去,主要是想见见祈火和月儿,想问问瓜子怎么回事了,不是说压制了吗? 徐一以要护驾为理由,跟着前往。 曾经怕那个时代,但是,回来之后心心念念,还是想去一趟啊。 到了现代,与岳家相聚 之后,便邀约了祈火夫妇出来说话。 听得瓜子放了火,烧了肃王府的院子,祈火也显得很吃惊,抱过了小瓜子细细地看了一下,道:“可能你们要提前把孩子给我了。” 宇文皓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他这样说,还是很难受,很不舍,问道:“就没别的法子了吗?你不能再封压一次吗?” “不行,她的能力见倍增长,只这么压着迟早还是会出事。” 宇文皓无措地看着元卿凌,“那怎么办?” 元卿凌心里也不舍,看着瓜瓜静静地躺在祈火的怀中,那乖巧纯净的模样,心里头就有些揪痛。 她握住宇文皓的手,“先别急。” 祈火的夫人月儿道:“孩子交到我们夫妇的手中,你们可以放心,她在你们身边是什么待遇,在我们身边也是什么待遇,委屈不了她。” 月儿温柔的话,叫人莫名信服,宇文皓轻声道:“我倒不是担心会亏待了她,只是,舍不得啊。” “谁叫你们生了一个不凡的女儿呢?”月儿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瓜子的脸颊,眸子里也有宠溺之色,从知道这孩子要跟在他们身边开始,月儿就很大期待,期待着她能快些到来,“而且,她的能力不可估量,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宇文皓把闺女抱了回 来,紧紧地抱在怀中,“我们先回去商量一下吧。” “可以。”祈火并未刁难,见他实在难过,便宽慰道:“其实,你们也没必要这样,一年我会带她回去两次,一次陪你们住一两个月,你们若得空也可以来看看她。” 宇文皓知道祈火已经很体贴了,可这个时候还是没办法马上把孩子就交给他。 告别之后,回了家中,一家人商量这件事情。 元教授知道女婿心里的不舍,承诺说一个星期会去看孩子一次,如果祈火允许,还能接过来他们这边住,孩子会一直有亲人在身边。 五个哥哥也承诺会照顾好妹妹,而且,妹妹在这里他们会更开心,妹妹也会开心。 汤圆甚至抱着宇文皓说:“就算让妹妹选择,妹妹也希望留在我们身边,她喜欢我们,多过喜欢爹爹的。” 巴掌落在汤圆的屁股上,宇文皓气结,“谁说的?” “不信你问妹妹!”汤圆不服气地道。 瓜瓜躲在宇文皓的怀中,眨了眼睛,汤圆哥哥这傻孩子! 宇文皓没敢问,就怕瓜瓜说喜欢哥哥不喜欢爹爹。 不过瓜瓜却很懂事,伸手抱着宇文皓的颈脖,奶声奶气地道:“喜欢爹爹!” 宇文皓狂喜,使劲亲了瓜瓜的额头几下,女儿到底是贴心的小棉袄啊。 第1543章 他们都在长大 但再狂喜,也知道瓜瓜其实在这里很开心,她一直都很喜欢缠着哥哥,去年哥哥们刚离开北唐的时候,她还不开心了一阵子呢。 汤圆其实说得对,瓜瓜喜欢和哥哥在一起胜过留在他们身边。 他就算再想抽时间来陪伴孩子,但朝中的事繁忙,有时候忙起来,瓜瓜都没办法见他一面,只能等她睡着了,他晚上归去才能见见她。 晚上和老元商量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把瓜瓜留在这里。 他知道女儿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她需要学会怎么控制她的能力,而且,女儿想和哥哥们在一起,他希望女儿开心的,再不舍,还是只能说服自己。 毕竟,一年还能回去两次,一次能住两个月,也就是一年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和孩子在一起。 就这样,瓜瓜和神鸟留在了现代,夫妇两人带着大包小包的徐一,孤独地走了。 不舍,不舍,还是不舍。 走的时候,元卿凌哭了出来,宇文皓也想哭,鼻子好酸,好难受啊。 回到镜湖,心空荡荡的,他执着元卿凌的手,难过地道:“我们生了六个孩子,却没有一个在身边。” 元卿凌听了这话,放肆地哭了一场,因知道老五一直都舍不得孩子,她 没敢轻易地表现出不舍来,可他这么一说,心里的防线就分崩离析了,哭得收不住。 最终,还是宇文皓抱着她安慰了一番,才止住了哭。 徐一也有些难过,他也好舍不得公主啊。 回到京中,难过了几天,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随着时间飞逝,本以为没有孩子在身边,他们会过得十分艰难,会缺失一半的心。 但是,他们竟然慢慢地就习惯了,且还多出了很多时间过二人世界,往日忙完,都是急急忙忙去带孩子,陪孩子玩耍,等瓜瓜睡着了,他们才回寝宫,可那会儿已经夜深了。 但现在回到啸月宫,时间仿佛多出了很多很多,吃完饭之后,可以去散步,游湖,聊天。 尤其是喜欢游湖,记得以前想去游湖,总是会出点幺蛾子的,但现在却没有这些意外发生了,他们可以一整夜都在小舟上,看着月亮,看着星空,聊聊孩子,聊聊白天发生的事情,甚至,说说情话。 等到暑假的时候,孩子们回来,整个皇宫一下子热闹起来,瓜瓜在祈火的陪同之下也回来了,不过短短几个月,瓜瓜像是长大了很多,会说好多好多好听的话来哄爹娘开心。 她会玩火,手指捏着一团火,飞出去,但 随即又能收回来,老父母看到她这么表演了一番,大为欣慰。 祈火说:“小瓜很聪明,学得很快,才几个月,已经能控制火苗了,很快,她能控制更大的火焰。” “那就好,那就好,依照你推断,她什么时候可以出师?”宇文皓殷切地问道。 “七八年吧。”祈火说。 宇文皓不由得失望,“还要七八年啊?但这几个月下来,她都能控制火苗了,怎么还要七八年啊?” 祈火道:“你以为这么容易吗?火焰小好控制,但是随着火焰越大,难度也就越大,七八年能控制好,已经是超好的成绩了,也不排除十年以上甚至百年以上的。” 宇文皓咂舌,“百年?疯了吗?” 一个人能真活百年啊? “有什么稀奇的?我也几百……反正,很难很难,没你想得这么容易,但徒儿确实很聪明。”祈火道。 宇文皓转而求其次,“那你能不能在这里住下来?住个十年八年的。” 祈火瞪大眼睛,“我疯了才在这里住呢?这里没有网购没有外卖没有游戏,那么落后,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啊?” 北唐皇帝宇文皓拉长了个脸! 落后?能不落后吗?这都不是一个时空。 若跟其他国家比,哪里落后了? 他没敢说祈火,如今自己的女儿在人家的手中,只能讨好不能得罪。 孩子们住了一个月,就要回去了,因为他们已经定了去旅游的机票,元家父母和元哥哥轮流带孩子们去玩,去见识这个世界。 所以,本来差不多两个月的暑假,只能留一个月。 孩子们走了之后,又盼着年底寒假了。 教育和医疗的事,渐渐地上了轨道,但管理一个国家,诸事繁琐,宇文皓还是忙,倒是元卿凌空闲了下来。 寒假,孩子们又回来了一趟,这一次留在这里过年,瓜瓜比原先高了一些,下巴尖了些,训练辛苦,可见确实如祈火所言,难度增大了。 点心和饮料他们五个也比之前沉稳了许多,尤其包子,渐渐地有了兄长的风范,管理几个弟弟十分妥帖,弟弟都听他的话。 除夕守岁,瓜瓜没有再放火,倒是表演了一场火焰控制,看得肃王府的一群老汉们眼睛都移不开了,真是天才啊。 神鸟毛色比原先好看多了,开始渐渐呈现火红色的尾巴,在瓜瓜表演了之后,神鸟也围着肃王府盘旋了一圈,尾巴散开,像拖着一道火焰,十分的好看。 如此寒暑往来几次,瓜瓜迎来了七岁的生日。 七岁的瓜瓜,一米 二高,出落得十分漂亮,凤眼渐成,五官像极了元卿凌。 点心他们已经长成了帅帅的少年,正处于变声期,身体也仿佛在这一年里拔高了许多。 明年,他们将参加高考,一路跳级的天才,成为了广市闻名的学生。 可乐和七喜倒像是没什么异能似的,按部就班地读小学,可宇文皓和元卿凌心里都清楚,他们两人其实要比点心们更厉害一些,小小年纪,如此低调,可见情商极高。 他们都在前赴后继地长大。 但肃王府的人,也在慢慢地变老。 元卿凌一直很紧张他们的身体,每个月都会去检查,她尽一切的努力去留住他们。 在元卿凌的努力之下,他们改掉了很多坏习惯,例如少吃烧烤了,尽量少喝酒,尽量少抽烟。 他们会运动,散步,会练武,晚年,他们活得生机勃勃。 孟悦出嫁了,嫁给曹御医的嫡孙,夫妻两人有共同兴趣,共同爱好,十分恩爱。 孙王妃到底没多生一个孩子,孙王妃也放弃了,她说不愿意像容月之前那样。 阿四怀上了第二胎,徐一很紧张。 顾司和元卿屏第三个孩子出世了,是个儿子,顾司很开心。 冷大人还是没成亲。 红叶还是和他的猴子在一起。 第1544章 过继给冷大人的孩子 冷大人的婚事,在这几年里提了几次,最后总是以很诡异的借口推掉。 第一次说家里的围墙无端倒塌了,说这是不祥预兆,或许是上天警示,大业未成,不能成家。 第二次,冷夫人刚找了媒婆,还没来得及去说亲,冷大人就发了高烧,连续烧了三天,他说时机没到,不能逆天而行。 第三次,府中的老狗死了,冷大人说要守丧,三年不宜成亲,这可把冷夫人气得够呛,拿了棍子满园追他跑,说是要打死他。 第四次更离谱,早上起来的时候眉毛无缘无故被剃了一半,眉毛代表着运数,不必说,自然又是他不宜说亲的借口。 冷夫人放弃了,把他赶了出去住他的首辅府邸,恨恨地对他说:“你就打一辈子的光棍吧!” 冷大人叹息,“看来,这是儿子的命了。” 他搬到首辅府邸之后,冷夫人已经不再折腾他的婚事,而是看看族中有哪个孩子比较聪明伶俐,过继他膝下,不至于无后。 她亲自去问了冷静言,冷静言本也想说不愿意,但冷夫人就一句话,“你若不愿意,为娘回去就上吊!” 冷静言又是叹气,“那一切就由母亲安排吧!” 冷夫人从族中给他挑了一个五岁的男孩,这孩子也是命苦,上 头有三个哥哥,父亲在怀着他的时候没了,祖母便说他脚头不好,带晦气来的,对他很不好。 娘亲去年也得病没了,他的日子更难过,五岁的孩子,瘦得像三岁的孩子一样,皮包骨,浑身脏兮兮的。 冷夫人本来不是属意他的,只是听得族中的老人说这孩子的事,不禁就动了恻隐之心,想前去捐助一些,可见着孩子之后,她就没办法移开眼睛了,这孩子,太苦太苦了。 她便提出要把这孩子过继到冷静言的膝下,孩子的祖父母听得这话,求之不得啊,当晚就亲自送到了首辅府去,丢下就走。 本来过继是要办一些手续的,冷夫人是想着把手续办完才接孩子回来,殊不知人家直接丢了孩子到首辅府,气得冷夫人都骂娘了。 她亲自到了首辅府中,给孩子洗得干干净净,叫裁缝给孩子做衣裳,但量身定做,总要一两天才有衣裳穿,冷静言便入宫一趟,问元卿凌要七喜可乐他们昔日的旧衣裳。 元卿凌得知冷大人收养了孩子,又听得说这孩子瘦得很可怜,便让冷静言翌日带他入宫,给他检查检查,该补就补,该养就养。 冷静言对这孩子还没什么感情,但是,那皮包骨的脸颊上,嵌着的两颗惶恐的大眼睛, 还是让他心疼了,亲自带了他进宫去。 五岁的孩子,一直关在内院,不知道外头的人和事,也不知道在他面前的便是尊贵的皇后,只觉得元卿凌笑容亲和,他便下意识地想躲在元卿凌的身边,反而有些惧怕冷静言。 孩子严重的营养不良,头上长了虱子,长了脓疮,伸手碰他,他就疼,躲,冷静言斥他,“坐好不许动!” 冷静言面容比较淡漠,说话也比较威严,孩子怕,不敢动,但一双眼里含着泪水,身子颤抖得要紧。 元卿凌抬起头看冷静言,“你出去!” 冷静言只好出去。 元卿凌哄了他一下,又给他拿着点心们以前的玩偶,细细给他刮了头发,清理了头上的脓疮,孩子一直咬着牙,没敢再喊一句痛。 清创到底是痛得难受,最后清理完了,孩子才落下了一滴眼泪,随即就倔强地收住,尤其看到冷静言再度进来的时候,他颤抖着身子,死死咬住嘴唇,惊慌的眸子马上就垂下了。 "起了什么名字?"元卿凌问冷静言。 “没送过来之前,说是叫强子,送过来之后,名字是要改的,一时还没想好!”冷静言道。 “嗯!”他曾经是国子监祭酒,学问好,会给孩子起一个很好的名字。 冷静言却 看着她,“皇后给他赐名?蹭点皇家福气,这孩子以前苦!” “我?”元卿凌怔了怔,孩子的身世,昨天冷静言进宫拿衣裳的时候便说了,她听了也难受,她特别心疼孩子。 “皇后福泽丰厚,给他起个名字,算是他头一份福气。”冷静言说。 元卿凌一时也没头绪,恰好宇文皓回来了,听得说要给孩子起名,便随口道:“那就叫冷鸣予吧,志向高远,一鸣惊人,予也有赐予的意思,朕起名字有一手的。” 冷静言淡淡地看了孩子一眼,“还不跪下谢皇上赐名?” 孩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他不知道皇上赐名是多大的福分,只是怕冷静言。 宇文皓伸手拉了他一把,温和地道:“别怕,你爹一点都不可怕,他对人很好的。” 孩子往后缩了缩,站在了元卿凌的身边,他始终还是怕人。 冷静言带了孩子回府,孩子还是一味躲着他,畏畏缩缩的,让冷静言很生气。 冷夫人本来想喊他们回府住,但是之前撵他出来,如今倒是拉不下面子叫他回去,她又不能马上带孩子走,这孩子既然是过继到了他名下,总得要跟他亲近才是,否则往后谁给他养老? 冷夫人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自己养老的事都没解决 ,倒是担心他以后没人养老。 如此过去了一个多月,孩子还是怕他要紧,甚至整日都不能发一言,若不是之前听过他说话,府中的人都要以为他是哑巴了。 这天红叶过来找冷静言,冷静言叫人把冷鸣予带出来,让他见一下客人,别再躲着藏着。 冷鸣予还是畏畏缩缩地出来,但看到红叶肩膀上的猴子,他眼底露出了喜欢之色,虽没敢接近,可也没再躲着藏着,好几次巴巴地看着猴子。 冷静言见状,便道:“红叶,借你家猴子给我几个月吧。” 红叶看出冷鸣予喜欢猴子了,挑眉瞧着冷静言,“你就是凶得很,孩子才会怕你,你别一天到晚板着脸,猴子不能借给你,它和我不会分开住的,我得空可以带它来。” 冷静言淡淡地道:“那你何不干脆过来住?” 红叶微怔,瞧着他,“你邀请我过来住?” “反正你也孤身一人,但随便你,想来就来,不想来不勉强你!”冷静言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 红叶还是喜欢孩子的,他说:“我过来可以,孩子得认我当干爹!” “随便!”冷静言看着红叶,淡淡说,但转了头去,眉目里有几乎不着痕迹的欢喜。 红叶抱着猴子,垂下眸子,也有莹莹光芒被敛藏起来。 第1545章 镇国公主 瓜瓜八岁这年,回来办了生日宴会。 师父祈火和师娘月儿陪同她回来的,五个哥哥也一道回来,包子他们七月要参加高考,但是他们一点都不紧张。 什么名校,那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吗?早两年就可以了,但是,好歹给妈妈留点面子,不能比妈妈当年强太多才好。 生日宴会办得比较低调,邀请了亲朋好友们带着孩子来,虽说瓜瓜去了现代,但是和同龄的这些孩子们感情还是很好,因为她一年回来两次,回来就和大家玩儿。 阿四生了二胎,是个儿子,孩子出生才两个月,长女糖果儿负责带弟弟,也跟瓜瓜显摆有弟弟了。 顾司的秀姐儿也有了弟弟,袁咏意年前刚怀上,如今肚子已经很大了,宝姐儿跟瓜子说,她也马上要有弟弟了。 瓜瓜笑着,表现出一点都不羡慕的样子,但是,她也想有弟弟啊。 八岁的瓜瓜,性子很沉静,像极了以前的元卿凌,也像极了她的师娘月儿。 但是,这沉静的外表有一颗怎么样的心,没多少人知道。 瓜瓜第一次见到冷鸣予,他跟在红叶的身后,手里抱着猴子,虽然还是很怕事,但是练武半年了,比刚来的时候好很多。 可他不合群,只跟猴子玩。 瓜瓜站 在他的面前,“红叶叔叔的猴子怎么给了你?” 他看着瓜瓜,不说话,有些防备。 “你叫什么名字?”瓜瓜问他。 “冷鸣予,皇上赐的名字。”他说。 瓜瓜淡笑,“我爹起的?” 冷鸣予看着她,“你爹?你爹是皇帝?” “嗯!”瓜瓜瞧着他尖瘦的下巴,“你是谁的弟弟?” “我没有姐姐,没有哥哥!”冷鸣予退后一步,他现在知道皇帝是什么了,他六岁了。 瓜瓜眸子一喜,“那太好了,记住,我就是你的姐姐、” 她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郑重地道:“以后,我会保护你!” 冷鸣予摇头。 瓜瓜略沉了脸,“你不愿意?” 冷鸣予的神色有些固执,“爹说,我练武了,要保护其他人,我不需要其他人保护我。” “那你以后保护我,我是你姐姐!”瓜瓜说。 冷鸣予看着她。 “叫姐姐!”瓜瓜也看着他。 冷鸣予没有叫,退后一步之后,转身去找干爹红叶。 瓜瓜转身进去,抓了很多零嘴儿,跑出去一股脑地塞给冷鸣予,“吃!” 冷鸣予平时不吃零嘴儿,因为府中基本没有,但他喜欢吃,他拿了糖果慢慢地放入嘴里,眼底慢慢地盈着暖意,看着瓜瓜。 “叫我姐姐不? ”瓜瓜问道。 冷鸣予瞧了瞧四周,见无人,声入蚊蝇般喊了一声,“姐姐!” 瓜瓜笑了,拉着他的手腕,“走,我们去告诉其他人,你是我弟弟!” 一通显摆下来,大家都知道瓜瓜有一个弟弟了,大家都笑,冷静言也笑着对冷鸣予道:“那你要好好练武,以后长大了要保护姐姐!” 冷鸣予重重地点了头,“是,父亲!” 冷静言不过一句戏言,但冷鸣予记在了心头,往后他的任务就是要好好地保护姐姐。 就在瓜瓜八岁生日这天,宇文皓忽然下了一道旨意,册封瓜瓜为朝阳镇国公主。 瓜瓜抱着神鸟,穿着红色的凤凰长裙,站在廊下微微笑着的,八岁的孩子,有了颠倒众生的容貌,气度也一改方才的调皮,变得沉稳雍容。 镇国公主,当之无愧! 生日宴之后,宇文皓和女儿在御花园里散步消食,元卿凌则跟包子们谈谈高考的事,传授点经验。 一年才回来两次的瓜瓜,就这么一下子长大成八岁的小姑娘了,执着女儿的手,瞧着她沉静姣好的侧脸,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又过得太慢了。 她长大了,却还没能正式回来他的身边。 “师父说要多久才能回来?”宇文皓温柔地问道。 “后年!”瓜瓜靠在父亲的身边,长裙扫过地板,金线浮动。 她的声音很轻柔,很温和,一点都不像今日跟冷鸣予说话时候的模样,也不像她跟其他小姐妹们相处的模样。 她对父母,总是会下意识地有一层伪装,爹爹喜欢她乖巧听话,那她就做出乖巧听话,成熟稳重的样子来。 这样,爹爹才会对她放心。 “后年,后年你就十岁了!”宇文皓这一下恨不得时间过得更快一些,巴不得女儿就长留在自己的身边。 但是,想到女儿回来就十岁,等再留个七八年,又得说亲了,心里就难受。 千辛万苦得来的掌上明珠,没陪着自己多少日子,便长大了。 “学习怎么样啊!”宇文皓问道。 “科科满分!”瓜瓜还是忍不住有些眉角飞扬的。 宇文皓也笑了,欣慰也骄傲,“真好!” “那等你回来,不能念书了。”宇文皓又想到这点,觉得有些懊恼。 瓜瓜说:“无所谓,该学的,我都学了,且往后想要再学,也有法子,一年去两个月就好,不必入学,自学也可以!” “你说你们怎么能那么聪明呢?” 牵着女儿的手,上了凉亭,感受着清爽的夜风吹袭,宇文皓看着她,张开双手,“来,爹 抱一下!” 瓜瓜投入爹爹的怀中,这才有了一丝小女儿的娇憨,撒娇道:“爹爹,我可想你了。” “爹也想你,但好在,还有两年,两年之后,你就能回到爹爹的身边了!”宇文皓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拍着女儿的后背,思绪有些恍惚,仿佛不久之前,这女娃儿还在襁褓中,一下子,就这么大了。 瓜瓜眸色有些躲闪,半晌,抬起头看着宇文皓,“爹爹,我听太祖父说,若都城是封给我的,是吗?” “嗯,但你放心,等你哥哥读完书回来,他会替你管理的,你只管数银子就好!”宇文皓说。 瓜瓜甜甜一笑,“好!” 又过了一会儿,“那我能去一趟吗?好歹知道我的封地是怎么样的。” “那地方乱得很,你去做什么?”宇文皓蹙眉。 那五座城池,虽说有扈大将军和老三在管着,可到底是从北漠手中拿过来的,没个几十年,不会归心。 瓜瓜说:“就是去看看嘛,您放心,我不是现在去,等我正式回来之后,我才去一趟。” 宇文皓对女儿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听得女儿真想去,便沉思了一下,道:“也可以的,到时候爹爹北巡,陪你一道去!” “……好!”瓜瓜心里头却自己有了主意。 第1546章 瓜瓜的若都城 瓜瓜生日宴之后三天,老三魏王才抵达京师。 他入宫见驾,君臣之礼行过之后,就开始埋怨宇文皓,说他去信迟,害得他疾驰回京,还是错过了瓜瓜的生日宴。 宇文皓见他摆出兄长的威严,只能是笑着赔罪,说本来就没打算大办的,只是去信告知他而已,没让他着急回京。 魏王愠道:“我多久没见我侄女了?还说不让我回京,我不得跟你急啊?” 多年风沙侵蚀,魏王的眉角已经起了皱纹,黑红的脸,五官倒是越发坚毅冷峻,因为偏瘦,眼睛很大,日夜赶路导致眼底红血丝满布。 一身玄色披风,一抖,便是风尘仆仆,不拘小节地坐在椅子上,还竖起了一只脚,可见在边城已经养成了随意不羁的性子。 宇文皓吩咐穆如公公,“去把公主请来,便说她三伯父回京了。” 穆如公公福身去,没一会儿,瓜瓜便牵着穆如公公的手进来。 她对穆如公公很好,很喜欢这慈眉善目的老头儿,每一次回来,总少不了公公的礼物,公公对她也是疼到入心去的。 见到魏王,瓜瓜特别开心,急忙便上去福身行礼,待魏王牵着她的手,欣慰地打量她的时候,她才调皮地吐了一下舌,“ 三伯,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 “我瓜籽儿长大了,长得这么好看了!”魏王心满意足地看着她,这一路的辛劳,在看到她笑容的时候,全然消失了。 “伯父!”瓜瓜从袖袋里头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了魏王,“这是我给您带的礼物,您看看是否喜欢!” 魏王笑了起来,“哟,三伯还有礼物啊?得瞧瞧是个什么东西。” 他打开了盒子,盒子里头躺着一副墨镜,他拿在手中,却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问道:“这是什么啊?” “三哥,是墨镜,别这么没见识!”宇文皓嫉妒得很,此番瓜瓜回来,就给他送了一个打火机,没想到给老三送了一副墨镜,这可是好东西。 “墨镜?”魏王可真没见识,拿着墨镜比划,却不知道放哪里合适。 瓜瓜笑着帮他戴起来,“这是戴在眼睛上的,您终日在边城,日头毒,风沙大,吹得您的眼睛都红了,戴了墨镜,眼睛就能舒服一些。” 她牵着魏王的手走到御书房外,明晃晃的日头在照下来,魏王抬起头来竟不觉得刺眼,他大喜,“哟,这倒是个好东西,好东西啊!” 瓜瓜朝他脸上吹了一口气,“您看?风沙是不是就吹不进眼睛里 头了?” “对,对,真好,这玩意好!”魏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到处瞧着,越发地欢喜,跑了回来一把抱起了瓜瓜,“还是我瓜籽儿知道疼伯父。” 宇文皓脸都黑了,快快走了出来,“三哥,孩子大了,不能总是抱她,快放下来,都八岁了,还抱着成何体统啊?” 魏王回头看他,惊奇地道:“老五,你的脸真黑啊,你整个人都好黑啊,哟,穆如也黑!” “那是因为你戴了墨镜,土包子!”宇文皓走了过去,摘下他的眼镜,“别戴了,放好!” 魏王伸手夺了回来,放在盒子里头藏在袖袋中,才从背上解下背囊,从里头取出一把小小的袖箭机关,戴在瓜瓜的手腕上,道:“这是机关暗器,扣动按钮,就会飞出小箭,可好使了。” “她是姑娘,你给她送武器做什么啊?”宇文皓道。 瓜瓜却特别喜欢,打开研究了一下,发现这小小的盒子里头,装着几十枚比牙签还小一些的箭,通体漆黑,十分精致。 “多谢伯父,我可喜欢了!”瓜瓜挽他的手臂,“伯父,我带您吃好东西去,您跟我说说若都城的事,好吗?” “行!”魏王一口应下,丢下宇文皓和瓜瓜便去,走 了几步又停下来,带上墨镜,傲娇地回头瞧了宇文皓一眼,这才和瓜瓜扬长而去。 宇文皓气结,瞧着穆如公公,穆如公公急忙便福身,“奴才要去伺候公主!” 说完,也丢下他走了。 “过分了!”宇文皓哼了一声,进去批改奏章。 瓜瓜给魏王上了一壶酒,把伯父灌得五六分醉,再把若都城的事盘得差不多。 若都城的领主是瓜瓜,府邸已经建造起来了,周姑娘带着一群娘子军平乱,但是,若都城确实比较复杂,比其他城池都要复杂一些,主要是欺负城中一群女子,附近几座城池的流寇,还有本土作乱的北漠人都涌到了若都城,周姑娘如今还比较吃力,但他这两年也有支援,暂时能控制局面。 只是,还有一个变数。 那就是与若都城北边交界的金国,这两年也派人来犯若都城,声称若都城本来是他们的国土,百余年前被北漠抢了去。 这金国本来是北边一带的游牧民族,和北漠对立的,五十多年前,安丰亲王打北漠的时候,他们就迅速聚合起来,成立了金国,但是当时整个金国的人口才五十几万,五十年过去之后,人口竟高达四百多万,已经渐成器侯,且金国国土 矿产丰富,大月国跟他们购买矿产,有生意往来,短短几十年,金国富裕了,繁荣了,国力也强盛了。 本来金国一直都比较低调,但是,金国皇帝前两年驾崩了,小皇帝继位,护亲王监国,开始收复当初的失地,他们如今的重中之重,便是要夺回若都城。 且从两年前开始,他们就开始在望州城建都,要把都城迁到与若都城邻近来,望州城与若都城,仅仅是一河之隔,而估计两年之后,他们就可以迁都了。 瓜瓜听了之后,有些向往,“我真想去若都城走一走啊。” “你想去?那不着急,等过几年你长大了,伯父带你去!”魏王说。 如今肯定是不能去的,比较乱。 “嗯,好的!”瓜瓜笑着,又问了一下周姑娘的事,魏王赞赏了她,说她确实是勇将一名,可以大用。 为了让瓜瓜放心,魏王道:“周姑娘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你,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以后不会臣服你的,她只是帮你暂时管着若都城,伯父这两年或许不能经常去了,边城事多,其他几座城池也需要伯父来回奔走,等金国真的迁都过来,伯父会亲自进驻,为你肃清乱党和金国的野心。” 瓜瓜笑笑,“好!” 第1547章 安王也回京了 魏王和瓜瓜说了半天的话,才回到御书房跟宇文皓说起边城的情况,顺带也提了一下若都城。 宇文皓开始也没大把金国放在眼里,但是,听老三说金国有意要夺回若都城,他重视了起来,“需要用兵吗?” “我觉得暂时不必,暂时不能再用兵,金国也只是吼几嗓子,他们也不敢轻易用兵,他们迁都也是迫不得已的,如今他们都城连年被风沙侵蚀,迟早是要搬到望州城的,他们心里有数,如今还不是北唐的对手,所以,只会做一些渗透工作,让若都城的百姓与我们作对,管治起来,有些困难,但这个需要时间,三五十年之后吧。” “那行,辛苦三哥了!”宇文皓也知道几座城池的情况比较复杂,若都城其实不算十分重要,重要的是其他四座城池,那才真真是抵挡北漠的一道屏障。 若都城偏了些,倒是矿产资源十分丰富,等北唐发展起来,再大肆开发,如今先小打小闹,为瓜瓜谋取点银钱,毕竟,若都城是她的。 魏王回京三天,安王夫妇也带着安之姐儿回来。 安王这两年身体不好,断臂的伤口总是溃烂,在江北府看了许久,都没能好,尤其最近几个月,高热低热不断,安王妃劝了他好几次,让他回京 治疗,但是他就不愿意。 这一次魏王回来了,说是给瓜瓜过生辰,安王妃便以此为借口,劝说他回京见见侄女,且这两三年都没回京,也该回去给无上皇和太上皇请安了。 安王思前想后,叹了一句说自己或许活不久了,也该回去看望一下无上皇和父皇母妃,便收拾了行囊,本来是和魏王前后相隔没多久出发的,但他路上因病情耽误了,才晚了几天。 到了京城,安王就又开始发烧了,请了京中的大夫去看,大夫说他的伤口总是磨着,所以发炎不能好,必须要下重药才能治。 但是,创面已经溃烂,撒了药粉上去,当晚不止没见好,伤口好发痒,痛,流血水,到了翌日早上,伤口竟是肿起了一大块,到肩膀和脖子附近也都肿了起来。 连忙传了大夫过来,大夫见状也吓坏了,说用的是最好的金疮药,怎会不见效呢。 安王妃急劝他,说请皇后看看,安王摇头,白着一张脸说:“还是入宫请旨,宣御医吧。” 他没敢张这个嘴,虽然知道元卿凌或许会给他医治,但真没脸去求。 安王妃知道他怎么想,借口说进宫请旨找御医,但实际上去找了元卿凌。 元卿凌听得说是旧伤口,就有些奇怪,“旧伤口不是已经 痊愈了吗?怎么又给磨损了?” 安王妃叹气,道:“他见三哥的铁臂好用,和正常的手臂一样,能使剑,他研究了许久,想着弄一个,结果套上去之后,总是磨损皮肉,他以为这个是正常的阶段,殊不知越来越严重,到最后,皮肉都溃烂了。” 元卿凌道:“那我亲自去看看吧,反正一会儿我也要带孩子们出去拜见无上皇,也是要出宫的。” 安王妃感激地道:“太谢谢你了。” “说这些话做什么?太见外了。”元卿凌回屋去拿了药箱。 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加上安王如今在江北府,也担任了戍守边关的职责,于公于私,都不可能不管。 元卿凌带着孩子们和安王妃出宫去安王府,瓜瓜对安王没什么大的印象,这些年安王很少回京,便回京也没遇上瓜瓜回来,但她知道安王在江北府,也听穆如公公说过他以前的事,对这位伯父,总是有些好奇的。 安王没想到元卿凌竟然亲自出宫来为他治伤,愕然之下,再看到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几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陪着元卿凌一同进来,那场面还是有些震撼的,尤其他们一同行礼,喊他伯父的时候,他不禁眼底微红了起来。 “孩子叫你,怎么不应人呢 ?”安王妃轻轻推了他一下。 安王连忙回神,忙地应了一声。 “好,你们先去玩吧,妈妈一会儿就来!”元卿凌打发了孩子们去。 瓜瓜却贴心地问了一句,“伯父,您不舒服吗?您脸色很差,注意身体。” 安王怔了怔,看着瓜瓜温和白净的面容,这小姑娘眼底透出的光芒,都是叫人暖心的,他由衷地道:“伯父会注意的。” 孩子们退出去之后,元卿凌给安王看了伤势。 伤势一片发红起脓,皮肉都腐烂了,整个脖子的淋巴肿大得厉害,元卿凌见着,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炎症已经很厉害了。 她给安王探热,高烧三十九度,意料之中。 “这样多久了?”元卿凌问道。 “开始溃烂是有差不多两年了,有时候好一些,有时候歹一些,但一直没断过吃药,就是不见痊愈。”安王妃说。 “两年了?”元卿凌又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安王,“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你命大了。” 安王妃道:“有用药,就是回京这段日子没用药,昨天叫了大夫过来,上了药粉,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更严重一些了。” “肯定啊,你一路回来,发炎这么厉害,没清创就上药粉,都黏在一起了,先清创吧。”元卿凌打开药箱,拿 出小叶刀子,顿了顿,“会有点痛,你能忍受吗?” 安王早痛麻木了,道:“能忍受!” 那就不上麻药了,元卿凌把刀子消毒,棉球,生理盐水,碘伏都拿了出来,这些东西摆在他们夫妇的面前,虽不知道是什么,安王妃却觉得莫名地安心。 大面积的清创,还是比较痛的,元卿凌也有些手忙脚乱,主要是安王开始说可以忍受疼痛,但刮下去的时候,却又痛得浑身发抖,胡乱动弹,一时丝丝地吸气,一时哎呀哎呀地叫几句,问他是不是很痛,要不要打麻醉,他又说不用,能忍受。 瓜瓜出去溜达了一圈之后,回来帮忙。 瓜瓜在现代跟祈火之外,还跟舅舅他们学医,虽不是医科生,却对处理伤口懂得一些,元卿凌负责清创,瓜瓜负责倒生理盐水清洗,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 安王见这小姑娘这么的勇敢,也不嫌弃他伤口腥臭,心里百般复杂滋味,不得不承认,老五和元卿凌的孩子,真的很优秀。 这一个伤口,弄了一个时辰多,清创才算完成,接下来就是再消毒,打针,开药。 瓜瓜给他端了一杯热水,巧笑着,“伯父快喝口热水,喝了热水就不疼了!” 安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垂下眼睛掩住眼底的淡红。 第1548章 除夕夜那场火不是我 元卿凌走了之后,安王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在床边忙碌的媳妇,幽幽地说了一声,“若说这些年,我有过什么时候彻底后悔以前做的事情,就是如今。” 安王妃微微诧异,“怎么是如今?我以为你以前也后悔了。” “以前说后悔,多少还是有些碍于现实情况,但如今真的是很后悔了,在看到孩子们对本王的善意,上一代的怨恨,并未延续下去,老五夫妇得有多宽广的心胸,但凡他们夫妇对本王有一丝怨言,孩子们也不能待我这么好。” 安王妃坐了下来,温柔一笑,“你知道就好。” 安王握住她的手,苦笑一声,“我如今心里有万般的庆幸,亏得没有一错再错,也感激父皇和老五给我机会,否则的话,我怎有今日的好日子?” 安王妃轻轻叹息,“只是你的手臂,你的伤势,还有这些年的痛楚折磨,怎算得是好日子?” “算!”安王重重地握住她,“这才是真正的好日子,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安王妃含笑,道:“你心里舒服就好。” 元卿凌带着孩子们离开安王府之后,便去了肃王府,因为过几天,孩子们就要回去了,她得带孩子们拜见一下太祖父。 肃王府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看到孩子们过来,他们更是高兴,无上皇拉着瓜 瓜,几番打量,总是嫌弃孩子瘦了。 瓜瓜心疼老人,嘴上也甜,逗得大家都十分开心。 元卿凌来一趟,少不了是要给大家在测量血压,问一问身体状况。 孩子们便各自去玩了。 瓜瓜没有和哥哥们在一起,而是单独去了之前失火的地方。 这里已经修建好了,老五赔偿了银子,他们人多力量大,自己动手就把塌下的院子给建造了起来,整个院子,用的废砖和木材,造价低廉,人工钱几乎没有,因为都是他们自己动手的。 瓜瓜围着院子转了一圈,笑容的光芒渐渐盈满了眼底,转身的片刻,光芒再闪,等她走出三丈远,身后顿时火光冲天! 这火烧得旺,等黑衣人们提着桶过来的时候,几乎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这同时也是一场很有节制的火,只烧了这个院子,并未波及周边的一草一木。 瓜瓜回到了无上皇的听雨轩,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无上皇和元卿凌都知道外头走水了,本没把这事跟瓜瓜串联起来,毕竟瓜瓜跟祈火这么久,都知道怎么控制火焰了,她又不是个生性残恶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放火的。 但见安丰亲王夫妇和一群黑衣人提着桶气急败坏地走进来的时候,元卿凌下意识地看向了瓜瓜,该不是? 瓜瓜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 水,小小的身子不占半张椅子,显得乖巧而文静。 安丰亲王看着瓜瓜,眸子里有厉色,“瓜崽子,是不是你放的火?” 无上皇下意识地护短,“怎么说是她?她一直都在这里,没出去过,炜哥你不要冤枉人。” 安丰亲王没好气地道:“你休得替她掩饰,黑影都看到她从火场出来了。” 元卿凌看着瓜瓜,有些微愠,“是不是你?” 瓜瓜放下杯子,跳了下来,朝安丰亲王福身,甜甜的笑容爬满秀气娇俏的脸,“太伯祖父,长这么大,我只在肃王府里放过一场火,您知道的,是不是?” 安丰亲王怔了一下,看着瓜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安丰亲王妃看出端倪来了,伸手拉了安丰亲王一下,“几年前除夕,院子着火了,是瓜瓜放的,如今又是这个院子着火了,但她说她只放过一场火,你说怎么回事?” 王妃厉色质问,安丰亲王一滞,“这个……算了,小孩子不懂事,散了,散了!” 王妃拽着他的手臂,拖他往外走,“你出来跟我交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心虚什么?” 安丰亲王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没心虚,放手啊!” “没心虚?多年夫妻了,你眼神躲一下我就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几年前的火不是瓜瓜放的,是不是?” “我没说 是她放的啊。”安丰亲王反驳。 “但你带人去堵老五,叫他赔偿!” “不关我的事,是祈火说她的能力太强,隔时空压不住,要早些送过去,直接跟老五说他肯定不愿意,我也是为瓜瓜着想……” “不对啊,瓜瓜过去之后,祈火给你送了几只烤全羊……” “顺便,顺便的……” 后来的声音,听雨轩的人已经听不到了,三大巨头和元卿凌面面相窥,什么意思? 当年的除夕夜的火,不是瓜瓜放的? 大家看向瓜瓜,瓜瓜已经重新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文静秀气地喝着,唇角有淡淡的笑容,眼底也有不着痕迹的得逞之色。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那年的火,真不是她放的,但是那会儿辩解也无用,因为这么多人能隔空放火。 元卿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看着瓜瓜,“之前,爹爹还冤枉了你。” 瓜瓜轻轻地摇头,“妈妈,那时候我愿意早些过去的。” 元卿凌点头,“我知道,你那会儿的心意,妈妈感觉到了,你想陪着哥哥他们,是吗?” 瓜瓜却又轻轻地摇头,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笼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温柔,“我想陪着姥姥,姥爷,他们未必有太多的时间,我自然也是不舍太祖父的,可这里有妈妈爹爹,伯父和皇叔,也有其他堂妹,姥姥 只有我们,连妈妈都不能在他们身边。” 元卿凌整个怔住了,心顿时揪痛,泪水猛地涌出,她从没想过那时候的瓜瓜,会是这样的想法。 就连三大巨头都怔住了,怔愣之后,慈爱地看着瓜瓜,这孩子,怎就那么懂事呢? 瓜瓜站起来,抱着元卿凌,轻声道:“这是我和哥哥们一起商议的决定,我们去陪姥姥他们十年,再回来这里陪你们,您不能在那边孝顺他们,我们帮您,替您,不让您有遗憾!” 元卿凌一把抱住了她,泣不成声。 瓜瓜眼底也泛红,轻轻地推开妈妈,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好温柔好温柔地道:“妈妈,不哭,我和哥哥他们很快就长大了,可以回来孝顺您和爹爹,还有太祖父他们,等我们真正回来,你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好,好!”元卿凌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激动无比,也感恩无比。 无上皇也是激动得很,招了瓜瓜过来,执着她的手,哑声道:“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心。” 瓜瓜圈住无上皇的脖子,依偎在他的身边,“瓜瓜还没正式谢过太祖父赐金矿给我,等我回来,我陪太祖父喝酒。” “好,好!”无上皇激动得很,连连说,“太祖父等你,等你们回来陪孤喝酒!” 褚老和逍遥公瞧着,都觉得欣慰无比啊。 第1549章 我能不能在这里过夜 宇文皓傍晚回啸月宫的时候,见老元坐在桌子一边写日记一边垂泪,吓了一跳,他知道今天老元出宫去给老四治伤,以为老四让她受委屈了,疾步过去抱着她,大怒,“他又造什么幺蛾子了?是不是说难听的话让你伤心了?” 元卿凌摇头,转身过去回抱着他,“别着急,不是,他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老五替她擦拭了眼泪,瞧她哭得眼睛都红了,心疼地问道:“那是怎么回事?你许久都没掉过眼泪了,怎么忽然就坐在宫里头哭?” 元卿凌拉着他坐了下来,把今天瓜瓜说的话,一个字不漏地转述给他听,说罢,又忍不住眼泪,“老五,她真的太懂事了,还知道为我弥补遗憾。” 老五心疼得不得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对她说过最重的话,就是肃王府的那场火,我以为是她放的,斥过她,其实她送过去之后,我每每想起她,总后悔那时候的语气这么重,我怎么舍得……唉,竟是冤枉了她的。” 想了想,心头更是酸楚,“她那时候这么小,就知道孝顺老人家了,老元,你生的孩子,太懂事了,她那会儿还说知错了,都没辩解过。” 元卿凌道:“因为她那时候想跟哥哥们一块去了,这孩子,有主见得很。” 老五眉目蹙起,沉思着,却又缓缓地松开了眉头,握住了元卿凌 的手,道:“老元,我一直都在为他们担心,担心他们是否开心,是否健康,担心他们日后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但细细想了一番,觉得多余了,不管是包子还是小瓜,他们都不需要我们担心,他们以后要走的路,估计早就有数了。” 老夫老妻拥抱在一起,心里头想着孩子们,既是欢喜,也是心酸。 皇室宗府把瓜瓜的封号写在玉牒上,重新置办了一个公主令牌,把原先的朝凤令牌送回去给无上皇。 这一次封瓜瓜为镇国公主,元卿凌听说封号是安丰亲王的意思,也解释了一通,原先封朝凤,是瓜瓜还要小凤凰的辅助引导,如今她已经独当一面,改封号为朝阳,潜在的意思是初升的太阳,终究是藏不住那熊熊火焰。 元卿凌私下问了无上皇是否有意见,无上皇不置可否。 但是私下逍遥公告诉元卿凌,说安丰亲王为公主封号的事情说过无上皇的,什么朝凤?听差了就是嘲讽,说学渣就不配起封号。 元卿凌失笑,能想象到无上皇听了安丰亲王的讽刺,那努力想争辩却绞尽脑汁,没法子说出强有力的辩词来的样子。 老五也跟元卿凌抱怨过,说朝阳和朝凤有什么分别?都是土掉渣。 只是这些话,却是没敢当着老人家的面说。 拿了新的令牌之后,孩子们回去了,又把老父母 给扔在了北唐。 只是这一次离开,他们心里都很欢喜,因为,不用多久,孩子们都可以回来了。 静和郡主家的孩子如今好几个都在书院里上学,魏王这一次回来,带孩子们出去玩了两三天,孩子们很喜欢他,往日没爹在身边,娘便再强悍,终究有自卑感,如今魏王回来,他们腰杆子也挺得很直,到处说他们爹回来了。 之前魏王把名下所有的东西都过给了静和,连同魏王府在内,但是静和一直都没住进去。 这天带孩子们玩儿回来,孩子们怎么都不让他走,说是要留他吃饭。 魏王站在院子里头,往里瞧了一眼,“这个啊……可能不是很方便,但我确实也饿了,要不你们去问母亲,能不能留我在这里用膳?” 孩子们就急忙跑去问静和郡主,非得要留爹爹在家里用饭,说别人家的孩子父亲都是在家里头用膳的。 静和被缠得没法子,只得答应下来。 看着孩子们欢天喜地地走开,静和笑着摇头,往日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成熟得很,如今见他回来,像是变了人似的,又活泼又得瑟。 魏王得以在静和家中用膳,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静和吩咐做了好几道菜,都是大荤,只做了一个素菜,正好合了魏王的胃口,他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 就连静和都看不下去了,道:“你 吃慢点啊?” 魏王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得吃快一些,怕吃着吃着你就撵我走。” 静和淡淡地道:“不至于!” 魏王笑了,嘴里的饭喷了出来,他连忙用手摁住,咽下去后道:“谢谢!” 一顿饭,风卷残云似地结束,光盘。 静和惊异得很,虽然她一直提倡爱惜粮食,但是家里的饭菜从没试过有一顿是光盘的。 收拾好了东西,静和给魏王上了一盏茶。 魏王瞧着那一杯清澈的茶汤,却是久久没喝。 “你刚才吃太多了,喝杯茶去去油腻!”静和说。 魏王端起茶,笑了笑,“许久不曾喝过茶了,已然不知茶滋味。” “哦?你以前喜欢喝茶的。” 魏王喝了一口,只觉得茶味甘香,滚滚直下胃部,说不出的舒适,道:“是啊,以前在府中,日子安宁,喝茶陶冶性情,只是在边城的日子,每日奔波,闲暇下来喝茶的时候几乎没有。”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静和,静和的眸子过于清澈,他总是不敢直视。 只是能这般说说话,也很好的。 静和道:“茶还是要喝,人这一辈子喜欢的事没几样,能坚持一样是一样。” “好,我听你的!”魏王把茶喝完,这才抬起头看着她,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的。” "你说!"静和给他续了一杯,又坐了回去,看着他。 魏王道:“你和孩子们住在这里,上书院比较远,很早就出门了,晚上回来也天黑了,不如你们搬回魏王府去住,那边离书院近,不消一盏茶的路程。” 静和不语。 魏王见状,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回去住的,便我回京,也可以在老五以前的府邸住几天,我如今也是住在那边。” 静和摇头,“我倒不是因为这个,魏王府是你的府邸,你回去住也是正常的,我原先没搬回去,主要是这里清净,习惯了,但是其实你说得对,孩子们这么奔波也不方便,来来回回,一天有一个多时辰在路上,着实辛苦,你的建议我会考虑考虑的。” 魏王眸子浸了欢喜,“真的?你真愿意搬回去?” 静和看着他,唇角噙笑,“嗯!” 魏王直傻笑着喝茶,好想唱歌啊! 两人接下来还闲聊了几句,她问起了边城的事,问起了老四夫妇,气氛十分融洽,前所未有。 静和再给他续杯,他看着静和,觉得她大不一样了,这样的态度,给了他太多太多的幻想,他心头顿时生出了一股勇气,抬起头看着静和,希冀在眼底渐渐地升起,冲口而出,“我今晚能不能留在这里过夜?” 静和放下茶壶,唇微启,似笑非笑,“滚!” 半晌,魏王耷拉着脑袋走出大门,直捶胸口,草率了,草率了,太着急。 第1550章 出现在江北府 静和搬回了魏王府,大家过来庆贺了一番。 老七齐王还特意去问了魏王,是不是还想继续赖在楚王府,不回去住。 魏王憋得很,无话可说,揍了他一拳,他倒是想回,可找什么借口? 那一句软软的滚,还在心头翻滚呢。 魏王到底还是没脸开口,说搬回去住几天,倒是每天早上起来就到自己府邸里探望孩子,就想着多见静和几面。 死皮赖脸地在京城逗留了一个半月,等到安王的伤势都几乎痊愈了,才和他们一起回了江北府。 安王这一次回京,算是彻头彻尾地改变了。 这些年,他是没有心存反叛之意,也没有再对老五生嫉妒之心,只是到底不亲近,也不算怎么感恩。 可经过这一次自己死里逃生,元卿凌出手救治,足足一个半月,以皇后之尊隔天就往宫外跑给他料理伤势,调整药量,观察伤愈进度,若伤情出现变故,看得出她很着急,也很担忧。 这份亲情,他看得见,感受得到,并无有半点的虚伪。 可见,皇后真拿他当家人看待的。 自然,他不知道的是元卿凌没想过这些,只是单纯拿他当自己的病人看待,她的任何病人如果伤情出现变化,她都会特别关注,压根 没有他想的什么亲情,家人之类的想法,顶多,也就是把他看做戍守边城的将士,努力为他治伤罢了。 可这误会也是很美好的。 所以,回到江北府之后,便想着和老三去一趟侄女的若都城,因为老五说过,等瓜瓜回来之后,要到若都城去一趟,趁着这两年尽快把若都城的乱局给平定下来。 之前他们不想用兵,因为要长治久安,用兵绝非最佳方法,只能是慢慢地从教育,民间,去改变他们固有的想法,再进行联姻,让新一代的若都城百姓身上流一半北唐人的血,那么,几十年过去,那些问题终究都会慢慢地消弭的。 但现在金国有意捣乱,挑起若都城与北唐的矛盾,这就不能坚持之前的策略,他们打算去看过了解情况之后,真到用兵的关头,也不能姑息了。 正当兄弟二人在安王府邸集合,打算出发去若都城的时候,却见门房前来禀报,说外头来了一个小姑娘,说是他们故友五先生的女儿,前来投靠。 兄弟二人对望了一眼,都有些奇怪,故友五先生?他们共同的故友? 他们这种武夫,哪里认识什么五先生? 安王问道:“是小姑娘?姓什么?” “回王爷的话,那小姑娘 没说。” “她跟什么人来?策马还是马车?” “她就只身来的,至于怎么来的,小人不知道,没见马儿,也没见马车,倒是肩膀上站着一只很漂亮的鸟儿。” 魏王面容微变,肩膀上站着一只鸟,除了她大侄女之外,还有谁? 五先生,不就是老五吗? 安王也想到了,兄弟二人马上便出门去,果然看到小瓜籽儿站在门外,见他们来,笑盈盈地就福身拜了下去,“侄女见过两位伯父!” 瓜子下拜的同时,小凤凰也飞着拜了下来。 魏王见果然是瓜瓜,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急道:“你怎么来了?谁带你来的?你不是跟你师父回山里学习了吗?你爹知道你来不?” 连珠炮的问题,劈头袭来的同时,就伸手去拉瓜瓜,又急又心疼道:“快进来,脸都晒红了。” 安王回头便喊了,“有酸梅吗?快煮下酸梅汤。” 安王妃和安之也走了出来,安之看到妹妹,高兴得不行,上前就牵着瓜瓜的手,“妹妹,你怎么来了?五叔也来了吗?” “姐姐,爹爹没来,我师父送我来的。”瓜瓜笑着,算是把魏王问的话都回答了。 “快进去,这几天可热了!”姐姐牵着她的手,便快步走了进 去。 安王妃马上下去命人张罗茶点,零嘴儿,这江北府没什么好吃的,好在府中的厨子是从京城带过来,懂得做些点心。 在江北府,点心是顶好的食物。 瓜子宇文泽兰坐下来之后,便要面对魏王和安王的一番“拷问”。 “你爹真知道你来?”魏王问道。 宇文泽兰微笑着道:“伯父若不信,可以飞鸽传书问问他老人家。” 安王和魏王对视了一眼,这老人家三个字,怎么听得那么爽呢? 魏王道:“伯父会飞鸽传书去问问,你是镇国公主,可不能出差错的,只是你爹让你来做什么?你不是该在山中和你师父习武养性吗?” 宇文泽兰喝了一口茶,老成持重地道:“师父说,我在山中学习了数年,但若要通晓这人间之道,还需要入世经历才行,所以,我如今还是在学习当中,只不过,是到江北府或者是若都城实习。” “实习?”安王听着觉得很不可信,但是,瓜儿又说得如此诚恳,一点都不像掺假的。 宇文泽兰星眸微微闪光,“实习的意思,就是把我跟师父学的东西,在人世间里历练一番,巩固一下,同时,谋求我未来发展的方向。” 安王妃笑了起来,“你未来的发 展方向,不就是找个好夫婿,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么?你便是要历练,也不该来这个苦寒地方,在京城不是挺好么?” 宇文泽兰拉着安之的手,道:“姐姐不也在江北府?她可以在,侄女也可以。” 安王道:“那怎么一样呢?你姐姐是打小便在这里,早习惯了。” “那我和师父也一直在山中,过的也是苦日子,没什么分别的,”她扬起甜腻的笑看着安王和魏王,“再说了,有两位伯父在这里,侄女还会吃苦吗?” 魏王最是心疼她,毕竟得了人家一副墨镜,那玩意可好使了,这一路策马回来,亏得是有了墨镜,眼睛不知道多舒服呢,所以,他道:“等问过你爹,确定是他同意你来的,伯父自然会好好地护着你,带你去见识见识。” 宇文泽兰甜笑着,“好,伯父您快写信,叫鸽儿去送信吧,江北府与京城虽远,但鸽儿能日行千里,来回两三日,怎么也到了。” 魏王便对安王夫妇道:“你们先照看着她,本王下去给老五写信。” 他说罢,转身便去。 宇文泽兰抱下小凤凰,点了一下它的凤头,温和地道:“你一路来,也渴了,自己出去找井水喝吧!” 小凤凰振翅飞了出去! 第1551章 她的若都城 魏王写了信,系在了信鸽的腿上,看着它如离弦的箭般冲天而起,迅速地消失在天空中,他才转身。 而他转身的片刻,小凤凰追了过去。 不知道鸽子是否有心理阴影面积,如果有,一定不小。 因为,它被迫在空中紧急刹车,迎头那展开凤翅的小凤凰拦住了去路,凤眼凶狠,展开的凤翅几乎无处不在,没反应过来,鸽眼一黑,便被笼在了凤翅间。 叫都没能叫出一声来。 宇文泽兰来到江北府的第四天,这四天里,魏王一直带着宇文泽兰和安之在江北府四处走看,了解当地的风土民情,了解这里百姓的生活质量,了解边城战事们的辛苦。 也看过了江北府的山势,风景。 开始两天,安之还能跟着走,但是后来因为一天要跑的地方太多,她身体吃不消了,便不跟着他们。 连安王妃都佩服宇文泽兰,她的体力实在是太好了,一天跑山下来,回到了府中,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累。 而与他一同跑的魏王,反而面带了疲惫之色。 第四天的傍晚收到来自京中宇文皓的飞鸽传书。 安王先看了,然后递给魏王,道:“老五是知道的。” 魏王拿过来展开,还没看,就有些愕然,“写这么长啊?” 信中,老五说是他准许 祈火带瓜籽儿去江北府见识见识的,顺便去一趟若都城,在若都城住上几个月,毕竟是她的封地,要让她对若都城有归属感,信中特意交代了一下,她喜欢做什么,便让她去做,不必过多干预,也不妨让她历险一下,不可过于娇惯。 魏王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以老五那尿性,怎么可能说得出让女儿历险一下不可娇惯这样的话?他自己都宠溺得不行,莫说吃苦,就是说句重话都舍不得。 安王看出了他的疑问,道:“确实是老五的笔迹,字写得……一般般。” “那不叫一般般,那叫丑!”魏王毫不留情地道。 但也赞同他的话,确实是老五的笔迹。 宇文泽兰为他们解惑,道:“因为我师父会暗中保护我,所以爹很放心,就是让我历练历练的。” “真的?那你师父在哪里?怎不请出来叫伯父见一下?”魏王道。 宇文泽兰摇头,道:“师父脾气古怪,素来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只喜欢暗中行事,他宠我多年,不会舍得叫我真正历险,所以,伯父和伯娘可以放心。” 她这样说,老五的信也是这样交代,那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的师父祈火,他们都见过,确实是个古怪得很的人,说的话也不是大家都能听明白,但 是在战场上帮过北唐,信得过。 加上瓜籽儿是他的弟子,应该不会看着弟子冒险的,如果去若都城的话,他会暗中保护。 再退一万步讲,便是祈火没有暗中保护,他们两人随行,也不会叫侄女出意外的,反正他们在瓜籽儿来之前也是打算去一趟若都城。 既然定下来,那就准备翌日出发。 安之开始想跟着去,但是,宇文泽兰不让她去,说她没有习武,加上路途上会比较疲累,阻止了她。 安之觉得若都城也没什么好看的,之前总是听父王说那边乱得很,危险,她要去也只是为了陪妹妹,如今听得妹妹说不用她陪伴,自然就没强求去。 安王妃半夜便起来忙活,给他们准备路途上的点心,这里不比京城,京城随时可以买到好吃的东西,但这里没有。 天刚亮,大家便出发了。 魏王本来是准备了马车的,但是,宇文泽兰说她骑术也十分精湛,可以打马去。 魏王也同意,因为一路山地多,官道少,骑马总比坐马车方便。 两位王爷,一位公主,一只凤凰,加上几名随从,开始出发去若都城。 若都城距离江北府只有二百里之遥,打马散行,半天便可抵达。 路上休息了半个时辰,吃了些点心,魏王还逗弄了一下 小凤凰,小凤凰表现十分沉静,像极了主人。 但是,有时候看她飞翔,忽高忽低,俯冲盘旋,总觉是个暴躁性子的。 就跟看小瓜子一样,觉得她是安静乖巧,但你总能感受到她骨子里头隐藏的力量。 未时,便已经抵达了若都城。 若都城三面环山,地形像一只勺子,西侧是连绵不绝的山峦,最高的峰叫若都峰,海拔大概两千米左右。 南侧也是山,但是山势稍低,适合栽种植物。 东侧地势很平坦,草原居多,适合养牧。 北侧的山势偏陡峭,叫若都山,巍峨雄伟,如同静卧的一排巨兽,隔断了与金国的来往。 这里有丰富的矿产资源,这也是金国迁都过来的原因,大概是要图这里的矿产。 整个若都城,有三十多万的人口,百姓多半以养牧为生,种稞大麦,若都城以前是北漠的养马场,很多战马都是从若都城输送回去。 这里经济很不发达,被北漠朝廷盘剥得厉害,战马是不能卖,只是替朝廷养,而北漠的朝廷很穷,高压治理,赋税如山,让这里的百姓曾经苦不堪言。 若都城归了北唐之后,其实相对要好一些了,因为北唐朝廷并没有征收这里的赋税,他们赚多少,能花多少,种多少,能吃多少。 近十年 的治理,也相比刚刚拿下若都城的时候好一些,至少百姓不会再抗拒北唐朝廷,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 加上近些年,不少北唐的人涌进来,和当地的人联姻,好些百姓家里有北唐的亲人,爱屋及乌,自然没太反感北唐的统治。 只是这两年因着金国的捣乱,和从其他几个城里涌进来的流民,让局势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宇文泽兰策马在城外,看着若都城的城门,太阳刚刚偏移了一些,但日头还是很毒辣,城门的守将有男有女,皆着戎装,威风飒爽,英姿勃勃。 这是若都城的第一面貌,宇文泽兰闭上眼睛,感受着城中的各种气息,第一面貌是带着北唐气息的,但是里头的杂乱,腐烂,恶臭,抱怨,咒骂,糜烂,却是真真切切地属于若都城的。 这是一座很难搞的城。 宇文泽兰睁开了眼睛,唇角便染了一丝笑意,这才是她人间实习的第一战! 很有挑战性。 城门有人走了过来,是一名女子,大约在三十岁上下,皮肤是麦子色的,脸上有一块刀疤,她朝两位王爷拱手,眼底带着诧异之色,“魏王和安王过来,怎不提前通知周姑娘?好让我等出去迎接!” 她的语气不算十分恭顺,或者说,对魏王不算友好。 第1552章 她是城主? 魏王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压根没在意,道:“去告诉你们周姑娘,她主子来了。” 女子把视线转到了宇文泽兰的脸上,眼底顿生惊艳之色,这小姑娘长得好漂亮啊,她就是公主? 她正要单膝跪地拜见,宇文泽兰微笑道:“人多口杂,不必行礼。” 女子笑了,深深地看了主子一眼,“是,属下先去禀报周姑娘!” 她转身牵了一匹马,飞快地策马而去。 魏王和安王带着小侄女本想快些走的,毕竟这大街小巷,到处都充斥着脏语,暴戾,和谐的没多见,怕污了小侄女的眼睛。 但是显然他低估了小侄女的接受能力,她竟然看得津津有味,就连街头的十几个人群殴,她竟也停下来看,看得还十分有滋味呢。 她像一头刚下山的小兔,可爱无害,却又对世间万事万物充满了兴趣。 看了打架,看了斗鸡,看了赌博,看了窑姐儿们拉客,看了偷盗,看了乞丐抢东西,也看了店主欺骗顾客。 走走停停的,竟然两个时辰过去了,才抵达府邸。 这府邸建造得很大,但是,一点都不气派,没有所谓的石狮子,没有雕花嵌铜钉大门,也没有大气磅礴的门楼,只有一个大门口,几扇造工低廉的木门,门牌上的字,是 用剑雕出来的,写着城主府邸四个字,且邸字还写错了,右耳旁写了左耳旁。 可见她的部属,是何等的没文化。 门口有人,见他们来到,急忙去通传,等他们下了马,周姑娘带着人跑了出来,她显然是等急了,出来之后先不忙见过主子,便先斥责魏王,“两个时辰前便已经到了城门,怎么如今才到府中?” 她对魏王和之前城门的女子一样,没什么好脸色。 魏王又仿佛看不出来,依旧是淡淡地说:“她说要四处看看,本王便带她看看去。” 周姑娘白了他一眼,上前打量着宇文泽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可算把城主盼来了。” 但她脸色不是很好,这漂亮的小人儿一点都不霸气,没有皇家公主的威严,像一个躲在父辈怀中只会撒娇的小花儿,一看就知道不抗风沙。 周姑娘是有些失望的。 她知道若都城的城主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女儿,朝凤公主,但是,她本以为那是一个特别一点的孩子,但今日一见,却还是那种长在所有人保护之下的瓷娃娃,一点霸气,乃至一点强悍之气都没有。 这女孩,日后也挑不起若都城,一朵莲花,长在若都城这样暗黑腐烂的烂泥潭里,格格不入。 但是,她来若都城的 时候,便已经尊她为主子,如今纵然不满意,也只能认了。 迎进府中,魏王和安王问了一下城中的事,周姑娘说局势一般,没比之前好多少,但也没恶劣多少,金国那边依旧在大兴土木,估计两三年内,可以迁都。 城中就像一个冒着毒气的沼泽,一不小心,就会叫人泥足深陷。 魏王蹙眉,“依你看,需要用兵吗?” 周姑娘没好气地道:“我早想用兵,是你不准。” “用兵恐坏了朝廷的百年大计,且一旦用兵,朝廷负担很重,若都城本来就没有赋税缴上去,还要户部拨款用走军资,只怕三五月之内,拨不下这笔银子。” 内部矛盾,动不动就用兵,朝廷有多少银子耗?而且还要激发矛盾,这也是他许久没能下定决心用兵的原因。 周姑娘气得都笑了,“既然如此,还何必问呢?问了就能用兵了?” 魏王压手,脸不红气不喘地道:“你不懂,场面话总要说说的。” 周姑娘翻翻白眼。 安王问了一些城中生产,经济,养马,农耕,周姑娘对安王的态度好一些,但是说起城中的一切,还是没有太大的耐心。 她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时候,天知道她多想带兵去把那群占据在崀山上的流民纠合的盗匪给歼 灭了,这群歹人,一月下山一次掠夺,百姓苦不堪言,埋怨朝廷没有为他们解厄困。 但是,崀山易守难攻,总共有几帮盗匪,人数到现在都没摸清楚有多少,这主要是因为不断地增加,从其他几个城池里流窜过来的,混不下就当了盗匪。 他们开始是乌合之众,但是现在似乎有专人在控制他们,每一次下山抢劫都是有组织有安排的。 她警告魏王,“若都城再不整顿,只怕再过几年,便会成为北唐的心腹大患。” 魏王没她清楚若都城的局势,但也知道她绝非危言耸听,看来形势真的很严峻,和安王说了几句之后,他对周姑娘道:“这样吧,本王再调派两千人给你,看你能否攻上崀山歼灭流匪,只要歼灭崀山上的流匪,会对城中的几个派别起到震慑的作用。” “两千人?”周姑娘摇头,眉头皱得像咸酸菜一般,“没用,两千人攻不下崀山,起码五千人。” “这不可能的,五千兵马一动就是大批大批的银子。”魏王是妥妥的死抠门。 “那就只能小打小闹,增强防备,试图控制他们下山抢劫……小主子,您是不是困了?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周姑娘说着,瞧见宇文泽兰闭上眼睛,不断地点头,像是困 倦至极的样子,便问道。 宇文泽兰从椅子上滑下去,揉揉眼睛,“好,我睡觉去了。” 周姑娘无奈得很,本以为说城中的事,小主子多少会关注一些,殊不知她一点兴趣都没有,直接睡了起来。 她不知道魏王带她来做什么,让娘子军们得知主子是个什么事都不懂,什么事都不关心的瓷娃娃,多寒心啊。 她叫人带宇文泽兰下去睡觉,也没了兴致跟魏王和安王说城中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走走,也好知道她这些年的艰辛。 五座城池,若都城得到的资源是最少的,兵力也是最少,自然她知道这是因为从地理位置上看,若都城是最无足轻重的,其他四座城池,都可以成为北唐隔阻北漠的屏障,唯有若都城靠着金国边境,而金国又还没成气候,自然没得到朝廷的重视。 且五座城池,其余四座的城主如今已经慢慢长大,即将可以独当一面,唯有若都城的城主,是那奶臭味干的小丫头。 周姑娘有些心灰意冷,她不怕艰苦,不怕困难,最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算了,两千人便两千人,好过没有!”周姑娘冷冷地道。 魏王道:“行,本王和公主在这里逗留两天便走,回去之后,立刻调派两千兵马给你!” 第1553章 走了又回来 魏王的打算很美好,带着瓜瓜在这里住两天,然后走人,也算是来见过若都城了。 而宇文泽兰也很顺从,这两天就任由他们带着自己在城中行走,遇到一些不好的东西,魏王会给编造一个很好的故事,用来完美解释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例如有人抢劫,魏王解释道:“这个人伯父认得,他家里很穷,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八张嗷嗷待哺的嘴巴,等着他养育,没法子才抢的。” 安王则负责去追抢劫的人,然后拿回银子。 遇到打架的,魏王解释道:“若都城是一个崇尚武术的地方,大家热爱练武,总喜欢在街头小巷切磋武艺,嗯……你看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这几个人,他们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回去就会勤练武艺的。” “这个瘸腿的乞丐为什么能跑?这个,真是神迹啊,若都城就是一个出神迹的地方。” “药铺的药很贵?是的,这些药都是很贵的,毕竟很远地方运过来,运费贵。” “这些女子因为天气很热,所以才穿这么少,你不能看,快转过头去。” 宇文泽兰一脸懵懂纯真的点头,接受了魏王的解释,昨天来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这些了,伯父是打算直接抹去她的记忆 吗? 怪不得现在还没哄到伯母,看来脑子是有一定问题的。 就这么敷衍了宇文泽兰两天,便说要带她回去了。 宇文泽兰也不反对,叫周姑娘准备了一桌饭,陪伴大家吃过之后就上路。 周姑娘爽快答应了,城主虽然没什么用处,但是来一趟,白得了两千士兵,所以费心招呼一顿,也是值得的。 她想着孩子喜欢吃,便叫厨房准备了很多精美的饭菜,平日她们舍不得吃这么精致,也没必要吃这么精致,都是干粗活儿的人。 哄孩子,周姑娘不在行,好在,她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就不必费心。 这顿饭,宇文泽兰吃都很开心,一个劲地给两位伯父添酒。 侄女亲手倒的酒,伯父哪里有推却的道理?即便吃了饭要上路,那也得喝个够本。 喝得七八分醉,便准备上路,宇文泽兰策马走在了前头,随从护着他们两个醉汉,一行数人,出城而去。 周姑娘松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得力干将孔燕说:“小主子来这一趟,还真让我失望啊,只盼着她长大以后能有担当。” 孔燕嗤笑,“只怕她往后再不来若都城了,咱帮她管着就行,横竖如今这个烂摊子,也没赋税营收。” 周姑娘笑着道:“ 你说得也对,这鬼地方,谁愿意来?她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在这地方能呆得下去吗?希望朝廷能派一两个有魄力的武将来,给我们缓解一下压力,这日子,没个尽头,叫人心累啊。” 孔燕瞧着她,“这话姑娘对我说没事,但别对底下的人说,你都心累,大家还能坚持下去吗?” 周姑娘拍着她的肩膀,叹气,“我就是跟你说说,倒倒苦水,可没敢跟她们说啊。” 周姑娘笑容慢慢地收敛,垂下了苦涩的眸子,当初带她们来,这个决定可能真是做错了。 “走吧,出去巡视一下,那些盗匪最近又蠢蠢欲动了,我们要早些防范。”孔燕道。 两人带队出去巡视,到了晚上才回来。 刚进门,便见阿牧走出来,拉住了周姑娘压低声音到:“小主子又回来了,这一次是自己回来的,魏王和安王都没陪着。” 周姑娘急了,“啊?怎么自己回来了?魏王这人心真是粗得很,怎么让她自己回来的?人呢?平安的吧?” “没事,刚吃饭,如今在院子里走着。”阿牧道。 周姑娘快步进去,七绕八弯的,在后院找到了宇文泽兰,她正和小凤凰在玩耍,见周姑娘来到,她伸出手,小凤凰站在了 她的手臂上,慢慢地回收,移到肩膀站着。 宇文泽兰俏脸淡粉,额头有晶莹的汗水,唇角微扬,“回来了?” 周姑娘问道:“小主子怎么回来了?王爷呢?” “他们回去了,说有要事办。”宇文泽兰微笑道。 而事实是她在半道的时候便说师父来接她了,她要走了,他们开始不信,但是看到不知道从何处扔下的石头,才相信她师父确实隐藏在某个地方。 但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主要是喝了太多的酒,而酒里又加了点东西,导致他们没办法好好分析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怎么能就这样扔下您了?太不负责任了!”周姑娘破口大骂,真的好生气,最生气的不是魏王不顾小主子的安危,而是他竟然把小主子扔在这里,祸害她。 她哪里有时间带孩子?真这么得空,她早就找个男人成亲,生几个孩子玩玩了。 但是,到底是主子,纵然不悦也没表现出来。 “好了,早些洗澡睡觉,瞧您灰头土脸的,衣裳都脏了。”周姑娘淡淡地道。 “嗯,也好,你明日陪我去一个地方!”宇文泽兰说。 “去哪里?我未必得空。”周姑娘蹙眉,明日她很忙啊,接下来都很忙,按照之前摸清的 规律,崀山上的盗匪怕是又要卷土重来了。 泽兰声音轻柔,却不容反驳,“地点明天再告诉你,卯时出发,不必带太多人,三两个就好。” “如果小主子是要在附近走走,那我找两个人陪着你。”周姑娘心里有些窝火,她哪里有这个时间陪她出去溜达? “不,你要跟着!”泽兰看着她道。 “明天再说!”周姑娘淡淡地说,叫了孔燕过来陪她进去睡觉。 孔燕也是一脸的暴躁,她也不会哄小孩,晚上不知道还要不要讲故事的呢。 如果闹着不睡觉,啰啰嗦嗦,给她下点药,让她睡死过去,睡个几天,再叫魏王过来接走。 果然,送了泽兰回屋之后,她问孔燕关于崀山流寇盗匪的事,孔燕本来就为这些事烦恼,不想再说,结果她还一直问,弄得孔燕烦了,点了一炉迷烟,借口出去拿点东西,等一盏茶功夫之后回来,看她果然睡着了,孔燕这才松一口气。 只是,看着小主子睡颜如此纯真无害,她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过是孩子而已,何至于用这些手段呢? 她给泽兰盖好被子,推开窗户散了迷烟,又怕她吸入迷烟之后有别的副作用,所以在床边坐了一阵子,确定呼吸顺畅,这才离开。 第1554章 泽兰上山了 她刚走,泽兰便睁开眼睛了,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帐顶上的微黄,听着外头狗吠的声音,这里的人,是挺有趣的,但是也真是苦得很。 若都城是她的,她总要努力一把,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至少,是平安的日子。 翌日醒来,起来穿衣,准备好之后刚好是卯时,也就是早上五点,天色还很暗,狗也还没睡醒,万籁俱寂。 她等了一会儿,顺便搞了一下卫生,没等到有人来,便带着小凤凰走了出去。 到马厩牵马出了府门口,门房在打盹,听得声音,迷糊地睁开了眼睛,见一个小孩子坐在马背上策马离开,还没清醒过来,哪里来的孩子?该不是做梦了吧? 这般想了一下,又趴着打盹。 等天亮了醒来,他才忽然想起,怎么没有小孩?小主子啊。 他急忙跑进去,周姑娘和孔燕也正好出来,见他冒冒失失的,周姑娘脸色沉了沉,“出什么事了?” “周姑娘,小主子今日一早出去了。”门房急忙说。 “出去了?”周姑娘回头看着孔燕,“你今日起来没去看看她吗?” 孔燕打了一个哈欠,“我都不记得她在这里了,应该是看错了吧?她昨晚吸了迷烟,起码要睡到午时才会醒 来。” 她也困,昨晚坐在房中,也吸入了淡淡的迷烟,导致她睡过头了,不然早就起床了。 周姑娘回身便往泽兰的房中去,屋中,空无一人,窗明几净,桌子上一尘不染,被子叠得十分整齐,周姑娘摸了一下,没有温度了,证明她早出门去了。 “坏事了,她昨晚说要去崀山,咱都没当回事,她该不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吧?”孔燕脸色微变。 “不会,她又不知道崀山在哪里,她才只是个孩子,出去找找吧。”周姑娘觉得她一定是出去玩儿了,小孩子嘛,对一切新鲜的东西都好奇的,尤其若都城和京城不一样。 孔燕有些来气,“你说她来做什么呢?净给我们添麻烦,今日我们还要去布防埋伏的,被她耽误了,回头流寇下山,百姓又得遭难。” 周姑娘虽然也有些生气,但是更担心她一个人在外头胡乱游荡会出事,毕竟是小公主,真出事了她们也担待不起。 “别说了,多叫上几个人,我们出去找找看。”周姑娘说完便往外走。 且说泽兰策马便往崀山去了,崀山不在若都城内,而是在若都城外三十里的山上,那地方严格说来不属于若都城的管辖范围,也不属于江北府管辖,但是距离 和若都城近,且流寇骚扰的就是若都城的百姓,不敢往江北府去。 所以,不得已若都城要扛下此事。 山上流寇有好几帮,轮流下山洗劫,迅速退走,退回崀山之后,若都城的人是不敢追上去的,地势太险,且四处可以埋伏。 到了山下,泽兰就拴好了马儿,与小凤凰徒步上山,当然,徒步的是她。 中午时分,太阳很大,烤得地面温度奇高。 泽兰不怕热,她很喜欢热,这温度对她来说,是很舒适的。 她的脚步不疾不徐,仿佛是去郊游的旅客,偶尔还停下来摘几个水果果腹。 她是出来之后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饭,饿了。 好在,这一路的水果种类繁多,她吃得很饱。 她享受着日头的烤晒,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不知道是否吸收了太阳的火焰,竟变了颜色,微红淡橘,很漂亮。 到了半山,两名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汉子手持钢刀,长得凶神恶煞,浑身沾染了血腥的气味,很邪气,嗜血,钢刀一伸,就架在了泽兰的脖子上。 放肆的眼光,在泽兰的脸上打量着,仿佛是遇到了肉的豺狼,贪婪毫不掩饰。 对待一个孩子,竟然用钢刀架在脖子上,可见在他们眼里,命 ,不如草芥。 尤其眼底的贪欲,那种肮脏不已肆意,简直令人发指。 他们本以为会看到这小女孩害怕,放声大哭的样子,但是她没有,就这么抬起了火焰色的眼睛,嘴角含着笑容,就这么瞧着他们。 是个傻子? 钢刀收回,顺手就丢在了地上,其中一人满脸冒着邪气地说:“上一次是你先来,这一次,轮到我!” 另外一人耸肩,“不在乎,横竖不用等太久。” 那人嘿嘿笑了一声,黄色的大板牙往外露,说不出的叫人恶心。 他伸手便探向泽兰的腰,想要把她整个扛起来,怪笑着道:“小姑娘,你害怕就叫出来吧,放声喊救命,爷我最喜欢听人喊救命的。” 手抵住泽兰的腰,却猛地缩回了手,灼痛传来,手掌竟是熟了一般,滋滋地冒着热气。 他痛得直接嚎叫了出来,另外一人见状,忙拿了腰间上系着的酒壶打开,把水酒倒在了他的手掌上。 那手掌,黑红了一片,见肉了。 软软的声音传来,“疼吗?” 两人猛地抬头,只见这小女孩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眼底有怜悯之色,但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恶魔似的。 另一名汉子立马捡起了地上的钢刀,怒道:“见邪了,我砍死 你!” 不待钢刀砍刀,小凤凰倏然凌空飞下,长长的翅膀展开,如滑翔的战机,嗖地一声,啄了那汉子的左眼,汉子都来不及痛叫一声,便觉得钻心的疼痛袭来,他捂住眼睛倒在地上,来回打滚。 泽兰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身后的两人,身上忽然地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没一会儿像两团火球般滚下山去了。 天气炎热干燥,山上干的杂草很多,两个火球滚下去,竟没能点燃那些杂草,只有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很快,一切都停止了。 毕竟,太阳毒得让人以为一切都是幻觉。 崀山的东南西北中,各有流寇占据,其中最厉害的便是占据在中间的一拨人。 他们本来就是北漠的山贼,靠打家劫舍为生,占据在崀山很多年了,后来流寇四处逃来,也上了崀山,山贼的头子没有驱赶,但是却要求他们劫来的财物,分两成给他。 那些流寇仿佛并不在乎财物,竟然提出要分他们三成,但有一个条件,就是有需要的时候,他们要协助。 一起发财的事,山贼自然愿意的。 而方才被泽兰烧死的两人,则是东山上的流寇。 他们以闹事为主,为百姓制造不安。 也是最为残暴。 所以,泽兰直奔东山而去。 第1555章 火烧了山 东山流寇,总共有三百余人,最是残暴,但是人数也是最少的。 这些人,穷凶极恶,奸银掳掠,无恶不作,一身黑色的劲装,让百姓闻风丧胆。 但是,今天显然是他们的死期到了。 东山上的皮鼓,被重重地敲响了起来。 整个崀山上,都听到了东山的鼓声,山贼便闻风而来,知道他们是要下山了,等着要分一杯羹。 但是,他们来到,却看到空中飞着一只大鹏鸟,大鹏鸟上还坐着一个小女孩,高度大概三十丈,并未能瞧见女孩的面容,只看到她眼底的火光。 东山的贼窝先起了火,是无缘无故地就烧着了。 没人看见是怎么起火的,哪怕站在篱笆墙边上的流寇,只莫名觉得身边一热,一抬头,便见火光冲天。 山贼与流寇大惊失色,顾不得研究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马上扑进去火场想要灭火,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火势一旦蔓延过去,整个崀山都要被烧着。 但是,这些火却怎么都没办法扑灭,且渐渐地往外蔓延,片刻便成了一个火圈,外围没火,但是出不去,他们被困在火海里了。 女孩的声音仿佛于虚空之上传来,声音不高,但是在这鬼哭狼嚎之中,却能声声入耳,“你们占据崀山, 滥杀百姓,今日葬身火海,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问你们,你们是否知错了?” 火势如此奇怪,又见这小女孩能骑在大鹏鸟上,知道是不凡之人,作恶之人,其实最是迷信,当下全部跪下求饶,口中说着:“我知道错了,我等都知道错了,求上仙饶命啊。” 其中有几人,暗暗拿了刀剑,只等哄了小女孩下来,便要杀了她。 果然,大鹏鸟徐徐飞下,他们抬起头,看到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容被火光映照得灼灼生辉,那般慈柔温和的面目,却说出了最残忍的话,“你们既然知道错,那就安心赴死!” “我杀了你!” 有几人咬牙切齿地持刀跃起,便朝泽兰砍过去。 凤凰倏然御空而起,火势增大,熊熊火焰席卷而上,这一次,烧着了所有的屋舍,物什,火圈内的一切,都被火光吞没,但周边的一草一木,依旧没有被波及。 崀山上的流寇,东南西北中,所有的人葬身火海,没有一个人活着。 这是一场斩草除根的杀戮。 山贼与流寇死之前都不能相信,一个长相如此温柔的少女,竟有这般残毒心肠。 等周姑娘和孔燕等人赶到,火已经全部熄灭了。 周姑娘是在山下找到泽兰的马,知道她上了山 ,见到马儿的那一瞬间,周姑娘吓得心脏都要破碎了。 但是,当她看到小主子和小凤凰站在火烬堆里,数着尸体的时候,她觉得呼吸很困难。 几年的封堵围困,只有损兵折将,却没能诛杀敌人。 小主子一人便杀了所有的山贼流寇? 这不可能,是恰好烧了山火,山贼流寇们逃离不及,全部葬身火海吧。 她愿意相信后者。 但是,当她看到小主子眼底那一抹闪闪的火焰时,她知道前者才是真的。 她想起之前胡名来若都城,曾说过若都城的小主子是会放火的,她那时候只觉得胡名这老小子胡说八道,却没想到是真的。 泽兰缓步上前,抬起头,轻声说:“我饿了!” 她忍下心头的骇然,慢慢地走过来,伸出手,努力控制声音,但还是微微地变调,“主子,我们下山,吃好吃的。” 泽兰的手放进了周姑娘的手心里,周姑娘有下意识地想缩回手的冲动,太烫了。 但是,忍受了那片刻的烫人之后,竟觉得舒服无比,仿佛是有一道暖流从手掌心徐徐地流过,从手臂传回心脏,一路急赶上来的疲惫,一下子就消除了。 她心底骇然,怎会如此? 小主子到底是什么人啊?不是娇生惯养的皇家公主吗? 她想问,但是话到了唇边,却没问出口,只是吩咐了孔燕和她们留在山上清理现场,便带着泽兰小凤凰下山去。 一路下山去,双腿发软,好几次差点跪下。 等到了山下,泽兰收回了手,伸手去牵马的时候,周姑娘终于是忍不住了,双膝一软,噗通地就跪在了地上。 泽兰微微诧异,若星眸子瞧着她。 周姑娘觉得自己没用,窝囊,不好意思说自己吓腿软了,只是讪讪地道:“属下想起,还不曾对主子行过跪拜之礼……属下周听与,参见主子!” 她认认真真地拜了下去,心里很悔恨,当初怎么会认为小主子是骄糯的贵家公主呢? 早就知道皇后非同一般,她生的女儿,自然也是很出色的。 泽兰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依旧是那柔柔文静又乖巧的微笑,“起来吧,我饿了!” “是!”周姑娘站了起来,竟不敢直视小主子眼底的光芒。 两人一前一后地策马离去,凤凰在泽兰的头顶上飞着,时而飞远,又回来在上空盘旋,撒欢儿似的,十分高兴的样子。 泽兰一路都没说话,神色也没什么改变,仿佛她方才只是上山游玩了一场,见了一些景色,半点疲惫之色都没有。 素来身体素质 过硬的周姑娘,软了一路,好几次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回到了城主府邸,周姑娘叫人备下了膳食,泽兰坐在凳子上,慢慢地吃了起来。 她喝了一碗汤,吃了两碗米饭,然后才吃菜。 她吃饭的速度很慢,很享受,光吃米饭都吃得很香的样子。 周姑娘坐在她的对面,却是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她是高兴的,但是更多的是震骇,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本事。 忍了一路的问题,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小主子,火是您放的?那些人都是您杀的?” 泽兰抬起眼睛,吃了一口菜,“我放了火,至于那些人是被火烧死的,不是我杀的。” 这有分别吗?周姑娘很狐疑。 “他们是遭天谴了!”泽兰说。 “怎么会是天谴?” 泽兰认真地道:“如果遇到大火,你跑吗?” “当然跑!” “那他们为什么不跑?” “是啊,他们为什么不跑?” 泽兰笑了起来,“因为他们跑不了,他们遭报应了,跑不动,所以,他们全部都葬身火海,不是我杀的。” 还是没分别啊。 但见主子继续吃饭,一副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的样子,她也住嘴了,慢慢地吃着饭,心里却漫生了欢喜,若都城,以后还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 第1556章 要长治久安 周姑娘的欢喜没持续太久,泽兰吃完之后,擦拭了嘴角,看着她道:“不,你想错了,若都城的问题要彻底解决,需要一段很漫长的时间,和山贼盗匪不一样,崀山上的恶人,可以一把火烧掉,但是这若都城的社会问题,总不能打开杀戒。” 周姑娘懵了,她是震惊过度,所以方才自己想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吗?但是她记得自己没说啊。 看着小主子明眸善睐的样子,她果断地推翻了自己的记忆,一定是说出来了。 “我会留在若都城一年左右,这一年里我们做的事情是有限的,但是,至少可以清除一部分的乱局,至于以后的民族融合,文化的交汇,生活习惯乃至对朝廷的归属感,这确实是需要漫长的时间。” “好,好,我愿意协助小主子。” 泽兰微笑,“不,老周,是我协助你,我还没正式接管若都城,如今若都城你是真正的主事。” “不敢,不敢!”周姑娘忙说,在主子面前,怎么能说自己是主事呢?这大不敬啊。 周姑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狗腿了,可崀山的那场火,让她震骇灵魂之余,还心悦诚服,服得五体投地。 “让你这么做,你便这么做吧。” 泽兰起身往外走,“我睡一下,有点儿困了,子时叫我起来吃夜宵。” 她习惯了一天三顿,早上吃了果子算一一顿,如今虽说入黑了,但只能说是午膳,子时那一顿才是晚膳。 习惯不能改。 嚯嚯嚯,周姑娘顿时奋起,以百米冲一刺的速度跑向市集。 府中一向没有买多余的菜,就算有,这么热的天,到子时也便馊了,小主子今天太辛苦,不能吃馊的食物。 半个时辰之后,周姑娘背着一篓子菜回来,一只鸡,一只鸭,少量的瘦肉,一大堆的蔬菜水果,她要亲自下厨,给小主子做一顿丰盛的。 见识过小主子的食量,她知道篓子里的东西,小主子一个人能吃掉一半。 为了哄她高兴,还征集了府中的女眷们做些点心。 其实原先整个府邸,乃至整个若都城,会做点心的人没几个,是后来胡名前来巡视,教了她做几道点心让她传播开去,让若都城的百姓接触北唐的饮食文化。 但是,通共就这几道,学会的也没几个人。 因此,点心还是稀罕物。 一个晚上,她就扎进厨房里头,开始准备小主子的晚膳。 等做好之后,摆放在厅子的饭桌上,看时辰看着差不多了,便到小主 子的房中去守着,等她醒来。 三更鼓敲过,小主子没什么动静,她便在门外敲了敲,片刻,里头传出泽兰的声音,“马上来!” 她道:“小主子,我在厅子里等您。”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出到厅子,却见孔燕带着几个人坐在饭桌上大快朵颐,一桌子的菜,吃了大半。 周姑娘疯了似的跑进去,叉腰怒道:“谁让你们吃的?这是小主子的饭菜,你们的饭菜在锅里头热着。” 孔燕等几个人啊了一声,猛地站起来,“不是吧?我以为这是给我们留的饭菜,进门都饿坏了,没进厨房看呢,那怎么办?” 周姑娘气得要命,“还不赶紧收拾一下骨头?” 她瞧了一眼菜肴,一只鸡,就剩下鸡爪子,鸡屁股,还有几块鸡胸肉,炖鸭子也是如此,其他的菜,也都是吃了尖的部分,留下不好的,几盘子的点心,就剩下三块了。 “你们真是要气死我了。”周姑娘忙着收拾,其他人也帮忙。 泽兰和小凤凰出来了,见她们在收拾,问道:“你们都吃好了?” “不……”周姑娘下意识地回答,但是,就真剩下残羹了,她丧气地道:“小主子,您再睡一会儿,我去杀鸡,府里有几只下 蛋的老母鸡,我给您炖一只。” 泽兰坐了下来,笑着道:“不用,这不是还有菜吗?我吃这个行了。” “但是,这是吃剩的。”孔燕愧疚得很,小主子是公主的身份,怎么能让她吃剩菜呢? “不打紧,填饱肚子就好,不能浪费粮食!”泽兰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周姑娘见状,忙地催促她们几个,“去锅里头把你们的菜端出来,让小主子吃口新鲜的。” “好,好!”几人疾步就往厨房离去。 她们的饭菜,比较简单,炒肉,青菜,煮瓜,十几个卤蛋,一股脑地搬上来。 泽兰招呼大家坐下来继续吃,大家听命令,都坐下来了,但是却没敢吃。 就怕不够。 泽兰吃得比晚膳快一些了,一边吃一边问道:“都处理好了?” “回小主子的话,只简单点算了尸体,还没埋葬。” “不用埋葬,点算了就好。” “不埋葬?” “嗯,天葬!”泽兰说。 崀山上,野兽不少,鹰也多,与其埋葬污染土地,还不如让动物果腹,毕竟她火候掌握得不错。 周姑娘问孔燕,“有漏网之鱼吗?” “没,没,全覆灭了!”孔燕说。 “总共多少人?” “两千三百三十!” 周姑娘 对这些人是恨之入骨的,她一直以为山上有五千人左右,殊不知,却只有两千多人,崀山,真是一个好地方啊,能让这些流寇占据几年,却愣是攻不下。 “这些人,有金国的人吗?” 孔燕回答周姑娘的话,“不知道,面目模糊了。” “有,”泽兰吃着饭,含糊地道:“我见过,也辨认得出来,东山的流寇,就有几十个金国的人。” 周姑娘恨得牙痒痒,“我就知道是有金国人捣鬼,他们一直在制造恐慌,离间百姓和朝廷。” 泽兰道:“嗯,把这事公告出去吧,让大家都知道金国人在捣乱,至于这几年被山贼流寇杀死的百姓,全部都算在他们的头上。” “这……有必要吗?”周姑娘迟疑了一下,其实流寇来之前,崀山上就有打家劫舍的山贼。 “有,全部栽到他们的头上去,引起百姓对金国的愤怒,迅速让若都城上下同仇敌忾!”泽兰放下了筷子,认真地道:“金国人要离间若都城百姓和朝廷的感情,我们就以牙还牙,让百姓对金国恨之入骨,从此往后他们说的任何话,将不能在若都城得到一丝一毫的信服,要长治久安,就必须要使得若都城与朝廷都有共同的敌人。” 第1557章 套牢胡名 周姑娘等人,都是练武之人,治理若都城也多半以武力镇压,这其实也是不得已为之,因为太多有居心的人在搅局了。 初期,需要这样。 但是,现在七八年过去了,不能再用以前的法子,力敌费钱,智取节俭,应该选择后者。 “行,一切听小主子的话!”周姑娘立马就说。 其余几人也纷纷道:“一切以小主子的命令行事。” 泽兰站了起来,“我继续睡觉去了。” 且说魏王和安王等人回到了江北府,前思后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 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魏王甩了一下脑子,拉着安王分析了一下,“小瓜来,咱去了信给老五,问过了他,老五说带小瓜去若都城,让她见识见识,对不对?” “对啊!”安王呆呆地点头。 “然后,咱去了,也是按照老五的吩咐,带着小瓜在城里走了两天。” “对啊!” “然后咱回来,半道上瓜瓜跟师父走了。” “对啊!” “但是咱没见着瓜瓜的师父!” “是没见着,但是应该没错。” “嗯,也是,”魏王觉得确实没什么不对劲的,瓜瓜的师父肯定来了,他就是有这种强烈的认知,脑子里怎么都挥不去这种念头,十分肯定她师父来接她了,脑子转了转,“ 咱是不是答应给若都城派发两千人马?” “对啊!”安王起身,打了哈欠,“我有些累了,三哥,你回去点兵吧。” 魏王一把拉住他的头发,“别走,你一千,我一千!” 安王诧异,“三哥,你傻了吗?是你答应又不是我答应,肯定两千人都是你出。” 魏王眸子一眯,“当年,你害得本王跟静和……” 安王举手投降,“行,你一千五,我五百,别说了,这几年,你只要惦记上我什么,就说这句话,你烦不烦啊?” “当年,你害得本王和静和……” 安王吼道:“你一千,我一千,行了吧?” 魏王放开了他,带上瓜籽儿送的墨镜,潇洒地转身,“明日点好命人通知本王!” 安王气得不行,欠他这一件,这辈子都得还。 几个月之前得了一把青峰宝剑,稀罕宝贝得不行,便伤口痛着,也舞了一场,结果他一句“当年,你害得……”然后,青峰宝剑就没了。 再上一次,有一名武林高手前来投靠…… 再再上次,朝廷命人送来一批药材,没了……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这辈子都欠他了。 安王妃走了出来,见他气得不行,问道:“怎么回来就生气啊?谁惹你了?” “还不是三哥?生生要了我一千兵马 。”安王气呼呼地道。 “哦,小事,瓜儿呢?”安王妃问道。 “半道让她师父接走了。”安王说。 “走了啊?”安王妃不禁失望,“还想着她能在这里多逗留几天呢,就这么走了,不知道几时才能见着。” 他们很少回京去,就算回去,瓜瓜也没在京城,跟师父学本事去了,如今瓜瓜八岁了,通共才见了那几面。 “没事,老五说两年之后她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和安之想见她的话,我们就回京去。”安王伸手揉着王妃的眉头,“别皱起来。” “那好吧,如今越发地想念京城的人和事了,咱抽得开,便多些回去住住。”她说着,又笑了笑,“如今静和搬回魏王府了,我估摸着,她和三哥还有戏。” 安王看着她,“搬回去也不代表着有戏。” 安王妃笑着说:“我觉得有,以前我们回去,她从来不说三哥的,但是这一次竟然叫我找个人照拂一下三哥的起居饮食。” “真的?”安王呜了一声,“怪不得这一次回来,觉着他风骚了许多啊。” 他如今最盼望的一件事,莫过于他们复合了。 这样的话,再无把柄让他拿捏,再讨不到好处了。 事情就这么转移过去了,安王也想不起瓜瓜的事透着那些怪异来。 而京 中的老五,十分放心,因为知道瓜瓜还在现代,一心一意地等着两年后,瓜瓜回来。 若都城里。 泽兰第一步便是整顿城中的治安。 所有外来的人,必须要有过所,否则不能进城逗留,各大客栈不能收住没有过所的客人,这就迫使一些想在若都城谋生的人必须要到衙门里办过所,从而留下他们的身份,籍贯。 然后制定一条发展策略。 这两件事情,是可以同时进行的。 但是人手不算充足,好在,没几天之后,魏王的人就到了,两千人,由胡名统领,胡名先安顿好兵士,再到府邸去找周姑娘,商议剿匪的事。 胡名这些年一直外跑,哪里需要人,他就去哪里,近两年和火哥儿在江北府居多,一年回京一次。 泽兰六岁那年,他回京述职,便见到了公主。 所以,他到了府邸之后,第一眼就认出了泽兰。 也可以说他其实第一眼就认出了凤凰,那骄傲的眼神,没谁了。 他大吃一惊,忙上前行礼。 泽兰自然认得他,胡名之前一直都住在楚王府,日日都能见着。 “胡哥哥,你也来了?”泽兰笑着打招呼。 “公主怎么会在这里的?”胡名问道。 “父皇叫我来若都城见识见识。”泽兰面容不改地道。 胡名暗自 诧异,“这样啊!” 但不可能的,皇上对公主的重视,旁人不知道,他这个楚王府里出来的人是知道得最清楚,莫说叫公主来若都城长驻,就是来一天,皇上的心都能一直吊在嗓子眼上。 “就是这样。” 胡名哦了一声,心里便生了小主意,看来要去信给义父汤阳问个清楚才行。 周姑娘得知他来,便带着孔燕出来与他相见,胡名说起了剿匪的事,周姑娘笑笑,“不必了,崀山上已经没有山贼土匪。” “啊?”胡名又是大吃一惊,“怎么会没有?王爷征调我等来的时候,就是剿匪的,这才隔了几日啊。” “反正就是没了,以后你们就安心留在若都城,帮忙干点其他的事吧。”周姑娘好生得意,这两千人来了,可不能让他们回去了。 胡名摇头,“既然不需要剿匪,我等就回去了。” 泽兰看着胡名,“胡哥哥才来就要回去了?是不是看不起我的若都城啊?” “怎么会?公主,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胡名这才想起若都城是公主的封地,连忙解释。 泽兰顿时笑容如花,“胡哥哥肯留在若都城,那真是太好了!” 胡名怔住了,他说留下了吗? 但是看着公主脸上的笑容,他竟然没办法再说出要走的话来。 第1558章 金国要抓她 若都城飞出去的任何信笺,飞鸽,全部要经过小凤凰的爪子,确定不会泄露一点关于公主在若都城的事出去。 胡名给汤阳送了信,自然也说了泽兰在若都城的事,但是这封信到了汤阳的手中,却丝毫没提这个,只是寻常的报平安,然后说自己在若都城办差,问汤阳是否准许。 汤阳的飞鸽,一样被小凤凰拦下。 依旧是泽兰临摹了汤阳的字迹,让他好生在若都城辅助公主,治理好若都城。 胡名收了信,这才安心,既然是朝廷给派的差事,那他就没有离开的道理。 而且,公主在若都城,他也不放心走啊。 胡名就这样留在了若都城,负责城中治安的事。 之前周姑娘怕惹当地百姓对朝廷的反感,一直没有重治,导致罪恶丛生。 但胡名得了泽兰的指示,重锤出击,偷,抢,拐,骗,强,一律抓捕重判。 短短一两个月,便抓捕了百余人,全部送进去蹲大牢,震慑了一群心怀鬼胎之人,也给若都城换了一个面目。 如今若都城人手充足,可以配合衙门清查流民。 但凡拿不出身份来历的,一律驱逐出城,这筛查,查出了很多金国的人,他们在若都城没做生意,也 没干活儿,却有银子花,自然就是金国人派来刺探的细作。 谁能想到,若都城几年的旧患,在一个八岁孩子来到之后,大变了模样? 探子的消息传回金国,金国的镇国王了解清楚整件事情之后,怀疑这八岁的孩子就是若都城的城主,北唐皇帝宇文皓的女儿镇国公主。 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破了他的情报网,这怎么都没办法忍。 而且,他堂堂镇国王,输给一个八岁的镇国公主,面子挂不住。 他有些急躁了,这两年的布局,竟生生损了一半的人,连崀山的流寇都被剿灭,何时才能收复若都城? 他很是担心若都城的矿产被开发,金国就是靠卖矿产起家,必须要拿回若都城,继续开发矿产卖给大月国和大兴,金国才能兴旺起来。 金国发展起来,才能废黜小皇帝,让百姓归心信服,他登基为帝。 小皇帝今年已经十岁了,若这三两年再不能废黜他,日后他渐渐长大,便成器侯,再废他就难了。 而且,这小子如今看着单纯,但是背地里却有许多小心思。 不能再等,他必须要拿下若都城。 他下了一道命令,把那小公主抓捕过来,以此挟制北唐皇帝宇文皓,逼 他割让若都城。 他知道北唐如今暂时经不起一场战事,区区一个若都城,是北唐的鸡肋,宇文皓会很愿意用若都城换他的女儿。 他知道若都城把一部分的探子筛查出来了,但是,好在他留了一手,预先就安排了一些武林高手潜伏在城内,只要命令传进去,掳走小公主不成问题。 让人进去传信不可能了,城门严查得厉害,好在往日都是以飞鸽传书,所以早就培养了一批信鸽。 镇国王以信鸽传令到若都城,着潜伏在若都城内的高手抓拿小公主,若事成,奖励十万两银子。 小凤凰拦截了这只肥鸽,信落在了泽兰的手中。 泽兰读了命令,蹙眉轻叹,“若叫我爹爹瞧见这封信,得气死,人家一个小小的金国,出手便是十万两银子,他若买个人头,大概也只能出得起千把银子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她叫了周姑娘进来。 周姑娘以为她要说话解闷儿,抓了一把瓜子进来坐下,“小主子想找我陪您聊天吗?” 泽兰从小凤凰的爪子底下,扒拉出鸽子,“今晚想吃红烧鸽子,会做吗?” “会!”周姑娘瞧着这鸽子,咦了一声,“这是信鸽啊。” “嗯,金 国镇国王的信鸽,信在我手中,给你看看。”泽兰把字条递给了她。 周姑娘接过来一看,随即大怒,“好你个镇国王,当我若都城无人吗?竟然敢对我小主子下手,属下立刻纠兵马去找他。” “不必做样子,咱若都城没什么兵马。”泽兰压压手,“你稍安勿躁,听我说。” 周姑娘横眉怒目,“属下不是做样子,他打小主子的主意,属下就是拼死也不会放过他的。” 她见泽兰脸色沉静,便吞了怒气,道:“小主子有话要说,那您先说。” 泽兰卷了一下袖子,“想不想赚这十万两银子?” “啊?”周姑娘怔了一下,“想……肯定是想的,但是,小主子,这十万两银子是要抓您去啊。” “那我便去!”泽兰眉目清淡。 “那怎么行?若叫皇上知道,属下五马分尸都消不了他的怒气!” 泽兰笑笑,“你不信我能全身而退吗?”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万一呢?若出个万一,只怕北唐都要被翻转过来。” 泽兰道:“你知道我师父吗?” “不知道!” “我师父是个很厉害的人,当年,他就是用同样的手段,从北漠的秦大将军手中骗了一大笔银子,此法十 分好使,最重要的是我确定能全身而退。” 还能搅他一个天翻地覆。 见周姑娘还一脸要反对的样子,泽兰利诱,“十万两,在若都城能做什么你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太知道了,我太需要这笔银子了。”周姑娘一口气在胸口堵着,这些年因为没钱,许多想要做的事情都没做到,府邸都没银子装修啊。 还是毛坯。 “但不行!”周姑娘还是没有被金钱利诱成功,主要是小主子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 泽兰眸子微闪,“我问你,你恨不恨镇国王?” 周姑娘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有什么比白拿了他十万两,最终又抓不到我更能打击他的锐气?” “这个……” “就这么决定了!”泽兰拍着她的肩膀,“好,现在去红烧鸽子,我饿了!” 周姑娘抱着鸽子起身,心里有些担忧不安,为了十万两银子,太冒险了吧?还不如直接派人去抢呢。 “属下觉得还是不妥。”她转了身去。 “去叫胡名进来,他是生面孔,最合适当这个武林高手了。”泽兰自动忽视她的话,自顾自地进入了状态。 “还是请小主子三思!” 泽兰在门口喊了一声,“胡哥哥,进来!” 第1559章 赚银子去了 胡名听了泽兰的建议,惊得两只眼珠子一直往上翻,“不行,绝对不行,这提议一点都不好。” 泽兰小脸一板,道:“胡名,这是命令!” 她平日温和,但是,板起脸来,竟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胡名瞪着眸子,艰难地道:“命令也不行,太危险了。” “你若不做,我便找别人。我决定的事,从来不改变。”泽兰淡淡地道。 胡名看向捧着鸽子的周姑娘,有些生气,“你怎么不劝劝啊?” 周姑娘知道这事没办法说服小主子了,她都板脸了,没回旋的余地,便转身道:“我已经有命令在身了,我要去炖鸽子。” “是红烧!”泽兰纠正。 “对,我要去红烧鸽子。”周姑娘大步而去。 吃了鸽子的泽兰,已经在筹备事宜了,胡名还想劝说,泽兰就一句,“你不做,有人做。” 胡名真是气死,小公主怎能这么任性呢? 孔燕在旁边劝说胡名,“胡大人,小主子很厉害的,我相信她能全身而退,崀山上的流寇,都是她一个人歼灭的,我们只是后来去清点尸体。” 关于泽兰厉害的事,胡名自然也是知道的,她一岁多的时候就已经懂得放火烧宅子了。 但要有个万一怎么办?什么放火之类的技能,听着就不是很靠谱,像 是会随时失灵的感觉。 他强硬地道:“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杀了我也不会同意。” 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死也不会同意。 翌日傍晚,胡名身穿黑衣,潜入了府邸,除了他,还有别的一名高手也一同潜入,显然此人也是为了泽兰而来,敌意很重。 胡名心生一计,压着声音道:“兄弟也是为了发财,何不两人联手?得到的银子,咱两对分。” 这自然是为了减低风险,能得到金国镇国王的信任,也免得路上被人抢了去,毕竟敢潜入府邸的人,必定武功不错,加上一路出城去,必定会遇到其他想拿赏金的人,自己独力难支,多找个帮手也是好的,目标一致,就能一致对外。 那人见胡名身手利落,也不想多争夺,便同意下来了。 两人前潜入府邸,胡名仿佛是早已经探过场子,直奔泽兰的房中,掏出了迷烟,用手指穿来窗纸吹了进去。 等了一会儿,胡名推门进去,那人急忙跟着,屋中漆黑一片,有一名守夜的女子趴在桌子上迷过去了,床上的小女孩也悄无声息。 胡名抱起了泽兰,压着声音道:“走。” 胡名带了一人,马车在外头接应,两人刚翻墙出去,听得身后传来喊声,“谁?是谁?” 随即,一阵脚步声急速响 起,胡名急道:“快走,出城去!” 他抱着泽兰,跳上了马车,那人也急忙跳了上去,赶车人扬起了马鞭,迅速离开。 马车不能出城,在北山就丢下马车,然后两人用被褥抱着泽兰就翻山去了。 要去金国,不一定要出城,只要有勇气翻越这座大山,就能抵达金国国境,金国在这边建都,虽还没迁都,但是,已经建造了府邸,镇国王与小皇帝都在府邸里。 路上,互报了姓名,那人叫榔头,胡名则自称汤明,显然两人都是化名,但是谁也没深究,只做出一副成功了就分钱的假象。 翻山的途中,榔头提出让他扛着小城主,胡名一口拒绝,公主的万金之躯,怎能让这人碰? 车夫是没跟着前往的,所以,一路上只有三人,差不多天亮,泽兰就醒来了,在被褥里挣扎了一下,胡名连忙放了她出来。 榔头气得要紧,“你怎么能放她出来?她叫怎么办?” “你傻啊?这崇山峻岭的,叫破喉咙谁能听到?要是捂死了她,拿不到赏金才是坏事。”胡名恶狠狠地道。 榔头想想也是,“咱是求财,不是求命,不能弄死人。” 泽兰虽醒来,但是一副吸入了迷烟的样子,显得迷迷糊糊,一个劲地问这是哪里。 他瞧了一眼泽兰可怜的样 子,便忙地别开了眸子,“你怎么打起这主意来了?” 胡名顺口问了句,“这么赚钱的机会,可不是常有,有自然就是要把握住的。” “你往后也别做了,咱能分五万两,够一辈子有余,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做一次就万劫不复。”榔头竟然良心发现了。 胡名有些诧异,潜入府邸偷掳公主,这确实是滔天大罪,听他的口音也是北唐人,若不是穷凶极恶,或者是贪欲横生,怎冒这杀头的风险? 榔头没说话了,休息了一会儿,继续翻山去。 只是走了走,榔头却诧异得很,“这一带很多野兽出没,怎地咱走了这么久,虫儿都没见着一条,奇怪得很。” 这点,胡名也奇怪。 这片山脉,一向很少人来,因为要穿过去密林,密林里有凶猛的野兽,有巨蟒和毒蛇,进山的人除非是不要命了。 因此,这虽然是若都城与金国交界点,可两国的人,都没在这里设下边境线,北唐退回若都城,金国退到繁昼城。 虽然没有什么野兽毒虫,但是为了谨慎起见,在进入密林的时候,胡名还是把随身带来的雄黄粉撒在了身上,尤其在泽兰的身上撒了许多,就怕出个好歹。 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公主非得要从这里穿过去,硬闯城门不比这好吗? 榔头对胡名十分佩服,拱手道:“还是兄台想得周到啊。” 胡名淡淡地道:“出门在外,必须有所准备,看你空手而来,显然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啊?” 榔头讪笑,“是头一回,也只做一回。” 胡名想起他方才的话,不禁多问了一句,“你头一回啊?那你怎么就走上这条路了啊?” “缺银子了,家妹得病,没钱医治!”榔头显得有些局促,但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了,“你放心,我既然定下心要做,就绝对不会反悔,一定会把人送到镇国王的手中,拿到赏钱的,坏不了大事。” “行,出发吧!”他背起了泽兰,继续攀爬上去。 “我到前头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危险。”榔头说着,拿着剑就走了。 他走出大概百米远,就感觉危机四伏了,一双双幽芒似的眼睛潜伏在暗处,嗅着那味道,是狼? 榔头吓得马上跑回去,拦住胡名,“不能再往前了,有狼!” 胡名怔了一下,“是吗?” 泽兰在他后背挠了一下,示意继续往前。 胡名忍不住说了一句,“有狼,那不能走了。” 泽兰扯了扯他的头发,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继续走!” 殊不知,那榔头内力深厚竟听到了,以为是胡名说的,诧异地问道:“继续走?不怕危险吗?” 第1560章 水克火 胡名只得硬起头皮道:“对,继续走,反正留在这里也是危险,狼群会过来的。” 榔头想想也是,躲是不可能躲得过去,毕竟距离这么近,他仗剑道:“好,你护好小公主,我对付狼群,有机会你们快跑,我轻功好,会追上的。” 他们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但是,一路往前,却没遇到狼群,太平得就像是走乡间小路。 榔头诧异不已,分明是看到狼群的,怎么没来攻击呢?莫非都吃饱了? 邪乎得很! 天亮之后,路就更好走了,有太阳照着,加上密林里不热,凉快得很。 泽兰下来自己行走,榔头本以为她会大闹大哭,殊不知,她就这么乖巧地跟着他们走,还东张西望的,偶尔还蹲下来掀开石块看。 他更觉得邪乎,但是胡名会解释,估计是认为自己跑不了,干脆安静一点不受苦。 榔头不能接受这个解释,一个成年人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但小公主只是一个小孩子。 可人家不闹不哭,总不能弄哭她吧?只好带着这种邪乎的心态继续上路。 等过了密林,就是一座座比较荒芜一点的山头,山是锈红色或者黑色的,有杂草,但是不多。 泽兰看得很满意,就是这里了,若都城要脱贫,就要靠这几座大山。 但是这几座大山,和 金国是连在了一起,暂时很难确定到底哪里属于金国,哪里属于若都城,这是北漠和金国留下来的历史问题,边界模糊不清,若能携手开采是最好的,只怕金国贪欲过甚,要全部夺去。 金国一直都认为,若都城是他们的,所以,和平联手开采的可能性不大。 不要紧,师母曾有教诲,当说理没用,拳头就有了意义,若拳头不够硬,则脑子是个好东西。 若都城的拳头不够硬,拿下金国是不可能的,那这时候就要稍稍动脑子。 走了两天两夜,三人终于走出了大山。 榔头累得不行了,胡名也直喘气,唯有泽兰,如履平地,神色不变,气息不喘。 榔头更觉得邪乎了。 两人带着泽兰下山之后直奔金国暂时的府邸,求见镇国王,说是来领赏金的。 等了一会儿,镇国王出来了。 一身黑色的纹龙服饰,亲王规格的,但是做得不算十分精致,可见绣工极差,金国的丝织品不出名,全靠北唐传过去的。 镇国王年纪三十六七左右,身材很高大,长相俊美,但是气质很阴柔,这份阴柔,甚至是掩盖过了他的霸气,他扬袍坐在了太师椅上,等胡名和榔头上前拜见过之后,他的眸光落在了泽兰的脸上。 泽兰这会儿垂着头,显得很害怕的样子 ,一双眸子飘忽不定地四处看,惊恐导致她的双腿也微微地颤抖。 镇国王淡淡地道:“本王如何能确定她的身份?” 胡名取出凤佩令牌,“王爷请过目!” 这是泽兰被封为镇国公主的时候,重新雕刻的令牌,有她的封号。 令牌纹路特制,属于皇家的牌,伪造不得,镇国王见识多,自然见过北唐皇家的令牌。 他扬手,叫人呈上一叠银票,胡名看了一眼,是金国国号票行开出来的,这种银票可以在金国任何一所银号兑换金子或者银子。 两人拿了银票,当场对分,各自揣了五万两,便要告退而去。 胡名是按照吩咐,拿了钱就走人的,他心里其实不安定,但是,公主的吩咐就是这样,他必须要听,只希望周姑娘没骗他,崀山上的流寇都是公主烧死的,那公主就有能力从这里逃出去。 坏就坏在榔头身上。 他本已经走了出去,回头瞧了一眼,却见一名高大的侍卫恶狠狠地捏住了泽兰的肩膀,他忽然就止住了脚步,几乎不假思索地跑了回去,推开了侍卫,把泽兰护在了身后,“我反悔了,我不要银子,我要带人走!” 不止府邸里的人全部愕然,就连泽兰都怔住了,抬起眸子看向榔头,一路来的时候,也没发现他这么有良心啊 。 怎么忽然就良心发现了呢? 镇国王的脸沉了下去,越发显得阴柔冷毒,“来了还能走?打出去!” 榔头连忙想去抱泽兰,却被那高大的侍卫一剑扫来,榔头退后一步,掏出了银票,艰难地道:“我……我反悔,银票还给你们。” 府邸里的侍卫已经迅速把泽兰拦腰抱起带走,榔头追了过去,胡名见状,气得要紧,也只能跟着追过去,就怕打起来伤了小公主。 只是,两人压根不是这么多侍卫的对手,过招百余,他们只有被揍的份儿,眼睁睁地看着泽兰被带走了。 泽兰是有计划来的,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又不能开口叫他们跑。 胡名在艰难应对间,见有机会也不管那么多,急忙拉住榔头跑了。 廊前看着的泽兰,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没松完,便见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了过来,她抬起头,对上镇国王那阴冷的眸子。 “为了十万两,公主以身犯险,值得吗?都说北唐皇室贫困,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他的声音不徐不疾。 他知道。 泽兰也不装了,挣脱侍卫的控制,露齿笑着,“听说金国这几年卖矿产,赚了很多银子,如今看果然如此,明知道我们是为钱来的,还是舍得给了出去。” 镇国王还是企图从她眼底 里看出一点恐惧,但是,失望了,“公平交易,十万两银子本王给出去了,至于公主是自己愿意来我金国做客,不曾胁迫,公主认同吗?” “同意!”泽兰点头道。 镇国王扬起了眸子,冷酷渐渐在眼底形成,“素闻公主懂得御火术,只是不知道被水牢困着,是否能继续御火呢?” 泽兰一怔,“水牢?” 镇国王冷笑,“把公主带到水牢里去,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让她出来!” 水牢,是在府邸的一个湖中间,湖中竟有一块巨冰,巨冰里穿凿了一所小小的房子。 这么热的天,在湖中竟然有一块冰,泽兰眸色顿变了淡红,莫非是? “公主懂得御火之术,莫非没听过有人懂得御冰之术?”镇国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阴冷的气息。 泽兰转身,看着镇国王,“懂得御冰之术的人,不是你,是谁?他在哪里?” 镇国王冷冷地道:“你不必问,只等你父皇拿若都城来交换,你便可以自由了。” 泽兰没再说话,跟着侍卫走,只是有些奇怪,这镇国王莫非是没有常识吗?水是可以克火,但是,火也能融冰不是吗? 再者,她懂得的从来不是什么御火之术。 又再者,跟了师父这些年,她若只懂得控制火,那这些年真是白跟了。 第1561章 那少年说娶她 师父说,所谓修炼,其实就是开智,思考人生里的种种问题,解决问题,智力得到开发,大脑也得到开发,因而,修为高的人,会从中获得一些力量。 有人把这个称之为术,和她是有本质的区别。 师父也说,有人懂得御火之术,御水之术,御鸟之术,他老人家举过例子,有一个国家住着一群小人,这群小人懂得御鸦之术,没错,就是控制乌鸦,让乌鸦为其所用。 但是,术始终是术,是术就容易破解。 人人都以为,她是懂得御火之术,连父皇都是这么认为的。 她是懂得控制一些物质和能量,火是其中一种,她恰好比较出色,不代表她不能控制水。 只不过,镇国王说水能克火,勉强是有这个道理,但是引申去,不难理解,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他只着眼于相克,却不知道相生。 水生木,而木生火,却很多人不会这么想。 只是这湖底的冰屋,着实神奇,像玻璃屋一样,还能看到外头的鱼儿在游。 金国竟有奇人,这让泽兰很兴奋。 她喜欢和哥哥们待在一起,因为只有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不是特殊的。 但是,她也渴望自己可以有朋友。 她打算暂时在金国死赖着不走了。 自然,不可能真让他送信给爹爹,爹爹那弱小的心灵,如果知道她落在金国手中, 不得疯了? 和小凤凰通了意念,让它拦截所有从镇国王手中送出去的信。 开始两天镇国王不让她出来,只是叫人给她送饭菜,除了去茅房之外,不能再出去,但即便去茅房,也有会武功的侍女守着她。 两天之后,可以出冰屋,但是不能离开湖面,她只能坐在小舟上四处看看。 有两名侍卫盯着她。 第四天,她在湖面上游的时候,看到另外一条小舟。 是一名身穿素锦衣裳的少年,大约十二三岁,他坐在小舟上,面容如玉,长眉若柳,浑身散发着淡冷的气息,他的眸子,竟然是淡蓝色的。 泽兰在现代的时候,见过不少外国人,碧蓝色的眸子都见过,但是,这少年的眸子不一样,淡蓝若冰,透着寒气,给人一种冷漠孤寂的感觉。 一头墨发未绾未系垂在身上光滑的丝锦上,碎金似的阳光在湖面随着波浪微荡,那星星点点的金光,仿佛映在了他的眼底,但是,当他一抬头,依旧是淡蓝一片,不见阳光。 他很孤独。 泽兰只瞧这一眼,便知道了。 他也看到了泽兰,微微怔然,定定地瞧着她。 泽兰朝他露出了一个娇憨的微笑,侍卫想要把小舟划走,但是浆在水里划动了几下,小舟竟然仿佛不听使唤,直接就过去了。 即将相撞,但小舟却停下来了。 侍卫拱手行礼,“ 参见小主爷!” “她是?”少年还是看着泽兰,眼底有些疑惑,府中没有孩子,这小女孩从何而来? “回小主爷的话,这位是王爷的客人!”侍卫回答说。 “哦!”少年顿时没了兴趣,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也熄灭了。 泽兰却在侍卫要划船走的一刻,跳上了少年的船上。 落地有些不稳,差点掉到水里去。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轻呼了一声,“小心!” 泽兰笑着说:“谢谢你,你救了我。” 少年淡淡地道:“不算,你掉到湖里也不会死,侍卫会救你的。” 泽兰顽皮一笑,在阳光下伸出了手,“我叫泽兰,很高兴认识你!” 少年怔怔地看着那伸出来白玉般的手,在阳光下散发出莹泽。 泽兰,名字真好听。 “泽兰……”他念着这个名字。 “是的,你呢?你叫什么?”泽兰收回手,并不觉得尴尬,娇憨笑着,神态可掬,莫名便叫人觉得舒服。 “你可以叫我小五!”少年说。 泽兰眸色莹然,有些欢喜,“巧了,我爹也是排行第五,但我娘叫他老五!” 少年看着她的笑容,心头怦然地动了动。 泽兰望着他,“你是皇帝?” 少年面容冷了起来,“他跟你说的?是他让你接近我的?” 泽兰摇头,“我猜的,金国皇帝排行第五,而他们叫你小主爷,想来 你就是金国的皇帝。” 只是,听说金国皇帝才十岁,怎么看起来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了?长得老? 少年没做声,唇微抿,面容更显得淡寒。 泽兰却仿佛没感觉到他的疏冷,热络地道:“我住在那冰屋里,你得空来找我玩儿!” “你是他的客人,除非是他让你来接近我,否则,我不可能去找你玩。”少年眼底没有任何的光芒了,死寂一片。 泽兰弯唇笑着,“你为什么一定要听他的?我也不是全然听我爹爹的话,自己要有主见啊。” 少年冷笑,“你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泽兰侧着头,小脸发光,“你也是个孩子,孩子可以偶尔犯错,大人跟小孩子计较,那么不对的总是大人,天下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少年看着她,眼底似乎有触动。 泽兰吐了一下如火焰般的舌,瞬间又收了回去,软软的小身子靠了过去,压着声音,不叫侍卫听见,“你十三岁犯错,他必须原谅你,但你十八岁犯错,他可以要你的脑袋。” 少年面容顿变,猛地看着她,一时不知是他叫她来说这句话,还真是单纯萍水相逢的一句良劝,又或许,只是孩童一句无心之言。 但是,这句话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他幽蓝的眸子,竟渐渐弥漫了淡红之色。 泽兰瞧着,微微笑了,回头去看那湖底的 冰屋,竟然开始渐渐地溶解了。 瞧,火是可以融冰的,泽兰笑得很开心。 “小哥哥,我们会再见面的!”泽兰说。 少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盯着她,“十年之后,我若没死,便来娶你!” 泽兰笑得越发眉目弯弯,“那你会被我爹打死的。” “我不怕,你爹再凶,凶不过我要对付的人!”少年压着声音说。 泽兰不这么认为,爹不凶,但是,有人要来娶她,他可以很凶很凶,凶到会杀人。 “你今年几岁了?”泽兰问他,总得问清楚十年之后他多大,是否到达了法定结婚的年龄。 少年犹豫了一下,“我十三岁,但是,他一直对外说我十岁。” 泽兰明白了,十三岁,那还有三年便要还国于他,若才十岁,则还有六年,镇国王篡改了他的年龄。 “你是除他之外,唯一一个知道我年纪的人。”少年忽然有些警惕。 “这是我们的秘密!”泽兰巧笑倩兮。 "秘密?"少年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 她跳回自己的小舟上,稳稳落下,水面竟是不起一丝波纹,阳光直透下来,照着她白皙的肌肤,淡红的眸子,那梦幻似的人儿,一转身,仿佛是带走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少年手指上还残留了灼热感,长久的冰寒,似乎不曾感受过暖意,这温暖甚至灼热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第1562章 救下少年 冰屋消融,镇国王只能把泽兰关在后院,重兵把守,镇国王很愤怒,警告泽兰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会马上派兵踏平若都城。 他显然有些恼羞成怒,居高临下地看着泽兰,“你别以为本王不敢,你在本王的手中,谅他宇文皓也不敢不从,人人皆知,他疼爱女儿,甚于江山。” 泽兰轻叹,“没想到谣言传多了,竟真有人信以为真,他如果真这么疼爱我,怎么会让我来若都城这鬼地方?王爷的信送出去了吧?等看到回信,希望王爷不要失望。” 镇国王冷笑,“倒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可在本王面前,你还太嫩了点。” 说完,冷冷拂袖而去。 泽兰轻轻蹙眉,人人都知道爹爹重视她紧张她,这是多大的软肋啊? 也亏得她有自保的能力,否则,爹爹真要愁白了头。 这一次,要改变所有人的看法,让大家都知道,北唐皇帝宇文皓,并未有外界所传那样,重视这个唯一的女儿。 所以,她还是要继续待在这里,兴许,还能看到一场大戏。 她很肯定,懂得御水之术的大概就是金国的皇帝,不知道他有过什么奇遇呢? 从他瞬间就被点燃的眸子可以看出,他一直都在想办法 反抗镇国王,只是苦于年幼。 且说胡名和榔头逃出去之后,没敢回若都城,逗留在金国,试图再找机会闯进去。 反正镇国王都知道他的身份了,既没下杀手,想必不会再动手。 但是,要闯进府邸救人,还是不能够,实力有限。 他只能说服自己,安心地等公主的消息。 泽兰在府邸住了八天,都比较平静。 但这晚上她刚睡着,就嗅到了血腥的味道,她睁开眼睛,还没坐起来就听得窗上轻轻地咿呀了一声,有人翻进来了。 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血腥味道袭来,泽兰开始以为是胡名,但一眼看过去,淡淡的月影照在他的脸上,是金国少年皇帝,一身黑色衣裳,刺客的打扮,脸上的蒙面被扯下了。 外头有杂乱的脚步声,且看着像是往这边来,泽兰飞快跳下去,扶着他,黏稠的感觉从手心传来,他受伤了。 “帮我……”他只说了一句,便昏过去了,一张脸白得可怜。 泽兰瞧着地上,没有血,他仓促包扎过才来的,不让一路留了血迹。 但是估计被人猜出他的逃跑方向了,才会追到这里来。 泽兰瞧着昏过去的少年,又听得外头脚步声已经紧促抵达,她一扬袖,少年凌空 而起,稳稳地落在横梁上,一块黑布飘了上去,捆绑住少年,随即黑布消失,连同少年垂下的衣裳也消失了。 横梁上,仿佛什么都没有,但仔细看的话,还是看得出那地方的颜色有轻微的不一样了。 泽兰再跳回床上去躺下。 下一秒,门被粗暴地撞开,持剑的侍卫冲了进来,一个个凶神恶煞,为首一人手持火把,顿时把房间照得明亮一片。 泽兰坐起来,揉揉眼睛,惊愕地看着他们,身子下意识往被窝里躲,“你……你们干什么?” 无人搭理他,为首的侍卫长喝了一声,“搜!” 侍卫在房间里一顿搜索,柜子,衣橱,屏风后,床底,甚至连泽兰的床都没放过,一手掀开了被子,泽兰的身子瑟瑟发抖。 侍卫长上前来,盯着泽兰问道:“有人闯进来过吗?” 泽兰手指执住被褥,白着小脸怒道:“你们啊,你们闯进来啊,我好端端地睡觉,你们闯进来干什么?” 侍卫长没理会她的愤怒,又再环视了一眼房中,还夺了火把抬头看房顶,房顶完好无损,应该无法从房顶逃走。 侍卫长扬手,“退!” 他再随即对泽兰拱手,“得罪了!” 侍卫离开,顺手把门给带上。 泽 兰松了一口气,没迅速把少年放下来,而是等脚步声都走远了,才抬了手,黑布现形,包裹着少年徐徐地落下。 泽兰持灯过去,只见他腹部中了剑,伤口很深,用腰带缠着遏制了血渗出,但是,腰带已经被染红了,也就是说没有止住血。 他的身体温度很低,甚至是冰冷的,气息也十分微弱。 泽兰捏火为他凝了伤口止血,再以黑布覆盖伤口,伤口消失不见,但是,这只是障眼法,伤口还在的,需要继续治疗。 他身上的寒毒特别厉害,这或许是和他练习御水之术有关,泽兰以意念盗取了妈妈药箱里的药给捏碎给他服下,再以火焰为他暖和身子,希望他能熬过这一关。 那天本只是鼓励他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行动了,他是去刺杀镇国王了吗? 少年皇帝确实是去刺杀镇国王了。 镇国王一直都不知道他偷偷地练武,更不知道他暗中已经养了几个人,刺杀是在暗夜进行的,镇国王大意,没有防备,被他所伤,临急之下撕下他的面罩,但是没看清便被他逃脱。 泽兰把他放到床上,再以黑布覆盖,这种障眼法是很低端的,当时只是出于好玩跟师父学,没想到还挺好使。 泽兰 白天的时候出去走了一圈,得知镇国王伤重,府中的侍卫防御明显增强了许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 整个府邸,到处都充斥着血腥味道,泽兰偷听了他们的对话,得知少年身边的人全部都被砍头了。 少年皇帝失踪,镇国王派出了很多人去找他,也大张旗鼓地抓捕刺客,抓捕一名腹部中剑的刺客,各大药铺医馆,一律发现,必须立刻上报。 镇国王已经认定是少年皇帝行刺他的,只是一天没找到,就一天不能对外公布。 只要找到他,对比过伤口之后,就无所遁形,伤口是不可能凭空消失,就算他找任何的借口,都无法自圆其说。 镇国王如今完全不理会泽兰,只命人盯着她,只要她不闹,任由她如何。 这一次刺杀,虽然重伤了他,但是,却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废帝,所以他如今忙于布局。 少年皇帝在泽兰的屋中醒了过来,还没瞧清楚情况,就听到熟悉的软软的声音响起,“哥哥,你醒了?” 他对上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眸子,怔了怔,才记得自己刺杀失败之后,闯进了她的院子里。 当时是慌不择路,并不是故意来这里。 “你伤口痛不痛?已经在愈合了。”泽兰轻声道。 第1563章 我说了娶你 少年挣扎起来,“我要马上离开,不能连累你。” 泽兰压着他的肩膀,“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你皇叔的人在找你,你出去就是送死,先养好伤再出去吧。” 少年才感觉到腹中传来的疼痛,疼痛不算十分明显,他想瞧一眼,泽兰道:“别动,先好好养伤,养三天,你就能出去了。” 少年无力地躺下,精力透支严重,全身都没有一点力气,他其实没办法走出去,但是他只怕连累了她。 “他……会找到我的,我已经逃不掉了,你别惹祸上身!” “我不怕被连累,你只管在这里留三天,好好养伤。” “没用,”少年面容惨白,淡蓝的眼底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我的心腹都死了,他也知道是我做的,只要看到我的伤口,他就可以杀了我。” “伤口痊愈了,就没有伤口。”泽兰笑着道。 少年看着她,也笑了笑,是的,一个孩子懂得什么呢? 伤口痊愈,还会留下疤痕。 也好,若能留在这里三天,也算人生有过几天没有他盯视监控的日子。 他慢慢地又睡过去了。 等醒来,外头天色漆黑,屋中点着如豆光芒,桌子上摆放着肉粥,香喷喷的。 泽兰见他醒来,把粥端过来一口一口地喂下去,且说着:“我跟他们说我想喝粥,他们就给我送来 了,你放心吃,还有一大锅。” 少年很饿,泽兰送过来一口,他吃一口,还吃得有些急,浑不顾粥还有些烫。 吃了粥,他显得精神一点了,静静地看着泽兰在忙活收拾,心中有一股暖意渐渐地在四肢百骸流淌。 等泽兰收拾好过来,一手端着一杯水,另一只手里捏着几颗药丸,送到他的嘴里,“丹药,吃吧,吃了伤口就好!” 他张嘴吃下了药,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药咽下去了,药在口腔里停留的时间有些久,咽下去之后,觉得很苦。 泽兰随即送上来一颗糖果儿,他不喜欢吃甜食,但是,无法抵抗她脸上的笑容,还是张嘴吃了。 甜驱散了口腔里的苦,少年只觉得百般滋味在心头,鼻头很酸,很想哭一场。 但他还没有资格。 “我叫完颜景天!”少年忽然说。 泽兰笑盈盈,“我知道!”金国皇帝的名字,她早就知道了。 “我要亲自告诉你!”少年有些倔强,苍白的脸皮竟有些微微发光。 泽兰哦了一声,再一次自我介绍,“我叫泽兰!” “姓泽?” "姓氏是我爹爹给的,你知道我的名字就好!"泽兰坐在床上,盘腿,垂下的发丝松松软软,鬓边和耳畔有些许的微卷,弧度姣好垂在她洁白纯净的脸颊旁。 像一个雕刻精致的白瓷 娃娃。 少年眸光灼灼看她,“如果我逃过这一劫,等我长大之后,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泽兰脑子里想起电视剧里播放的,老成持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觉得现阶段,我们都不要承诺彼此太多。” “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少年倔强起来了,眼底的火焰更明显一些,却不见了往日的淡蓝。 泽兰觉得他激动之下,会破了伤口,便顺口应下,“好!” 反正,师父说过女子不必遵守诺言,女子要当个渣女才好,就不会被臭男人欺负。 少年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笑容一点一点地在他清隽漂亮的脸颊上绽开,“好,我一定要活着,活着娶你!” “……” “再来一碗粥,大碗的!”少年意气风发地说。 “……” 泽兰再喂了他吃一碗,昏昏沉沉地,他便又睡去了。 第二天晚上,他能下床了,他白天不能出去,晚上才可以出去上茅房,所以,偷摸溜出去上了茅房。 回来之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腹部,完全没有伤口。 他知道自己是有伤口的,伤口至今还痛着,他吃惊地看着泽兰。 泽兰解释道:“障眼法,只要光线再明亮一点,就能看到。” “真的吗?” “嗯,太阳底下,就能看到。” “那就是说,如果在室内,我便是叫人看到这里,也不 能看见伤口,对吗?”少年眸子极亮,整张脸庞都发光了。 “对!”泽兰说。 “那就好,那就好!”少年喃喃地说,希望渐渐地回来。 只要不让人看到伤口,谁都不能证明他就是刺客。 他没有刺杀过镇国王。 他问起泽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是被他掳来的。”泽兰怏怏地道。 “掳来的?他想做什么?” 泽兰看着他,“你不知道吗?” 少年摇头,“他的事,从来不许我知道。” 泽兰说:“我爹有钱,他想掳我来勒索!” 泽兰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脸红,她爹没钱,她爹是个大穷光蛋。 少年坚定地说:“等我安全了,我会救你出去。” 泽兰笑得明眸皓齿,“好!” 只是顷刻他也犯愁,要怎么离开这里呢? 他总要装作从外头游玩回来的样子,这样才合情合理。 泽兰没说话了,兀自沉思,金国未来的皇帝是谁,真的特别重要,镇国王当了皇帝肯定是不行的,他狼子野心,对若都城虎视眈眈,吞了若都城,还有其他几座城池,他只怕都想要收归囊中。 天下,总是因为这种野心勃勃的当权者而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第三天晚上,他的伤势已经好多了,至少,如果不是被人故意攻击,不会出什么 问题。 第四天早上天未亮,泽兰趁着他睡得很沉,吹哨子召来小凤凰,让小凤凰驮着他飞出城门。 守门的将士会发现他的,到时候只要编造一个借口,说被人掳走,然后历经万难才逃出来,镇国王就算不相信,也没有办法。 凤凰安置好他之后,飞了回来,跟泽兰交流了一下,若都城在集合兵力了,要过来抢她。 泽兰就知道周姑娘耐不住性子,想着横竖已经得到了银子,走也不妨了。 她跟凤凰协定,等少年安全回来就走。 到了上午,少年果然被带回来了,他编造了一个借口,说是被人掳走,但是又被人救了回来扔在城门。 他自己也显得很茫然,说不出来到底是谁救了他,这份迷惑,情真意切,叫人看不出半点虚假来。 镇国王看了他的腹部,没有伤口,只得对外宣称,皇上回来了,继续缉拿刺客与掳走皇上的凶手。 泽兰得知之后,当晚子时,她驮着凤凰而去,所住的小院在她离去之后,顿时火光冲天,很快,一切都化为灰烬。 少年得知院子起火,疯了似地跑过来,但院子早成了灰烬,他便以御水之术搬来湖水,却也没有用,里面,寸草不生。 少年泪流满面! 再抬起头时,眼底的恨意滔天,双拳紧握,御水成冰砸向了身后的镇国王! 第1564章 莫非被发现了 回到若都城,胡名和榔头也回来了。 反正不知道胡名是怎么跟榔头说的,总之,那笔钱是不义之财,榔头交出来了,胡名给了他一千两,用来治疗他妹妹的病情。 榔头反正也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是平白得的银子,人家早就合计好了,是去打劫镇国王的,就算他不来,人家也是能拿到这十万两,所以,没有纠结。 最后,胡名也不知道怎么忽悠,让榔头留下在若都城,帮忙办差。 得了一个榔头,周姑娘就觉得若都城人强马壮了,毕竟还有了银子呢。 她拿了一笔银子装修府邸,来问泽兰喜欢什么装修风格,泽兰看着她说:“没别的太大要求,但唯独一点,找人重做一个门牌,把错别字改了。” 周姑娘懵了一下,“错别字?哪里有错别字?” “有,自己去看看。”泽兰说。 周姑娘出去瞧了半天,左右结构上下结构,笔画,横竖撇捺没有错的啊。 不过也难怪,小主子才这么年少,认识几个字啊?她是主子,就按照她说的去办,叫人重做了一个门牌挂了上去,还别说,挂了门牌之后,还真气派不少! 胡名热衷打听金国的事,回来禀报说金国镇国王重伤,说是被冰砸伤的,伤势还比较 严重。 他们还继续建都,不过,可能没这么快迁都过来了,因为镇国王的伤势太重,已经送回去京城了。 泽兰想起少年皇帝,希望他能顺利地夺回大权。 他还说要娶她呢,这些少年郎就是孟浪得很,才见第一面就说要娶她,是多没体会过人间的温暖啊? 泽兰把这事丢在脑后,继续对若都城大刀阔斧地改革。 她还到处去视察了一下周边地势,哥哥的几座城池,她也打算去一下。 主要是跟扈大将军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合作互惠。 然后,她就在其他城池看到了那几位本应该在现代学校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哥哥们,除了包子哥哥没在。 汤圆,糯米,可乐,七喜,全部都已经回来了,只留下包子在现代,艰苦地学习着各国的管理经验。 至于一直哄骗爹爹的高考,也只有包子一个人参加。 其他的,辍学了! 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全部都聚在蓝幽城里,商议四城联盟的事。 也就是说,他们打算四城联盟,把她若都城排除在外。 泽兰的眼泪当即在眼底打转,委屈地看着他们。 哥哥们哪里舍得叫让妹妹掉泪?当下一哄而散,抱着安慰。 一番解释,才知道他们打算首先四城联盟 ,然后凝成一股力量襄助若都城,还说要帮人,首先就要自己有本事,所以,他们要先发展起来。 泽兰不信,他们只好轮番解释,泽兰也不含糊,一份一份的发展合约签订,要他们未来的十年,无条件相助若都城。 为了让妹妹不哭,四个哥哥只得一律照办,横竖都是自家的地方,谁帮助谁,有什么打紧呢? 跟随过来的胡名,都目瞪口呆了。 他拖着有些瘸的脚坐在廊下,脑子里不断地想象出一副画面,那就是皇上得知去游学的皇子和在山里学本事的公主都来了城池里谋求发展,会怎么样呢? 他这颗脑袋,还能安然无恙么? 然后他看到了满头银发的扈大将军,连忙站起来行礼。 扈大将军坐了下来,一言不发,抽了一袋旱烟之后,才瓮声瓮气地道:“你如果回京,万万不能在皇上面前说起他们的事。” 胡名苦笑,“不会,不敢。”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怎么敢告状! 扈大将军又吧嗒吧嗒地抽了一袋旱烟,悻悻地道:“他们来不过三个月,老子的头发都白了。” 谁能想到,他们忽然就出现呢? 忽然出现就罢了,来看看也是正常的,但是他们忽然说要接掌城池。 接掌城池也就 罢了,横竖他们是城主,可刚接管,就开始谋求什么发展,连民心都没安定,发展什么啊? 但是,汤圆皇子说,没钱,没饭吃,民心永远不会安定,要安定,就要让他们看到朝廷统治之后带给他们的希望。 所以,要盘活经济。 他不懂,只能帮衬着办,但办下来才知道比武力镇压要难得多。 平白无故给百姓家里送猪崽羊崽鸡崽,还送种子,都是免费的,说以后养成了,种成了,有人来收。 他现在担心以后养出来了,没人来收怎么办?这可是满山都种下了很多果子树啊。 还不如学江南地区,织布,到时候把布卖回去,赚实际的银子。 他也这么提议过,可汤圆皇子说,织布在哪里织都可以,其他地方的人不用过来,但是耕种养殖必须要在当地,可以吸引到其他地方的百姓过来谋生。 毕竟,其他地方没有补助。 罢了,不管! 北唐京城啸月宫。 宇文皓一早起来,就怔怔地坐在床边。 “怎么了?”元卿凌在身后抱着他,“一大早起来就发呆,今个儿也不用上朝,不必这么早啊。” 宇文皓用手指刮着两道眉毛,“不知道为什么,我这睡梦里都跳眼皮子,该不是谁要出什么事了吧 ?” “瞎说!”元卿凌笑着道。 宇文皓转身抱着她,“中秋我有假期,要不咱去一趟?” “哦,好!”元卿凌手头上的活儿也差不多了,她之前答应过杨如海的事,也应该要行动起来了,这一次回去便和她讨论讨论,“想闺女了啊?” “想了!”宇文皓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去了才没多久,我心里就总是惦记着他们,你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感觉,很乱,偶尔很慌,仿佛他们在外头冒险似的。” 元卿凌垂下眸子,“哦,是吗?我没这个感觉,你想太多了。” “所以,咱还是去一趟吧。”宇文皓道。 “行,听你的!”元卿凌抱着他,靠在他的怀中,眼珠子转了转,这群小东西啊,没想到你爹会突袭吧? 中秋前三天,京中的飞鸽传书直奔五座城池而去。 五座城池的小主人,收到了信,齐齐卧槽了一声。 但是,这件事情是连妈妈都一同瞒着的,她怎么会知道的? 泽兰连忙收拾东西,要跑路回去了。 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妈妈怎么会知道她回来了?妈妈既然知道,却没有责备,她是同意的? 有妈妈和自己狼狈为奸,泽兰放心多了,即便真的东窗事发,妈妈吃得住爹爹。 第1565章 还是要重视一下 一门二狼二虎一凤,背着行囊又出现在现代了,美其名曰回来过中秋。 私下跟老人家和舅舅千万个拜托,可千万别在爹爹面前走漏了风声啊。 元妈妈和元教授一直都以为他们回了北唐,竟不知道瞒着父母去了偏远的城池,吓得差点得了心脏病。 祈火那边好说,对泽兰他是放养的,反正,不管人在哪里,他只要想见,马上就能见着。 晚上粘着师娘说了在若都城的事,还说了金国的小皇帝。 师娘皱起了眉头,“掳走了你?那你不放火烧了他金国啊?” “师娘,您不是教我不可随意杀戮吗?”泽兰问道。 “那不叫随意杀戮,那是有原因的杀戮,谁让他抓了你去?”师娘宝贝泽兰,一点都没亚于老元和老五,毕竟在身边待了几年,算是她一手抚养的。 “那我下次不让人欺负……不知道小皇帝能不能顺利抢回大权呢?”泽兰如今静下心来,才想起那少年皇帝来。 师娘瞥了她一眼,“怎地还惦记起来了啊?” “他说要娶我呢。”泽兰想起少年认真的眼神,托着腮,希望他能安好吧。 师娘蹙眉,“瓜儿,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婚嫁的事了,女 人不能太早结婚,起码两三千岁才能想这事,两三千年后他要是好活着,再讨论!” 泽兰咂舌,笑道:“两三千岁,他又不是您。” 师娘抱着她,疼得那叫一个入心入肺,“瓜儿啊,师娘可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但是,师娘还不是最不舍得的,你爹那关,难!” 泽兰笑着道:“师娘,我又没说要嫁,我才多大啊?只不过想起这事觉得好玩,跟您说一下,您可千万不能跟我爹提,他得疯了不可。” 师娘笑着道:“不提,咱不提!” 只是这么说着,送了泽兰回去姥爷家之后,对祈火道:“等过了中秋,你去一趟那边,打听打听这个金国小皇帝。” 祈火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游戏,心不在焉地问道:“打听人家小皇帝做什么?” 月儿一把扭住他的耳朵,"没听到瓜儿说的话吗?那小鬼说要娶她。" “孩儿戏言,怎能当真?夫人松手,耳朵磨损严重。”祈火躲一边去。 “好端端的,能说出娶人家小姑娘的话来?多少是有缘分在才会扯到这份上去的,你去摸摸底,看是个什么品行的人,成不成事是一回事,但咱得把每一个想要娶瓜儿的人都摸个 清楚明白才行。” “那行,回头我去一趟!”祈火躲进房间里去,继续打他的游戏。 转眼中秋,老五夫妇带着元奶奶回来了。 看到孩子们安全无恙,老父亲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一把抱起了女儿,亲了额头,“想爹爹了吗?” 泽兰眼睛红红,"可想了!" 老五心都化开了,一个劲地咧嘴笑着。 泽兰也使劲哄着爹爹,席间不断地给爹爹添酒,夹菜,充分发挥了贴心小棉袄的功能。 老五十分受用,成就感远远大于治理北唐。 等老五睡去,元卿凌才把孩子们都叫到客厅里来。 除了包子,五个孩子都乖巧地站着,垂下头等着听妈妈训话。 元卿凌见他们这副乖巧的模样,不由得莞尔一笑,“行了,不责备你们,说说,都办了什么事?” 孩子顿时松了一口气,黏在妈妈的身边,得意地说着自己在各自封地里办的实事。 元卿凌听着,唇角上扬。 这些事,他们不说,她也知道。 她的孩子都是能力超强的人,她虽说不是完全放心,但是,也要给他们空间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回头找个好点的机会,她得骗过老五,把虎狼送过去陪着他们 ,这才能更放心一些。 贸贸然送走虎狼,老五肯定会怀疑,所以要寻找合适的机会。 元卿凌单独和泽兰聊了许久。 母女之间,总是比旁人亲厚许多,泽兰躺在母亲的怀中,说着在若都城,金国里发生的事情,巨无遗细。 元卿凌也留意了这个懂得御水之术的金国小皇帝。 “你知道他是怎么学的吗?”元卿凌问道。 泽兰摇头,“不知道,没问,但这种所谓的玄术,其实没什么多大的困难,我也能御水。” 不就是意念控制的事而已嘛! 元卿凌道:“你不一样,你出生就带了本事,他若是后天学的,证明他的聪慧非旁人可及。” “但这个御水之术,和御鸟之术,驭兽之术没什么不一样吧?” 元卿凌摇头,“绝对不一样,鸟兽都是有生命的,在特定的训练之下,能领会人的意思,但是水不一样,要控制水,就得完全像我们一样靠催动意念,需要高度的专注力,甚至大脑有一定程度的开发。” “那他是和我们一样吗?”泽兰怔了一下。 “不太一样,忽然掌握一些超能力,很大程度是生化性的突变。” “所以?”泽兰不解了,她懂得的 事情虽然不少,但是这方面还真是没有太懂。 元卿凌抱着女儿,轻声道:“也就是说,他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就懂得自保,且懂得逆转自己的劣势,所以我相信他能夺回金国大权,之后和我们北唐和平共处。” 只是,如果是基因突变造成的一些超能力,也有比较大的可能对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例如患病之类。 这点,她没跟泽兰说。 瓜儿主动提起一个朋友,这还是比较少见的,在现代认识的小朋友她都没怎么提过,这萍水相逢的金国小皇帝,她却记在了心头,可见,她心里对这个小朋友是有些特别的。 见过了孩子,老五也放心了,假期不长,仓促过了一个中秋,便要准备回程事宜。 元卿凌也跟杨如海对接了一下,开始正式她的研究。 这是她的事业,宇文皓不会阻止,毕竟只是带队,不是长期留在这边。 反正,对于医者和医药研究的天职,他也耳濡目染,这是有重大意义的工作,他也不可能因为想让老元留在身边而横加阻拦。 现代不是有一句老话吗?爱她,就不要老想着把她捆绑在身边,而是要支持她去做她任何想做的事情。 第1566章 老六怎么回事 老父亲回去之后,五个孩子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去。 包子作为兄长,也颇具威严了,临行之前叮嘱他们,不要惹出什么事,不要让爹爹和妈妈难过,否则,他就要回去行兄长之权,揍! 当然,这句话是针对四个弟弟说的,至于对妹妹,那叫一万个舍不得,又一万个细细叮咛,更是承诺等他这边完事了,马上先去帮她治理若都城。 泽兰娇憨地道:“大哥,那你快些来,我等你。” 包子拥抱了妹妹一下,“好,哥哥答应你,很快,很快就去找你。” 泽兰依依不舍地带着小凤凰走了,至于那四位小哥哥,也威风凛凛地走了。 老五和元卿凌回到京中没几天,恰好也遇到了一点不省心的事。 老六出轨了。 当然,容月的说法不是这样,容月说他看上外头的小妖精了,他对别的女人心动了。 元卿凌听袁咏意进宫说的时候,容月已经搬到楚王府去住了,连孩子都不要。 这事闹得有点大,但是,元卿凌压根不信老六喜欢了别的女人,他对容月是痴心入骨的,怎么可能会喜欢别的女人? 还没等她了解清楚整件事情,鲁太妃进宫找她来了。 鲁太妃也是一脸的怒容,坐下便 拉着元卿凌生气地道:“你得让老五说说那小子,真是没良心了,容月对他这么好,倒贴身家嫁过来的,如今见了那女的,就疯了,跟人家良宵共度,还偏被容月拿了个正着。” 元卿凌目瞪口呆,“啊,捉那啥在床吗?” 太妃生气地道:“可不是,推门进去两人正在卿卿我我你一杯我一杯的,你说成何体统?简直太伤人心了。” 元卿凌本以为这事不可能,但是听到鲁太妃是被抓现场的,那这事就没办法抵赖了。 但是,怀王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鲁太妃是越说越生气了,“本宫也不想回去了,干脆去楚王府和容月住一起,但孩子还在府中,你说怎么办才好?这么小的孩子没了娘在身边,怎么成?” 元卿凌怔怔地道:“这么严重了吗?您别着急,我让老五找老六谈谈,我也去一趟楚王府,找容月说说话,问个明白。” 她还是不信啊,老六不是那样的人。 送走了鲁太妃,元卿凌去了一趟御书房,宇文皓和冷首辅议事,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便见冷静言出来,冷静言福身,“皇后!” “首辅!”元卿凌福身还礼,“鸣予和红叶还好吗?” 冷静言垂下俊美的眉目 ,“一切都好!” “改天我们几家人聚一下?”元卿凌微笑道。 冷静言也笑了,“好!” 冷静言拱手告退。 穆如公公走出来,行礼道:“娘娘来了?皇上刚好议完事,可以一起用膳。” “好,劳烦公公张罗!”元卿凌推门进去了。 踩着汉白玉地板,一步一步走向御案前,宇文皓闭上眼睛,仿佛在沉思,听得脚步声响起,他还没睁开眼睛便先笑了,“你来了!” 这么多年了,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媳妇来了。 元卿凌绕到他的身后,为他揉着太阳穴,“很累吧?” 宇文皓享受着媳妇手指的温度和力度,道:“累倒是不累,有些烦心。” “什么事?”元卿凌问道,若是为了国中的事烦心,那怀王的事就不能告诉他了,免得他多烦恼一重。 宇文皓叹气,“私盐泛滥,且质量参差不齐,导致一些地区的百姓得病,而且,经过初步的调查,甚至怀疑是盐铁使张玉江与私盐贩子勾结,逃避盐税私自卖盐。” 元卿凌知道盐税是国家赋税的重要收入来源,且北唐的盐价格不算高,本来税收就较前几十年要降低了许多,如今私盐泛滥,重重打击了国家的盐业。 而且,如 果是国家的盐铁使和私盐贩子勾结,这里头的水得有多深啊。 “确定是勾结吗?”元卿凌问道。 “还在调查中,最近张玉江的义女来了京中,她就是都江府提举盐茶使孙琦的长女,之前老七就接到过举报,说这孙琦和私盐贩子来往甚密,只是还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与私盐贩子勾结。” 元卿凌知道私盐的危害,现在的私盐很多都是矿井盐,非常多的有害杂质,长期服用这些矿井盐,会导致身体出现各样的毛病。 而私盐的泛滥,对国家盐业必定有沉重的打击,怪不得老五这么烦恼。 顿了顿,宇文皓道:“如今的盐铁使张玉江,是褚老的得意门生,当初也是褚老任命他为盐铁使,掌管国家盐业。” 元卿凌道:“若是查实,褚老也不会偏私。” “他自然是不会,只是,就怕一旦展开调查,褚老会被他蒙蔽,毕竟,褚老之前对他是赞誉有加,我也看过他早些年的任职表和考核表,褚老在任首辅的时候,他确实做得很杰出,也为盐业做了不少的贡献,还有,他曾大力打击过私盐,抓了很多私盐贩子,我真不希望他与私盐贩子勾结,这样太伤褚老的心了。” 元卿凌见他这 么烦恼,想想也就不告知他老六的事了。 毕竟老六那是私事。 翌日出宫一趟,去了楚王府,容月果然就在楚王府里住下了,阿四见到元卿凌回来,拉住她就小声说:“元姐姐,您得好好劝劝容月,她都来三天了,每天就拿后院的花木出气,连后院的老槐树都快被她砍掉了。” “这么激烈啊?怀王来过吗?”元卿凌问道。 “没来过啊。” 元卿凌诧异,真入迷了?媳妇离家出走三天了,都没来求回,老六怎么回事? “她人呢?”元卿凌问道。 “在后院说要伐木!”阿四无奈地道。 元卿凌急了,快步往后院走去,这楚王府是她的家啊,可不能随意就被容月给毁掉了。 到了后院去,果然就见容月拿着鞭子抽打她的老槐树,元卿凌急忙拦下,道:“你拿这草木发脾气作甚?还不如回去打他一顿得了。” 容月一袭红衣,映衬得眸色愤怒似火,“我打他做什么?一个没相干的人,我已经打算与他和离了,从今往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话先别说着这么重,来,进去坐坐,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元卿凌拉着她便进了屋中去,阿四见状,忙地吩咐人沏茶去。 第1567章 她在帮老六 进了屋中,容月就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我早些日子就发现他不对劲了,一天到晚往外跑,就是休沐也不在家里头陪陪孩子,晚上亥时都没见人,原先我以为是公务繁忙,后来问了衙门的人,才知道压根不是,人家是私生活丰富,陪着人游山玩水去了,那天晚上,我等到亥时都没见他回来,便找人打听他的下落,得知他在听醉馆,便马上过去找他,推开雅间的门,他和一个女子在里头喝酒,单独喝酒啊,没旁人在场。” 元卿凌想努力地挽回一下,“只是喝酒,没做其他,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容月拧起眉目,“如果老五和一个女子单独在雅间里喝酒,你会认为你是想多了吗?” 元卿凌想了想,确实是圆不过去。 “那你撞破了之后,他怎么说啊?”元卿凌问道。 容月这才大怒,“他竟然跟那女子说我是他的妹妹,你说离谱不离谱?” “啊?”元卿凌目瞪口呆,妹妹?这也太扯了吧?那女子莫非不知道怀王已经成亲吗? “那你就发了脾气?”元卿凌觉得以容月的性格,她会掀桌子。 “犯不着,他既然说我是他妹妹,那我便喊了一声哥哥便走了,这种人渣,值得我发火吗?我走了之后直接就收拾东西走人,孩子我都不要了。”容月冷冷地道 。 元卿凌问道:“他会不会有什么苦衷?你要不要理智地思考一下?” “在这方面,没有女人可以理智,我不想思考,如果他真的有苦衷,我都来楚王府三天了,他为什么不来解释?就连我婆婆都来过,他却没来。” 元卿凌觉得鲁太妃也算是不错了,一般当母亲的都会纵容自己的儿子,纳妾找女人在这个时代也不算事。 但这件事情总是透着诡异,或许她就单纯认为老六不是那样的人,但更重要的是,容月竟然丢下了一双儿女,这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或许容月也说得对,在这方面,女人不可能保持理智。 除非是不爱了。 “那女人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元卿凌问道。 “不知道,我也不想问,我计较的是他对不住我,别的女人惦记我夫婿,我生气归生气,但若他自己愿意,这账就算不到别人的头上去,不是她还有别的女人。” 元卿凌觉得容月的想法还是挺前卫的。 只是,这事怎么就闹成这样呢? “那你就这么丢下孩子了?”元卿凌问道。 容月哼道,“我落得一身轻松,为什么要带孩子走?孩子他养着吧,又不是养不起,如果和离之后,他要娶那女人进门,敢刻薄我孩子,我肯定杀回去。” 元卿凌有些啼笑皆非,都想到 这么长远了啊?连后妈进门都想到了。 顿了顿,容月又冷着脸道:“再说了,我不在府中,他不得回去带孩子?还能出去找女人这么逍遥?一双儿女,够他折腾的。” “你就没觉得有别的可能性?”元卿凌问道。 “想过,但他没来解释,我给他机会了。”容月淡淡地道。 元卿凌觉得她也不是那么的伤心,倒像是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有些平淡了,想找点事来虐一下自己,促进感情。 她要找老六问问才行,这事最好是别烦着老五了。 元卿凌陪着容月到傍晚,想着老六应该也下班回家了,便去了一趟怀王府。 果然怀王已经回来了,再带孩子玩耍呢,孩子们见到元卿凌来,朝她奔跑过来,喊着伯娘。 容月的一双儿女,糅合了容月和怀王的优点,长得特别好看,元卿凌喜欢得很,拉住他们的手问了一番话,才让他们玩耍去。 怀王上前来,讪讪地道:“五嫂怎么来了?” “有话问你!”元卿凌看着他躲闪的眸光,就知道他心虚,不禁蹙眉,“老六,你该不是真在外头有女人了吧?” 怀王苦兮兮地道:“五嫂,您太看得起我了,哪里有?容月误会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亲眼看到的那个女人是谁啊?”元卿凌问道。 怀王请她进去,眼 神又开始躲闪了,“进去再说,进去再说。” 元卿凌跟着他进去,怀王坐下之后,遣走了下人,问道:“五嫂是刚从楚王府过来吗?容月怎么样?还是很生气吗?” “肯定生气,你也不跟她解释解释,既然是误会,为什么不能解释清楚?”元卿凌道。 怀王顿时塌下脸来,“还生气呢?我就是想等她气消了才跟她解释,你知道她脾气暴躁,火头上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我以为让她冷静两三天,她就会消气的。” 元卿凌哭笑不得,“这种事,你越是不解释,她就越是生气,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啊?既然是误会,好好解释就是,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和一个女人单独在雅间里喝酒,是为了什么?” 怀王如实坦白了。 原来,这女子就是盐铁使张玉江的义女,也就是都江府提举盐茶使孙琦的长女孙莹莹。 京兆府齐王和他联手调查私盐的事,刚好这孙莹莹来了京中探亲,住在了铁盐使张玉江家中,又恰好齐王和怀王那日办完差事回来,一道去了茶馆吃茶,就遇到这位孙莹莹小姐被人轻薄,怀王出手相救,孙莹莹对他颇有好感。 因调查陷入瓶颈,苦于无法突破,齐王便心生一计,让他接近孙莹莹,探知消息。 元卿凌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那 孙莹莹能不知道你的身份?” 怀王摇头,“还真不知道,她是初到京城的,不曾见过我。” “但是,闺阁女子,未必知道他父亲与义父的事!” “我们只想知道她父亲是否和私盐贩子往来,交情如何,来往是否频繁,且别看着孙莹莹是闺阁小姐,但她这两年一直有帮她父亲在外头办事,孙琦没有儿子,就把她当儿子养,很多事情都交给她去办,所以至今快三十了,还没成亲。” 元卿凌轻叹了一口气,“既然她不是寻常的闺阁小姐,怎会轻易跟你们透露这些要命的事啊?且她一直帮他父亲办事,怎么就会被人轻薄而不知道反制?我只怕你们设局,最终上当的却是你们。” 怀王一怔,“这……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还是别这么做了,先去哄好容月,案子另行调查吧,你近年为朝廷办差,出入朝野,她未必就不知道你。” 元卿凌忽然想到一事,容月在冷狼门这么多年,什么风浪不曾遇到过?怎会因这事发了脾气? 而且,她竟然说不知道孙莹莹的身份,冷狼门的消息最是灵通,一个跟老六喝酒的女人的身份,她能不查清楚? 如果调查清楚了,又知道自己夫婿的性子,她还这般发难,那就必定有后招,只怕真正要调查案子的人是她。 她在帮老六! 第1568章 徐一兼职 想到这里,她也不跟怀王说了,又杀回去楚王府,竟看到本来怒火冲天的容月在房间里梳妆打扮,且心情还特别好。 看到元卿凌推门进来,她有些愕然,放下了骡子黛讪讪地道:“我以为你回去了?” 那讪讪心虚的表情,像极了她去怀王府见老六时候的神情。 元卿凌一下子就肯定了这泼皮有事。 元卿凌坐下,看着她,“说吧,什么事情瞒着我了?” “没有,瞧你这多疑的心!”容月笑着说。 “别跟我嬉皮笑脸,说不说?不说的话,我马上把老六调出京城,让他去江北府喝西北风去!” 容月眉目弯下,哀怨地道:“怎么就瞒不过你呢?你这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开始还真信了,但是听了老六的话,竟是为了案子,那我就觉得你不可能不清楚,清楚了还闹什么离家出走,必定有原因,你说不说?" 容月坐了过来,笑着道:“好,既然都瞒不住你了,也不妨告诉你,但是有一点,你不能坏我的事,否则,我把毁天调到大漠的冷狼门分部去。” 元卿凌拍她的后脑勺,笑着道:“那瑶夫人得恨死你。” “恨你,谁让你坏我好事的?” “好了,说吧,如果合情合理,我不拦你的好事!”元卿凌没好 气地笑了。 容月这才端正了神色,道:“这孙莹莹,我早就认识,在都江府办事的时候见过她几次,也打过几次交道,她从十五岁就跟着她老子办事,也找过我们冷狼门探听消息。” “嗯?所以,她是认识老六的,是吗?” “必定认识,她来京城已经一个月了,老六如今总要办差,京城里来来往往,她怎么会不认识?” “她认识老六,然后还故作不认识,表现出对他有好感,然后接近他,为什么呢?” “为我!”容月摊手,眸色挑了挑,“反正也不怕跟你直说,孙莹莹喜欢女子,当初在都江府的时候拿了他们的银子帮他们办事,总得盯着他们一些,其中有一些小道消息传回来我耳中,是她与侍女的对话,她看上我了,且对我是志在必得。” “啊?”这神转折,元卿凌还真是没想到啊。 但看着容月这容颜,确实是颠倒众生,孙莹莹如果喜欢女子,喜欢了她也没什么奇怪的。 “知道这事之后,在办完差事我就马上离开都江府,让灭地处理后续的事宜,后来她陆续派人到冷狼门找我,我自然避而不见,至于这一次她要接近老六,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是想分化我与老六的感情,这个人报复心很强,目的性也很 明确,要做的事,必定要做到,所以,我不妨和老六闹一场矛盾,将计就计由我来接近她。” 元卿凌听明白了,不知道为何,怀王说接近孙莹莹她觉得很荒谬,但容月说接近孙莹莹她则认为很靠谱,遂笑笑道:“你们啊,害我今天奔波了一整天,还没敢告诉老五,太妃都为你们急死了,帮着你骂老六。” 容月忙道:“自然不能告知她,她那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二嫂似的。” “行,既然是办差,我肯定不能说的!”元卿凌道。 容月笑着问道:“话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元卿凌道:“你丢下孩子不要,这怎么都没办法让我信服,还记得当初为了怀上他们,你折腾了多少事吗?” “还是你了解我。”容月笑着说。 元卿凌白了她一眼,但心里却是很感动,私盐泛滥的事让老五很头痛,而他们已经在各自开展了自己的调查行动为朝廷解忧。 回到宫中,老五还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问了穆如公公,说他没吃饭,元卿凌便叫人备下一点夜宵,和他一起吃。 老五如今颇具帝王威仪了,但是在她面前,却显得越来越温柔细心。 吃着吃着,他忽然皱起了眉头。 元卿凌以为他烦恼国事,道:“先别想国事,快 吃饭。” 老五放下筷子,有些忧愁,“不是国事,这一次去咱家,吃了一道甜品,至今念念不忘,很想再吃一次,可惜,御厨不会做啊。” 元卿凌问道:“什么甜品?” “就是咱一起去那个顺德酒楼吃的那个,加了奶的那种。” “双皮奶?” 宇文皓激动地说:“对,就是双皮奶,这玩意好吃,可想再吃了,朕叫穆如去问了御膳房,他们说不会做,没听过。” 元卿凌笑了笑,双皮奶在他们那,是起源于清朝的粤式甜品,这里的御厨自然不会做。 “想吃啊?我给你做!”元卿凌温柔地道。 “你会做?真的?”老五惊喜得很。 “会,甜点我会做的不多,但这算是其中一道,还有一道叫姜撞奶,差不多,但是我个人认为味道要更好一些,正气一些!” 宇文皓眼底充满了浓浓的幸福,“老元,我竟没发现你有这本事,你真是个宝藏啊!” 元卿凌看着他眼底的欢喜,觉得自己在照顾老五上完全没有尽到过妻子的责任,她甚至鲜少下厨为他做一顿饭。 “现在给你做,马上给你做,御厨房应该有牛奶!”元卿凌马下放下筷子,坐言起行。 “好,我陪你,我也要学,等我学会了给你做!”宇文皓拉着她的手便 出去。 皇上和皇后亲自进厨房,可把御膳房值班的人给吓坏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待命,心里头也不禁犯嘀咕,莫非是御厨房的出品不好吃,皇上和皇后不爱吃了? 这可是大事啊。 “老五,你找个小锅!”元卿凌端着牛奶出来,吩咐老五。 “好嘞……” “皇上,微臣来!”御厨官马上过去,惊得脸色发白,怎能让皇上动手? “生火!” “微臣来!” “有白糖吗?” “微臣来!” “鸡蛋放在哪里?” “微臣来!” 宇文皓沉下脸,好不容易跟老元煮饭饭,这群碍手碍脚的东西真是煞风景,“出去,全部出去,不必伺候!” 御厨官跪下,摆着手,“万万不可啊,皇上,君子远庖厨,您是皇上,不能忙活厨房的事,要做什么菜,什么工序,您说便是,让微臣等做。” 宇文皓直接扯开嗓子直喊,“徐一,徐一,把他们拉出去!” “徐一在?”元卿凌愕然问道。 “嗯,他最近晚上会在后宫兼职。”宇文皓说着,便果真见徐一风风火火地赶来。 兼职?元卿凌看着威风凛凛的徐一,仗剑就往外撵人,把御厨全部撵出去。 为什么大晚上的要当入后宫当兼职?她事前完全不知道这事啊,阿四能同意? 第1569章 老五都知道 等徐一撵走了御厨,元卿凌让他进厨房帮忙,问道:“你怎么进宫来上晚班了?阿四能同意啊?她自己在家里带两个孩子,不辛苦吗?” 二胎才刚出生没多久,家里正需要人的时候。 徐一道:“她同意,这不是有了二宝嘛?家里开销都很大,当晚班能多赚一份俸禄,且在后宫当差,主子有赏赐,一年下来很丰厚呢。” “你缺这点钱吗?你现在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元卿凌真是哭笑不得,什么主子的赏赐啊?后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就她一个好不好?这不是明摆着要圈她的银子? “缺啊,我如今的差事,俸禄不高,且清闲得很,白日不累,晚上还能多干一份差事。” 元卿凌才想起他调职了,现在在兵部挂个闲职,这主要是因为那会儿阿四怀孕,他得多陪陪阿四,所以才调了他的职。 “你放心,袁家那边肯定短不了孩子们的。” “我不能一直靠着阿四娘家啊,反正我年轻力壮,能多干活,且爷说了,等过阵子真干下来了,给在宫里头安排宿舍,我就能接阿四他们进宫暂住了。” 这倒是可以,宫里殿宇多的是,又没有其他后妃入住,若能挑一间给阿四,还能跟她作陪,且宫里头人多,能帮忙照料孩子。 所谓的外男不进后 宫这些规矩,糟粕,可以废除。 “行,跟你在宫里头安排个宿舍,让你带家属来住,对不对啊老五?”元卿凌把牛奶煮九分开,然后拿起来倒在盘子里,宇文皓目不转睛地盯着,唯恐错过一个步骤,这玩意他得学会,喜欢吃呢。 听得元卿凌说宿舍的事,嗯了一声,“反正也不是没一起住过。” 是啊,不是没一起住过,都是昔日的旧人。 其实一眨眼,老五登基好几年了,但是总觉得才不久的事,这几年里,北唐几番改革,已经初见成效,北唐已经越来越好了。 徐一的官职一直都没有再提升,主要是他的能力就在这里了,做点旁的也好,他之前一直跟着老五,如今又回来跟着他,很合适。 三人在厨房里忙活,御厨在外头战战兢兢地守着,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还没出来?做什么菜都该做完了啊! 老五叫徐一去拿了点酒,三人在厨房里喝了起来,等待吃双皮奶。 徐一说起元卿凌第一次喝酒闹的笑话,还是笑得前俯后仰,元卿凌看着他,徐徐地笑了起来,徐一还是那个大男孩,一点都没变。 老五吃了两碗双皮奶,又喝了一点酒,夫妻两人在御花园里散步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房中去。 自从孩子没在身边,他们有空闲 的时候,会出来散散步,虎狼都长大了,有时候会跟在他们身边,但是它们都特别想念自己的主子。 所以,元卿凌打算跟老五说说,送虎狼过去,自然,也不能明说,就怕他着急。 在老五心里,孩子,永远是长不大的,他除了国事之外,唯一挂心的就是孩子了。 但是,孩子们心里呢也想着帮他,秀出自己的第一份成绩单给爹爹看,稳住边城,和平边城,然后慢慢发展,她得帮一把啊。 所以,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元卿凌道:“虎狼这几年总是在宫里头,我瞧它们郁闷得很,反正还有两年孩子们都回来了,不如这会儿让它们自己出去见识见识,你觉得怎么样?” “见识?去哪里见识?”老五回头瞧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虎狼,它们无精打采地跟着,“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但是,总不能没人跟着吧?怕惹祸!” “不至于,他们都很有灵性,或许,可以让冷狼门那边带出去走走?三个月,半年,一年的,反正也该出去长长见识了!” 老五蹲下来,招呼老虎雪狼过来,都伸手抱了一下,在毛茸茸中抬起头来看着元卿凌,“你说得对,它们再继续养在深宫里就废掉了,让它们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好!”元卿凌舒心地笑了 ,可算是把它们给送会小主人的身边。 “至于去哪里呢?”宇文皓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然后眸色灼灼地看着元卿凌,“嗯,不如就送去那四座城池,跟他们的主子汇合?” 元卿凌愕然,“什么?” 宇文皓站起来,伸手圈着她的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元卿凌看着他,这可真是太吃惊了,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宇文皓执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前走,夜风吹起两人的衣裳,“这一次回家,我看到放在你哥哥房中的一把古剑,我看了一下,出产自蓝幽城,而剑柄上还铸了名字,你猜是谁的名字?” 元卿凌靠在他的身边,笑着道:“圆?” “没错,这小子惯会讨好人,他知道大舅哥喜欢古剑,所以特意给他造了一把,就是这一把剑,让我知道他们去了北边,之后,我就开始翻找他们的东西,知道我还知道什么吗?他们带手机去了,还自拍。” 元卿凌的心脏顿时漏跳了几拍,自拍?我的天啊,不会连瓜儿都拍进去了吧? 她看着老五的脸色,没有震怒,想必是没有的,否则,不会是这样神色。 果然,就听得他还颇为骄傲地说了一声,“亏得没把瓜儿带去,否则我饶 不了他们。” 元卿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本以为这事能顺利瞒过去,毕竟几个儿子能力超强,可没想到还是败给了老五的细心观察啊。 只是这这颗心得一直悬着了,否则有一天让他知道瓜瓜在若都城,不得把若都城翻转了才怪呢。 元卿凌笑着说:“你把我都骗了,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他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我见你也没说啊,我就不识破你了,毕竟和孩子们有秘密,也是当父母的幸福了,今晚是见你找借口说要送虎狼过去,还要辛苦找借口,那往后再送东西去,你一样要找借口,我是免得你费神骗我,便干脆告诉你了,装糊涂也好辛苦啊。” 元卿凌依偎着他,真诚实意地道歉,“对不起,我实在是不该瞒着你的,我以为你不会让他们去。” “他们这份心,我还是领会到的,想帮我解困解忧嘛,孩子长大了,该放手让他们去做一些事。” “嗯,”元卿凌顿了顿,忽然有些怔住,“但是,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他们在北边的?毕竟,我说送虎狼出去见识一下,也不应该被怀疑啊,这也是正常的嘛。” 宇文皓哈哈大笑,“才反应过来啊?” 元卿凌啊了一声,“我上当了!” 他原先压根就不知道她知道,故意套话呢。 第1570章 成立狼门署 私盐案子的事,表面上还是齐王他们在调查,但实际上,是容月和冷狼门在调查。 而且,容月已经顺利接近了孙莹莹,或者应该说是孙莹莹找上她。 怀王知道自己的计划行不通之后,想去找容月解释,可容月压根不见他,弄得他郁闷得很。 元卿凌看在眼里,暗自偷笑,自诩聪明,有你受的。 这事她跟老五说了一下,老五摇头,“老六这个人吧,你让他管好户部,算好账,一等一的,暂时没别人及得上他,但你说查案,做戏,玩心眼,他连徐一都不如,还美男计?还想着当福尔摩斯?让他遭点罪,咱不管他。” 元卿凌失笑,“福尔摩斯都知道呢,厉害!” “这算什么?拢共去了那几次,但那边的新鲜事,我什么不懂啊?” “福尔摩斯绝对不算新鲜事物。” “非得笑话我是?”宇文皓瞪了她一眼。 元卿凌亲下来,笑得眉目都弯了,“好,不笑话你,告诉你,虎狼出发去了,阿四过两天也搬进宫里头了。” “嗯,往后咱宫里有孩子了,阿四家的小子才几个月大,脸可好掐了!”老五竟有些激动。 “打这主意呢?怪不得说给徐一提供宿舍,原来是图孩子了。”元卿凌失 笑。 “肯定是图孩子,难不成图徐一吗?图他什么好?图他补牙放屁?” “行了,行了,嘴上积点德,可不许这样说他了。” “他一天不被我说就脚底痒!” “刻薄!”元卿凌嗔声说,但也好期待阿四家的孩子进宫,想想,又道:“老七家的孩子还有几个月也生了,到时候热闹一下。” “老七这小子命好,不过说起来我的几个兄弟里头,命最好的是老六了,这小子以后不让他查案,好好做他的小会计,省心。” 元卿凌若有所思地道:“其实要说命好,安王的命最好。” 宇文皓怔了怔,深思一番也不得不认同这句话,但随即摇头,笑着道:“不,命最好的是我,坐拥江山和美人,又儿女双全,谁有我命好啊?” “本没把你算进去,说的是你那几个兄弟嘛。” 老五傲娇地道:“我不管,就是我最好命。” “行行行!”元卿凌嗔道。 宇文皓难得见她如今露出娇憨之态,心中一动,便亲了上去。 外头院子里,徐一实在瞧不下去了,一把年纪,还卿卿我我,像什么样? 他认为,夫妻正常的相处方式,总有一个人要当添狗,这才能达到家庭和睦,例如他家里,阿四就充 当了添狗的角色,所以他们家里一团和气,从不动刀子。 像这种动不动就秀恩爱撒狗粮的,实在不是正常夫妻。 过了几天,事实证明容月确实有福尔摩斯的头脑,她很快就查出了孙琦和私盐贩子往来的证据,还有私盐贩子的名单。 至于张玉江那边,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案情进展得特别快,而且完全不动用官府的力量,基本都是冷狼门的人在调查。 当案情几乎真相大白,宇文皓看着呈上来的宗卷,觉得冷狼门除了如今的职能之外,或许还能多干点活。 例如,成立一个狼门署,专门调查各州府的大案。 一些跨区跨州府的大案,因地方的问题,导致调查困难,但是如果给狼门署权力,不受刑部或者大理寺的管控,那样办事就会方便很多,更会事半功倍。 他立马就展开讨论,当然,还要征求四爷的同意。 虽然说冷狼门这些年一直都为朝廷办事,也算是被朝廷收编了,但是真正成立衙门,那就算是国家的单位了,直接完全地脱离了四爷的管辖,这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商议之后,内阁大臣都十分同意,宇文皓叹息了一句,“这些年,总像是在占四爷便宜似的,朕怪不好意思。 ” 冷静言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作罢?” 宇文皓摆摆手,"那不行,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事总是要办的嘛。" 他看着冷静言,“只是,朕不好出面了,你去找四爷谈谈?” 冷静言摇头,“我也是要面子的,要不找皇后说去?好歹也师徒一场,好说话一些。” “老元就不要面子了?不行,她已经求四爷太多次了,你是首辅,该你去。” 冷静言略一沉思,道:“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找一位重量级的首辅?褚老如何?” “同意!”宇文皓马上说。 “那就请皇后去请脉的时候顺便找褚老说一说这个事!”冷静言丢下这句话,急急地走了。 宇文皓一怔,又让老元去说?怎么觉得绕了一圈,又是他两口子的事了? 但确实老元总是去请平安脉,或者说以请平安脉的借口去陪伴他们,顺带说一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元卿凌倒是无所谓,翌日便出宫去。 如今肃王府这个养老院,还是十分的热闹,人满为患,黑衣老者们做起了养鸡养鸭养羊的营生,算是自给自足。 元卿凌提着药箱一路进去,到了听雨轩外,就听得三大巨头在讨论一些比较高深的问题。 而且,似乎讨论了 比较久,无上皇的声音都没什么耐性了,“公转,怎么说不明白你呢?打个比方说,孤就是太阳阿公,你和褚小五地球或者火星,来,站起来,围着孤转,走起来啊,愣着做什么?” “那你自己不转啊?”逍遥公问道。 “孤转啊,看,孤在转了。”无上皇说着就自己转了圈圈。 褚老道:“停下来,不是这样的,你这个太阳公转是转,但不是原地转,你得一直往前然后绕个圈。” “不是吗?”无上皇气势顿时弱了一重。 “不是,你一直往前走着转,然后我们两个跟着你往前转,但因为还有自转,所以我们是要转着往前转的,就像街溜子一样,对,转快一些。” 元卿凌躲在门口瞧了两眼,见三大巨头真像街溜子一样浩浩荡荡地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转圈,逍遥公很笨拙,好几次差点摔倒,她躲起来笑得眼泪都掉出来,肚子都麻了。 不得不说,演示很笨拙,但褚老是正确的,学霸就是学霸,仅凭在现代看过一些资料就明白了。 等他们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坐在廊下的时候,元卿凌才走进去,行了礼之后忍俊不禁,问道:“最近研究宇宙呢?” “道法,这也是道法!”褚老说。 第1571章 我愿意 褚老见她似乎不明白似的,又添了一句,“世间万物,离不开道法。” 元卿凌哦了一声,赞赏道:“褚老您真是学识渊博!” “蒙的!”逍遥公用手扇着风,问元卿凌,“又请脉了?昨天你祖母才来过。” “量血压,检测血糖,刺手指!”元卿凌道。 无上皇一听说刺手指就要往里跑,他前阵子被检查出血糖偏高,隔几天就要刺手指,十指痛归心知道不知道? 元卿凌不怕他跑,跑不了,她神定气闲地走进去,放下药箱,褚老以身作则,先过来量血压,等他和逍遥公都完事了,两人一起擒获无上皇过来摁在椅子上,掰着他的手指伸过去给元卿凌,逍遥公说:“狠狠扎!” 元卿凌自然舍不得狠狠扎,动作还是十分轻柔的,无上皇却气得要死,瞪了逍遥公一记大白眼。 血压,血糖,都略有偏高,但问题不大,药不用吃,需要定时检测。 做完这些指定功夫之后,元卿凌才提了狼门署的事,褚老听得是正事,立马就答应了,叫人去请四爷过来。 对于这种明抢行为,四爷早已经习惯了。 他曾经跟冷狼门的人说:“我这一辈子,得到的甚多,但是全不及公主珍贵,若叫我拿所有去换公主,我也愿意,包括冷狼门。” 这一句 话,听得冷狼门里所有人激动得泪流满面,然后围起来把四爷揍了一顿,四爷艰难挣扎出去,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声,“但不包括雪狼!” 揍得更惨,差点小命都当场交代过去了。 所以,如今面对老五的再一次掠夺,他只当等闲,应下了,但有一点,那就是他往后需要用到冷狼门的时候,朝廷不能诸多借口阻拦。 无上皇道:“这还不简单吗?你还依旧任门主一职。” “……”四爷想了想,“事实上,我如今已经担任发展部策划一职。” “能者多劳,一个人若只能做一份工作,那是无能,人人都该有几份工作才对。”无上皇不容反驳地道。 四爷沉默了一下,看着元卿凌,“以后皇上如果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不必透过旁人。” 他那边好歹还能留点余地,有时候还能讨价还价。 元卿凌也很同情师父,点头道:“好,下次我让他直接跟你说。” 四爷又沉默了一下,“算了,收回刚才那句话,别要有下次。” 元卿凌是真心疼师父,觉得朝廷辜负他太多了。 所以一路送他出去的时候,想安慰几句,或者保证几句,四爷听了之后,却站住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真觉得我心疼?” “任何人都会心疼,毕竟, 这真是算抢劫了。”元卿凌心虚地道。 四爷问道:“那你们夫妻为北唐付出多少了?我师父和安丰亲王为北唐付出多少了?三大巨头为北唐付出多少了?战场上的战士们为北唐付出多少了?他们说过一句吗?” 元卿凌哑口无言。 “所以,傻徒儿,这没什么心疼的,也没什么值得惋惜遗憾,若真有,也该为自己不能付出而遗憾。” 元卿凌很感动,但事实上,确实就有很多人默默地为北唐付出,不计回报。 “师父,你真好!”元卿凌泪盈于睫。 四爷扬了扬宽袖,走下去执着马缰,回头看元卿凌,“其实这样很好,这就是人的价值,大价值,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没必要这么吝啬。” 他翻身上马,徐徐离开。 元卿凌驻足凝望他的背影,四爷最后说的那一句话,前半句,让人泪目,后半句,也让人泪目,只不过,意义不一样了。 他不凡尔赛一把不行吗? 狼门署成立的那天,三大巨头命人送去了一串很长很长的鞭炮,炸得十条街外都能听到,因为这意味着北唐又进一步完善了。 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若都城,今日也放了鞭炮。 城中的商业街如火如荼地开业。 这是泽兰策划的,把买卖集合到一 起,规范交易,集中管理,少一些偷蒙拐骗,当然,这样的商业街不止一家,以后还会不断开设。 这是第一步,虽然有些简陋,但凡事总是要踏出第一步的。 同时放鞭炮的,还有修路仪式,简简单单地宣告了一下,开始修路了。 对比其他城池,若都城要完全发展起来,主要还是靠矿产,要开发矿产,除了和金国达成共识,还要做好一些基础的措施,例如开山修路等等。 朝廷没有什么银子拨给若都城,一切只能靠自己。 好在圈了金国的十万两,可以用于基础建设。 金国那边的情况,泽兰也一直有叫凤凰去打听。 镇国王没被冰砸死,但是残疾了一条腿,因着金国小皇帝发的这一次火,让他颇为忌惮,一时也没敢动他,倒是给了小皇帝一个迅速累积力量的机会。 泽兰真希望他能快些登基,如此就能协议两国联合开发矿产的事。 外来的盗匪还是比较多,崀山上的教训,抵不过贪念,得知若都城在修路,知道他们有银子了,便过来掠夺。 但若都城现在是今非昔比,有专业的武装力量,也有周姑娘的娘子军,能很好地扞卫百姓的利益。 最难的,其实还是在民心上。 若都城的百姓,大部分都是北漠旧民,而其中有一部 分的人,他们不服从城主的管治,修路一事也诸多阻拦。 他们知道修路对自己好,但是,仅仅是为反对而反对。 这是很难搞的事,因为地处偏北,民风彪悍,又不能真伤了他们,弄得胡名和周姑娘都十分为难。 这事就算告知泽兰,泽兰也是没办法,人心是最难得到的东西,强求不得,一切交给时间吧,反正能推行的就推行,实在太过分的也不能一味纵容,否则真以为朝廷好欺负。 但人也是很诚实的,虽然对朝廷骂骂咧咧,但是征集修路工的时候,他们还是踊跃报名了,因为,有工钱。 所以,修路开始的几天,反对朝廷的暴民则与修路工起了冲突,打了一场,也没分出胜负来,反正大家都有破了脑袋的。 泽兰让胡名去查一下那些暴民,是不是金国那边渗透过来的人在撺掇。 胡名命人跟踪了几天,果然发现有金国的人在教唆他们和朝廷作对,这些人十分容易就被煽动了,因为他们对朝廷十分不满,傻乎乎地就跟着人家干。 原先,城中的许多百姓都不喜欢朝廷,但是,因为他们的打砸捣乱,弄得一部分百姓对暴民也十分厌恶憎恨。 只是,厌恶归厌恶,却也没有认为他们做错,只是方法过激了一些,他们还是支持反朝廷的。 第1572章 若都城的异象 在这样极为艰难的情况下,推进建设,真是太难太难了,但再难,总要迎难而上,第一步一定要走,这也是泽兰下了死命令的。 城中的百姓也知道泽兰是城主,也是镇国公主,对她的敌意特别大,尤其他们并不知道崀山的盗匪是泽兰剿灭的,便有听说也不信,谁能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诛灭崀山盗匪? 他们这里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见着皇室的人,如今能见到,那股子仇恨直涌而出,恨他们夺了若都城。 整个若都城,读书识字的人不多,加起来也不过百余,甚至有些连算数都不懂得,这样闭塞的城池里,恨意是很容易被点燃的。 尤其,有金国人在这里煽风点火。 泽兰开始还能出去走走,到后来这仇恨的情绪被点燃之后,她但凡出去,就会被人扔石头,也亏得胡名担心她的安危,一直派人保护,这才不至于受伤。 榔头气得跟那些人对骂起来,“你们要恨,就恨北漠的皇家和秦家,是他们好战,挑起战事,他们要侵略北唐的国土,最后又吃了败仗才会割让若都城的,你们当初是不是支持打仗?你们如果支持打仗,今天有什么资格仇恨北唐? 那都是你们咎由自取的!” 榔头气势很足,骂得也到位,一时还真震慑了那群暴民,但也只是片刻,瞬间石头就朝榔头砸过去,榔头抱头鼠窜。 是的,这就是一群蛮民,不会讲道理。 胡名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劝泽兰回京去。 泽兰自然不能走,这头要是不开,十年都开不了,那么若都城就会一直这样下去。 胡名拿她没办法,只得加强防护,免得出事。 他去跟周姑娘说,让周姑娘也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莫让暴民进了府中对小主子不利。 周姑娘倒是没多担心,那群暴民伤得了主子吗?当场让他变大炭信不信? 胡名见她态度敷衍,不禁又生气起来,跟她吵了几句。 他以往的脾气也没这么急躁,如今动不动就发火,主要还是让那群暴民给逼的,如果若都城不是北唐的百姓,他真要大开杀戒了。 他们不许泽兰出去,泽兰也不愿意让他们太着急上火,便干脆在府中寻些乐趣。 周姑娘特意安排了孔燕陪她玩,好在府邸大,跑马骑射都有地方,没有闷着泽兰。 “真是奇怪了,最近怎么这么多蟑螂老鼠啊?”厨娘阿胖从回廊里走下来,嘀 咕了几句。 孔燕正在陪泽兰玩秋千,听得这话,道:“一会儿去买些杀虫药回来撒一下,别吓着城主。” “是!”厨娘应道。 泽兰笑了,她不怕老鼠蟑螂! 厨娘买了药回来,在肉里混合了一下,丢在各处角落里头。 但到了明天,竟一只死老鼠都没发现,反而还是见那些老鼠到处跑来跑去,厨娘气得拿铲子打死了两只,刚把尸体扔出去,却又从脚面上跑过去一只,气得厨娘骂骂咧咧的要追打。 “怎么了?急赤白脸的!”孔燕问道。 “孔姑娘,这药也不管用啊,老鼠反而是越来越多了,惊惊慌慌地到处窜。”厨娘抱怨道。 “是吗?”孔燕也没瞧见,倒是见她扔到草堆里的老鼠,不禁蹙眉,“怎么扔到草堆里去啊?回头被狗瞧见了,会吃的。” 她进厨房去找火钳,刚进去就叫了一声,“蛇,进蛇了,快过来打蛇,别惊到城主。” 好几个人进去厨房里,一顿折腾,抓了三条蛇出来,这可少见得很,虽说花园里有蛇,但是,蛇一般不往屋里去,怎么都进屋了啊? 泽兰听得吵闹之声,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孔燕忙说:“城主, 您回屋里,别过来,有蛇呢。” “蛇进屋了?”泽兰瞧了一眼,是草花蛇,没有毒的,“昨天厨娘说有很多老鼠乱跑,今天又有蛇到处窜,这倒是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孔燕说着,洗了手过来,“属下陪您回屋去。” 泽兰抬起头看了一下天边,如今还是正午,太阳明晃晃的毒辣得很。 “厨娘,若都城以前有过地震吗?”泽兰转头去问厨娘。 厨娘摇头,“地震?地动是吧?我没见过,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不过我倒是听我爷爷说他小时候经历过一场地动,特别可怕,地动山摇,房屋全部都倒塌了,死了好多人。” “快别吓唬城主了,你忙你的事去吧。”孔燕见泽兰沉默着,以为吓着了,连忙把厨娘给撵走。 泽兰回房间之后,招了小凤凰来。 蛇虫鼠蚁,飞禽鸟雀对地震是有一定程度的感知的,尤其小凤凰还是灵鸟。 小凤凰也显得有些惊慌,但她也不知道是与不是,只是有一种大难将来的感觉。 “该不会有地震吧?”泽兰趴在地上,倾听地下是否有传来地动的声音,她听力惊人,若有地震,必定有地动传来。 她没有听到。 或许是太过轻微,又只怕听到的时候,地震已经来了。 她得盯着天空,看看鸟儿们是否有察觉。 所以,下午开始,泽兰就坐在房顶上,抬头看天。 周姑娘还以为她无聊,叹息一声,对孔燕道:“到底小城主才八岁,八岁的孩儿一直关在府中也不是办法,得多闷啊,要不,等天黑之后,带她出去走走吧!” 孔燕想起上次被人砸石头,连忙摇头:“只怕有危险,要不明天派兵镇压一番,再带她出去?” "镇压倒不必,这两天闹得不算凶,镇压反而有反效果,不怕,多派几个人跟着,叫上胡名和榔头,这么多人还护不住小城主吗?" 孔燕便道:“那我去找他们俩,再多叫几个人,等吃了晚膳,我们就一起出去。” “行,去吧!”周姑娘打发了孔燕之后,跳上了房顶,坐在泽兰身边,笑着道:“主子,知道您无聊,一会儿吃了饭,我们出去走走。” 泽兰撑着下巴看她,“不怕被人扔石头吗?” “不怕,我们护着您,别担心。” 泽兰倒是不担心自己会受伤,只是担心保护她的人会受伤,刚想拒绝,但想着出去看看河流山体,看是否能发现异常。 第1573章 真有地动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行。 若都城的夜生活一点都不丰富,落黑之后,基本就很少看到百姓在街上行走,这主要是这么多年来,治安都是特别差的,如今晚上虽然有兵士巡视,但早就已经习惯太阳下山不出门。 所以,这一路出去,倒也平安。 若都城穷,除了一些富人们的宅子比较坚固之外,其他房子有很大部分都是石头屋坯土屋和木屋,没怎么打地基,若是地震来,房屋基本保不住。 这让泽兰有些忧虑,但她不能确定地震。 可心里头总有不好的感觉,问了小凤凰,小凤凰上去盘旋了几圈,有鸟雀到处乱飞,小凤凰下来告知泽兰,她心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泽兰跟胡名和周姑娘说了自己的担忧,怕是要地动。 胡名和周姑娘都不信,主要是若都城有记载以来只发生过一次地震。 周姑娘道:“我今晚看天色,也没异常的地动云,小主子怕是多虑了。” “地动云其实不靠谱,我们去河边看看吧。” 这里没有大海,只有一条大河,绕着山边流过。 提着风灯,一路往河边而去。 河里的水流不急,明显看出干旱的痕迹来,水位比冬春的时候低了很多,有一部分的河床也露出来了。 泽兰 提着风灯下去,河水倒是没什么问题,或许主要是河水不深。 “这里有山泉吗?”泽兰问周姑娘。 “有啊,从这里去二里路,有一个大泉眼,附近的百姓都到泉眼里打水喝。” "行,我们去看看!"泽兰说。 大家便又往大泉眼去,周姑娘和胡名走在前头,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说地动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真有地动,那要死很多人。 到了大泉眼,周姑娘先掌灯过去看的,这一看,就怔住了,“咦?这水好浑浊啊,怎么回事?我之前来过几次,水特别清澈的!” 泽兰快步上去,果然看到泉水汩汩冒出来的水特别的浑浊,且还冒着泡沫旋儿,她捧起水喝了一口,带着腥臭的味道。 板块移动了? 她趴在地上,贴耳听着,这一次,地下有异样的声音传来,夹着一种胸腔哮鸣的声音。 大地的胸腔在哮鸣。 泽兰听了一会儿,站了起来,下令道:“疏散百姓到空旷的地方去,马上!” “啊?”胡名和周姑娘都怔住了,面面相窥,就看了一眼泉眼,听了一下地面,就说要疏散百姓?这可不是小工程啊,若都城如今连同外来人口,起码几十万人啊。 疏散几十万人,就因为一个八岁的孩子说要地动?这谁能信 啊?本来百姓对主子就十分憎恨,若没有地动,只怕小主子更会成为千夫所指。 泽兰见他们怔愣不动,急道:“快啊,敲锣打鼓,告诉他们要地动了,让他们出去空旷的地方躲避!” 周姑娘还是第一次看到主子这么着急,以往主子成熟得不像一个孩子。 “那……胡名,咱就去吧!”周姑娘还是莫名信服了泽兰。 胡名见周姑娘也这样说,也就同意了,他的心态比较简单,如果没地动发生,顶多是扰了百姓,但真发生了,就能救命。 横竖他们对朝廷也十分厌恶排斥,不在乎多一样。 众人立马返家,召集了兵马挨家挨户地拍门,让他们迅速到空旷的地方去。 大半夜的吵醒百姓,他们自然不愿意,骂骂咧咧,甚至还跟士兵起了冲突,奈何这一次是城主下的死命令,务必要到空旷的地方去,所以,即便不愿意,还是被拽了出去。 可问题就是,即便强行把人拽出去,却没办法在场看守,等士兵走后他们又回去继续睡觉了。 且其中一部分暴民,还以此为由,直接跟士兵对抗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一部分士兵去了暴民闹事的村庄,这一带几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是对抗朝廷的,这几个村庄都比较特别,女人很 少,因为地处偏僻,这里的男人很多娶不到媳妇,穷得很,三顿几乎都没办法维持,金国的人就是从这几个村庄入手,所以,几个村子加起来,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只有十来个。 士兵敲锣打鼓地叫各家起床出去,惹怒了暴民,冲突一下子就起来了,当场和士兵打在了一起。 这些暴民本来就每天出去找麻烦,现在士兵找上门来,自然不会放过,使劲地打,士兵人数不多,只有二十几个人,被暴民群起攻之,打得很惨。 没办法,士兵只能跑了。 整个若都城,跑出去的人不多,通共也就一万来人,七成的在官兵走后,又马上回去了,还骂骂咧咧,说朝廷变着法为难他们,若都城是不会发生地动的。 周姑娘气得要紧,“信不信我叫主子一把火全部烧了他们的房屋?真的气死人。” 胡名摇头,“别说傻话,放火烧了,还不是会被烧死?既然这样,何必浪费火?直接让塌房压死算了。” 周姑娘顿了顿,压低声音问道:“你说,真会有地动吗?” 胡名回头瞧了一眼,见没什么人跟着,也轻声道:“其实我不信,光凭蛇鼠乱窜就说有地动,太儿戏了,还有,那个山泉水,我方才问过一个老人,他说山泉水试过浑 浊,且发生过好几次浑浊,也没有地动,我认为呢,小主子这一次要看走眼了。” “但她的命令,咱也不能不照办,所以,意思到位就好,那些人愿意回去就回去吧,咱的差事反正办了。”周姑娘道。 说完,她自己笑了一下,“就是有些敷衍,希望小主子没看出来。” 胡名点点头,只是略一迟疑,又摇头道:“但是,如果真有地动,那是要人命的事,咱还是尽力吧,一丝的可能,咱也不能冒险啊。” 周姑娘见他这么认真,也觉得他言之有理,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咱尽力。” “不是照我的意思,是照着小主子的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大步前去继续忙活。 泽兰坐在小凤凰的背上,在夜空里盘旋,若有地震,磁场会有变化,她应该能感知。 这种感觉,在五更天的时候,忽然变得十分强烈,小凤凰也忽然仰天长啸,声音如闪电一般迅速地传出去,极具穿透力。 片刻之后,大地震动,地声咆哮,地震发生了。 持续了十几秒的地震,地动山摇,泽兰和凤凰盘旋之处,房屋倒塌,山体破裂,道路断开。 泽兰不曾经历过地震,不知道震级达到多少,只见房屋纷纷倒塌,四处尘埃滚滚,哭声哀嚎一片。 第1574章 救援 胡名和周姑娘在地震之前,还在疏散城中心的百姓。 五更天,是人最困顿的时候,百姓都很生气,其中有一户寡汉自己养着儿子,寡汉是做屠夫生意的,三更的时候才杀猪完猪分派出去,回来困觉,就马上被吵醒,还吵醒了他的儿,气得他直接破口大骂。 旁边那户人家就撺掇他,叫他拿菜刀出来,把人撵走就能睡觉了,屠夫正气得要紧,把儿子抱回去之后,当场就抡着刀出去跟周姑娘对峙。 也是他抡着刀子全家人一起跑出来的时候,地震发生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房屋在顷刻之间倒塌,尘埃滚滚,旁边就传来了凄厉的尖叫声,他隔壁的人家房屋也倒塌了,人就在屋檐下跑不出来,都压底下了。 “儿,我儿啊!”寡汉才想起儿子方才被他抱回去了,顿时惨叫了一声,但是,房屋已经倒塌下来,儿子肯定被压住,才三岁啊,这是凶多吉少了。 他使劲地扒开砖块,疯了一样。 周姑娘和胡名急忙帮忙,地震就发生在顷刻之间,跑回去的人太多,被压在倒塌的房屋底下的百姓也很多,整个若都城都要乱套了。 四周,都是凄厉的哭喊声,这些百姓往日总是和朝廷作对,和他 们作对,但是如今,他们那么弱小无助,哭声哀嚎声那么惨烈,叫人闻之落泪。 几个人一起帮忙挖寡汉的儿子,且一时也没有工具,只能徒手去挖,周姑娘的手一会儿就已经血肉模糊了,但她还是没撒手,继续搬开砖块,推开泥墙。 半个时辰左右,周姑娘抱着孩子出来,孩子腿被压伤了,哭得很惨,寡汉猛地上前抢抱了过来,看到周姑娘的手,寡汉哭了,跪下来千恩万谢。 周姑娘压根来不及管他,又与胡名和底下的人一起去抢救。 泽兰在地震之后,和小凤凰继续盘旋,发现受地震损害最严重的,恰恰就是暴民住的那几个村庄,房屋倒塌了九成,且有山泥倾泄,压住了小胡柳庄大半个村庄,这小胡柳庄有七八百人,逃出去的不到三十人。 泽兰和小凤凰飞下来的时候,那逃出来的那些人都傻了,呆呆地坐在空地上,往日闹事的时候脸上充满戾气,如今只有惊慌,伤心,害怕。 甚至看到小凤凰和泽兰,他们的面容都是呆滞的。 泽兰厉声道:“你们还坐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啊,救得一个是一个。”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挖土救人。 但要救援,就需要更多的人,若都城 虽然多了胡名带过来的两千兵马,但是用于救灾还是远远不足。 若都城地震,周边的城池和江北府应该都能感受到,所以,泽兰让小凤凰去通知哥哥们,请求支援,她则留在庄子里帮忙救人。 她催动念力,移开泥土,但是不能大面积地移开,因为底下到底压着多少人,她也不知道,只能是一处一处地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才救出五个人,其中有两个人还死了,三个人受了重伤,看样子也活不下去了。 活着的那三十人,挖着挖着就嚎啕大哭,哭声惨绝人寰,因为,底下埋着的都是自己的亲人啊。 一个村子,几乎就一个姓氏,多少沾亲带故,便死的不是自己家里的人,也是亲人。 泽兰见他们只顾着哭,怒道:“哭什么?继续挖,支援很快就到。” 有一名村民擦了眼泪,恨声道:“不会有什么支援,朝廷恨不得把我们赶尽杀绝,我们都死了,朝廷就可以正式吞了若都城,没有人会来救的。” 泽兰气道:“说什么疯话?我不是来了吗?继续挖!” “你这小孩,你是谁?” 并不是很多人见过泽兰,便见过,这光线黯淡,也瞧不出来,这会儿才奇怪怎么会有个孩子在这里? “若都城城主,宇文泽兰!”泽兰说完,继续往被山泥倾泻的地方去,小小的身子,渐行渐远,反而显得越发的小。 听得说是皇家公主,那些村民都惊呆了,这怎么可能?那小孩公主怎么会来这里?她应该是在府邸里被人保护着的。 但见她不知道使了什么力,她靠近的地方,泥土纷纷外翻,一层一层地,便听得有人的哭声喊声求救声,大家紧忙涌过去帮忙。 若都城地震,江北府也感受到了明显的震感,且有房屋倒塌,只是不严重,倒塌的是本来的危房,得知是若都城地震,魏王和安王急忙派人前去相助,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泽兰就在若都城,他们一直都以为泽兰跟师傅走了。 四位哥哥则马上带人去相助,地震十二个时辰过后,抵达若都城救援的人就有八千多人。 若都城的百姓怎么也没想到朝廷会派人来救援,他们本以为若都城死多少,伤多少,朝廷都不会过问,毕竟,若都城闹的事不少。 以前若都城也出过事,例如旱灾,蝗灾,山崩,但是,北漠朝廷没有派过人来,只是假模假样地送了一些米糠,算是赈灾了。 若都城,一直以来都是靠自己。 魏王和安王是到 了若都城之后,才知道泽兰还在这里,且当了城主有些日子了,崀山盗匪就是她诛灭的,可把这两位老伯父给惊呆了,也吓懵了,这事得告知老五才行。 但这念头一生,他们觉得自己上当了,之前泽兰是先来了他们那边,然后去了若都城,如果老五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先怪他们知情不报,所以,这事还真不能告诉老五。 算了,先救人,这些小事慢慢再琢磨。 受灾面积比较大,物资很缺,四位哥哥从各自的城池送来物资,安王也飞鸽回京报灾情,让朝廷下旨附近州府运送粮食被褥等物资过来。 而暂时送来的物资,由泽兰统一调配,胡名周姑娘协助。 这场天灾,让若都城的百姓对朝廷减少了很多敌意,很多没有受伤的百姓自愿加入了救援队,跟着泽兰他们一起去挖被埋的人。 抢险救灾,时间是关键,容不得思量太多。 挖出来活人,大家又笑又哭。 挖出来没了呼吸的,大家沉默掉泪,安置好尸体,又继续忙。 这也是泽兰接触过最多伤亡的一次,一个八岁的孩子,纵然智商超群,但这死亡笼罩的城池还是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傍晚的时候,她躲在角落里,抱着凤凰哭了一场。 第1575章 元卿凌去灾区 她因为放火的异能,从小喜怒不形于色,这是表面,而内里的情绪,她也一定要压好的,否则无法控制火焰,跟了师父之后,师父更是再三叮嘱,软肋最好不要有,因为情绪出现崩缺口,很多东西就没办法好好地掌控。 所以,她在任何人面前,都维持那样淡淡的表情,也尽量看淡所有的事,就是不想触动自己心底最真的情绪。 但这么多人瞬间的死亡,让她没办法做到冷静。 小凤凰展开翅膀,把她包裹在怀中安抚着。 她们这些年一直互相支持互相陪伴互相长大,知道如何安抚对方。 所以,等泽兰再走出去的时候,脸上还是宠辱不惊的神色。 就连魏王和安王瞧了小侄女那份冷静,都十分吃惊,八岁的孩子,怎能做到这样的?孩子的天性呢? 他们自然不知道泽兰压根不能有孩子的天性,她从出生之后,稍稍明白一点,就不得不尽快成长,懂事,像一个睿智世故的老人,去面对世间所有的事情。 她其实特别喜欢待在爹爹的身边,因为爹爹到现在,还是把她当做那一两岁的孩子,宠着爱着,对她没有任何的要求与希冀,也因为他对异能了解不多,所以,他不像妈妈那样,时刻提心吊胆 地观察她的一言一行。 在爹爹的面前,她毫无伪装的压力。 所以,若都城上了轨道之后,她是要回去陪伴爹爹。 这一次来若都城,确实是她的实习,不是贪玩,这里可以锻炼她的意志和情绪,而事实上,她来了之后,确实长了不少见识,也多了很多经历。 持续的救援当中,距离地震已经过去了三天,救出了很多生存者,但是也挖出了很多遇难者。 胡名和周姑娘下令清点了一下,如今活着的包括伤者在内,是二十七万人,也就是说,还有五万多人失踪。 地震发生的时候,因为胡名他们敲锣打鼓地通知,很多人纵然回了屋中去,但是,人是清醒的,地震发生的时候,很多人逃命出去了。 如果不是这一次提前通知,在睡梦之中地震,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医疗很紧张,伤者太多,已经陆续分流到江北府和其他四座城池,但是,还是没能缓解压力,很多伤者得不到医治,被挖出来没两天就死了。 朝廷在地震之后第三天就已经知道了,是魏王发回去的飞鸽传书,宇文皓迅速成立钦差组,让红叶筹划到附近州县去筹办物资。 元卿凌知道泽兰没事,也稍稍放心,她也下了一道懿旨,联 系之前医学院的人,由她带队去若都城,再颁布诏令各州县,动员大夫前往灾区。 元奶奶是惠民署衙门的主管,统筹了草药命人运送去若都城。 宇文皓本来不同意老元亲自去若都城的,但是魏王报回来的灾情十分严重,医疗肯定是严重缺乏的,不能不增派医疗队前往,老元有号召力,她亲自去,各州府的大夫都会响应的。 加上他多少是有些私心,若都城是瓜瓜的城池,朝廷出面襄助,可以减少若都城的敌意,往后要管辖起来就没有这么麻烦。 他也没有太担心老元的安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还不知道妻子的本事吗?就算她本事不怎么样,还有四个儿子在北边呢。 当朝皇后组织医疗队亲赴若都城,这消息传出去,很多人都不相信,若都城里的人都不相信,也是不敢相信。 宇文泽兰来了若都城,但到底是个孩子,来若都城玩一下,有几千兵马陪着,虽然后来证实她能力着实不是一个孩子所能拥有的,但她是若都城的城主,她来,无可厚非。 但现在若都城地震,到处都是一片废墟,要重建若都城,不知道要耗费朝廷多少人力财力,北唐的朝廷是可以放弃救治他们,任由他们 自生自灭,毕竟,城池还是他们的,土地的归属没有变就行,对北唐朝廷来说,他们就是一群白眼狼啊,对朝廷充满敌意,他们为什么还要救一群仇视朝廷的人? 所以,皇后还没抵达之前,若都城里的百姓压根不信。 因为,就算朝廷要管他们,要救他们,也不必皇后亲自出马。 一个区区的若都城,不值得朝廷如此重视。 但就在地震过去的第十天,由皇后带领的医疗队抵达若都城,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跑累垮了不知道多少匹马,披星戴月,才能如此迅速地赶到。 若都城的百姓都沸腾了,奔相走告,说皇后亲临若都城。 人的想法转变,往往只在一瞬间。 地震之前还仇视朝廷,认为北唐是敌国的若都城百姓,竟然蜂拥前去迎接元卿凌,这自然少不了这一次泽兰的地震预警和奋力救灾。 元卿凌也没想到百姓会这么热烈,坐在马背上看过去,不断有人蜂拥过来,她眼底有些濡湿,这太意外了。 “妈妈!”听得人群中传来女儿的喊声,元卿凌眸光精准锁定那一个飞奔而来的身影,她迅速下马,朝泽兰跑过去。 泽兰一头扎进妈妈的怀中,眼泪止不住下来了,这段日子所见所遇,实 在是太震骇心灵,她心里还是有脆弱的地方。 妈妈来了,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妈妈,死了好多人,死了好多人啊!”泽兰哭着说。 元卿凌从没听女儿哭得这么惨过,心中一痛,抱着她安抚,“妈妈知道,妈妈就是来帮大家的,别哭,别哭了,哥哥呢?哥哥没来吗?” “来了!”泽兰抬起小脸蛋看着妈妈,眼底和脸颊上尽然是泪水,“哥哥他们还在救人,但是这两天救出来的,都活不了。” 元卿凌心头也很是难过,“嗯,妈妈知道了,我们进去喝口水,马上就去救治伤者,走,咱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好,知道了!”泽兰牵着妈妈的手,一路走回去。 魏王和安王得知她来了,又见百姓蜂拥过去,怕要出事,所以急忙赶来想维持秩序,但见百姓十分规矩礼貌,只是默默地看着皇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皇后的眼光在人群中投来,他们两人顿时蹲下,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元卿凌虽觉得滑稽,但是看到百姓们无助的脸,她也笑不出来,心头十分沉重,带着医疗队去了府邸喝水吃点东西,然后就要开始忙活了。 这一路来,他们能不歇就尽量不歇,大家都累翻了。 第1576章 先告知老五 若都城房屋大部分倒塌,百姓安置在临时搭建的木屋和茅寮,一座城池,变成了废墟,元卿凌所见之处,皆是狼藉一片,心里头不禁十分难过。 重症伤者全部都迁进去了府邸,这是瓜瓜的意思,元卿凌觉得瓜瓜做得很对。 重症伤者由她和几名大夫负责,其余的,全部去给治疗轻症。 泽兰陪在妈妈的身边,帮着妈妈照顾病人,她也略懂医术,能帮忙做清洗包扎的工作,那些伤者主要是痛得厉害,痛得难以忍受的,上止痛药,止痛针,泽兰打针也行,小小的年纪,忙得像陀螺一样,那些伤者瞧见公主这样,都忍不住落泪了。 他们没想过,当权者真的会在乎他们的死活,连当今皇后都来了,往日的对抗仇视,似乎都成了幼稚的笑话。 晚些的时候,少年们过来见妈妈,也来不及叙话,抱了一下之后,又各自忙着去救人了。 有百姓自发来做饭,熬药,府中物资紧缺,但好在有周边援助源源不竭地送来,胡名组织了一批人去分发粮食和衣物,自私的人性,似乎一下子没了。 因着皇后亲临若都城,西北这一带州县的官员纷纷亲自出发,带着大夫和物资过来若都城帮忙。 若都城受到空前的重视, 这也使得若都城的百姓是五座城池里最快认可朝廷的,但如今城中没人会说这些,只忙着救人,安置,建造,迅速恢复灾难前的状态。 灾后半月,挖出来的都是遇难者了,清点人数之后,统一安葬。 这一次地震,若都城死了五万多人,这数字很吓人,但是,如果没有泽兰的提前通知,遇难者人数起码翻倍。 就连元卿凌听了之后,也夸赞女儿心细,够魄力。 等伤者转移得差不多,元卿凌才把孩子们叫到身边说话。 问了孩子们在这边的事情,汤圆他们看到虎狼的时候,心里就明白这事没瞒住爹爹,在这一点上,哥哥们自认为不如妹妹,因为妹妹可以做到不着痕迹。 他们还是浮躁了些,竟然带手机过来拍照。 妹妹的细心,他们还是要好好学习。 元卿凌看着泽兰,“那你是怎么打算呢?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去见爹爹啊?这事我估计瞒不住了,等大家回京之后,你爹必定能知晓你在若都城的事,瓜儿,妈妈认为,自首可轻判。” 泽兰也知道瞒不住了,毕竟这一次来了这么多人,各州府的官员都见过她,也知道她的身份,一封折子去了京中,爹爹就必定知道的,搞不好,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 所以,她走到妈妈的身边,扯着妈妈的袖子,“我跟您回去,但您一定要帮我在爹爹面前说好话。” “好,放心,你爹也舍不得揍你,顶多是苛责几句!”元卿凌笑着道。 “被爹爹苛责也是很可怕的。”汤圆诚惶诚恐地道。 “不可怕,爹可温柔了。”可乐连忙说。 虽爹爹没瞧见,但是态度一定要端正,因为妈妈有时候也会帮爹爹的。所以背着爹爹说话,也要慎防妈妈告状。 他们是一国的。 元卿凌瞧着孩子们,“好,现在可以说说,你们都办了什么事,有什么成效,你爹爹默许你们来这里,你们总要交出好看的成绩单才行,否则,岂不是白白纵容你们一番了吗?”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办的实事,听得元卿凌心花怒放。 老五之前说过,五座城池,起码是要有个三十年或者五十年的计划,但是现在看来,不用二十年,就能真正对朝廷归心,而且,除了守住边线之外,还能发展起来向朝廷缴纳赋税,孩子们懂得借鉴现代的经验,实在是很好的,为老五解决了心头大事。 而若都城这一次地震,虽说耗了不少国库的银子,也动用了周边州县的资源,但是,却能让北唐和若都城的 百姓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同心同德,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当重症伤者康复之后,元卿凌就带着泽兰回京去了。 在动身之前,就先飞鸽传书给老五,让老五做个心理准备,有几天的时间缓冲,等见到泽兰的时候,他才不会那么着急上火。 泽兰心里好惶恐啊,最怕爹爹生气或者伤心了,爹爹对她的紧张,她都是知道的。 路上,她建议给爹爹买一些东西送给爹爹,元卿凌见她求生欲这么强,不禁觉得老五这么紧张女儿,对她的好都是值得的,女儿也很在乎他,很紧张他。 “你爹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口酒,咱就给他带几罐好酒,怎么样?”元卿凌道。 “好,买,咱买,买好多好多的,用马车运送回去。”泽兰连忙说。 元卿凌都笑了,老五对孩子们这么慈祥,他是怎么做到还让孩子怕他的? 当然,套用一句俗话,不是怕,而是尊敬,爱! 京中,宇文皓收到元卿凌的飞鸽传书,打开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瓜瓜竟然在若都城?这怎么可能?他那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偷偷去了若都城? 而且,老三和老四都知道,他们并没来信告知,这两个老小子,有他们好受的时候。 老五越 想越觉得难受焦灼,本来孩子送到祈火的身边,他心里就已经很不舍,一直等待她学完回来。 但是,她现在学好了,却不愿意待在他的身边,而是去了若都城,离他很远,孩子是不喜欢他了吗? 他反复检讨,这些年瓜瓜寒暑二假回来的时候,他多半是忙于国事,虽然也会陪伴,但是中途很多时候都会被打断然后提前离去,是他先没关注好孩子,没主动陪伴孩子,怨不得孩子疏远他。 传了汤阳进宫,让汤阳陪着他说说话,他就不能一个人静下来,静下来就有一种孩子要飞走的恐惧。 “那会儿盼了许久,才生了瓜瓜,没在我身边待多久就送走了,现在她回来了,却不在我的身边,我这心里头是真的难受。” 汤阳道:“皇上,你先别胡思乱想,公主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很爱你,我们都看出来了,真的!” 宇文皓摇头,苦笑了一声,“你不懂,你没有孩子。” “皇上这话可真诛心!”汤阳无奈地道,敢情不是叫他进来聊天说话,而是捅刀子的。 宇文皓瞧了他一眼,“诛什么心?你不生孩子好啊,心里自在,生了孩子,就是一辈子的牵绊。” 汤阳偷笑,皇上这模样,真像被抛弃的弃妇。 第1577章 气她们母女 望穿秋水,终于等到泽兰回京了。 宇文皓在啸月宫等着,穆如公公在旁边不断地叨叨,说公主还年少,不免贪玩些,她只是犯了所有小孩子都会犯的错。 穆如公公护短得不行,就怕皇上骂公主,他这颗老玻璃心受不住。 终于,她们回来了。 宇文皓看到那小小的身子躲在老元的身后,偷偷地探出怯懦的脑袋,巴巴地看着他。 元卿凌牵着她的手,“去吧,爹在等你!” 泽兰垂着头上去,站在宇文皓的面前,轻轻地把手放在老五的手中,小声地道:“爹爹,我回来了!” 宇文皓没主动牵她的手,但是也没舍得甩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儿,心里百感交集,“在若都城多久了?” 泽兰没敢撒谎,“从上次暑假回来,就直接去了若都城。” 宇文皓大受打击,“大家都知道,就瞒着朕?” 泽兰愧疚得很,伸手抱着爹爹,“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 宇文皓没动,看着老元走过来对他说:“孩子给你买了好多礼物,你要看吗?” “不用!”宇文皓冷下心肠,但还是没舍得推开女儿。 这被瞒在鼓里的感觉太难受。 老元肯定是知道的,但是老元都没告诉他,他们说过,彼此之间不会有秘密的。 他连老元都气了。 老元看到他的脸色了,才醒悟起自己才是最该担心的。 一路回来的时候,只替瓜瓜担心,想着帮瓜瓜在老五面前说好话,但却忽略了自己欺瞒老五,他才会更生气。 泽兰也发现了,忙抬起头看着爹爹,“爹爹,您别怪妈妈,是我叫她帮我瞒着您的,我怕您担心我,所以我不敢告诉您。” 宇文皓看着泽兰,“所以,你们现有小秘密,这秘密是不能告诉我的,是吗?” “不……不是啊。”泽兰怔了一下,她只是想主动揽下罪名,不是想火上浇油。 “算了!”宇文皓也着实见不得女儿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牵着她的手进去了。 元卿凌讪讪地跟着进去,回头招呼礼物赶紧拿上来。 这些礼物是泽兰挑的,但是她现在需要居功,就当这些礼物是她买的。 进了殿中,绿芽急忙上了茶点给小公主,就怕她饿坏了。 穆如公公对泽兰身边伺候,“先吃这个,那个太甜了,吃了这个喝口水,再吃甜的,否则喉咙得腻住。” “公公,你也吃!”泽兰给穆如公公递了一块,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宇文皓一眼,爹爹还板着脸啊。 脸好黑! 穆如公公笑得十分欣慰,“公公不吃,公主快吃,都饿坏了吧 ?若都城那地方,穷得厉害,怕是没顿好吃的。” 说着,又心疼起来,对宇文皓道:“皇上,您就别怪罪了,公主就是想去见识见识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安王和魏王都在那边呢,这也没出什么事,不是吗?”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是啊,她都给你吃一块点心,也没见给她爹吃一块。” 泽兰闻言,忙地拿了一块点心走过来,送到爹爹的嘴边,讨好地道:“爹爹,您吃,这个不太甜这是姜汁糕,好吃!” 姜汁糕的香味就在鼻间萦绕,再看着女儿脆生生娇俏的的脸,哪里舍得推开?生气着,还是咬了下来,姜汁和糖浆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再看女儿露出娇憨的笑,他才没绷着脸。 “我也想吃,”元卿凌笑着坐在老五的身边,支着下巴问他,“老五,是不是很好吃?” 老五转开了头,不搭理她。 她自己制定的规矩,自己破坏,就不配有好脸色看。 元卿凌讪笑,“泽兰,给妈妈来一块!” 泽兰回去拿点心送到妈妈的嘴边,更是愧疚,这一次还连累妈妈了。 元卿凌吃了之后,笑着道:“真好吃,吃完快出去睡一下吧,这一路赶着回来,我们都没睡好!” “哦,知道了!”泽兰乖巧地回去继续吃,吃 得很快,吃完之后到宇文皓面前抱了他一下,抬起小脸蛋说:“爹爹,我先去睡觉,等我睡醒了,我给你捶腿!” 宇文皓也不生她的气了,道:“嗯,快去吧!” 泽兰牵着穆如公公的手出去,到了门口,还忧心地回头瞧了妈妈一眼,希望爹爹不要生气太久。 元卿凌去把殿门关上,坐在桌子旁边,瞧着一桌子的礼物,对摆着臭脸的老五说:“这些礼物,都是我和瓜瓜给你挑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老五看着她,“礼物先放一边,你是不是有些事情要跟我解释?我们不冷战,但是我要一个说法!” 元卿凌坐过去,看着他,眸子充满了歉意,“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我只是怕你担心,不敢告诉你。” 老五道:“你说过,我们之间不会有秘密的,她去若都城这么大的事,你应该跟我商量,我是她爹,我有权利知道她去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我告诉你了,你会让她去吗?”元卿凌问道。 “肯定不会,若都城是什么地方?多复杂多乱啊?她一个小女孩子,去了那边,我能放心?” 元卿凌无奈地道:“这不就是吗?其实孩子去若都城,也没跟我商量,我只是感知到了,我知道她没危险,但是 你肯定不知道,也不能肯定她是否安全,你一定会很担心的,所以我没敢告诉你。” 宇文皓愠道:“那你既然知道,就纵容她了?你可有想过,她这么小的年纪,有可能会遇到一些自己没办法解决的事情?例如这一次地动,如果她逃不出去呢?她出事了怎么办?” 元卿凌去握他的手,“我知道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我知道是草率了些,但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帮着他们来骗你。” 宇文皓挣开她的手,脸色还是不好看,“你以前也说过!” 元卿凌知道他起码要生气一阵子了,涉及瓜瓜的事,他总是特别上心,说好了不偏心,但其实偏心到太平洋去了,之前知道她瞒着汤圆他们的事,也没见他生气,到瓜瓜这,他就上纲上线了。 但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曾说过,女儿能陪在他们身边的日子不多,以后要嫁人,但是儿子一辈子都打不跑,总归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所以,他特别在乎和女儿相处的日子。 元卿凌最怕他这样板脸,出去一个月回来,还见不到他的好脸色,她心里会很难受的,便道:“你如果不生气,我就告诉你瓜瓜在若都城的一些事情,包括,有人跟她求婚了!” 对不起,瓜瓜,妈妈要出卖你了! 第1578章 一辈子不嫁 老五听得这话,惊得脸色大变,“求婚?谁跟她求婚?疯了不是?她才八岁啊!什么人这么变……神经病啊?” 这实在是太震惊了,太骇然了,他女儿才八岁,就有人惦记了,还求婚,让他知道是谁,必定打得他眼瘸! “我说了,出卖了瓜瓜,把他的秘密分享给你听了,你就不能再生我的气!”元卿凌拉着他的手道。 “你说,我原谅你了,你快说!”宇文皓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生老元的气?本来就没多生气,只是各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他难受堵心。 但所有的情绪如今也的退让,没这石破天惊的大事要紧。 元卿凌把泽兰去金国忽悠了十万两银子前前后后的事情告诉了老五,包括那金国小皇帝说要娶她的事,这一次是一个字没敢隐瞒,没敢欺骗了。 老五听完,汗毛都竖起来了,“胆子太大了,竟然以身犯险,骗金国十万两?这桥段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是……对,祈火,她师父,岂有此理,祈火竟然教她去忽悠银子?怎么当师父的?还有那金国小皇帝,多大的年纪啊?听说才十岁……” “十三,是金国镇国王故意说他十岁的,就是为了压制他掌权。” 老五霍然站 起来,背着手转圈,怒道:“十五也不行,金国距离北唐京城多远你知道吗?孩子嫁过去,一年都回不来一次,他做梦,吃大头菜吃疯了,想得真好,娶我北唐的镇国公主,做梦,做梦!” “这是孩子的戏言嘛,当不得真!”元卿凌忙说。 “那也不行,戏言也不行,他自己的皇位都护不住,凭什么说娶我的掌上明珠?这小子没出息,皇权没稳固就想着娶妻,这样的人拒绝来往,让瓜瓜跟他断交,以后不要来往。” “放心,他不知道瓜儿的身份,而且,听瓜儿说,他以为瓜儿被镇国王杀死了,还用了御冰之术伤了镇国王,倒是有些魄力的,我听说祈火派人去盯着他了,放心,成不了事。” 宇文皓气呼呼地道:“祈火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把女儿交给他,你看看他教了什么?忽悠人家十万两银子,这种事……虽然是做得好,但是,不该叫孩子去办!” “祈火大概也没想到孩子这么大胆,好了,你别生气了,这件事情你装作不知道便是,否则孩子以后就不跟我说秘密了。”元卿凌叮嘱道。 宇文皓看着她,“我其实觉得,孩子一直跟你说秘密也不是个办法,你保守秘密也辛苦, 要不你当一次坏人,失去孩子们的信任,以后让他们跟我说秘密?” 元卿凌冷笑了一声,“休想!” “老元,做人要公平一些!”老五瞪着她。 “怎么公平?你不知道瓜儿喜欢你多于喜欢我吗?”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宇文皓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你快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 宇文皓点头,郑重地道:“你的感觉一向很准,你说是,那就绝对是了,我一直觉得瓜儿对我是比较孝顺,还给我买了这么多的礼物,我看看,都买了什么?” “不生气了?”元卿凌笑着问道。 “不生气了,但是要小心慎防金国那边的小皇帝,这小坏蛋,太过分了!”宇文皓拆开一份,是一只彩陶娃娃,做工十分精致,头发丝都栩栩如生,他笑得合不拢嘴,“这彩陶娃娃真像我女儿,好看!” “我买的!”元卿凌没好气地道。 “你买的?你买的我也高兴,喜欢!”宇文皓一份一份礼物地拆着,笑得合不拢嘴,拆了几份才开始问若都城的灾情。 元卿凌坐下来,把情况一一告知,包括泽兰在若都城期间的治理手段。 宇文皓听完之后,惊诧得很,“是瓜儿预知到了地动, 疏散了百姓?这可真是功德无量啊,她太优秀了,老元,我还以为她到了若都城只是玩耍,没想到竟然偷偷地办了大事。” "她和汤圆他们是一样的,想给你办点实事,让你宽心,但是又怕你担心,所以才没选择告诉你,这就是我为什么说瓜瓜爱你多一些,她在乎你,心疼你,想为你分担!" 宇文皓放开手,看着元卿凌,轻声道:“老元,我一下子有点想哭!” 元卿凌伸手抱着他,笑着道:“好,哭吧,我的大男孩!” 宇文皓郁闷地道:“你叫我大男孩,眼泪一下子就流不出来了。” “那就不哭,再坐下来,我跟你说说若都城的百姓是怎么评论瓜瓜的!”元卿凌放开他,拉着他的手一起坐了下来,开始说起这一个月里,在若都城的所见所闻。 宇文皓听得很专注,很动容,尤其听到百姓对瓜瓜的尊敬,简直是不敢置信,但知道是真的,又骄傲万分。 因为,老三一直都说若都城的百姓十分排斥朝廷,对朝廷是深恶痛绝,没想到一场地动,会让他们对朝廷归心,而这些都是瓜儿的功劳! 不得不承认,孩子比他所想的要更出色。 五座城池,他准备了五十年的计划,联姻 ,通商,宣传,一步一步地文化同步,但是谁能想到,泽兰去了才几个月,就能让形势最复杂的若都城归心了,便拿到朝堂上去说,估计也没有官员会的相信。 朝廷降恩的措施,也有大臣提议过,但是,这高高在上的降恩,是会惹来反感的,因为会被认为是作秀,收买人心,毕竟,带着敌意看一切惠若都城的政策都是有目的的。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皇家公主,当今国母都亲自去了若都城,亲自救治伤者,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这种面对面的沟通是很震撼人心的,加上恰逢若都城遭了大难,人心最是彷徨之际,百姓的心也不是钢铁浇筑,怎能不感动。 至于原先在金国的探子,因为金国的情况复杂,镇国王又受伤,所以一时没有继续下一步的行动,就这么被朝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了。 但老五的重点,最终还是落在了金国小皇帝的身上,"这小孩不是好人,小小年纪脑子里就想着娶妻的事,没大出息,金国那边盯紧点,别叫这小子钻了空来找我们瓜儿!" "放心,反正孩子说了一辈子不嫁人,留在你的身边孝顺你!"元卿凌一本正经地说。 宇文皓怔了一下,“这个……” 第1579章 肃王府的病人 老五一下子不踏实了。 孩子说不嫁人,留在他的身边自然是好,有这份孝心嘛。 但是一辈子不嫁人,那得多孤独?如果自己和老元去地府卖咸鸭蛋去了,她怎么办? 但若说嫁人吧,天下间哪里有男子配得起我瓜?不可能有。 总不能让瓜下嫁吧?多委屈她。 老五心里顿时很矛盾。 元卿凌笑着提醒,“瓜儿才八岁,想太早了。” 老五瞧了她一眼,“你不知道,时间是嗖地一下过去的,你看,她都八岁了,再过七年就及笄了。” 时间走慢一些吧! “那就一切顺其自然,想来无益。”元卿凌牵着他的手,慢慢地和他十指交握,“再说了,她会有她的造化,有她的幸福,如果日后她能遇到一个像她爹爹这么好的男人,嫁了又何妨?是不是?” “不可能遇到!”世间只有一个宇文皓! 还是很烦恼啊。 元卿凌自己都没想得这么长远,说出来平白给他增添了烦恼,有些后悔了。 不过,就算她不说,他心里就不想了?从瓜儿出生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多了一个敌人,那就是瓜儿未来的夫婿。 虽然这个敌人还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是个什么人,但不妨碍他憎恨。 更不要说 金国小皇帝都说出口来了,敌人顿时有了实体,够他烦恼一阵子。 泽兰接下来几天,都乖巧得很,但凡爹爹得空下来,她都会陪在爹爹的身边,跟他聊天,玩耍,看书,写字,且小小的年纪,深谙马屁之道,把老五哄得心软如棉,再舍不得跟她生气了。 老五也跟她聊了一下,才知道到若都城去,是祈火给她实习的任务,也就是说,孩子不是已经学成归来,只是想利用这一次实习的机会,为他分忧。 怎能不把小闺女疼入骨髓去呢? 但疼归疼,该罚的人还是要罚,下了一道斥责旨意到江北府给安王和魏王,狠狠地训了他们一顿,扣下半年俸禄。 这天傍晚,安丰王妃派了人入宫请元卿凌,说肃王府有一位病人,情况比较危急,请她马上出宫去一趟。 没说是什么人得病,但是,能让安丰王妃派人入宫请元卿凌的,想必不是闲杂人等,不过,肃王府里有没有闲杂人等,都是他们的老兄弟。 元卿凌急忙提着药箱出宫去了肃王府。 到了肃王府,王妃亲自带她进了清竹园。 得病的是一位老妇人,瘦都很,脸色蜡黄,头发花白,看着也有七十多了,她躺在床上,呼吸有些困难,胸腔 起伏很大,呼吸明显要很费力气。 安丰王妃安抚老妇人,“秋蝉,皇后来了,她医术精湛,一定能治好你,放宽心。” 被称为秋蝉的老妇人看着元卿凌,有些激动,“谢……谢皇后娘娘!” 元卿凌道:“不必谢,原先是得过什么病的?吃的什么药?” 她拿出听诊器,听着她的心肺,安丰王妃便在旁边说了,“前几年得了一场大病,治好了,但是一直留下后遗症,就是呼吸不上来,这一年加重了,我便叫人把她从平南王府接回来,才到京没几天,看样子似乎更差了点,一直说痛,所以才叫你出宫来为她医治,你务必要尽力救治!” 元卿凌不知道这老妇是什么人,但是见王妃十分紧张她,想来也是跟他们一起闯过来的老人。 肺部杂音比较重,心脏跳动缓慢,有心衰的迹象,而且她显然忍受着巨一大的痛楚。 “她以前得的是什么大病?”元卿凌问道。 “肺痨,找大夫治好了,但是身体这些年一直都不是太好。”王妃道。 “给她治疗的大夫很能耐,不知道是谁?” “方妩!”王妃道。 她说方妩,那元卿凌就确定是他们一起走来的老伙伴了。 元卿凌用了念力,感知她 肺部的结节和纤维化,甚至有……肿块,老人年纪大了,能用的手段不是很多,只能是先用药看看情况。 只希望,不是恶性。 先给她挂针,再配备氧气,还要用激素扩张气管,让她呼吸得舒服一点。 用了药之后,看着脸色就缓缓地好转,呼吸也畅顺了许多。 老妇人千恩万谢,说好久没试过这样呼吸了。 治疗期间,也有两名老妇出入,元卿凌之前没见过她们,王妃便介绍,说她们都是跟随多年的人,顿了片刻,又缓缓地道:“我的妾侍!” 元卿凌目瞪口呆! 她理解错了吗?是她的妾侍还是王爷的妾侍?但这问题不好问啊。 半晌,看着床上的病人,“那这位是?” “我的第一位员工,她叫秋蝉,这几十年大部分的时候都住在平南王府,照顾平南王。”王妃回答她的疑惑。 元卿凌明白了,这一次他们是真打算在这里安家了,所以把昔日的老人一个一个地接回来自己的身边,安度晚年。 他们少年的时候在一起,现在老了,也要在一起。 王妃和元卿凌出了外头,恳切地道:“我知道她的病情比较严重了,但请你尽你最大的能力,延长她的性命,减轻她的痛苦,哪怕多 个一年两年的都好。” 元卿凌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下,道:“我会尽力,但是只怕秋婆婆的病情不是那么乐观,我没办法确定她的病症是不是我所猜想的那样,但很大机会是。” 但其实不是没办法确定,是她不忍心跟王妃说很确定,虽没化验,但是她念力感知到了,以她现在的能力,看穿一种疾病不算艰难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恶性?” “有这个可能。”元卿凌点头。 王妃颇受打击,“那……你没法子?” “我会尽力!” 她虽能确定秋婆婆的病,但不知道她是否转移,转移的程度。 想起杨如海另外一个团队研制的药,就有针对晚期肺癌的靶向药,已经进入试验阶段。 而她负责的也是在原有的靶向药上进行改良。 “谢谢,请你尽力!”王妃面容沉重,不舍在她眼底呈现了出来,她能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却没办法掌控身边的人的生死。 “别太担心,有时候,病人的意志力很重要,您可以多陪伴,多鼓励!”元卿凌道。 王妃轻声道:“嗯,我们肃王府会用尽一切的办法去鼓励她,也会陪她一起度过这艰难的治疗期。” 毕竟,多年来,谁都不曾有意要丢下谁。 第1580章 王妃有孩子 从秋婆婆的屋中出来,元卿凌去了听雨轩,找三大巨头聊天,也顺带量血压。 从他们的口中,得知秋婆婆的身份,她叫秋蝉,是王妃以前的侍女,但是在最艰难的日子,秋蝉对王妃和整个王府不离不弃,也一直照顾着平南王宇文极。 至于那两位妾侍,云姨娘和梦姨娘,确实是王妃的妾侍,至于为什么会是王妃的妾侍,他们仨也没说明白,反正就是这样,从他们知道云梦姨娘开始,她们就是王妃的小妾。 三大巨头问了秋婆婆的病,听得说有可能是恶性的病,他们都很震惊,去过现代的人,都知道恶性代表了什么。 他们三人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元卿凌瞧着好生诧异,“她是王妃的侍女,你们也很熟悉她吗?” 无上皇道:“以前的肃王府,哪里有分是谁的侍女?后来知了猴也没当侍女了,跟大家一起同甘共苦,一辈子都没嫁人。” “知了猴?” “就是你说的秋婆婆!” 元卿凌啼笑皆非,秋蝉,知了猴,好吧,说得通。 秋婆婆患了重病的消息,肃王府里人人都知道了,很多人过来问元卿凌关于秋婆婆的病情。 元卿凌没见过那些黑衣老者这么沉重的神色,也没见他们如此关切过一个人,平日见他们都是淡冷得 很,唯一热情的时候,就是吃饭的时候。 当天元卿凌留在了肃王府吃饭,肃王府吃饭的规矩是一人端一个大海碗,这点她是知道的,但是,这天满园的人都没吃多少,剩了饭菜。 这是前所未有的。 元卿凌了解这位秋婆婆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因为据逍遥公说,当年秋婆婆就是在摘星楼里端勺的,分多少肉分多少菜她和两位姨娘说了算,在他们认为,吃饭的恩情都是很大的。 元卿凌请了奶奶过来,先用中药调理一个疗程,固本培元再下她的药。 因为秋婆婆现在主要的症状就是呼吸困难和痛症厉害,止痛药是少不了了,但是,她胃不好,止痛药吃了几天,胃痛的要紧,也呕吐,吃不下饭,疼痛升级,只能打止痛针,但是元卿凌不能一直留在王府,所以,最后用了透皮止痛贴,一贴能止痛七十二小时。 只是用了透皮贴,却出现了肺通气不足的副作用,她本来就呼吸有些困难,用了透皮贴是能止痛,却导致呼吸越发地困难。 元卿凌回了宫中跟老五商量了一下,暂时住在肃王府,等杨如海的药通过试验,用药有良好的作用的时候再回宫。 本以为老五多少会带点不舍的情绪,殊不知,元卿凌刚说完,老五一口就答应了 ,还热烈地道:“你去,不用惦记着宫里头,我和瓜儿得空就去看你。” 元卿凌看着他,“你怎么巴不得我走似的?” 老五摇头,“不是啊,怎么会呢?我可舍不得了,但是救人要紧,而且是肃王府的老人,一定要尽力救治,你也知道当年一个肃王府往北唐输出了多少的人才,个个都是人才啊。” 在元卿凌的紧盯之下,老五的声音慢慢地弱了下去,最后讪讪地道:“我跟瓜儿可以独处一下嘛,你不在宫里头,那她什么话都会跟我说,反正找不着你嘛。” 竟是打的这主意,元卿凌哭笑不得,生了个女儿当自己的情敌,真是天下所有生女儿母亲的宿命啊。 不过,也好吧,反正老五一直盼着和孩子多相处,弥补这些年不在身边的遗憾,就给他们父女留点空间。 元卿凌收拾了几件衣裳,绿芽说要跟随去,她知道肃王府除了做饭有厨子之外,其他的起居饮食都没人伺候,皇后如今的身份不比以前,要尊贵一些的,不能事事自己劳心,所以要跟着去伺候。 元卿凌拒绝,人人都不要伺候,就她要,显得她多不一样,什么皇后?在肃王府那些老人眼里,就是一个小毛丫头。 收拾包袱之后,千叮万嘱瓜儿好好陪着爹爹,便由 徐一护送出宫去了。 阿四叹息,她才搬进来,元姐姐又搬出去住了,她在宫里可无聊了。 元卿凌到了肃王府,四爷夫妇也来看望秋婆婆了。 四爷对秋婆婆的感情也很深,公主告知元卿凌,说当年他小时候被王妃收养回去,王妃开始的时候不会带孩子,是秋婆婆带他居多的,后来习武,王妃严厉,是秋婆婆从中劝着,他才少吃点苦。 元卿凌道:“也是啊,王妃不曾生育,自然不会带孩子。” “倒不是,听相公说王妃是生过一子一女的,后来十几岁就送走了,不知道送到哪里去,反正后来相公也没见过他们几次。” “王妃有孩子?”元卿凌吃惊,她都没听说过,“你是不是听错了?他们收养过孩子是吧?当年宝亲王……” 公主摆手,“不对,不对,是王妃生的,一子一女,龙凤胎,比相公大好几岁呢。” “是吗?”元卿凌不大相信,以前王妃夫妇隐居,没见着孩子可以理解,但是最近这些年他们几乎都在京城,却从没听说有他们的儿女前来探望,就算关系再不好,也不能几年不来探望自己的父母吧? 莫非父母儿女之间有什么矛盾? “千真万确,我听相公说,他们也是秋婆婆和姨娘带大的,不知道这一次会 不会回来呢?”公主有些期待地说。 元卿凌喃喃地道:“我一直以为他们没有生孩子。” 她顿时很好奇,安丰亲王夫妇到底生出什么样的孩子来呢?是什么样的性情呢? 和公主聊了一下之后,她进了秋婆婆的房中,四爷在给秋婆婆擦脸,擦手,十分细心专注,秋婆婆含着慈爱的笑容看着他,偶尔问几句孩子的事,四爷都轻声回答了。 可见,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好。 见元卿凌进来,四爷抬起头问道:“现在她精神好些了,能出去走走吗?” “可以!”元卿凌道。 四爷便对秋婆婆道:“一会儿我扶着您出去走走,咱得晒晒日头,对病情才有帮助。” “好,听肆哥儿的!”秋婆婆温柔地笑着,眼底的皱纹堆折起来。 元卿凌端水过去,道:“先吃药!” 秋婆婆坐直,感激地道:“皇后娘娘,老身的病实在是麻烦您了,还让您专门出宫来给老身治病,老身真是过意不去。” 元卿凌还没说话,四爷便道:“不用跟她客气,他们夫妇使唤我的时候,也只是把我当骡子看,师父说的话,出来混不用还吗?” 秋婆婆打他的手,笑骂道:“不可无礼!” 元卿凌也笑了起来,“婆婆,他是我师父,我理当被他使唤的。” 第1581章 老五偷玩去了 陪着秋婆婆散步回来,元卿凌才私下拉了四爷出去,问道:“王妃有孩子?” 四爷问道:“你说睿哥和君姐吗?” 元卿凌忙地点头,“睿哥和君姐,他们在哪里呢?” “没在北唐,不过听师父说已经让他们回来见见秋姑姑了。”四爷叫秋婆婆为姑姑,因为秋婆婆和王妃同辈。 “他们要回来?真的吗?”元卿凌莫名地有些激动,以前不知道他们有孩子,觉得是北唐亏待了他们,让他们无法生养自己的孩子,现在听得说他们有孩子,真的很开心。 “嗯,不知道回不回,但多半是回的,师爹发话了,他们不敢不听。” “真希望能和他们见一面,相信老五也很想,只是,他们为何不在王爷王妃身边呢?”元卿凌道。 “情况你大概也知道,我师爹曾经差点是储君,早些年他们都不愿意出现,现在无上皇退位,岳丈退位,老五登基了,江山换了几位主子,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他们会不会太小心翼翼了呢?我觉得不至于。”元卿凌道。 四爷淡笑,“或许是不至于的,有一丝危险都不能啊,牵一发动全身,总有故做文章的搅屎棍,何必多这一事 给朝廷添堵呢?这些年还烦不够吗?” 元卿凌想想也是,内外多少问题,几十年都没办法彻底解决,还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细细想来,依旧是北唐亏欠他们良多。 元卿凌傍晚的时候抽空回了宫中一趟,除了想告知宇文皓这个好消息之外,还想陪他们父女吃顿饭。 回到宫中,整个啸月宫都没见父女两人,问了绿芽,绿芽说皇上办完国事之后,就带着公主出门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元卿凌诧异,这都入黑了,还能去哪里?莫非出宫去找她了? “是去肃王府了吗?”元卿凌问绿芽。 “不知道呢,没说,徐大人想跟着去,皇上不许,穆如公公本来追到门口了,还被皇上赶了回去。”绿芽说着便偷笑,穆如公公太可怜了。 元卿凌暖心一笑,“应该是去肃王府找我了,我策马没走青鸾街,跟他们错过了,行,我回去找他们。” 元卿凌说完,又急急地走了。 绿芽怔了怔,皇上和公主是去肃王府了吗?那为何拿着鱼竿?噢,对,肃王府有一个湖,在湖里可以垂钓。 元卿凌回到肃王府,问了黑影老者,老五是不是来了。 黑影老者最近总是 守着门口,他是最清楚的。 “没啊,没见着!”黑影老者啃着肉干,摇头道。 “没啊?怎么会?”元卿凌想多问一句,便见他回头跟虎爷玩耍了,想着可能老五进门的时候他也在玩耍,没瞧见,便直奔听雨轩。 老五和瓜儿来的话,肯定先到听雨轩跟无上皇请安的,按照以往惯例,无上皇总得东问西问,拉扯久一点,让老五陪他久一些。 来到听雨轩,却见三大巨头在练拳,嘿嘿呵呵地打得起劲,不见老五和瓜儿。 “皇祖父,老五和瓜儿来了吗?”元卿凌问无上皇。 无上皇停下来,脸色有些欢喜,“他们要来?那孤叫人多做几道菜,爷俩喝一盅!” 元卿凌诧异得很,听这话,他们父女没来啊。 他们出宫不是来找她吗?以往他忙碌,难得今晚能这么早下班回去,不出来找她,去了哪里? 她出宫的时候,他可是承诺过只要得空就去王府找她的。 无上皇见她没做声,问道:“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啊?” 元卿凌很确定他们父女丢下她出去玩了,顿时拉长了脸,“不来了。” 无上皇哼哼两声,空欢喜了,“是啊,哪里会想着带瓜儿来看孤?屁 都不是!” 老爷子闹情绪了,元卿凌可不敢再闹,忙地就劝,“说要来的,但是估计事多,晚上加班呢。” “屁!”无上皇可不信,“他加班,不会叫人送孩子来?又不是非得要他陪着,孤觉得,他就是怕瓜儿来了,舍不得回去,怕我们抢了她。” 这倒是有可能,老五会有这种想法的,在对女儿的宠爱上,他一向是霸道的,甚至,已经开始觊觎她这个做母亲的地位了。 元卿凌转了话题,“听说王妃有儿女,您知道吗?” “知道啊。”无上皇瞧着她,“你不知道?” “没人说过啊。”元卿凌真觉得无辜,没人跟她说过啊。 “是夫妇都会有孩子的,这需要说吗?”无上皇觉得她有点白痴了。 “……”元卿凌想了想,“那会儿,不是说您登基之后没多久,他们就走了吗?之后好多年都没见面。” “孤登基的前十年,他们还是常回来的,朝局稳定之后,就少一些罢了,不至于她生孩儿的事都不知道,至于后来,确实是没消息了,但是,偶尔会派人送东西回来,送信回来,也常传十八妹去耳提面命,还有鬼影卫,是定时跟他复命禀报朝局情况 的。” 元卿凌知道他们少年的时候一直在一起,忽然不来往,肯定心里很难受吧,不禁心疼无上皇,“您那会儿,怕也是很难过吧?” 无上皇想了想,到底是年代久远的事,难过吗?或许是曾经有过的。 “那时候,朝中内外都需要整顿,需要发展,顾不得那么多私人感情,所有的人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让北唐发展起来,让百姓过上好生活,让北唐再不必被人欺负,大家拼死地干,炜哥说过一句话,等真正四海升平之后,我们退下来了,能真正地聚在一起,细数往日点滴,所以,他说,摘星楼永远不散!” 元卿凌可以想象那一段艰难的日子,对未来有着太好的期待,并且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努力。 所以,他们交到老五手中的江山,已经没有太多的威胁,只是,想不到的是没了外来的威胁,却起了内乱。 但凡了解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估计也动不了那争夺的念头。 褚老和逍遥公坐在廊下休息,听着两人谈话,微风轻轻拂面,这听雨轩里的一切,仿若还是从前那样,只是少年成了白头。 人生匆匆,但在他们北唐的历史上,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1582章 我想放弃 老五过两天还真带着孩子出宫来了。 元卿凌已经不生气了,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就是想跟女儿多些单独相处嘛。 而事实证明,瓜儿见到无上皇之后,确实会忘记老父亲,太祖父前太祖父后的叫个不停,牵着他的手在院子里散步,陪着一起吃饭,给无上皇擦脸擦手,还跟他下棋。 连元卿凌都夸她懂事,知道心疼老爷子。 泽兰私下偷偷地对元卿凌说:“妈妈,虽然说喜欢一个人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但是,如果有一个人愿意把金山银山都给你,必定证明他很爱你。” 元卿凌差点忘记这茬了,是啊,无上皇对瓜儿的宠爱,那是独一份的。 之前,她曾经担心过无上皇对瓜瓜的这份宠爱,会让其他王妃吃醋嫉妒,怕影响妯娌和堂姐妹之间的感情。 而事实上,孙王妃确实是叨叨过两句,有些酸。 容月没惯着,当场就怼她了,“你懂什么?这金山给了瓜儿,往后朝廷需要用银子,瓜儿能袖手旁观?反之给了你或者给了我,咱愿意拿出来吗?” 这句话一出,孙王妃顿时就没了情绪,忙地跟元卿凌道歉。 自打那之后,元卿凌就不曾担心过了。 宇文皓和元卿凌在院子里散步,听得说伯祖父有孩子,老五也比较欣慰,对元卿凌道:“好想见见他们,不知道 是叫伯父还是叔父呢?” 是啊,都不知道是否比父皇年长。 “听说是要回来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元卿凌道。 “伯祖父那狐狸性子,不知道伯父或者姑姑是否会随他?” 元卿凌笑了起来,一家几狐狸。 安丰亲王的儿女还没回来,但袁咏意那边先有了好消息。 生了。 齐王本来想在生产之前,让元卿凌去检查检查胎位的,但是距离生产期还有半个月,袁咏意就卸货了。 又生了个闺女。 暂时来说,是宇文家目前最小的闺女。 元卿凌夫妇带着泽兰连忙去看孩子,到了齐王府,孙王怀王他们也来了,齐王抱着小闺女出来得瑟了一番,那叫一个骄傲。 小闺女眉目还没张开,小小的脸蛋黑黑的,也瞧不出像谁,但齐王就说她好看,最好看。 得意了一番之后,他道:“齐王府许久没办过喜事了,等孩子满月,要办一场的,我得去信问问老三老四忙完若都城的事没有,让他们回来喝弥月酒。” 当即,便叫人快马加鞭送信到驿馆,由驿马送信去江北府。 齐王本来以为大家会很羡慕他的,但是,各家都有自己的孩子,也有女儿,谁羡慕他?就连老五都不羡慕了,他的瓜儿,天下第一。 需要羡慕谁呢? 诸位王妃陪着生产过后的袁咏意说话,大家 是为她高兴的,终于卸货了。 但说到羡慕,也实在没有。 就连瑶夫人安于和毁天的小日子,不会羡慕旁人。 元卿凌说这是最好的状态,谁都有自己的幸福小日子,不需要羡慕谁。 但袁咏意生娃娃这个事情,却不知道怎么地被肃王府的人拿着办了一件事,烧烤。 到底是皇室里添了小成员,这是大事,忙地就张罗烧烤的肉。 之前,元奶奶说过,肃王府不能经常举办烧烤宴,因为吃多了上火,且一群老头老太太的,吃多了肉也不好,加上烤肉的时候不光是吃肉,还喝酒,没分寸,所以,下了死命令,只有大喜事才能烧烤。 齐王夫妇生了女儿,这就是大喜事,一群黑衣老者到元奶奶面前申请,被驳斥回来之后也不服气,轮番上阵申辩,劝说,元奶奶被轰炸得不行,只得同意。 但有一点,酒和肉都需要由她来控制。 她现在,俨然成了肃王府的管家。 但是她自己乐在其中,最好的晚年,就是和一群她敬佩的人在一起。 秋婆婆的病情用药之后,有所好转,或者说是能压制住,病情没继续恶化,且止痛针也打少了。 其实元卿凌现在用的药未必能压制她的病情,或许是大家的鼓励,又或许是她自己的意志力,所以病情竟没有进一步进展。 肃王府里的 人说,光凭这一点就值得再办一场烧烤,当然,被元奶奶狠狠地拒绝了。 办烧烤宴会的时候,元卿凌也在,肃王府的热闹,她想再参与一次,那种气氛很让人欢喜。 就是你没办法想象,一群老头办的宴会,竟然能让她这个年轻人感到活力无穷,这就很诡异了。 肉量被严重地控制,素食增加了,元奶奶现身说法,告知大家烧烤素食也很美味。 大家随便吃了一口就算是敷衍了元奶奶,还是争夺着那有限的肉,篝火映照着每一个人脸上的欢喜,安丰亲王夫妇也下场争夺,亲自烧烤,热闹非凡。 等吃差不得了,元卿凌和王妃坐在一起,笑看着这群有三分醉意的老头们。 “我已经叫人去找杨如海拿药,估计过两天就能送到。”安丰王妃忽然跟元卿凌说了一句。 “真的?那太好了,我一直等她的通知,能有人送药是最好的。”元卿凌松了一口气。 “是啊,希望新药对她有用,药还没正式上市,她算是实验组的其中一员,你负责监测她的数据。” 元卿凌点头,“嗯,我会。” 秋婆婆还没接受正式的治疗,进入实验组是最合适的,至少可以很快知道初治的效果。 元卿凌并没问她是叫谁送药来,毕竟王妃神通广大,要找个送药的人很容易。 她没往别的 地方想。 秋婆婆也出来陪大家热闹了一阵,王妃心疼她,给她烧了一小块肉,切成细细的小块给她吃下去。 她笑得很开心,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支撑不住,要回去了。 元卿凌跟着去,她说又有些疼了,元卿凌便给她打止痛针。 打了止痛针之后,秋婆婆没有睡意,“皇后娘娘,您能陪老身聊几句吗?” “当然可以!”元卿凌笑着,反正她也不困,也吃饱了,陪老人家聊聊天也当解闷了。 秋婆婆看着她,眸色有些黯淡,“娘娘,您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元卿凌没想到她会这样问,马上躲避了眸光,道:“您配合治疗就行,会好起来的。” 秋婆婆摇摇头,有些疲惫地道:“其实这日子很难熬,但我放不下小姐,放不下这么多人,他们都希望我能活下去,我连放弃的念头都不敢有啊,其实娘娘也知道,人生难免生离死别的,我总有去的一天,若不是为了他们,我不想煎熬了,太痛苦。” 元卿凌心头伤感,为她压好被角,“哪怕会有这一天,但大家都希望这一天晚些来,陪着他们一起,不好吗?为了这个目标,也该坚持着的,而且,过两天就有药送来,新药的效果会好很多,到时候您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秋婆婆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好!” 第1583章 王妃的儿女 从秋婆婆的房中出来,元卿凌心事重重。 其实,秋婆婆的年纪很大了,加上这些年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估计她自己都厌倦了不断的治疗。 长期患病的人很容易就生出放弃的念头,估计秋婆婆也是因为舍不得,才会一直坚持着。 希望新药有效,元卿凌真不愿意看到这群相伴了一辈子的人,在这个团聚的时候,要送走谁。 如果一切都是不可避免,只希望能多延长一些日子。 这或许是他们一生当中,最美好最没牵挂最没负累的时光了。 容月最近也常常过来肃王府,帮着干点活儿,照顾一下老人家。 容月来之前,也叫过孙王妃的,但是孙王妃说不想来,她很怕无上皇的。 她让容月劝一下元卿凌,她现在是皇后了,不是楚王妃,也不是大夫,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总是一个人出宫去不妥,会遇到危险,真要出去,身边也该有自己的侍卫,不能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孙王妃是好意,但是容月怼她都怼习惯了,“说什么身份?论身份,肃王府里的人不比她尊贵啊?” 容月来肃王府之后,还把这段话告诉了元卿凌。 元卿凌听了之后,笑了笑,道:“二嫂是好意,但你也说得对, 论什么身份呢?要真论身份,我本来就是大夫,皇后只是顺便当当,皇后绝不是我的荣耀。” “我赞成!”容月支持她。 她当了怀王妃很久了,但是从不会以皇家的身份自居,也不会认为自己是大兴郡主,她就是冷狼门的容月,在血雨腥风中出来的人,有自己的事业。 她决定以后要灌输孙王妃也搞自己的事业,看人家老三前妻不就挺好的吗?收养孩子,养大了孩子,也算是自己的事业了。 瑶夫人如今也不是只在家中待着,她本来就有大才,如今开始做自己的绸缎生意,店铺已经开了几家,是个小小的老板娘了。 袁咏意还是没放弃她的理想,在怀上二胎之前,出去游玩了许久,她说,以后孩子长大了还要继续出去。 每个人都应该尝试舒适区以外的一些生活或者经历。 这才无悔来人间这一趟。 容月现在什么都干,帮冷狼门查案,照顾家里,现在空闲下来,就来肃王府干活,她的人生是多姿多彩的,是真正活出了自己。 这也是元卿凌很佩服她的一点。 两人帮忙主持着肃王府里的事,里里外外给他们打点好,真正相处下来,才知道其实这些老人都不会很会照顾自己,不讲卫生是 最大的问题。 这点,连无上皇都是这样。 在宫里头当了皇帝这么多年,身边一直都有人伺候,但是,他还是习惯了生活上的一切简简单单,邋邋遢遢。 让他洗头是最艰难的事。 就连元奶奶出马都不行,坚持头发要养虱子的原则,一个月都不愿意洗一次,元卿凌好说歹说,也不大管用。 但是容月二话不说,烧了热水过来就直接往他头上撒了洗发露,弄得他虽然骂骂咧咧的,却也不能不洗。 元卿凌对容月竖起了大拇指。 容月偷偷地跟元卿凌说:“这招,还是王妃教的,说不能对他们温柔,就得用强的,他们欺软怕硬。” 元卿凌哈哈大笑,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过了两天,元卿凌在听雨轩陪他们说话,王妃派人来说药送到了,让元卿凌去秋婆婆的房中。 元卿凌便急忙过去,到了秋婆婆的房中,只见王妃和两个人在秋婆婆的床前。 这两人是现代穿着打扮,男的寸头短发,五官硬朗俊美,年纪看着不大,和四爷差不多,只是身上有一股子干净而刚强的气息,元卿凌顿时就有一种直觉,他是现代的军人。 至于另外一个女子也是短发,容貌和王妃长得很像,牛仔裤,T恤的穿着, 却给人一种特别干练的感觉,她……也像是军人。 两人的气势都比较强,能猜出军衔不低。 元卿凌有些激动,他们就是王妃的一双儿女? 果然,就听得王妃淡淡地介绍了一句,“我犬子甄睿,狗女甄厉!” 元卿凌的激动一秒破功。 但还是维持礼仪,上前握手,不去思索他们的姓氏,“您好,我叫元卿凌……” 三人握了一下手,都笑了,“听过,知道你!” “真的?那我……我得尊您们一声伯父和姑姑了。”元卿凌还是激动得很。 “称呼而已,不重要!”甄睿说。 “药拿来了。”王妃提醒元卿凌。 “哦,好,我看看!”元卿凌忙转头过去,药有一箱子,是半年的量,因为药还没上市,所以她的药箱不能出现这些药,需要人送药过来。 一箱子的药里头还塞了一个本子,元卿凌打开看,都是目前试验的数据,是杨如海放进去的。 她仔细地看了一下,从目前的数据来说,效果很好,而且,这是晚期病人的数据。 “行,就用药试试吧。”元卿凌道。 本以为王妃的儿女会在北唐逗留几天,但是谈了几句话之后才知道他们明天一早就要走,说军务繁忙,不能逗留过久。 元卿 凌马上命人通知老五,老五即刻带着瓜儿出宫来到肃王府。 见了面之后,才知道老五要尊一声叔叔和小姑姑,因为老明年纪要比他们大,安丰亲王夫妇虽然成亲的时间比无上皇早,但是晚育。 宇文皓心里是挺高兴的,知道他们是现代现役军人,总觉得特别亲切,再三跟人家强调,我媳妇也是你们村的人,而他本人,是你们村的女婿。 后来他们兄妹走了之后,元卿凌听王妃说甄睿对老五的评价,说他很平易近人,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且作为叔叔和姑姑,他们对这个侄子十分喜欢,等他们以后去了那边,要请他们好好吃顿饭。 元卿凌把这话告诉老五之后,老五不知道多高兴,觉得自己的人格魅力实在是旷古烁今,着实是得意了一把。 若都城那边的情况进入了灾后重建阶段了,城主宇文泽兰的名字,被百姓一再地提起,胡名和周姑娘趁热打铁,组建衙门班底,请旨朝廷,让朝廷甄选合适的知府人选。 宇文皓一道圣旨下,直接任命胡名为若都城的知府,管理若都城。 周姑娘则为泽兰家臣,打理泽兰府中内外的事,等以后收赋税了,赋税不用上缴朝廷,由泽兰统一安排用于若都城的发展。 第1584章 我能喝一杯吗 秋婆婆的情况在服药之后稳定了很多,之前肺部肿瘤压住神经线导致的痛楚大大地缓解,不需要再用止痛药。 不痛,则意味着有生活质量,秋婆婆脸上的笑容,让大家都开心起来。 肃王府里的老人,像是忽然懂得养生起来了,吃健康的食物,每天定时定量的运动,晒太阳。 当然,运动是一直都有的,但是之前是过多,现在是恰好适合。 元卿凌和元奶奶现在就是他们的御用大夫,除了定时体检之外,还会制定餐单,按照餐单吃饭。 忽然这么听话,元卿凌和元奶奶都很意外,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开过会,大家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这个目标就是看到二十年后的北唐,因为,安丰亲王和无上皇都说,二十年后的北唐,会大不一样。 北唐,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他们想看到更好的北唐,且愿意为此努力。 元卿凌和宇文皓都很安慰,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而国有这群老人,则这根定海神针还在,他就毫无顾忌地带着北唐往前冲。 经济发展,被放在了首位。 四爷作为发展的总指挥,已经完全没有以前闲适的日子过了,他变得很忙碌,各行各业成立了工会,都各自有一队人带领各自的行业跟随国家的治策往前奔跑。 他们 和周边的国家做生意,购买资源。 而现在,宇文皓和四爷的目标放在了若都城的铁矿上,北唐现有的铁矿资源不充足,这些年一直需要购买,但是金属都是有定量的出口,要不被限制,就要自己开采。 若都城的铁矿很丰富,勘察过之后,发现除了与金国接壤的山脉之外,还有其他的矿源,如今若都城需要发展,所以,朝廷圣旨下去,挖! 至少,先挖若都城内的,至于与金国接壤的部分,等金国局势稳定,则可以洽谈一同开采。 对金国,宇文皓始终是有一条刺,那就是金国的小皇帝。 总觉得这厮会拐跑他最心爱的女儿。 与此同时,其他几座城池的发展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蓝幽城开始筑建边界城墙,阻挡北漠人,之后,更是连通其他几座城池一起筑建,势必要为北唐伫立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工程浩大,非一日之功,但是,这势头让人振奋。 过年的时候,孩子们都回来了,包括包子,全部回京过年。 点心三人,已经比老五略高一点了,和老五站在一起,像个大人似的。 二宝也在迅速地长高,宇文皓很欣慰。 但是,他也犯愁,觉得瓜儿太矮了,比容月家的女儿要矮小半个头,所以,他总是捏着下巴看 着元卿凌,有意无意地说:“不知道瓜儿的身高像谁呢?是不是像皇祖父呢?” 元卿凌气得笑了,“你不如直接说像我?” “倒不是,如果像你的话,那点心和二宝也像你,毕竟,爹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嘛,皇祖父不高,用我们那地方的话来说,估计也就一米七左右,而且现在老了,还缩水了。”老五还是有求生欲的。 元卿凌斜了他一眼,“行,这话我一字不漏,转告给皇祖父。” “别说,不能说。”宇文皓马上就抱住元卿凌,求饶般道:“我就是那么一说嘛,而且,瓜儿还没到长高的时候,估计以后会很高的。” “高不高的,不必强求,娇小一点不好吗?”元卿凌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好,好,我其实也觉得女子嘛,娇小玲珑一点好的。”宇文皓忙说。 老五私下总是着眼于孩子们细碎的事,一会儿骄傲一会儿忧郁,元卿凌都习惯了,这是他的乐趣,他高兴就好。 瓜儿不会矮,孩子细长的腿和胳膊,都彰显着这一点。 只是还没到发育的时候。 以前元卿凌盼着他们快些长大,现在,盼着他们慢点长大吧,那样留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就要长一些。 除夕夜大聚餐,按照以往惯例,是要去肃王府陪伴无上皇一 起过的,但是今年无上皇早早就命人通知了,除夕夜肃王府不接待任何客人,他们有丰富的节目,不接受孩子们的搅和。 老明倒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一群长辈的面前,他这位太上皇的威风实在是摆不出来,只能当个晚辈,还要表演,这实在太为难他了。 他命人入宫去告知宇文皓,各有各的过年,今年就不聚在一起过了。 皇太后也带着小公主回了娘家去,说这么多年了,还不曾和娘家人一起过年呢。 宇文皓也开心,这么多年了,每一年都十分热闹,过完年的感觉总觉得筋疲力尽,自己小家过还更自在一些。 没人打扰,可以过八人世界。 所以,接到消息之后,就定下菜单,都是孩子们和老元爱吃的菜,元卿凌本来去请了元奶奶,元奶奶支吾了许久之后,残忍地拒绝了她,说跟她常常可以见面聊天吃饭,但是,跟肃王府里的老人比较少见面,所以过年陪他们去了。, 元卿凌听了这话,狐疑得很,怎么就跟他们少见面了?往日不是固定日子去给他们检查身体吗? “确定不跟我们过了?”元卿凌还是不死心地问一句,她觉得奶奶跟自己过年会比较开心一点,在肃王府里,她跟他们应该是没什么共同话题的。 “ 嗯……明年跟你过。”奶奶说。 元卿凌只得道:“那好吧,年初一我带孩子给您拜年!” “行,年初一你们来肃王府拜年吧,我估计会在那边过夜。” “还过夜啊?有您的房间吗?” “有,喜嬷嬷屋中有两张床,我偶尔也去那边过夜的。” “是吗?”元卿凌觉得奇怪,奶奶平常总抱怨说他们不听话,很是生气的样子,还以为不大喜欢跟他们窝在一块呢。 却没想到偷偷地去过夜,老人都是口不对心的。 “嗯,就这样,我忙着呢。”元奶奶含糊地把元卿凌打发了。 元卿凌回去之后叨叨了几句,老五倒是很看得开,“老人家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和朋友嘛,我觉得奶奶跟皇祖父他们相处得很开心,咱就别管这么多了,准备吃我们的年夜饭吧,难得孩子们都在身边呢。” 元卿凌觉得也是,还真没试过一家八口单独过年呢。 团年饭很丰富,十八道菜,色香味俱全,都是在啸月宫的小厨房做的菜,温着送过来的,所以还热气腾腾。 孩子们坐在桌子旁边,泽兰给爹爹倒酒,“爹,今晚能喝一点,但是不能喝太多。” 老五欣慰得很,“我瓜儿就是乖!” 包子端着酒杯问元卿凌,“妈妈,我能跟爹爹喝一杯吗?就一小杯。” 第1585章 我和你们不一样 元卿凌摇头,“不行,十八岁才能喝酒。” 包子有些失望,放下了杯子,“好,我听妈妈的。” 宇文皓今天开心,用手肘碰了一下元卿凌,“给他喝一口吧,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了,在家里头喝一口不要紧,出去不喝就行。” 汤圆和糯米都看着元卿凌,就等着她的一个点头。 元卿凌见他们都想跟爹爹喝一杯,想着今晚这么高兴,便破例一次吧,她亲自给点心们的酒杯满上,小小的一杯,酒香淡淡,却让孩子们顿时笑了起来。 他们三个站起来,对着宇文皓就举起了杯子,齐声道:“爹爹,我们敬您!” 宇文皓瞧着三张一样的面孔,青涩未褪,但极力要长大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一种激动又欣慰的感觉,他拿起酒杯和孩子们都碰了杯,道:“来,我们父子喝一杯!” 真是奇妙的感觉,多久之前还是抱在怀中的小娃娃,现在就站在他面前跟他一块碰杯喝酒了。 或许是送去现代之后,父子之间少在一起,总有一种孩子忽然就长大的错觉。 烛火莹莹,照着孩子们欢喜的面容,老五在桌底上牵着元卿凌的手,相视一笑。 孩子们使劲给他们布菜,碗堆得高高的,可乐拉回元卿凌的手,“妈妈吃饭,爹 爹吃饭,不能拉小手。” 元卿凌笑着道:“好,吃饭,大家吃饭!” 她把碗里的菜挪了一部分给老五,“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帮我吃点。” 老五道:“那你吃好的,不喜欢吃的给我。” 他放下碗,给老元剥虾子,蘸了蒜蓉放在她的碗里,“你最近说胃不是很舒服,吃几个就好,海鲜太寒湿,吃了海鲜回头还得喝小半碗姜汤。” “你都成大夫了?我胃没什么事,前阵子在肃王府里吃撑了,吃了两顿清淡的就没事了。” “那不行,胃不好,百病生,还是要注意点的,包包,给你妈妈端碗羹来。” “哦,”包子起身,舀了一碗羹送到元卿凌的面前,“妈妈,快趁热喝,一会儿凉了不好。” “好!”元卿凌拿起勺子,慢慢地喝着,这是鱼茸羹,鲜美得很,她惊奇地道:“这羹竟没有腥味,厨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羹是爹爹亲手做的。”泽兰抬起头,笑容如艳阳,“我也帮忙,妈妈我乖吗?” “你们做的?”元卿凌惊奇得很,眸光暖暖地看着宇文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道菜?” “跟瓜儿一起学的,之前厨子做了鱼羹,你说腥,但是还是要喝,我就和瓜儿研究了一下,在鱼羹里加了一点胡椒 辟除腥味,还保留了鲜味,喜欢喝吗?” 他凑过来喝了一口,啧啧了两下仿佛回味无穷的样子,笑容满面,“真好喝,我有当厨子的天分,以后当皇帝混不下去了,我就去当厨子。” 元卿凌笑着道:“你还是踏实当你的皇帝吧,就算当厨子,那也是我的专属厨子。” “专属的?”宇文皓有些犹豫,眸光瞟了一眼泽兰。 元卿凌没瞧见,听得他话里的犹豫,不禁抬起头问道:“嗯?不行吗?” 宇文皓心虚地笑着,“不是说不行,但是我先答应了别人,只做她的专属厨子,我得说话算话啊。” “谁?”元卿凌问出口来,马上就想到了,瞧着泽兰,笑着摇头,“行,你跟你闺女过,我们母子六人过!” 泽兰连忙说:“不行,爹爹,您还是当妈妈的专属厨子吧,我当您的专属厨子,好不好?” “好,好,简直是太好了。”宇文皓更开心,伸手过去揉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还是瓜儿乖!” “爹,就不怕我们说您偏心?”七喜巴巴地看着他。 “偏心吗?没有的事。”宇文皓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鸡腿,“来,这块鸡腿奖励给小七的。” “我们也要!”另外四个儿子都伸出碗,看着宇文皓。 “鸡腿就两只 ,给了小七一只,那这一只就给……” “爹爹,我也要!”泽兰也伸出了碗。 “呃……” 元卿凌干脆也伸出碗来,“我也要!” 宇文皓夹着鸡腿,瞧着面前的六只碗,最终还是放在了元卿凌的碗里,“媳妇大人吃!” 说完连忙又给孩子们一人夹了一块鸡肉,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明天叫厨房杀几只鸡,一人一条鸡腿。”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哄笑起来,好爹爹难做啊,一碗水是怎么都不可能端平的。 包子笑盈盈地说:“爹爹,我们不吃醋,逗你玩呢,家里就妈妈和妹妹两个女的,我们当男子汉的要照顾她们,保护她们,有好吃的,都要给她们,你们说对不对?” “对!”孩子们重重地点头。 大哥发话,弟弟们哪里敢说不对?而且哥哥说的也是他们的心声。 “还要保护我方爹爹,爹爹是咱家最弱……”七喜吃着鸡腿,含糊地说了一句。 大家连忙给七喜夹菜,包子道:“吃,别说这么多话,使劲吃,鸡腿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七喜自知失言,低着头猛啃鸡腿,不敢说话了。 宇文皓却是愣愣地看着元卿凌,“保护我?我是最弱的?” 元卿凌笑着道:“孩子说要保护父母,是出自孝心, 不是说你真需要保护。” “哦!”宇文皓看了看猛吃的孩子们,自己也扒了几口,然后看着元卿凌,压着声音问道:“你那药,还有吗?” “什么药?” 宇文皓小声说:“就是打针会聪明的那个药,你要不偷偷给我上一针?” 元卿凌啼笑皆非,“别胡思乱想,你聪明得很,不用打针,再说,那个药我也说过,以后不会再用,也没有了。” 宇文皓哦了一声,又瞧了瞧孩子们一眼,孩子们全部低头吃饭,装作没听见,包子在底下踹了七喜一脚,七喜讪讪地笑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宇文皓吃到最后,竟然有些心事重重。 等撤走了残羹,夫妇两人进了屋中去包红包,他就问元卿凌,“是不是你们私下都说我最愚笨?最没用?” “没人这么认为,”元卿凌放下手里的金瓜子,伸手抱着他的颈脖,认真地道:“其实,我们一家人里,你是最了不起的。” “我以前也这么认为,但是,和你们比,你们懂得的,我都不懂,总觉得跟你们有区别。”宇文皓郁闷地说着,抬头见元卿凌神色有些异样,不禁想起这事是她心底不愿意提起的,忙道:“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真让我打针我还不愿意呢。” 第1586章 躲不过 元卿凌心头是微微揪痛了一下的。 不是因为这药的事,而是因为老五说的那句话,他和他们是有区别的,确实如此。 以前总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不是谁厉害谁弱鸡,而是老五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可以清除衰老细胞,也就是说,只要不出人身意外,疾病或者是衰老,他们基本可以避过。 而老五不行。 这件事情,虽然没跟老五说过,但是他心里隐隐是有这样的猜测的。 因为,他见过孩子们伤口自愈,举一反三,其实很容易想到这方面去。 可他之前从不说。 宇文皓看着她,心里大概能知道她想什么。 这就是夫妻之间的默契,心有灵犀,他们很多时候都心灵相通的。 自从老元做了手术之后,她就没有变老过,一丁点都没有,即便她有时候故意穿沉一点颜色的衣裳,但是,她还是显得那么年轻。 而他已经开始生出几根白头发了,这或许是跟劳持国事有关,但是更多的是他已经一步一步地走向他这个年岁该有的状态。 他的眼角还没出现细纹,他也没有呈现出变老的状态,但是,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打那个针,只是冲口而出,没真的想要打。 其实如果老元一直不会老 ,一直不会死,他会很开心很高兴。 但是,心里也有矛盾的地方,那就是几十年以后老元的人生,不会再有他。 这些事不能想,一想心里头就很慌。 不能再想,该珍惜拥有她的每一天,珍惜眼前的每一个和她相处的时刻。 他最近有些相信宿命,觉得命运既然把老元送到了他的身边,就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安排。 翌日,拖家带口地去到了肃王府,本以为他们会起个大早,毕竟老年人都睡不了太久的。 但是到了肃王府,却大门关闭,连门房都不见了。 包子上前敲门,没人应答,宇文皓就有些紧张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进去看看!”包子说着就跃起飞了进去。 少见儿子露这种本事,宇文皓一时都怔住了,“包儿的武功这么好啊?” 元卿凌想说那不是武功,但想起昨晚谈论的话题,怕让他胡思乱想,便道:“我也很意外,他轻功这么好。” 包子进去之后就打开了门,让大家都进来。 整个肃王府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东西倒是齐整得很,少见的齐整,可见是搞过卫生的。 “奇怪,去哪里了?”元卿凌也觉得惊疑,这大过年的,他们能去哪里? 众人每 一个房间都找了一趟,连秋婆婆都不见了,元卿凌数了一下留下来的药,带走了两天的量,也就是说,他们打算出去两天。 “正厅开有一个箱子,我打开了,里头都是红包!”汤圆急匆匆地跑过来道。 “红包?”宇文皓撒腿就往正厅去。 正厅的桌子底下,放着一个箱子,被汤圆打开,用红纸包着很多个红包,红包皮上写了名字,各家亲王府邸的都有一个。 底下还有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力透纸背,可见写得十分兴奋。 “我等去梅园过年,年初二回来,红包自取一个人一个,不能贪心!”元卿凌读了出来。 “怎么去梅园过年了?不是说自己过吗?”宇文皓奇怪得很,去梅园难道有什么好节目?也没叫上他们啊。 “那算了,明天咱再来吧!”元卿凌道。 众人取了自己的红包,正欲转身去的时候,却见容月夫妇孙王夫妇公主夫妇过来磕头了,都是拖家带口的,还带了礼物孝敬老人家。 反观宇文皓他们一家就是空着口袋出来的,顿时十分汗颜。 “都没在?哪去了?”容月大步进来问道。 “说是去梅庄过年了!”元卿凌扬了一下纸张,指着箱子道:‘自己拿红包,一人一 个!’ “这么敷衍啊?”怀王觉得有些意外,每一年过年,都是热闹得很,虽然昨晚自己在小家里过年也很开心,但就总觉得差点事,所以今天一早就赶过来了。 老人没在一起过年,总觉得缺少了主心骨。 大家显得比较失落,面面相窥,去哪里好呢?这大过年的,不能又回家待着吧?气氛不足够热闹啊。 “去梅庄?”宇文皓提议。 “去,马上去!”孙王立刻就说。 梅庄里,老明心里都快吼破了,快来把他们带走,让孤静静地过一个年可以吗? 昨天之前,收到通知说今年各自过年,他欢喜得要紧,终于不必去表演节目了,结果天没黑透,乌泱泱的一群人就来到梅庄,且是迅速地占据了梅庄。 无上皇说,老人们一起过年,梅庄里地方空旷,舒服,能满山跑。 老明呜呼哀哉,他还不是老人啊。 然后,昨晚除夕饭是烧烤。 他精心准备的美食,自己没吃上一口,碗里就被堆了好几块的烤肉。 他实在对烤肉欣赏不起来,年纪大了,要懂得养生,吃点海鲜,做点清淡家常小菜,不是更好吗? 扈太妃和小老十倒是跟他们混在一起玩耍了,架着篝火剑,他又得提剑上阵跟无上 皇比武。 每一年的噩梦,就这么卷土重来,来得还这么猝不及防呢。 老头们折腾到子时过,才睡过去。 本以为今天起码睡到响午,殊不知一大早就又敲锣打鼓地忙活起来了,他顶着黑眼圈出来看,竟然在舞狮舞龙,好不热闹,整个山都要震起来了。 不得不叹息一句,还是老年人的身体好啊,他们这些中年人,实在吃不消。 而且看着阵仗,还有得折腾,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老明犯愁得很,好在晌午过,老五他们拖家带口过来了,老明从没这么想念过儿子,激动得上前拉住他们的手,“你们可算来了!” 父皇这么激动,当儿子们的也很感动,但是,大家都知道,只怕不是出于想念,而是出于救难。 整个梅庄,这一次是真沸腾起来了。 皇家的年,从没过得这么随便过,大家反而更能尽兴,就连病中的秋婆婆,也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老五得空的时候练了一手好剑法,本打算过年的时候秀一把,现在可算逮到机会了,当场表演了一番,博得了满堂红。 孩子们也有自己的玩法,一把群孩子们像猴子似的满山跑,挖老鼠洞,爬树,包子他们妥妥地带坏了一群弟弟妹妹。 第1587章 冷叶出门 过年的开心,到年初五就戛然而止。 年初六,恢复早朝,各衙门开始办公。 但老五不是因为这个不开心,而是因为泽兰说要回若都城一趟。 灾后重建的若都城,如今是什么模样,她说要亲自看过才放心。 而且,几个哥哥也要启程回去了。 元卿凌跟他做了一晚上的思想工作,他才愿意放手。 但是,下了一道旨意到江北府,让魏王安王他们看紧一点,有什么事要报向他。 魏王和安王都觉得无辜,当初不是告诉他了吗?是他自己说可以让瓜儿去的,回头又赖他们,真是当皇帝的,人格都变了。 宇文皓派了徐一送他们去,虽然孩子们都一再表示,带徐叔叔上路有点碍手碍脚,回头有什么事还得保护他,最重要的是,会严重拖慢了行程,他们几乎都能预想得到徐叔叔驾着马车千里迢迢地送他们回封地的样子。 真的好慢啊! 但是老五就是不动摇决定,非得要徐一陪他们去。 徐一也乐意,因为出差有出差费用,这点在现代学到的,跟皇上申请不下来的话,可以跟皇后申请,皇后很通情达理的。 孩子们又开始各自回到封地去了。 过了年,泽兰说她十岁了,不管实际 多少岁,反正来这人间,就已经横跨了十个年头。 “妹妹,爹爹舍不得你,你为什么不在宫里多陪爹爹一段日子呢?” 一路马车去,汤圆问泽兰。 “差不多可以了,再待久一点,他就不宝贝我了。”泽兰吐舌笑着道。 “你这小滑头!”汤圆恍然大悟,距离产生美啊,亲情也是如此。 马车徐徐地往边城去了。 御书房里,半个时辰之前,老五传召了冷静言进宫下棋。 连输了几盘,老五竟也没生气,更没砸棋盘。 再要下一盘的时候,冷静言阻止了,“皇上,有事就说,不用再下了,你让得很蹩脚,而事实上你就算不让我,你也会输。” “人艰不拆!”老五白了他一眼。 “所以,什么事呢?”冷静言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等他说话。 皇上的耐性比以前好多了,一肚子的话,都能憋几盘棋。 换做以往,下第三步的时候,就得全部说完。 “你当了首辅这么久,一直都在京中,可有想出去走走啊?”宇文皓问道。 “打算派我去哪里?”皇上的套路,冷静言总是能一眼看穿。 不愧是多年喝浊酒的朋友。 宇文皓一点都没有被识穿的羞愧,反而大刺刺地道:“ 若都城地动之后,百姓归心,但还得慎防有人在这个时候挑拨,那就功亏一篑了,朕封你为钦差,代天出巡,跟当地的老百姓聊聊天,拉拉家常什么的,增加当地百姓对朝廷的归属感。” “这个想法可以有,需要打铁趁热,推一波朝廷的恩惠。”冷静言很赞成,说完之后,又顿了顿,看着他道:“还能帮你看一下公主,是吗?” “果然是聪明绝顶的冷首辅,朕心里想什么都被你摸得一清二楚。”宇文皓笑着道。 “你宠女的心,谁不知道?不过,我入宫之前还以为你自己要去一趟,让我盯着朝廷呢。” “朕想过,这个时候朕去若都城其实也是有利的,让当地的百姓更加相信朝廷,知道朝廷不会丢下他们不管,顺便到其他城池走走,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朕若去的话,会引起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聚集起来,反而会影响局势,你用首辅的身份去,最是合适。” 冷静言点头,“没错,我也是怕你要亲自去陪着公主,所以正想着怎么说服你呢。” 宇文皓哭笑不得,“在你心里,朕就是那种为了孩子什么事都不管不顾的人?” “不是为了孩子,是为了女儿。”冷静言淡笑起来 ,“但显然臣小看了皇上的格局。” “朕还是分得清的,江山,重于一切,朕不会轻易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尤其,他是他们家最弱的那个。 冷静言道:“好,那我回去叫红叶准备准备,明天就出发。” “红叶也去?”宇文皓一怔。 “我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不得带鸣予出去见识见识?”冷静言反问。 宇文皓疑惑地道:“可以带鸣予,男孩子嘛,应该多出门看看,走走,免得太木讷了。” “鸣予那孩子怕我要紧,只肯跟着红叶,那能不让红叶去吗?”冷静言再反问。 宇文皓扬手,“行,你爱带谁就带谁,反正你去就行了。” 冷静言施施然告退! 宇文皓看着他的背影,这一身白衣飘飘,谪仙似的人物,怎么就不娶亲总跟红叶混在一块呢? 这一红一白,真是叫人费解。 回去少不了跟元卿凌唠叨几句冷静言的婚事,元卿凌笑着道:“你这么八卦做什么?” “不是八卦,是担心他,都这年纪了,再不成亲生子,就生不出来了。”宇文皓大口地喝了几口凉水,这冬天喝凉水就是舒坦。 “不是有孩子了吗?冷鸣予!” “那是收养的,又不是自己生的。”宇文 皓想了想,“要不找个大夫去给他检查身体?该不是得了什么毛病吧?例如生不出孩子的那种毛病。” 元卿凌轻轻地扫了他一下巴掌,“瞎说,胡乱担忧,我看他正常得很。” “你怎么知道?我倒是怀疑他母亲是知道他这个毛病,所以才给他领养了孩子,真是可怜。” “你脑子就不会想偏一点点吗?”元卿凌没好气地说,往日瞧着挺聪明的,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就看不透呢。 “想偏一点?你是说冷鸣予是他亲生……不对啊,冷鸣予有亲生父母啊。” 元卿凌笑着摇头,不说了,这事也没办法说,毕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其实我们那边的人,也有很多不愿意成亲的,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心里没什么负担,活得潇洒恣意。” “这些人是什么想法?有深爱的人在身边不好吗?日子这么长,都是自己一个人多孤独啊!”宇文皓是不能想象自己没有老元的日子,单身的自在,怎及得上有个人在身边知冷知热,相伴相守的好? 不管宇文皓这怎么猜度,冷静言回府说了出行的事之后,猴子和红叶都笑了,看向冷鸣予,冷鸣予也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太好了,可以去找姐姐玩了。 第1588章 汤七谈判 红叶悄声问冷静言,“是办差?” “我素来公私不分,所以是办差也是出游,”冷静言眉目温润,看向冷鸣予,“而且,孩子大了,也该带他出去见识见识。” 冷鸣予抬起头,冷静言的眼底又恢复了冷淡,在这个府邸里,冷静言严厉,红叶宠,双剑合璧。 “那行,我们先收拾东西,去多久?”红叶开心地问道。 “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不拘去多久,反正老五总是撂担子给我,咱也该享受享受了。”冷静言报复地说。 红叶笑了,“确实就该如此。” 去见他干女儿了,好开心啊。 红叶对老五最大的意见,就是总阻拦他跟瓜儿亲近,分明是他的干女儿,却被老五独占,实在过分。 当了皇帝的人,性格都不是很好。 一行三人一猴,悄然无声地出城去了,虽说是钦差,但实在没有架子。 就在他们出去之后,汤阳也开始为若都城忙活起来了。 汤阳这几年奔波劳碌,苍老了许多,鬓边生了华发。 他以前是宇文皓的府臣,如今是宇文皓全能的跑腿,官职也不挂了,就封了一个御用忙人,直接对宇文皓交代,任何衙门无法管束他。 这些年,他帮兵部整理军务,帮户部处理全国土地和赋税制定新策,在吏部参与考核, 在刑部旁听重案。 皇后曾说,汤大人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皇后心疼汤大人,老五却总说能者多劳,加上汤大人没媳妇没孩子,闲下来也是闲着。 只是话是这样说,但逢年过节,有好吃的好用的好使的,皇上总会能第一时间想到汤大人。 老五去现代的时候学了好几句洋文,然后,私下聊天的时候,会称呼汤大人为阿tom。 虽然元卿凌告诉他,这Tom不是汤阳,是汤姆,他也置若罔闻,反正汤大人不懂。 这是他们私下的昵称,私下没有君臣之别。 今天,汤大人去了袁家商号找七姑娘,促进一笔大买卖。 这些年,他和七姑娘也时常有来往,彻底验证了一句话,做不成夫妻,可以做最好的朋友。 汤阳曾戏谑地求婚,但是七姑娘拒绝,她说,汤大人是那种可以做好朋友的人,为了朋友,他可以两肋插刀。 她既然已经有一个两肋插刀的朋友,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把这个朋友变成夫君?那岂不是这辈子就得为他忙活? 因为,所有的女子嫁人之后,就不是自己了,而是某某夫人,某某娘子。 她就要做七姑娘,袁家的七姑娘。 以前,老太君还催婚,但是现在算了,为了这事,闹得母女几十年不得安 生,所以,母女两人深谈过一次之后,老太君也释然了。 七姑娘说,她其实无悔此生,在适合爱的年纪,轰轰烈烈地爱过一个人,得不到,也恨过,现在她有钱有事业有家人有朋友,没必要再锦上添花找个夫婿。 因为,那未必是锦上添花。 很有可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连皇后都很佩服她,说她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 七姑娘笑着领受了这个称号。 汤阳来到商号,七姑娘命人摆下茶桌,挑眉问道:“一脸愁容,又来找我解惑啊?我不会一直免费,小心啊。” 汤阳一屁股坐下来,扬了一下袍子,瞧着她,“收费便收费!” “一百两!”七姑娘笑着伸手。 “先打欠条,有钱再给!”汤阳往炭炉里加了一块炭,“口渴得要紧,煮快一些。” “去哪里奔波回来啊?”七姑娘问道。 “从工部过来的,兴建福利院的事,出了点小问题,现在处理好了。” “你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七姑娘对汤阳的办事能力是给予肯定的。 她把茶料倒进去,煮了一会儿,然后倒出来给汤大人,“瞧你干燥得嘴唇都起皮了,快喝吧。” “那我不客气了!”汤阳端起茶,吹了几下,便一口喝下,也顾不得茶汤滚烫,着实是渴得 厉害了。 等他喝了两盏,七姑娘才问道:"找我什么事?" 汤阳放下茶杯,“你们商号可曾想过到若都城参与灾后重建?放心,亏不了你们的。” “我是民间商号,怎么参与若都城重建?” “皇上说可以,那就是可以的。”汤阳道。 七姑娘笑了笑,“汤大人,这好事怎么会落在我们商号的头上?莫不是你从中为我争取的?但多谢你的好意,这人情太大,我受不起。” 民间商号参与若都城的重建,要支出的银子是十分庞大的,而重建之后,给她商号的利益,估计是封地。 若都城是泽兰公主的,铁矿很多,且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开采是指日可待的事。 但矿从来都是朝廷的,不可能会封给民间商号,所以,即便封给她的也只能是一些鸡肋的山地。 七姑娘说这是天大的好事,是给汤阳面子了,事实上,她认为不值得。 “不妨先听我说说?”汤阳眸色深邃地看着她。 汤阳专注盯着人的时候,是很有老男人魅力的。 七姑娘笑着,“好,你说,但如果是打算用美男一计,找个小年轻来。” 汤阳笑了,“不至于,合作是讲求利益的,基于双方都有利益的前提才能达成合作。” “那我倒是要听听了。” 汤阳道: “五百万两白银参与重建,若都城独山为你所有。” “独山?”七姑娘心中一动,若是独山,那还真值得好好考虑一下。 有人说,独山是异世的存在,里头奇珍异兽不在少数,但是,至今进入独山的人,却很少能回来。 如果说把独山封赏给其他人,估计一千个没有一个会同意的,因为那地方实在是鸡肋得很,连摘种都不行。 可她去过独山,也是鲜少能从独山回来的人。 那是她梦之所系的地方,一直想再去一趟,老死在独山她也愿意。 汤阳是知道她对独山的依恋。 这老小子,真是够狡猾的,一个人人都不要的独山,要换她五百万两白银。 “再配一个向导,带你走遍整个独山,如何?”汤阳深深地看着她,问道。 七姑娘看着他,“五百万两,太贵!” “值得!” “少一些!” “分文不少,这是安丰亲王给的最低价格,他认为,独山值得一千万两,你应该不会反驳这句话!” 七姑娘叹了一口气,“也就只有我当这冤大头了,一千万两,你找遍天下都没人要,四百万两,能成交就成交,不能成交,我放弃!” “分文不少!”汤阳还是坚持着。 “你……”七姑娘冷笑,“汤大人,看来我们这朋友白交了。” 第1589章 急死老五 汤阳伸手压了压七姑娘的手背,“你稍安勿躁啊,不是说了吗?有向导,有地图,你想进到独山任何地方都可以,有人会先为你排除所有的危险,你知道的,当独山没有危险之后,你可以开发成为旅游景点收费进山,如何?” “开发旅游景点?这倒是新鲜,不过那也就是说,独山不是我一个人独占了?”七姑娘冷笑。 “十五年之内,你独占,十五年之后,三成!” 七姑娘沉吟了一下,开发,固然是好的,好的地方好的景色就该给世人看见,而且他说的进山就要收费,加上朝廷的协助,估计会有不少游客往那边去,毕竟,朝廷要发展五座城池,必定会想办法让很多人到那边去。 加上皇上如今励精图治,开发经济,北唐渐渐富裕起来了,花点银子出去游玩,大有人在,而且是长期的受益。 她也该为自己谋求退休之后的生活了,独山很好,是她梦之所系,安老在独山,想想就觉得兴奋。 最重要,这是为袁家谋的一条退路! “成交!” 这般草率地决定一笔五百万两的买卖,对于谨慎的七姑娘来说,还真是头一次。 但有钱人嘛,为自己的梦想买单一次,也是值得了。 “七姑娘快人快语,不愧是女中豪杰!”汤阳笑着说。 七姑娘翻 白眼,“别拍了,说吧,我的向导在哪里?我要亲自去过一次,看看是否确定能走遍整个独山,才会回来签契约!” 汤大人拱手作揖,笑得狐狸般狡猾,"在下不才,正是姑娘的向导!" “你?”七姑娘怔了怔,“你去过独山?” “早几年得安丰亲王夫妇带领,去过几次,整个独山,我走遍了!”汤大人道。 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对独山情有独钟,我若有机会,怎能不去见识见识你想去的地方? 这话,他这一辈子大概也说不出口了。 能维持这样的友好关系,已经是他前生修来的福分。 七姑娘有些动容,“好,那择日出发。” “告辞!”汤阳抱拳,转身离开。 他离开商号直接进宫,跟老五禀报了这件事情。 老五听完之后,欣赏地道:“难为你了,这么快就能谈下来,不过这七姑娘倒是有远见的人,景区收费的模式,这么快就能接受,一般人没这样的远见和眼光。” “她做生意很厉害,且目光长远,无容置疑的,袁家有今时今日的盛大,她功不可没,且为了长远计,给袁家找一条退路,是她如今首要做的事情,因为,树大招风的道理她应该很明白。” “你说得对,袁家这些年,能干的都是女子,一个家族的盛大,有赖于族 中的人才,但显然袁家现在已经开始出现缺口了,这么大的家族,没有可以依仗的人,还是需要他们自己谋一条退路,当然了,朕在位期间,绝对不会容许有人动他们!” “他们知道皇恩浩荡,但是也知道皇上不可能时时关注袁家,她能这样想,很好的!” “嗯,你便跟她去一趟吧,争取尽早确定,这五百万两银子,三百万两给若都城,因为若都城是重灾区,两百万给他们四座城池分了,他们如何建设,如何招引资本,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皇上请放心,一切都向好的方向进发。”汤阳很有信心地道。 “辛苦你了,tom,坐下来陪朕喝杯茶,朕和你说说心事。” 汤阳警觉心顿生,“不渴,臣还有事!” “不要紧的事,先放一边,朕和你谈谈……” “真有要紧事,臣告退!”汤阳说完,拱手转身便跑。 宇文皓气结,“这老小子,跑得贼快,朕又不是要吃了你,就是跟你谈谈心事,你这条独家村,除了朕,你还能跟谁说心事?” 穆如公公掩嘴笑了,“皇上,汤大人怕您唠叨!” “朕何时唠叨了?不就说过几次……或者十几次顶多百来次这样吗?”宇文皓不满地说。 “行,您不唠叨!”穆如公公笑着说。 皇上是很关 心汤大人,这点人人都看得出来,心疼他一个人在外头奔跑,家里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朕说不通他,算了,人各有志,他觉得这样舒服就好,只求以后别后悔,人这一辈子啊,若真遇到喜欢的,就一定要追回来,否则两眼一闭双腿一蹬的时候,回想这一辈子,却没能和自己所爱之人厮守,怎不悔恨?” “朕知道是唠叨了点,也就这事唠叨,知道感情的事勉强不得,可心急啊。” 穆如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按照以往惯例,皇上还得再唠叨半个时辰,对汤大人的事,他比汤大人还要焦灼。 真是太监不急,急死皇帝啊。 宇文皓回到啸月宫还继续唠叨,元卿凌看着书,偶尔搭腔一句,“他们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好,那就这样吧,你管那么宽做什么呢?” “你真觉得这样是舒服的吗?只怕他们自己都自欺欺人!” “你太武断了!” “我武断?你是没见到汤阳说起七姑娘的时候,那眼睛都生出星星来了。” “七姑娘怎么想,你又不知道!” 老五喝了一口茶,“我确实不知道七姑娘怎么想,只是,将心比心,七姑娘曾那么爱过汤阳,甚至假死来打击他,心里就真平静了吗?她只是拉不下面子,也说服不了自己原谅他 ,可我们都知道当年的事有很多误会的成分。” “老公,我觉得你有当媒婆的潜质!”元卿凌笑着道。 “别人就算了,老汤跟了我这么多年,见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心里总不是滋味,算了,我知道我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也管得太宽,不说了!” 一般这样自嘲一句,元卿凌知道这场唠叨就到头了,抬起头笑着道:“我给你做双皮奶去?” “有点腻了,今晚想吃清淡一点,要不咱打火锅?” 元卿凌啼笑皆非,“火锅还叫清淡?” “你喜欢吃嘛,总得迁就媳妇!”宇文皓笑盈盈地过去抱着她,亲了一下,凝望她的眉目,“老元,你越来越漂亮了。” “油腔滑调!”元卿凌嗔了他一眼。 “真心话,我怎么都看不够,”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话又说回来,如果我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误会,我会死不要脸地追回你,绝不会就这样算了,哪怕你每天揍我一顿,我也认了,绝不放手!” 又绕回来了,元卿凌笑着站起来,“我去叫人张罗火锅!” “再说两句,其实我可以下旨赐婚……” 元卿凌蹙眉,“老五!” 宇文皓讪讪地放开她的手,“知道了,不能以关心为理由去干涉别人的生活嘛,我就说说,不说了不说了,招人烦!” 第1590章 被需要 元卿凌亲了他一下,“乖,我叫人给你准备火锅。” 宇文皓侧头瞧着媳妇走出去,托腮,他知道自己讨厌,可回想着一辈子,他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老元,和她相守的每一天,心里都是满满的。 他只是希望,阿tom也能如此。 如果他心里没有七姑娘,哪怕一辈子不娶,他也不会着急,顶多是唠叨几句,但分明是有这么一个人,可惜了。 火锅吃得很尽兴,孩子们不在身边的日子,又要重新开始了。 最近公务繁忙,吃了饭之后,把折子拿回来看,元卿凌在旁边陪着他,时而说几句,夜静谧,但很好。 看完折子,已经是子时,穆如公公已经进来催了几次,该就寝了。 宇文皓还没困,只是不能连累老元陪着他熬夜,便相拥睡去。 翌日起来,元卿凌跟他说几天之后要回去一趟,是项目的事情,顺便看看杨如海另外一队的新药数据,再抽点秋嬷嬷的血回去化验,看看抑制的效果,她自己再回来做调整。 “去多久?”宇文皓问道。 “一个星期左右,我也不能留太久,怕秋嬷嬷这边有什么问题。”元卿凌道。 “那行,我送你到镜湖吧。” “不用,又不远,送来送去的多麻烦!”元卿凌笑着道。 宇文皓道:“ 好吧,孩子们走了,冷静言和红叶走了,徐一也走了,汤阳走了,现在你也要走,顿时觉得我才是最孤独的人。” 元卿凌抱着他,“我很快就回来的,别这样。” 宇文皓环抱她的腰,眉目促狭,“跟你说笑呢,你们是去办正经事,我怎么会埋怨?再说,我最近也忙得很。” “一天三顿,一顿不能缺,不能找顾司和四爷喝酒,你们几个喝起来就没谱,自己想喝的话,吃饭的时候和公公喝一杯就好,不能贪杯,喝酒之后不能泡浴……” 宇文皓吻住她的唇,“唠叨!” 穆如公公刚捧着龙袍推门进来要伺候更衣,见此情况,急忙就退了出去,笑得慈眉善目,真好啊,皇上和娘娘如今还这么恩爱,真是罕见。 等了一会儿,便听得皇上喊了,“穆如,龙袍!” 穆如公公马上推门进去,笑盈盈地道:“老奴来了,皇上,老奴为您更衣……” 宇文皓一手拿了过去,“都说不用,这么多年也没记住,你往后不必起这么早,外头有值夜的人,让他们熨好送过来就行。” “那是老奴的分内事!”穆如公公过来伺候,哪怕整整袖子,修修领口,总还是要有伺候的模样,伺候皇上他已经做了几十年,不让他伺候,他不习惯啊。 如 今在宫里,旁的什么事都不用他劳心,唯独就伺候皇上这事,再不让他做的话,他就是个废物了。 一个废物,还怎么活呢? 宇文皓整理妥当之后,对穆如公公道:“你不必跟着去,回去休息!” 说完就大步出发,穆如公公眼底还是流泻出了一抹黯然,他老了,年轻的帝王需要活力的人,所以他才会叫徐大人进宫伺候吧? 元卿凌把他这一抹黯然看在了眼底,前后一想,也就明白了。 穆如公公,缺乏被需要了。 其实老五是体恤他,怕他辛苦,毕竟伺候了太上皇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希望他能安享晚年。 但是,一个一直忙碌的人,忽然被搁置下来,而且,他年纪还不算特别大,武功又那么好,身体素质不比年轻人差太多。 忽然让他闲下来,他怎么能习惯呢? 而如今御书房也好,啸月宫也好,他虽然都在,可老五叫人办事,都不会叫他,是他自己上赶着来,大概是以为老五嫌弃他老了吧? “公公!”元卿凌叫了一声,有些愁眉,“老五最近晚睡,脾气有点急躁,肝火旺盛,你看,是不是该叫御医开几副清热去火的药呢?” 穆如公公紧张地道:“皇上上火了?那得叫御医过来请脉才行啊。” “请脉倒不必, 我给他瞧了一下,是上火了,你看,给他弄几服药,煎熬好送过去御书房给他吧。” 穆如公公连忙就道:“好,好,老奴这便去。” 说完,他施礼出门,一副忙活起来的样子。 仿佛活力又回来了。 元卿凌写了几个字,然后叫绿芽送过去御书房给老五,要等议事空档的时候才送进去,不能耽误他办公务。 绿芽领了纸条,便到御书房外等着,逮到空档才叫御前侍卫送进去给皇上,就说是皇后娘娘送的。 老五今天和大臣们吵得是唇干舌燥,他之前提拔的一个官员,犯了一点错误,被老臣们逮着就往死里怼。 那官员如今跟着四爷办事,属于发展部衙门的官员,办事能力很强,但是性子比较狂傲,平日里办事雷厉风行,在礼貌上得罪了一些老臣子,属于人缘特别差的那一类。 而这一次,他的夫人收受了一千两银子的贿赂,竞标城郊驿馆的建造,这驿馆是专门用来招待那些来北唐发展的别国商人,所以规模比较大,工部和发展部一起办这事,决定以招标的方式外包出去,商人重利,也重效率,工部和发展部监督着办,那事半功倍。 而这位夫人收了银子之后,也没告诉夫君,且好死不死的中标的正好是这位送了银子的 商人。 这事闹出来之后,这位官员已经马上向他请罪。 宇文皓叫四爷调查过,他确实不知情,且定下那商人是四爷的意思,和他无关。 宇文皓也权衡利弊过,这官员确实能办事,加上这件事情里有很多误会,比较清晰的一点是他不知道夫人收了银子,知道之后马上退还银子且请罪,就打算从轻发落,罚俸三年。 可老臣们不愿意啊,难得逮到机会要弄了他,今日便联名上奏,要把这位年轻官员革职查办。 人才难得啊,宇文皓怎么会愿意把他革职查办?好说歹说,吏部纪录在案,五年之内不得升迁。 这事吵完,宇文皓坐在椅子上,看着老臣们满意地鱼贯而出,一个个往日动不动就说这里疼那里疼,吵架起来中气十足。 怪不得父皇以前对着他们的时候都不爱说话,这样吵下来,一整天都不愿意发声了。 嗓子都嘶哑了。 他才得空拿起老元的纸条看,上头写了一句话,最近忽略穆如公公了,他需要被人需要。 宇文皓怔了怔,不由得微微一笑,他是体贴穆如,但是却忘记了一个人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被需要。 “皇上!”穆如公公悄然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另一只手捧着一盅药,脑袋探进来,“老奴进来可以吗?” 第1591章 公主太可怜 宇文皓顿时满脸一喜,把字条握住成团,“端了什么来?快跟朕喝一口,朕都快渴死了!” 穆如公公立马就进来,把茶汤端过去,嘴里说着:“这是叫御医开的清心去火的汤药,有点甘苦,下了灯芯和夏枯草,还添了一点点莲子心,去火最合适了,奴才怕您觉得哭,下了一粒蜜枣儿!” 他把汤药放在桌子上,想找扇子来扇扇,宇文皓已经一手端了起来,放在唇边吹了吹,就慢慢地喝着。 天气比较冷,这药送过来只是温热,吹了几下喝着就合适了。 一口气喝完,放下碗,他看着穆如公公,“还是你细心啊,往后朕起居饮食,你得多照料着些。” “这是老奴的本分!”穆如公公有些激动地说。 “还有,你不知道今天朕是如何力战老臣,往后你得在,帮着朕说几句,朕还真吵不过他们。” 穆如公公心疼地道:“皇上您放心就是,往后您在哪里,老奴就在哪里伺候,绝不叫您孤军作战。” 那黯然的眼底,仿佛是顿时注入了生气,宇文皓瞧着,真的很感谢老元,她总能在他不到位的地方稍稍提点。 老元一直都在尽力避免让他的生命里出现一丁点的遗憾。 父皇母后的生辰,她记着, 肃王府那边的老人,她都尽力照顾着,陪伴着,而她还要忙自己的事业。 有时候觉得累,想一想她,就什么疲劳都没有了。 “皇上?想娘娘了吧?”穆如公公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来了,笑着道:“趁着这会儿得空,不如回啸月宫和娘娘用膳?” “也好,走,咱回去!”宇文皓站起来,揉了揉腰,舒展了一下双手活动活动,带着穆如公公回了啸月宫。 元卿凌正在和阿四聊天,带带孩子,见他回来,阿四便带着孩子走了,徐一没在宫里头,她也是无聊得很,好在,偶尔能跟皇太后聊聊天,说说话,也能解闷儿。 阿四说,等小儿子长大一些,她走得开的时候,就跟着元姐姐到处跑了,她不能废在家里头。 用了午膳之后,两人睡了一会儿午觉,又起来各自忙活了。 元卿凌去了肃王府,去看看秋嬷嬷的情况。 因过几天要回去,所以,这几天数据也比较关键,所以,她尽可能每天都要出宫一次。 秋嬷嬷的情况是比较稳定的,吃喝也定时,比原先圆润了些。 能吃胖,证明病情的压制是不错的。 且说泽兰回到了若都城之后,周姑娘跟她说,金国那边来了一些人,她叫人留意着,发现这 些人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不是挑事的,是找一个小女孩的家。 那小女孩叫泽兰,她爹叫老五。 若都城里叫老五的人很多,但是,这个老五的人家里头,却没有孩子叫泽兰的。 也亏得若都城的百姓只知道她是镇国公主,不知道她叫泽兰,所以才没走漏风声。 周姑娘知道是找她,但不动声色,见泽兰回来了才告诉她这事。 “是金国镇国王吗?”周姑娘问道。 泽兰摇头,“只怕不是,可能是金国的小皇帝派来的人。” “他找你做什么?”周姑娘诧异得很,那小皇帝一向没什么存在感,金国是镇国王主事的。 “那不知道了。”泽兰也费解得很,这小皇帝怎么还找过来了?之前查探,不是说以为她死了,所以用了御冰之术砸了镇国王吗? 泽兰想了想,道:“你去打听一下,他们找泽兰和……老五做什么?” “好,我叫人打听打听去,你才回来,先进去歇会儿吧,路上可辛苦了、”周姑娘瞧了一眼外头的大个,认了出来,“他是徐一大人是吧?是他护送您回来的?” “是我徐叔叔,你想个法子安置好他,不要让他出去,别让他知道有人打听我的事,过两天我会安排他走。” 徐叔 叔的不是一般大,如果知道金国小皇帝找她,估计他回到京城,就整个北唐的人都知道了,爹地对金国小皇帝有很大的成见,切莫让他知道才行。 周姑娘叫了胡名去找徐一,转述了公主的吩咐,胡名笑着道:“是我徐叔叔来了,那我得好好招待他喝酒,放心,交给我吧,他出不去。” 说完,转身就叫人去买酒,买若都城最好的酒,先把徐叔叔灌醉了再说。 徐一一路辛劳,到了江北府之后,和皇子们就分开了,他专程送泽兰回若都城,皇上说了,他是一定要亲自把公主安安全全地送到若都城,再视察一下若都城里的情况,才能走人。 所以,安顿下来之后,就想出去走走,刚走出门口就被胡名拦下,说这么久没见徐叔叔,心里很想念,一定要好好地跟他喝一杯。 徐一是个好酒的,见反正也傍晚了,就明日再出去走也成。 于是,一碗一碗的酒下了肚子,徐一呼呼地睡过去了。 等醒来已经是翌日午后,起来喝了一碗醒酒汤,又洗了浑身的臭味,清爽了一下打算出去走走的时候,胡名来了,说是要带着他出去走走,看一下若都城灾后重建的情况。 一路由胡名带领,自然不出什么问题, 徐一只见到灾区的情况,也看到百姓和善了很多,这才安心。 宿醉未醒,他也走不了太久,便回府了。 到了傍晚,胡名又提着酒来。 如此反复三天,徐一也算是糊里糊涂间走遍了整个若都城,泽兰跟他说要抓紧回京了,不能丢下阿四姨姨和弟弟太久。 徐一也着实是想家了,反正若都城也看过,该回去复命了。 就这样,徐一稀里糊涂地又回程了。 临走前,千叮万嘱府中的周姑娘和胡名一定要照顾好公主,不能叫她受苦受委屈。 大家都承诺一定会,徐一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徐一也是真舍不得泽兰,毕竟和他家糖果儿差不多大,又是一起在楚王府出生的,这么小的孩子总是离开父母,徐叔叔心里很难过,觉得这娃命太苦。 很不理解皇上怎么就舍得把她放在若都城这么远的地方,真出点什么事,跑死马儿也得几天才到啊。 换做是他,就舍不得把糖果儿送去这么远,孩子若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能活得安心呢? 往后就算嫁人,也绝对不能离开京城的。 为皇上和娘娘忧愁啊,生了这么多的孩子,没一个在身边,亏得阿四和孩子在宫里头陪着一下,否则光剩下他们两人,太凄凉了。 第1592章 若都城客似云来 泽兰这边刚得知金国小皇帝的意图,原来是来报丧的,说是要告知老五一家,泽兰死在了金国,尸体不知何处,让他们为泽兰立一个衣冠冢,好让她认路回家,别当了孤魂野鬼。 泽兰听了周姑娘的禀报,有些意外,这小皇帝还真以为她死了啊?这人倒是忠厚,还知道命人过来打听她的家人,免得她当了孤魂野鬼。 “那他要失望了,这城里头叫老五的人有,可老五有一个女儿叫泽兰的,怕是没有的。”泽兰道。 周姑娘却笑着道:“不啊,还真叫他找到了,就在西子林那块的村庄,有一个叫老五的人家,刚好有一个女儿叫阿兰,失踪了大半年了,而这老五在地震中没了一双腿,这阿兰家里头还有个姐姐,金国小皇帝派人把他们接走了。” “这么巧啊?”泽兰道。 “可不是就这么巧吗?那老五还以为自己的女儿死了,哭了一场还办了丧事,然后就带着大女儿跟着小皇帝的人走了。” 泽兰笑笑,真是无巧不成书。 只不过,他女儿叫阿兰,她则告诉小皇帝,她叫泽兰。 不过,一字之差,没人在意,反正金国小皇帝也是为了报恩,让自己心安,这事是误会,却也 无伤大雅。 不过,金国小皇帝有时间处理这个事情,莫非金国里的事有转机? 如今过了年,金国小皇帝也十四岁了,若是能取得朝中大臣的帮助,还真有可能夺权。 一场相识,希望他能逆袭吧。 当然了,他若能逆袭,对若都城也是好事。 等他真正掌握权力,她还是要去一趟,商谈一下两国开采的事。 徐一走后没两天,冷静言一家三口带着猴子来到了若都城,以朝廷钦差的身份抵达的,进城之前,就不知道怎么地,消息传开去了,说是朝廷派了钦差过来,巡查和帮忙重建。 若都城这个边陲城池,一再地被朝廷关注爱重,让百姓奔相走告,十分激动。 尤其,钦差还这么随和,没有大阵仗地过来,可见不是来摆官位的。 然后,又有人告知,说钦差大人就是当朝首辅,那可是仅次于皇上的大官了,可见朝廷对若都城是真真的重视啊。 百姓的信心进一步增强,对朝廷的归属感也重了许多。 以前,百姓不会说自己是北唐人,打心底里反感,但是现在大家坐在一起说话,说的家国却不会再提北漠。 若有个人说咱北唐如何如何,大家显示沉默一下,然后,都 会顺着他的话说,大家不会去主动说自己是北唐人,但是也不反感这个身份了。 来到若都城,冷鸣予心里是很高兴的,但是这孩子习惯了沉默,喜怒不形于色,所以,纵然心里头欢喜却也没表现出来,每天跟着姐姐进进出出,也是一言不发,但是对姐姐的决断力和魄力由衷地敬仰。 小小孩子的心里,埋下了一颗以后要追随姐姐的心。 他也偷偷地问泽兰,“姐姐,我以后能跟在你身边办差吗?” 泽兰笑着道:“可以啊,但是你得先练武,你武功练得怎么样啊?” “义父说我练得很好,但是爹爹却说我不行,还要继续努力。”冷鸣予心里有些忧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爹爹和干爹的话总是相反的。 “那你就听爹爹的话,你义父就像我爹爹,总说我各种的好,家里头的都是一个人严厉一个人宠溺的,但我们享受宠溺的温情,也要听从严厉的教训。” 冷鸣予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会勤练武,以后一定会来帮姐姐办事。” 泽兰摸着他的小脑袋,“好,那姐姐就等你!” 冷鸣予脸色微红,想缩回脑袋,但是又觉得姐姐这样摸着脑袋很舒服。 那 边厢,汤大人和七姑娘也抵达了若都城。 若都城的府邸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胡名如今是若都城的官员了,朝廷封的,听得说是来视察若都城,有可能在若都城发展的商人,自然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义父汤阳和七姑娘。 七姑娘财大气粗,人人皆知,她若是来若都城发展,这绝对能为若都城带来新气象。 “独山?” 但听得是为了独山来的,胡名就怔住了,“但是,这独山十分凶险,当地的百姓都不敢进去,里头有迷魂阵,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 汤大人道:“这你不必管,总之,好生招呼七姑娘,带着她在城里走走,过两天我们单独进山,在这之前,你得让她看到若都城各种情况,她如果对独山感兴趣了,就会扔下五百万两银子,若都城独得三百万两用于建造铺路发展。” 胡名顿时十分激动,三百万两,天啊,真是及时雨啊。 一个地震,震断了很多路,倒塌了很多房屋,虽说附近州府有过来帮忙的,朝廷也拨款下来了,可还是远远不够啊,如果有大笔银子来,恢复原貌甚至比原先更好,那是指日可待的事。 “那行,我也准备准备,过两天陪你们进山!” 汤大人压压手,“不用,你不必去,你只负责这两天带她到处走走,我自己会筹备进山的事宜。” “就你们俩去啊?孤男寡女……” 暴栗落在他的脑袋上,“没点眼力见,叫你怎么办就怎么办,叽叽歪歪做什么?” 说着就动手打人,一定是有问题,胡名不敢再问了,只遵照义父的意思去办。 若都城一下子客似云来,泽兰也知道是爹爹故意关照若都城的,对朝廷的这份好意,她替百姓领受,也陪伴着七姑娘和冷大人一家在城中行走,视察。 七姑娘特别喜欢泽兰,尤其喜欢听她说话,她声音清灵无比,不徐不疾,说出来的话又好听,叫人心头舒服不已。 以往,她从没想过自己要成亲生子,如今到了这年岁,更是不曾想,可跟泽兰相处了两天,竟觉得其实生个娃儿,也是挺欢喜的事。 只是,她如今还能生得出来吗? 这般胡思乱想,忙地甩头,把这可怕的想法甩走,能生也不生了。 为了顿生的一个念头而冲动地去做一件事情,那是二十岁以前的年纪才做得出来,现在不行。 她一向坚持,人在适合的年纪里,做适合的事。 这样的人生,才不会出太多的差错。 第1593章 为什么要放下 独山,在若都城也叫鬼蜮。 这一代的若都城百姓,很少会进去独山,每年都会有一些想要暴富的人进山去寻找宝物,可最终出来的却是没几个。 即便出来,也有一些是疯疯癫癫的 所以,朝廷的人说要进去独山,这可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也有人特意来府相劝,说独山危险得很,有妖魔鬼怪作祟,最好不要去。 汤阳跟大家说,独山不是有妖魔鬼怪作祟,恰好相反,独山是神灵飞仙的地方,进山的人是想要采摘灵草,立心不正,得罪了神灵,才出不来的。 但只要是心存敬畏之心,怀着朝拜的心态进去,才能顺利出来。 汤阳说,这是当朝国师说的,也特意派他前来验证一下。 汤阳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虚,皇上为了吸引富裕的游客,还有周边国家信奉的游客前来,带头鬼扯连篇。 不过,他倒是赞同掀开独山的真面目,对世人开放,因为,独山的风景,确实是北唐的独一份绮丽无比。 对汤阳这番话,有不信的,有将信将疑的,但相信的人是少数。 大家都先观望。 进山之前,汤阳问七姑娘,“你真愿意陪同我进去?” 七姑娘年轻的时候闯过一次,但是没走太远,被那满山的地狱之火给吸引住了 ,亏得是在地狱之火里摔了一跤之后,才整个清醒,然后马上出来了。 但是,出来之后,那一片火红色的花一直在心头里念念不忘,着了魔似的。 如今来到独山前,往日的梦又被勾了起来,痴痴地哪里还顾得上危险? 甚至,她也忘记了自己一直信奉的格言,什么年龄做什么事,见鬼去吧,机会来了,不管她是否足够年轻,也应该为了自己心中的梦去冒险。 所以,当汤阳问她的时候,她把匕首藏于袖袋中,遽然道:“我既然来,就一定要进去。” “你真信任我啊?不怕我带不了你回来?”汤阳有些感动。 七姑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和信任无关,这一次,死在里头我也愿意。” 但论做事的把握,她对汤阳有信心,他要办的事,一定是准备充分的,少于八成的把握,他都不会去做。 至于那剩下的两成不确定,她愿意冒险一次。 汤阳讪讪,“行,那走吧。” 汤阳背着一个包袱,装了一些窝窝头和肉干,水没有带,因为进山之后就有水。 山中黑色的九转大叶和红色的地狱之火混合在一起,会产生一种毒性,干扰人的思维,会让人陷入一种幻觉中去。 但是,这种毒也容易解,那就是采地狱之火碾磨出 汁,涂抹在身体任何一处,就可以解除毒性。 谁能想到,叫人害怕的东西,恰巧就是解药呢? 这大片的地狱之火,漂亮,妖异,让人一看就入迷,但是叫人入迷的东西也会叫人害怕,加上有人说过,地狱之火奇毒无比,所以进山的人都会避开它,不会想要摘下一朵,碾磨在手心。 而山口,有一处地狱之火开得很好,这里的地狱之火,没有九转大叶在附近,所以不会产生毒性,这是大地给了人类的恩赐,可以在山口先采摘地狱之火涂抹,然后进山,一路就不会被幻觉所迷。 在山口看到地狱之火,七姑娘就魔怔似的,这梦里的花啊,忽然在眼前,总觉得还是梦里一样。 汤阳伸手去摘,她忙喝了一声,“你做什么?快住手。” 汤阳却已经把地狱之火摘在了手中,对她一笑,“这就是解药。” 他在手心搓了一下,然后拉住七姑娘的手,沾染了一些地狱之火的花汁在她的手背上,那汁鲜血似的,颜色特别艳,手背上像是被抹了血,她怔怔看着,“真的吗?这么神奇啊?” 她才想起来,当初在山中摔了一跤,脸扑在了地狱之火上,确实是沾了汁才醒过来的,可那会儿却还以为是自己有足够的定力。 “你怎么知 道的?”七姑娘好奇地问他。 汤阳也没隐瞒,道:“安丰亲王说的,当年他们就来过独山找方将军的遗体,他们进山出山,毫无阻滞,就是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现在你涂抹了地狱之火的汁,那么一路进去也不会被幻觉所迷,可以好好地看清楚这独山的风光!” “竟然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解开这独山之谜,难于登天,殊不知,竟然是用地狱之火解毒性的。”七姑娘喃喃地道。 汤阳看着她,“是啊,有些看似很难解的事,很难走的路,很难下的决定,其实,都可以变得很容易,只要别想太复杂!” “我怎么觉得你话有所指?”七姑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汤阳拱手,“没,没有,有感而发,绝没别的意思。” 七姑娘心里头欢喜,也懒得理他,径直往山里去。 “等等我!”汤阳追了上去,笑容比阳光灿烂,走到七姑娘的身边望了她一眼,“你刚才笑了,特别好看,比花还好看。” “我十八岁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会很高兴。”七姑娘呵呵了一声,把手指竖在唇上,“闭嘴,别妨碍我欣赏美景,你也是,难得进山一趟,该好好欣赏。” 汤阳压着声音却又恰如其分地让她听得见,“满山的风景,哪里比得上你? ” 七姑娘嗤笑,但凡有多一点的感情经历,也不至于说得出这种十几岁孩子们才喜欢听的情话。 可见汤阳这些年,感情着实空白一片。 独山上,山势奇骏,山花奇异,山珍奇多,一条小溪在山腰如玉带一般缠绕着整座独山,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里透射下来,碎金似地泛在满山姹紫嫣红上。 九转大叶的叶子是黑色的,很是奇诡,且最爱开放在火红色的地狱之火旁边,红黑相映衬,竟叫人有一种如凝望漩涡一般的沉醉与眩晕。 没了幻觉,却多了沉醉,这就是美景带给人的视觉冲一击。 仿佛前事都在眼前闪过,一幕一幕,开心的不开心的,就像过眼云烟,都往后逝去了。 七姑娘以往从不觉得自己是执着的人,反而是以为自己看开了许多。 但如今瞧着这满山的美景,脑子里空了下来,倒是把自己的品行缺陷看得清清楚楚。 她依旧是对汤阳心存怨恨的,但一直说服自己已经忘却前尘,放下了,所以可以宠辱不惊。 去他娘的宠辱不惊,她就是还恨着他当日的绝情。 凭什么他的忠义两难,却要她来承受苦果? 去他娘的理解,今生若不给她一个好好的交代,她就恨他一辈子如何? 谁说人到中年,就要放下? 第1594章 那是贪心了 这独山,真是人心的照妖镜,叫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无所遁形。 七姑娘停下来,看着汤阳,道:“你负过我,记得吗?” 汤阳以往总想跟她讨论这件事情,但是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推搪过去,不愿意再说往事,如今听得她忽然提起,不禁一怔,“这个,我自然记得。” 七姑娘道:“既然记得,那这独山就得帮我好好争取,我开发之后,十五年前收益全部归我,十五年之后,我与公主五五对分,我不能只要三成。” 汤阳道:“只是,我跟皇上说过,是三七分。” “那是你的事,你跟了皇上这么多年,他总该念着你的好,给你说话的余地,只看你愿不愿意周全了谁的利益。”七姑娘说。 汤阳叹息,“七姑娘,这三成,已经是很不错的收益了,朝廷会帮你宣传的,而且,前期投入真不需要太多的银子,只是修建几条路,你还能在这里开设买卖,供游客吃喝玩乐,这也是不菲的收入啊。” “五五对分,这是我的底线,我是商人,商人重利,你是知道的。” 汤阳想了想,“那我尽管回去跟皇上提一下,只是,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为你争取到。 ” “争取不到,就算了。”七姑娘耸肩,"反正,如果朝廷开发,我也一样可以到独山来游玩,何必一定是要自己的产业呢?我这一辈子,能来几次?实在没必要花费这么多的银子。" 汤阳笑了,“你可以留在此处长住,你一直是袁家的主心骨,护着他们,但也使得他们不会成长。” “五五!”七姑娘丢下两个字,继续往前走。 她仿佛一下子占据了谈判合作的主导,由她开出条件,毕竟拿钱的是大佬。 作为弱势群体的朝廷官员,觊觎着人家手中的大笔资金,只能是陪着笑脸上前慢慢说,他也难啊,如今北唐是发展起来了,百姓手头有钱了,但是国家没钱啊,民富国穷的北唐,要持续发展蛮荒地带,就要靠北唐的商人一人一口地喂着。 一路进山,一路劝说,许是七姑娘最终被汤阳的忠君爱国之心感动,把五成降到了四成,汤阳表示回去会努力劝说皇上。 但有六成的收益也好,为了若都城,也算是费煞思量了,若都城贫瘠,虽然也有山地,但是收成太低了,这些年因着若都城开放的治策吸引了很多百姓过来耕种,可如果说没有持续的可发展项 目,最终还是会离开。 而若都城除了矿,就是这独山能卖点钱,能做点营生吸引游客,铁矿需要挖,但与金国那边还没达成协议,不能大肆挖掘。 只能先从独山下功夫。 两人在独山里待了三天才下山,自然还没走遍整个独山,但是七姑娘认为已经见过人间最好的风景了,心里头一直惦记的风景,自然就是人间最好的风景。 其实,就算给三成,她也愿意了。 只是想为难一下汤阳,看他是否寸步不让,因为其实要几成都是汤阳说了算,皇上登基这些年,她也摸着朝廷的治策,知道皇上用人,是全然放手的,尤其对汤阳更是十分信任。 亏得他汤阳还惦记着几分往日的情分,给她让了一成,这一成,确实是很大的让步,本以为他还要回去考虑几天,结果马上就答应了,这让她心里好受了些。 回到若都城,当晚在府邸里,在泽兰和冷静言红叶的见证之下,签下了独山协议,独山十五年内,经营权开发权转给七姑娘,十五年后的受益,七姑娘与朝廷是四六分成。 泽兰笑眯眯地看着签约,也盖下了她自己的大印,这是爹爹送给她的大礼,也是送给若都 城的大礼,她自然领受。 “公主,皇上可真是宠你要紧!”七姑娘笑盈盈地说。 “是,我也这么觉得,七姑婆,往后你就和若都城捆绑在一起了,希望合作愉快!”泽兰像个小大人似的对七姑娘说。 一声姑婆,让七姑娘十分唏嘘,真的年纪大了,却还是孑然一身。 不禁看了汤阳一眼,见他正灼灼看她,和之前的淡然若水完全不一样。 这老小子心里想什么呢? 她决计是不会先开这个口的。 他有本事就耗一辈子,死都不说,但她却不会原地等她。 “汤大人,眼睛怎么回事?”冷静言问了一句。 “嗯?什么?”汤阳回过神来,看着冷静言。 冷静言严重指控,“你的眼睛一直盯着七姑娘的胸口,你想什么呢?” 此言一出,大家哗然,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汤阳。 周姑娘忙捂住了泽兰的耳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汤阳膛目结舌,忙摆手,“没啊,没有的事,冷大人看错了吧?” “没看错,你就是盯着人家领口和胸口看!”冷静言说完,抱着猴子转身出去,深藏功与名。 汤阳的脸红了,看着七姑娘,想要辩解,七姑娘咳嗽了一声 ,伸手理了一下领子,“呸,流氓!” 说完,也转身出去。 汤阳苦哈哈转头看着周姑娘和红叶,“你们看见,我没有……” 红叶拂袖,“谁知道呢?眼珠子长在你的脸上,你看谁,看哪里,我们怎么知道?” 周姑娘也牵着泽兰出去,循循善诱,“别跟汤大人玩,他品德不行!” 汤阳顿时哭笑不得,冷大人这一棍子打下来,可真是把他打蒙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好吗? “鸣予……” 冷鸣予捂住耳朵,往外奔去,“汤大人不是好人!” 汤阳捂住脑袋,我的个亲娘咧! 垂头丧气地走出去,却看见胡名在外头掩嘴偷笑,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胡名干脆上前道:“义父,您忘记不了七姑娘,大家都知道,您为什么不跟七姑娘说呢?” 汤阳没好气地道:“说什么说?人家愿意跟我说吗?我何必自讨没趣?” “您不说,怎知道呢?您不是教导我跟火哥儿,任何的事,都要勇敢地走出第一步吗?” “小孩子,懂什么?”汤阳背着手走了。 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也觉得挺好,至少还能当朋友他就该知足了,还想着再进一步?那是贪心了。 第1595章 汤大人的尬吹 汤阳自诩还算是懂得女人心的,尤其七姑娘的性格比较刚强,而且她又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自然没必要与他捆绑在一起。 但这都是他以为懂得。 却不知道女人的心总是善变的,再刚强的人,总有需要柔情的时候,七姑娘单身了这么久,高处不胜寒,如今到了中年就觉得孤独了起来。 身边有个人,日子或许不是这么活法。 或许有很多很多的可能。 当然,也有可能过得不好。 但袁家人的家训,除了忠君爱国之外,就只有勇敢二字。 袁家养的鸡,都比别人家的勇敢。 她受过一次挫折,就说再不相信爱情,这是勇敢吗? 当然,她不是非得要找汤阳,她可以找其他合适的人一起过,再勇敢一次。 至于汤阳,他若能开这个口,还有这份心,自然也会给他一次机会。 因为,她不能欺骗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唯一走进过她的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或许总要试试,才知道最后合适不合适。 又或者,其实觉得他合适,只是自己封闭了心,不让别人走进来,所以这是一种错觉。 等回到京城,他还没说的话,她会招亲。 泽兰跟着周姑娘出去之后,问 周姑娘,“汤大人为什么是坏人?” “因为他偷看女人。” “他喜欢七姑婆,不能看七姑婆吗?” 周姑娘觉得公主对这方面还是没有意识,她要教公主才行,遂语重心长地道:“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一般会看她的眼睛,不会盯着其他地方看,所以,汤大人不是喜欢七姑娘。” “噢,就像胡名哥哥盯着你的眼睛看一样吗?胡名哥哥喜欢你?”泽兰眼底闪着亮晶晶的光芒问道。 周姑娘一怔,“这个……因为他跟我说话,所以会看着我的眼睛,看着眼睛就不代表喜欢,这是礼貌。” “所以,爱一个人是要讲礼貌的?”泽兰侧头,若有所思地道。 周姑娘想了想,“嗯,人都要讲礼貌的,爱情也要讲礼貌。” “噢!”泽兰似懂非懂地点头,爱情她真不懂,不是她这年纪该懂得的。 不过,以前师父倒是说起过跟月儿师娘的事,他说师娘死皮赖脸地追着他,他开始很不喜欢她,死缠烂打没法子了,又觉得她人还算漂亮,就接受了她。 但是,从接受的那一刻开始,余生都是噩梦。 应该是师娘不讲礼貌。 泽兰于是去找了汤阳,拉住他的手出去散步,然后劝他,“ 汤大人,您若是喜欢七姑婆,您就好好地尊重她,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她的眼睛,不能看别的地方。” 汤阳就知道那些人教坏公主了,忙道:“公主别误会,我没有看别的地方。” “那你说话看她眼睛了吗?” “看……看倒是不看的,她眼睛看不得。”汤阳是不大敢直视她的眼睛,但是会盯着她的脸看,在她不看他的时候才敢盯着。 “为什么看不得她的眼睛?”泽兰不解。 汤阳想了想,道:“因为,看她的眼睛,心里就会很酸,很慌,很乱,不知所措,连话都不会说了。” 泽兰拉着他的手,看着他,“那你看我的眼睛说话。” 汤大人温柔地望着她,笑着道:“好,那我看着公主的眼睛,公主真好看。” “你说我好看,我很开心,你也要说七姑婆好看,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汤大人摇头,“不一样,她已经过了这个年纪,现在说她好看,她会觉得肤浅,庸俗。” “怎么会呢?人人都喜欢别人称赞,汤大人您知道自己特别有才华吗?” 汤大人哈哈笑了一声,“哦?是吗?” “嗯,大家都这么说的!” 汤大人不自觉骄傲地笑了起来,“大家谬赞了。” “ 你高兴吗?”泽兰问道。 汤大人下意识地点头,但随即怔了怔,“你这小鬼头!” 泽兰牵着他的手,说:“我希望汤伯伯也有人疼爱。” 汤大人很感动,揉着泽兰的头发,温声道:“好,知道了。” 因为签约成功,晚上府中设下了晚宴,大家吃一顿。 敬备薄酒……事实上是好几缸,大家敞开来喝。 泽兰不喝酒,周姑娘就给她弄了一杯青梅饮,酸酸甜甜的,特别可口。 大家觥筹交错,喝得是七八分醉,掷下了不少的豪情壮语,说要把若都城发展起来,成为北唐数一数二的城。 七姑娘已经开始盘算独山如何开发了,但是独山的优美,实在不知道从何开始发掘,便征询了大家的意见。 大家各抒己见,不外乎是开发美景。 泽兰倒是有新的想法,说独山里既然有温泉,何不建造一些木屋,然后引温泉进去,做好多的汤池子,自然是收费形式的。 自然,要宣传一番,宣扬这些温泉水对身体的好处。 泽兰的想法,在这个时代算是新颖的,毕竟在这里,不是人人都能泡汤池子,着实是顶级的享受了。 如果能办起来,一定火。 七姑娘听得开心,脸色驼红地看着泽兰, “你这小脑袋瓜子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泽兰笑得比花还明艳。 汤阳在旁边瞧着,心道:果真人都是喜欢被人称赞的。 便看着七姑娘,道:“你也很聪明啊,袁家的商号在你手上,赚了不少的钱,估计再过十年八年,能超越四爷了。” 大家看着他,顿时默不作声。 “咳咳!”红叶看着他,笑眯眯地道:“汤大人,过了!” “我觉得很有可能的。”汤阳认真地道。 七姑娘听了这尬吹,自己都觉得尴尬了,白了他一眼,“别瞎说!” 如果说,商界也有金字塔,四爷是位于塔尖,就是那冒起来尖尖的那一点,而袁家还在腰身上攀爬。 四爷的商业王国,已经遍布各个行业,且还和周边的国家做生意。 如果说,有一个人能和四爷媲美,那就必定是大周的鼎丰号胡青云。 汤阳想了想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讪讪地道:“努力一把嘛,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大家笑了起来,附和着,“对,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七姑娘尴尬完了之后,又觉得有些别样的滋味,实在是对汤阳太了解了,他一直是个客观的人,但是他竟然能说出这么不客观的话,可见,也是有心想示好。 第1596章 汤大人犯错 晚宴继续喝,冷静言一直敬汤阳,一杯一杯,喝得汤阳已经头晕目眩,说话都不清晰了。 喝完之后,冷静言对七姑娘道:“喝得差不多了,我看汤阳不行了,你要不跟他在花园里走走,吹吹风,散散酒气!” 七姑娘自己也有些醉,想着出去走走,发发汗,也好消酒,便道:“好,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和胡名照顾他一下。” “那好,劳烦了!”冷静言站起来,扬手,“大家撤退!” 鸟兽散! 七姑娘本还想着找胡名陪着走走,结果一下子都跑光了,不由得哭笑不得,这些人,溜得可真快。 看着汤阳面色火红的样子,问道:“怎么样?能走吗?” 汤阳站起来,身子已经摇晃,“怎不能走?没醉!” “行,那你走几步看看,实在走不了,就回去休息吧,我叫人给你准备醒酒汤。”七姑娘道。 汤阳叉着腰,往前一步一步地走,走出了一条直线,回头看着七姑娘,掩住嘴巴笑着,“看,走得多端正?没醉吧?信了吧?” 七姑娘看着他鸡婆的样子,也笑了,“是啊,没醉,那行,出去走走吧。” 但决计他是走不了多久,干脆送他回房休息。 出了门口,汤阳就扶着栏杆走了,摇摇晃晃,脚 步踉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七姑娘见状,不得不扶着他。 有人搀扶,汤阳干脆把半个身子都压在七姑娘肩膀上,走得十分飘忽妖孽,七姑娘气得要紧,“重死了,胡名,胡名,来个人!” 整个府中,连个下人都寻不到,大家都喝得差不多,回去睡觉了。 也像是有人故意遣走了所有人,为难她呢。 都喝得这么醉了,还走什么花园? 酒气一路卷入鼻间,有一种盛世安好的沉溺,走着走着,七姑娘自己都有些心酸了,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这双手,曾牵着自己走过了许多地方。 后来,他们彼此疏离了。 那是一种很悲哀的感觉。 你沉溺在爱情里的时候,眼睛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你会盲目地相信,牵了这个人的手,什么苦难什么风浪,都不可能让你松开手,你心里十分坚定,这辈子就会一直跟他走下去。 以致于后来松开了手,也没能回过神来,做了很多偏激的事来报复,但是自己心里却半点不得安宁。 那时候,她还是太年轻了。 那时候想的不是怎么去解决问题,而是报复,而是泄愤,而是让他心痛悔恨。 她成功了,让他以为她死了,痛了好多年。 后来,阿四跟她说过,他和那位 夫人在一起,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她心里很唏嘘,但是,那时候已经平和许多了,心关上了一扇门,便再不想碰,因为知道他会让自己很痛很痛。 如今,心里头没这么矛盾了,因为她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孤独岁月,她想跟自己和解了。 人生不完美,感情也不会完美,她必须要接受这一点。 翌日,汤阳睡到午后才起来。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宿醉让他的头很痛,怔怔地看着麻织的帐顶。 他身上没有穿衣裳,一点都没有。 脑子里思索了昨晚的事,喝醉酒,然后七姑娘扶着他回来,那时候虽然醉,但脑子里还有几分意识,天旋地转地躺下之后,全部断片。 为什么会不着衣衫?谁为他脱去?他自己吗? 手臂上有些抓痕,他静静地摸了一下,没有痛感,整个人仿佛迟钝了。 他这辈子,喝醉酒做过的错事只有一件,虽然后来证实那一件也没存在过,但是,不得不说,喝醉酒,真都会让人丢失脑子,丢失记忆。 后来他喝酒,都不会让自己醉成这样,昨晚是一个例外,因为他对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防备。 男女的那点事,他已经记不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昨晚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他 也不知道。 “义父,义父!”门外,传来了胡名的喊声。 他喝了一声,“先别进来!” 他猛地掀开被子,从地上找回自己的衣裳,飞快套在身上,揉了一下太阳穴之后,才去拉开门。 胡名站在外头,道:“您才起呢?还难受吗?” “还行,怎么了?”汤阳脑子里乱得很,随口问道。 “叫您起来吃饭,七姑娘回京了,您知道吗?我以为她是等您一块回去的,结果她先走了。” “她回去了?”汤阳心中一沉。 “是啊,”胡名看着他的脸,怔了怔,“义父,您被人打耳光了吗?” 汤阳下意识地伸手摸脸,才觉得脸上有些痛楚,他忙地回身找铜镜,看到自己左脸颊上好几道手指印痕,确实是被人甩耳光了。 记忆模糊中,有一个女子狠狠地甩他耳光,一边甩一边骂他,还落泪了。 脑袋嗡地一声,脸色煞白,天啊,他是不是借醉……怪不得她走了。 天啊,天啊,天啊,这一次,他自尽请罪都不为过了。 “备马,快为我备马!”汤阳急得满眼生火,也顾不得梳妆理裳,夺门而出。 胡名从没见过他这么失色的样子,也吓得够呛,忙地追了出去。 看着义父策马狂奔,胡名都不知道发生什 么事,回头问一脸蒙圈的周姑娘,“昨晚我也喝多了,后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姑娘揉了一下眼睛,“你看我像知道的样子吗?” 胡名摇头,“不像。” 周姑娘耸肩,“说句真心话,你义父有些……” 她没说下去,但是用手指在太阳穴上点了一下。 胡名辩道:“怎么可能?可能真出什么事了。” “就是脑子有问题,否则怎么会孤身一个人这么久?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皇上很倚重他的,他要娶亲的话,多少名门闺秀愿意前赴后继?” “有人就是喜欢不成亲。” “那是没条件的人,有条件的谁不愿意成亲?尤其当了大官的,不是三妻四妾都不正常!” 身后,传来冷静言淡淡的声音,“周姑娘似乎很喜欢解构人心。” 两人回头,看到冷静言背着手站在身后,一脸的淡然清隽。 周姑娘面容僵了僵,举起手,“我还有事忙,失陪!” 胡名也想逃,被冷静言堵住,“你义父睡了人家七姑娘是吗?” 胡名大惊,“不能够吧?我义父不是那样的人!” “我刚才问了莲花,七姑娘昨晚没回去睡。” 莲花是分派伺候七姑娘的侍女。 胡名脑门都冒汗了,义父……义父真犯错了? 第1597章 马上找人提亲 冷静言蹙眉,这一次莫非玩大了? 他本想灌醉汤阳,让他鼓起勇气七姑娘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这些年汤阳有多苦,不止皇上看在眼里,大家都看在眼里,很多人都心疼他。 汤阳从老五还是楚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楚王府出力,为老五,为国,为民也办了不少实事。 他这半辈子,一心扑在北唐上,关注到他的人,其实不多,尤其他曾经犯过一些他自己也不愿意犯的错误,他自己也一直没原谅自己,所以,他纵然在朝中奔波,却不愿意接受封赏不接受封大官。 他是在赎罪。 但是,真正关心他的人,不会怪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已经做得很出色,比很多人都出色。 且那个错,他自己也不知道。 被情义耽搁,是很多英雄都会犯的,古往今来,绝不会只有他一个。 他在七姑娘面前,虽然还是保持着朋友的身份,但是他心里一直都很卑微,有些话,清醒的时候,他绝对不敢说。 便想着趁着他喝醉了,又是离开了京城,在这边城热烈的地方,或许能让他说几句心里话。 没想到啊,汤大人这心里到底积压了多少情感?烂醉如泥之中,竟然还办了事,他存这份心到底多久了? 这可真是不妙啊。 汤大人 这个人渣! 这怎么收场才好?袁家那群女将可不好得罪。 冷大人顿时很烦恼。 回头便见冷鸣予站在身后,冷鸣予侧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阿爹,为什么汤大人要睡了人家七姑娘?” 冷大人瞧着冷鸣予一会儿,忽然扯开嗓子喊,“大红,大红,你儿子有问题,你过来回答。” 说完,大步走开,留下冷鸣予继续侧着脑袋,满脸疑问。 红叶在廊前探出脑袋,猴子跟着侧头,切,儿童不宜的问题,谁知道? 七姑娘一路策马回京。 心情舒畅。 想起昨晚,狠狠地甩了他几巴掌,顿时身心康泰。 本来想着伺候他睡下,便回房间的,这老匹夫倒好,进门就把她逼在了床边,说什么要求亲,呸,喝醉了才敢说,算什么好汉? 但他一直忏悔,让她想起了旧事,一时心中又痛又恨,干脆几巴掌甩过去,竟觉得十分解恨。 但怕他醉死过去,昨晚还是守在那边,陪了他一晚上。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睡着了,自己在被窝里脱衣裳扔出来,总觉得他是梦到了什么,这老匹夫,心里太肮脏了,鄙视! 懒得管他,天色还没亮透,她就去马厩牵马,走人。 倒不是故意避开,只是一路单独回京,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这些 年忙于生意,开始是逃避,后来享受在事业上的成就感,觉得这辈子如果没有爱情,好歹也有事业弥补,不至于白活一场。 像现在这样,心情平定下来,好好地看看北唐的风光,很舒适,很放松。 原来,当一个人无所畏惧的时候,是这么的惬意。 她不选官道,而是走小路,随心而行。 殊不知身后汤阳像赶命似地追着她。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是有七八分肯定做了什么,否则七姑娘不会跑。 多年前的噩梦,在心头里窜起,很怕很怕,怕她一时想不开,狠狠地抽了自己几巴掌,又继续赶路。 盼着别出什么意外才好,不然的话,他万死难辞其咎。 但一路死追都没见到她,她跑这么快吗? 回到京城,他也不歇息,直奔袁家去。 刚好徐一阿四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刚到大门口就看到汤大人像乞丐地扑在门房面前,脸都被风尘扑得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揪着门房的领子问道:“七姑娘呢?你们七姑娘呢?” 门房都吓懵了,没见过这么凶的汤大人啊,结结巴巴地道:“七……七姑娘不是跟您去了若都城吗?” “还没回来?”汤阳吼道! "没……没见啊!" 徐一上前拉开汤大人,“怎么回事?你先 放开他,快把他衣裳扯坏了。” 汤大人蹲下来,抱头痛苦地道:“这一次惨了,我害惨她了,我死都没办法赎罪了。” “出什么事了?我姑姑呢?”阿四急问道。 “她……”汤阳一脸的凄惨,泪水从黑红的脸上滑落,冲刷出两道痕迹,“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我以为她回来了。” 脚步声沉沉地响起,伴随着拐杖笃地的声音,袁家老太君被女眷搀扶来到。 汤阳抬起头,看到老太君严厉的眸光,顿时心头一乱,跪了下来,“老太君,汤阳前来请罪!” 老太君眉毛竖起,厉声吩咐,“带他进来,屋中说话!” 府卫扶着汤阳,踉踉跄跄地进了正屋,汤阳跪在地上,心头慌乱得很,就认定是出事了,否则她不会到现在都没回来。 老太君坐在太师椅上,冷冷地道:“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汤阳自知要跟袁家人交代,忍住悲痛,道:“都怪我,我做错了一些事情,如今她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袁家二夫人怔了一下,“没出事啊,她不是才来了……” 老太君伸手压住,盯着汤阳问道:“你做错了什么事?” 汤阳羞愧得没脸见人,垂着头,“我……我一时喝醉,我们……我对她做了一些畜 生不如的事,我……” “啊?”众人大惊,齐刷刷地看着汤阳。 他跟七姑娘那啥了? 徐一都惊呆了,汤大人还能干出这种事来?天啊,不得把老太君气死啊! “那她人呢?”徐一问道。 汤阳也六神无主了,“人……她跑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想不开,她如果有什么事,我一死谢罪!” 老太君盯着他,“若她平安归来,你是否愿意负起责任?” 袁家女将齐刷刷地上前一步,凶神恶煞,只等他的答案,若说不负责任,显然汤阳的脑袋瓜子就保不住了。 汤阳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去,一路急赶回来,只是为了确定她是否平安,如今听得老太君问,他一时茫然抬头,怔怔无语。 老太君却以为他不愿意,怒拍了桌子,“你不想负责?” 汤阳连忙道:“不,不,我一定会负责任,我一直都想娶她为妻,不,我不是,我不敢想,但如果她能愿意,我求之不得。” 老太君当机立断,“你马上回去准备,然后找个媒人,一同上门提亲。” “啊?” “还不快滚?”老太君气势如虹,一扬手,“徐一,带他回去,然后你帮忙找媒人,不能耽误,明天之前,把提亲的事办妥。” 汤阳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徐一拖了出去。 第1598章 定下日子 阿四见大家都不担心七姑姑的安危,便问道:“七姑姑是不是来过信了?” 三夫人笑道:“没错,她来过信了,说是游玩几天,就会回京。” 阿四松了一口气,“那为什么不等七姑姑回京再提亲?她若不同意,这事就下不来台了。” 老太君哼了一声,“都被人吃干抹净了,还想不同意?她敢不同意,老身就挂脖子去。” 从她十八岁开始,就盼着她成亲,头发都盼白了,还没嫁杏有期,若这一次还嫁不出去,那她干脆也不活了。 大家都盼着七姑娘能嫁出去,所以,这事抓紧就办了。 “阿四,飞鸽传书给你姑姑,让她回来,就说我得了急病,快死了!”老太君吩咐下去。 为了骗女儿回来,不惜诅咒自己,也是个狠老太太。 徐一带着汤阳进宫,找媒人可不简单,找皇后啊。 啸月宫里,宇文皓夫妇听得汤阳把七姑娘给办了,当下瞠目结舌,面面相窥许久无语。 宇文皓面容有些复杂,“朕是觉得,你该跟七姑娘坦白心迹的,只是没想到你……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汤阳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越想心里就越不踏实,一天没见着她,心里都是悬着的,带着哭腔就道:“ 爷,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请爷派人出去找找,看她到底去了哪里,我得确保她平安啊。” 宇文皓瞧着他,实在也是不忍心不提醒,“你傻啊,急糊涂了是不是?袁家让你去提亲,而不是马上派人出去找,就证明袁家的人知道她安全,所以才会叫你提亲的。” 汤阳眸色里绽放出一丝狂喜,“真是这样么?” 元卿凌道:“七姑娘是何许人也?怎会因为这事就想不开自尽了呢?” 这些年她走南闯北,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汤阳觉得帝后说的有道理,悬着的心才微微地松了一下。 “皇后娘娘,那您当这媒人吗?”徐一问道。 徐一当年成亲,就是老元出动去说媒的,在徐一心里就有一种错觉,娘娘做媒,那就绝对美满。 所以,他希望元卿凌帮汤阳保这个媒,把事儿办了。 元卿凌道:“我当然很乐意,汤大人,你怎么想啊?” 汤阳心里还是有些惶恐,“我只怕,她不会答应。” “她答应不答应是她的事,但你得摆出你的态度来,这显浅的道理你也不懂得吗?”宇文皓看着汤阳,想起昔日汤阳还教过他男女相处之法,亏得是没一直听他的,否则他跟老元绝对不会这么幸福。 汤阳仿佛顿悟一般,使劲点头,“对,对,皇上言之有理,就先提亲。” “老元,这事你接吗?”宇文皓看向元卿凌。 元卿凌笑着道:“汤大人的终身大事,我能不接?我这就准备准备,明天带着礼物去袁家提亲去。” 汤阳感激地道:“多谢皇上,多谢娘娘!” “不必客气,快起来吧,早就是一家人了。”元卿凌道。 来古代这么多年,始终还是不大接受阶级高低,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还论什么高低呢? 汤阳那点家当,实在也不多,所以元卿凌就让内府准备礼物。 元卿凌知道袁家那边肯定是会同意的,只不过是走这么一个仪式,老太君巴不得把七姑娘嫁出去,整个袁家唯一的阻力,反而是七姑娘她自己,好在七姑娘还没回来,所以这事十拿九稳了。 果然,翌日元卿凌带着汤阳到了袁家,袁家那边连算命先生都准备好了,说是要当场核对八字。 两人的八字给算命先生算了一下,算命先生捏指好一阵的沉吟,然后蹙眉,“两人的八字,有些犯冲啊。” 袁老太君脸色不善,“冲哪里了?” “一人属鸡,一人属狗,这是鸡犬不宁啊,只怕日后成亲了会有……” 老 太君一拍桌子,“那就改,老身记得我家姑娘属马,方才记错了。” “属马?属马可以的,属马的人今年走姻缘运……” 老太君不等算命先生说完,便扬手道:“可以就行,不必再说,劳烦先生择个黄道吉日。” 算命先生忙地又起命盘,“今年好日子不多了,最快也要到年底……” “好,那就依先生所说,这个月十五,月圆之日,人月两团圆,妥吗?” “……”算命先生合上命盘,垂下眸子,“妥!” 您老嫁女儿,您说了算,如果婚事来得及办的话。 如今距离十五,就剩下五天了,袁家嫁女,五天如何筹办?光筹办嫁妆都来不及啊,更不要说做嫁衣了。 殊不知,袁家早就为七姑娘备下了嫁衣,三年做一次,到如今压着箱底的嫁衣,有七八件之多。 至于嫁妆也早早备下,只等有那瞎眼之人过来求亲。 好不容易等到汤阳来,还把她吃干抹净了,怎可能还让她推搪过去?必须要嫁。 元卿凌和汤阳都目瞪口呆,瞧着袁家这番动作,尤其见嫁衣摆出来让元卿凌帮忙挑选哪件合适的时候,元卿凌久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半晌,才憋了一句,“您……真是未雨绸缪啊,只是,汤 阳的喜服,也需要时日订制。” “不必,也有了。”老太君又是一声令下,下人提着箱子上来,里头竟是有八九件之多,尺码基本是囊括了从一百斤到二百斤的。 元卿凌失笑,“老太君,您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老太君看着元卿凌,一脸的松弛,“皇后也为人母了,等您家公主到三四十还不曾嫁出去,您只怕准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卿凌苦笑,她家闺女不愁啊,如今都有人提亲了。 “来人,伺候姑爷试衣!” 几个下人上前来,架起汤阳,一顿猛剥,再把喜服一件一件往他身上套,直选到合适的,老太君这才心满意足地道:“行,就这件了,你们抓紧回去办事,喜宴一百桌少不了,至于三书六礼的繁文缛节,能省则省,免得耽误时日。” 汤阳迟疑了半晌,“这……这不妥吧?” 办喜事,自然要每一个细节都要注重,心里才会踏实啊。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七姑娘还没答应亲事。 “不妥?”老太君眸色狰厉,“你想不娶?你想不负责任?” 袁家的人齐刷刷地又盯着汤阳,大有把他吞噬之凶。 汤阳都吓坏了,忙地摆手,“不是,不是,我一定会负责任的。” 第1599章 她答应了 在提亲的当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定下来了,绝对是罕见。 但是,袁家不拘小节,聘礼随便,酒席到位就行。 因为酒席是用来宣告天下,她家七姑娘不是没人要的,还嫁给了当今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所以,酒席怎么都少不了。 这点,汤阳也是可以保证的。 这么多年,到底是存下了点积蓄,办酒席完全没有难度。 至于宾客嘛,他汤阳也算是相识满天下了,莫说别的地方,就光京城,也能办下百来桌了。 身为皇上的首席秘书,满朝的文武,谁跟他没几分交情呢? 等议好这些事,汤阳终于可以问出一句话来了,“老太君,若是七姑娘不同意,这怎么办才好啊?” “她会同意的,反正话老身撂在这里了,袁府,要么办喜事,要么办丧事,没别的选择。”老太君斩钉截铁地道。 “这倒是……不至于啊!”汤阳心虚得很,总觉得有点逼迫七姑娘的意思。 婚嫁本是要你情我愿啊。 回去的路上,汤阳依旧忐忑,元卿凌便道:“你先不要想太多了,就做好心理准备当新郎,七姑娘那边,袁家的人会说服她的。” “我只是,怕她不愿意,为难了她,委屈了她。” “她会愿意的,否则,在若都城的时候, 她未必不能挣脱离去,但是她偏留下了照顾你,可见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是这样吗?”汤阳微怔,脸庞有些发光。 “嗯,所以别多想。”元卿凌说着,又瞧了瞧汤阳一眼,他脸上还有隐约的巴掌印痕,莫非这是霸王强上弓的?否则为什么会被揍? 心里顿时也好忐忑啊。 回到宫中,少不了和老五说起这些,老五愁得很,“汤大人有时候做事也很偏激的,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这事成不了,汤大人得多伤心啊。” “就希望七姑娘对他,多少是有几分情意的,否则这事真成不了。”宇文皓也很着急啊,汤阳都这年纪了,得办了。 七姑娘接到飞鸽传书,说是母亲急病,吓得连忙赶回京城。 到了府中,才知道又是骗局一场,气得要紧。 老太君指着房中悬起的绳索,绳索里套了一个环,黑漆漆的像是张开的大口,“你自己看着办吧,不嫁的话,我就挂脖子去。” 七姑娘气道:“您就非得把我赶出去不可吗?我留在您身边伺候您百年,不是更好?” “我儿孙满堂,不缺伺候的人。”老太君铁石心肠地道。 七姑娘直瞪眼。 二夫人便劝了起来,道:“阿七,你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为什 么不能成亲呢?” 七姑娘气呼呼地坐下来,“什么是他的人了?二嫂你别乱说啊。” “大家都知道了,汤阳那天回京来到府中,命都吓掉半条了,进门就跪下请罪,说跟你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怕你出事所以一路没敢歇息直奔回来找你的。” 七姑娘蹙眉,“他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跟他生米煮成熟饭了?” 大家见她不像是在撒谎,不禁怔住了。 老太君见状,“你跟他……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肯定没啊,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如泥,能发生什么?”七姑娘没好气地道。 这回轮到老太君气呼呼的了,汤阳真是个不中用的货,连这些本能的事都没办好。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们就会信吗?婚事已经定好了,任你说什么,都不能退,你不嫁,就等着给你老母收尸!”老太君哼道。 七姑娘气结,“娘,您就不能讲讲道理吗?” “老身这辈子都很讲道理,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没什么好讲的,我说了算,本来儿女的婚事,也该是父母做主的,且如今有皇后保媒,你没有反对的权利,滚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十五就成亲。” “十五?那不是后天吗?疯了不成?这么仓促就把我嫁出去了?我还要不要脸了? ”七姑娘直嚷。 老太君一拍桌子,“你跟老身说脸?老身早没脸了,你的婚事来来回回没定下来,都成老姑娘了滞留在家里头嫁不出去,每一次出去宴席,老身都要被问一通,你想过老身的脸?” “那也不能随便嫁啊,您一向开明,怎在这事上就拧巴?” 老太君盯着她,“哪里随便?我问你,你对汤阳可还有情意啊?” 七姑娘眸子闪烁,“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说什么?婚嫁不说感情说什么?说金钱?咱袁家不缺!” “说合适不合适。” “那他有什么不合适的?” “性格不合!” “放屁!” 七姑娘见老娘亲气得要紧,气息都喘了,知道不可硬来,便坐了上去好生说:“娘,您之前也说过,不再管我的事,怎么非得在这个时候为难我呢?” “娘不是要为难你,你倒是要让娘安心啊,往后娘两腿一蹬,谁管你啊?”老太君语重心长地道。 “我自己管自己。” 老太君眸色悲哀,“你啊,是还没尝够孤独的滋味吗?如今还好,能到处去跑,身边永远不缺人奉承,到你老了,走不动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何其悲哀?汤阳不错,这些年娘一直留意他,有才干,有胆识,有本事 ,秉性比很多男子都好,你就别再执着了,娘都这年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两眼闭上,心里却还惦记着这你的事,你怎么忍心?” 这番话,早几年说七姑娘也听不进去,但是随着年纪渐长,知道死亡是常态,母亲一直希望看到她嫁人生子,像正常女子一样活着,这心愿,总要圆了,否则,遗憾是母亲的,也是她的。 她握住母亲的手,蹙眉,“别总说那些话了,我答应你便是,只是,您不觉得太仓促了吗?” 老太君本以为她还要僵持一阵子,再闹个天翻地覆,殊不知这就答应了,顿时觉得绳结白系了,道:“有些决定就是要仓促的,深思熟虑之后就办不成了,你没多少年轻的光阴可以蹉跎,抓紧办了,大家也开心,放心!” 七姑娘哭笑不得,“这赶鸭子上架似的,哪里有办婚事这么仓促的?” “已经定下来了,日子都选好了,这婚嫁大事,日子就只能选一次,多选了不吉利,就这么办吧,家里头什么都置办好了,你就出个人,把喜事办了便妥当,别的一概不必劳心。” “……”七姑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两年倒不是没想过成亲的事,只是绝没想过,如此草率。 “那我找汤阳聊聊!”七姑娘道。 第1600章 承诺 老太君摆手,“不能,成亲之前,新人不能见面,这是风俗,规矩,咱不能违反。” 七姑娘都笑了,“这婚事办得还有规矩吗?您不就是担心我见了他,谈话不成反而吵架闹黄了事么?我既然答应了您,就一定嫁,行了吧?” 老太君听了这话,这才笑了,“那行,你是做生意的人,知道信誉的要紧,既然答应就不可反悔,否则老身这绳结随时有效。” 七姑娘恨声道:“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老太太。” “也没你这样犟的闺女。”老太君眉开眼笑。 笑声传出,袁家的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梦幻起来了,七姑娘真要出嫁了啊。 七姑娘的婚事,都是袁家人的心结了。 汤阳得知七姑娘安然无恙地回京,也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松完这口气之后,竟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鼻头酸酸的,幸亏是没出事啊。 晚上,七姑娘找上楚王府来了。 汤阳把人请进来,屏退左右,只留下两人单独在屋中说话。 汤阳看着她,一身朱缨红衣裳,发髻挽起,利落俏丽,眉目里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更增添了风韵。 认识她的时候,还是鲜衣怒马的年少时候,这 人间浮沉,一眨眼,大家都老了许多。 汤阳不知道说什么,心头千头万绪,没办法组织一句完整的语言。 尤其,经历了若都城的事之后,他真不知道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只能是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七姑娘倒是直爽得多,许是也想透了,心里的一些包袱就放下了。 “其实,在若都城的时候,你喝醉了,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只不过我当时瞧你不顺眼,打了你几巴掌而已。” 汤阳错愕,“啊?” 七姑娘看着他,“确实是这样的,你是男人,应该知道男人烂醉成这样,是不可能做什么事的。” 汤阳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七姑娘霸气一笑,“我走南闯北这些年,与我做生意的几乎全是男人,我能不了解一点男人的事?” 汤阳心里发酸,“这些年,你真的很辛苦……只是,我醒来之后,身上没着衣衫,脸上又挨了巴掌,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事。” 七姑娘道:“那是你自己脱的,我就坐在房中,看你一件一件衣裳地往外扔!” 汤阳大窘,脸色顿时如煮熟的虾子,从脖子一直赤红到耳朵根后去。 那场面,得是多丢人啊 。 顿时觉得没办法聊下去了,坐得如坐针毡。 七姑娘倒是淡然,笑了笑,问他,“我什么样的性情,你心里大概有数,真要娶我?” 汤阳端正了神色,“梦寐以求。” 七姑娘眼底有些发红,“真?” 汤阳眸色灼亮,道:"有半句虚假,叫我不得好死。" 七姑娘在他的注视之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兜兜转转,始终还是和你一起了,但有言在先,这一次成亲实在是过于仓促,我也是骑虎难下,成亲之后,我们名分上是夫妻,但还是先维持朋友的身份,你若能答应我们就成亲,若不答应,这事作罢。” 汤阳几乎想都没想,便道:“我答应,什么都答应,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哪怕是一个名分也好!” 成全了他这些年的念想。 “那,你想一下住哪里吧,我不可能住在你的屋子,那里曾经住过别人。”七姑娘淡淡地道。 汤阳连忙道:“你放心,我跟皇后娘娘商量过了,横竖楚王府如今也没人住,我们可以先住在府中,之前的那屋子我自己都没住了,给了徐一。” “你没想过自己买房子吗?”七姑娘问道。 “以前孤身一人,没想过,毕竟楚王府 也需要有人打理,但如果你觉得有需要,我把银子归置归置,还是可以买一间小宅子的。” 七姑娘瞧了瞧这府邸,豪华算不上,但是特别舒服,只是到底是皇上的老宅子,不可能在这里住一辈子,便道:“先暂时住在这里,到时候买一块地,自己建造一所便是。” 买地,建造房子,在这京城里非有钱人说不出来。 汤阳顿时觉得自己混得不怎么样。 他局促地道:“你放心,这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七姑娘摇头,“地我来买,房子我来建,以后你对我不好了,我可以把你扫地出门。” 说完,她也觉得没什么好说了,便起身离开。 汤阳看着她的背影,还不是很能相信她真愿意嫁给他了。 这一次去若都城,竟改变了他的人生,去之前,是怎么都不敢想的啊。 但是,至于他是否真的喝醉了,什么都没做过,他不敢肯定,当然希望是没有的,那样,他至少在七姑娘面前,还是正人君子一个。 若真行差踏错了,七姑娘心里也会鄙视他吧? 府中的人,还不知道他要成亲的事,所以七姑娘走后,他回了后院找到其嬷嬷,认真地道:“干娘,我要成亲了。” 其嬷嬷抬起头,欢喜地笑了笑,“嗯,你想通了就好,确实是要娶亲的,回头找人帮你好好物色一个,娶妻求淑妇,别太注重门第。” 汤阳摇头,“不,后天就要成亲了,新娘子也有了,就是袁家的七姑娘。” 其嬷嬷忙地放下手中的活儿,“真的?七姑娘当真愿意嫁给你?” “千真万确,日子都择好了。”汤阳微笑,干娘这欢喜劲啊,就跟火哥儿要成亲似的。 其嬷嬷高兴地道:“那就真是太好了,怎么你才告诉我呢?后天就是日子了,咱办得及吗?” 汤阳道:“前几天才定下的,没告诉您,是因为我还不知道新娘子到底愿意不愿意,今天她来了,她愿意了,所以我才敢告诉你,总不能让你空欢喜一场嘛。” 其嬷嬷欣慰地道:“七姑娘很好,真是太高兴了,那咱就抓紧筹办,别耽误了好日子啊,新房还没布置呢,你打算娶回哪里?” “这个,我得入宫问问皇上,看能不能先娶回楚王府里,我寻一个冷清一点的院落,先暂时住下来,等我物色好地了,我会另外建造一间。” “行,那你快去问问,问好了,咱就先布置新房。”其嬷嬷马上催促他去办。 第1601章 晖宗爷想回来一次 宇文皓干脆下了一道赐婚的旨意,为汤阳的婚事锦上添花。 汤阳成亲,真是整个京城都为之瞩目。 谁不知道汤阳是从龙之臣,当日在王府的时候就一直扶持皇上,到今日,他们君臣的感情不亚于兄弟。 加上皇上赐婚,那是无上荣耀,自然是要备下厚礼到贺的。 婚事在楚王府办,楚王府如今人不多,这一次办喜事,八方支援啊,诸位王府都派人过来,容月更是出钱出力,婚事的开支,生生承担了三成。 喜嬷嬷也回来帮忙,统筹所有的事情,不得不说,喜嬷嬷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办事能力还是杠杠的,指挥几个王府的人,调度得贴贴服服。 婚宴当天,帝后也来了。 新娘子接回来,拜天地的时候,宇文皓和元卿凌就坐在高堂上,拜了君主,再拜其嬷嬷。 宇文皓握住元卿凌的手,十分欣慰地道:“汤大人终于长大了,成家了,我真高兴。” 元卿凌笑着道:“那你可以放心了?以后不用再叨叨了。” “还是得叨叨啊,叨叨他生孩子啊。”宇文皓觉得自己有劳不完的心。 元卿凌失笑,“生孩子这个事,随缘吧。” “我还是有些技巧可以传授给tom的。”宇文皓自得地道。 “你不如再说大声一点?唯恐别人听不到是吗 ?”元卿凌嗔了他一眼。 确实,大家都看过来了,羡慕啊,皇上真是福禄双全。 好多人三妻四妾,都没他这么多儿女。 晚宴的时候,宇文皓喝多了,元卿凌让他恣意一次,没拦着,毕竟他这种老父亲的欣慰,需要用酒来圆满一下。 今晚,不回宫,宿在楚王府。 楚王府这些年没有多大的改变,院落,花园,亭台,啸月阁。 啸月阁里的所有摆设,家具,也没有改变。 当年入宫的时候,这里头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其嬷嬷也打理得很好,说等皇上和皇后有时间的时候回来住几天。 这些年有回来过,但是,很少会过夜。 其嬷嬷亲自准备了醒酒汤,让他缓解醉酒的不适。 或许是情绪亢奋,宇文皓并不觉得这一次醉酒有多难受,反而,精神奕奕的。 汤阳和七姑娘的新房在弦月居,距离啸月阁比较远。 宇文皓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在卸掉妆容的元卿凌,问道:“你说,汤大人是不是在圆房呢?” 元卿凌失笑,“你说呢?新婚之夜,能做什么?” 宇文皓灼然看她,张开双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羡慕人家新婚的。” “还羡慕?”元卿凌走过去,俯下投进他的怀中,“咱的婚事,不都办过几次了吗?你还想怎 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就说说嘛,今晚真是特别矫情,但主要还是心里太感动了,我虽然一直催汤大人成亲,可真没想过,他有一天娶到七姑娘。” “不算矫情!”元卿凌抱着他,耳朵听着他的心跳,“毕竟汤阳是和咱一路走来的人,他能娶到心爱的女子,我们肯定会高兴。” 宇文皓头有些眩晕,喝醉酒之后,总有一种眼前一切都是虚幻的感觉。 瞧着熟悉的帐顶,熟悉的人,熟悉的一桌一椅,这里头的任何摆设,在醉意的发酵之下,总觉得这些年经历的一切都是梦。 他仿佛还是楚王宇文皓,刚和老元心意相通。 那时候,外头局势不稳,太子之位的争夺战刚刚拉响,兄弟反目,步步为营,如今回望,又觉得庆幸,这一路并未失去什么,反而得到的越来越多。 他望着元卿凌,轻声道:“老元,这些年,仿佛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但是我心里回想起来,觉得很庆幸,可其实所有的幸运和幸福,都源自于你的一场错误研究,我在想,如果你没有来,那么,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呢?” 元卿凌道:“有人说,这个世界是有很多时空的,有无数个我们,在别的时空里活着,或许有一个时空里,你没有我,却有其他人陪在 身边。” 宇文皓摇头,“那个时空的我,真惨。” “未必,毕竟那个你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日子有多幸福,每一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一样,像摘星楼的人,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幸福就是顿顿有肉,像一些努力活着的打工人,希望涨工资,家庭和顺,身体健康,又或者有些人什么都有了,却还想着往更高的方向攀爬,那些未知的,我们不去想,想多了伤脑子。” “世界真的很神奇,以后会不会有一个人,把我们心中的谜团一一解开呢?”宇文皓想得可远可宏观了,如果没有老元,他连这些问题都不会去想。 在老元的世界里,那些科学家真的了不起,能把人类这么多未知的事情一一弄明白,连月亮都上去了。 而他的老元,也曾是一个致力于研究医药医治疾病的科研者,她也好了不起啊。 夫妻两人,沉沉睡去,或许是说过那样的话题,梦里总是出现一些时空,一些他们的影像。 但在别的时空里,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情,最终在一起了。 或许,不同时空的人,会经历不同的事情,但是,如果爱一个人足够多,足够深,那么,那个人总能来到自己的身边。 汤阳成亲之后,元卿凌又再一次把秋嬷嬷的数据送回现代,在现 代逗留了一个星期,晖宗爷一直给她打电话,软磨硬泡,让元卿凌带他回去一趟。 元卿凌不敢做主,这事要跟安丰亲王来决定。 这也不是头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所以,回去之后,她就找安丰亲王说这事。 安丰亲王听了之后有些诧异,“他没跟我提过啊。” “他没提?他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元卿凌哭笑不得,这是逮着软柿子捏吗? “我还以为他乐不思蜀了。”安丰亲王这么说着,却也没答应说要让他回来一趟。 元卿凌想着自己往后总是要回去,这一次不能达成他的愿望,下一次还是会磨的,所以就多问了一句,“那您认为,要带他回来一次吗?” “我下次回去带他吧。”安丰亲王说。 那不省心的老头,谁都带不得,如果真让他回来一次,也要他亲自去带。 等元卿凌走了之后,王妃落蛮问道:“他以前没跟你说过要回来吗?我怎么记得说了好几次啊?” “忘记了。”安丰亲王顿了顿,“主要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得招摇一番?在这里他是死了的,忽然炸尸,不得把人吓死?” “那就盯着他。”王妃觉得一辈子回不了故土,也很凄惨,虽然在现代他也活得风生水起,可故土是一个人的执念啊。 第1602章 袁家之大义 元卿凌回宫跟老五说起这事,老五道:“其实回来走一趟也没事吧?哪怕只是在京城里走一圈。” “送孩子们过去的时候,晖宗爷就有些伤感了,说这辈子或许回不来,我那会儿给他送了一块石头,他捧着,还哭了呢。” “真可怜啊!”老五心疼太祖父,不过,想了想又道:“我觉得伯祖父不让他回来也是有原因的吧?毕竟我们也不了解晖宗爷,冲咱这几次回去拜见他,他那欢脱跳跃的性子,仿佛让人感觉随时要闹出点事端来的样子。” “确实是。”元卿凌深以为然,尤其打电话的时候魔音穿耳地磨,也够吓人的。 “家里还好吗?爹妈身体怎么样?大舅子有女朋友没?包包学习怎么样?”老五问道。 “家里挺好的,爹妈身体还行,就是爸爸高血压了,要长期吃降压药,哥哥没女朋友,和方妩也是没破那层窗户纸,包包不用担心,明年就能回来。” “太好了!”宇文皓开心得很,包儿的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他回来之后就可以帮着处理国中的事。 虽说未必一定能帮他分担多少,可那就是希望,有希望就太美好了。 “秋婆婆的病控制了吗?”宇文皓又问了一句。 “暂时情况还挺好的,人也精神了许多,只要没出现耐药性,那基本问题不大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点头,“希望他们一直身体健康。” 寻常人都很容易被摘星楼的人感动,更不要说他这个北唐皇帝了。 “瓜儿来信了吗?”元卿凌问道。 “来过,给你看看!”宇文皓从袖袋里头取出信,皱巴巴的,是飞鸽传书的一张字条,字不多,就三几句。 元卿凌失笑,“你怎么还藏在袖袋里了?” “方便随时看!”宇文皓笑着道。 元卿凌打开看,瓜儿说重建一切顺利,七姑娘的银子也到位了,她身体很好,一切平安,最后问大家安。 瓜儿做事,总是能面面俱全,这孩子,难为她了。 “她九岁了!”宇文皓忽然就有些忧伤地说。 “是啊,九岁了。”元卿凌觉得这几年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以前盼着孩子们快快长大,现在盼着他们长慢点吧。 “对了,”宇文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转头去跟元卿凌说:“那天我跟汤大人聊了一下,他说跟七姑娘虽然成亲了,但是两人没睡在一起,只是挂名夫妻。” 元卿凌一怔,“这样吗?为什么啊?” “说是七姑娘还有心结,要 等两人慢慢熟悉。”宇文皓道。 “那也没办法,这是他们的事,且既然都是夫妻了,相处下来,一定能找回以前的感觉,你就别担心。” “我不担心,我们以前简直就是仇人似的,不还是在一起了吗?”宇文皓笑着抱了她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这事汤大人跟你说了,你别告诉其他人才好啊!”元卿凌道。 “没告诉其他人,就是那天老七进宫,跟他提了一下。” 元卿凌愕然,“老七?那老七肯定跟袁咏意说,袁咏意又必定会告诉阿四,阿四少不了是要告诉徐一,徐一知道,那就是满北唐的人都知道了。” 宇文皓顿时有些尴尬,“这,我倒是没想到这点。” 老元说得有道理啊,估计这会儿,皇家里那些亲王们都在背后议论着汤阳的事了,好不容易娶个媳妇,晚上还不能一起好好睡觉,真可怜。 顿时觉得很对不起汤大人。 果不其然,背地里大家都在议论着汤阳这件事。 女人们议论,男人们就要出手相助了。 当然,不可能干涉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只能是请汤阳去喝酒,让他借醉消愁。 就这样,汤阳喝了几天,终于知道自己的那点小秘密被大家知晓了 ,不禁无奈地道:“怪我,我没想起皇上那大嘴巴有时候是守不住秘密的。” 齐王拍着他的肩膀道:“别太放在心上,这种事情勉强不得,你多给点耐心等着就是,女人嘛,有时候也需要哄。” 汤阳哭笑不得,"我跟皇上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刚成亲没几天那会儿。" “嗯,知道的,所以想起来你们成亲才不久嘛,不着急。” 大家都用理解的眼光看他,汤阳也懒得解释。 他们虽然已经成亲,可跟自己家媳妇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怎会知道男女的感情其实有时候也可以一日千里? 汤大人回去跟七姑娘说了这事,七姑娘也是哭笑不得,恨声道:“这些人,整日里只盯着人家夫妻之间的那点事,吃撑了。” “不管他们,我们知道咱过得好就行。”汤阳抱着七姑娘,神色颇有自得之色,没错,开始的时候夫人确实说要分开睡,但是跟皇上说了这事之后,就马上突破这种僵持的关系了。 “就让他们继续可怜你,有免费的酒喝呢。”七姑娘秉承了生意人一向的小气抠门,免费的酒,不喝白不喝。 “对,夫人说得对!”汤阳眉开眼笑。 七姑娘嗔了他一眼。 婚后生活, 汤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忙,当然,七姑娘更忙,偌大的商号,一半都压在她的肩膀上,但好在,袁咏意现在也能帮下忙,袁家里女眷居多,武将一大堆,但通晓做生意的,反而是两位夫人,所以,两位夫人也很忙。 后来,老太君说,生意做得差不多就行,不用太有钱,可以适当变卖一些,让大家都过点好日子吧。 然后就是袁家卖多少,四爷都可以接手,当然,袁家也可以出去对比价格。 如今袁家的主力反而放在了若都城里,开发独山。 那里风景好不说,还是边城,袁老太君有意把家族重心转移过去,趁着袁家还有些能打的女将,去为国家守住边城,京城里的那些生意,就留给七姑娘和袁咏意阿四,让她们折腾吧。 宇文皓肯定是举双脚赞成,他闺女在那边,越多的人过去越好,他可放心。 他在朝堂上跟百官说,这太平盛世来得不易啊,能在太平盛世的时候,懂得居安思危,袁家,是北唐的福将啊。 这一番话,百官感动,袁家为了北唐,男丁去了大半,女将们依旧不忘使命,继续守护着北唐,袁家不愧是开国元勋家族,几辈的人为了北唐,前赴后继,让人钦佩啊。 第1603章 有客人来 袁家早些年,曾举家迁到江北府。 北边的风沙虽然大,但是对袁家的人来说一点都不陌生,且不难以忍受,反而,有一种近似故土的情怀。 四爷协助袁家把生意减持一部分,留下一些比较好守的铺子。 汤阳问过七姑娘,问她是否舍得丢下这些生意。 七姑娘道:“没有说舍得不舍得的,我证明过自己的能力,拼的时候,收获丰厚,已经足够,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忙碌着,赚那么多的钱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以后能好好生活?现在分家,到我手上的钱,我这辈子都花不完了,还有店铺继续赚着银子,哪里会舍不得?” 汤阳舒了一口气,“我就怕你舍不得,毕竟都杀习惯了,可其实我心里舍不得你这么辛苦,如今你愿意,那是最好的。” 七姑娘笑笑,听他说舍不得她辛苦,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闲下来好,一年去若都城住上两三个月,日子惬意得很。” 汤阳蹙眉,一年去两三个月,算上路途走走停停,那起码得小半年,也就是说,起码有小半年的日子,没她在身边。 他自然不可能走开几个月,皇上那边,少看他一天都不行。 但是也好,她高兴就好,老夫老妻了,也不必总是腻歪在一起,虽然他很想。 北唐富裕起来了。 这一次袁 家把生意卖出去一部分,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 店铺几乎是抢的,因为买卖做得好啊,位置好的店铺,那是可遇不可求。 本来袁家是想全部卖给四爷,但是,后来四爷却不要了。 这是安丰亲王发了话,说四爷已经有太多的店铺,各行各业都有,尤其京中份额占据太大,不能再增添太多,否则有垄断之势,这样的市场,不具备良性竞争的可能。 四爷原先没想到这一点,被安丰亲王点醒,所以,就不接手袁家的生意了,免得多生事端,为皇上添麻烦。 否则有人参他,皇上还要为他对抗朝臣。 从老五当太子至今,前后十五年时间里,北唐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初,安丰亲王忽……劝说明元帝退位,就说过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人,如今一语成谶,宇文皓很适合治理眼下的北唐。 因为,边城无战事之后,就要抢先发展,老五有这份魄力。 北唐和大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大周大将军靖廷夫妇带着儿子再一次来北唐了。 靖廷大将军夫妇如今去守护乾坤剑,很少理会朝中的事,反而少了一些功利计较,能纯粹地来见老朋友。 当然了,靖廷大将军这一次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在北唐帮自己的儿子找媳妇。 来之前,帖子先到, 阐述了这个意思。 老五拿着帖子瑟瑟发抖。 第一次生出一种想法,就是借病不见这个老朋友。 但是,他真的特别想念靖廷,他们好几年没见过了,有时候做梦都能梦到自己和靖廷一起把酒言欢。 “怎么办呢?老元,他该不是想把咱瓜子给娶回去吧?”宇文皓回宫之后,就一直踱步,焦虑得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元卿凌笑着道:“你瞎担心什么?这亲事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孩子们长大之后都没怎么见过面,没感情,怎么成亲啊?” “但是我们有承诺在先。” “承诺的是包子他们,如果我那会儿怀着女孩,那才结亲,若是男孩,结义,不记得了?” 可见这指腹为婚多荒谬啊,都不知道肚子里头怀的是葫芦还是瓜,就由头脑发热的父母定了下来。 “大头还这么小,怎么就说亲了呢?咱包儿还是个孩子。”宇文皓郁闷地道。 去了现代,见识过人家的晚婚晚育之后,老五现在的心态也有所改变了,十几岁成亲,简直就是压制发育啊。 “说亲不是要马上成亲,只是先说定,等过几年再娶。” “你好似一点都不担心。”宇文皓看了她一眼,她还这么老神在在的,莫非不知道他们是过来讨债的吗? “我不担心,我如果不想让女儿嫁过 去,我直接拒绝,没你这么多心理包袱,还得惦记兄弟情分,怕拒绝伤感情,这事若将就才会伤感情呢。”元卿凌道。 宇文皓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就是心里头不大舒服。” 在后宫的老五,永远和朝堂上的两个样,一点都不果断,甚至还有些婆妈唠叨。 但是到了前朝,则是杀伐果断,雷厉风行。 元卿凌跟妯娌们聊天的时候,王妃们也会这样说他,说私下的老五,如今比以前更能叨叨了。 但是亲王们不同意见,说他比以前更果断了许多。 四爷便总是叹息,那杀伐果断的皇帝啊,最终还是一身儿女债。 八月十四,靖廷一家抵达北唐京城,入住楚王府。 住下之后,就马上由汤阳带着进宫和宇文皓面基。 到底还是对好友的期待超过了一切,宇文皓整装出迎,兄弟两人一握手,流逝的时光本应有的生疏,在第一个眼神接触之后,就全然没有了。 “你比以前更风姿卓然了。” “你比以前更沉稳成熟了。” “真好,多少年没见你了,可想着了。” “是啊,早两年便要来了,有事情耽误了,如今得空休假,我就马上来了。” “一路辛苦吧?快进去坐。” “不辛苦,走走停停的,耽误了不少时候,不然早就到了。” “沿途 看看风景也好嘛。” “是啊,这一次过来北唐,发现北唐真的是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宇文兄,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以你为荣啊。” 两人互相吹捧着,撂下了大头和瑾宁郡主,元卿凌马上上前去招呼,笑着道:“咱都得接受他们见了面,眼里就再容不下我们了。” “习惯了!”瑾宁郡主笑着说。 大头舒了一口气,道:“爹爹这样才好呢,不然总是板着脸,太凶了。” “敢编派他?回头仔细收拾你!”瑾宁郡主笑着说,然后叫大头给元卿凌行礼。 大头跪在地上,恭敬地朝元卿凌磕头拜见,元卿凌亲手扶起。 元卿凌打量着孩子,这孩子和包儿他们差不多高,以前微胖,圆头虎脑的,如今瘦了些,五官分明,是个极为俊帅的孩子,而且这孩子眼神清明中正,像极了他爹靖廷。 不禁笑逐颜开,“都这么大了,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啊。” “他们长大,咱们就老了!”瑾宁郡主这么说的时候,瞧了瞧元卿凌,道:“你倒是没老,反而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更年轻了些。” 元卿凌笑着敷衍过去,邀请他们进殿,本以为进去之后他们两个男人会在殿里头说话,殊不知刚进去就见他们拿着马鞭出来了,宇文皓头也不回地说:“我们骑马去,不用等吃饭。” 第1604章 未来的儿媳妇 畜牧场里新培了一批战马,比以前的更好,宇文皓巴不得就跟靖廷去看看。 就一种献宝的孩儿心态。 瑾宁郡主笑着道:“难得皇上还有少年般的初心,难得难得。” 元卿凌稍稍翻译了一下这句话,“你家男人怎么跟屁孩儿似的?” 不禁讪笑起来,“男人吗,有时候特别幼稚。” 瑾宁郡主深以为然,“确实如此,但平时幼稚,有需要他们的时候,总会发现他们有惊人的魄力,挑得起家,也挑得起国,你说是不是?” 元卿凌笑着道:“确实是这么回事。” 男人们去策马,元卿凌和瑾宁便在殿中聊天,留下大头很无聊,元卿凌便叫亲王妃带孩子进宫,一群女人叨叨,也好让孩子们玩耍玩耍。 大周来的贵宾,自然是要好好招呼的,亲王妃们带着孩子就入宫。 其实和大头差不多年纪的也没几个,容月家两个,袁咏意家一个,但是也都比大头年少,好在,在没有玩伴的情况下,年少一些也可以将就。 大头是独生子,比较霸道一些,偏生容月家的女儿圆姐儿也是如此,这都是跟容月学的,骨子里有那股子强悍的蛮劲。 加上跟着娘亲学武,正是逞强的年纪,跟大头争执了几句之后,竟然动手打人了。 大头没还手,站着让她揍了几拳,揍得脸都青肿了,愣是咬着牙关忍了下来。 圆姐儿平日里在冷狼门和人比武,别人都是还手的,哪里见过这傻乎乎站在原地不动,任人揍的傻子? 看到大头脸颊上肿了起来,她当下就怔怔了,“你……为什么不还手?” 大头生气地道:“我还能打女人?” “你真是傻子,不还手你也可以躲啊!”圆姐儿道。 “我躲的话你的拳头就要打在树上,树皮粗糙!” 大头说完,便走开了,不跟这种动不动就打人的玩。 圆姐儿诧异地看着他方才身后的树,果然是树皮粗糙得很,用了大力打过去,自己的手肯定是得伤了。 容月养孩子,没有偏宠,极为严厉,就是霸道这点随了她,刻在骨子里没办法更改。 但圆姐儿是知道好歹的,她虽然没泽兰懂事,是非黑白却早形成了,知道大头是让着她,所以嘴里说着他傻子,心里确觉得这大哥哥十分可敬。 宇文皓和靖廷去了策马,试过了马场上最烈的战马之后,两人都觉得十分过瘾,叫人送了两壶酒,就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喝了起来。 说起了大家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感慨时光飞逝,靖廷更是赞赏宇文皓的孩子们 ,都长大了,知道去为父亲分担。 宇文皓顺势道:“说起孩子们长大的事,你在帖子里说,想为大头物色媳妇了,这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呢?” 靖廷微微一笑,“随缘,有合适的就定下来,倒是不必着急成亲,好姑娘难求啊。” 宇文皓讪笑一声,“是,是这么说的。” 可不是难求么?在他心里,就一个最好的姑娘。 “那你……有什么标准吗?”宇文皓试探问道。 “没标准,他喜欢就好。”靖廷看他眸色愕然,便笑着道:“大头如今在军中,往后见女子的时候少,且他娘亲也不是个擅长跟内院夫人打交道的,我想着,带他来北唐见识见识,顺带也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自然,不一定是要在北唐找,反正一句,随缘。” 宇文皓见他没提起瓜儿,心里稍安,看来他和靖廷是达成共识的,结亲的事都不提了。 靖廷大将军夫妇在京中逗留了半个月,好基友两人得空就去策马,军中,踏山,视察民情。 大头和孩子们玩得很开心了,开始两天还总是叨叨要见包子他们,但是现在,完全不记得包子了。 他和圆姐儿也冰释前嫌,两人反而是最亲近,玩什么游戏都一起。 半月之后,靖廷告辞之前,跟宇文皓说 大头的媳妇或许找到了,但是大头要好好地等他媳妇长大。 宇文皓蒙圈,“谁啊?” “暂时不能说啊,这还没定的事,说了若不成,往后伤感情。”靖廷大将军笑着道。 “咱俩还有不能说的?”宇文皓觉得现在已经伤感情了。 靖廷促狭地道:“怕说出来之后,你得着急。” 宇文皓心脏乱跳了一下,“我现在就已经很着急了。” 靖廷哈哈大笑,铁手拍着他的肩膀,“放心,不是瓜儿,瓜儿是我的闺女,不可能是儿媳妇。” 第一次,有别的男人说瓜儿是他的女儿,宇文皓没有产生抵触的情绪,反而觉得很开心。 几乎笑咧了嘴巴,“对,你说得对,瓜儿也是你的女儿,咱们的好女儿。” 瑾宁郡主听了这话,都扑哧笑了,对元卿凌说:“看来,咱们才是那个多余的。” “绝对同意!”元卿凌认真地道。 “以后不能多见,一年一次就好!”瑾宁郡主伸手抱了元卿凌一下,“哎,时间过得太快了,还想多跟你们聊聊天,说说话,转眼就到分别的时候了,真盼着一年能见上一次啊。” “往后换我们去找你们,想去看看你们守护的乾坤剑是什么模样的。”元卿凌也回抱她,两人的感情虽说不强烈,但 是,总有一种相识许久的熟悉感,舍不得啊。 “好,欢迎你们来!”瑾宁郡主放开她,眼圈已经微红,“一定要来!” 元卿凌眉目不舍,“等空闲下来,我带着容月,圆姐儿去找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送好友出城之后,一路銮驾回去,宇文皓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靖廷说看中未来的儿媳妇了,你知道是谁吗?” “大头在这里的时候,和谁玩得多?”元卿凌反问。 宇文皓摇头,“我不知道,孩子们玩耍的时候,我都没在旁边啊,一直陪着靖廷呢。” 元卿凌也不忍心让他一直困惑,便笑着道:“我猜测是圆姐儿,大头和圆姐儿玩得很近,但是第一天的时候,圆姐儿把大头揍了一顿。” “啊?圆姐儿这么凶啊。”宇文皓惊愕得很,一直以为女孩们都十分文静呢。 “像容月!”元卿凌笑道。 宇文皓想了想,“还真是,不过嘛,圆姐儿也很好,最重要是大头也不错,这小子未来也是大周的栋梁之才,就看老六他们是否愿意把女儿远嫁了。” “不着急啊,还小,孩子们长大之后会遇到什么人,都是未知之数,一切随缘!” “是啊,随缘!”宇文皓对随缘两字,现在是有了深刻的体会。 第1605章 小皇帝也要成亲了 寒暑往来,泽兰十一岁那年,包子回来了。 小少年纪便离家,如今回来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按虚岁算,点心三人已经十七岁了。 他先请旨在军中历练一下,如今边关无战事,但是国力还是要靠军事稳固作为底气,所以,军中的经验就十分重要了。 要坐稳一个江山首先要得军心拥护。 宇文皓很赞成他的做法,让他进军中当一个小兵,培养对国家的归属感。 若都城那边,重建已经基本完成,百姓归心,就等着放手发展了,四爷和红叶来的时候,留下了冷鸣予在这里,让胡名带她,他便非要缠着姐姐,说是要留在姐姐身边保护姐姐。 是个轴小孩,但是由得他吧,在这边城,也是磨炼心志的好地方,且有胡名看着,加上住在府邸里头,出不了什么问题。 金国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镇国王暴毙,皇帝正式临朝,迁都在原先建造的与若都城交界的地方,改名为梁州,金国定都梁州。 消息传到若都城里,泽兰开心得很,对周姑娘说:“我觉得,可以大肆开采了,我打算去一趟金国,你陪我一道去,如何?” 这一年里,泽兰长大高了很多,比周姑娘还要略高一点点,周姑娘有时候看着她,都觉得这孩子是不是 竹子投胎的?怎么仿佛几天之间,就长一截? 面容褪去了稚气,变得沉稳成熟了许多,若都城的风沙大,太阳也大,皮肤从原先的白皙变成了健康的麦子色,五官出落得更漂亮了,明眸皓齿,举止大方沉稳。 “嗯?”泽兰见她不说话,只怔怔发呆,便又问了一声。 周姑娘收回心神,“哦,好,好,咱去吧。” “要不要先下帖子?”孔燕在旁边问道。 泽兰想了一下,“不,我们微服去吧,先到金国都城走一圈,看看皇帝是否已经收复朝权,若是国情过于复杂,还能再等两年。” “行,那就去吧,听说小皇帝准备要成亲了,咱若是去的,还得带礼物去。”周姑娘说。 泽兰有些恍惚,那少年都要成亲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不过,夺权皇帝要掌控朝政,娶朝中大臣的女儿稳固地位,也是惯常的做法,没什么值得诧异的。 便问道:“娶的是朝中那位大臣的女儿?” 周姑娘笑了起来,“倒不是,听说娶的是咱若都城的女子,对了,就是前几年他派人来寻的女子,说那女子曾救他一命,他娶了那女子的姐姐。” “啊?”泽兰瞠目结舌。 周姑娘忽然悟了过来,“公主,你也叫泽兰,莫非?” 泽兰笑笑 ,“巧合吧?” “巧合?你叫泽兰,也去过金国,皇上排行第五……”周姑娘咂舌,那岂不是金国小皇帝一直找的就是公主? “可现在叫人冒名顶替了,多不值啊,否则咱们也可以用救命之恩,来说服金国皇帝,和我们共同开采。” 泽兰倒是无所谓,救他只是举手之劳,且两国合作,讲究的是一个利字,不是昔日旧恩。 所以,她对周姑娘道:“咱们这一次去是为了谋求合作,一切以两地的利益为重,至于其他的事,没必要提,如果金国朝中局势稳定的话,咱们再上折子,去喝他们这顿喜酒,若不打算发展,咱就不去了。” “金国小皇帝大婚,估计会邀请咱北唐的官员去,毕竟,金国的皇后是我们北唐的女子,也算是联姻了,对不对?”周姑娘说。 “有可能。”泽兰也没太在意,倒是觉得爹爹会放心了,他一直把金国小皇帝当做自己的假想敌,如今金国皇帝大婚,他可以放下心头大石了。 周姑娘笑着道:“没想到金国皇帝这么重情义,以皇帝之尊,迎娶北唐的民女,只为一个救命之恩。” 泽兰倒是不认为仅仅是报答救命之恩,那小皇帝年少孤苦,与那什么兰的姐姐相对两三年,生出感情来也是有可 能的。 毕竟,如果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便要迎娶恩人之姐,就有些不理智了。 有点狗血。 而且,他怎么就没调查一下,那什么兰到底是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就把人接回去呢? 不过差人办事,总有些为了完成差事敷衍塞责的,若再编造一个谎话欺骗他,他又对什么兰有滤镜,信了也不奇怪。 毕竟,年少的感情是最纯粹的。 “放心,咱只求发展!”周姑娘也是很上道的,感情的事不适合公主,公主还年幼,最好十八岁才谈婚论嫁。 或者像她这样。 筹备出发的时候,冷鸣予见姐姐收拾包裹,便问道:“姐姐,你要出远门吗?” “嗯,我要去金国梁州一趟。”泽兰点头,继续收拾东西。 冷鸣予眼底一亮,“去梁州啊?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我听说梁州有很多人懂得变戏法。” “你想去啊?可以啊,但是你得听话!”泽兰笑着道。 “我听话,我一定听话!”冷鸣予忙保证。 “行,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了。” 冷鸣予开心地飞奔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周姑娘见状,蹙眉,“带他去?他年纪这么小,怕不怕添乱啊?” “不怕,孩子要多出门见识,不能只一味留在府中当温室花朵,那样就辜负了冷 大人和红叶叔叔把他留在若都城的初衷。”泽兰说。 “公主!”周姑娘看着她,道:“我觉得你比我还像个大人。” 泽兰顽皮一笑,“我可没你这么老!” “伤心了!”周姑娘转头去,哼哼道。 泽兰知道她不会,笑着继续收拾东西,冷鸣予很聪明,且武功学得又好,能带他出去见识的,她都不能吝啬这些机会。 尤其是两国的往来。 金国小皇帝大婚,帖子飞到了北唐京城,交到了老五的手中。 在看到帖子的那一刻,老五破口大骂,“这没良心的小子,竟然都要成亲了,多大年纪啊?这不才十六吗?国权刚稳定就敢成亲,还记得当时跟咱瓜儿许下的诺言吗?” 元卿凌失笑,“人家皇帝大婚也归你管了啊?难不成真看中他了?要纳回个赘婿?” “快住嘴,别这么说,这事可不能放在嘴边。”老五吓得要紧,几乎都要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巴了。 “那你还骂骂咧咧的。”元卿凌笑得肚子疼,真是个矛盾的父亲。 “我不想他当我女婿,但不妨碍我能继续骂他。”宇文皓沉吟了一下,“总得派个人去的,这样吧,穆如,你去信给江北府,让老三老四去吧。” “是!”穆如公公屁颠屁颠地去准备文房四宝。 第1606章 老五发烧 宇文皓又问元卿凌,“对了,你不是跟孩子们有个什么群吗?瓜儿可有说知道这事了?” “我们不交流这些。”元卿凌笑着道。 “那聊什么啊?能不能把我加进去?”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摇头,“只怕不行,这个群呢,只是一个代称,不是像你在现代看到的那些通信软件的群,是我们的意识交流,你加不进来。” “哦!”宇文皓淡淡地应了一声。 元卿凌知道他有些不开心了,伸手抱着他,“傻瓜,我和孩子们交流的点滴现在都没隐瞒你了,什么事都告诉你,你别不开心。” “没不开心啊,我只是担心瓜儿不知道会不会有些难受。”宇文皓笑着说。 “不会,瓜儿还没大到会去喜欢一个男孩的年纪。” 宇文皓也觉得是,但老父亲的心态就是,把一切小问题都放大了想。 天高海阔,可以任由他们飞翔,却总怕在外头的孩子不开心。 老五最近忙得有些疲乏,因为科考在即。 考场从来都是舞弊的地方,开科取士是朝廷的目的,但是,有一部分官员就认为是发财的时机到了。 所以,如今都在争夺这个主考官的位置。 往年的主考官,都是冷首辅,但是尽管这样,还是查出了其 他考官有舞弊的情况,每隔三年,宇文皓就要为此震怒一番。 今年冷首辅说了,要另外选考官,他不再担任主考官一职。 冷首辅最近忙着推进新税变更的事,所以就无暇兼任主考,宇文皓自然要在这上头把关。 北唐富裕了,但是富裕也有富裕的问题。 很多商人有银子,就想着往更高一个阶层进发,当官就是最好的选择。 北唐没有捐官的制度,所以要进仕途,要么是有大才被人举荐,要么是通过科考,一步步走上去。 也因为这样,收买考官的事,就屡见不鲜了。 宇文皓忙于这事,渐渐就把金国小皇帝成亲的事丢在脑后了。 为了减压,他晚上的时候会到御花园的湖里游泳,带着徐一,两人还一起比赛,徐一永远是胜利的那个。 他一辈子都不知道相让自己的主子爷。 元卿凌这些日子也是忙于研究的事,来回奔波于北唐和现代之间。 她现在负责的项目是激发细胞再生的项目,这归置在免疫疗法中,激发自身细胞再生与药物结合抵抗病毒和清除病灶。 这主要是针对永久性细胞。 永久性细胞本来不具备再生能力,如果能修复再生,则能攻克很多疾病。这和她之前研究的大脑 开发不一样,那是开发大脑自身控制身体,而这个是通过药物治疗恶疾,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药效过后,永久性细胞修复的功能就消失,就会和寻常人一样,但是配合药物使用可以达到消除病灶的效果,单独使用也可以用于美容。 这药本来不是元卿凌负责的,是她实验室里另外一组的专家负责的,这专家出了点意外,现在下落不明,所以杨如海让她接手,带队继续做。 正好这药在研究期间,回去的时候就放了一些在药箱里,回来给小白鼠注射,她在宫里弄了一个实验室,但是只能做基本用途,例如观察小白鼠做做数据之类的,别的还是要回去现代。 夫妻俩,各有各的忙,有时候两三天都没能同坐吃饭。 典型的劳碌夫妻。 商议几个晚上,定下科考题目,钦点了主考官之后,便是祭天大典,求上苍庇佑这一次开科能选到国家可用的人才。 这祭天大典行到一半,就被忽如其来的大暴雨打断,宇文皓和诸位大臣在祭台上被淋了个落汤鸡,但也必须坚持下去,等祭天大典结束之后,宇文皓直打喷嚏了。 回到宫中,绿芽给他熬了姜汤,连续喝了两碗,见老元还没回来,他又去御书房批 内阁呈上来的奏章,内阁呈上来的一般都是比较要紧的,一般的事,冷静言都会先过一遍然后自己处理了。 忙到子时,便觉得整个人都不是很对劲,有点头晕,穆如公公已经蹲坐在门槛上打盹,他伸手压了压太阳穴,觉得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登基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怎么病过,但这一次熬了几个晚上的夜,又淋了雨水,加上正好是季节交替,一时寒邪入侵,有点受不住。 但是,还剩一点,便忙完了再说。 有些口渴,也懒得叫穆如了,喝了一口凉透了的茶,继续忙活,这刚看了一下奏章,就觉得头晕要紧,站起来踉跄了一步,惊醒了穆如公公,吓得他急忙跑过来,“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有点风寒,朕回去歇一下就没事。”宇文皓说。 “徐大人!”穆如公公急忙就喊,徐一跑了进来,见皇上脸色发红,愕道:“该不是发热了吧?公公快探探。” 穆如公公嘴里说着恕罪,然后便把手背放在宇文皓的额头上,惊道:“果真是发热了,快回宫找娘娘!” 元卿凌今晚很晚才回去,因为试验初期,对小白鼠的观察一定要细致,她没有研究生在身边帮忙,只能自己盯着,小 白鼠注射之后,活跃了一些,但是不是很明显。 她打算上大一点剂量在几只还没注射的小白鼠身上。 绿芽在外头敲门,“娘娘,娘娘,皇上病了。” 元卿凌把东西放回药箱里,缩小藏于袖袋中,拉开门,见绿芽急得很,“怎了?怎么回事?” “徐大人和公公扶着皇上回来的,说是发热了,今日祭天大典回来就淋雨了的,奴婢还熬了姜汤给皇上服下,看来也不管用。”绿芽急道。 听得要人扶回来,元卿凌心头也慌了一下,“你进去帮我盯着小白鼠,有什么特殊情况马上告诉我。” 绿芽哦了一声,知道娘娘很在乎这些小白鼠,不敢怠慢,马上便进去了。 元卿凌回到啸月宫,穆如公公都急得有些不行了,一个劲说皇上熬夜的事,叨叨得宇文皓也有些烦了,把被子一盖,就叫徐一往外撵人。 恰好元卿凌回到,穆如公公才松了一口气,“娘娘您快看看皇上,发热了。” 元卿凌点头应了一声,“别着急,公公,我看看去。” 宇文皓掀开被子,哀怨地看着元卿凌,“没事,就是他瞎着急。” 元卿凌伸手摸他的额头,吓了一跳,“这么烫啊?” 她取出药箱打开,拿探热针出来为他测温。 第1607章 元卿凌的试验 这一测,四十度。 “高烧,还有什么症状?”元卿凌叹气,这可怜的老五,最忙碌的时候还病了。 宇文皓拉着她的手,“没事别担心啊,就打了几个喷嚏,有点头晕,脑门上有点痛,鼻子有点堵,嗓子里有点火烧的感觉,别的没什么了。” 元卿凌取出听诊器,听了一下心脏和肺部,没什么要紧,应该就是淋雨感冒发烧了,病毒攻击呼吸系统了。 她道:“先吃退烧药,然后再打一针,睡一觉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她翻找出退烧药,徐一便已经倒水过来了,药放进他嘴里,一口咽下再喝水。 这是老五吃药的习惯,不爱用水送,直接咽下再喝水。 元卿凌拿出针筒,找出注射液,刚上了针筒,宇文皓就已经吞咽口水了,“非得打这个吗?” “打一针很快就好了,你不是忙吗?”元卿凌温柔地哄他,老五吃药可以吃一大把,就是很怕打针。 徐一在旁边道:“又不痛的,就是打下去一下子就行了。” “肌注最迅速了,又不疼。”元卿凌笑着道。 宇文皓想着自己也忙得很,最近可不能病倒,打针就痛一下下,明日好了的话,还是能上朝的,明日是早朝日啊。 “好,那就打吧, 快点好,最好上两管!”宇文皓勇敢地笑着说。 “娘娘……”门外传来绿芽的急唤声,“您的那些小老鼠忽然撞开竹笼跑了出去,奴婢叫人抓了,但是有两只没抓到。” 元卿凌十分吃惊,小白鼠竟然能撞破竹笼?刚才观察还活跃度不够啊,她急忙放下针管在药箱里,“老五,我先去,一会儿回来给你打针。” 宇文皓知道那些老鼠对她很重要,连忙说:“行,你去吧,我自己打也行,肌注嘛,我会。” 元卿凌急急忙忙就跑了。 徐一收拾好茶水便过去瞧着,“那个……肌肉注射我也会,之前跟着娘娘到肃王府去给他们打针,我瞧着打屁股上的,哪里肉多打哪里,就不会痛了。” “徐大人,万万不能!”穆如公公连忙在旁边说,龙体岂能开玩笑的?徐大人一看就很傻的样子。 宇文皓也知道肌注的原理,他也打过好多次了,之前受伤总是打针,这玩意就是按徐一说的扎屁股上,把药推进去就完事。 他想着老元或许还要弄许久,心疼媳妇免得她来回奔波,便道:“徐一你来打,打完之后去跟老元说,让她别着急回来,先处理好她的事。” “好嘞!”徐一可高兴了,这玩意他早就 想弄了,是皇后不许他碰,开什么玩笑?他好歹是去过那边的,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跟这里针灸似的吗?只不过这针里头有药水,那个针就是烫一下刺进去。 针筒已经注满了药,徐一拿起来,穆如公公提心吊胆地帮皇上弄着衣裳。 不得不说,徐一虽然是第一次打针,但是到底是练武之人力道把控得不错,针口破皮的瞬间,也没什么痛楚,就是推药水的时候有点粗鲁了,推得太快,宇文皓喝了他一声,他才慢慢地推。 打完一管,宇文皓见旁边还有一管,便道:“两管都打了吧,快些好,朕之前受伤,老元给朕扎好几管呢,还要挂瓶,现在就这点药水估计还起不了多少的作用。” 往日挂水的时候,是好大一罐呢。 “行!”徐一放下针筒,又拿起另外一管,瞧了瞧,“这颜色和方才的不一样。” “你懂个球,有些药是会加颜色的,你没见过红色的药水和黄色的药水吗?之前首辅不是用过黄色的药水?” “也对哦!”徐一二话不说,又给扎了进去,两针下,完事。 宇文皓躺了下来,对穆如公公道:“你去告诉皇后,说打针了,让她别着急赶,这大晚上灯火不亮,别 扑了。” 穆如公公应声,对徐一说:“那徐大人您在这里守着点,奴才去去就回。” 徐一道:“还是我去吧,我腿脚利索!” 说完,他便跑了出去。 宇文皓头晕的感觉减轻了些,应该是退热药有作用了,便闭上眼睛睡觉,穆如公公没敢离开,守在床前,心疼地看着他家皇上。 哎,怎么不说当皇上的命苦呢?昔日跟着太上皇的时候,太上皇也是日夜劳累,且还要应付后宫事宜,如今皇上后宫是省心多了,但是前朝的事也多啊。 瞧着宇文皓苍白而略显瘦削的面容,可把穆如公公心疼坏了。 他出去叫绮罗准备点热水,他给皇上擦脸,让皇上睡得舒服点。 徐一去了实验室,元卿凌的小白鼠全部都抓回来了,她正在纪录小老鼠的情况,见徐一来到,便放下本子问道:“我马上就回去,他怎么样了?退烧了吗?” “没事,不着急,皇上叫我来告诉您一声,不必着急回去,我已经给皇上打过针了。”徐一颇有些骄傲地道。 “打过了?你打的?”元卿凌有些意外,徐一竟然会打针? “我打的,不就是打针吗?在屁股上扎下去然后把药水推进去,放心,妥了,皇上打完针,舒服多了 。”徐一说。 元卿凌哦了一声,想着肌注不是很复杂,且他们练武之人,对这些动作的活儿观察细致,之前徐一跟着他去肃王府给老人们看病,也帮忙过,见了好几次的,也知道打针的注意事项。 “您这要帮忙吗?”徐一凑过去瞧那笼子里的小白鼠,只见他们在笼子里跑来跑去,十分的焦躁,甚至一直撞着笼子,而桌子上放着两只已经死了的小白鼠。 元卿凌摇头,“你帮不上,我就是纪录一下。” 原先想着注射的分量太轻,但是看来是多了,这倒是奇怪,之前他们前期的实验,用药要比她这一次多啊。 且看她之前留下的数据,都没有焦躁的反应,生活习性也没有什么改变。 她丢了一些食物进去,小白鼠也不吃,只一味地乱撞,没一会儿,便见左边笼子里的小白鼠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一秒钟之前还是活蹦乱跳,忽然就死了,死得这么迅速。 估计是药效运行加速,加上小白鼠活动剧烈,所以,猝死了。 元卿凌有些失望,在灯下不断翻看之前的数据,才发现有一页缺了,她不禁诧异,“怎么缺了一页?怎么回事呢?” 失踪的那位专家,为什么要把第一次的试验数据撕掉? 第1608章 带老五回去 而这一点,杨如海没跟她提过,这位专家的组员也没说过,之前在电脑上看的数据,也和这个手中的本子数据是一样的,但是本子这里能看到撕掉的痕迹。 看来,等老五病好之后,她又得跑一次回去了。 幸亏是没再注射一次重分量的。 她收拾了一下东西,道:“徐一,你回去休息吧,我把最后的活儿干完就回殿了。” “那行,娘娘早些休息!”徐一顺手想帮她把小白鼠拿出去埋掉,在徐一的脑子里,无法理解为什么小白鼠和人相差这么大的重量,可以用来试药。 这里的大夫,都是用人来试药的。 “别动,我要解剖的!”元卿凌急忙喝止他。 “解剖?还要解剖啊?”徐一提着小白鼠,哭笑不得,死了就死了嘛,还要解剖。 小白鼠的命也不怎好。 “对,要解剖,”她习惯性地想拿药箱取手术刀,却发现药箱落在啸月宫里了,便对徐一道:“你去啸月宫把我药箱拿过来,但你不能动里头的东西,知道吗?” “行,我马上去!”徐一说完,又跑回啸月宫去拿药箱。 回到啸月宫,宇文皓睡着了,或许是发烧的缘故,还做着噩梦呢,睡着了还一个劲地皱眉,显得有些不舒服的样子,穆如公公还守在 里头很担心地看着,偶尔用热毛巾给他擦额头。 他蹑手蹑脚地进去拿了药箱便急急忙忙地拿回去送给元卿凌。 元卿凌打开药箱,看到徐一打过的针管放在上头,她怔了一下,“怎么是两根?我记得是一根啊,你给他打了几针?” “两针!”徐一忙说,扒拉了一下药盒子,指着那个放针管的位置,“您有一根放在这里的,爷说打多一针快点好。” 元卿凌听得这话,脑门都快被掀飞了,脸色大变,“我的天啊,你怎么给他打这针?天啊,天啊,啊啊……” 她提着药箱就跑,把徐一都跑懵了,急急地追着她去,问道:“怎么了?那针怎么了?是不是毒药?” 元卿凌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哪里还理会他? 急匆匆地跑回到啸月宫,穆如公公嘘了一声,压着声音道:“皇上睡着了,娘娘小声一点。” 元卿凌一口气都快憋停了,放下药箱,快步过去摸着他的额头,高烧,还是高烧。 她轻轻地拍着宇文皓的脸颊,焦灼喊道:“老五,老五,醒醒!” 穆如公公正欲阻止他,徐一追过来压着他的手,“打多针了,那一针可能是毒药。” 穆如公公两眼翻白,差点就没昏过去,“你……你真是,徐大人,你怎么就 给皇上……” 宇文皓已经睁开眼睛了,迷糊虚弱地问了一声,“老元,回来了?老鼠怎么了?” “老鼠……没事,没什么事,你觉得怎么样啊?”元卿凌摸着他的额头,眼神慌乱得很,那药还是第一阶段的试验,且小白鼠死了。 “还是有些头晕,我没退烧吗?”宇文皓闭上眼睛,一副很累的样子。 “嗯,还有些烧,我先给你挂水。”元卿凌心头乱得很,回头见徐一和穆如公公惊慌地看着她,她调整了一下神色,“你们在外头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娘娘很少会说添乱两个字,穆如公公和徐一对望了一眼,觉得事情很严重。 他们提心吊胆地走到外头去,也没敢离开太远,就蹲在门槛边上看着。 元卿凌给老五挂水常规输液,拿着听诊器在听心跳,心跳有些加速,脉搏也很快,量了血压,血压偏低。 老五的血压她是一直监测的,之前一直很正常。 呼吸略显得有些急促,她给吸上氧气,抢救的药也都拿了出来,肾上腺素联合糖皮质激素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血压继续监测中,开始掉了,一直掉,休克指数很高了,元卿凌马上加大补液,扩充血容量,再用肾上腺素联合糖皮质激素做应急处理。 药下 去十分钟,还没见效,反而休克指数再度上升,元卿凌心慌得很,回头喊了徐一,“快,找之前可以给老五输血的人过来。” “是!”徐一嘴唇哆嗦了一下,急忙跑出去,穆如公公都吓坏了,双腿一直打摆子,也没敢进来,只是在外头伸长脖子看着。 “老五,醒醒,能听到我吗?”元卿凌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嗯……”宇文皓还是低低地说了一声,但呼吸明显出现困难了,一直张大嘴巴努力地呼吸。 “别睡,别睡……”元卿凌大声说着,一边加大输液,再给肾上腺素联合糖皮质激素,气管给药,再套回氧气。 “嗯……”他还是应了一声,但是尾音渐渐地沉了下去,元卿凌猛地回头喊穆如公公,“先去准备马车,我要去万佛山,马上!” 惊慌难定的穆如公公马上转身便去,这大半夜的,啸月阁也没安排什么人值班,把穆如公公都急死了,到了院子外头才见到禁军,马上命禁军准备马车。 输血是怕出现溶血性贫血,但是输血还不行,还需要做血液透析和血浆交换治疗,她这里不具备,所以一定要马上赶回去。 不消一会儿,马车已经准备好,输血之后,由徐一跟随送往万佛山,然后叮嘱穆如公公 ,请冷首辅进宫,她写了一封信,转交给他。 一路上,情况尚算稳定,没有持续低压,休克指数也缓慢地回升,但还是处于比较危险的情况。 徐一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大概也明白是因为药用错或者用多了,皇上有危险,所以,这一路急赶车,不敢有丝毫的迟缓。 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马儿跑得飞快,好似飞起来一般,他低头看马脚,还真似乎马儿悬空起来的,马儿显得有些惊慌,可仿佛是有一股力量拉着它们往前飞。 徐一揉了揉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有没有看错他不知道,只知道马车直接上山,且是凌空上山的,从京城出发到万佛山,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抵达了镜湖。 “你跟着来,你背着他跳!”元卿凌帮忙把老五扶起,徐一弯腰背着他,心里也顾不得说方才马儿飞起来的事,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后到了镜湖边上。 元卿凌如今不需要再像以往那样艰难寻找回家的路,她一眼就能看到了,拉住徐一的衣袖,“跟着我跳!” “好,好!”徐一抛托了一下后背的皇上,心里很慌,“娘娘,爷会不会有事?” “跳!”元卿凌喊了一声,拉着他便起跳。 噗通一声,水面一切归于平静。 第1609章 办法是有的 回去之后,马上给杨如海打了电话,杨如海亲自出动,派出直升机把他们送到了她的研究所。 在路上的时候,呼吸已经十分困难,血压很低,休克指数高到吓人,元卿凌的心就一直没有放下来过,悬在嗓子眼上。 她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探知,但仿佛是隔了一道屏障,怎么都没办法探清楚。 “你别着急,心急会导致你的能力失控,我给你打一支抑制剂,别探了,你的脸都白了。”杨如海安慰道。 “不要打,我要保持自己的能力,不能打。”元卿凌马上阻止,这个时候,再抑制她的能力,她会疯的。 “好,但你别着急,我们有很多办法的,你放心。”杨如海轻声劝解。 “什么办法?”元卿凌擦了眼泪,红着眼睛看着杨如海,“那研究的数据,是不是被撕掉过?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暂时还在调查,失踪的那位专家下落不明,至今还没找到,至于撕掉的那一页,到底是什么,我大概有点头绪,是关于药物导致细胞变异的一些数据,她撕掉了这一页,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出现了变异,然后失踪了。” 元卿凌惊骇,“变异?是用量的问题还是什么原因?” “一定不 是用量的问题,你给宇文皓注射了多少剂量?” “只比我们试验白老鼠的多一倍!” “那就一定不是剂量的问题,或许还有其他原因,他之前有什么症状?或者身体有什么病吗?” 元卿凌声音哽咽,“他注射之前,是因为发烧。” “发烧,是细菌感染吗?会不会曾经被什么咬过?” “应该不是,他只是淋雨了。”元卿凌胡乱地想了一下,“但我也不确定,我最近比较忙,没关注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伤了。” 徐一在旁边听她们说话,前面都听不懂,但是后面皇后说受伤,他便道:“被虫子咬,算不算受伤?” 杨如海和元卿凌马上看向他,“被虫子咬?被什么虫子咬?” “就是,前几天晚上去湖里游水,上岸的时候被虫子咬了一下脚趾,当时皇上还说很痛,但在水里泡一下,一会儿就没事了。” 元卿凌马上脱下老五的鞋子,脱下袜子,果然看到左脚的脚趾有一个小小的淡红疙瘩,像蚊子叮咬过。 “是蚂蚁咬的吗?”元卿凌问道。 “应该不是蚂蚁,但我们也没瞧见是什么咬的,这要紧吗?”徐一嘴唇都有些哆嗦了,这一路过来,没敢说话,心和元卿凌一 样,都是悬在嗓子眼上的。 “回去看能不能取出蚁酸,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伤口吗?”杨如海问道。 “他喜欢练武,偶尔会有些皮肤破损。”元卿凌难过得很,束手无策的滋味真的好难受。 “行,别着急,快到了,我们回去检查一下。”杨如海握住她的手,轻声道。 元卿凌胡乱点头,但心里很慌,因为她可以知道很多事情,却唯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尤其这还是自己接受研究的药。 她觉得太异常了。 回到实验室,专家组已经在待命,宇文皓转移过去的时候,呼吸暂停,马上展开抢救。 元卿凌在一旁看着,腿都发抖,曾经试过差点失去他的滋味,这辈子都不想再承受一次啊。 抽血检查之后,要做很多项的分析。 病毒细菌组的一位专家说不排除有细菌感染,但到底是什么细菌,需要培养,没这么快知道结果。 高热在持续,呼吸困难,如果再不能缓解,要上呼吸机了。 元卿凌整个都快崩溃了,但是孩子们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事,和她没有任何的意识交流。 这也是很奇怪的事。 但是这也是让元卿凌为之稍稍安心的,因为孩子们没感觉到老五有危险,那老五就 很大机会会好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是否还能依靠这种亲子关系的意识判断,但她没有办法,只能坚信才能坚持下去。 人暂时抢救过来,呼吸渐趋平稳,但是血压还是没上去,还需要重度监测。 胸片的结果也出来了,有肺炎,很严重的肺炎,而且看情况出现肺炎起码有一个星期了。 元卿凌掩面,哭了出来。 杨如海把她带了出去,给她泡了一杯咖啡,瞧着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轻声道:“别难过,他不会有事,我说过,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只是不到万一,不会轻易用。” “什么办法?为什么不能用?”元卿凌看着她,眼底有迫切之色,急乱地道:“给他用啊,我要确保他没事,我一定要确保他没事。” “行,行,行,你别着急,深呼吸。” “我没办法冷静……”元卿凌声音哽咽,鼻子堵得厉害,凌乱的头发垂下,像个神经兮兮不知所措的疯女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内疚,多自责,他一个星期肺炎了,我竟然毫无发觉。” “他开始的症状很轻微,估计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能自责,你是他妻子,但你更是医生,这个时候应该要比任何人都 乐观。” 元卿凌抓住她的手,“那你得告诉我,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他好起来,你得让我知道他真的还有一条活路,而不是你凭空想出来安慰我的。” 杨如海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看着她,“你大概也能知道我们这些人,多少是有一点异能,我们其中有一个叫蓝傲的,他的身份尤为特殊一点,可以为他植入一种病毒,使得他不老不死,但他以后会和寻常人有些分别。” 元卿凌脸色白了,“不是我想的那样,对不对?” 杨如海轻声道:“是你想的那样。” 元卿凌摇头,“不,不行!”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放弃他,你要知道,救他的专家组,是世间上顶尖的,他们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 元卿凌心乱如麻,她必定不可能放老五走,但是,她也不愿意老五变成蓝傲那样的人,或者说甚至不是人。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要不要叫你家人来陪陪你?”杨如海问道。 “不用,别让他们知道,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元卿凌哽咽道,让爸妈知道老五出事,他们得急坏。 “好,那你放宽心,没事的。”杨如海,拍拍她的肩膀出去了。 第1610章 血液的标记物 杨如海回到监护室,和专家组讨论接下来的方案。 除了细菌感染之外,还有药的副作用,而这两样暂时都不明确。 守了一晚上,情况还不是很好,血压一直上不去,高烧也在持续,证明现在用的特效药压不住肺炎,他的情况会逐渐变得严重。 第二天中午,新的胸片结果显示,肺炎果然加重了,而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不得已,上了呼吸机。 元卿凌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一直和徐一守在床边,不吃不喝。 杨如海也陪了许久,最后,出去之后拨打了一个电话,“傲少,听着,我可能需要你的一点血……不,我不确定,我只是做后备用的,你在哪里?哪里实验室?你做什么试验?从你的血液里提炼病毒?你确定吗?效果如何?你等我,我马上过来找你,我要和你面谈,好你过来也行,我等你,要快。” 三个小时之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研究所外面,杨如海亲自出去迎接,是一名身穿西装的高大男子,带着墨镜,长相十分俊美,气势很强,元卿凌刚好出来打电话给方妩,看见了他和杨如海走进来。 这男子给元卿凌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他和杨如海迎面走来的时候,元卿凌脑子出现一幅血浪滔天的影像,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了杨如海的手,“他?”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来介绍,”杨如海轻拍她,让她放松,“蓝傲,元卿凌,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蓝傲伸出手,元卿凌看着他宽大的手掌上,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不像是藏起躲在黑暗里的人,两人握手,“你好!” 杨如海道:“进我办公室说话。” 三人进了办公室,杨如海倒了三杯红酒,递给元卿凌的时候,道:“喝一点,你需要冷静。” 元卿凌接过,喝了一口,深深呼吸。 蓝傲没喝,放在桌子上,“病人情况,血检报告,有吗?” “重度肺炎,怀疑细菌感染,同时注射了三毫升剂量的LR,LR还在研究中,药性药理不确定,血色素50,血小板38,白细胞222,中性粒细胞绝对值严重偏高,低压50,呼吸困难,上了呼吸机。” “什么细菌?” “还没有结果,但血液里发现了一种标记物,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以前没见过。”杨如海把电脑转过来,打开血检给蓝傲看。 这标记物的事, 元卿凌都不知道,她一怔,跟着看了过去。 标记物含量很低,低到几乎不被发现。 蓝傲蹙眉,“我以前见过一个病人,他在热带深林里被毒虫咬伤,血液里也出现了一种标记物,但我不知道是否这种,我们对病毒和细菌的了解太少,这地球上到底有多少种病毒细菌,我们至今不得而知。” “那位病人后来怎么样了?”元卿凌连忙问道。 “他死了,死于肺炎并发症。” 元卿凌的手顿时颤抖起来。 蓝傲取出一个蓝色的小瓶子,装着大概十毫升的药液,放在了两人的面前,“这就是我和董博士研究的药,提取我的血液再把血液里的病毒分离出来,这十毫升的药,只含我一滴血液万分之一的病毒,但却能杀灭很多重病毒和细菌,现在是第三期试验,用不用,在于你们。” “前两期的试验,结果如何?” 蓝傲取出手机,调出实验数据,“你们自己看。” 两人看了一下,数据很理想,对病毒和细菌的抑制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三个月的随诊没有任何异常。 “这么理想的数据,但我看得出你犹豫。”元卿凌看着蓝傲说。 “嗯,因为你先生 的情况特殊,他用了LR注射,且不知道感染什么细菌,同时,他血液里有标记物,LR我没接触,但是我之前跟小如交流过,她说LR或许会导致变异的发生,不知道我的药会给他带来什么,好的,坏的,不知道,因为没有先例。” 元卿凌顿时不知道怎么办。 研究所里对老五用了最好抗生素,白蛋白,丝毫效果都没有,反而病情越发加重,显然现在没什么药可以用了。 杨如海心疼地看着她,“你好好考虑,但不要考虑太久,他的情况,不是很理想。” 元卿凌颤抖地端起了红酒,一口喝尽,“用!” 她是从事医药研究的,知道这么多药下去了没效果,就证明这些药对他毫无作用,帮不了他。 她看着蓝傲,泪水落下,“如果用药之后,他的情况不理想,或者是……我希望,你能帮他,哪怕……哪怕他会那样。” 蓝傲沉默了一下,“如果这个是你的决定,我可以帮你。” 杨如海伸手抱她,“没事的,放心,放心就好,就算最后要用蓝傲的血,也不是像以前那样了,他身体里的病毒也是可以抑制的,不会变成传说中的那种……他还是 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嗯!”元卿凌忍住泪水,却压不足住心底的恐惧。 “那位失踪的专家,你再找找看,一个大活人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会不会像我一样穿越了?”元卿凌问道。 “我已经在找,但需要点日子,因为毫无头绪,且之前也没有任何的征兆,你说的这个情况呢,我也有想过,也在时空里寻找了,放心,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杨如海的话,不足以给元卿凌安全感,这一次忽然这样,毫无准备,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自己穿越,虽然不是全部了解,但药性她知道,因为是自己研制的药。 “别想这么多,我们会全力救他。”杨如海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安慰她,这一次的情况,确实出人意料。 而且,之前那位专家的数据,也删除了一些,她是否发现了什么,或者是药物的不确定性都没办法了解。 “好,辛苦你们了。”元卿凌轻声道。 “嗯,那我们就这么说定,先用傲少的药,我相信傲少的药可以让他暂时度过危险。” 暂时,这两字何其沉重?元卿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而且,杨如海自己大概都没把握。 第1611章 救过来了 杨如海和蓝傲开始对宇文皓用药。 元卿凌在监护室的外头,和徐一站在玻璃前看着,蓝色的药混在大瓶的液里,慢慢地流入老五的血管。 滴管很慢,一滴一滴,仿佛都滴在了元卿凌的心里,她心里很茫然无措,很多种可能性都想过了,但最终的解决方法,可也许就只有蓝傲的血。 蓝傲的身份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有人说他是僵尸王,但从事病毒研究的人会说他的身体与一种病毒共存,这种病毒改变了他的基因,改变了他的细胞,改变了他的一切一切,细胞可分裂重生,基因不断地进行自我修正,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 他的血液里,也确实检测出了一种病毒,但是这种病毒也在不断地变异,这种病毒只能通过血液传遍。 在科学探索面前,人类所能做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知道的也太少太少。 用药一个小时之后,呼吸困难的症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且高烧从四十度降到了三十八度八。 两个小时之后,退烧。 这个时候,一瓶药才用了三分之一多一点。 目前情况看着,还是良好的。 然后,血压开始缓慢地回升,低压回到了七十。 用药第三个小时,配合输血 。 到了晚上,抽血化验,血色素回升,血小板也回升,白细胞也有所下降,中性粒细胞却恢复正常了。 这意味着,感染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而且是强有力的控制。 元卿凌不敢松口气,还继续盯着他的情况。 如今情况稍稍稳定之后,可以除呼吸机了,她也可以守在里头。 徐一没进去,一直蹲在门口侧边,对医术一无所知的他,这两天彻底昏头了,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只感觉自己像个碍事的木头。 元卿凌知道他也担心,让他换了一身防护服进来,一同守着。 到了半夜,宇文皓醒来。 而这个时候,呼吸,脉搏,血液,全部恢复正常。 睁开眼睛唤了一声媳妇的时候,元卿凌趴在床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宇文皓虽然一直昏沉,却也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轻轻地抚摸元卿凌的头发,哽咽得很,说不出话来。 徐一也跟着哭。 宇文皓白了他一眼,这傻大个,才反应过来要哭啊?要是在朝中,老臣在他地一声咳嗽的时候,就开始哭了。 可见也不是个官场的好材料。 “没事了,死不去,又回来了。” 等元卿凌抬起头,他便笑着调皮地道。 元卿凌 鼻子都堵住了:“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对不起,以后再不会这样了。”宇文皓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挪到胸口上来,凝望着她,整个都瘦了啊,叫人心疼。 医护人员在杨如海的带领之下进来,劝开元卿凌,“要带他去检查了。” 元卿凌站起来,“好,我跟着去。” “行,来吧!”杨如海笑着说,“恭喜你们啊,真是福大命大。” 徐一后知后觉地问道:“那就是没事了?” “暂时没事。”杨如海笑着看了他一眼,“你这几天都没睡觉,趁着现在他去检查,你去睡一下吧。” 徐一放了心,也觉得困意袭来,等宇文皓被过床带走之后,他就直接倒在了宇文皓的病床上睡了。 等宇文皓检查回来,他已经鼾声震天。 元卿凌哭笑不得,他就不会另外寻个地方睡觉?非得在老五的病床上睡啊。 宇文皓私下里是很心疼徐一的,道:“别吵着他,让他睡吧,这一次可把他吓坏了,他给我打的针,我要真是出事了,他就是谋害君主,这份压力沉重啊。” 元卿凌失笑,按照事实来说,确实如此啊,徐一这丫,还真是闹过不少的事。 到了隔壁病房,报告没多久之后送 来。 肺炎情况大幅好转,身体各项指标趋向正常值,但血液的标记物依旧存在,目前没有发现细胞或者淋巴有什么异常情况。 细菌的报告也出来了,是一种不曾被发现过的细菌。 而他脚上的那个小疙瘩,因为经过好多天了,且也泡了许久的水,没有提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之前猜测的蚁酸,也没有。 一切仿佛是神秘事件,一环扣环地巧合,但可以肯定的是,高烧肺炎和细菌都不是因为注射LR引起,但LR却有可能加重了细菌感染的情况。 蓝傲走了,让杨如海持续监察宇文皓的血液情况,除了标记物之外,如果发现其他情况,要马上告诉他。 所以,宇文皓还不能走,还需要继续观察,等待抽血化验。 到了第五天又做了一次检查。 傍晚宇文皓自己也觉得没什么事了,可以出去走走,元卿凌和徐一带他在研究所外边的花园走走。 三人刚出去,专家拿着最新的脑部CT过来给杨如海。 “嗯?”杨如海接过来,瞧了一眼,有些吃惊,“怎么回事?为什么这边缘系统这么活跃?” “之前没有,就是用药之后才有,我们都觉得很奇怪,所以拿过来给您看看,还有,第 五第六脑室的形成,进来的时候没有,这很奇怪。” “我看见了。”杨如海放下报告,“这到底是什么问题?而且你们脑端区域的中枢神经也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这是最新的吗?” “是最新的,之前的都没发现这些问题,而是,血检报告也有最新的出来了。” “昨天的血检不是正常了吗?” “您先看看最新的。” 杨如海接过来,瞧了一下,蹙眉,“血小板又这么低?白细胞偏高,标记物这曲线……有些诡异啊,两天前还是正常的。” “我建议抽骨髓化验一下。”专家说。 杨如海沉吟了一下,“好,但这事我要跟元博士商量一下。” 仨散步回来,元卿凌就被叫进了杨如海的办公室。 进去之前,元卿凌心里就有数了,看到杨如海递过来的最新血象报告和脑部CT,她也诧异,“怎么会这样?才一天啊。” “不知道,我建议抽骨髓化验和做一个脑部的磁力共振。”杨如海道。 元卿凌的心又提起来了,“你怀疑什么?” “不知道,一切都不确定,所以才需要抽取骨髓做一次全面的基因检测。”杨如海叹道。 “嗯。”元卿凌心头顿时沉甸甸的,慌乱之感又袭来。 第1612章 你给我拉皮了 翌日一早给老五抽了骨髓化验,再做一个全身检查。 检测组全员加班,确保全部的结果尽快出来。 在这之前,元卿凌对老五是三缄其口,什么都没说,免得他担心。 老五只认为是要再检查清楚一些,反正现在他觉得没什么事了,都能和徐一过招,那还能有什么事呢? 所以,他也放宽心了,拿着老元给的平板电脑和徐一在煲剧。 结果出来之后,杨如海马上就把元卿凌叫了过去。 “骨髓的基因检测出来了,有突变情况,且属于自体的自然突变,不是外来诱因导致的突变,还有,他脚趾的疙瘩,提取一些组织化验之后,与一种冰虫子很相似,这种冰虫子,曾在人体身上发现过这种冰虫子。” “冰虫子?什么冰虫子?”元卿凌有些懵,“但之前不是说疙瘩没发现吗?” “开始是没发现,后来阿漫取了一点组织化验,才发现到的,这冰虫子生命力很顽强,说是虫子,但其实就是细菌,至于这冰虫子是怎么繁殖的,或者说是不是这冰虫子影响他的造血功能导致血小板降低,我们暂时不知道,还需要更多的数据支持,所以,我们也会尝试培植一下这种冰虫子细菌,希望能 有更好的发现,从而知道怎么抑制或者杀死。” “这冰虫子是生存在冰里的?但他被咬的时候,是在湖里。” “不,这冰虫子最初发现是在冰里,但在很多地方能存活或者休眠,伺机进入人的身体,例如手碰触到这冰虫子,然后抚过伤口,也会从小伤口渗进去,但关于冰虫子太多的情况我们还不知晓,已经联系了这方面的专家。” 元卿凌又提心吊胆起来,“那这细菌会导致感染进一步加剧吗?他现在看着没什么事了,即便血象数据这么差,但他精神很好。” “我们也很奇怪,按道理说他的血小板这么低,现在应该会有皮下出血的情况,你有发现他有这个情况吗?” “没,我早上才给他抹身,没发现有皮下出血,血液的标记物这冰虫子细菌导致的吗?” “有这个可能。”杨如海道。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元卿凌问道。 “暂时只是观察,我不建议你们走。” 元卿凌也知道不能走,一旦离开这里,出现危险情况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磁力共振的结果呢?”元卿凌问道。 “没特殊发。”杨如海道。 元卿凌愁眉深锁,“也就是说,他到底会怎么样,我 们谁都没个数。” “是,比较复杂,除了这个冰虫子之外,还有LR的注射剂,更有蓝傲的血药,但很肯定的一点是蓝傲的血药让他度过了危险期,但这药到底会不会在他身体里导致什么异常,又或者冰虫子细菌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还是未知之数。” 元卿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里特别难受,有种六神无主的感觉。 离开杨如海办公室之后,她尝试意念联系孩子们,孩子们对爹爹的事情一无所知,也就是说,没有感知任何的危险。 就连在京城的包儿,都没有感知到。 又在研究所住了两天,老五就闹着要出院了。 元卿凌只得劝他,"再住两天,还要再抽血检查一次呢,而且你之前抽骨髓,伤口还痛,是不是?" “早就不痛了,我摸着都没感觉。”宇文皓挽起衫子给她看,伤口上还贴着医用胶布,元卿凌给他抹身的时候,尽量不沾水。 “我给你涂一下伤口。”元卿凌道。 伸手刦撕开那胶布,元卿凌不禁微微一怔,那伤口就剩下淡淡的红印了,好得这么快啊?昨天换胶布的时候,还有一点血呢。 “这么快就好了?”徐一凑过来瞧了一眼,也有些吃惊。 爷抽 完骨头碎出来的时候,还说伤口疼呢,他瞧过,有一个小孔,可瘆人了。 “嗯,好多了,病了这一次,我觉得还比原先精神呢,徐一你看朕鬓边的那几根白头发丝是不是没了?”宇文皓把脑袋凑过去让徐一看。 徐一仔细瞧了瞧他的头发,又瞧了瞧他的面容,道:“不止白头发丝没了,眼角的纹都没了,咦,不对啊,爷,微臣怎么觉得您年轻了一些呢?娘娘您看是不是?” 元卿凌听了徐一的话,心头微惊,仔细端详老五,皮肤倒是白净了许多,但这个可能和病后一直没见太阳有关,至于那几根白头发丝,也可以是拔掉。 倒是眼角的那一两道细纹,还真没看见了,而且整个皮肤的状态,紧绷度都要比原先好很多。 原先再怎么,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但如今,仿佛是初初认识他时候的模样,眉目清明,剑眉入鬓的美男子。 宇文皓拿着镜子照了照,心头顿时有些凌乱了,把元卿凌拉过来偷偷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帮我弄了像晖宗爷那样的?拉皮?” “怎么会?”元卿凌收敛心神,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往那边想了呢。 “但我自己瞧着,也确实觉得年轻了些,跟你那 会儿做完手术似的,莫非在这里治疗,都会使人年轻?”宇文皓疑惑地道。 徐一顿时很羡慕,“我要是病一场就好了。” “别瞎说,得病不会年轻。”元卿凌斥道。 “但爷瞧着真是年轻了很多啊。”徐一越看越觉得爷这张脸好看,就跟以前一样,爷还是以前长得帅啊。 “怎么我长得年轻了,你不开心啊?”宇文皓看着元卿凌,她眉头深锁,仿佛不高兴似的。 元卿凌勉强一笑,“不是,当然开心啊,我就是在想,研究的事,毕竟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研究的事我还是要跟研究组这边对接一下,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找杨如海。” 说完,急急便走了。 宇文皓和徐一两人凑在一起,盯着镜子里的人看,脑袋挤得太近,宇文皓锤了他一下,“你不会直接看朕的脸啊?看什么镜子?” “镜子瞧着还更好看些。”徐一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要不,给你拉拉皮?”宇文皓还是觉得自己在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被人拉皮了,晖宗爷的脸就是那样,瞧着多年轻啊,可拉皮这个事,有点伤自尊,老元是嫌弃他老了吗? “不要!”徐一一口就回绝了。 那玩意,瞧着不是很可靠的样子。 第1613章 是巧合吗 杨如海急召了专家组的人过来,连同之前负责LR项目的人一起叫了过来。 但是就目前现有的数据,大家商讨了一晚上还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这意味着宇文皓必须要再留下来继续接受检查。 所以,元卿凌回去做老五的思想工作,说再留三五天,确保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走。 宇文皓答应留下,但是要老元带他出去玩一下,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好歹出去走走才回去啊,至少,也要去拜见父母和晖宗爷。 元卿凌怕离开研究所之后会出什么事,但是老五已经不是很配合了,男人还是要哄,便跟杨如海商量出去一天,回来继续做检查。 杨如海道:“那你们便去吧,我远远地跟着你们,预防不测。” “那辛苦你了。”元卿凌道。 “没办法,总要确保他的安全。”杨如海说。 顿了顿,又安慰元卿凌,“你别这么担心,看他的精神还是不错的。” “嗯,会没事的。”元卿凌也尽量乐观一点。 杨如海给他们准备了车,回去看了一下空巢老人。 元爸元妈已经退休,但又返聘回去,一个星期门诊三天,倒也没有以前那么忙了。 他们自己也有打算,就是明年合约到期之后,就先去 环游世界,再到女儿那边去住一阵子,舍不得孙子啊。 这会儿看到女婿和女儿回来,高兴得不行,招呼吃了一顿饭,听得说他们要马上赶回去,这一次是百忙中抽时间回来的,只能逗留这大半天,便又心疼女婿了,“以后若不得空,就不要这么匆忙赶回来,吃顿饭都不得安生,在家里头好好歇着,等我们后年去找你们。” 宇文皓早把他们看做自己的亲爹亲妈,对他们的心疼是照单全收,笑着道:“虽是匆忙,但能见上两位老人一面,也是值得的。” 元爸元妈就更欢喜了,这女婿太懂事了。 吃了饭之后,宇文皓本来还想说去看看晖宗爷。 元卿凌阻止了,道:“上一次我回来,他死活求着我带他回去北唐,你去了的话,估计脱不了身。” 宇文皓一听便怕了,忙地摆手,“那不去了,我们出去玩玩。” 在研究所治病这么多天,闷坏了,现在就想出去放飞一下。 元卿凌现在什么都依他,他高兴就好。 告别了父母,给哥哥也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便用爸爸的车送老五和徐一去玩。 她本想带老五到景区里走走,但是老五坚持要去海边玩。 元卿凌不同意,说他还没痊愈,不 能碰海水,老五举起手承诺,到那边只是看看,绝对不会下水,老元拿他没办法,只得同意。 不是炎暑,海边的人不多,老五道:“自从去过一次豪华海上邮轮之后,就对大海深深地痴迷了,男人都应该喜欢大海。” 他想要下水,任由元卿凌怎么阻止,他都不听,这也是第一次,他完全不理会老元的反对,非得要下水。 他租了一架摩托艇出海,严禁元卿凌跟着,说危险。 他带着木头似的徐一,便嗖嗖地窜出了海面去。 元卿凌坐在沙滩上,远远地看着他们,心里很是担心,但也没法子,他很少这么坚持。 老五整个放飞了,可见在研究所那几天,真是把他给闷坏了。 在海上飞驰,体验速度与激情,可惜的是风不大,起不了大浪,他觉得很可惜,大声嚷着,“来一个巨浪,我要乘风破浪!” 徐一有点想吐,听得这话,郁闷地道:“还是不要来大浪,微臣害怕。” 但徐一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浪头翻滚过来,宇文皓骑着摩托艇,开心得像个孩子,“冲鸭冲鸭!” 摩托艇越过浪头,落在了许远的地方,他欢快地吼了一声,“再来,再来!” 便见浪头再翻滚起一个,吵着 他扑过去,又是摩托艇飞起,落水,刺激得很。 徐一都快晕过去了,总觉得自己要被淹死在这里,瑟瑟发抖,喊道:“爷,我们回吧,微臣快吓尿了。” “胆小鬼!”宇文皓正玩得高兴,面容欢喜,“再来几个,最好是叠浪来的,那才是真的好玩。” 这话刚说完,便见大海连续几波大浪扑了过来,宇文皓简直高兴坏了,兴奋地对徐一说:“看,来了,来了,你扶好,掉下去朕不救你。” 徐一瞧着叠浪滚滚前来,吓得一把抱住了爷,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他有错,但不想死在大海里,他一点都不喜欢大海。 元卿凌在沙滩上看着,见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朝老五涌过去,奇怪,方才还风平浪静,怎么忽然就起浪了呢? 风也不大啊。 她有些担心,便朝老五喊了一声,“别玩了,快回来。”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海浪声中,老五压根听不到,还玩得十分的高兴。 亏得徐一死活坚持要回来,甚至威胁如果再不回头就要跳下大海,宇文皓这才依依不舍地转头,往浅水区驶去。 上了岸之后,宇文皓还兴致勃勃的,说那浪头也真够意思,叫过来就过来了。 元卿凌让他马上去换干衣裳, 别冷着了。 他扬手道:“不打紧,我一点都不冷,要不是徐一这胆小鬼,我还不回来呢。” “以前也没觉得你有多喜欢大海啊。”元卿凌拿大毛巾给他抹干头发。 “不知道,现在忽然很喜欢,你不知道,方才我叫大浪过来,大浪马上就过来了,仿佛听我号令一般。”宇文皓阳刚的面容在太阳底下显得更灿烂。 一点都不像病人。 元卿凌心念一动,方才看他们在海里玩耍的时候,觉得那浪来得也有些奇特。 “先喝口水,我看看你有没有发烧。”元卿凌把矿泉水递给他,便在包包里找体温计。 “没发烧,也不口渴。” “微臣口渴,给微臣。”徐一唇干舌燥,那海水是灌了几口,又苦又咸,嘴巴里可不舒服了。 探了温度,果然没发烧,而且还显得精神奕奕。 “好了,回去了。”元卿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能再玩了。 “就回去了?还早呢。”宇文皓有些不舍,回身瞧了一眼大海,“再来一个大浪,我出去翻滚一下。” 这话音刚落,便见海上顿时掀起了一层浪头,滚滚直冲过来,老五高兴得像个孩子,奔跑着出去,一头扎进海里。 元卿凌傻眼了。 怎么回事?巧合吗? 第1614章 药箱的锅 很晚才回到研究所,杨如海就马上拉住元卿凌进了办公室。 “今天我跟着你们去了海边,你发现宇文皓的特殊没有?” “你是说,那些浪头被他控制?”元卿凌顿时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没错,今日风不大,起不了这么高的浪头,且我看过,起浪头那会儿没有船经过,所以,这浪头是凭空出现的。” 元卿凌看着她,“什么意思呢?” “我不知道,但你听过御水之术吗?” 元卿凌觉得很熟悉,“是听过。”只是脑子里有些混乱,竟一时记不起来了。 “这种力量来自于人体基因的突变,这力量对水十分敏感,就等同药物对病情的敏感一样,而这种力量和水之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磁场,当散发出这种力量的时候,空气振动,导致水会追逐这种力量而去,这是我们之前有一位专家研究过的,也有结论,你要看看吗?” “好,给我看看!” 杨如海随即调出电脑的文档,打开给她看。 元卿凌坐下来,握住鼠标慢慢地看着这结论报告,目瞪口呆,“那人体为什么能控制这种力量呢?她这里没解释,只是提出了问题。” 杨如海笑盈盈地看着她,“是啊,缺少观察的例子。” 元卿 凌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你是想研究老五?” “既然LR的研究出了问题,你暂时别管,专门研究你男人,如何?” 元卿凌啼笑皆非,“我还能说不?我必定是要观察着他的。” “其实懂得御水之术的人也有好几个,道家修为高的,也能御水,但这和你男人这个,我认为是有本质的区别,就等你解开这个谜团了。” “这个我知道,之前我也跟我女儿分析过……”她陡然抬起了头,看着杨如海,“我还认识一个人懂得御水之术,唉,我脑子太乱了,竟然忘记这事了。” “你还认识一个?那真是太好了,你就有双案例了。”杨如海欢喜地道。 “但是这个人,我不大能接触到,回去见一面还是可以的,我想想,这里头仿佛有点问题。”毕竟是别国的小皇帝。 “嗯,你先静下心来,你现在脑子太乱了,你大脑的信息量太多,太大,所以会容易乱,需要打针镇定一下吗?” “不用,不用,”元卿凌坐下来,倒了一杯酒,饮了一口,让自己的思绪平复下来,“你说的那个冰虫子,生命力很顽强,是吗?可以依附在衣物,或者信笺?” “对,可以的。” “老五曾经收到一封信,来自 于这个懂得御水之术的人,会不会是信笺上携带了这种冰虫子,然后潜伏在老五的身上,然后老五游泳,被什么咬了一下有微小的伤口,冰虫子顺着这个伤口进了老五的身体里。” “大有可能!” “而恰好老五那个时候忙碌,日以继夜的身体不好,免疫力下降,肺炎之后还淋雨,引起高烧,错用了LR……” 元卿凌顿了顿,拿出药箱打开,看着药箱里头的一层一层设计,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杨如海见她定定发呆,不由得问道。 元卿凌取出一瓶药,这是治疗肺部的药,但如今没有人需要用,她放了回去,盖上药箱,再打开,那药就已经消失了。 “如海,很奇怪,我的药箱除我控制之外,一直都是自主控制的,也就是说,我拿出来的药如果我不用,或者是药箱自己鉴别是不是需要用,都会下沉到最低一格,且需要我再打开自己取出,才能出现,方才的药就是这样,但当初我用LR,打算注射白老鼠的时候,徐一来到,我把药放回去,按说是会沉到最底层,只有我才能继续取出,但是,徐一帮老五注射的时候,是直接拿到了LR,也就是说,LR没有沉下去。” 杨如海道: “你的药箱,确实是程式控制,会自动判断危险系数高的药,所以会有自沉方式,也不轻易让人拿到,所以你送老五来的时候,说是被他的侍卫注射了药,我已经觉得很奇怪,但那会儿着急抢救,没问你,现在你这么一说,更觉得神奇了,你的药箱,试过这样失控吗?” “没。” “也就是说,危险系数高的药,需要你才能拿出来或者你才能看得见?” 元卿凌想了想,“也不是,例如我身边有病人,在我没断诊之前,就会出现有些适用的药,例如之前曾莫名其妙出现一些痔疮膏啊,验孕棒啊,这些都属于先见之明,那会儿,没人怀孕我也没遇到有痔疮的病人,药出现了好几天之后,才遇到。” 杨如海愕然,“你的意思是说,药箱自动浮出那管药,让徐一给他注射了?” “我不知道,但确实只有徐一才会这样做,换做汤大人,换做穆如公公,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即便药箱里有药,也不敢随便拿我的,而偏偏是徐一在场,然后药浮出来了,且他动念一生,老五也没阻止。” “这确实奇怪,不像是巧合,像是药箱在控制,而药箱认为,这药对老五有用,可这药注射下去之后,他却差点 死了啊?莫非药箱又能预判到回来这里,会恰好遇到傲少研发的药过了三期临床?” “基于之前几次,药箱都会提前出现我要用的药,而相隔几天之后才会遇到病人,我认为你的推测很有可能的。” “这闹了半天,被药箱的程式带着跑了,你这药箱从哪里来的?如此神奇。”杨如海哭笑不得。 元卿凌想了想,“这药箱也没有特殊来历,只是寻常的药箱而已啊,我原先是放在实验室的,装的也是一些寻常的药。” “有芯片吗?”杨如海问道。 “没吧?我没发现过。” “那只能说药箱是你心念控制,你和老五的心电感应高于你能力的预判,所以药箱会提前为你把老五的命保住,只能这样解释了。” 元卿凌道:“不管如何,我反正是放心一些了,药箱不会害我,不会害他,再做一些检查吧,咱们尽量多得到一些数据。” “行,再检查一下,然后观察观察,最后实在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回吧,回去之后继续监测他的情况,研究那冰虫子的事,还有他血液的标记物,有可能是冰虫子带来的,这一次你不必两边跑了,就踏实地留在那边研究他,还有你说的那个懂得御水之术的人。” 第1615章 我终于找到你了 元卿凌回了病房之后,便找徐一出去问了。 当时情况紧急,都没想起徐一是怎么拿到那药的,也没想到是药箱的问题。 “第二管药,你是从哪里取得的?”元卿凌打开药箱,问徐一。 徐一瞧着药箱,指着第二层,“这里,还上好了药,针头上套了一个小帽子。” 元卿凌记得自己的药是放在了第三层的,因为第三层会自动缩回,不要的药只要盖上药箱,就会消失下沉。 而第二层是放日常用药,塞得很满,压根不可能再放下一管针。 且药箱用了十几年了,已经形成习惯,什么药放哪里,手上的动作比脑子还要快。 所以,她不可能放错,且就算放错了,药箱有一个自动鉴别危险系数的功能,总之那管药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徐一的面前。 徐一见娘娘神色如此严峻,以为爷的病情又出现反复了,蹲在角落里捂住脸就嚎哭起来,这日子一直忍着,如今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这一哭,还真把元卿凌给吓坏了,忙问道:“怎么了?你该不是还给他吃了什么药吧?” “不……”徐一双眼发红,头发凌乱地看着元卿凌,“娘娘,是不是爷还没好?我是不是真要害死爷了?” 元卿凌笑了,徐一的反射弧还真是有点长啊,笑着道:“瞎说,没有的事,我就是了解清楚,你 别乱想,他现在好多了,只是有一点小问题,还需要检查检查。” 对徐一,也只能说安慰的话,否则以他那张大嘴巴,若多说一点,指定去老五面前哭。 “真的?您没骗微臣?”徐一抽泣着,巴巴看着元卿凌。 “真的,好了,你出去洗脸,别叫老五看到你哭。”元卿凌说道。 徐一擦了眼泪,“您不能骗微臣,有什么事要告诉微臣,如果爷真的不行了,微臣也要赴死殉葬,但要提前安置好阿四和孩子。” 元卿凌都忍不住踹他一脚了,“瞎说什么?出去洗脸!” 徐一搓了一下脸,不是很放心地出去了。 最新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数据和原先有细微的差别,但不大。不过最乐观的是血液的标记物没了。 抽取了血液在显微镜下观察,发现冰虫子还有,不算特别活跃。 又过了两天,再检查一次。 数据转好,感染彻底控制,肺部甚至没有重度肺炎之后的空洞,而在肺炎压制之后,拍过片,那时候看到肺部有空洞的,短短几天,全部修复吸收。 情况一度好得乐观。 杨如海说可以出院回去了,但需要继续观察,这任务交给元卿凌。 临出院的时候,杨如海给他递了一杯水。 老五摇头,“不了,不渴。” “嗯,那好!”杨如海放下杯子,她观察过,这两天宇 文皓没喝过水,也就是说,他的身体自动吸收了空气中的水分,化作己用。 他没有出现任何缺水的情况,相反,比以前更显得水灵灵,让人很想掐他的脸颊啊。 老五治疗时候的数据,杨如海全部打印出来,让元卿凌带回去,原始地方真是艰难啊。 回去之前,两个男人去血拼,买东西啊买东西啊。 徐一只负责采购奶粉,皇后娘娘不止一次说奶粉里的营养特别好,所以,他要买回去给孩子喝。 给阿四买了护肤品化妆品,买了睡衣和里头的小衣裳,那玩意反正只能给他看,可好看了。 这些宇文皓都忍了,但见他去采购大姨妈巾,就拉长了脸,“你确定要扛着这些回去?” “傻瓜才不扛,我要买几箱,爷您帮我扛一下!” 宇文皓踹他,“我才不帮你,我得帮老元扛。” 元卿凌跟在身后负责结账的,听得他们的对话,都笑了。 阿四其实真没嫁错人,徐一虽然说是平庸了些,可这个男人满心满眼都是她啊。 经济适用男。 买了东西之后,徐一一直算着账,花了这里的几千块,回去要兑换多少金子给皇后娘娘。 觉得自己还富裕,便又多买了两件首饰,一双耳环和一只金镯子,这里头的款式要比北唐的好看。 且说金国那边,完颜景天要成亲,邻国的使臣纷 纷到贺。 泽兰带着冷鸣予和周姑娘也去了梁州。 她们刚进梁州城,便有人去禀报景天皇帝了。 “皇上,画像里的姑娘已经到达,且住了客栈,微臣派人在附近盯着,没敢上前打扰。” 景天皇帝坐在御书房里,听了侍卫的禀报,凤眸微微地扬起,温润俊逸的面容顿时散发了光芒,“她来了,她终于来了。” “皇上,需要马上召见吗?” “不,派人看着她,不能让她消失在你们的视线。”景天皇帝觉得指尖都要颤抖,多少个夜晚,他就那样看着她的画像痴痴出神,希望她还活着。 画像是他自己画的,而他原先并不擅长工笔,想描述给画师听,但画师做出来的不像她,所以,他自己学。 最终,画出了他一直念着的人儿。 本来以为她死了,派人到北唐去,接了那父女回来。 那个女子,自称是她的姐姐,但是,在她的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的相似,丁点神韵都没有。 亲生姐妹,怎么可能没给他一点熟悉的感觉?这太不可能了。 他暂且安置他们留在金国,派人继续打探,有了画像,要找就方便许多了。 直到有一天,探子禀报回来,说若都城的城主与画像里的少女十分相似。 他立马打听若都城主的事,得知了她的身份,她是北唐的镇国公主,大名宇文泽 兰,小名瓜子,北唐的皇帝宇文皓对她宠如掌上明珠,把若都城分封给了她。 而北唐皇帝宇文皓,排行第五,她曾说过,她爹排行第五,所有的信息,全部对上了。 以前,他不曾掌权,对北唐的事知之甚少,如今为了找她,把北唐皇室里的那点事,全部探究了出来。 他甚至在夺权之后,就大肆用了暗卫,专门只调查她的事,搜集北唐皇家点滴,他很清楚,如果真要娶北唐皇帝的掌上明珠,是要过一道很难很难的关卡。 但好在,她还小,他可以再等她五年,十年。 自从知道她之后,关于她的消息就如雪花似的飘来,她想要开挖铁矿,但是有忧虑,怕镇国王不会同意。 这是接近她最好的时机。 但他没有,而是先等了一等,因为他还要有部署。 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婚礼,事实上,去北唐的国书上,写的是订婚宴。 而不是婚礼。 他问道:“北唐使者来了吗?” “还没到,估计也就这两天了,来的是在江北府驻守的安王与魏王。” “好,好!”也就是她的伯父,自己家里的人。 他屏退侍卫,从回头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像,那眉目清莹的少女,唇角微翘,带着几分俏皮,就那么盈盈瞧着他。 他心下仿佛是凝滞了一般,喃喃地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1616章 进宫去 梁州自从成为金国的都城之后,这两年大力发展,且金国与北唐也开通了友好互通,所以很多北唐边城的百姓过来做生意。 之前泽兰来过一次,是送自己人头的时候,但那个时候,梁州还没像现在这么多北唐人,所以,泽兰住下之后,便带着周姑娘和冷鸣予在街上行走,了解一下梁州的风土人情。 这里,毕竟是金国的都城啊。 镇国王下台之前,治理国家也算是有功的,至少在发展方面一直都抓得比较紧,可惜的是野心太大,总想把若都城收回来。 但有这份野心,又对北漠十分忌惮,膝盖软啊。 景天登基之后,除了原先的矿产资源之外,还试图开垦农田山地,金国西北部有地,且适合耕种,但是人烟稀少,所以他学了北唐其他几座城池,让人去开垦,让利给这些人。 当一个国家的风气是向上的时候,很容易就看出来,那种全民族的积极,是藏不住的。 泽兰觉得景天很适合当皇帝,他领导的金国,一定会迅速发展起来。 懂得发展那是最好的,他应该会同意一起开发矿产资源。 泽兰顿时就有了信心。 她没着急进宫去拜见,而是要多了解一下梁州百姓对北唐的看法。 因为之前若都城和梁州关系比较紧张,早 几年的时候,金国一直派人渗透进去若都城,策动了很多暴动,若都城的百姓厌恶这点。 但随着这两年的互通,这份仇恨有望得到稀释。 北唐这边没问题,就看梁州百姓这边的看法了。 所以,泽兰在购买东西的时候,总会跟店家和小贩们聊天,问问他们对于北唐若都城的一些看法。 让泽兰比较欣慰的一点,是金国朝廷一直都有在做文宣,说他们和若都城本来就是一家,虽然若都城原先被北漠夺走,但后来北唐从北漠手中抢了回来,算是帮金国报仇了,最重要的是,两地的百姓,根是一样的。 所以,梁州对若都城,还是十分友好的。 泽兰觉得景天皇帝做这样的文宣很聪明,确实当年若都城是北漠人夺走的,和北唐无关,北唐从北漠手中抢走了若都城,算是帮他们报仇的。 这样,若都城和梁州的百姓就能有同根同生的情怀,不至于再结冤仇。 同时,对北唐也大有裨益,因为若都城的百姓虽说如今是归顺了朝廷,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份认知,多少还会停留在北漠,觉得自己如果太相信北唐朝廷,就会背叛自己的祖宗。 但现在金国这么一说,等百姓们宣扬开去,若都城的百姓就不会再对北漠抱有什么情怀。 泽兰 对周姑娘说:“没想到这金国皇帝误打误撞,倒是帮了我们一把。” 周姑娘也是唏嘘得很啊,“属下在若都城这么多年,在地动之前都很难扭转他们的思想,现在可好了,他们不会再对北漠抱有什么不设实际的幻想,再多过十年八年,或者是现在年少的这一代长大了,就更会忘却北漠。” “这实在是很好。”泽兰欢喜得很。 民心,太重要了。 在民间走了两天,泽兰却觉得有些奇怪,“这梁州是都城,且皇帝要大婚,怎么大街小巷,没什么热闹的气氛啊?倒不像是大婚的样子。” “对啊,没听说有什么庆祝活动啊。”周姑娘也狐疑得很。 “回客栈之后找人问问。”泽兰说,“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实在是不想皇帝大婚的样子。” “主子,这皇帝大婚是怎么样的?”周姑娘问道。 泽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爹妈当年是成了亲之后再登基的,登基之后说是办了一个仪式,但是,我估计不算是盛大的婚礼。” 其实爹爹心里总觉得他这辈子的遗憾就是婚礼不能像他所希望的那样,纵然后来办过,但那场婚礼他说总觉得主角不像他,什么事都被人安排好。 妈妈倒是没什么遗憾了,反正妈妈的思想会比爹爹开 通一些,两个人能一直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那仪式反而是不重要了。 且为了让爹爹不留遗憾,现代办了一场,回去登基的时候又办了一场。 一行人回到客栈,周姑娘便找了小二打探。 小二听说当今皇上大婚,怔了怔,“大婚?不是订婚吗?” “订婚?怎么还有订婚?他都到年纪成亲了啊,为什么不直接成亲?” “那就不知道了,我们都听说皇上是要订婚的。”小二道。 “那你们未来皇后是不是北唐的人?” 小二道:“对啊,是北唐的女子,听说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呢。” 泽兰听罢,不禁再摇了摇头,真这么傻啊?竟然会信那个女子是他救命恩人的姐姐。 就算是,也不必娶她吧?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泽兰对景天皇帝很失望,只希望他在政事上别这么糊涂就好。 本打算在梁州走两天便上帖子的,但因还没到婚期,所以干脆多浪几天,省得进宫去露了身份。 到时候让他认出来,她才是所谓的救命恩人,那这场订婚宴,是办还是不办? 所以,她决定继续在客栈住几天,除了看梁州的风土人情之外,也想看看梁州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借鉴。 如此耽误了几天,这天周姑娘出去打探,便听得说安王和魏 王来了。 其实这两天也陆续有外宾来到,入住章馆。 但泽兰始终还是没现身,听得说三伯父和四伯父来了,她傍晚便去了章馆找他们。 殊不知,到了章馆之后,却被告知说他们进宫去面圣了。 泽兰觉得很奇怪,才到就请进去了?好歹也得让人家歇歇脚啊。 不过,这也表现出金国皇帝很重视与北唐的来往。 泽兰还是很欢喜的。 忽略心底隐隐的不对劲感,她带着周姑娘和冷鸣予又回了客栈去。 只是,前脚进客栈,后脚便有宫里头的人来了,谦恭地问了一下周姑娘是不是若都城的管事。 周姑娘诧异,“你们怎么知道?” “是这样的,今日三位去了章台,有人认出了姑娘您,知道您是若都城的管事,回去禀报了皇上,皇上便说邀请您进宫去,这两位是令妹令弟是吧?请一道进宫饮宴。” 宫人仿佛是不认识泽兰,但对周姑娘表现出了十分的尊重。 周姑娘看了看泽兰,用眼神问要不要进去。 泽兰点了点头,示意要去。 毕竟金国皇帝都已经知道周姑娘的身份了,且诚意邀请,如果不去,则显得太不给面子了。 以后还要合作呢。 至于她会不会被认出来,这点还是要预防一下,免得破坏人家的婚事,带个面纱吧。 第1617章 可有异议 三人盛装打扮了一番,泽兰蒙上面纱,便上了宫里头准备的马车。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街道两旁还很热闹,金国京都的繁华,若都城是比不上的,且这里虽然是都城,却没有宵禁,百姓活动得比较晚。 泽兰掀开帘子,瞧着街道两旁的百姓,有行色匆匆,有顾着做买卖的,也有来往吆喝进店吃酒吃饭的,热闹得很。 这种烟火气息,瞧着心里舒服。 泽兰想起许久没见那小皇帝了,三年过去,不知道他如今变了模样没呢? 他或许也不会认出她来,毕竟这三年她的变化也挺大,她长高了很多,如今已经一米六三了,面容少了稚气,多了沉稳成熟。 也不能不成熟,若都城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金国的宫中,订婚宴早就可以开始了,但是一直在等着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安王和魏王。 北唐的这两位亲王来到,订婚宴才能开始。 他一直想去见泽兰一面。 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他都盼着和她重逢的第一面。 想了三年,知道她来了,他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但这第一面很重要,他不想贸贸然去见她。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感情,他无法定义爱情,他只是想见到她,见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在 最艰难的日子里承诺过,以后他夺回朝权,便要娶她。 当然不是现在,那小女孩还没长大,还没可以成亲。 他说过可以等,十年二十年都可以。 “皇上,您今晚一直心神不宁,是不是很紧张?”伺候他的森公公关切问道。 “紧张,很紧张。”景天深呼吸一口气,“两位亲王是否已经请进宫来了?” “已经来了,使臣和贵族大臣们也都来了,在等着您呢。” “她呢?”景天觉得自己的心又剧烈跳动了。 “已经命人去接,您放心,很快就能见到小恩人了。”森公公知道这段往事,皇上能活下来,全靠这位小公主。 景天调整呼吸,“好,好!” “该起驾了,宾客们都在等候,您不是说,还有一句话要问两位亲王的吗?”森公公提醒。 “对,对,朕要问他们一句话。”景天伸手压了压头发,整了一下龙袍,却又紧张地问森公公,“你瞧朕,朕是不是晒黑了一些?” “没有,皇上最俊美了,一点都不黑,您瞧!”森公公笑着举起铜镜,铜镜里倒映着俊美温润的面容,有少年的俊逸,也有帝王的沉稳。 景天摸着自己的脸颊,“不黑……那会不会没什么阳刚气啊?会不会看起来像小孩?” 森公公扑哧一声笑了, “皇上,您见过这么高的小孩吗?” 皇上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且临朝这么久,有帝王的气势,横看竖看倒着看,都是最出色的人儿。 “我的好皇上啊,在老奴的心里,您是世上最出色的少年郎,小恩人不会对您失望的。” 景天笑了,眉眼似乎注入了神采似的,顿生灼灼摄人光芒。 安王和魏王已经来到了明月殿,两人带着侍从一路策马过来,虽不至于疲惫,却风尘仆仆,只是没想到不等他们休整一下马上就说要进宫,订婚宴要提前举行了。 他们觉得奇怪,金国怎么那么随便啊?之前说好是成亲,现在又说是订婚,且也没按照之前的日期举办,还提前了。 婚事能这么随便的吗?就跟小孩子玩儿似的。 但他们也知道新娘子是北唐的人,所以,他们两位亲王来到,就等同是新娘子的娘家人了,应该要接受金国的安排,同时要支持金国的安排。 因有其他国家的外使在,他们作为武将,便使出浑身解数交朋友,商讨一下周边贸易的事。 这点,老五之前是有过叮嘱的,他说,如果在非官方场合里见到别国官方的人,不谈国事可以谈谈生意,生意是谈出来,多谈,多说,最后就能成事。 他们觉得老五有点不要脸,但 是不得不说,这十年八年来,国内是繁荣了许多。 用老五的话来说,盘活了经济,提高了百姓的生活水平,同时,白花花的通用银子源源不竭地流向北唐。 就在他们努力跟大家沟通的时候,听得说皇帝来了。 两位亲王对金国皇帝都十分好奇,这少年皇帝,听闻今年才十六还是十七?反正不超过十八,却已经把当年赫赫有名的镇国王给弄垮台了。 何等的魄力心机? 随着太监的高喊,便见一名身穿明黄龙袍的年轻皇帝在众人拥簇着进来。 穿龙袍,而不是穿喜服,显然不是真的成亲。 只是这龙袍看着是崭新的,一水都还没穿过的样子,丝滑烫帖,剪裁合适,裹得身姿挺拔丰秀,再看眉目开朗分明,威势之余,却又不失温润儒雅,似谦谦君子,又带着几分疏朗勇毅。 “怎么瞧着,有点像老五年轻那会儿?”魏王嘀咕了一声。 安王摇头,“不,老五没人家那么儒雅,老五那会儿就是表面看着人模狗样,但实际上从性格上论,有点虎。” “他虎能把你整得半死不活?”魏王怼他。 “说的是外表的气质,他没人家那么儒雅,知书达理。”安王没好气地道。 “他朝我们两个人走来了。”魏王说着,挺直了腰,露出得 体的微笑,正欲等小皇帝来到便拱手。 殊不知,小皇帝却竟然先对他们见了拱手礼,“安亲王,魏亲王,两位威名震慑天下,今日终于得见两位,朕不胜荣幸。” 两人拱手还礼,“皇上客气了,不敢当。” “皇上年少有为,气度不凡,今日能睹圣颜,是我们兄弟二人三生有幸才是。” 景天微笑,“亲王谬赞,快快入座!” “皇上请入座!” 景天朝他们微微点头致意之后,又与其他外宾互相见礼,倒是真没有一点的架子。 等一番客套之后,登上正座,才接受了诸位宾客的再一次拜见。 景天坐下来之后,看向诸位宾客,且最终眸子落在了安王和魏王两人这一边,第一句话,竟是直接询问,“朕今日要订婚了,在场宾客,可有异议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傻愣了,你金国皇帝要订婚也好,成亲也好,在场的宾客谁能提出异议啊? 这话真叫人不知道如何作答,刚刚还觉得小皇帝很英明的样子,立马就犯傻了。 景天微微笑,又看着安王和魏王,“两位王爷,是否同意?” 安王和魏王更懵了,看着大家投过来一样诧异的眸光,又不好不回答,魏王只得道:“我等是过来庆贺皇上大……订婚宴的,自然是同意。” 第1618章 安王实惨 景天听了这话,仿佛落下了心头大石,叫人先上了酒,赐了一轮酒又敬了一轮酒之后,他眸光环视了底下一眼,道:“朕要跟大家说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大家就知道为什么会有今天的订婚宴。” 大家面面相窥,听故事?但不管是订婚宴还是大婚,这都不是该有的环节吧? 魏王在安王耳边轻声道:“看来得去信告诉老五,金国临朝的未必是他,或许镇国王还没死,他是傀儡。” “嗯,他有点脑残。”安王也深以为然,脑残两个字是大侄子教的。 “这件事情,发生在三年多以前,”景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撩拨人心的情怀,“当时金国还是镇国王当权,他想取代朕,成为金国的君主,这点大家应该都知道。那会儿,正是朕与镇国王对抗最激烈的时候,镇国王动了弑君的念头,朕不得已做出反击,但是却身负重伤,被一名叫小泽的女孩救下,可以说没有她的话,朕早就死了,朕那会儿不知道小泽的身份,只知道她是若都城的人,其余的,几乎……一无所知,朕在养伤期间和她相处了几天,朕说,等朕夺回皇权之后,就要娶她为妻,这是朕对她的承诺。但她救了朕的事,被镇国王知道了,镇国王派人 去烧了她的院子,后来在院子里发现了尸体。” 众人怔了一下,死了? 没想到金国皇帝会把这一段惨痛的朝权争夺说出来。 “朕知道的时候,几乎疯了。”景天轻声说,眼底渐渐地就红了,“朕当时甚至忘记了夺回皇权的大事,只想杀了他为小泽报仇,经过一年多的潜伏部署,朕终于成功了,名正言顺地坐在了帝位上,所以,朕要兑现承诺,娶小泽为妻,册封她为金国的皇后。” 底下一阵议论,怎么封?人都死了啊,封一个死人为皇后吗? 虽然这故事听起来很感人,但他是皇帝啊,皇帝怎么能这么任性?册封一个死人为皇后? 要知道,册封一个死人为皇后之后,那他之后再大婚娶亲,娶的就是继后了。 “后来朕命人去调查过,当日小泽或许没死在那场大火里,她或许是活下来了,朕会找到她的,所以今日请诸位贵宾来,是想让大家见证,朕和小泽订婚,也见证朕的册后大典。” 大家都不知道,原来这只是一场没有新娘子的订婚宴,没有皇后的册后大典。 一时鸦雀无声,但总有感动的人,例如金国的皇贵大臣,他们感动,因为没有那个叫小泽的小姑娘,就没有如今的皇上。 这件事情,大臣 们是隐约知道的,但是皇上一直没像现在这样跟大家公开说过。 景天看着安王和魏王,眸色充满了恳求,“两位王爷,因为小泽是北唐人,而两位是北唐的皇室代表,册后大典的时候,还请两位先代小泽接过宝册,可以吗?” 两人都点头,这倒是可以的。 虽说这小皇帝有些轴,但是却不能不让人敬佩,他没忘记自己的承诺,即便是对一个生死未卜的民女也是如此。 懂得感恩,且不因自己高居皇位而忘记艰难落魄时,实在难得。 所以,他们愿意成全他的这份守信的执念。 景天小皇帝听得他们同意,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他指尖有些发抖,因为,按照他的安排,大半个时辰之后,小泽就该进宫了。 订婚宴与册后大典同时进行,礼官们鱼贯而入,奏乐之声响起。 一般册后大典,都等同帝后大婚,但是,却偏生是用一个订婚仪式来取代大婚仪式,可见景天皇帝心里还想着找回那位小泽,然后再办一次真正的婚礼。 景天皇帝拿着皇后宝册,安王和魏王都同时伸出手来接。 但是景天小皇帝在犹豫片刻之后,把宝册放在了安王仅存的一只手上。 安王捧过宝册的瞬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 出哪里不对劲。 不,正确来说,是整件事情都没有对劲的地方。 当他打开宝册,看到宝册里的名字,那一瞬间,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猛地抬起头看着景天皇帝,脸色陡变。 景天皇帝却一个转身,站在殿上,含笑道:“朕经过查探,终于得知她的名字,她叫宇文泽兰,朕的皇后,叫宇文泽兰,朕会找到她的,如果她不愿意成为朕的皇后,那么,皇后之位,便会一直为她悬空。” 魏王双手顿时回缩,天啊,惊出一身冷汗,亏得方才皇帝不是把宝册放在他的手上,不是他接过宝册。 不然老五会把他挫骨扬灰的。 安王的脸都黑了,退回来跟魏王咬牙切齿地小声说:“方才还说小皇帝钝,却没想到这么功于心计,用这奸计逼得我们兄弟跟他站在同一阵线。” 魏王再退后一步,面不改容地道:“本王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才喝了两杯酒,有些醉了,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咦?你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安王恨不得扭断他的铁臂。 晚宴在继续,大家的情绪开始有些高涨了,因为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说北唐皇帝的小公主也叫宇文泽兰。 这就引起了纷纷的猜测,到底当初救金国皇帝的人,是不是 北唐的小公主呢? 如果是的话,那金国皇帝的心也太大了,这不是等同宣告天下,他的命是北唐皇室救的?这两个国家往后要是有什么纷争,金国便被道德绑架住了,不能再对北唐有任何的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不是傻吗? 但是,一方面不得不佩服金国皇帝的重情守信。 一个刚掌权没多久的皇帝,需要以德服人,他这样做,其实也能帮金国刷一波好感。 这个时候,似乎没有人想起当初外头流传,说金国皇帝要迎娶的那位姑娘,是若都城的百姓,叫什么兰。 仿佛压根就不存在过一样。 景天的心情越来越紧张了,他用了一点小诡计,她会生气吗? 她快来了。 他自然不会让她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他需要一个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或许,会迎接她的怒气。 之所以宴请宾客,是要大家见证他单方面的承诺。 所以,他赐酒下去,也站起来给大家敬酒,连续敬了三杯之后,他宣布晚宴结束。 安王本想再找小皇帝说几句,问清楚到底这个宇文泽兰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宇文泽兰,但景天已经以喝醉为由,先走了。 没给他询问的机会。 然后,他就被同样以喝醉为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魏王给拖走了。 第1619章 久别重逢 散了宾客之后,景天回了殿中换了一身青色的锦服。 这衣裳素青,除了袖边绣了一朵兰花之外,其他地方只用了暗云纹,这衣料是来自北唐的。 “皇上,小恩人已经抵达宫门。”森公公过来说。 “好,”他瞧着铜镜,再一次的深呼吸,“摆驾泽水云天。” 泽水云天,是他登基之后在宫里头修建的一座殿宇,殿宇修建了三层,但位于殿宇旁边,有一个掬月通天阁,是整个凉州城最高的建筑。 在掬月通天阁里,仿佛可以把月亮都掬在手心一般。 而更重要的是,这掬月通天阁,最远的距离,可以看到若都城和梁州相邻的山。 他想着她的时候,便会来到掬月通天阁的最高一层远眺。 “阿辰,你喜欢过一个人吗?”凭栏远眺,玉姿挺拔,风吹起他的青衣,四角上镶嵌了名贵的夜明珠,照在他眉目分明的脸上。 他看到她了,在宫卫带领之下,过了拱门,过了回廊,正往掬月通天阁的方向来。 他的心,一下子跳得好快好快! 年轻的禁军统领阿辰笑了,摇头,“不曾。” “你可以试试喜欢一个人,那心动而不知所措的感觉,没什么比得上。”他痴痴地追随那道身影,看着她翩然走来,瞧不见面容,但他知道是她。 十三岁 之前,他的人生是家国山河,十三岁之后,他的人生有一大半是她,而现在,她来了! 阿辰顺着他的眸光看下去,看到三个人,北唐的小公主,是中间那位吗? 不知道长什么模样,能让皇上如此惦记呢? “阿辰,她要上来了,你下去。” “行!”年轻的统领走向楼梯。 “不,她从楼梯上来,你不能从楼梯下去。”景天的声音有些急了。 “那微臣怎么下去?” “你跳下去!” “呃……”阿辰翻墙而出,一层一层地跃下,最终悄无声息地落在另外一边,没让泽兰看到。 泽兰进宫之后,听得说订婚宴已经散了,而且,皇上请她们到泽水云天相见,她心里就已经明白过来了。 真是好会玩。 她摘下了面纱,没必要带了。 当森公公在底下说皇上只见她一人的时候,她安抚了想要发飙的周姑娘,笑着道:“我自己上去。” 周姑娘气得很,“他们什么时候认出您来?在章馆那会儿,还说请我呢,奸诈,不坏好心。” “不妨,我去去吧。”泽兰说。 “别是有什么阴谋才好。”周姑娘有些不放心,盯着森公公,“为什么不让我上去?为什么只能见她一个?” 森公公赔不是,“周姑娘息怒,皇上是想和公主单独说话。” 森公公越看小公主就越是喜欢,多可爱漂亮的姑娘啊,如果她能答应当金国的皇后,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这位周姑娘太凶了,皇上只是不想这久别重逢的第一面,有其他人在场。 他已经反复排练过好多次。 周姑娘这边妥协了,冷鸣予却跟着上去,森公公道:“这位小公子,您在这里稍等片刻,一会儿便有人给您安排美食。” 冷鸣予双手抱胸,剑横在胸前,冷冷地道:“我姐在哪里,我在哪里。” “这……”森公公为难了。 “好,我带你上去,咱看看这掬月通天阁,是不是真的可以摘月亮。”泽兰笑着说。 周姑娘犯嘀咕,装什么装呢?真有诚意要见,为什么非得公主爬这么高的楼梯? 但当她眸光触及楼梯上雕刻的一朵兰花的时候,怔了怔,眸光一路上去,每一级的楼梯竟然都雕刻这兰花。 他把自己的思念,都刻在了石阶里。 泽兰在走上去的时候,也留意到了。 而且,每一朵兰花的形状大小都是一样,开始的线条略显得粗糙一些,后面的渐渐流畅精致。 这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是他自己雕刻的吗?但金国迁都到此,前后还不到一年。 到了通天阁最高的一层,冷鸣予站在拱门口,没跟着进去。 泽兰进 去了。 四根雕龙圆柱仿佛是擎天而立,四角有四个高台,高台筑围栏,中间有一张桌子,两张贵妃椅,四边的竹帘卷起,四面可以看到外头。 有一青衣男子背靠通天阁边的栏杆,面对着她。 他很紧张,手脚都似乎有些发抖,星眸如晶,气息略显得急促,他努力维持的笑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显得有些七零八落,眼底红了起来。 他一直想给她一个最好最好重逢第一面。 把他所有对于浪漫情怀的理解,他所能调动的一切关于这一次会面能产生的美好记忆,都放在这第一面上。 包括在这里以携着漫天碎星等她。 但当看到她沉静的眸子,脸上淡淡的笑容,仿佛看穿了世间一切把戏的淡定,他忽然觉得自己做这些很幼稚,幼稚得有些可笑。 他想过自己会紧张,想过自己会不知道说什么开场白,想过自己的心会狂跳到死,却没想过当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忽然撞入他眼帘的时候,他却想哭。 原来什么订婚,册后,承诺,他忙活了许久的事,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对他露出一个哪怕只单纯礼貌的微笑,便抵过一切了。 泽兰瞧着他,扬唇笑了,露出了平素隐藏起来的虎牙,星眸闪耀,带着他熟悉的声音, “小哥哥,好久不见。” 眼底热浪上涌,声音里带了微微的颤抖,“好久不见。” 他有些手足无措,按照他自己编排好的,他这个时候应该是走到她的身边,送上他准备好的礼物,然后邀请她坐下,叫人把她喜欢的食物端上来,然后和她在这漫天的星河灿烂里静静地吃一顿饭。 现在,反而是泽兰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在自己的头顶上轻轻地斜比上去,笑着道:“你比那会儿高了很多,比我高出一个头了。” 他眸子锁紧她,喉头的哽咽一直没能缓和过来,“我……我最担心的一点,是你把我忘记了,谢谢你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泽兰吐舌笑着,慢慢地走到围栏前,看着漫天闪烁的星子,“这地方真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一点小激动。 但她的情绪一直都控制得很好的,小时候都几乎没出过差错。 但今晚,或许是和朋友久别重逢的气氛烘托,让她觉得心潮有些起伏。 他转身来看她的背影,看她的秀发,看她瘦削的肩膀,还有那简单剪裁的衣着,记忆中的小女孩,再一次浮上脑海。 她长大了很多。 但这一次的重逢见面,不该是这样不知所措,甚至可以说是尴尬。 连话都不会说了。 第1620章 以后你会明白 她轻轻地呼吸,压下莫名的小激动,调整好神色,才慢慢地回头看着他,“所以,那和北唐民女阿兰姐姐大婚,都是假的?” 景天瞳孔一紧,“你……生气了吗?” “没有。”泽兰摇头,光芒照在她的洁净脸庞上,整齐的额发下的眸子已经恢复了沉静,“只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叫人给我送信,说你一直在找我?如果你送信给我,我愿意过来见一见好朋友的,你这样又是宣布大婚,又是请外宾,把事情弄得这么大,你怎么收场?” 他忽然就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缓缓上前站在她的面前,望进她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几乎是霸气的声音道:“不需要收场,我已经宣告天下,我的皇后是宇文泽兰,我在等她长大。” 泽兰怔了,“你真这么说了?” 景天见她似乎有些生气了,心头微微沉了下去,凤眸里笼了一层黯然,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愿意吗?” 泽兰迟疑了一下,记忆中的那个少年,踏着星光回来,那时候他攥着她的手腕,热情地对她说十年之后,如果他没死,会回来娶她,这执着狂热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前事和如今纠缠在一起,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我……” 景天见她迟疑,心跳加速,很慌,很慌,脸庞微微一转,“你不需要马上回答,过几年再回答,甚至过十年二十年都可以。” “但是……” “不,不,不要说,”他在她面前没办法再维持那顷刻顿起的霸气,他这番策划,自知理亏,玉质金相的面容染了苍白之色,“先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你一路过来也饿了,我叫人准备了你喜欢吃的,我们先吃饭,好吗?” “我喜欢吃的?”泽兰微怔。 “我猜测你喜欢吃的。”他的底气越来越不足了,如果她知道自己一直调查她的事情,会不会更生气? 泽兰笑了,笑容比这星光灿烂,“好!” 坐下来的时候,她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她没办法去猜测景天小哥哥的心路历程,他暗中做了这么多事情,但她不能给出什么回应。 她从没考虑过自己的婚姻大事。 她才十一岁啊。 他为她做这么多事,让她觉得有些压力。 但是,说没有感动是假的,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很虚荣。 桌子旁边放着一份用锦缎包裹的礼物,她眸光刚瞧过去,景天便忙地拿走,放在地上,神色有些不自然。 “送给我的?”泽兰眸子闪耀,有些期待的样子 。 景天脸色微红,“是!” 他慢慢地拿了上来,有些懊悔,或许,这礼物过于鲁莽了。 当初自己是怎么会想到这样的一个会面方式的?自己一点都没能掌控好。 手指轻轻地推着礼物,送到了泽兰的面前,眼神便有些躲闪了,“是个小玩意,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泽兰打开锦缎,再打开红色的小锦盒,是一块小小的玉雕。 高冰翡翠,晶莹剔透,仿佛玻璃似的,澄明洁净,泽兰本以为是观音雕刻,殊不知拿在手中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雕刻的是她的容貌。 雕工十分精湛,面容栩栩如生,连发丝都清晰雕刻出来,整个雕工实在是挑不出任何一点的瑕疵,五官精致到位,唇角微扬,是调皮的微笑。 握在手心,有冰凉的触感,那玉质的寒凉之意,丝丝入侵,很舒服。 他定定看着她,见她露出惊艳之色,他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她应该会喜欢。 “你自己做的?”泽兰爱不释手,流火似的眼珠充满了敬佩。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眸光灼灼地望着她,“你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泽兰也重重点头,唇瓣绽开的笑容也越发灿烂。 他略显得有些激动,“那你能亲 手把它送给我吗?” “啊?”泽兰怔了一下,“送给你?这不是你送给我的吗?” 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探入袖袋,取出另外一只高冰翡翠雕品,放在手心上,认认真真地道:“这个,是我要亲手送给你的。” 泽兰瞧着他手心里的那一块,玉质是一样的,都是高冰翡翠,近玻璃种,几乎能看到他手心的纹路,只是雕刻的是他自己的模样。 玉质金相,笑容晏晏,雕刻出来的那件衣裳,是他们相遇的时候,他身上所穿,虽然没显示出颜色,但绣花雕刻清晰。 她记忆力一向很好,记得清清楚楚。 她把两块翡翠放在手心上,都是三年前的他们。 他把时光追回来了,定格在三年前相遇的时候。 景天看着泽兰,虽然努力维持平静,但天知道,他的心几乎都要蹦到嗓子眼上了。 泽兰把两块翡翠放回盒子里,道:“两块都先放你这里吧。” 景天眼底一红,看着那被退回来的盒子,嗯了一声,眸色低垂,掩住了那惊天般袭来的失望。 森公公上了精美的菜肴,确实都是泽兰喜欢吃的,泽兰看到那些菜式的时候心里就有数了。 她吃得很开心,气氛渐渐打开,只是景天的笑容却有些失落 了。 吃了饭之后,泽兰拿起手绢擦拭嘴角,看着他正色道:“有一件事情,关乎两国的利益,我希望能和贵国共同开采交界的矿产,你有这个意向吗?” 说公事,景天变得严肃起来,“嗯,这件事情我也想过,也确实打算和你好好谈谈,而且,我还叫人做了一个计划,本想着过两天再跟你详谈,但你想现在谈的话,也可以。” 他回头吩咐森公公,“去御书房取第三份文书过来。” “是!”森公公立马便下去了。 他给泽兰舀了一碗酸梅汤,“方才的饭菜有些腻,喝一碗酸汤解解腻味。” “谢谢!”泽兰道。 喝了两口,她看着景天,“我没要你的礼物,你生气吗?” “不会!”景天笑笑,深邃的眸子瞧着她,“任何结果,我都预想过,能见到你已经是最大的欢喜,其他的,只是我强求罢了。” 泽兰轻轻地搅动着酸汤,道:“其实你真没必要为了我做这么多事,尤其,皇后之位,真是有些……仓促了,你现在还年轻,或许不知道人在不同的阶段,追求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你现在只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你,就许给我皇后之位,但感恩和感情不是一回事,以后你会想明白。” 第1621章 没你卑劣 景天没反驳她的话,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 泽兰道:“嗯,所以,或许五年之后,你会觉得今天所做的一切很傻,很冲动,又或者,等你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子,是纯粹的喜欢,不是感恩,你也会后悔今日的举动。” 景天嗯了一声,便没做声了,她的态度摆在这里,他就绝对不能再说那些话去绑架她,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今天所做的一切是他的决定,是他的态度,他会一直坚持,但她不用知道,她可以有别的选择。 只是,他还是会一直等她。 也会努力去争取她的认同。 泽兰仿佛是松了一口气,露出温和的笑,“你明白就好。” “我明白的。”他脸庞有些苍白,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微笑。 森公公拿来了文件,景天递给泽兰过目,泽兰从头看到尾,他提出的条件很公平,甚至说可以让利给若都城了。 合上文件,她看着他道:“谢谢你为我们若都城着想,也谢谢你尽力去化解两国的恩怨,甚至,还帮了我们若都城,让百姓和朝廷和解。” “你知道?”他有些愕然。 泽兰微笑,“是的,我打听过。” “你别误会,我不是单纯为了你的,你别有心理负担。”他有些紧张地解释。 泽兰摇头,“你别误会,我没什么负担,真的,相反我很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包括今天,我其实很感动的,只是我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我如今专注的也不是儿女私情,我还年少,而且,我未来要嫁的人,除了一定是我爹欣赏的人之外,还一定是要我和他都互相喜欢的。” 他似有触动,看着她,“我明白了。” 他心里顿时有些激动,她不是完全拒绝他,只是希望他能成长,能强大,能在合适的年纪里成熟的心态下做出的决定。 她以为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感恩,而不是喜欢。 他会慢慢地证明给她看,不是,不是感恩,是她早就走进了他的心。 “我们改天再详谈一下合作的模式,我要回去了。”泽兰说。 “哦,好!”景天眼底顿时黯然,这么快。 “明天我进宫来找你。”泽兰温声说着,瞧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冷鸣予,“我弟弟站了一晚上,累了,我要带他回去休息。” “好,好!”景天瞧了冷鸣予一眼,有些懊恼,“他还没吃,我该叫人给他准备吃的。” “没事,客栈有吃的。”泽兰说完,朝他挥挥手,“我们走了,不用送,明天再见。” “我送你们!”景天坚持。 能多见一会儿,是一会儿。 泽兰摇头,“不,你是一国之君,不要送我。” 景天只得道:“那好。” 他目送泽兰转身离去 ,冷鸣予在下楼的时候说了一句,“姐姐,我腿都站麻了。” “回去叫周姑娘给你揉一下。”泽兰声音宠溺。 “好!”冷鸣予说着,扶泽兰一道下去。 景天凭栏看她远去,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虽然早就预想过这个结果,也以为自己不会难受,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泽兰说他会后悔,确实,他后悔了,后悔做这样的安排,他本应表现得更成熟一些。 “皇上,公主不要你的礼物吗?”阿辰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站在他的身边。 “嗯。”景天回头看着那锦盒子,这两块玉雕,他学了许久,也废掉了很多玉石,才雕出如今这般模样来。 她没有要。 “别难受,公主还这么小,未必能体会你的付出。”阿辰安慰。 景天摇头,“她是太懂得,才会不接受。” 阿辰一怔,“太懂得?”看着不像啊。 景天的失落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毅,“阿辰,朕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希望朕如今先当好一个皇帝,临走的时候,她说朕是一国之君,她希望朕先当好这个皇帝。” “是这样……的!”阿辰虽然不明白,但是,皇上不难受就好。 泽兰等人一路出宫去,冷鸣予问她,“阿姐,你为什么不要皇帝给你的玉人儿?你讨厌他吗?” 泽兰笑着摇头,“ 我永远不会讨厌他,因为,他是一个很有魄力的皇帝,高效的治理,让金国能平稳过度易主的危机,他也缔结了两国之好,让两国边境和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要他的礼物?”冷鸣予不解,不是说人家的好意不能随意拂逆吗? 泽兰道:“因为,那玉人儿代表的是一份承诺,鸣予,承诺两个字是重千钧,如果你以后没有能力做到,就不要随便许下承诺。” “可他以前说娶你,现在真要娶你了,也是完成他的承诺啊。” “是的,但是我还不能给他承诺,他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做,我也有,他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从上楼梯的兰花雕刻,到雕那玉人儿,再到今日的订婚册后,他花太多时间在这上头,但他眼下最该做的不是这一件。” 周姑娘听了,默然了许久,才缓缓地道:“只是,若有一个人愿意这般为我,叫我死都愿意。” 泽兰笑笑,她感动,但是太沉重。 她现在还没想过爱情的事,但是如果有一天,她要接受一份爱情,必定是没有负担的,也没有什么救命之恩掺杂。 “我们先去章台找伯父。”泽兰道。 “行!”周姑娘应道。 安王在离宫之后就骂骂咧咧,说小皇帝心机狡诈,设下陷阱要混走他们的侄女,还把锅给他们背。 魏王还是那 句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自己跟老五交代。 其他外宾也是一脸的蒙圈,因为从没见过这样的册后大典,皇后都没来,这叫什么册后大典? 一国之君的婚事,如此儿戏,感动是有些感动的,但是不合礼仪。 所以,回到章台之后,大家还在讨论这件事,就难免讨论到泽兰的身上。 他们都十分震惊,北唐的小公主竟然是金国皇帝的救命恩人,这位公主可真是叫人肃然起敬啊。 大家都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公主会救了金国皇帝的。 魏王和安王都回答不出来,也不想回答,只觉得仿佛似一场闹剧,也仿佛是一场布局,不知道小皇帝到底要如何。 魏王虽然一直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和安王回房的时候,却还是忿忿地道:“他这样公告天下,说泽兰是他的皇后,那泽兰以后还有选择的人吗?谁还会向泽兰提亲?” 安王终于听到他说这事了,连忙附和,“对啊,还把咱俩都蒙在鼓里,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安王顿了顿之后,又看着他,“但是论手段的卑劣,其实远远不及你当年,人家静和都有未婚夫了,你直接拐人家私奔去,现在看起来,金国皇帝的做法也不是太卑劣,至少人家只说认泽兰一个皇后,泽兰若不同意,后位悬空。” 第1622章 公私分明 魏王横眉竖眼,“你是不是报复?” “不是报复,就事论事。”安王得意,叫他推卸责任让他一个人承担,就该怼怼他。 魏王哼了一声,“那你自己想好怎么跟老五交代,这宝册可还在你的手中。” 安王手里还捧着那厚厚的宝册,这玩意,真是丢不得,拿着也烫手。 好坑,早知道装病不来,叫老三自己一个人来就好。 各自回房沐浴,刚躺在床上就听得说泽兰来了,两人在床上鲤鱼打挺起来,各自拉开房门出去见泽兰。 安王本拿了宝册的,但是想着交给泽兰不好,她接了岂不是等同承认了是金国的皇后,不行,不行。 至少,小皇帝还没过他这一关。 泽兰拜见了两位伯父之后,坐下来道:“伯父,今晚的事,别跟我爹爹说。” 安王求之不得,忙道:“伯父也是这么认为的,先得瞒着你爹爹,否则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是啊,我也担心。”泽兰最大的担忧,就来自于爹爹的问题。 “那小皇帝也真是的,小孩子的承诺也能当真的?就算他承诺要娶你,泽兰你也没答应啊。”安王道。 泽兰犹豫了一下,“当年我答应了的。”只不过 那会儿是为了哄着他,怕他伤口严重。 “答应了?”安王和魏王面面相窥,怎么还答应了呢? 那么,这件事情看起来也不能全怪小皇帝啊。 “但,那会儿你才八九岁,也是小孩子的戏言,答应了也可以不当数的。”魏王迅速就找到了借口。 泽兰也犯愁,怎么他就当真了呢? 恰恰是他这么认真,而她这三年来都没当回事,所以在宫里的时候,她没办法跟他谈论这件事情,因为,她毫无付出。 甚至,知道他说要娶阿兰的姐姐,她还失望过,觉得他愚蠢。 只是进宫见到他的那一刻,自己心里有些小激动,就说不出原因的激动,呼吸一下子就急了。 三年没见,她似乎很难从他身上找到当日小皇帝的痕迹,他长大了,比以前多了坚定和冷毅,纵观他临朝之后做的种种,可以窥探他治国的才能。 他会成为一代明君。 泽兰毫不怀疑这一点。 “泽兰?”安王见她失神,叫了一声,“吓坏了是不是?” “不是!”泽兰收回心神,摇头,“倒不至于吓坏,就是觉得我还小,不该谈这些事。” “对,你想都不要想,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你就当不曾认识过 他。”安王点头道。 就算小皇帝才能卓绝,但算计了他进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泽兰道:“我明天还要入宫跟他商讨开矿的事情,所以,没必要刻意地当不曾认识过他,认识他也有好处,至少,他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合作条件。” “真的?这倒是可以,很可以。”魏王顿时眉飞色舞,若能开矿成功,对若都城是大有裨益。 “便宜咱可以占,但不能给个人的承诺。”魏王笑着道。 泽兰扑哧一声笑了,“伯父,您真精明。” “那是,国事是国事,私事是私事,不能混淆。” 泽兰道:“我今晚也在章台住下吧,明日你们陪我一道进宫去。” “好,放心,伯父陪你去。”安王说。 泽兰起身福身告退,带着周姑娘和冷鸣予出去了。 翌日入宫,两位亲王陪同一道去,到了宫里,森公公请他们到了御书房去。 景天似乎一晚上没睡觉,脸色有些憔悴,但是看到泽兰,眼底还是发光的。 知道今日有合作的事谈,安王和魏王都放下了偏见,看着景天望泽兰的模样,心里都有些感触的。 他们也年轻过,也沦陷进一段爱情里,知道心里若真有那个人,会愿意 为她做很多幼稚甚至可怕的事。 想想景天做的,其实不就是努力去争取他所喜欢的人吗? 筹谋是大了点,但年少轻狂,可以理解。 景天走下来亲自给两位亲王致歉,“朕昨晚想了一宿,觉得昨天的安排,为难了两位亲王,还请恕罪!” 魏王忙起身还礼,“皇上不必这么介怀,昨晚的事,我们都能理解,最重要的是,咱两国以后会频繁来往,这点小事别放在心上就好。” 景天颌首,“王爷说得对,以后我们还会频繁往来的。” 他说着,瞧了泽兰一眼,泽兰还在看那份计划书,感觉到灼然的视线,她抬起头,眸光相碰间,她笑了笑,白净的面容竟是浮起了一丝绯红。 两国对于开采矿产的事都有意向,条件也很利好若都城,所以很快就签下了共同开发的协议。 景天叫人备下了膳食,要请他们吃饭。 用过膳食之后,泽兰说想到处去走走,景天想要陪同,但泽兰说让森公公带路就行。 景天只得让森公公好生伺候着,别怠慢了公主。 一句公主,让安王和魏王略放了心。 等泽兰带着周姑娘和冷鸣予走了之后,安王把宝册递回去给景天,“这宝册,皇 上收回吧,你们的事,等泽兰长大了再说。” 景天却一改方才的谦恭,把手摁在了宝册上,道:“不,宝册朕不会收回,朕没有放弃泽兰,朕一定会娶到她为妻。” “你……不是说等泽兰长大了再说吗?泽兰也没同意。”安王急了。 景天俊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本来这宝册就不是给泽兰的,只是想让两位收下以宣告天下,朕知道要娶泽兰,比朕所想的要困难许多,两位已经接过宝册,那么往后朕需要两位帮忙的时候,还请两位在岳父面前代为美言,咱们,可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 “你这小滑头!”安王气得很,竟不顾对方是一国之君的身份,“你这是算计。” 景天摇头,“朕不会算计泽兰,只是想尽力解决娶泽兰的困难,只要岳父岳母那边同意了,朕就会努力去争取泽兰的喜欢,等她长大。” “你这还不叫算计?”安王气结。 景天认真地道:“若真算计泽兰,那么这宝册就一定是给泽兰,朕有办法让她收下,但是朕没有这么做,朕让她有选择的权利,但既然当着外使的面宣布了这件事情,那朕就会说到做到,泽兰若不嫁朕,朕的后位便永远悬空。” 第1623章 有没有他都可以 魏王神情倨傲,“本王不会帮你,除非我泽兰说喜欢你,想要嫁给你,否则,休想!” “那朕就等!”景天说。 魏王瞧着他眼底熟悉的狂炽坚定,“你这傻愣执拗的性子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天下的女子何其多,比泽兰出色的未必就没有,你为什么非得要缠着我们家泽兰不放呢?” 景天声音很轻,但字字坚定,“弱水三千,朕只取一瓢饮,此生不作他人想,朕也不设后宫,有她,朕心里容不下任何人了。” 魏王和安王对视了一眼,这话都是叫人感动。 只是,许下承诺容易,能做到者几何? “希望,你到二十岁,三十岁的时候,还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魏王道。 景天点头,没再说话。 只是等到泽兰回来,他却跟泽兰说:“朕昨天做的事情有些胡闹了,你不要放在心里,就当全没发生过。” “哦!”泽兰虽有小疑惑,毕竟他的眼神还是充满了那种叫人不敢直视的火光。 “往后,我们可以做好朋友,你会当我是朋友吧?”景天含笑看她。 泽兰笑着说:“当然,我们是朋友。” 魏王忽然觉得这小子真没这么差,至少,他没再持续施加压力给泽兰,尤其现在两国谈合作,他可以提出一些要求,但他没有这么做 。 他们要回去了,景天没多挽留,命人备下厚礼,送他们离宫。 他们走后,景天上了通天阁,瞧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紧锁的眉头徐徐地松开。 阿辰站在他的身边,“皇上,看来两位亲王很生气,也许您走这一步,走错了。” 景天却是慢慢地摇头,“没走错,他们生气,朕能理解,朕许了泽兰皇后之位,往后若有人喜欢她,首先得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比朕出色,朕自然希望她能嫁给朕,但如果她不愿意,那么也一定是要比朕出色的人,这样朕才会放心。” 阿辰听了这话,有些难过,“皇上,臣以为你做这么多事情,是为了争取公主。” 景天说:“朕是,朕自然是,其实见到泽兰的时候,朕还后悔过,觉得太幼稚,可仔细想想,想起她对朕说过的一句话,她说,什么样的年纪做什么样的事,朕未满十七,可以年少轻狂,可以恣意放肆,那么以后回想起也不会后悔。” “只是,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出现,您不难受吗?”阿辰问道。 景天看着他,“记得朕在这里问过你一个问题吗?你是否喜欢过一个人?” “是,问过。”就是昨天问的,阿辰轻声道:“您说那感觉很好,让微臣一定要试一下。” 风吹着少年的脸庞,眼里是 熠熠生辉的光芒,“是,那感觉很好,但是,朕有一句话还没跟你说,如果你真喜欢一个人,那么除了你希望能和她在一起之外,还希望她能幸福,快乐,而后者,永远重于前者,只是,也不代表朕会轻易放弃她,朕还是会努力去争取,做到她希望朕做到的那样。” 不急,真的不急,他可以等她,等很久很久。 阿辰莫名地就有些难受,这条路,得是多难走啊。 皇上自小便孤苦,如今已经大权在握,还有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吗? “北唐皇帝,或许会很生气。”景天忽然便笑了起来,如星子的眼眸,有灿烂的光。 通天阁的顶楼上,有黑影掠过天际,迅速离去,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北唐。 北唐,宇文皓刚回到京城,便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元卿凌一听,紧张得不行,“怎么?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喷嚏。”宇文皓揉了揉鼻子,笑着说:“或许是我闺女想我了,老元,是不是该叫她回京一趟了呢?” “才去多久?你也不怕她路途奔波?”元卿凌笑着道。 宇文皓轻叹,“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生女儿有好,也有不好,总是牵肠挂肚的,儿子们则放心许多。” “可别让儿子们听见,说你偏 心。”元卿凌道。 “不说,我很虚伪的。” 元卿凌都笑了,还真是很虚伪。 “好了,你去御书房,我回去收拾好东西,估计冷首辅着急见你了。”元卿凌道。 “嗯,明天我们一起去肃王府,把带回来的礼物分派分派。” 宇文皓眉开眼笑,几乎都能想象得到三大巨头的欢喜,他们对那边的货物产品尤其的抬举。 “对了,金国皇帝送过来的那封信,你给我一下。” “在御书房里,我一会儿叫人给你送过去,怎么了?” 元卿凌笑着道,“没事,就想看看而已。” 御书房里。 冷静言和四爷盯着宇文皓的脸许久,盯得他心头发毛,拍着桌子道:“叫你们说说朕离京养病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盯着朕看做什么?” “老五,不对啊,你这脸是怎么回事?白净细嫩了许多啊,你是去哪里养病了?吃的什么药?”冷静言问道。 “仙丹,吃了仙丹。”老五没好气地道。 “什么仙丹?给我一颗,我拿回去给公主。”四爷道。 女人都是爱漂亮的,尤其生了孩子的女人,总担心自己容颜老去,如果能求得驻颜仙丹,千金也要买啊。 “吃这仙丹,是要经历九死一生的,你们还要吃吗?”宇文皓继续敲着桌子:“说正事,最 近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有折子你不会自己看吗?”四爷一股脑地把折子推到他的面前,“还是说回仙丹,仙丹为什么要九死一生啊?从哪里得来的?多少银子一颗?” 宇文皓翻翻白眼,决定跟他们说真话,“不是吃了仙丹,是我拉皮了,你知道什么叫拉皮吗?就是在脸上耳朵这里,切开……” “咦!”两人顿时嫌弃地打断他,“太残忍了。” “反正我没有知觉,睡着之后老元帮我弄的。”宇文皓还是坚信自己被拉皮了,否则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年轻回来。 “不痛吗?你睡的什么觉啊?”四爷好奇得很。 “不痛,完全没感觉,你们可别往外说啊,朕其实不是很注重皮相,但老元希望朕年轻一些,那朕也不能怪她。” “行,不说,不说,这是国家机密。”冷静言笑着说。 可不是就是国家机密吗?北唐的皇帝忽然又年轻起来了,看样子还能干个百来年,自然引得四方国家纷纷猜测。 “那最近发生了什么……” 四爷又打断他的话,“四海升平,哪里有什么大事发生?治策也有条不紊地施行下去了,至于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也不难解决。” 宇文皓怔了怔,也就是说北唐现在有他没他都可以了? 是这个意思吗? 第1624章 包儿去哪里了 元卿凌带着那封信去了实验室,实验室有之前带过来的显微镜。 把信笺放在显微镜底下仔细看,倒是没发现杨如海说的冰虫子。 杨如海说过冰虫子是一种细菌,且十分顽强,正常环境下可以繁殖的话信笺上应该有很多冰虫子才是,但为什么没有? 没有发现,那就无从调查,要找到冰虫子,或许只能在金国皇室里找了。 又退一步想,如果说这冰虫子繁殖能力很差,只沾了一点在信笺上,经过千里迢迢,许多人的手碰过,最后进了老五的伤口,这是多大的倒霉缘分啊。 莫非要去一趟金国? 翌日,宇文皓夫妇去了肃王府拜见无上皇,顺便派发礼物。 这一次,他还是为无上皇带了烟,但是无上皇闻了一下之后就放下了,笑着摇头,“孤已经戒掉了。” 宇文皓和元卿凌对望了一眼,都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之前无上皇说了好多次戒掉,但是总会偷偷地抽,哪怕吸一口,总要过过瘾。 这一次真能戒掉吗? “孤年纪大了,还想多看你们几眼,最好是能看到泽兰成亲嫁人,如果再有福分一些,还能看到她生子。”无上皇感慨地道。 元卿凌坐在他的身边,“怎么无端端说这么伤感?您肯定能看到 的。” 无上皇道:“自从你秋婆婆的事情之后啊,孤也想了许多,本来孤十几年前就没了,如今回想起来,这十几年仿佛是偷来似的,心里总是不踏实,若再不注意一些,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这条老命给收回去了。” 他看着元卿凌,眼里有慈爱之色,“所以,从今往后,孤会注意饮食,接受你们所有人的监督,孤要陪你们尽量长久一些。” “那太好了。”元卿凌笑着,心里却有些酸楚。 年轻人不会懂得惜命,但老年人进入倒数,一天都很在乎,几十年的爱好也要戒掉,就是为了能活久一点,能再陪伴他们久一点。 褚老和逍遥公也在旁边点头。 因为,就算再有年轻的心,但摘星楼里的人都老了。 人老了,却又太多的人舍不下,就要爱惜自己。 “对了,伯祖父和伯祖母呢?”宇文皓派着礼物,发现不见了他们。 “你秋婆婆情况稳定之后,他们出门去了,说是几个月才回来。” “又出门去了?”宇文皓狐疑得很,不是说好一起养老吗?怎么他们总是出门去呢?且每一次回来之后,没几天又出去。 “嗯,带着黑影他们几个走了。” "去哪里?"宇文皓问道。 “没说,就说处理一些国 家大事。”无上皇说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还有什么国家大事要他去处理?北唐都安定了,估计是偷偷出去玩。” 宇文皓也笑了,“估计是。” 伯祖父他们早几十年都一直不在京中,听说回来也是偶尔回来一下,然后又四处跑,且说是在梅庄定居,可一年大概也住不到一个月。 “你们要留在这里用晚膳吗?”无上皇问道。 “嗯,可以,反正今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宇文皓说。 无上皇听得他这么说,就很开心,“没事,就是好事。” 当皇帝的如果能偶尔清闲,代表国中确实没什么大事。 晚些的时候,元奶奶也过来了,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清淡一点的饭。 很家常的感觉,也很舒服。 宇文皓夫妇乘坐马车踏着月色回宫,忽然想起金国小皇帝成亲的事,道:“叫了老三老四去参加金国皇帝的婚事,也没见他们送飞鸽传书回来禀报。” “许是没什么要紧事,就不禀报了。”元卿凌道。 “我知道泽兰一直希望和他们开发矿产,所以除了让他们去参加婚礼之外,还让他们去帮忙促成此事的,总得要禀报。” 元卿凌静静地依偎在他的身边,“泽兰?听你直呼女儿的名字,还 真有点不习惯。” “她长大了,一直叫小名,会被人笑话的。”宇文皓还是很懂得维护女儿的面子。 “那你为什么还叫包包啊,汤圆啊这样呢?你就不怕他们丢面子啊?”元卿凌笑着道。 “你不懂,男人不要怕丢面子,男人就要厚脸皮。”他垂头亲了元卿凌一下,笑逐颜开,“这样才能娶到好媳妇。” “脸皮真是越来越厚。”元卿凌搂着他的颈脖,在他眉心上亲了一下,看着老五这模样,真是让她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但她想说,老五其实真帅,为什么以前没那么强烈的感觉呢? “老元,想孩子了,明天叫包儿从军营回来吃顿饭吧。”宇文皓抱着她说。 “嗯,好。”元卿凌点头,她也想孩子了。 现在只有包儿在身边,其他的都在那么远的城池,各有各的忙。 虽然知道他们安全,可心里总是惦记。 回到宫里之后,宇文皓叫徐一明日去一趟军营,把包儿带回来。 南营位于京城的南郊,徐一去一趟,一天便可来回。 但到了军营,武将却告知说太子告假,说有要紧事离开几天。 徐一回宫禀报,宇文皓便马上看着元卿凌,“他去哪里了?” 元卿凌懵然,“我也不知道啊。” “你们 不是可以联系吗?”宇文皓问道。 “是可以联系,但是也要他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啊,奇怪,他告假去哪里呢?”元卿凌不禁狐疑。 “那你快问问他。”宇文皓急道。 他虽然一直都说对儿子们很放心,在能力上确实是放心的,但是,孩子们便有通天的本事,到底心智不成熟。 容易被人骗啊。 元卿凌便以念力呼叫包子,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包子说正在回京的途中,这几天去了城池那边找弟弟们玩耍。 宇文皓听了之后,便有些不悦了,"身为武将,擅离职守,做了一个很坏的榜样。" 元卿凌蹙眉道:“包儿素来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怎么会丢下军务去玩耍呢?” 宇文皓道:“军中枯燥,不是人人都能熬下去的,他心志不够坚定,如果不是在军营,倒也罢了,只是其实在哪里都不能松散,朕当年对自己要求就特别严格。” 顿了顿,“等他回来,好好跟他谈谈才行。” “行,等他回来,好好说说,别发脾气。”元卿凌道。 宇文皓摇头,“发脾气不至于,他是听话懂事的,少年嘛,总是贪玩一些的,谈谈就行。” 元卿凌温暖一笑,“好,你做主。” 对孩子的管教,老五一向是有分寸的。 第1625章 等妹妹 包子宇文礼如今还在边城,刚和几个兄弟从金国回来,这一次金国皇帝大婚,他们觉得有些蹊跷,便潜入金国去看看情况。 知道金国皇帝册立了瓜瓜为皇后,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那天在通天阁顶听了金国皇帝与那禁军首领的对话,知道他还有这番用心,才没下去找他算账。 知道瓜瓜要回来了,所以他们都先在若都城等她,这件事情,爹爹那边肯定不能知道,既然爹爹不知道,那长兄为父,他们就得过问。 至少,要知道瓜瓜是怎么想的。 宇文礼心里头还是有气的,除了生气,还有一种掌上明珠要被人夺走的恐慌。 虽然知道妹妹迟早是要嫁人,但他们认为,妹妹最好三十岁才结婚,该玩的玩过,该享受的享受过,该挑选的挑选过,见尽人生以成熟的心智走进一段婚姻,那么对于日后维持婚姻也大有裨益。 谁能想到,才十一岁,就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大哥,妈妈找是吗?”汤圆问道。 “嗯,爹爹知道我不在军中了,回去估计要被抓去谈话。”宇文礼说。 “那你要不先回京,我们等阿妹就好。” “不,等回去再跟爹爹交代吧。” “你要骗爹爹吗?”糯米担心地问道,他们说过,以后不会骗爹爹任何事情,妈 妈也说过,欺骗爹爹等同恃强凌弱。 宇文礼也很为难,皱起了眉头,“欺骗爹爹是不行的,但这事不能让他知道啊。” “大哥那你要怎么说呢?” 宇文礼想了想,“算了,等回京的时候慢慢想,总能应对过去的,咱们先等瓜瓜回来问过在算。” 汤圆眉目里狰出一丝怒意来,“都是那小皇帝的错,阿妹还这么小,怎么能册封她为皇后呢?谁愿意当皇后啊?他现在说不会三宫六院,谁知道以后长大了怎么做呢?” 汤圆性子比较温和,圆滑,逢人说三分话,且都是好话,很少会这么生气。 倒是宇文礼脾气会略显得暴躁一些,只是在面对这件事情上,宇文礼算是沉得住气了。 他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妹妹动心了。 妹妹一直都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自然,有一部分是伪装,学她师娘的,因为瓜儿火性,容易暴躁,她师娘这些年一直训练她要沉稳成熟,免得做事过于冲动。 也因为这样,他们总是心疼妹妹小小人儿装大人。 兄弟几个,去了泽兰的房中。 房间很干净,基本都是她自己收拾的,这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动手做。 房间有一个书柜,书柜里罗列了很多书,随便抽出一本来,都是有翻阅过的痕 迹,且其中有些做了笔迹。 有一小部分是晦涩难懂的医书,妹妹显然也都看了几遍,因为书页有些旧了,且翻动的痕迹褶皱什么的都很明显。 这不像是一个十一岁女孩子的房间。 如果不是在床底找出一个箩筐,箩筐里放了几个娃娃和一些动漫的手办,大概无人相信,这真是一个孩子。 她连玩玩具都要躲起来,不让人看见。 几个哥哥顿时好心酸。 打从妹妹出生,她就懂得引火,为了压制,不管是谁都教她要冷静,要沉稳,爹爹和妈妈都是这样说的,倒不是爹爹妈妈不疼爱妹妹,是那时候确实没法子,因为如果她不压制,情绪就会酿成火。 “其实妹妹过得挺苦的,这样的小孩,一般人都不会喜欢,也不心疼。”七喜幽幽地说。 宇文礼把泽兰的书放好,俊美的眉目有一丝霸气,“不需要别人喜欢,也不需要别人心疼,她有五个哥哥。” “是啊,咱家的妹妹,为什么要别人心疼和喜欢?”可乐也说。 兄弟五人相视一笑。 第二天,泽兰一行人回来了,魏王安王也打算在若都城住两天才走。 刚好侄子们都在,凑一起吃顿饭,说说话,也很放松。 泽兰见到哥哥们都在,就知道是为了金国皇帝册封皇后的事,果然还 没问,他们就拉着她进了房中去。 泽兰瞧着哥哥们正色的面容,笑了,“哥哥,怎么如临大敌的样子啊?” “你怎么想的?对那小皇帝可有丁点的好感?”可乐先问了。 泽兰扑哧一声笑了,“四哥哥,你叫人家小皇帝,人家可比你大。” “什么人家人家的,听得怪不舒服。”宇文礼皱眉,“就叫小皇帝。” 泽兰吐舌,“是,大哥哥。” “先回答你四哥哥的话,你怎么想的?人家……那小皇帝册封你为皇后,你怎么想?”宇文礼心疼妹妹,但是作为兄长,总是下意识地维持威严。 泽兰坐下来,双手托着下巴,“没怎么想啊。” “那你不生气吗?”七喜问道。 泽兰摇头,“不生气啊,我应该要生气吗?” 五个哥哥对视了一眼,不生气?不生气那就是喜欢了?这怎么行? “阿妹,你对那小皇帝什么感觉啊?有没有砰砰砰心动的感觉?”汤圆自诩看过许多小说,算是明白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要动心,就得有砰砰砰心动的感觉。 泽兰脑海里浮现出在通天阁和景天见面的情形,洁净小脸蛋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砰砰砰心动倒是没,就是有一点小激动,觉得有一个人一直记着我,还为我做这么多事,有感动。” “感动……嗯,感动你要分清楚不是感情,哥哥给你买吃的,你也会感动,是不是?所以,这不是感情。”汤圆正色地道。 “二哥哥,你懂啊?”泽兰很崇拜地看着他。 汤圆看她这崇拜的小眼神,顿时就心虚,看向了他们,其他几个小男子汉看着他,眼神示意,会说多说点,俺们不会。 他挺直腰,道:“懂,男女之间就是这么回事,你看爹爹和妈妈,爹爹和妈妈那才是真正的感情,互相喜欢,你肯定不喜欢小皇帝,对不对?” “我还挺喜欢的。”泽兰如实道。 五个人十颗眼珠子顿时瞪大,“喜欢?” “不,不,”汤圆连忙摆手,“这不是喜欢,你说的喜欢,就好比你喜欢那些娃娃,对不对?” “反正就像喜欢哥哥,喜欢冷鸣予,喜欢周姑娘那样,瞧着很舒服……”泽兰说着,忽然皱起了小眉头,“但是也有一些让我不舒服的。” “什么不舒服?快说。”宇文礼急道。 泽兰说:“他按照我的模样雕刻了一块翡翠,脸弄得太圆了,稚气得很,我不喜欢。” 宇文礼顿时破口大骂,“瞧,一点小事没办好,不是好东西,不知道我家阿妹最不喜欢自己圆脸的时候吗?跟七婶婶似的。” “对!”其他几个弟弟一同附和。 第1626章 各自回京 七喜撇嘴,“我瞧那小皇帝长相就不好看,年纪和大哥差不多,但是却比大哥老气。” 泽兰愕然,“你们见过他?噢,你们也去了是吗?为什么没出来跟我见面呢?你们躲起来了?” 宇文礼淡淡地睨了七喜一眼,“嘴巴怎那么大?” “你们去了也不找我。”泽兰顿时委屈。 “主要是觉得他说大婚很诡异,所以我们去看看的,”宇文礼见妹妹扁嘴,顿生宠溺,语气也温柔了下来,“去了才知道你被册封为后,便想去见见这个胆大包天的皇帝,倒不是故意不出来和你见面,是想着回若都城等你。” 泽兰也不是真生气,只是想哥哥们要紧,他们都到金国了,还不出来一起玩玩,如果能和他们一起在金国玩,那多高兴啊。 大家也忙帮着哄了一下,直到妹妹笑了起来,才放下心。 糯米看着宇文礼,“大哥,我有一个问题,实在忍不住想问问你,在金国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们下去教训一下小皇帝呢?他多可恶啊,没征求我们的同意,就想要娶阿妹了。” 宇文礼扬袍,坐在了泽兰的身边,看着糯米还有另外三个弟弟投过来费解的眸光,道:“因为身份。” “你是说他是皇帝的身份,所以咱不能动他?”糯米顿时就不服气 了,这不是看着人家尊贵不敢欺负人家吗? 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 宇文礼大手往他耳朵上揪过去,“因为我们的身份,也因为他的身份,国与国之间的友好往来,是很多人努力甚至是牺牲换来的,能意气用事吗?我们五个人到了金国去,抓住人家的皇帝爆锤一顿,你是不是要两国闹起来?” 糯米捂住耳朵,委屈地道:“那也可以不打一顿,作弄一下不也好吗?” “多大的人了?作弄他一下有什么意义?”宇文礼都懒得跟他说,分明都是同一天出生的,他怎么就那么幼稚? 真要出这口气,那就在两国往来的利益上占尽了,这才是真正的出气又利国利民。 “三哥,大哥说的我们都能想到啊,你怎么还不如我们懂事呢?”可乐扑哧笑了。 糯米不甘心地道:“谁能想到上头呢?咱不是都想着阿妹吗?忽然说两国的事,我就一时没想到嘛,又不是不懂,大哥现在说了,我就懂得了。” 糯米思想是五个兄弟里最单纯的,连可乐和七喜都要比他成熟一些,他现在学习中医,在现代也拜了一位比较出色的中医老教授为师父,还是元奶奶推荐的,虽说单纯,但到底天资聪慧,所以几年下来,老教授也没什么能教他了。 宇文礼道:“说回阿妹的事,瓜儿,大哥跟你说,男人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很危险,你在二十岁之前,都不要试图去读懂一个男人,你必须要有足够的人生阅历,足够应对渣男的经验,你才去结识男孩子,最好是三十岁才想成亲的事,知道吗?” 泽兰乖巧地道:“知道了,哥哥们放心,我有分寸的。” 哥哥们永远都不可能放心的。 他们和爹爹一样,知道妹妹很大本事,但是却各种不放心。 “那我们去跟伯父吃顿饭,吃完饭之后,大哥要回京了,爹爹已经知道我擅离职守的事。”宇文礼伸手揉了揉阿妹的额头,好舍不得走。 府邸里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几位少年亲自去邀请伯父一同吃饭,还上了点酒。 可乐和七喜还不能喝,宇文礼对他们严厉要求,要年满十六才能喝酒。 所以,他们只能干看。 好在若都城里有果酒,是周姑娘特意帮泽兰酿制的,果酒发酵之后,又经过几次的换瓶沉淀,没什么酒味,说白了就是果汁儿。 安王把册后宝册放在桌子上,一副有福未必共享,但有难一定要大家当的姿势。 魏王给他倒酒,“喝吧,瞧你那胆小的样子,老五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怪小皇帝的算计,不会怪你的愚蠢。” “你肯定是这样说,如果是你接了宝册,你一定不用担心。”安王哼道。 魏王怼他毫无商量,“知道自己犯众憎了吗?真以为做过的事情不用被惩罚啊?你下半辈子都是还债的,要不是你迷途知返,最后为北唐出了力,脑袋早就没了,你就知足吧。” “行了,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话。”安王恼羞道。 “孩子们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那点事,天下人都知道,你以为裹得严啊?”魏王嗤笑。 六个葫芦娃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有些尴尬,虽然以前的事他们也都听过,但是三伯父为什么一直说呢?这都过去好久了啊。 魏王拍着宇文礼的肩膀,然后看着其他几个少年道:“三伯父就是要用他的例子告诉你们,行差踏错的事,一件都不能做,做了,就是一辈子的耻辱,就算侥幸保下残躯,也时而就要被人提起来刺一刀子,让他知道兄弟不团结,或者谋害兄弟,会有什么下场。” 孩子们都点头,“谢谢三伯父的教诲。” 魏王不知道孩子们有多能耐,但知道他们很聪明,且他们在山高皇帝远的城池里,得掌大权,就怕一时想错了,他们这一辈的错误,可不能在他们身上再一次发生。 他对这几个侄子侄女十分爱惜,也是疼爱得很, 希望他们一辈子兄弟团结下去。 安王也没做声了,低头喝酒。 他这辈子活成了一个反面教材。 等吃饱饮罢,魏王拽了他出去,“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包儿面前这么说你吗?” 安王郁闷地道:“知道,不就是为了警惕他们吗?” “还有一个目的,是要保着你,让你这条狗命活得更久一点,包儿以后要当皇帝的,老五现在还护着你,把你发配到这风沙之地,但什么都没剥你的,可包儿不一样,包儿对你没有像老五对你的兄弟情,知晓你以往对他父母的恶,未必就不会收拾你,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事情,是想让他知道,你虽然活着,但是大家没忘记你做过的事,他心里就会平衡一些。” 安王怔了怔,看着魏王,“三哥,你应该是最恨我的,你真原谅我了吗?” “不愿意去想到底该不该原谅你,太累了,这边城需要有人守着,我跟你置气,跟你闹翻,这不是给老五添堵吗?边城换将,容易动一乱,看在这份上,就尽量不去想以前的事。” 安王没做声,他知道这辈子自己都要处于这种尴尬的局面。 “回吧,包儿也要回京了,咱也不久留,至于金国小皇帝的事,虽然瓜儿说不能告诉老五,但你回去斟酌一下,还是去一封信告诉他。” 第1627章 老元要去金国 五兄弟也启程离开若都城了。 在分道扬镳之前,宇文礼看着他们四个人,“你们回去挑几个人,潜入金国,凡事多盯着点,咱不出手,但是必须要保证知道他做的每一件事情,这些人负责盯着,你们也不能随意出手,要订立一条动手的标准,那就是他打算做伤害阿妹的事,在他打算要做的时候,就要动手,不能等到他真的做了,那就迟了。” “知道了,大哥,这事交给我。”汤圆道。 “好,那你们自己也保重,有时间回京看看爹妈,他们想你们。”宇文礼说完,便策马离去了。 四兄弟看着大哥绝尘而去,心里都有些伤感,他们也想爹妈,想回京团聚了,但是,边城需要真正的安宁发展,他们才能走。 但是,很快了,再给他们两年的时间。 宇文礼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去,在他抵达皇宫之前,安王的飞鸽传书先抵达了。 老五看了信,气得浑身发抖,一掌拍在桌子上,“他真是活腻了,算计我女儿?疯了不成?我瓜儿才十一岁,他就册封为后,连朕都想糊弄过去。” 元卿凌拿了信看了一下,蹙眉,“这闹得,也过分点了。” “穆如,叫冷静言来。”老五喝道。 “是!”穆如公公 在旁边瞧着,也心头沉了沉,金国皇帝是想屁吃了吗?他公主是不会嫁到金国去的,那么远,一年见不到一次,谁能愿意啊? 元卿凌问道:“你想怎么样?” 宇文皓眉目横怒,“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打过去,去一封信,让他收敛一下,也阐明朕的态度,想娶朕的女儿,休想。” 元卿凌松了一口气,还真怕他冲动。 但她觉得小皇帝怎么那么鲁莽?泽兰才十一岁就封后,这对泽兰是一个很大的影响,往后关注她的人会很多,他如果真的关心瓜儿,怎么没想到这层上去? 本来瓜儿对他的印象不错,现在弄得她和老五都不是很喜欢,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不过,她转念一想,小皇帝这一招也算是聪明的,至少,让老五强烈地知道他的存在,从而老五也会特别关注他,如果他以后做得好,治国甚至做人方面都很出色,不排除老五会特别赏识他。 这样的兵行险着,除非他对自己特别有信心,否则必败无疑。 这样做很傻啊。 她一直想去一趟金国,看能不能采到冰虫子,因为老五现在属于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后遗症,出现后遗症如何解决,完全没有头绪。 不能这 样毫无把握,心里很慌。 或许可以趁这个时候,去一趟金国。 她想了想,道:“你别太生气了,现在他做了什么事情不是关键的,关键是我们的女儿怎么想,或者她会不会吓坏了,老五,我去一趟若都城,我想陪她半月,好吗?” 宇文皓听她这么说,也紧张起来了,“对啊,她才十一岁,这事闹得其他国家的人都知道了,她肯定会害怕的,要不,朕陪你去一趟?” “你就不要去了,你才回来,一国不能总是无君啊,我去就行,而且这种事,闺女肯定是跟妈妈说的,你在反而不方便,她可能不好意思说。”元卿凌道。 宇文皓想想也对,想起女儿可能会因这件事情睡不安吃不下,心里就焦灼得很,“行,那我叫人帮你准备准备,明日就去吧。” “好。”元卿凌点头。 她转身出去,刚绕到御花园,便听得绿芽一脸惊愕地走过来,她问道:“怎么了?” 绿芽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见元卿凌问,忙福身回答:“娘娘,方才湖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湖水搅动得厉害,还飞溅了好多出来,可吓人了。” “是吗?”元卿凌闻言,快步往湖边走去。 到了湖边,湖水还仿佛沸腾了一般,汩汩 地冒,湖水溢出,边上的泥土都湿润了。 她蹙眉,老五方才发怒,有关系吗?看来,还真要快点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她真的特别担心,如果说他有什么异能,也要学会控制才行,之前听瓜儿说过金国皇帝懂得御水之术,他是如何控制的?这事闹得,还要跟他取经。 要是被老五知道,估计又得水患了。 而且,如果老五知道他是因为金国的信沾了冰虫子,才会导致他差点丢了命,估计会更生气。 冷静言被宇文皓传召进来,草拟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去金国。 这件事情,确实让老五很堵心,愤怒不已。 傍晚,宇文礼回到京中,直接就进宫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刚好是老五余怒未消的时候,或者说是想想更生气的时候,宇文礼来到御书房,穆如公公劝他先不要进去,但宇文礼还是进去了。 他估计是爹爹知道金国小皇帝宣告天下他要娶瓜儿的事了,爹爹一定会生气,他进去让爹爹骂一顿,让他消消火,正合适了。 他进去御书房之后,把门关上,单膝跪下,“爹爹,我回来了,我擅离职守,给您请罪。” 宇文皓正怒火中烧,见他回来,倒也没迁怒他,看着他道:“解 释。” 宇文礼想他既然已经知道,也就没必要瞒着了,道:“儿子去了若都城找妹妹。” 宇文皓眸色温和下来,问道:“你是知道了这个事情,所以赶过去是吗?” “是,那会儿爹爹没在京中,所以我没来得及告诉您。”宇文礼道。 “还算你疼妹妹,起来吧。”宇文皓道。 “是!”宇文礼站起来。 宇文皓也走了下来,父子两人进了内室,在罗汉床坐下,便马上问他,“你妹妹是不是吓坏了?” “吓坏倒是没吓坏,但是,估计有些想不通金国小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爹爹你放心,我已经跟瓜儿说了,让她三十岁之后才考虑成亲的事。” 宇文皓一怔,“三十岁?三十岁的话,会不会变老姑娘了?” “不会,妈妈那边好多女子都是三十岁才成亲的,爹爹难道不想把妹妹留在身边久一些吗?” 宇文皓顿了一会儿,“想是想,但是三十岁就有些老了啊。” “不老,合适了。”宇文礼坚持。 三十岁心智才真正成熟嘛。 太早恋爱或者成亲,就容易被荷尔蒙驱使,做错决定。 老五到底没接受太多的现代文明,不能想象一个好端端的女子三十岁才成亲。 当父亲的心,其实真好矛盾。 第1628章 最好取得一滴血 说了泽兰的事之后,宇文皓道:“你擅离职守一事,回去让你的将领惩处你,军规不能形同虚设,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进了军中就要守规矩,往后如果要离开,想去哪里,可以提前告假。” “是,儿子知道了。”宇文礼道。 宇文皓看了儿子一眼,心里还是觉得很欣慰的,道:“走,我们回去跟你妈妈一起吃饭。” 回到啸月宫,元卿凌看到儿子回来,很是高兴,叫人多备下两道菜,至于擅离职守的事她就不说了,老五肯定说过。 她问了一些若都城的事,宇文礼告知她,如今若都城已经恢复了民生秩序,都忙着发展,且妹妹跟金国签订了协议,共同开发矿石,若都城的发展,指日可待。 说到这上面,宇文皓总是骄傲的,他的儿女们,全部都这么能干,出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都城本来最让他担心,想不到一场地动,改变了整个局面,当然,瓜儿的功劳不能抹杀。 宇文礼吃过晚饭之后就回了军营。 元卿凌明天要去若都城,所以老五就拉着她一直叮嘱,路上注意啊,吃喝定时啊,不能着凉注意风沙。 叨叨了一晚上,他才惆怅地道:"朕其实也想去。" “知道你惦记孩子们,这样吧,我这一次把他们都带回来,好吗?” 元卿凌安慰道。 “但如果带回来的话,你岂不是没必要去一趟?去信叫他们回来就行。” “呃……还是要去一下的,顺便看看若都城如今的发展。” 宇文皓道:“如果时间充裕,也去一下其他几座城池吧。” 元卿凌柔声道:“好,听你的。” 想孩子的男人,总是让人觉得特别有魅力,元卿凌主动送吻上门,老五抱着她的腰,顺势压下。 老五最近精力确实比以前充沛了一些,好了很多。 病了一次回来,变成精神小伙了。 为了避免他再一次生气,导致失控御水,所以,元卿凌借口说他的病需要再打一针,翌日起来之后,给他打了一针杨如海给的药,可以暂时让他的身体恢复正常状态,但不能长久用,一次也只管用十天八天。 打完针之后,元卿凌启程前往若都城。 只身往来,可以用一些比较快的速度。 她想着也在若都城待了太久,老五着急等她的消息。 泽兰没想到妈妈会亲自过来,都高兴坏了,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投进妈妈的怀中,激动地道:“妈妈,我还以为我眼花了,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连意识传递都没有。 元卿凌对泽兰的反应有些意外,女儿虽然乖巧,但是一直表现得比较成熟,很少会这般 小女儿娇态,便真欢喜也不会太过于表现出来。 尤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更会收敛情感。 但是,元卿凌对她这样的反应,有些想落泪,心里一下子就酸楚了,抱着女儿,红着眼圈笑道:“妈妈给你一个惊喜嘛,开心不开心?” “开心,都开心坏了。”泽兰从她怀中抬起头来,娇憨的脸上散着红晕,眼底的欢喜毫无遮掩。 周姑娘和冷鸣予都过来见过元卿凌,元卿凌没有架子,关切地问候了一下周姑娘和冷鸣予,然后一起进去说话。 泽兰连忙对周姑娘道:“你去衙门一趟,把胡名哥哥叫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好,属下这就去。"周姑娘拱手,便转身去了。 冷鸣予很识趣,没跟着进去,让她们母女好好回房间说话。 元卿凌少不了是要问金国小皇帝闹出的那场订婚礼和册后大典,泽兰之前对哥哥们没全然说心里的感受,对着妈妈却没有遮掩。 “他变了好多,像大哥哥这么高了,长得还是很好看的,比哥哥肯定差一点,他跟我说话好温柔啊,像爹爹跟我说话那样,但是他没有爹爹威武,霸气。” “嗯,这样啊。”元卿凌看着女儿的神色,十一岁的孩子,不能说不懂得感情,但容易感动于一个男孩的付出。 “是啊,以 前我觉得他好可怜啊,被镇国王牵制,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坐镇金国,且才短短的两年时间,金国在他的治理之下,井井有条,发展得也比较快,最重要的是,他对于我们共同开矿的事,没有一点刁难,开出的条件也特别好,我正打算要上书给爹爹,恰好您来了。” “嗯,看来你对他赞誉很高。”元卿凌笑着说,心里却想,如果老五听到你这样赞扬金国小五,会气坏的。 “他确实是好皇帝,值得赞赏。”泽兰说。 “那对于册后一事……”元卿凌还是犹豫了一下,这答案老五一定想知道,但是这个时候问瓜儿,就是强迫她思考这个事情。 泽兰抱着妈妈的手臂,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道:“妈妈,册后一事对我没有什么影响的,我眼下要做的和他眼下要做的都不是这件事情,他如果明白我说的话,他会以国事为重,让爹爹放心,我没到二十岁,不会谈婚论嫁。” “所以,你见到他,也不会有尴尬,是吗?”元卿凌问道。 “当然不会,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嘛。” “那就行了。”元卿凌舒了一口气,侧头去看着女儿,“事实上这一次妈妈来,不单单是为了这个事情,还记得你跟我说过金国皇帝懂得御水之术的事吗?” “嗯 ,是的,他是懂得御水之术,怎么了?” 元卿凌把宇文皓从收信开始到错打了针,最后发病回到现代医治,以及各种数据猜测都告知了泽兰,最后道:“所以,我要去一趟金国皇宫,查一下冰虫子的事,而且,我最好是能取到他的一滴血回去化验。” 泽兰顿时紧张起来,“那爹爹会有什么事吗?” 元卿凌抚摸住女儿的脸,柔声安慰道:“不会,别担心,我们给你爹爹做过几次全身检查,他的一些数据虽然还不是特别好,但往好的方面进展,而且,我们现在发现他懂得御水之术之外,没别的异常。” 泽兰这才没那么紧张,但随即又问道:“那爹爹他知道自己懂得御水之术之后,有什么反应?” 元卿凌苦笑,“他自己还不知道,我先查过金国这边的冰虫子,再慢慢跟他说。” “怎么不告诉他呢?他不知道的话,他不会懂得遏制自己,酿出祸来怎么办?” 元卿凌道:“放心,别紧张,我给他打了针,暂时抑制这种能力,只不过这种药是短效药,和杨如海给我的抑制剂同理,不是专门用于他这个情况的,所以我需要更多关于冰虫子的数据来研制出他适用的药,明天我们就启程去一趟金国吧。” “好,明天就去。”泽兰还是很担心爹爹。 第1629章 询问前后 第二天,母女两人马上出发去金国。 泽兰觉得不要透露妈妈的身份,她以皇后之尊到访金国的话,会让人误以为是为了那册后的事。 那么引起的议论就会更大。 元卿凌也同意泽兰的话,反正她穿着都十分简单,一点都不像北唐的皇后。 至于景天那边,他如果看出来了,就让他别说破。 母女两人施行异能,很快就抵达了梁州。 泽兰这一次没隐瞒自己的身份,直奔到了皇宫,透露了身份说要求见皇帝。 宫卫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不敢怠慢,立马带着她们进宫去。 景天得知泽兰来,快速把朝事议完,便往光明殿去见她。 进殿门的时候,他眼里只有泽兰,激动得很,快步进去看着泽兰,眼底都是欢喜,“你来了。” “嗯,我找你有事。”泽兰站起来,福了个身,“给你引见一个人,这位我的长辈。” 景天这才看到元卿凌,那欢喜的眼神几乎是顷刻收敛,变得拘谨恭顺,回头把宫人全部遣走,门关上之后,才对元卿凌施大礼,“见过北唐皇后!” 他调查泽兰很久,北唐皇帝和皇后的画像早就传到他这边,所以,虽没见过真人,却深深记得他们的长相。 元卿凌也没意外他会认出,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长相很 俊美,眉目温润中,有隐隐的帝王霸气,元卿凌道:“不必多礼,坐下来说话。” “是!”景天很紧张,又躬身,“您先坐。” 元卿凌先坐下来之后,他才慢慢地入座,飞快地看了泽兰一眼。 他没想过皇后会来,他以为顶多是给一封书信斥责。 但他们如此重视,是好事。 他心里迅速做好准备,如果皇后问罪,他请求她的原谅,然后再解释。 所以,他坐下来之后,就慢慢地沉了一口气,等着元卿凌的发问。 元卿凌也看着他,正色道:“皇帝,我这一次来找你,是有事要问你,你请如实地告诉我,半点都不能隐瞒。” 景天危坐正襟,双手正规地放在膝盖上,腰挺直,头颅抬起,“是,您问。” 他以为皇后是要问册封泽兰为后的事,因而显得特别紧张。 但皇后压根不是问这事,道:“我听泽兰说过,你懂得御水之术,你是怎么懂得的?” 景天一怔,“您说的是控水成冰吗?” “控水成冰?嗯,也算是,你只会控水成冰吗?” “控水成冰随意可成,但您说的御水……我不是很懂得。” 元卿凌错愕,“你的意思,你不是可以通过意念控制水的活动,只能通过意念让水的形态发生改变?” 景天看了泽兰 一眼,有些不解,泽兰解释道,“我阿娘的意思,是说你只能让水变成冰,但不能驱使水的运动,例如你让宫中的湖水忽然飞到某个地方灌溉之类的。” 景天明白了,道:“控制水的话,有些难度,总是失灵,但是如果让水变成冰,哪怕是整个湖水结冰,把冰化作武器,我都可以。” 就好比之前得知泽兰的院子被烧,他就用了控水成冰的能力,把水化作武器袭向镇国王。 元卿凌蹙眉,这点倒是和老五不一样,在现代的时候去海边,老五甚至可以号令海水,至于成冰的话,不知道行不行。 但按说他这里才是冰虫子的发源地,他对于水的掌控能力要比老五更好才是,怎么相反呢? 元卿凌端起旁边的茶水,“那如果只是这一杯水,你能让它溢出来吗?” 景天点头,“只是一杯水的话,肯定是可以的。” 他意念一动,茶杯里的水缓缓地从杯口溢出,溢出的速度是很平均的,可见控制得很好。 “也就是说,外头的湖水,你就很难掌控是吗?”元卿凌放下茶杯,再问道。 “偶尔可以,但若是成冰的话,就很容易。”景天如实告知。 元卿凌问道:“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的?” 景天道:“从四 五岁开始便有了,但为什么会有,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年纪小,不大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那你可有生过一场大病,或者说,有什么奇遇之类的,就好比遇到本事特别大的人。” 景天想了想,“奇遇倒是没有,至于生病,我听奶娘说我年少的时候曾经生过一场大病,还差点死了。” 元卿凌眸色一紧,“那你是生了这场大病之后,才有了这个御水……控水成冰的能力吗?” 景天道:“我不是很确定到底是生病前还是生病之后,才有这个能力的,但估计就是那前前后后的日子里。” 元卿凌问道:“你介意我抽一点你的血吗?不会很多。” 景天很大方,“来人,取匕首和碗过来。” 元卿凌笑着道:“不用,我有抽血的用具,你同意就行。” 景天哦了一声,瞧着她转身出去,没一会儿提着一个药箱的东西进来。 取出一些他瞧不明白的东西,以一根绳子勒住他的手腕上方,以针扎进他的皮肤,马上就看到有血流向那管子里头了。 她抽了三管之后,拔出了针,道:“谢谢,有结果的话,我会叫泽兰通知你。” “皇后为何对我这个控水成冰的能力如此感兴趣?”景天问道。 元卿凌心底叹气,谁让你书信里传了 冰虫子给老五?想不感兴趣都不行了。 “我对有异能的人都特别感兴趣。”元卿凌只能这么说。 景天笑得眉目弯弯,“那我很荣幸的。” 以前总觉得这本事很怪异,毕竟旁人没有,就他一个人有,很另类,但没想到却能让泽兰母亲感兴趣,他顿时觉得这技能太好了。 采血之后,元卿凌还细细地问了一些他发病前后的事,或者问问金国是否有像他那样的人,他以前住在哪里,去过什么地方,元卿凌都问得十分详细。 景天绞尽脑汁,把她问的而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 这一次谈话,得出了一些信息,他小时候住在以前的都城,因体弱,养在金国的一座庙宇里,那庙宇位于金国的圣山,一年七八个月积雪,圣山里有一个天湖,湖水却从不结冰,他酷爱在湖边玩耍。 他大概记得,就是在圣山得病的。 但到底是得病之后才有这技能还是得病之前就有,他记不清楚,当年负责照顾他的人,也都死在了镇国王手中。 问得差不多,元卿凌和泽兰便离宫去了,景天也没过多挽留,怕太热情吓着她们。 母女两人离宫之后,打算驱车离开,却见一人倏然闪出,喊了一声,“博士!” 元卿凌抬起头,便听得泽兰惊喜地道:“师父!” 第1630章 大家都急了 来人正是泽兰的师父祈火。 但元卿凌差点没认出来。 只见他一身金国的衣裳装束,袍子宽松,面容养得白净了些,还留了胡子,若不是那炯炯的眼睛特别具有特色,还真叫人认不出来。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泽兰高兴地问道。 祈火捏着胡须,含笑看着徒儿,“师父来这里有些日子了,在金国混了个国师当当,也好避开你师娘一阵子,你们来金国做什么?” “来金国好久了?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啊?”泽兰问道。 “有点事要办。”祈火整个人仿佛稳重了许多,说话颇具一朝国师的威严,元卿凌想起杨如海曾说他是神棍,如今有那味了。 “泽兰,你和你妈妈随我回府去,我们说说话。”祈火道。 泽兰眼睛瞪大,“您现在都有府邸了?” 祈火满不在乎地道:“都是国师了,怎么能没有府邸呢?” “好,我要去看看您的府邸,我还要住上几天,跟师父好好喝一杯……果汁。”泽兰高兴之下,竟然差点说错了话,亏得忙地改口。 祈火心虚的眸光瞟在了元卿凌的脸上,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带小徒儿喝酒。 元卿凌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虽然比较介意泽兰这么年少就喝酒,但是,一物降一物,这事她不方便说话, 可以适当地让杨如海往祈火媳妇那边说说。 祈火媳妇月儿比较保守,是不允许泽兰喝酒的。 上了马车,直奔往祈火的国师府邸。 府邸很大,装修崭新,里头的家具什么都用名贵的,可见金国皇帝着实重视他。 祈火让泽兰自己满院子去看看,然后邀请了元卿凌进正厅,打发了上茶水的下人出去之后,祈火问道:“博士是来调查景天皇帝的?” “是的,我查一些事情,您怎么会在金国当国师了?我们之前都不知道,怪不得回去现代几次都没见着您,您既然来这里有日子了,那金国皇帝说要娶泽兰的事,您是知道的啊?” “知道。” “知道……您同意啊?”元卿凌愕然。 祈火笑了笑,眼底竟然有一丝怜惜,“同意不同意的,这孩子性子执拗,非得要这么做,我也劝不来。” “还有您劝不来的事?”元卿凌觉得不可能,他如果嘴巴上劝不来,不还有拳头吗?他素来暴力。 那可是泽兰啊,他捧在手掌心上的徒儿呢。 “嗨,就让他这么做吧,反正对泽兰没什么影响,且……怎么说呢,也算是结一段善缘,反正你也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元卿凌顿时坐直,“啊?怎么回事?他得病了吗?” “你不是为这事来 的吗?”祈火怔了怔。 “我不是……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我是来调查别的事,我给他抽一管血回去化验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元卿凌这下可真慌了,小皇帝命不久矣,是因为冰虫子的事吗?那老五…… “噢,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月儿这大嘴巴婆娘会告诉你呢。” 元卿凌哭笑不得,“我没见过她,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怪吓人的。” “生死有命,这有什么吓人的?人都是要死的,他们完颜家受了诅咒,每一代都有一个死于十八岁之前,他一出生,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所以他才会被送到寺庙里,祈求能躲过这一劫,但显然是不行的。” “这是你推演出来的?”元卿凌问道。 “倒不是,就是你们那个安丰亲王他岳父告诉我的。” “他在这里?” “没在,他没来过,但是这片大陆上的国家,乃至这一带的沿海国家,都是他们龙掌管的,我当初来这里,单纯是因为泽兰回去说这个小皇帝说要娶她,但我来之前,安丰亲王他岳父落尘就告诉我,说让我扶持景天夺下帝位,稳固金国治权之后,培养他弟弟接班,你知道,他们要确保所有的国家都没有大乱,会派出一些国师啊,大师啊,法师啊,道人啊 ,甚至横空出世的将军去扶持当权者,像你学的历史书一样,每一个朝代总有一些牛笔轰轰的人物,多半是他派出去的,每一个国家都有。” 元卿凌瞠目结舌,“什么龙?安丰亲王的岳父是龙?还掌管好多个国家?祈火先生,您喝多了吗?” “还没开始喝捏!”祈火又捏须,这捏须的动作瞧得元卿凌十分的不舒服,特别的违和。 这大大咧咧的人,装这国师的样子,实在是看不惯啊。 “反正就这么回事,那景天十八岁之前就会死,但死之前呢,能让金国进入一个平顺发展的阶段,他有这能力,等平稳之后,他就要死了。” 元卿凌吸了一口气,“那他自己知道吗?” 为什么听起来那么魔幻呢? “他不知道,知道的话他就不会册立泽兰为皇后了,他现在还以为自己能活一百岁呢。”祈火扑哧一笑。 但元卿凌觉得不好笑,甚至心里有些沉重。 她知道祈火他们很能耐,也看淡生死,正如他说的,人都是要死的,没什么大惊小怪,但是她不能。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艰难地问道:“那个诅咒,是冰虫子吗?” “什么虫子?” “就是他血液里带的那种虫子,他会控水成冰,这本事你知道吧?” “知道,但这 实在算不得什么大本事。” “那他的诅咒和这个本事,有关系吗?”元卿凌盯着这个问题,这是迫切的,因为老五有这本事了,是不是意味着他把诅咒传给了老五? “没关系的啊,诅咒是诅咒,本事是本事。” 元卿凌稍稍放了心,“那他这本事,你知道怎么来的吗?” “倒是没研究过,只要是这技能不值一提,咱泽兰还能放火呢,人的大脑有时候是可以控制自然界的能量,不同的物种有不同的本事,豹跑得快,鸟儿会飞,老鼠会钻洞,变色龙会变色,狗的嗅觉比人类出色万倍,猫头鹰黑暗里能视物……” 元卿凌瞪着他,“那人是怎么会有其他物种的本事呢?你的意思是人类的基因突变,变到了跨物种去了吗?” 祈火想了想,“怎么觉得我说的话你不懂,你说的话我也不懂呢?我用你能懂的跟你说,你试试站在高维文明看现在这个维度的世界,你就一点都不会诧异了。” 元卿凌有点想哭,“我也没办法从高维文明看这个世界啊。” 祈火也有些急躁了,“你怎什么都不懂啊?” “我虽然脑子好使一点,但您说的高维文明,我也没办法接触或者进去啊。” 祈火瞪眼,“那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了,你让杨如海跟你说。” 第1631章 她和老五或是关键 元卿凌真是纠结得很,祈火说高维文明,怎么听怎么怪异。 人类对于高维文明,只停留在猜测的阶段,甚至无法验证高维文明是否存在。 好,就算有人曾经提出过说高维文明就是神界文明,但她也没办法接触到神界的文明啊,怎么以神界的人看待这个世界? 她觉得自己被带偏了。 她努力地把话题拉回景天小皇帝的身上,“有办法救他吗?我看他这么年轻,就这么死了,很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人死了就轮回,他有大功德。” “轮回!”元卿凌双肩缓缓地塌下,伸手揉了揉眉心,“您方才说高维文明,这会儿说轮回,您的思想逆转得如此迅速,我有点跟不上。” 祈火道:“这有什么跟不上的?不是有一句话说吗?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啊,你为什么要想得这么复杂呢?” “好,那您用高维文明的方式,跟我解释解释诅咒这个事。”这实在是迥异风格的事情,且看他怎么说。 祈火道:“这其实特别好理解啊,诅咒本身就是一股力量,他们家族的人就是乱了这一股力量,被这股力量反噬,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诅咒。但这股反噬的力量也会随着家族气场的改变而慢 慢地削弱,到他这一代,已经尽头了,我说他有大功德,就是他治理江山社稷有功,平稳国家有功,发展国家有功,那反噬的力量大不过这份功德,就会被他的大功德同化,往后就算轮回,他也是有福之人。” 在元卿凌努力消化他的话的同时,他又补充了一句,“有一些人,是应劫而生,也有一些人,是应运而生,他会两者兼之的。” “嗯。”元卿凌只能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过,祈火却又马上说了一句她听得明白的话,“思想意念的力量是无穷大的,人的身体只是一个载体,思想是不会死的,人类文明能发展到今天,靠的就是大脑的奇思妙想,所以其实也不用伤感他会不会死,现在不死,以后也要死,但这个死,是不是你们以为的死呢?未必。” 元卿凌若有所思,或许祈火说的话,她这一辈子都未必能想明白,即便没用杨如海给的抑制剂,也不会全然了解,但是,其实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一定要什么都懂得。 这样太累。 只是,他说小皇帝会在十八岁之前死,如果他说的没错,那小皇帝不就剩下一年多的命了吗? 她想了想,道:“关于景天皇帝的事,你不要跟 瓜儿说,她现在已经把景天当做朋友,她会难过的。” “行。”祈火还真没多当回事。 元卿凌又问道:“那关于景天皇帝的诅咒,你有办法帮他化解吗?” “我不能,我不是大功德的人,要找一个有大功德的人才能帮他化解,或者是他自己立下大功德。” 元卿凌觉得这事还是回去找方妩说说吧,虽说是别国皇帝的事,但他和老五一同被冰虫子感染了,也算是缘分,能帮则帮,且他和瓜儿已经谈妥共同开矿产的事,如果江山易主,少不了会有一些变故和阻滞。 在回去之前,元卿凌还独自一人飞快去了景天以前住的那个冰湖附近,采了几处的冰块回去,然后装入小罐里,便化水也不打紧。 临别回去之前,元卿凌还特意跟祈火打听了一下景天皇帝弟弟的性情,为人等等情况。 毕竟,作为邻国,对于很有可能成为未来君主的人,还是要了解清楚一点。 祈火道:“比他哥哥差不到哪里去,但眼下还没有他哥哥这么有魄力,但假以时日,一定会及得上景天。” “性情如何?” "不错。" 祈火看很多人都不顺眼,他说不错,那想必是真不错的。 祈火还陪同元卿凌去 了一趟其他城池,元卿凌去之前就先意念知会让他们先聚在一个城池,而祈火主要是为了陪伴瓜瓜,他这几天才得空一些。 几个少年见妈妈来,都高兴得不行,但到了晚上,少年拉住妈妈进了房中,因为他们都知道妈妈不会无缘无故跑这么远来,一定是有别的事情。 元卿凌也把爹爹的事情告知了他们,用错药,冰虫子,还有在现代用的药全部告知了他们,最后连景天诅咒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汤圆和糯米听了之后,十分诧异,爹爹竟然曾经出现过危机?但是他们完全没感应到啊。 倒是可乐和七喜两人没说话,只是一脸的深思。 元卿凌知道他们两人要比汤圆他们哥仨更懂得一些玄妙的事情,他们这种本事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果然,就听得七喜道:“其实,这个冰虫子在景天的身上,很有可能就是诅咒的反应,虽然祈火大大说没关系,那是因为他并不懂得,诅咒是有形式有载体的,但凡有形式有载体,就有可能被化解,他说要遇到大功德之人,这个大功德的人,或许就是妈妈您,您或许能研制出方法应对这种冰虫子的诅咒。” “我?”元卿凌愕然。 “也有可能 是爹爹。”可乐在旁边添了一句,“您不是说爹爹血液中的标记物没了吗?也就是说很大可能是化解了冰虫子的危害,景天也可以用这种方法。” 元卿凌觉得他们哥俩说得有道理,“但是,要景天重走一次你爹爹的遭遇吗?” 那可真难掌握,因为老五那会儿真是死马当活马医,除了蓝傲的药之外,还有了很多的药。 而最重要的是,老五是先用了LR,如果给景天用LR,后果是什么样的,没人知道。 这风险太大了,他是金国的皇帝,除非他不当皇帝了,才有可能试一试。 老五比景天的异能要更厉害一些,这或许就是血液的标记物没有了,解除了限制,景天现在还处于抑制的状态。 那种力量如果得不到宣泄,确实会反噬自身。 这就真应了祈火的那一句诅咒了。 “先等等看,距离他十八岁还有一年多,我其实希望他能让我研究研究,你们爹爹感染了这种冰虫子,我要对这方面了解得越多越好。” “妈妈,您放心,爹爹没事的,如果他有危险,我们早就感知到了。”可乐安慰她。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元卿凌看着他们一张张关切的脸,心里很欣慰,真孝顺。 第1632章 再调查一下 和孩子们聚了一晚上,也了解了一下各自城池里的事情,翌日元卿凌就要启程回京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景天的血和冰湖里采回来的冰水,是否都带有冰虫子。 因祈火还没回去,所以她拉了祈火出去,千叮万嘱,这事暂时瞒着瓜儿。 祈火拍着胸膛打包票绝对不会说,让元卿凌放心。 但元卿凌看着他正经严肃的样子,却怎么都没办法放心。 总觉得他会说漏嘴的。 不由得再叮嘱了几句,祈火就有些生气了,“你是信不过我吗?我说了不说就不说。” 元卿凌只得道:“那好吧,你记得。” “行,你去跟孩子们告别吧。”祈火赶苍蝇似地扬手。 这皇后年纪不大,忒啰嗦了。 元卿凌去和孩子们道别之后,便启程回京了。 不消一天,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宫里。 跟老五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之后,她一头扎进实验室。 取景天的血放在显微镜底下,果然发现了冰虫子,和老五血液里的冰虫子是一样的,但要比老五的活跃一些。 再取了冰湖的水,沾在镜片上观察,却没有发现。 几个地方采的全部都没有发现,或许不是从冰湖那边感染的。 追查不到冰虫子的来头,这让元卿 凌比较泄气。 但是可以先观察着景天血液里的冰虫子,分离出来,置于不同温度里,看看冰虫子的繁殖能力和生存情况。 办好这件事情之后,她觉得应该要让老五知道他自己的本事了。 希望别吓坏了他才好。 拖着疲乏的脚步回到啸月宫,老五还没回来,绿芽道:“娘娘,皇上方才叫穆如公公回来说了一声,他今晚估计要子时才能回来。” “这么晚?说忙什么事了吗?”元卿凌坐下来问道。 她今日回来的时候是下午,只是简单说了一会儿的话,她去忙了,老五也去忙了。 “没说,就说在御书房里忙着呢。”绿芽道。 “行。”元卿凌便收拾衣裳去沐浴,随便对付用了一点晚膳,叫绿芽过去御书房看看老五吃饭了没有。 老五这两年有时候忙起来,就会疏忽用膳,去年的时候闹过几次胃疼,之后她就严格要求,三顿必须要定时。 但是他总还是做不到,有时候他们在议事,她也不好出现打扰,便送了膳食过去,都要等一个多时辰才吃,饭菜都冷了,也浑然不顾。 老五忙起来,就是个拼命五郎。 绿芽笑着道:“放心,喜嬷嬷亲自给送去了。” 元卿凌一怔,“喜嬷嬷进 宫了?” “嗯,她之前听得说太子回来了,想见太子一面,殊不知收拾了衣裳回宫,太子又回了军营,恰好您出门了,她便在这里照顾皇上。” “原来是这样。”元卿凌觉得还是自己亲自过去一趟吧,喜嬷嬷年事已高,不能熬夜守着。 她到了御书房里,穆如公公和喜嬷嬷都守在外头,见她来了,忙地过来,“娘娘,您怎么来了?” “我看看老五吃饭了没,出什么事了吗?这么晚还在议事。”元卿凌见大门虽然紧闭,但是里头点着灯,看到好几个熟悉的身影,汤阳,冷大人,红叶,四爷,还有几个人。 穆如公公轻声道:“说是吉州发生了岁考舞弊的事,皇上大发雷霆呢。” 元卿凌蹙眉,老五最重视朝廷取士的事,他在任期间,对考场舞弊是严厉打击的,怎么还有人顶风作案?真是想钱想疯了。 吉州出现舞弊,各地大概也有苗头,如果不压制,估计会如星火燎原。 老五很重视文人,他总说武将守国,文人治国,如今坐江山才知道文人的用处。 而且,他总说一句话,就是百姓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靠寒窗苦读十余年,中个秀才考科举,一旦舞弊,则有才的人会被刷出去, 这实在有违他重视文人的治策。 而且,被刷下去的人,会对朝廷产生不满,文人是握笔的,他们有怨气,则国家的气场就弱。 “他吃了吗?”元卿凌问道。 穆如公公道:“吃了,喜嬷嬷吩咐御厨房的人做了饭菜;皇上和几位大人一起吃了。” 元卿凌放心了,四处瞧了瞧,“徐一呢?徐一没守在这里?” “徐大人已经回去收拾东西了,明日便与齐王一同去吉州彻查舞弊案子。” “好。”元卿凌也不在这里等了,免得老五知道她在这里心急,她看着喜嬷嬷,道:“您别守在这里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喜嬷嬷笑着道:“不打紧,我在这里跟穆如说说话,许久没跟他唠叨宫里头的事了。” 喜嬷嬷在肃王府里,奉行的是早睡早起养生为主,很少熬夜,难得她欢喜,元卿凌也由着她,自己去了实验室。 反正老五没回来,她自己一个人也睡不着,还不如去看看那个数据册,虽然少了至关重要的一页,但是,只怕漏看了一些,或者,有些地方要推敲一下。 重新翻了一遍,还是发现缺失的这一页是至关重要的数据,没了这一页,后面的数据都不完整。 元卿凌喃喃地道:“你说 你去哪里了呢?怎么就丢下个半成品?偏生还似乎对老五这种冰虫子感染很有用,可没试验完毕,我也不敢用在景天的身上啊。” 合上数据册,册子背后有LR两个字母,杨如海说过,这药名是取这位专家名字首尾的一个拼音来命名的,LR,是姓梁还是李姓龙?L开头的姓氏太多太多,所以想用意念搜索一下也不行。 杨如海对她的资料,没有透露太多,名字叫什么,哪里毕业,去研究所之前在哪里工作,她完全不知道。 总觉得此人身份十分神秘,而且,杨如海虽说在找她,却也不像是在担心她。 无端端失踪,下落不明,而且,以杨如海的本事都找不到,这实在让人觉得奇怪。 不管如何,只希望她平安无事。 再度观察了一下冰虫子,纪录,然后按照祈火说的把诅咒和冰虫子连在一起冥想一下,觉得可乐和七喜说的还是比较靠谱的。 完颜家的诅咒,如果是以冰虫子的方式,那么之前被诅咒的完颜家的人,应该也有冰虫子寄生在身体里,他们是否也懂得控水成冰之术? 这事还得去信让祈火调查一下,当时应该问问的。 杨如海给她的抑制剂太重了,脑子竟然比不得以前。 第1633章 不听不听 看着差不多到子时,她马上回了啸月宫。 刚进门换了寝衣,老五就回来了,绿芽帮他把外裳挂好,穆如公公伺候了茶水便退出去,绮罗吹灭了廊前的灯,只留下一盏照明,全部睡觉去。 宇文皓抱着元卿凌亲了一下额头,“别等我啊,困了就先睡。” “我刚好要看一下研究的数据,也不是专门等你的,累坏了吧?今晚别沐浴了。” 不过老五却摇头,“睡不着,心里生气,不说那些,你跟我说说孩子们的事。” 他上了罗汉床,身子往后摊,有些疲累,主要还是气的,平日多劳累,也没见他这么疲乏。 元卿凌往他腰上塞了一个软枕,然后半跪在他的身边帮他揉着眉心和太阳穴,他烦躁的时候,就很容易头痛。 “瓜儿怎么样?今天都没听你细说,我这边也忙着。”他睁开眼睛瞧着元卿凌,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揉,展开手臂把她搂入怀中,“你一路来回也累了,别给我揉,我一会儿给你捏下肩膀,我先回口气。” 元卿凌靠在他的怀中,含笑道:“瓜儿没事,这件事情对她没什么影响,她说以后要嫁人,要嫁爹爹欣赏的人。” 老五顿时很骄傲,脸上展颜一笑,疲累似乎一扫而空,"真 的?她真这么说吗?" “当然,你是她的偶像。” 老五精神起来,坐直了腰,“我知道什么是偶像,看来我以后除了精进武功,还要多读书,让自己知识渊博起来,这偶像可不好当啊,没点本事,会让她失望的。” “说起本事……”元卿凌从他怀中起来,看着他,“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说的。” “什么事情?瓜儿的事情?”宇文皓正色起来。 “不是,你的事,你还记得上次在海边,你和徐一滑浪……” “那不叫滑浪,那是摩托艇。”宇文皓纠正。 “好,好,是摩托艇,然后你一直喊着要有浪,结果真是一浪接一浪啊,是不是感觉自己可以呼风唤浪?” 宇文皓扑哧一声笑了,“老元,你说话真搞笑。” “搞笑吗?”元卿凌觉得自己很严肃。 “搞笑,什么呼风唤浪?海上肯定是有浪的,刚好我们去的时候风比较大。” “那天,按说是风平浪静的,附近也没有船只经过,你想没想过为什么浪头起得那么高?而且你唤一声,浪就来了,没这么巧合的事。” 宇文皓想了一下,“那天没风吗?我怎么记得风很大啊,吹得我头发都竖起来了。” “那是因为你开着摩托艇,速度 快,自然就感觉到有风,但事实上那天是没什么风,而且,就算有,以那样的风掀不起这么大的浪,你还记得徐一都快吓懵了吗?” “徐一这个人,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你就是吹个风扇,档位开大一点,他都能吓歪嘴。” 元卿凌扶着他的双肩,一口气说:“不是,老五你听我说,这一次你病了,徐一给你注射的药,是错了的,那是我正在研究中的药,还在第一阶段对动物试验中,总之,很多个巧合,或者是错误,导致了你拥有了一种可以控制水的能力,那天在海里的浪,是你意念催动的,因你而生。” 宇文皓定定地看着她,眼底似乎有光芒又似乎没有,元卿凌殷切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全部接受。 但四目对视了一下,宇文皓打了一个哈欠,“元,你是说像你们这样的异能吗?” 元卿凌想了一下,“算是吧,但和我们的也有一定的分别。” 宇文皓笑了起来,“别说傻话,睡吧,我有点困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这一次我派徐一和吏部的人去吉州,想让包儿跟着去学着点,你怎么看呢?” “哦,可以的,”元卿凌怔了怔,“我们先说回你能御水的事……” 宇文皓起身,又打了一 个哈欠,“哎,我真困了,不说了,都不可能的事,老元,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希望我也能像你们那样有本事,但是这种事不能强求,我会尽力让自己更好一些,放心。” “不是啊。”元卿凌起身亦步亦趋跟着他,“我说的是事实,要不我们去试试?宫中就有湖。” “不了,我困了,睡觉。”宇文皓跳上了床,被子一掀,“好困啊。” 元卿凌傻眼了,她本以为老五会有点兴奋,怎么还逃避起来了?他怕吗? “老五,你听我跟你说啊,这能力没什么可怕的,你要学会掌控就行……” “老元,你叨叨个没完,我好困了,你快上来睡觉。”宇文皓伸手拉了她一把,她倒在他的身上,双手在他胸口撑起来,又被他抱着压下。 元卿凌真没想到他这么抗拒这个事,想着也不能逼着他接受,等他忙完手头上的事,再慢慢跟他说吧。 这几天来回奔波,加上思索过多,也真有些累了,闭上眼睛睡意来袭。 睡过去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得老五轻轻地喊了她两声,没等她睁开眼睛应答,老五的手臂悄然从她的脖子下轻轻地抽回来,随即轻轻下床去,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了。 元卿凌睁开眼睛的时 候,刚好看到老五鬼祟的背影出去。 她坐起来,心头狐疑,这么晚了,去哪里? 她下床穿鞋,也悄然跟着出去了。 老五直奔宫中的人工湖去,晚上值夜的禁军,全部被他遣走,他站在湖边上,湖边挂着几盏风灯,光芒点点地洒落在湖面上,随着风吹湖面,光点晃悠着,像一盏盏水灯在湖底潜行。 他深呼吸,面容变得无比的虔诚,缓缓地伸出手,指着湖面,说了一句,“起浪!” 然后,他定定地看着湖面。 湖面,被微风吹皱,但是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起了波浪。 他不甘心,往前一步继续指着湖面,“起,起起起!” 湖面如旧。 他咬咬牙,剁了几下脚,捏指做出作法的姿势,气势如虹地喝了一声,“起,起,起浪!” 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的双肩缓缓地塌下,泄气得很,老元说的时候,他心里其实特别激动,但是他不敢应答,就怕一切只是老元的误解,如今证实果然不是,亏得老元没瞧见,不然的话,她得多失望!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老元和孩子们都希望他更强大一些,他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其实也希望,不然他们心里会难受。 亏得自己先出来试一试,就算不是,也是他自个失望。 第1634章 可以赏一下 元卿凌躲在暗丛里看到这一幕,都蒙圈了,他是在作法吗? 意念控制,必须是全身心灌注,他现在是新手,脑子里肯定很混杂,所以才没办法控制,且抑制剂还起码有三四成的作用,这就导致他要用这本事会更难。 她很心疼这傻瓜,说的时候还装作不在乎,不相信,自己偷偷跑来试。 她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老五!” 宇文皓猛地回头,表情收不住的尴尬,还捏着的手指往后藏了藏,“呃……你什么时候来的?” 元卿凌道:“刚来就看到你站在湖边,你是不是想试试我今晚说的?” 她没敢说一直在后边跟着,也看到他尝试了。 宇文皓听得她没有看见自己方才愚蠢的作为,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我就是睡不着,想着那个吉州舞弊的事,心里烦躁,就出来吹吹风,你说的那个我早就忘记了,这等无稽的事,我怎么会放在心里?” 元卿凌哦了一声,上前牵着他的手,“那我陪你吹吹风,不如我们到湖中的亭子坐下来好好聊会儿。” “你不困吗?”宇文皓问道。 “不困,就想陪你聊天。”她眉目里盈满了笑意和依恋。 宇文皓凑过去亲了她一下,也笑逐颜开,“好,我们到湖中心去。” 两人牵着手,走上了弯弯曲曲的 廊道,湖中建造了一座小亭子,四面无遮挡,是很好的观湖位置。 而且,亭子的檐下挂着一盏风灯,光线虽说黯淡了一些,但气氛很好。 两人也没坐下,凭栏看着湖面里洒下的点点光芒,微风吹着,天下的星子都坠入了湖底,十分好看。 “老五,我觉得你还是试试。”元卿凌看着他,道。 “不试了。”宇文皓摇头,脸色有些尴尬,试的话岂不是当场出糗? 元卿凌哦了一声,“好,不试就不试,这样吧,我教你方法,下一次你想试一下的时候,可以用我这个方法。” “方法?还有方法的?”宇文皓愕然,“但你之前说我在海边玩摩托艇的时候,我就是心里想着要是有个浪头来,那多好玩,结果就来了,没用什么方法啊。” “那其实就是方法,当时你全神贯注在玩这个游戏,然后脑子里想的就是来一个浪头,你的渴望就是你的意念。” 宇文皓想刚不就是想着要起浪吗?都跺脚了。 “那你说说什么方法好使。”宇文皓还是忍不住问了。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道:“因为你是新手,首先你脑子里不能有其他太多的杂念或者是顾虑,你心里就想着这件事情,也不必盯着湖面,只是意念动,这个意念动就是力量,就好比你生气的时候 ,也会凝成一股力量,和你磁场相同的或者感应到的,产生共振。” “不懂!”宇文皓直接道,最怕她说什么磁场。 “不懂不要紧,你闭上眼睛!”元卿凌声音轻柔,“然后慢慢地排空你脑子里的杂乱思绪,想象着你还是在海边,玩着摩托艇……” “要把徐一想进去吗?”他睁开眼睛问道。 “呃……你也可以想象身后坐着你想做的人,不一定要徐一。”元卿凌笑着道。 “行,那我就带瓜儿去玩。”宇文皓又闭上了眼睛。 元卿凌怔了一下,还以为他会说带她去呢。 宇文皓脑海里重温了那一次海边的摩托艇之旅,背后坐着瓜儿,瓜儿抱着他的腰,很欢喜的样子。 他觉得应该要威风一点,最好来几个浪头,他在浪头里穿梭,然后瓜儿会更崇拜他。 这般心念一动,便听得耳边水声哇啦哇啦地响,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湖面上的动静。 仿佛是倏然刮了飓风似的,卷着湖面的水扑向岸边,一浪接一浪,震撼得他们在湖中间的亭子里都觉得跟着摇摆了起来。 他双手撑住栏杆,眼睛瞪大,“老元,这是我弄的吗?” “是!”元卿凌看着他震惊的脸,笑着道:“就是你弄的,惊喜吧。” 元卿凌也有些意外,本以为就算可以,也只是 小打小闹,毕竟还有抑制剂的作用呢。 “太震撼了。”宇文皓简直不能相信,浪潮还在翻滚,他心里就想着再翻滚几个吧,结果浪头更大了,都扑上岸边去了。 “老元,我真有这本事了,我和你们一样了。”宇文皓喜得眼底都发光,声音也微颤起来。 他太激动了,做梦都想和他们一样啊。 他一把抱着元卿凌,“我都想跳下去了,我可想跳下去了,老元,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去玩一下。” 没等元卿凌说话,他就放开元卿凌,越过栏杆噗通一声跳下了湖。 暗夜里,他像一条鱼似地在湖中穿梭,浪翻滚着,湖里的鱼都被惊住了,四处乱窜,他却浑然不顾,在水里游了几个圈,回来亭子这边,探出脑袋看着元卿凌,满脸的水都顾不得擦一下,笑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缝,“老元,可好玩了,你要不要下来?我让水慢点翻腾。” 元卿凌在岸边,一手托腮,含笑道:“我不下去了,我就看着你玩,再去游一个圈,然后回去睡一个时辰,还早朝呢。” “我先玩一下。”宇文皓高兴地游去了,他一点都不累,不睡觉都可以的。 以前从没觉得游泳这么好玩呢,而且,浸泡在这么大的湖中,那感觉跟坐在汤池里完全不是一回事。 很自有自在,心 里莫名就觉得欢喜。 关于吉州考场舞弊一案,之前十分烦躁生气,但现在也觉得不是很大的事,该怎么解决就这么解决,凡事都要有一个逐渐完善的过程。 治国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他坐在高位上,就是负责解决这些问题的。 脑子顿时清透了许多,游了几圈,整个人都心平气和了。 他跃出水面,像鱼儿一样一个凌空翻滚,落在亭子顶上,再跃下站在元卿凌的面前,“好,我们回去说话,我要了解更多更多的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才行。” 元卿凌见他眉目的烦恼尽消,笑着道:“高兴了吧?” “高兴!”宇文皓牵着她的手,浑身湿哒哒的,夜风吹过来,他也浑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更加的酣畅淋漓。 回到宫中,洗了个热水澡,穿上干净的衣裳,就拉着元卿凌问长问短。 元卿凌便把他病这一次的整个过程,他所不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了他,听得他震骇不已,合着这几个环节里任何一个地方出了差错,他皇帝命就没了。 再往深一层想,这一切,不都得有赖徐一打的那一针吗? 又仔细想了想,不对,是他让徐一打的,徐一不能占全部的功劳。 但可以赏! 倒是那个什么冰虫子,是金国小皇帝传给他的?这小子找死。 这笔账得算。 第1635章 皇上是疯了吗 元卿凌累得很,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宇文皓却亢奋得很,睡不着,但是又怕自己翻来覆去吵着老元睡觉,便到了廊下去坐着,试图挖掘更多的能力。 双手捧着一大块石头,铆足了劲,“起来,起来,飘起来。” 大石头没起来,他砸掉,换了一块比较小的,“起来,飘起来。” 瞪了半晌,也是没动,又换了一块。 接下来又换了一块更小的。 最后以两指捏着一小撮沙子,沙子没飘,在他用力捏紧之下,反而漏了几粒沙子。 没法子了,捡了一片落叶在手掌心上,意念动,树叶愣是没飘起来,气得他吹了一口气,树叶飞走了。 拍了拍手,眼珠子四转了一下,也没什么比树叶更轻了,他觉得应该要放弃这个技能,试试和瓜儿沟通一下,这个看老元他们很轻易可以做到,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寂静的啸月宫廊下,便听得老五轻轻地唤了两声,“瓜儿,睡觉了吗?” “瓜儿……” 唤了两声,觉得都这个时辰了,瓜儿肯定早就睡着了,自己一直叫她,反而会吵醒她,顿时住嘴。 穆如公公起早,本打算过来候着等万岁起床,好伺候上朝的,刚转过来就听得皇上蹲在廊下叫着公主的小名,顿时觉得很心酸,哎,皇上是多念着公 主啊,公主打出生到如今,留在皇上身边的日子真不多。 连他偶尔静下来都想得要紧,更不要说皇上了。 只是皇上一直这么思念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思念成疾就坏事了,回头还是要跟娘娘说一声才好。 宇文皓又捧回石头,继续试着意念撼动,可最终,一无所知获,但是把穆如公公看得流泪了,皇上真得病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半晌,老五拖着落寞的身影回了殿中去,也没吵着元卿凌,自己在罗汉床上眠一会儿。 什么控制水的本事,他自己不是特别稀罕,就是稀罕能和孩子们隔空说话的本事。 回头还得跟老元好好学才是。 睡了只半个时辰,就要起来洗脸穿衣梳头。 穆如公公进来伺候,元卿凌也跟着起来,这些年她基本都习惯了,老五起床早朝,她多半会跟着起来,除非是特别累。 老五精神挺好的,虽然睡那么一会儿,穆如公公伺候他穿龙袍的时候,他还吹口哨。 倒是穆如公公见他吹着口哨,眉头皱了起来,脸色特别的忧愁。 昨晚皇上这么生气,今日心情这么好,一定受刺激过度了。 但当着皇上的面肯定不能跟娘娘说,要伺候好整个早朝,等皇上去御书房的时候,才能说。 所以,伺候完毕,绿芽和绮 罗上了早膳,宇文皓吃得饱饱的,便亲了一下元卿凌,带着穆如公公意气风发上朝去了。 这模样,让元卿凌想起他初初登基那会儿。 那时候,他满腹抱负等着施展,所以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似地要去干翻这个世界。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喜嬷嬷和阿四也过来了。 因为徐一要出门,所以阿四也早起,刚送了徐一出门,闲着无事,孩子有人带着,便过来找元卿凌聊天。 喜嬷嬷是特别疼爱阿四的,尤其阿四的哥儿还小,她进宫就喜欢黏在阿四这里带孩子。 这一次进宫见不到包子,只能是带带阿四的孩子解解馋。 阿四如今圆润了很多,在她的眉目里,随时都能寻找到幸福的证据,她没有嫁什么大贵人家,但是嫁对了人。 但一直幸福的人,就会保持着少女时候的率性。 她吐槽起徐一来,让人仿佛时间并未流逝。 “出个门而已,千不放心,万不放心,叮嘱几番都不住嘴的,我真恨不得上手推他走。” 她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幸福漾在眼底,明眸里不掺一丝的杂质。 “你还嫌弃?有个人在身边唠叨,那是幸福。”喜嬷嬷说她。 “喜嬷嬷,你就省省吧,人家压根就不是嫌弃,人家这是秀恩爱来了。”元卿凌盘腿坐在罗汉 床上,笑着道。 “秀恩爱?”喜嬷嬷自然懂得这个意思,瞧着阿四面容上的绯红,“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幸福还要埋怨。” “什么幸福啊?也是真的烦躁好吗?”阿四弯腰过去把鞋子拿到踏板上,便盘腿和元卿凌坐在一块,那鞋子是徐一跟皇上出去办差的时候买回来的,说是这里没有,确实这款式也没见过,徐一说这个叫高跟鞋。 她十分宝贝。 喜嬷嬷道:“还烦躁,你这张臭嘴,就不能说句好的?不能夸赞一下徐一?” "喜嬷嬷,您可别不信,男人是不能随便夸赞的,总是夸赞,他就听腻了,没效果了。"阿四笑盈盈地道。 “放屁。”喜嬷嬷笑骂道。 “说脏话,可是为老不尊啊。”阿四哈哈笑着,眉目里扬起了促狭,"您自打住在肃王府之后,就浑身江湖习气,跟谁学的啊?按说,褚老也不是这么粗俗的人。" “害!”喜嬷嬷也叹息了一声,“反正就那样的地方,那样的人,那样的习气,久了多少都沾一些,如今他偶尔飚几句脏话。” “真的?”阿四惊奇得很,褚老还会说脏话? 元卿凌想起肃王府一群人,说话虽说不大讲究,但办事可讲究了,就是他们长年累月似乎很饿的样子。 元卿凌这些年和肃王 府的人来往得比较频繁,也知道他们以前的很多事情,但是阿四不是很清楚,总觉得那是神奇的一群人,迷惑的一群人。 几个女人说说笑笑,喜嬷嬷忽然叹息了一句:“如今无上皇就盼着太子早日成亲,娶个媳妇生个娃,那样,就是五代同堂了。” “还早呢。”阿四支起下巴,侧头去看着元卿凌,“元姐姐,你说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起包子啊。” 元卿凌道:“我没想过,其实也不能说配得起配不起,喜欢是最重要的。” “真的假的?你还没想过?”阿四有些愕然,“他都这年纪了,你完全没想过他的婚事吗?” 元卿凌看着他,“他都什么年纪了?不就是一个孩子吗?” "过了十五岁,就不是孩子了,有些人家,像他这个年纪,都当爹了啊。" 元卿凌笑着道:“我们都有共识,他二十五岁左右才会考虑婚事。” 喜嬷嬷瞪大眼睛,失望地道:“二十五?天啊,那无上皇可得使劲活了。” “二十五岁可以啊,老五那会儿不也是二十二岁才成亲的吗?”元卿凌道。 “哪里,二十一岁就办完婚事了,他算晚的了,按说十八岁的时候就得办了。” 元卿凌才想起她穿越过来的时候,老五和原主元卿凌确实是成亲一年了。 第1636章 想联系瓜儿 到了中午,喜嬷嬷也出宫去了,阿四回去带孩子,元卿凌正打算去实验室,穆如公公便汗流浃背地跑了回来,见元卿凌要出门,连忙喊住,“娘娘,等一下,奴才有话要跟您说的。” 元卿凌见他着急的样子,道:“怎么了?是不是御书房出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穆如公公站定,又回头瞧了瞧,见绿芽和绮罗站在殿外,便挥手打发了她们,“你们先去忙活别的,我有事要跟娘娘说。” 绿芽和绮罗识趣,知道说要紧事,便福身退下。 元卿凌见他这么正色,不由得也凝重了起来,叫他入殿坐下,道:“公公你说,出什么事了?” 穆如公公自打跟随出去上朝,便一直憋着这事,急得不行,如今皇上在御书房里和议事大臣们一起用膳,他叫人伺候便急忙回来找娘娘了。 进殿之后,他一口气还没顺下来,便立马道:“娘娘,今个丑时左右,奴才起早打算伺候皇上早朝,却见皇上在殿外自言自语,还叫了几声公主的小名,也不知道是不是思念公主过度,神智有些混乱了,奴才没敢问皇上,就想着跟娘娘您禀报一下,看您是不是给皇上开点什么药。” “他在外头自言自语?”元卿 凌愕然,昨晚自己睡得很熟,毕竟也奔波了几天,加上为LR和小皇帝的事,有些思虑过度。 “对啊,叫了好几声公主的小名呢,”穆如公公怕她无法理解当时的情况,便学了老五那神秘兮兮的样子,脑袋往前探了一下,小声喊,“瓜儿,瓜儿,你睡了没有啊?就像这样,奴才一点都没有学差。” 元卿凌啼笑皆非,老五是不是认为有御水的本事,就能和他们通意识? “娘娘,皇上这情况,要紧吗?”穆如公公担忧地问道。 元卿凌瞧着他眉目里的忧虑和焦灼,知道老五这举动可把他吓坏了,便笑着道:“没事,这不是神智混乱,也没病,这是梦游,是睡眠异常症,应该是昨天因吉州科场舞弊的事生气了,动了肝火,所以就就梦游了。” “梦游?”穆如公公怔怔地看着元卿凌,“您说的是睡行症吗?” “对,睡行症,其实就是做梦,只不过因为肝气太旺盛,他就起来活动了,他自己是无意识的。” “噢,原来如此,怪不得皇上瞧着跟平素不大一样,原来是在做梦。”穆如公公这才放下心来,睡行症他知道的,也见过,只是一时没把皇上的举动往这方面去想。 他连忙福身,“ 奴才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奴才告退。” 穆如公公放心地走了,但是这一下轮到元卿凌犯愁了。 昨晚才告知了他有异能的事,然后今天就要想办法告诉他,他的异能是不能和孩子们远程沟通的。 这可怎么说呢?他得好生失望吧?毕竟,御水之术对他来说,意义绝对不会比和孩子们远程沟通来得重大。 她想了想,先回去实验室看冰虫子。 冰虫子分开几个温度,三个样本是用程度大小不一样的炭火烧着,常温一份,冰库瓶子里放一份,水里一份,书页里放一份,在这里只能用这些原始的方法。 她还要让鬼影卫去一趟镜湖,把冰虫子送一份回去给杨如海,让她在研究所里培植和观察。 第一天,最高温的冰虫子全部死了,至于其他几个略高一点温度的还没死,只是不大活跃。在冰库瓶子里的是最活跃的,常温的书页里的水里的,没什么变化。 再看老五血液里的冰虫子,反而是在水里的活跃度是最高的。 同一种细菌,但是却有不一样的特性,这真是超出了她眼下这个条件处理的范畴。 还要靠杨如海那边。 她叫人去请鬼影卫罗将军,然后修书一封,把景天的事情也写了进去,让 杨如海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 毕竟,周边国家的稳定,对北唐来说也太重要了,尤其两国还在合作的伊始阶段。 宇文皓在御书房里议事,顺便和诸位大人一起用膳。 自从他登基之后,御膳都十分简单,但是管饱,如果要私下聚会,四爷会准备妥当的,必定十分丰盛。 一个月里头,总会聚餐一次,和诸位大人们吃吃喝喝,说点交心的话,有些时候,喝醉了的大臣们说话比较无所顾忌,加上有过经验,喝醉酒说错话皇上也不生气,所以,有什么事,都畅所欲言。 君臣的关系,是空前融洽的。 今日的气氛还是挺好,宇文皓没昨天这么生气,反正事儿已经按部就班地去办了,也让包儿随着徐一他们一起去,学着办点得罪人的差事。 吃过之后,大家可以出去走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宇文皓本想回殿,但是想着一来一回也花费时间,最重要的是老元肯定在实验室,就懒得妨碍她了。 所以,他在御书房内殿的罗汉床上盘腿休息一下,顺便,继续联系一下瓜儿。 遣走殿中伺候的人,连穆如公公都给撵出去。 按照老元说的那样,先是排空杂念,只想着和瓜儿联系,轻轻地唤了一声, “瓜儿,你吃了吗?” 许久都没动静,他觉得,是不是自己功力还不到家呢? 但不要紧,慢慢学一下,总能学会的,他这么聪明,又天赋异禀。 若都城,泽兰和周姑娘胡名在矿山上吃吃馒头,泽兰一向是行动派,定下来的事情就要马上去做,越快越好,所以自从妈妈走后,就马上带人上矿山开始量度,找矿口。 忙活了两天,晚上都是在山上过的。 小凤凰也跟着她在山上,到处盘旋,玩得倒是高兴。 一边吃,胡名一边跟她分析情况,要如何与金国那边对接,合作如何展开等等,泽兰本来是聚精会神地听着,忽然,她怔了一下,看着胡名,“胡名大哥,你说什么?” 胡名咽下馒头,“我说,金国这边该派人来了,咱们也要坐下商议一下。” “不是,你不是问我吃了吗?”泽兰有些失神,那声音,轻得很,轻得近乎是幻觉一般。 胡名刚好又拿起了一个干馒头,愣了一下,“我们在吃着饭,然后我问你吃了吗?公主,您没事吧?是不是累着了?” “可能是吧。”泽兰收回眸光,那声音又听不到了,其实昨晚睡着之后,她仿佛也做梦听到有人叫她,只是醒来之后以为是山上的风声。 第1637章 得意的老五 吃过中午饭之后,她独自一人上了山顶上,眺望着远处的金国都城,风很大,不知道师父回到金国没有呢? 本想留师父多住两天,但是他开水烫脚似的,便急忙要赶回金国去,还真少见师父对一件事情这么上心。 想起方才的低唤,她觉得是不是师父呢?但是,听声音其实像是爹爹的。 又想到妈妈说爹爹的事,莫非,爹爹的意念波能推送这么远吗? 她心念一动,回了一句,“爹爹,我吃过了,你吃了吗?” 京城皇宫御书房里,冷首辅和四爷,汤阳,几位亲王还有几位重臣列席,在商议科场改革的事。 四爷发表了一些意见,说得滔滔不绝,众人听得也入神,便见宇文皓头先是微微一侧,随即一拍桌子,跳了起来,面容狂喜,激动地吼了一声,“吃了,吃过了,吃的糖醋鱼,可好吃了。” 这一激动不要紧,这一吼也不要紧,顶多大家是吃惊看着他。 但他这一掌拍下去,面前的水杯飞起,砸在了滔滔不绝的四爷脸上,撞了鼻子不说,还洒了他一身的水。 四爷和大家一起瞪着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扬了身上的水,面容淡淡,“道歉,解释!” 宇文皓还激动得很,伸出手握住四爷的 肩膀,笑容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四四,你继续说,朕听着,朕听得心里好高兴啊,太激动了,你这个提议太好了,实在是旷古烁今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当之无愧的北唐首富,说得真是太好了。” 冷静言淡淡地道:“我才是北唐的首辅。” “皇上,您休息休息,昨晚累着了吧?”穆如公公在殿外快步进来,脸色又担忧起来了,方才那举动可没把他的心脏给吓裂,不是睡行症吗?这议事也睡着了? 看来还是要找娘娘说啊。 “不用休息,继续说,朕听着!”宇文皓大手一挥,又坐了下来,喜悦慢慢地收敛压在心底,今晚下班再慢慢地跟瓜儿聊天,现在是正事要紧。 若都城矿山上,泽兰坐下来,笑得如山花般美丽,竟然真是爹爹,他怎么做到的?他们压根不是一样的啊。 妈妈来的时候,也没告诉她说爹爹可以和他们沟通,许是妈妈忘记了。 吃糖醋鱼?那玩意酸酸甜甜的,她其实并不算喜欢吃,但是爹爹喜欢吃,那下次回去,就陪爹爹吃吧。 他总是有一种自信,认为他喜欢的,他们兄妹几个就一定会喜欢。 “爹爹,我很好,我在矿山上呢,风景很好,天气很好,就是 有些想您和妈妈,等我这边开工之后,我就回去见您。” 耳边又传来爹爹的声音,“好!” 那声音,充满了欢喜。 御书房里,齐王和官员们面面相窥,好? 冷静言瞪着宇文皓,“微臣没听错吧?皇上说好?” 齐王说的是京中最近的一宗命案,是赌徒儿子为了谋夺家产,竟然串谋外人杀害自己的父亲,这儿子的作为人神共愤,皇上说好? 宇文皓连忙收敛心神,怒道:“朕说的是,此等逆子,大逆不道,残忍冷血,杀了就好。” 不能分心了,不能分心,要专心办正事,“老七,犯人招供了吗?” “开始死活不招供,后来受刑才招了,银钱也找了回来,挥霍得差不多了。”齐王道。 “嗯,好,杀了以正天道!”宇文皓道。 “天道?”冷静言又挑刺。 “法纪,杀了以正法纪。”宇文皓连忙补充,委屈地瞪着冷静言,太凶了。 天道又怎么了?他现在可乐意遵循天道了呢。 傍晚回到啸月宫,宇文皓兴高采烈地打算跟老元说这个事情,却见老元愁眉深锁地坐在一旁,兀自沉思的样子,连他回来都没看到。 “元?”宇文皓叫了一声。 元卿凌正在犯愁跟他说不能和孩子们联系的 事,一时出神,听得他唤才回过神来,忙站起来,“回来了?洗手去,一会儿就用晚膳了。” 还是先吃饱再跟他说吧,免得他吃不下。 宇文皓却高兴地坐下来,双手捧着她的脸,“不着急,我跟你说点事。” 元卿凌看着他发光的眼底,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哦?有什么喜事啊?你这么高兴。" 宇文皓压低声音,却还是难忍激动,“我今天跟瓜儿联系上了,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元卿凌惊愕,“真的?你听到她的声音了?她说什么了啊?” 宇文皓眉目生辉,“我问她吃了没,她说吃了,然后问我吃了没,我告诉她我吃了糖醋鱼,她说等过阵子回来看我们,她还说想我们呢。” 元卿凌看着他,一时辨不清是真是假,按说不大可能的,她和孩子们可以联系,是因为他们的磁场是相通的,但是老五跟他们应该不一样啊。 但看他的欢喜,不像是假装的。 “你说的?就是你用说话的方式?”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点头,“对啊,我脑子里想着跟她说话,我就说了出口,开始她没回答,后来过了一会儿,她就回答了。” 说的?但是他们交流,基本都是意念碰一撞交换,不需要说话 。 她暗暗运用意念去问瓜儿,瓜儿果然说今天听到了爹爹的声音,是千真万确地听到声音,而且她也用声音回了爹爹,爹爹听到了,继续对话了几句。 元卿凌更是吃惊,定点发送啊? “你不信啊?”宇文皓见她又沉思起来,急了,“你不信的话,我再问问。” 他说着,便闭上眼睛,想着泽兰,唤了一声,“瓜儿!” “爹,我在呢。”瓜儿的声音,传入了宇文皓的耳中,但宇文皓以为元卿凌也听到,看着她,甚是欢喜地问道:“听听,是不是真回了话?” 元卿凌却闭着眼睛,几道意念在碰炸锅了,孩子们纷纷地发来惊诧的询问,因为她方才问泽兰的时候,意念也到了其他孩子们那边,看看爹爹可有给他们发送定点信息。 “老元,老元!”宇文皓摇着她的肩膀,激动地问道?“听到吗?瓜儿说她准备下山了。” 元卿凌睁开眼睛,禁不住地笑了起来,确实是真的,瓜儿说她这会儿正准备从矿山回去。 这不是磁场想通的共振,而是以寄存在空气中的水气,把他的声音送到了瓜儿那边去,然后瓜儿的声音,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到了他这边。 但这里头必定是有些巧妙的地方,一时还没找到。 第1638章 大消息 整个晚上,宇文皓都很忙,端着一杯茶,远程和孩子们聊天,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正事,不外乎是吃了吗?吃什么?明天要做什么?最近好不好?读了什么书? 像极了刚刚通电话的村民,不亦乐乎地玩着,但也没找到合适的话题。 元卿凌被晾在一边,看着他一副已经擅长的样子,甚至沐浴的时候,还要跟孩子们说一声。 等他真去沐浴了,元卿凌马上和孩子们沟通,热烈讨论这事。 老五可是还打了抑制剂的啊。 但孩子们都很兴奋,说以后可以随时随地跟爹爹说话了,不过,爹爹不是意识传递,是直接要说出来的,那有可能会被人误以为是疯子。 等老五沐浴完出来,他就像骄傲的公鸡,走路都比以前霸道了许多。 “老元,瓜儿说他们那地方要比我们热很多,也没什么果子吃,要不你给弄点果干,等回头叫人送去,五个孩子都有份儿。”出来之后,就忙吩咐下来了。 元卿凌笑着道:“好,明天就弄,咱们亲自晒。” “行,对了,我还得问一下包儿,如今去到哪里了?我方才不记得问。”宇文皓坐下来,用毛巾擦了一下头发,又忙地开始闭上眼睛问宇文礼了。 元卿凌在旁边听着, 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两人都躺下来,宇文皓还显得很激动,双手枕在后脑勺,道:“老元,如果你没来,那我这一辈子真的少了很多的乐趣,也不会懂得这么多,我以前没想过,世界还会这样的,还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我没跟你说过一句话吧?那就是在我们家那边看到的一切,都是我不敢想象人类社会能做到的。” “嗯。”元卿凌侧身看着他,可把老五震惊坏了。 “我在想,在你原先所处的世界里,能想象得到距离你们两千年后会发生的事情吗?那时候,人类又多了多少的本事呢?在北唐的年代,我觉得把飞机开上天不可能,但会不会以后有一天,人也可以插上翅膀飞上天呢?” 老五的想象力还是比较保守的,觉得人能插上翅膀飞上天,已经是他想象的极限。 “只是,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了。”老五叹息,真希望人是真的有轮回,他可以看见几千年后的世界。 一定很精彩。 元卿凌心念一动,“未必不可能看到的。” “可以吗?”宇文皓看着元卿凌,"你觉得有轮回?" “嗯……这不是我研究的课题,我不能说有或者没有,但是,我们所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谁知道 就没有呢?” “你说话,一向是很严谨的,你说有可能有,那么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不知道几千年后,轮回之后你我是否还能在一起。” 老五又忽然忧愁了起来。 人是因为无知才快乐,懂得多了,思考就多了。 思考不是轻松的活儿。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老五,你信,那就一定会在一起,人间最大的力量,是信仰。” “信仰?” “我认为是。” “那你的信仰是什么?” 元卿凌毫不犹豫,“科学,我的信仰依旧是科学。” 世间有如恒河沙数这么多的学问,挑一样自己相信的,坚守下去,人这一辈子如果做好了一件事情,那就没有遗憾。 “朕的信仰,是和平。”宇文皓想了一下,在位期间,最期盼的就是和平,武将出身的人,其实更懂得和平的珍贵。 尤其如今当了皇帝,更确定这一点,因为只有和平,才有发展。 两手紧握在一起。 他们都将为各自的信仰各自的愿望去奋斗。 过了两天,四爷进宫来,跟老五商量一下汤圆什么时候回京的事。 宇文皓有些诧异,“他要回京吗?朕怎么不知道?他没说过啊。” 昨晚才交流过,也没听他说要回京啊。 “不是 他现在要回京,我是问,你大概什么时候征调他们回京呢?” “估计一两年吧,怎么了?”宇文皓问道。 “好做个打算嘛。”四爷笑盈盈地道,一两年还好,嗖一下子就过去了。 “你打什么主意?”宇文皓蹙眉。 “早说过了啊,圆圆是要继承我的衣钵,我徒儿不争气,只有打徒孙的主意了。”四爷闲闲地道。 他的徒儿,元卿凌,在经营生意上确实不是很争气,冷家的产业不能给她。 四爷的眼睛,在他们出生没多久,就已经盯着汤圆了。 如今,包儿都回京开始跟着军务这一块了,圆圆也是时候要接手他的事,一两年后回来,再带他两三年,很快成气候了。 宇文皓顿时笑了,“你说真的?不怕朕把你冷家的产业全部谋算了?” 四爷一点都不担心,“我要带他几年,第一件事要他学会的就是如何拒绝君父厚颜无耻的要求。” 宇文皓顿时拉长了脸,“你征用朕的儿子,还不许朕沾点便宜了?” “你那是沾点便宜吗?你那是狼吞虎咽,你胃口可不小。”四爷扬袍,坐下来之后叫穆如公公,“穆如,你去告诉皇后,她这皇后,有活儿干了。” 穆如公公懵了一下,“驸马爷,什么 活儿要皇后娘娘干啊?” 皇后娘娘可忙了,哪里得空要干旁的活? “瑶夫人怀上了,老蚌生珠,她得盯着点啊,毁天都紧张死了。” “啊?”穆如公公顿时笑逐颜开,“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但是瑶夫人可都四十多快五十了。”作为一名经历过夫人生娃的男子汉,他知道女人生娃可真是鬼门关里走一趟,偏生瑶夫人年纪还不小了。 两个女儿都出嫁了,且孟悦孟星都生了孩子,她这个外婆,如今却怀上了。 嫁给毁天这么久了,要生孩子就抓紧一点嘛,现在才怀上,可真是担心死人了。 宇文皓却有些失神,“啊,瑶夫人这么老了吗?” “就算保养得多好,年岁到底在这里了,她又不是练武之人,身体比不得容月阿四她们,我估摸徒儿要紧张坏了。” 宇文皓忍不住就吐槽,“毁天想什么呢?怎么成亲那会儿不要孩子,现在才要啊?” 穆如公公忍不住道:“皇上,这女子总是喝去子汤,也不好啊,估计漏喝了一次,就怀上了,那奴才可得马上去告知皇后娘娘了,不过,对了,驸马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娘娘和瑶夫人关系这么好,娘娘都还不知道,四爷这个大男人倒是知道了。 第1639章 我要生下来 四爷道:“毁天今日来我府中,又是欢喜又是忧愁的样子,一问就什么都说了,本来他说要瞒三个月,但是,我觉得还是跟徒儿说一声吧,提前做检查也好防备着出什么问题。” 穆如公公哦了一声,便屁颠屁颠地去找元卿凌了。 元卿凌还窝在实验室里,听得穆如公公来报,说瑶夫人怀孕了,惊得她两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忙地放下了手中的器皿,“是真的?” “驸马爷是这样说的。”穆如公公道。 元卿凌道:“这可是大事,瑶夫人的身子一向不是很好,这会儿才怀上,但没事,这是大喜事,我明天去找她。” 如今已经是下午了,明日起早出发。 晚上宇文皓回殿,她道:“我明日出去找瑶夫人,估计会晚上才回来。” “嗯,去吧。”宇文皓道。 他脱下外裳,问道:“这么大年纪怀上,要紧吗?” “她今年还不到五十,但确实是高龄产妇了,加上她的身体一直不是特别好,我也有点担心。” “那你多陪陪她。”宇文皓体谅地道。 他很早就知道,老元是大家的。 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今日傍晚的时候,老六也进宫了,我把这个事情告知了老六,估计明 天容月也会去。”宇文皓道。 “如果容月知道,那明天去的人可就多了。”元卿凌笑着说。 容月倒不是大嘴巴,但是,她就是热衷于各种的喜事,她喜欢折腾。 翌日,元卿凌起了个大早,背着药箱出门去了。 到了瑶夫人的府门口,果然就看到了容月家的马车,袁咏意家的马车,孙王妃家的马车齐齐地停泊好。 进了门去,老远就听到容月的声音了,“多久了?都瞒着我们呢?你这不能瞒着啊,要说出来大家帮帮忙的。” 容月的声音充满了激动和兴奋,实在是她已经闷太久了,自从帮齐王怀王查过一次案子之后,就没了下文,没事情忙活,可真够难受的。 “容月,你坐下来说话可以吗?别总是在我面前转圈圈,我头晕。”瑶夫人有些无奈地道。 “肯定头晕,还想吐呢,是不是?但你放心,这个都是正常的反应,等过了头三月,就都好了。” 元卿凌在院子里就看到容月在瑶夫人的面前一直打转,说得那叫一个兴奋。 浑然不顾坐在一旁的毁天握起了拳头,那拳头可就差点没往她脸上招呼了。 心里忧虑妻子的丈夫,可不管她什么二当家的。 “元姐姐。”袁咏意首 先看到了她,马上就站了起来,笑着道:“你可来了。” 毁天看到她的时候,紧握的拳头明显是松开了,扬起了笑容站起来迎接。 容月上前挽着她的手臂,一副主人家的身份道:“你来得正好,快给她检查检查,她这个年纪可开不得玩笑,快五十了吧?好些五十就不来葵水了,她倒是厉害。” “容月,你再说的话毁天要揍你了。”元卿凌笑着道。 “他敢?”容月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敢揍我,我便一点经验都不跟他分享。” 作为曾经生过二胎的她,有着丰富的生产经验,毁天需要这些经验。 毁天忍住要揪她头发的冲动,上前对元卿凌拱手:“皇后娘娘,还请您帮她诊脉,看看怎么样?” 元卿凌问道:“之前叫大夫诊脉了是不是?确定是怀上了?” “孟悦前天回来,我说不舒服,她给我把脉的,说是怀上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瑶夫人脸上有一抹羞色,真是好丢人啊,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怀上呢? 她招呼元卿凌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有可能不是,因为我几个月没来葵水了。” “啊?几个月没来了?那兴许诊错了啊。”容月内力深厚,纵然 瑶夫人说得很轻,且是附在元卿凌的耳边说的,但她还是听见了,顿时就叫了出来。 “闭嘴!”元卿凌笑着斥她,这容月…… “老五媳妇,你快给她看看,是不是真怀上了?”孙王妃道。 元卿凌道:“行,回房间去。” 她拉着瑶夫人起身,容月想跟着去,被毁天拦住,“二当家在这里等就行,你又不懂医术。” “我是要帮你的忙,毁天你这个人真是,不识好人心啊。”容月脖子伸长,可想去看看,见证第一手料了。 袁咏意拉着她,“你就坐下来好好等吧,真怀上了元姐姐会告诉我们的。” “毁天,”容月回身看着一脸焦灼担忧的汉子,“你们原先不都说不生吗?怎么没用汤药呢?” 毁天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现在很担心。 到了他这个年纪,生不生,一点都不重要了,且孟悦孟星都很孝顺,他又抱了外孙,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顺心。 但其实孟悦诊断过后说怀上的时候,心里是有些高兴的,但只高兴了一会儿,就是无尽的担忧了。 她年纪不小了啊,怀孕生子危险。 要用她的生命去博那一点欢喜,如果可以选择,肯定不愿意。 元卿凌带着瑶夫人进去验孕, 验孕试纸上,显示她确实是怀上了。 反复检验了三次,没有出错。 元卿凌把东西丢掉,想合上药箱,却看到药箱里一大堆的保胎药,甚至,有些药轻易不用的,也都放在了第一层上。 第二层她看了一下,便连忙盖下,不想再看了。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胎,还真是凶险。 “瑶夫人,我们来谈谈。”元卿凌道。 “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孩子,我想留着。”瑶夫人坐下来,看着她,眸色坚定地道。 “你是不是见红了?”元卿凌问道。 瑶夫人点头,“是的,其实差不多半年没来葵水了,之前两年,也是断断续续的,我想着应该是要收了,这一次见红,我也没在意,以为是葵水,人也特别不精神,孟悦给我诊脉之后,开了一些药,但是,她建议我不要这孩子,这句话,我没敢跟毁天说。” 元卿凌正色地看着她,“你应该要跟他说的,否则对他不公平,你这是拿命去拼,对毁天来说,我相信他会认为你重于一切。” 瑶夫人握住她的手,摇头,"不能告诉他,就是因为我知道他在乎我重于一切,所以我才不能让他知道我冒着多大的风险,我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第1640章 商量一下 元卿凌不解了,“既然你知道他在乎你多于一切,甚至是多于这个孩子,你何必冒险呢?你知道失去你,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认为对他来说,这个孩子其实不是那么的重要的。” 他们两人自打成亲,一直都过得很幸福,不需要一个孩子来锦上添花。 如果她身体能承受,那是没问题的,但现在才怀上,她就见红了,且估计还有其他的症状,她没说。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瑶夫人伸手抚摸着小腹,脸上有一种母性的光辉,“我其实得知怀上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应该要,我知道自己身体未必能承受怀孕和生育的苦,但是,当我有要打掉这孩子的念头时,我心里特别的难受,特别的想要一个和他的孩子,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是这种强烈的愿望,驱使我做出这种不理智的决定,我真的想看到他当爹的样子。” “他已经当爹了,他一直都把孟悦和孟星看做自己亲生的孩子。”元卿凌道。 “我知道,他已经做了父亲该做的,甚至,做多了许多许多,也因为这样,我更愧疚,他如果娶的是别的女子,他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就是娶了我,他不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他很想要一个孩子,你知道吗?” “或许他想要 一个自己的孩子,但这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你甚至都不敢告诉他你怀着这个孩子有多大的危险,就证明你也很确定他是不愿意你冒险的。” 瑶夫人面容纠结,“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不舍啊。” 她苦笑了一声,“其实开始成亲的时候,我是真不想生,他也说不想,他说有孟悦和孟星就够了,但是,这两个女儿都不可能随他的姓,如果没怀上,那我和他或许一点遗憾都不会有,可怀上了,这是多大的缘分,在我都快要收葵水的时候,怀上了,孟悦说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啊。” 元卿凌感受到她那种强烈的渴望,但是,她不愿意瑶夫人去冒险,从药箱出现在第一层第二层的药可以看出,她这一胎真的拿命去博。 保胎,对一个身体孱弱的将近五十岁的女人来说,意味着是长达十个月的痛苦,而且,幸运才是十个月的痛苦,有可能,保到最后是一场空。 这孩子,来得太慢了。 “你还是跟毁天好好商量一下吧,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对他不公平,你们夫妻一体,他有权利知道你们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瑶夫人眼底红了,泪水忍住死死没滑落,“告诉他就只有一条路了,他不会同意我留着这个孩子, 可你知道吗?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这一次没了,这辈子就不会再有。” 元卿凌明白。 以前或许不是那么的想要,但是真怀上了,又知道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失去就不可能再有,因此显得更加不舍。 “你是不是也不同意?”瑶夫人擦拭了一下眼角,问道。 元卿凌想了一下,“我不能说同意或者不同意,这是你们夫妻的决定,如果你们不要,我这里有药能让你少受一点苦,如果你们决定要,我会尽一切的努力来帮你们,这是我的态度。” 瑶夫人泪盈于睫,“谢谢!” 元卿凌牵着她的手,“走,出去告诉毁天。” 瑶夫人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眸光努力地想坚毅一点,但是,心底太彷徨,眼泪还是没忍住。 到了正厅,毁天马上过来了,扶着瑶夫人的手,但眸光却是看向了元卿凌,有询问之意。 元卿凌点点头,“确实是怀上了。” 毁天眼底并未有喜色,反而眉头皱得更厉害一些了。 倒是容月拍了手,欢喜地道:“真好,真怀上了。” 袁咏意和孙王妃对望了一眼,两人没有容月这么喜欢,其实今日过来,她们两人的心情都比较沉重一些。 她们都知道,以瑶夫人的身体和年纪怀这一胎是有多艰 难。 尤其,瑶夫人和皇后一同走出来的时候,皇后眼底也没有喜色,连精通医术的她都不乐观,大家怎么会乐观呢? 元卿凌对容月她们几个道:“我们先出去一下,让瑶夫人跟毁天说说话。” 容月怔了怔,“说什么话我们不能听吗?” “嗯,最好不要听,他们夫妻之间,有些话要说。”元卿凌去拉容月。 容月何等聪明,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骇然地看着瑶夫人,“你想不要这孩子吗?为什么啊?” “容月,别乱说,我们先出去。”元卿凌拽着她的手腕便往外走。 孙王妃和袁咏意见状,也跟着出去了。 容月脚步凝滞了一下,还是跟着元卿凌出去,只是却一直追问元卿凌,“胎儿情况不好,是吗?” 妯娌们到了院子里,元卿凌道:“她这个年纪,这身体必定是有风险的,让他们夫妻商量一下,是要还是不要这孩子。” 孙王妃和袁咏意轻叹了一口气。 容月怔怔地看着她,“所以,他们是商量要不要这孩子吗?” “容月,这是他们两人的事,不管他们如何决定,我们支持就好。”袁咏意道。 容月一下子变得难过了起来,“支持,我肯定支持,不管什么决定,我必定是要支持的。” 她坐 在石凳上,双手在膝盖上摩了一下,茫然地道:“只是,这孩子大概也想来这个世间看一眼吧?” 在场的人,都是为人母亲的,自然懂得容月的难受,她们心里何尝不难受呢? 屋中,瑶夫人看着惴惴不安的毁天,轻声道:“这孩子是有些情况的,我见红了,而且这几天有小腹坠痛,皇后觉得保胎比较艰难,要我们商量一下,这孩子,是要还是不要。” 毁天连半点犹豫都没有,握住她的手,“那就不要,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了。”瑶夫人心头很乱,万般不舍,忍着眼泪道:“而且,我也没问皇后到底凶险在哪里,她没说具体的情况,或许,问明白了,还是有希望的。” “不,阿瑶,”毁天正色地道:“就算她不说,我们心里也有数,咱们的年纪都不小了,自从孟悦说你怀孕了,我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反复地出现,那就是这孩子咱不能要。” “其实,会不会是我们太过紧张了呢?其实也有些人到了五十还能生的。” “是的,能生,但是,难产者有多少你又知道吗?”毁天伸手抱了她入怀,“阿瑶,我不在乎有没有我们的孩子,有孟悦和孟桐,还有你,我此生无憾。” 第1641章 你当局者迷 瑶夫人泪水从脸庞滑落,他的话总是让她觉得很心安。 她哽咽地道:“我只是觉得,孩子会很希望来和我们见一面,他会很幸福,因为,他有一个很好很好的爹,我太希望他能来到我们的身边了。” 他当爹很称职,孟悦和孟星不止一次跟她说过,说阿爹真的很好。 屋外的妯娌四人,都静默无言,等待他们最终的决定。 最后,还是容月忍不住问了,“除了年纪大了一点之外,她还有哪些风险?” “年纪大,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风险,她现在已经见红,而且应该还有一些别的症状她没说。” “具体会怎么样?”容月顿了顿,“或许说,会出现些什么症状?如果出现症状了,不能再怀,到时候再下掉可以吗?” “不能假设会出现什么问题,因为如果是假设的,太多太多了,多到你不能想象,只能是从她目前的情况还有她的身体素质来考虑。” 高龄产妇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实在是防不胜防,而且,这风险不仅仅是孕妇的,胎儿也会有很多的风险,在母体的时候,有可能出现子痫、抽搐、颅内出血、胎盘早剥的症状。 而出生之后,也有出生缺陷、先天性心脏病等等。 当然,孕妇的风险就更大了,妊娠高血压、妊娠糖尿病、心 脏病或肾病等。 这些症状,不一定会出现,但是几率会比正常年纪的孕妇高出很多。 而且,一点都不罕见。 袁咏意问道:“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元卿凌摇摇头,“最坏的结果,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母体和孩子都会出问题,但是,也有可能问题不大,可这些都是未知数,如果决定要,就得很大的风险。” 毁天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我们决定不要,皇后娘娘,您是不是有药可以给她吃?可以减轻她的难受的药。” 众人看过去,他们夫妇两人牵手站在门口,瑶夫人流着眼泪,眼睛都红透了。 大家看得都比较难受,瑶夫人很少会哭,她一向坚强。 元卿凌慢慢地走过去,看着他们,毁天的神色是坚定的,但是很心疼媳妇。 至于瑶夫人,混乱茫然,不舍,难受,各种情绪都有,元卿凌看着她,“决定了吗?” 瑶夫人吸了一下鼻子,泪水就止不住地下来了,“或许这是报应。” “说什么报应?这怎么能跟报应扯一起呢?别瞎说。”毁天不爱她这么说,近些年,她总是耿耿于怀以前做过的事情。 伸手抹去她的眼泪,他对元卿凌道:“决定了。” 元卿凌嗯了一声,心里还是特别的难受,她这双手迎接过好多孩子出生,但是 现在要送走一个。 她转身,看向容月,眼底陡然就热了,因为容月也在抹眼泪。 容月曾经为了生孩子,折腾了许多方法,对她来说,孩子是一切,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容月尚且这么难受,可想而知,瑶夫人是什么滋味。 孙王妃和袁咏意都别开了脸,没敢看瑶夫人眼底的痛。 元卿凌轻声道:“如果确定了,那我给你做个检查,确定无别的感染的话,就可以给药了。” 瑶夫人嗯了一声,鼻子塞得要紧。 元卿凌带着她回了房间检查,只能做一些初步的检查。 问清楚了一下她如今的症状,才知道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腹痛,头晕恶心,吃也吃不下,腰痛得厉害,为了不让毁天看出来,她一直都在强装。 毁天很心疼。 药她开出来了,叮嘱好毁天和瑶夫人怎么吃药,吃药之后要注意什么。 瑶夫人的身子一直都在颤抖,泪水干了又落下来。 看得元卿凌好几次都没办法说下去。 开完了药,元卿凌道:“明天开始服药,这几天我都会来,我怕你们记不住,也怕你们……” 她没说下去,但两人都知道她说的意思,就是怕吃药的过程,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们都知道,这年纪,不管是生下还是打掉,都是有风险的。 吩咐好之后, 毁天就送她们出门去。 大家都理解,这个时候他们想独处,跟这个孩子,一家三口,独处这一天。 他们眼下只有这一天。 容月出了府门口,就哭了,擦了眼泪之后问元卿凌,“没法子了吗?非得这样吗?” “我们说过,要支持他们。”元卿凌已经不想去解释风险,因为容月多少知道一些的。 “算了,还是她的命要紧。”容月策马离开了。 “明天我们也还过来,这几天,我们都陪着她。”袁咏意说。 “嗯,我也会来的。”孙王妃道。 回到宫里头,元卿凌没回实验室,坐在窗前喝了一杯茶,满脑子都是瑶夫人那悲痛的脸。 一个坚强女子的眼泪,总是让人瞧着心酸。 老五傍晚回来了,见她独自一人坐在殿中,心里便有数了,过去抱着她,“瑶夫人情况不好?” “你猜到了?” “不是猜到,年纪在这里呢。”宇文皓抚摸着她的脸,问道:“他们是决定不要这孩子,是吗?” “嗯,这是最好的方式。”元卿凌这么说着,但心里实在是难受得很。 “我赞成不要,毕竟如果要这孩子,你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就休想得空了,会累死你的。” 说到底,老五还是心疼媳妇。 “老五,其实不是完全悲观,只是风险太大,不想让 她拿自己的命去博。”元卿凌幽幽地道。 “你给她检查过,知道她情况不好,是吗?” “嗯,情况是不好,而且,药箱里出现了很多保胎的药,其中有一些药,是情况比较严重的时候用的。” 宇文皓知道这个药箱的神奇,会自己出现即将要用的药,他侧头,“药箱里出现这些药,那就是说,这些药是要用的,如果这孩子最终是要打掉,那这些药不是用不上了吗?” “嗯?”元卿凌怔了一下。 “我是说,你的药箱里的药,但凡出现在第一层,都是即将要用的,如果毫无意义,它不会出现啊。” 元卿凌看着他,“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也可以人为干涉。” “先不管人为干涉的事,只单纯说这药箱出现的药,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药箱里出现的药,都是可以对症的?那出现保胎的药,是不是也就能说明瑶夫人这孩子最终会保住?如果没有机会保住,你药箱压根不会出现这些药。” 元卿凌怔怔地道:“老五,我发现你似乎比我更聪明了些。” 宇文皓暖暖一笑,“你为她忧心,所以当局者迷。” —— 【新书,权宠九天,每天18点更新】 【女主:龙·天才医博·手撕绿茶·卿若】 【男主:东方·又当又立·身娇体柔·境】 第1642章 老夫人也这么建议 元卿凌心里是有些激动的,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因为,不管药箱里出现的药是什么缘故,从现在看来,风险还是很大的,要用到那些药,证明瑶夫人不会轻松。 而且第二层里,还有一些生产时候要用于抢救的药。 这意味着,还是拿命去博。 “一切或许是天意,别想这么多。”宇文皓道。 他伸手轻轻地揉着她的眉头,“瞧你,一烦恼眉头就要皱起来,你不能看着比我老啊,否则你也要去拉皮了。” “你没拉皮。”元卿凌哭笑不得。 “嗯,我反正不介意,拉没拉都好,现在瞧着确实比以前年轻了。”宇文皓自己也摸着自己的脸,自我感觉良好。 反正老元喜欢就好。 “真没拉,是你那个药的缘故。”元卿凌道。 “真的?”宇文皓笑了起来,“那还行,我还以为你嫌弃我老呢。” 元卿凌暖暖一笑,“怎么会?能看到自己所爱的人白发苍苍,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宇文皓也有感悟,“对。” 元卿凌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道:“估计今晚瑶夫人和毁天,都睡不着了。” 确实如此。 在元卿凌她们离开之后,瑶夫人就一直看着那个药默默地掉眼泪。 毁天陪在身边,他不擅长安慰,只是一直握住她的手,静静地陪伴。 这 孩子真是一个意外啊,不该来的,没来,就没这一场悲伤,他们的日子还是会过得很好。 来了,又要走,这就是一道伤口,往后想起来,都免不了心痛一场。 “我想去找一趟老夫人。”瑶夫人忽然看着他说。 “老夫人?”毁天一时没想起哪位老夫人。 “去肃王府,你陪我去一趟。”瑶夫人说着便站了起来,毁天才知道找的是哪位老夫人,就是那位医术很精湛,来自大兴的老夫人。 瑶夫人哽声道:“我只是不甘心,如果老夫人也建议不要这孩子,那我死心。” 毁天轻声道:“好,我陪你去,你想去找谁我都陪你去。” 两人晚上到访肃王府,自然要先去拜见了无上皇。 无上皇对瑶夫人这个前孙媳妇还是很看重的,这个女人在宇文君死后,拉扯大两个孩子,且还教得很好。 如今孟悦总是出入肃王府,皇后不得空来,就是她来照顾大家的。 老夫人也在肃王府里,正在给无上皇针灸。 最近三大巨头都在针灸,年轻时候的旧患,到了晚年就难受了。 听了毁天夫妇的来意,三大巨头和老夫人都怔住了。 三大巨头甚至还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不是老蚌生珠呢? 但这话有点冒犯,不好说出来。 对老人家来说,怀孕是好事,但是, 确实年纪在这里了,且瑶夫人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的。 老夫人便给瑶夫人诊脉,问了一些情况。 瑶夫人都一一告知,没有一丝隐瞒。 老夫人诊完脉之后,也是沉默了一下,直到无上皇催她,她才缓缓地道:“情况确实很差,你气虚血弱,肺气不足,心气有损,寒气比较严重,这孩子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难关,如果你要生下来的话。” 瑶夫人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这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打沉,还是很难过。 毁天问道:“老夫人,她这些年一直养着,怎么身体还会这么差?” 听到老夫人说什么气血两虚,又寒气又心气的,他就胆战心惊。 老夫人道:“底子差了,不是轻易养得回来,她早些年殚精竭虑,损了心气,后来得了肺疾,又损了肺气,养着只是让情况不继续差,不代表能有多少好转,她现在已经有情况出现,如果强行留下这孩子,那她就要卧床,且不断接受保胎的治疗,这卧床,很有可能就是九个月,直到生产。” 瑶夫人眼底又生出一丝希望,“那是不是我卧床的话,就可以保住这孩子?” “我不敢说能,但要留下就必须要这么做,这么做了之后吧,也不是说一定可以保住。”老夫人说着,又看着他们问道:“找皇后 看过了吗?” “找了,今日她来过。”瑶夫人道。 “她怎么说?” 瑶夫人道:“她说的反而没您说的这么严重,但她虽然说决定权在我们俩,可我看出她不希望我留下这孩子。” “她的药会比我好一些,但如果她也不建议,那就一定很凶险,其实作为大夫,我们只能给出一些建议,这孩子不是说绝对没有保下来的可能,但是危险一定是比较大的,你们还是要自己衡量一下。” 毁天执着瑶夫人的手,“不要,好吗?我不想你冒险。” “我们……”瑶夫人心里特别的矛盾,“我们就不给他一个机会吗?能不能先留着,等实在不行了,或者说情况有变差了,我才打掉,这样可以吗?” “打掉的话,月份越大,对母体来说就越危险,但这事估计一时半会也很难下决定,毕竟你也这个年纪,能怀上也实属不易,回去想想,如果决定不要,早些吃药,如果决定要的话,马上就要开始保胎,没别的路可以走。” “好,我知道了,我考虑一天。”瑶夫人轻轻点头。 夫妇两人告退而去。 等他们走了,三大巨头都看着老夫人,褚老问道:“情况真这么差啊?” “嗯,不好,脉象很差。”老夫人道。 才怀上就这么弱,往后月份大了,会更差 。 “如果打掉了,估计她这辈子都会遗憾,要一辈子活在遗憾里,也真是很难受的。”褚老轻叹一声,作为遗憾界的老祖,他如今虽说已经和喜嬷嬷在一起了,但错过了很多时间。 追不回来的。 逍遥公道:“还是自己的命要紧啊,他们之前没有孩子,不也过了这么多年吗?而且一直都很幸福,这孩子,简直就是来添乱的。” “不能这样说,这总归是一场缘分。”老夫人淡淡看了逍遥公一眼,“还有,年纪大了,有些话要委婉一些,圆融一些,太尖锐会影响福气。” 逍遥公有一万句话可以反驳她,但是她手里捏着银针,这老娘们平时很温柔,凶起来能把房顶掀了。 没敢反驳,只能点头巴巴地应道:“您说得很有道理,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话一出,褚老和那位自称孤的老人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怂。 —— 【宝们,五元这本主线剧情是早已经结束了的,之前有在章末给大家留言以后都是番外的,主要写的就是北唐人的日常。 所以这本书的番外短期内不会结束的,且每天一章,不会有加更。喜欢的宝可以每天进来看看北唐人的日常,不喜欢的宝可以当前面就结局了。 我会努力写好新书《权宠九天》,希望能让大家一直喜欢下去。】 第1643章 都回去相聚 逍遥公拉长脸瞪了无上皇一眼。 无上皇不管她,还问元奶奶,“你不支持她生这孩子是吗?” 元奶奶道:“作为大夫,我只能给出我的建议,要不要保下来,是他们才有做决定的权力。” 无上皇也拉长了脸,“不是叫你说这种官方的话,是让你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去说。” 元奶奶坐下来,想了一下,“我不建议,因为风险很大,而这个风险是有可能会连累她没了命,但是吧,我又觉得如果这孩子她决定放弃,她也会后悔。”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太上皇略微斟酌了一下,道:“咱们就先等他们做决定吧,如果他们决定保,我们就尽一切的努力和医疗资源去帮他们,别的事,咱也做不了,这样也算是一份支持了。” 元奶奶笑了,医疗资源,倒是越发上道了。 但是这份心,还是很难得的,毕竟如今瑶夫人也不算是皇家的人了。 无上皇叫人把话传到了元卿凌那边去,元卿凌叫人回复,说会遵旨。 其实就算无上皇不发话,她也会尽全力。 而虽然她开了药,但是她觉得瑶夫人会要这个孩子,她也能说服毁天。 在口才上,瑶夫人甩毁天几条官道。 第二天她一早就出宫去了府中, 果然,瑶夫人恳求她道:“我们商量过了,决定试一试,但是你放心,在保胎的过程中如果出现比较大的问题,我们马上终止,以后一切都听你的,绝对不会再强求。” 元卿凌看向毁天,毁天一脸忐忑忧虑,两人眼底都有些淤黑,可见昨晚是经历了一番比较激烈的商量。 毁天输了。 看着瑶夫人巴巴哀求的眼神,元卿凌已经是早有准备了,问道:“那你们和孟悦孟星说过吗?” 瑶夫人道:“还没说,但是我会跟她们说的,我相信她们最终也一定会支持我,而就算反对,但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我自己做主。” 元卿凌点头,是的,她有生育权,所以她有最终的决定权。 她一向是很有主见的。 既然他们做了决定,元卿凌也不多说了,握住她的手,道:“那么,我会用尽我的一切努力,护着你和孩子。” 瑶夫人泪盈于睫,“谢谢,谢谢!” 毁天也神色复杂地道:“多谢皇后娘娘!” 元卿凌道:“谢就不必了,但需要你们的全力配合,必须是完全地听话,在保胎的事情上,你没有主权,你只有听从。” 她说得很严肃。 瑶夫人心里知道轻重,皇后已经许久没有在她面前这么严肃过。 她也郑 重地点头,“绝对听从命令。” 元卿凌从药箱里取出一盒叶酸和一些维他命,交给了毁天,然后交代他,每天吃几颗,怎么吃。 毁天都很认真地记下,等她说完之后,问道:“就吃这些行了吗?” 元卿凌道:“不,这只是基本的东西,她要保着这孩子,除了吃这些,还要卧床,还要打针,甚至要配合奶奶的汤药,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都点头。 元卿凌再道:“这是一场持久战,需要我们的共同努力,才有可能把这小生命迎接到人间来,我们都加油!” “加油?”毁天和瑶夫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解。 “就是努力,坚持!”元卿凌笑着道,眼神鼓励。 两人笑了,“嗯,会的。” “好,现在先躺回床上,做一些基本的检查。”仪器有限,检查只能做简单的,例如量血压听心肺功能,再抽个血送回去化验一下。 抽完血,放回药箱之后,几位亲王妃们也过来了,听得说瑶夫人要留着孩子,大家都没说什么,只坐在了她的身旁,跟她说大家会一起支持她的。 唯有遇到事的时候,才知道团结的可贵,瑶夫人感动地哭了一场。 容月松了一口气,昨晚她回去之后,也难受了半宿,但她知道 瑶夫人的身体远远不如她,不可能强求。 现在听得她说要留下这个孩子,试一试,她真心高兴的,但同时也有点担心。 所以,几个妯娌在府中用膳的时候,因为瑶夫人没在,她们就专门问了一下元卿凌,把该注意的事项问得清清楚楚。 问明白之后,她们妯娌几个人就开始分工合作,商量以后每天轮流一个人过来陪瑶夫人,说说话,解解闷,给她打气。 容月道:“不就是九个月吗?很快就过去了,咱们几个妯娌许久都没生过孩子了,这是大喜事,我们一起迎接这孩子的到来。” 袁咏意也道:“对,大家不能在瑶夫人面前露出一丝的担忧,一定要表现得很乐观,让她觉得心情轻松一些。” 孙王妃笑着道:“放心吧,我会让她高兴的,每天给她说点外头的趣事,我回府就叫人去收集,就说高兴和好玩的事给她听,让她的心情每天都保持愉悦。” “皇后,心情愉悦对她是不是有很大的帮助?”容月转头去问元卿凌。 “嗯,有很大的帮助。” 元卿凌看着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 毁天在外头听了她们的话,也回去告诉瑶夫人。 瑶夫人听罢,泪水湿透眼底,大家都支持她,她一定会争气的。 就这样,瑶夫人开始了艰难而辛苦的保胎之旅。 孟悦和孟星知道她的决定之后,也没说什么,握住了母亲的手都说支持她。 其实她们是反对的,是元卿凌找她们做了思想工作,因为瑶夫人已经决定生,她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支持她。 无上皇派人送了好多补品过来,与此同时,袁咏意也把瑶夫人怀孕的事告知了静和郡主,静和郡主当即说,“以后陪伴,算我一个,我跟大家一起轮值。” 孙王妃的飞鸽传书到了江北府,安王妃当晚就收拾东西,说翌日要回京去。 安王不是很想回去,主要是接了金国皇后宝册的事还没算真正过去,老五就等着秋后算账呢,在江北府还算是天高皇帝远,但回到京城,那可就是大眼瞪小眼。 而且,江北府军务也繁忙啊。 安王妃笑盈盈地道:“对不起,没打算带你回去,这次是我们妯娌间的事,你不必回。” “啊!”安王震惊,竟然不带他? “我这次去,不是去十天半月,会留到瑶夫人生了才回来的。”安王妃说。 “你就自己回去?连闺女都不带?”安王郁闷。 “不带,我也该过过自己的日子,伺候你们父女那么多年了,我不得喘口气啊?”安王妃笑着说。 第1644章 小气的皇帝 飞鸽传书也同样抵达了南疆。 蛮儿和瑶夫人的感情不算深厚,但是作为皇家妯娌,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去出一份力,顺便,探望一下皇后娘娘喜嬷嬷和阿四。 她一直都想找机会回去,在楚王府的日子,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而且,虽然她是南疆的王,可事实上南疆的事基本不需要她怎么管。 她走开十个月,一点问题都没有。 蛮儿嫁给老九之后,生了一子一女,孩子们现在都能脱手丢下了,她想回去。 蛮儿与其说是回去陪伴瑶夫人,还不如说回去赴一场妯娌们的约会。 她真的太想念京城的人了。 老九很体贴,知道她这些年一直放不下京城,现在瑶夫人怀孕,是个好机会,她可以回去好好地玩几个月,放松几个月。 蛮儿到底是跟过元卿凌一段日子的,所以她知道一些新观念,例如,女人成亲之后,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 之前一直没有做到,但是现在她想这么做。 所以,她收拾好东西,告别了母亲夫婿和孩子,踏上了回京的路。 安王思前想后,觉得她自己回去不是很放心,便去撺掇老三一起回京玩一下。 魏王眼睛一瞪,“玩?朝廷给你俸禄,是让你玩的?” “我俸禄被扣了。”安王哼道。 魏王义正辞严地斥责,“那你还不抓紧表现?想一直扣下去吗?人家妇人生子,你回去做什么?现在周边几座城池都发展起来了,江北府能落后吗?正事要紧,等她诞下孩儿的时候,我们再回去祝贺不迟。” 安王没敢反驳了,以前觉得钱不是事,现在钱很重要啊,他现在就仗着俸禄过日子,至于封地,别提有什么银子了。 江北府真要迅速发展起来才行啊。 魏王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发展上,他决意要跟朝廷同步伐。 他觉得,人这一辈子,但凡能做好一件事情,也就问心无愧了。 他现在也不想别的,只希望北唐能持续发展,鼎盛富裕,作为宇文家的子孙,那他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分内之事。 他要逼着安王往前走。 安王也放手了,派人护送安王妃回京。 临行之前,魏王一股脑地把自己这段日子的攥下来的银子全部交给安王妃,“拿回去交给她。” “三哥,您自己不留点吗?”安王妃问道。 “本王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还能蹭,不必留。”魏王淡淡地道。 “但是,其实我觉得静和郡主应该不是很缺银子的。”安王妃道,毕竟,之前他把所有 的家财都给了静和。 魏王道:“孩子多,总得筹谋以后,多点银子,心里就踏实,不必求人,就这么定了,拿回去吧。” 安王妃只得先点算了一下,道:“通共是三千五百七十两。” “嗯,信得过你。”魏王说完,叮嘱她路上小心,便走了。 安王妃把银票和一些银子放在了随行的箱子里头,安王帮她塞到坐椅底下去,“路上别拿出来,也别投栈,住驿馆就是。” “知道了。”安王妃应声,看着夫婿,也充满了不舍,“我回去的这段日子里,你也注意身体。” “本王忙起来,总是不顾得吃饭,你如果惦记便早些回来。” 安王妃笑了,“你不吃饭饿的是你,我才不管你呢,等瑶夫人生完孩子,我自然会回来的。” 安王塌下脸,“你真狠心。” 安王妃笑着转身,安王伸手扶她一把,看她脸上欢喜的神情,觉得这委屈还是忍了吧,难得她这么高兴。 马车绝尘而去,安王妃甚至都没掀开帘子回头看他,可见真是归心似箭啊。 皇宫里,元卿凌跟老五说了蛮儿和安王妃要回京的事。 “你很高兴吗?”老五问道。 “嗯,毕竟好久没聚一起了。”元卿凌自然是高兴的。 “高兴就好 。”老五没高兴或者不高兴,反正,女人的事他素来不沾边管。 但想了想,觉得也还是有点不高兴吧,因为,她们一回来,肯定要占用老元很多时间,老元的时间是固定的,她们抢多了,他分得就少了。 “回来玩几天啊?”老五问道。 “说是要陪伴瑶夫人,等到瑶夫人生完孩子就回去。” 老五瞪大眼睛,“住这么久啊?不管自家孩子和男人了?” “孩子也长大了,至于男人嘛,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老五悻悻,“能让自己的媳妇跑开十个月,这种男人真没用。” 那岂不是接下来十个月里头,都得跟那群女人抢媳妇? 瑶夫人也真是的,都这年纪了,还生什么孩儿呢?像静和那样收养一打不好吗? 心里头不高兴,晚上便絮絮叨叨地跟孩子们告状。 孩子们也纷纷意识连接元卿凌求救,爹爹怨气好重啊。 元卿凌便对宇文皓道:“对了,我这边恰好有点事,要派四爷,冷首辅还有红叶公子他们去一趟,估计去个一两月的,可以吗?” “去哪里?办什么事?要去那么久?”宇文皓马上问道。 元卿凌板着脸,“算是一点比较要紧的事,且非去不可,你不同意吗?” 宇文皓一瞧 媳妇的脸色,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当下坐过来,笑嘻嘻地道:“我又不是生气你要去陪伴她们,只是跟孩子们说说而已嘛,让她们替瑶夫人高兴高兴。” “怎么?舍不得你的好基友们吗?”元卿凌没好气地道。 宇文皓软骨头得很,“怎么会舍不得?管他们去死,最要紧的是媳妇在身边嘛。” “就是舍不得,你现在隔天不见他们,心里就念得很了。”元卿凌道。 “那是为了朝中的事,如没正事的话,谁愿意见他们几个?烦得很啊。” 元卿凌盯着他,“真的吗?那我就把他们派出去。” 宇文皓为难,“朝中的事没人管啊。” “你管啊,你这皇帝不能管啊?” 宇文皓忙求饶了,“是我错,是我气量狭窄了,她们回来我高兴得很呢。” 元卿凌悻悻地道:“就许你有朋友,不许我跟妯娌们相聚吗?夫妻也是需要空间的。” 宇文皓讪笑,“是,我错了,我错了,等她们全部都回来之后,我请吃饭,给你赔罪,好吗?” “那倒不必,反正不能耍小性子就行。”元卿凌觉得他请吃饭也就是青菜豆腐,还不许喝酒,还不如她们妯娌私下聚,容月可大方了。 “不敢了,不敢了。”宇文皓连忙说。 第1645章 大家的容貌 瑶夫人成了受保护的怀孕动物,每天妯娌们轮流过来陪伴。 之前是分工明细的,说好一天一个来,但是开头这段日子,大家也不分,得空就来,所以很多时候,几个妯娌都聚在一块。 冷狼门有一个专门的情报部门,是收集各种情报的,但是,现在容月公器私用,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些民间比较有趣的事,回来加点改编,当做素材说给瑶夫人听。 宇文皓就不乐意了,因为现在冷狼门已经是朝廷编制的衙门,怎么能被容月派出去八卦呢? 容月在他还没埋怨出口之前,就用一张大额银票堵住了他的嘴。 这大伯哥的弱点,容月是很清楚的,未来十个月,冷狼门的俸禄,她一个人全包了。 自然,她也不是轻重不分的,该办正事还是先办正事,利用空余的时间去搜集八卦,相信难不倒冷狼门的人。 瑶夫人的艰难保胎之旅,从每天打针吃药开始。 瑶夫人辛苦,元卿凌也忙,每天进出皇宫,回去之后还要顾着实验室里的研究,再抽点时间陪伴老五。 老五怕她辛苦,多半会在忙完之后去实验室帮忙。 元卿凌其实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很充实。 在穿越之前,研究是她人生的大部分,那时候她一直都是两点一 线,家里,研究所,但留在研究所的时间要比留在家里的时间更多。 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她又可以全身心投入,而且,还能兼顾一下帮奶奶治疗病人,偶尔当个妇产科大夫,挺好。 老五原先对她的研究一点兴趣都没有,主要是不懂得。 但是现在他开始有兴趣了,懂得不懂得,见仁见智,可他会伏在实验室问元卿凌,这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弄? 他以前偶尔问一些问题,元卿凌敷衍一下就能过去,但是现在敷衍不得,他兴趣真上来的时候,是要刨根问底的。 他甚至笑着对元卿凌说,长此以往,他可以成为元卿凌的助手。 元卿凌笑着道:“当我的助手啊?我以前的助手可都是研究生啊。” 宇文皓骄傲地道:“研究生这个事情,我自问不会比别人差,好歹也生了六个,且个个智商超群。” 元卿凌愕然,“我说的研究生……” 他抱着她的后脑勺,使劲亲了一下,“幽默,懂吗?” 元卿凌好惊喜,能用研究生来讲幽默的人可不能小瞧啊。 穆如公公好无聊啊。 以前伺候皇上和娘娘,他们说的话题,大部分都是围绕孩子的,他能搭上几句嘴,但现在听都听不明白,好费劲啊。 不过,好在他们忙完 之后,会在御花园里走一圈,唠叨一下儿女,这时候他就能派上用场了,可以问几句公主的事。 他想念公主,想念小凤凰啊。 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回来呢? 过了几天,公主没回来,但是蛮儿和安王妃却同一天抵达京城了。 两人没算好路程,只是这么巧合的同一天抵达,而且,前后相隔不到半个时辰。 容月飞快入宫,把元卿凌接了出去,说她们都回来了。 元卿凌被她拽着走,“其实你不来叫我,我今天也是要去打针的,容月,你慢点,别拽啊,我这新衣裳。” “我给你置办几身,你快点,主要是我跟安王妃和蛮儿没什么话说,有点尴尬,二嫂和袁咏意说要晚点来,你快些啊。” “静和呢?” “静和跟个闷葫芦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一句话来,说不到一块啊。”她答应过老六,以后说话要文雅一点的。 “你还会觉得尴尬啊?我以为你自己跟自己都能聊半天。”元卿凌笑着道。 “我自己跟自己肯定能聊,但跟她们不行啊,安王妃就会说些体贴的话,蛮儿傻乎乎的,瑶夫人有气无力。” 两人上了马车,直奔瑶夫人的府邸去。 她已经派人把安王妃和蛮儿接到了那边,先让她们说说话,然后 她出来找人。 等到了府邸,果然就见她们几妯娌坐在房中,也没大说话的样子,气氛确实有丁点的尴尬。 看到容月和元卿凌来,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齐声道:“你们可算来了。” 蛮儿欢喜地上前,对着元卿凌就福身,“参见皇后娘娘!” “行了,都是自家人,见什么礼?”元卿凌拉着蛮儿的手,含笑打量她,蛮儿的皮肤黑红了许多,穿着简单,眼角已经染了细纹,但笑容依旧可人。 “皇后!”安王妃也上前,笑着福了个身。 “安王妃,一路辛苦了。”元卿凌还礼,笑道:“你自己回来吗?安之没跟着你回来?” 安王妃笑着道:“可没带她,不然这一路没消停的,在边城野惯了,带不出门的。” 元卿凌瞧着安王妃欢喜的笑容,不得不佩服,美人胚子就是美人胚子,在江北府这种风沙大的地方,她愣是保养得水灵水灵的。 静和原先和她差不多,但是近些年静和带这么多孩子,还陆续收养了不少,如今魏王府里已经有三十几个孩子了,她是真的很辛苦,所以,鬓边已经染了一点白霜,但好在心里满足,气质雍容不减。 有些人,老了也依旧美丽。 静和就是这样的人。 再看瑶夫人……算了,瑶 夫人不必说,保胎的孕妇,状态不是很好。 几个人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开始的气氛还不算特别好,但是聊着聊着,亲厚感就全部回来了,气氛一度十分热烈。 袁咏意和孙王妃姗姗来迟,孙王妃进门就说要自罚三杯,笑得咯吱咯吱的。 孙王妃这两年才真正的出嫁从夫,胖了,整个人圆润了许多,脸比原先大了三分之一,好在穿着打扮好,只是圆润贵相,不至于臃肿。 至于袁咏意嘛,时光仿佛没在她的身上流逝,圆脸丫头,皮肤状态还是超好的,且练武之人可能更抗老一些,远远看着她,也就是二十五六的样子。 元卿凌心里在看着她们的改变,自然也看了一下容月。 因为经常和容月在一起相处,所以没有感觉到容月的变化。 从容貌上来看,容月算是几个妯娌里最漂亮的,美得浓烈,美得霸道,加上吃好喝好穿好用好,她反而比嫁给老六的时候,美得更细致了一些,尤其眉目间的霸气褪去一些,更耐看。 “皇后娘娘,您怎么比以前更漂亮了呢?”失神间,听得蛮儿惊叹了一句。 众人便都看着元卿凌,确实啊,这细皮幼肉的,仿佛比以前更漂亮了,而且,完全不觉得老,和二十岁的时候,几乎没有分别。 第1646章 你我所希望的 元卿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讪笑,“胡说,怎么会越来越漂亮?老了。” “哪里老?真一点都没老,反而更好看了,其实从你之前病过一场之后,回来就变得年轻许多好看许多了,对了,皇上也是一样啊,前些日子不是病了去治病吗?回来也年轻了。”容月狐疑地看着她,莫非治病真能年轻的? “一群中年妇女聚在一起,说什么漂亮呢?说说儿女不好吗?说静和,静和又收养了好些孩儿,改天我们去魏王府看看孩子去。”元卿凌忙转移了话题。 安王妃忽然想起什么来,看着静和道:“这一次回来,三哥给了我几千两银子,让我转交给你的,一会儿走的时候,你记得等我一下,我拿给你,我放在马车里头了。” 容月搭腔,“静和,你缺银子吗?没听你说过啊,需要银子的话你跟我说,别委屈了孩子们。” 静和摇头,道:“银子还够的,暂不需要。” 容月道:“算了吧,就三哥那会儿交下的银钱和家产,能支撑多久?你几十个孩子那么多,光做衣裳一年都不少银子了,更不要说还上书院,吃饭,各种开销少不了,这样吧,入冬之后孩子们的衣裳交给我,我叫人去 做。” “这……”静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拒绝,跟容月道谢,“那就先谢谢你了。” 她已经学会不拒绝别人的好意。 不把自己孤立起来。 其实她并不是很需要帮助,府中还是能维持开销,只是,她还想多救一些。 那些孩子,像垃圾一样被父母扔在田埂上,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老五治理的江山,京中的百姓其实过得不差,京中的乞丐很少能看到了,但是,扔孩子的事却偶尔有发生。 被扔掉的,多半是不健康的,或者是女儿。 她后面这几年救的孩子,有七八个都是身体不健康,娘胎里带了疾病,也亏得皇后和老夫人的帮忙,才让孩子一个个地脱离危险,能好好地活下去。 瑶夫人躺在床上看着静和,“你这份心啊,真是伟大,老五应该以你为表率,为你撰写一本书,供世人效仿。” 静和羞得满脸发红,“你快别这么说了,羞死我了,我做的什么事这么伟大啊?不就是自己不忍心所以收留了几个孩子吗?我又不是养不起,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做的事情,都不算伟大,皇后才是真伟大,她救了多少人啊。” “你们都伟大,好吗?”孙王妃道。 元卿凌笑了,忽然又 变成了吹捧大会了吗? 她看着静和,其实她也很佩服静和,她如今所有的心力都倾注在孩子的身上,她把自己的伤口化作慈爱,养着一个又一个的孩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静和救了多少被遗弃的孩子了? 容月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能做的事情?那她其实可以做很多,但是她为什么不做?她顶多是捐点银子,却很少会去沾染麻烦。 瑶夫人之前没怀孕的时候,也会去帮着静和照顾孩子,她却很少愿意去,她其实也很喜欢孩子啊。 总觉得那些孩子和自己没有关系,捐点钱就能免了这麻烦,而且也能说服自己心安理得了。 她分明可以多做一些的。 “孙王妃,我们以后也多点去帮静和照顾孩子吧。”她用手肘碰了一下孙王妃。 孙王妃嗯了一声,说:“好。” 袁咏意举手,“我也去。” “我也去。”蛮儿和安王妃也连忙说。 “你们俩就算了,等瑶夫人生完孩子你们就要各自回去了。”袁咏意道。 蛮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真希望能在京城多住几年啊,南疆虽然是我的家,但是,总不如这里有归属感。” 安王妃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她不 敢说这句话,因为老四必须要在江北府,也只有在江北府,他的心才会平静。 但夫妻是不可能长期分开的,这一次老四能放手让她回来,已经很意外。 瑶夫人看到气氛忽然伤感起来,温柔一笑,“不要紧,我们还有一辈子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时候想相聚了,策马就走,你们回来,或者我们过去,心在一起,距离不是问题。” “是啊,瑶夫人说得对。”元卿凌说。 大家便又都笑了起来,容月首先端正神色,“好,庆祝我们聚在一起,今晚就在这里吃大餐。” “好!”孙王妃马上拍掌,现在可喜欢吃了。 女子聚会,男子不能参与。 毁天真的好无语啊。 已经好几顿他不能参与和夫人一起用膳了,而且,很多时候他连房间都不能进,想去看看夫人,还得要小心翼翼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坐下来想说几句温柔体贴的话,几个耳朵竖起来听,好气人。 而且,想偷偷亲一下都不行。 不过夫人有她们的陪伴,心情也开朗了很多,听皇后说情况慢慢地见好,这委屈忍就忍了吧。 聚了小半个月,那份腻歪才慢慢地淡去,袁咏意说要告假两天,因为齐王和包儿从出差回来了,她也要 陪伴一下夫婿。 这一次的差事,完满结束,他们进宫禀报了宇文皓。 但其实宇文皓早就知道了所有的细节,每一天他都会跟包包交流。 元卿凌也告假两天,陪着包儿,去了一趟肃王府拜见无上皇他们。 无上皇最喜欢看到小辈们过来了,三大巨头拉着包儿问长问短,此行差事所有细节都问了个遍。 褚老静悄悄地跟无上皇说:“太子办事稳妥,性子也足够沉稳,可放心。” 无上皇骄傲地道:“孤一向放心。” 最开心的莫过于后继有人,那所有的事情都不用担心了。 对包儿,他寄予厚望。 他一定会像老五那么出色,甚至,会比老五更出色。 但是,老五是无可替代的,因为北唐从他手中开始就大放异彩。 包儿不会像他爹爹那么辛苦,经济搞好了,包儿就可以让文化等遍地开花,繁荣昌盛的时代,民生,文化,医疗,都可以一步一步地走向璀璨。 无上皇老怀安慰。 “褚小五,这江山,是不是你我年少时候所希望的那样了?” 褚老笑而不语,但脸上心满意足的神情,表示他很认同无上皇这句话。 一代一代人的前赴后继,终于,把国家变成他们所希望的那样了。 第1647章 老五你帮他一下 瑶夫人的情况在逐渐地好转,送去现代的血检也回来了,连同血检回来的,还有一份关于冰虫子的详细报告,还有一些之前老五用过的蓝傲的药。 老五的抑制剂已经过去了,能随意控制水,这本事算是锦上添花,他不轻易用。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本事,还需要继续发现。 元卿凌的抑制剂也减轻了分量,因为她需要研制应对冰虫子的药。 HR暂时放下,或者说等找到HR的主人,让她自己再研究。 她和祈火保持着联系,因为一旦药物研发出来,需要祈火那边帮忙做试验。 她也去信让祈火告知景天,因为当药物研发出来的时候,需要景天配合的,他有知情权。 祈火不知道如何告知景天的,没多久之后,元卿凌收到了祈火送过来的飞鸽传书,书信是景天写的,说谢谢元卿凌为他做的,他会用尽一切的方式去对抗宿命。 而隔天再收到了一封祈火的飞鸽传书,说景天派人到江北府,收回了安王手中的皇后宝册。 之前元卿凌就觉得这个封后是一场闹剧。 但是听得祈火说景天收回宝册,她又觉得有些心酸。 他尽一切努力去对抗宿命,但是,同时他也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才会 收回宝册,减轻这一次的册后对瓜儿造成的影响。 她和老五说了这事。 老五听后,也有些沉默,因为老元在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说了一句,景天和包儿年纪相差不了多少。 他一直不喜欢景天,他不喜欢任何觊觎瓜儿的人。 但是,虽然是一朝帝王,但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半大孩子,且是父母双亡,肩膀上还挑着重任。 身边没有可依赖的长辈,他独自面对死亡,这份孤独与无助,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没办法吗?”宇文皓问道。 “我在研究中,但是,进度还是比较缓慢,我又不能丢下这里回去现代,瑶夫人的胎儿还需要保着,而且,就算回去我也不确定在他大限到来之前能研发出来,现在需要争取一些时间。” 宇文皓看着她,“你有办法争取时间?” 她说要争取时间,那应该心里有点把握或者想法的。 元卿凌笑了,到底是心灵想通。 “延长他生命的方法,是先用你的血来遏制一下冰虫子,因为你已经痊愈,而你的痊愈是不能复制的,一步走错,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但你的血液里有遏制冰虫子的奇效,可能需要你输200CC的血给他,暂时遏制冰虫子的活 动,不过你如果决定要帮他,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或许,不止输一次血,我估摸可能需要三次左右,但你放心,对你身体构不成伤害。” 宇文皓笑着道:“真有伤害,你也不会同意啊。” “那是!”元卿凌也笑了。 看着他,老五现在真富有同情心啊,本以为他会不愿意帮景天的。 老五瞧着她脸上促狭的笑,一把抱住了她,“怎么?以为我不帮他吗?我是那么冷酷的人?” “不是,我们老五是天下间最有同情心的人。”元卿凌伏在他的怀中,骄傲地说道。 老五顿了顿,欣然接受这个赞美,毕竟,那是想娶瓜瓜的坏小子,他都愿意帮忙,可见他真是太仁慈了。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岳父的伟大。 当时岳父知道他们在一起,是拖家带口地回去的,没有别的话,就欣然接受了他,甚至都没有过一句恶言恶语。 这么多年来,每一次过去,岳父都把他当做上宾好生招待着,而且,翁婿近几年还比父子更交心,他真是幸运。 换做是他,日后瓜儿真嫁人了,让他做到和那个人和平共处,甚至是奉若上宾,几乎不可能。 宇文皓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但这个血,又得是你亲自送过去吗 ?我可不愿意你又舟车劳顿的,让他自个来。” “嗯,我也觉得该让他自己过来,因为这绝对不可能是一天半天就能走的,还需要观察一下,但还需要问问他的意见,这事吧,我本来是瞒着瓜儿的,我现在觉得告诉她,然后让她去劝说几句,祈火这个人嘛,办事能力是强,但嘴上功夫就剩一个毒字了,你觉得怎么样?” 宇文皓有些犹豫,告诉瓜儿啊? 但是,女孩子很容易因为同情一个人,从而对这个人产生一些莫名的情愫,有可能会被误以为是感情。 尤其,景天还是金国的皇帝。 一个皇帝都需要她的帮助,瓜儿心里会不会更柔慈呢? “宇文先生,如何?”元卿凌再问道。 一句宇文先生,让老五顿时幡然醒悟。 对,他是一个接受过二十二世纪文明洗礼的人,他的眼光不该如此狭窄。 如果决定帮一个人,那就别有太多的其他顾忌,就尽自己的能力帮就是。 其余的,只要不涉及底线问题,一切不必纳入考虑的范围。 他点头,“嗯,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元卿凌笑逐颜开,“嗯,你真大方。” “我一向是这样的。”宇文皓使劲亲了她一下,可不能让她看出心里还 有点介意。 元卿凌在他怀中盘算了一下,“告诉瓜儿,然后瓜儿要过去梁州府一趟,算景天第二天马上出发,快马加鞭,中途换马,估计抵达京城也要七八天。” 宇文皓觉得差不多,又不禁吐槽,“这里就那样,交通不发达,不像我们那边,多远的距离,飞机火车,说到就到。” 元卿凌暗暗偷笑,笑罢,道:“那你负责联系瓜儿。” “交给我!”宇文皓当即起身,喝了几口水,开始了和女儿的长途喊麦。 若都城里,泽兰跟爹爹联系过之后,十分震惊。 除了震惊景天的事情之外,还更震惊跟爹爹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爹爹竟然没把事情完全说明白。 但她只能跟他说已经听明白,不然还得纠缠半个时辰,结束通话之后,她私下再问妈妈,等妈妈说完之后,她便立马叫人准备,明天一早出发去梁州。 此去梁州府很近了,她站在山头上都能看见梁州府,因为她就在矿山上。 矿山已经在清山皮,清完之后,就可以正式开工了。 她之前以为,她和景天都会一同见证两城的发展,却没想到,他竟然命中带了所谓的诅咒。 不知道妈妈能不能救他,希望能吧,其实景天人挺好的。 第1648章 那我去 趁夜,她坐在小凤凰的背上,上了山巅。 眺望远处的金国皇都,真是仿若近在咫尺。 她其实不是很明白金国为什么要设都城在两国交界处,如果北唐要侵略金国,岂不是跨界就到?除非他觉得金国和北唐永世结友好之盟,否则,实在没有理由。 希望他会没事,然后两国能一直友好下去。 “阿凰,你觉得,他会没事吗?”泽兰抚摸着小凤凰的翅膀,问道。 小凤凰站在她的身边,翅膀收起,跟着她一同远眺金国皇都,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会。”泽兰漆黑的眸子里有坚定的神色,随即,又笑笑,“妈妈说,他收回了封后的宝册,那玩意,四伯父给我看的时候,我只瞧了一眼,不知道里头赞美我的都写了什么呢?” 她伸手抱着小凤凰,把脸枕在它的羽毛上,“如果他死了,我想我会觉得很可惜的。” 小凤凰静默。 翌日,泽兰带着小凤凰去了梁州府,直奔皇城去。 泽兰已经仿佛是金国皇宫的常客,没上帖子,宫卫就已经认得她,行礼之后,马上带着她进了宫中。 景天听得她来,十分欢喜,在通天阁设下了茶桌,请她到通天阁上去。 风很大,他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锦袍,眸光 清澈,颜如宋玉,笑盈盈地接了她。 他眉目里一点阴霾都没有,明朗得如当空骄阳,似乎一点都不知道他诅咒的事。 但妈妈说,已经叫祈火告知了他。 他邀请泽兰入座,也扬袍坐下,眉目清润地笑着,道:“我叫人备下了玫瑰茶,你尝尝是否喜欢?还有好多糕点,都是北唐请来的厨子做的。” 泽兰意外得很,“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他笑着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每天都会叫厨子做一些,那么你来了就能吃上。” 泽兰眉目莹然,“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不是,是我自己也喜欢吃,北唐的一切,我都喜欢,还有北唐的茶文化,我最喜欢。”景天笑着解释。 “茶……”泽兰瞧着刚泡出来的清澈茶汤,“我个人认为,奶茶比这个好喝,我还没到欣赏茶的年纪。” “奶茶?把奶放进去冲泡吗?好喝吗?”景天一脸郑重,回头吩咐阿辰,“你一会儿去问问御厨,会不会做奶茶。” 泽兰觉得做奶茶不难,但是这里的御厨怕是没见过,做不出来,便道:“他们兴许不会,下回我教他们。” “你教我吧,我悟性好,容易学。”景天忙说。 泽兰笑了,“好,教你。” 景天郑重地道:“ 一定要教。” 泽兰从他眼底看出了什么,笑容慢慢地隐去,也认真地道:“好。” 喝了一盏茶之后,泽兰便道:“我是在矿山上过来的,因为我过两天要回京,所以特意来跟你道别。” 景天一怔,“你要回京啊?回去多久?” 泽兰摇头,“不知道,一年未定,两年未定,三年也有可能,毕竟矿山都顺利开工了,若都城一切也都上了轨道,我应该回去多陪伴一下爹妈。” 景天眼底的明亮一寸寸地黯淡了下去,却维持着勉强的微笑,“是啊,儿女是该陪伴在父母的身边,你真孝顺。” 泽兰笑道:“孝顺谈不上的,我长这么大,真正陪在父母身边的日子不多,我爹总是惦记着我,希望我能回京住一段日子,且我太祖父也一直盼着我回去。” “你家里的长辈都很疼爱你吧?”景天眼底有羡慕之色。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感受过父母的温暖了,至于族中长辈,但凡对他好的,都死在镇国王的手里了。 还活着的那些,如今自己坐在这高位之上,他们只有敬畏。 “特别疼爱,我跟你说过我太祖父吗?他对我真真的好,我出生的时候,他便把金矿送给我了,说哪怕我日后遇到一个不好的夫婿,也吃 穿无忧,自己做个小富婆。” 泽兰说着便笑了起来。 景天看着她,笑容已经快维持不住了,“但你一定能遇到一个对你很好很好的夫婿,我相信你爹爹也会为你选最好的,泽兰,你以后一定要幸福。” 泽兰点头,主动给他添了茶,“我会的,谢谢你。” 景天心不在焉地喝着茶,顿了一会儿问道:“你真要回去那么久吗?” 此去,或许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景天心里特别的难受。 他依旧是笑着,只是笑容里已经添了一抹苦涩,而他不自知。 森公公奉上糕点,退在一侧伺候。 景天把红枣糕放在她的面前,温柔地道:“吃吧,这红枣糕里加了玫瑰花瓣,味道挺好的,我尝过。” 泽兰和所有的孩子一样,都特别喜欢好吃的,在若都城物资不算缺乏,但是,她不愿意享受特权,所以,基本都是和周姑娘她们吃一样的饭菜,点心是比较少的,因为若都城里的厨子不会做精美的点心,之前周姑娘也说要从江南给她请厨子,被她否了。 每一次回京,穆如公公总会给她准备各种美食,她好想念穆如公公啊。 而且,穆如公公现在都能学会做点心和一些她爱吃的菜肴了,就为了让她回京之后心念一动 随时随地能吃上一口。 来找景天之前,还不是很舍得扔下矿山回去,但现在吃着好吃的,就特别想念京城里的人了。 他没吃,一直看着泽兰吃,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他很喜欢看泽兰吃东西,吃得特别香,那心满意足的神情,让他也跟着心满意足起来。 泽兰吃好之后,喝了一杯茶,才抬头看着他问道:“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北唐?我带你满京城吃各种好吃的,北唐的京城很繁华,如今气候也适宜。” 景天一怔,“去北唐?” 他从没想过。 但她提出,他竟然心动无比。 金国和北唐是友好的邦交国,北唐明里暗里护着金国,按说金国的皇帝是该去一趟的,只是自从他掌权以来,先定了国乱,之后知晓泽兰是北唐的公主,对他来说,北唐的皇帝就如天神一般的存在。 他没有想过可以近距离见他。 之前皇后娘娘来,他心里其实特别激动,像做梦似的,但那会儿他心里还想着以后要娶泽兰,努力表现出稳重的样子来。 如今,这几乎不可能了。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摇头,“我……” “我多希望你能陪我回去一趟啊。”泽兰脸庞微微发光。 他怔了,瞧着她眼底的期盼,脱口而出,“那我去。” 第1649章 他们很有缘分 泽兰高兴地道:“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还怕路途孤独,有你陪着一同游山玩水地去,那实在是太好了。” “游山玩水地去,那确实很好的。”景天想到这一幕,心里头便激动起来,这辈子,他还没试过游山玩水呢。 而且,还是和泽兰一起。 “但我需要安排一下国事。”景天对泽兰道。 “我等你,过两天再出发好了。”泽兰善解人意地道,毕竟此去不是三五天。 “好,你等我。”景天心里越发雀跃了。 泽兰暂时在宫里头住下,他安排事宜,估计还要一两天。 其实妈妈是让她直接跟景天说明白此行的目的,但是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先骗过去比较好,至少一路过去他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而且,直接告诉他的话,他未必会去。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病了,妈妈也曾来信告诉师父,说会研制治疗他的药,他回信多谢,但是却收回了封后的宝册,可见他对治病这事不怀有任何的希望。 估计是之前受诅咒的那些,都没过十八岁,他知道没有希望逆天改命。 因此,他不会到北唐去治疗,因为一旦他在北唐出事,则北唐水洗不清。 他定是不愿意这样的。 而且,不告诉他的话,他能以金国皇帝的身份抵达北唐,是国家领 导之间的往来。 但如果是去求血治病,则他心理上就先卑微了一重。 两天之后,景天安置好了国中的事,让丞相管理朝务,准备了好几车的礼物启程出发去北唐京都。 离了宫的景天,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似乎肩膀上的负担一下子卸下,整个人轻松欢乐得很。 “我特别喜欢山野,我小时候就在山野里长大,那里有一大片的冰湖,一年冰封超过八个月,夏日的时候湖面会融冰,我就坐在湖边上看着山风吹着湖面,那感觉真都很自由。” “那一定很漂亮。”泽兰看起来向往不已,笑着道:“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带我去冰湖游玩一下。” 景天兴奋地道:“行,等深秋我们就可以去了,那时候刚结冰不久,山间里还有绿,不是全然的白皑皑,更好看。” 泽兰可以想象得到,还真想去看看。 本来泽兰觉得应该要赶路的,但是看他这么高兴,也就放慢了脚步,反正也不在乎这几天了。 一路走走玩玩,半个月左右才抵达北唐京城。 入城之前,景天变得紧张起来了,一直整理自己的仪容。 入京之后,他要和泽兰的父亲,北唐皇帝会面了。 虽然大家都是皇帝,只是,因着泽兰的关系,他总觉得自己是晚辈,且北唐皇帝 是他崇拜的人,用国师祈火的话来说,自己膜拜的那个人,叫偶像,而自己则叫粉丝。 粉丝见偶像,超级紧张。 “你别紧张,我爹爹是很好的人,从不发火。”泽兰见他紧张得脸色都变了,便笑着安慰他。 景天调整呼吸,调整情绪,深呼吸,“嗯,我知道。” 心里头却是苦笑,那是没对你发火。 对于他这个曾经想要娶泽兰的人,北唐皇帝肯定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北唐也知道金国皇帝要来的事。 泽兰启程之前,就已经告诉好爹妈,景天是以小国皇帝拜见大国皇帝的形式来的,是正常的国与国之间的往来。 所以,宇文皓也在朝堂上宣布了,大家对于金国皇帝的到来也十分高兴,因为,这是老五自登基以来,金国皇帝首次来京。 四爷的智囊团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景天皇帝来到,便列席陪坐,商议两国接下来的合作。 其实,有些朝臣也很疑惑,因为北唐和金国虽说算没什么太大的矛盾,但是自从他们家的镇国王摄国之后,就对北唐表现出了敌意,甚至还派人潜入若都城挑拨若都城和朝廷的关系。 然后景天帝夺回大权之后,对北唐的态度一个三百六十五度的大拐弯。 现在金国皇帝还亲自来,看来两国往 后的交往,将是十分亲密啊。 大家都对前景都充满了期待。 就连三大巨头听了,都说好。 无上皇又老生重谈了,“老五这劲啊,使得还真是足的,威望远播,北唐将要迎来鼎盛的时候了,且会一直鼎盛下去,至少能持续一百年。” 朝代的更迭,他虽不想谈,但是也不会避讳,因为这是规律,很难去避免。 只是这一点都不影响对志向高远的皇帝歌功颂德。 炜哥看得很准,老五是适合这个时候的皇帝,因为登基初期,需要满朝文武共度时艰,老五恰好和四爷冷首辅和一群刚提拔起来的年轻臣子打成一片,用最少的资源,去做最大的事。 好的领导,都擅长跟下属讲理想。 可以说,老五忽得一手好悠。 在国家艰难的时候,一味地讲威严高压,是行不通的。 要人家心甘情愿地陪你熬,就需要掏心窝子,挥洒一点感情。 老五至情至性,能做到这一点。 无上皇絮絮叨叨地赞颂了宇文皓一番之后,道:“这个金国的小五啊,听闻是觊觎我们家瓜儿的,等他来京之后,见过皇帝,就请他来咱肃王府坐坐。” “妥!”褚老也觉得要见见景天,私下见面,就不涉及国与国之间的事,他们几条老东西,也不说国事,单纯 是长辈见见晚辈。 逍遥公听了,有些诧异,“你真把他看做重孙女婿啊?” 无上皇老神在在地道:“现阶段,不要说得太长远,瓜儿年纪还小,但提前观察有可能入围者,还是很有必要的,咱不打没把握的仗嘛。” 元奶奶听了觉得有些无语的,几个老汉,说一个十三岁孩子的婚事,实在是太傻了。 十三岁的孩子,未来有无限的可能,理想,事业,前程,无数的高山,等着她去闯;无数的大江大河,等着她去渡。 肃王府这边各怀心思的同时,泽兰已经带着景天进宫了。 两国君主会面,自当要设宴款待,百官都等着皇上下旨让他们作陪,可景天皇帝都进宫了,皇上的旨意还没下来。 连诸位亲王,四爷,冷首辅,红叶等人都没有收到旨意。 四爷好气哦,新衣裳都换好了。 压根没打算邀请他。 宇文皓夫妇在折月殿接见了景天。 虽然宇文皓很想和瓜儿说一会儿话,尤其这么久没见了,但还是让穆如公公先和瓜儿出去,他们单独和景天说话。 殿中上了茶点之后,就没有伺候的人了,全部被宇文皓打发出去。 景天大气不敢喘一口。 虽然进宫之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也深呼吸过好几次了,但没想到他还会这么紧张。 第1650章 求个恩典 宇文皓看着景天。 上下打量。 这小子浑身上下,都仿佛冒着傻气。 刚才会面,刚要互相行国礼,这小子就躬身朝他喊了一声伯父,喊了老元一声伯母。 就挺秃然的。 本来是两国皇帝会面,忽然变成了伯父伯母和大侄子,这多不合适啊。 老五本来准备了一些场面话,好歹是两国皇帝嘛,一些私人恩怨就先放一边,他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瞧了瞧景天,又瞧了瞧老元,打了一个眼色,你开场憋!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 本来心里头对景天很不喜欢的,若是不知道他有诅咒,快死了,或许言语上刺他几句,也不算失礼。 但这倒霉小子,命差不多到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就有点不忍心对他说重话。 元卿凌也有些蒙圈,本以为他们两国皇帝见面,不得互相吹捧一番撒,谁知道一句伯父伯母之后,直接就把天给聊死了。 然后她想着好歹让老五先说几句话,地主之谊嘛。 但是,老五和小五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愣是没人说话,气氛就整挺尴尬。 元卿凌只得端出伯母的身份,温柔地问道:“这一路过来舟车劳顿的,辛苦了吧?” 景天拘谨得很,“不辛苦 ,北唐的风光很美,我与泽兰是一路游玩进京的。” 这话一出,宇文皓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怪不得这么久都没来到,问瓜儿,瓜儿还说是怕景天的身体不好,所以慢慢进京。 小闺女对他撒谎,为了这臭小子。 景天偷偷地瞄了宇文皓一眼,见他脸色陡然沉下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脑袋空空却编造不出别的理由来搪塞过去。 景初帝真的很有威严啊,而且真的好年轻啊。 元卿凌觉得气氛越发的僵了,真该让瓜儿留在这里的,瞧老五那张脸把人家小孩吓成什么样了。 “来到北唐,可有不习惯的?有水土不服吗?”元卿凌马上问道。 景天摇头,这一次真小心翼翼回答了,“一切都好,北唐很好,很多景色我们金国没有。” 元卿凌了解,金国是类似于她们世界的蒙古国那样,风沙大,山势较多,但植被少,水源也不是十分充足,自然就没有北唐这样的风光。 金国胜在是矿产资源丰富。 畜牧业也发展得很好。 元卿凌笑着道:“你们金国的风光,我一直想去领略一番的,等以后我和老五有空了,一定会去你们金国做客。” 景天听得元卿凌语气温柔,且以老五来称呼景初帝,心里顿时就 放松了些,“好,真盼着你们能去。” 元卿凌本来想今天就跟他说治疗的事,但见他如此拘谨,还是让瓜儿先私下跟他说说。 今天就权当是两国皇帝的私下会面好了。 宇文皓也尽量收敛起对他的不良观感,问了一些金国的事情,当说起正事的时候,景天的紧张感慢慢地消失了,也恢复了沉稳冷静,对答如流。 宇文皓本来只是随便谈一下,但听了他一些治国策略,还是挺欣赏的。 再问了一下他对北唐的治策看法,景天也如数家珍,说金国如今也学北唐那样,开科取士。 老五最看重的就是科考,听景天说沿用了科考制度,很是喜欢。 两人谈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本来无话可说,到治策上的无话不说,也就这短短的一个时辰。 元卿凌在旁边听着,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等谈完之后,宇文皓叫徐一送景天出宫,说安顿下来,过两天办宴席招待他。 他迫不及待地回去跟瓜儿聊天说话了。 泽兰回了啸月宫,在阿四和穆如公公的轮番爱心轰炸之下,吃得肚子都圆了。 穆如公公可高兴了,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公主给盼回来了。 慈爱地坐在一旁,看着公主吃东西,偶尔问一句,公主抬起头 回答一句,穆如公公忽然就觉得,他的人生到了如今,能时常看到公主就是盼头了。 阿四一直问景天的事,她之前跟元姐姐聊天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景天皇帝曾经封泽兰为后,这可是大事,平时问元姐姐,元姐姐也不肯多说,如今泽兰回来,自然是要问的。 泽兰也没隐瞒的,跟四姨说了起来,穆如公公在旁边竖着耳朵听,连连叹气。 太远了,太远了。 宇文皓和元卿凌回到啸月宫,阿四和穆如公公便识趣地出去,让他们陪泽兰聊天。 泽兰欢喜地投入元卿凌的怀中,小女儿娇憨地喊了一句,“妈妈,我可想你了。” 元卿凌抚摸着她顺滑的头发,“乖,妈妈也想你。” 宇文皓眉目欢喜地站在一旁,等着女儿过来也抱他一下。 “爹爹,我也想你了。”泽兰张开双手,抱着宇文皓,在他怀里抬起头,星眸闪耀。 “真想爹爹吗?”老五打趣。 “当然,千真万确。”泽兰拉着他们的手过去坐下,晃着脑袋问妈妈,“他走了?” 元卿凌温柔地道:“嗯,叫你徐叔叔送回去了。” 泽兰吐舌,顽皮一笑,“还要徐叔叔送啊?这么大的人了,还有侍从跟着呢。” “人家是客人。”元卿凌伸手点 了一下泽兰的鼻尖,然后双手托着她的脸,“妈妈看看,瘦了,黑了。” 宇文皓连忙凑过来问道:“是不是很辛苦?” 泽兰忙说,“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就是开矿前期,事儿比较多,我又喜欢亲力亲为,主要还是我觉得新奇,想多学点东西,其实周姑娘和胡大哥都能办跟着的,他们很能干。” 宇文皓笑了起来,对元卿凌道:“你听,咱女儿才多大啊?说话就这么圆滑了,一句话既赞扬了自己的勤奋好学,又抬举了胡名和周姑娘,怎么?想为他们两人求恩典啊?” 泽兰舒了一口气,笑着道:“爹爹都看出来了。” “你身边的人,爹爹都会重用,且帮你治理好若都城,你这个封疆大吏,想怎么赏赐便怎么赏赐,还用得着经过爹爹吗?” 泽兰过去挽着宇文皓的手臂,“爹爹,有一件事情呢,还是要您亲自下旨的。” “哦?什么事啊,这么严重还要下旨的。”宇文皓顿生好奇之心。 泽兰道:“你看胡大哥也老大不小了,周姑娘年纪也大了,两人其实有那么点意思,但胡大哥因为自己有腿疾,不敢对周姑娘表示好感,周姑娘见他没说,她也没提,两人都耗好久了,我这个外人瞧着都心急啊。” 第1651章 她还没爹爹重要 宇文皓听明白了,转头去看元卿凌,“老元,这周姑娘以前是喜欢过老三的,是吗?” “嗯,是有这么回事,还追到京城来了。”元卿凌道。 “瓜儿,你确定他们有意思?”宇文皓还是很希望看到有情一人终成眷属的。 “我确定,我不会观察错的,不信你们问小凤凰。”泽兰竖起手指几乎发誓般道。 “爹爹信你,这样吧,如果真有意思的话,让你妈妈下一道懿旨,为他们两人赐婚,如何?” “妈妈,好吗?”泽兰期盼地看着元卿凌。 元卿凌自然答应,胡名的婚事其实在她心里头也悬了许久,都是楚王府里出来的人,老同事了。 火哥儿前几年都成了亲,就他还单着。 说了胡名和周姑娘的事情之后,才说回景天的事。 “你明天找个机会跟他说说,就是咱们先你爹爹的血,为他遏制病情。” “行,我明天先说说,他会同意的,他其实有抱负未舒,这一路来我们聊了很多,他对治国这方面确实有才干,他说如果有个五六年的时间,或许他就能放手了。” “放手?” “嗯,他虽然没跟我说他的病,但是,我觉得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是有遗憾的,他认为自己是活不过十八岁。” “以他今晚说的治国策略,五六年确实 可以让金国变一个模样。”宇文皓说。 虽然不是很喜欢景天,但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确实是有天分。 其实如今也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以前是恼怒他做的那些事情,但当他真站在自己的面前时候,又觉得只是个半大孩子,却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东西。 心里不免也有些怜悯。 泽兰看着他,笑着道:“爹爹,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他特别崇拜你,把你看做偶像的。” 宇文皓愕然,“不至于吧?” “是真的,这一路过来我们总是说你的事情,说你从太子的时候到现在,你所做过的一些大大小小的事,他如数家珍,比我还清楚呢。” “是吗?”老五笑了笑,“爹爹可不喜欢当偶像,但如果他用爹爹的方式治国,未必管用,国情不一样。” “那他不至于这么,只是有用的贴合国情的才会学,例如科考,如果他没事,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一代圣君。” 老五心情顿时比较复杂的,瓜儿对他这个父亲都没这么高的赞誉。 什么一代圣君?圣君两个字是这么容易就冠上的吗? 泽兰瞧着爹爹的脸,认真地道:“虽然未必及得上爹爹,但排在爹爹后面,估计也还成。” 老五的心情顿时怒放,瓜儿还是把他排在第一的。 元卿凌在一旁 听得都笑了起来,老五这小心肝啊,真是饱受摧残。 真是谁在乎,谁吃亏啊。 “好了,不说了,我们一起用膳。”老五笑着说,可久没和女儿吃饭了,穆如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肯定吩咐御厨做了瓜儿喜欢吃的菜,糖醋鱼得备下吧。 泽兰眼睛一眨,捧着小肚子,“爹爹,我吃过了,穆如公公和阿四姨姨给我准备了许多好吃的,我都吃撑了。” 老五顿时拉长脸,穆如就不是个会办事的人,明知道他们父女这么久没见,不知道先给瓜儿吃点垫垫肚子,再等他们一起吃吗? 但见女儿吃心满意足的,这一次就算了。 “等大哥明天回来,我们再一起吃。”泽兰挽着他的手臂,巧笑说着。 “行。”包儿肯定会回来的,妹妹难得回来一趟,他这个当兄长一定会抓紧机会。 因景天的治疗是要迅速进行的,所以泽兰一大早就去了盏馆找景天,转述了妈妈的话。 景天昨晚回来之后就辗转反侧,心里忐忑得很,北唐皇帝对他的观感如何呢? 见泽兰来想着问问的,却听她说这个事情,吓了一跳,“你……你知道了?”这病他一直隐瞒泽兰,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没想到皇后会告诉她。 “嗯,我们一家人没秘密,母后什么都会告诉我的。”泽兰 认真地看着他,“我希望你接受治疗,先遏制病情,等我母后研制出新药,就能治愈你的病了。” 景天无奈地笑了,“泽兰,想必这就是你让我陪你上京的原因吧?但我要谢谢你的好意,我这个不是病,我甚至没有病症,并不觉得哪里不舒服,这是诅咒,国师告诉我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怪不得我祖上每一代都必定有一个人在十八岁左右死去,而且死之前,没有任何的病症,是暴毙。” “这就是病,你还记得我母后为你抽血的事吗?她就是查出了你血液里带了一种病菌,这种病菌在你身体里生长,等生长到一定量的时候,就会侵袭你的免疫系统……也就是让你整个人失去抵抗力,从而丧命,我母后在研究怎么杀死这种病菌,只要杀死病菌,你就和正常人一样了。” “甚至,这种病菌会改变你的基因结构,我这样说你或许不懂,你不是懂得控水成冰吗?很大可能就是因为这种病菌造成的,我妈妈是一个很出色的大夫,你要相信她,景天哥哥,我希望你能接受治疗,先用我爹爹的血抑制病情,让母后可以争取时间研制药物和病菌对抗。” 景天看着她,心中悄然一动,“你也不希望我死,对吗?” “我怎么会希望你死?”泽兰一怔 ,“我们是朋友,不,哪怕是陌生人,我也不希望他死。” 景天深深凝视她,“是啊,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所以,你答应了?” 景天犹豫了一下,神色有些虔诚,“但泽兰,用你爹爹的血来救我,我想想就觉得很疯狂,我……说真的,我不知道要用多少血,但我不是很舍得这么伤他?” 泽兰笑了起来,“你真这么崇拜我爹爹啊?” “泽兰,你不知道他有多了不起,”景天脸庞有些微微发光,“我怕是一直没跟你说过,从知道你,到叫人调查北唐皇帝的事,我知道得越多,就越觉得他了不起啊,他当太子之前,北唐虽然不算是内忧外患,但其实也危机四伏,因为明元帝年间,国策保守,重用的老臣也保守,导致农耕总是不能大肆发展,各行各业也不能遍地开花,北唐只有一个冷肆,竞争不起来,后来你爹爹当了太子,第一件事便盘经济,还引进了大周的鼎丰号,减轻赋税扶持行业,北唐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真正起飞了。” 泽兰笑逐颜开,“你说了,一路进京,你总把我爹爹挂在嘴边。” 但泽兰其实之前以为他这么说,是因为那是她的爹爹。 可看着他眼底的神采,泽兰忽然觉得,或许在景天心里,她还没爹爹重要。 第1652章 又拜服几分 所以,她换了一个说法,“其实我爹爹也希望你答应,他说昨天和你聊过之后,觉得你未来大有可为,北唐和金国要结万年之好,因此,他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继续坐在金国皇位上,两国一同进步。” 景天脸庞生光,“他真这么说啊?他还说了我什么?你都告诉我,快。” 泽兰这就有点为难了,又要撒谎啊。 “他说五六年后,你们金国会变一个模样,说你有这个本事。” “还有呢?还有呢?”景天激动得很,昨天谈话的时候,偶像有些冷漠,还以为他不是很喜欢自己呢。 “呃……说你长得也好看。” “长得好看?哦,那还有呢?还有吗?” “有是有的,但是昨晚聊得太多,我有些忘记了。” 景天命人给她端茶,“你想想,好好想想,想起一句就告诉我一句。” 泽兰见他热烈的样子,心里直呼,爹,您昨晚就不能多说两句吗?实在也编不出来啊。 “还说你对科考的研究很到位,开科取士,才能为国家增加栋梁之材。” “还有吗?” 泽兰喝了一口茶,为难地道:“实在想不起了,总之,对你赞赏很高的,而且,他自己也很愿意为你治病,如果 你不答应的话,他估计会不开心。” “答应,我答应!”景天点头如捣蒜,“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宫去?现在就去?” “你不紧张了?”泽兰笑着问他。 景天深深呼吸一下,“还是有些紧张的,但是比昨天好多了,昨天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很放心,我好好表现就是。” “我大哥今天也会回来。” “你大哥?宇文礼吗?”景天知道这位北唐太子,但是,他没打听到多少关于他的事情,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嗯,他现在在军中历练。” 景天觉得都是差不多年纪,应该能说上话,便道:“那就劳烦你代为引见。” 泽兰道:“行,那你换衣裳,我们进宫去,今晚家宴。” “家宴?”景天不行了,又紧张起来了。 “对,今晚家宴,爹爹说明天的话,会再为你举办一个宴席,请朝中大臣作陪。” 大宴席的话,景天不会紧张,他不怕大场合。 但就是这个家宴,尤其这个家字,让他心里头莫名就紧张起来。 家的概念,他几乎是没有的。 他进去换衣裳,一袭明黄绣蟠龙服饰,束金玉冠,一个面容如玉的清贵少年便站立在了泽 兰的面前。 到底出身皇家,且掌权有些日子了,眉目间有抹不去的帝王威严,只是面对泽兰的时候,他总是努力淡化,努力想成为一个邻家大哥哥的模样。 阿辰和森公公这一次是陪着他来的,但既然是家宴,自然不能带他们进宫去,明日再带不迟。 马车在盏馆外等候,徐一亲自驱马车,阿辰送到门口,和徐一交接了一下,马车便出发往宫里去。 入宫之后,徐一遵照吩咐送他们到折月殿。 汤阳上前迎接了他,躬身道:“皇上,我们圣上还在议事,请您进去稍坐或者臣下领您到御花园走走。” 泽兰问汤阳,“汤伯伯,大哥还没回到吗?” “公主,太子殿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相信很快就到。” “那行,景天哥哥,我带你在御花园走走。”泽兰跟景天说完,又对汤阳道:“汤伯伯,我带他到处走走就好,您忙去。” 汤阳温柔地看着泽兰,“好,公主,那你和皇上去吧。” 两人到了御花园走了一会儿,穆如公公就急忙小跑着过来请,“金国皇上,公主,太子他们回来了。” 泽兰一听大哥回来,脸色一喜,也没深思穆如公公的话,急忙就对景天道:“我们 快过去,我可想着大哥了。” 她拉着景天的手腕便往折月殿跑去。 景天一边跑,一边看着手腕,被她牢牢握住,细长的手指竟然能把他的手腕握全,火热火热的,竟觉得十分舒服。 一路心猿意马,跟着她跑过拱桥,穿过回廊,抵达了折月殿院子里,便见一名身穿戎装的少年英姿勃发地站在面前,他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手上,泽兰放开,上前抱着大哥,喜道:“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宇文礼眸光柔和下来,伸手抱了一下妹妹,才慢慢地放开,“你回来,大哥肯定要回来的。” 他看着景天,然后放开了妹妹,遵循礼仪,对金国的皇帝行了拱手礼,“久仰大名,终于见到了。” 声音淡冷,且敌意颇为明显。 景天感觉到了,却只含笑还了礼,“太子殿下!” “妹妹!”身后,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嗓音。 泽兰还没回头,景天先转身一看,却吓得退后一步,怎地这还有两个太子殿下? 但随即想起,太子殿下是三胞胎,长相都是一样的,之前调查过。 只是三张一样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还真有些震惊。 太相似了。 另外还有两名年纪小一点的少年,应该就是 泽兰的四哥五哥,四哥五哥的容貌倒不是十分相似,是眉目间的神似。 五兄弟,就这么挺拔且充满敌意地站在了景天的面前,完全无视了泽兰惊喜的声音,“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你们都回来了?你们怎么会回来的?” “知道你带金国皇帝回京,自然要回来接待客人!”说话的是汤圆,甚是警惕地瞧了景天一眼。 景天瞧着他们,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他知道他们在边城的,如今因他便赶回来了,虽知道他们很宠爱泽兰,但是,却没想到重视到这个程度。 在几个视妹如命的人眼里,他是什么?都不用说,一定是敌人。 但是,他们虽然表现出了敌意,却还是上前跟他拱手见礼,举手投足,挑不出错处,甚至还自报了名字。 他不禁惊愕,这教养也太好了吧? 毕竟和北唐相比,金国只是小国,大国的太子如果轻慢他这个小国皇帝几句,也没人说得了他什么。 尤其,还有过册封皇后的事在先。 但是,他们态度摆明,却礼仪周全。 可见他们心头恩怨分明,冲他个人有敌意,但尊重金国的皇帝。 景天觉得他又学到东西了。 心底当下对北唐皇帝更拜服了几分。 第1653章 治疗 因宇文皓和元卿凌还没来,几位兄长就带着景天先进殿,“闲话”一番。 这闲话的内容,也不外乎是点出瓜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他们对瓜儿以后婚事的看法,以后夫婿的要求。 他们口气并不狂妄。 甚至十分亲切。 只是这份亲切里头,总能听得出很明显的敌意。 可景天的情商也实在是高,分明听出来,却仿佛没听出来似的,温和亲切,听得十分入神,甚至偶尔还要附和几句。 尤其说到以后对泽兰夫婿的要求时,他在他们的要求上发表了自己意见,说别的都不是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懂得尊重泽兰,时刻把她放在心上等等。 哥几个都不曾恋爱过,关注的都是外在的条件,至于说时刻把泽兰放在心上这些,还没想到。 听景天说了出来,他们几个对视了一眼,觉得这应该也是很重要的。 怎么办?这小皇帝也没有原先所想的那么讨厌。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的可爱。 好吧,看在勉强有共同话题的份上,且再聊几句看看。 泽兰在一旁听得百无聊赖,哥哥们回来她好高兴啊,但是现在却被晾在一旁,她觉得再这么说下去,景天要变成她哥哥了。 那样,她就有六个哥哥了。 在泽兰差不多睡着的时候,宇文皓夫妇来了。 几个 人全数起立,迎接帝后进殿。 老夫妇很高兴,终于看到自己的孩子齐聚一堂了,虽然他们方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先去见过父母了,但是这会儿看着他们一起说话,还是特别的高兴。 夫妇两人牵手进殿,老五问道:“聊什么呢?聊得兴高采烈的,朕在外头就听到你们说话了。” 汤圆道:“爹爹,我们随便聊聊,聊完了。” 最好表现出没什么话题的样子,爹还是比较小气的。 宇文皓何其敏感,一眼就看出儿子们已经对景天卸下敌意了。 但没点破,等景天上前见礼的时候,他邀请景天入座。 景天忽然就拘谨了起来,不若方才和少年们谈笑风生的样子。 元卿凌叫穆如公公传膳。 景天觉得这顿饭意义非凡。 他们一家人和他吃饭,说的是家宴,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呢? 他瞧了泽兰一眼,泽兰靠在皇后的身边,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憨,他怦然心动,泽兰和他在一起,总是表现出和她年纪违和的成熟,很少见这样的娇憨。 吃饭的时候,宇文皓问了儿子们一些边城情况,气氛十分融洽,景天才没这么紧张。 且听他们说边城的事,听着听着便入神了,从而更加敬佩,他们年纪小小离家,守护一方,实在出色。 而且和他是不一样的, 他当年是赶鸭子上架,登基的时候只是傀儡,一直被镇国王控制,之后夺权,也全凭那一次爆发用冰伤了镇国王,他卧床许久,伤情反复,他才有机会的。 而他们几兄弟生在太平盛世,无忧患的时候,还能如此自觉,放弃优渥的皇子生活,到边城去吹风沙,很了不起。 不禁想起金国来,若是金国皇家的人都有这觉悟,何愁不壮大? “皇帝,吃啊!”元卿凌见他失神,给他夹了菜,露出温和的笑容招呼他。 景天看着皇后温柔的脸,心头竟是莫名地酸楚了一下,这是泽兰的娘,有娘真好啊。 元卿凌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想起他的身世来,不禁明白了几分,道:“吃吧,别客气。” “谢谢皇后!”景天轻声道。 元卿凌笑了,竟然觉得还是叫伯母顺耳一些。 一顿饭吃得十分融洽,景天第一次参加这样其乐融融的家宴,而且,还可以说笑,帝王之家,竟然可以这么随意,真是头一次见。 记得父皇还没死的时候,他被接回去小住,父皇很少会和他一起用膳,就是偶尔一起,也绝不准许说话,吃饭也是极有规矩的。 吃了饭之后,元卿凌和宇文皓便叫了景天进厢房。 因今天泽兰都已经说过,所以元卿凌只跟他说这个治疗方法。 景 天听了之后,还是觉得有些懵,他本以为是要喝血,没想到是通过皇后说的输血方式,把血直接通到他的血管里。 因为之前抽过景天的血,知道和老五能配对,所以,验血这部分就不必再进行,直接就抽血输血。 景天看到北唐皇帝抽了这么多的血给自己,很是惶恐,问元卿凌,“这要紧吗?他会有事吗?” “不会,放心就好。”元卿凌道。 景天哦了一声,紧张地看着宇文皓。 宇文皓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泽兰说得没错,这小子确实是挺敬佩他的。 输血之后,景天需要卧床小半个时辰,让元卿凌观察他的情况。 景天开始很不自然,因为他躺在这里,皇后坐在床边,时而温柔问几句觉得怎么样,时而又给他端水让他喝几小口,皇帝也坐在一旁看他,眉目里褪去威严,虽也算不上亲和,但很让他感动。 慢慢地,他开始享受这份温情,心里头甚至干脆把皇后想象成自己的娘。 没一会儿之后,泽兰也过来了,靠在元卿凌身边问景天的情况,景天一直说没觉得怎么样,都挺好的。 泽兰陪着他。 景天觉得此生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如今。 五个少年也过来,问候了一番,他们原先多少带有一点的警惕和敌意,但是不知道为什 么他躺在这里的时候,他们的敌意就消失了。 北唐的宇文家,人情味浓浓的。 元卿凌道:“你接下来几天就住在这里吧,如果你不放心,可要让你的随臣进宫陪着你。” 景天一口就拒绝,"不用,让他们住在盏馆,也好四处走走,领略一下北唐的风光和京城的繁华。" 他们进宫,必定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实在是碍眼碍地方。 元卿凌温声道:“好,既然你信任我们,我们也一定会尽力帮你。” “多谢伯母!”景天感激地道。 又叫伯母,宇文皓眸色淡淡。 景天就这样在宫里头先住下来了,元卿凌每天给他抽血,观察冰虫子的情况。 每一天都有进步,冰虫子有少量的死亡,和大部分的休眠,停止了不断的繁殖,也就是说,能起到暂时遏制的作用了。 元卿凌试着用一点蓝傲的药放在血液里,看能不能杀死冰虫子。 只是,元卿凌还是要回去现代一趟才行,因为这里能用的只有显微镜观察,没能再做一些其他的分析分离,而用血治疗之后基因突变的情况,这里无法得知。 她掐了一下时间,三天时间是够了,来回路上她一个人的话是花费不了多少时间,然后回去之后只泡在研究所,哪里都不去,三天之后所有的结果都能出来了。 第1654章 被缠上了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离京之后,景天如果有变化那就坏事了。 和孩子们一商量,糯米自告奋勇,说要代替妈妈回去,把血检样本交给杨如海。 六个孩子里,糯米是唯一对医术特别感兴趣的人,其他孩子不能说不感兴趣,只是没有糯米这么热衷。 所以,元卿凌把样本交给他,让他飞快去一次。 汤圆也说要陪着去,他好久没见姥姥姥爷和大舅舅了,想回去看看他们。 汤圆这么一说,七喜可乐也说跟着回去。 元卿凌只得把他们都打发去了,留下包儿在这里陪着妹妹。 孩子们本来明天是要去看无上皇的,但是因时间仓促,只能先回去,等回来之后再去看无上皇了。 他们几个立刻出发,很快抵达镜湖,然后穿过镜湖回到了二十二世纪。 迅速地把血液样本交给了杨如海,然后一起回到了家里头。 老人家自然是开心得不行,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本该是要回去研究所拿报告了,但是老教授问他们,“都回来了,要不要去看看晖宗老先生?” 四个孩子想了一下,“那就去吧。” 毕竟,也是自家的老祖宗,而且之前在这里生活读书的时候,老祖宗也总是过来看望,买玩具,出去游玩 吃喝,没少花钱。 也是真心疼爱他们的。 孩子们于是提着一袋水果坐公交车去看晖宗爷和老太子爷。 晖宗爷看到他们,十分激动,一个个地抱了遍,问明白是从北唐回来的,便道:“难得回来一趟,要留在老祖宗这里住几天才行。” 糯米摇头,“老祖宗,不行啊,我们今天就要回去了,要带血液样本回去给妈妈。” “回去?这么快啊?”晖宗爷不免失望,“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等回来了再来看您。”汤圆说。 “好,那怎么也得吃顿饭再走……”晖宗爷顿了顿,“对了,你说带血液样本回去给妈妈,莫非元卿凌没给你们一起回来?你们四个是自己回来的么?” “对啊,我们自己回来的。”七喜得意地道。 晖宗爷一把抱住了七喜,眼底跳跃不止的光芒,“那实在是太好了,老祖宗我也想回去一趟,你们便带我们回去。” “好啊!”七喜一口答应下来。 汤圆看过来,觉得有些不妥,之前似乎听妈妈说过老祖宗也求妈妈带他回去的,但是妈妈没带,既然妈妈没带,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汤圆把七喜拉到一边去,“你怎么能答应带老祖宗回去呢?妈妈都没带,肯定是不许他回去的。” 七喜 道:“为什么不许回去?老祖宗也是北唐人啊,回去看看故乡有什么不行的?叫他隐匿身份,然后住在摘星楼就行了,摘星楼里这么多人盯着他,还怕盯不住吗?” 汤圆觉得是有道理的,其实回去之后,躲藏在摘星楼里,出入就蒙面,时隔多年也没认识他啊。 “那行吧,带回去之后如果他不听话,咱就马上把他送回来这里。”汤圆心里到底是仁慈,觉得一个人离开故土这么久都能回去看一眼,实惨。 如果摘星楼的人盯不住他,他们帮忙盯着,总能成的。 正要回头跟晖宗爷说,却见他已经快步进去,声音里压不住的兴奋激动,“大哥,破地狱,书柳,我们快收拾东西,准备回北唐了。” 惊呼声,啜泣声,抽气声顿时传来。 四位少年顿时目瞪口呆,这么多人回去啊?他们只说带他一个人回去啊。 兄弟几个面面相窥,脑子里飞快转着念头,跑? 刚想跑,晖宗爷回头抱着汤圆,“我们难得回去一趟,总得给他们买点礼物,我们去一趟商场,如何?” “这不用了啊,镜湖来回,不大好拿东西。”汤圆想掰开晖宗爷,但是晖宗爷抱得更紧一些,“要的,要的,我我们人手充裕,拿得动。” 晖宗爷仿佛是看出了他们的 心思,捏着汤圆的脸,“不能骗老祖宗,做人要信守承诺,老祖宗已经离开北唐太久,夜夜梦回北唐,醒来都泪湿枕巾。” 说得好可怜啊,糯米听了都忍不住心疼老祖宗,如果他一辈子都回不去北唐,他也很难受的。 四个孩子们出去门口商量了一下,赞成他们回去的有三个,糯米七喜可乐。 汤圆曾经心软过,但是当听到晖宗爷喊这么多人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心软真是害死人啊。 他反对。 但是一票反对也没用啊,晖宗爷是带定了。 晖宗爷马上叫那个叫破地狱的随从出去购买物资,买的东西用了几个大旅行箱装着,防水又好带。 晖宗爷在说着,这个东西要给谁,这个要给谁,那个要给谁,说的名字,好些是汤圆他们不认识的,什么臧大人和明月郡主夫妇啊,方御天啊,芳菲夫人啊,听都没听过啊。 汤圆实在忍不住了,道:“老祖宗,您回去之后,是不能到处去的,只能躲在摘星楼里。” “是啊,没打算到处去,到时候就叫人分派礼物,只说是你们买的不就行了吗?”晖宗爷抬起头说。 四个人又对视了一下,好吧,勉强说得过去。 “那你们快些,都中午了,还要去研究所拿东西呢。”汤圆道。 晖宗爷立 马叫了那个破地狱过来,“你送皇子去拿东西,然后回来这里集合,到时候一起出发。” 嗯,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只让一位皇子去取东西,其他三个扣在这里。 本来四个人回去,如今变成一行八人,还像搬家似的一人拖一个行旅箱,汤圆暗暗叫苦,不知道回去会不会被妈妈说呢? 汤圆是唯一反对的人,但是,当所有人踏上归途的时候,汤圆忽然又觉得,还是回去一趟吧。 因为,汤圆看到他们四个老人都哭了,一路走一路抹眼泪,没哭出声来,只是,这无声的泪水更打动人。 骂就骂吧,顶多,他们负责盯梢,不让他们到处乱跑就是。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老太子爷默默地念了一首诗,更是催泪,“强撑残命,只想回归故土啊,哪怕是瞧一眼,也心满意足了。” 晖宗爷倒是怔了怔,他才忽然意识到,或许,很多旧日相识已经不在了。 他们在这里,有赖于现代医学,所以能活到如今,但是,在北唐那边却没有这样的医疗条件。 所以,很多人可能就已经不在了。 想起之前小六他们过来,本是小屁孩,如今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而他们四个,太子爷已经过百岁了。 第1655章 他们回来了 除晖宗爷和太子爷之外,另外一个叫破地狱,当年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为了追安丰亲王夫妇还债,跟随跳入了镜湖,结果,去了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如今踏上归途,他心里头盘算着当年还有谁欠他的货款没收回来,这一次都要收完才行,便死了,追到地狱也要收的。 另外一名叫颜书柳,是晖宗爷的皇后,当年是和晖宗爷一起被送过来的,这位颜书柳当年也是住在摘星楼,晖宗爷登基之前,他们成亲,后被册封为皇后。 当年晖宗爷要被送过来的时候,她自己选择跟过来的,也算是有情有义。 她一路皆是沉默,其实和太子爷一样,她这些年努力地活着,保持身体健康,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去故土瞧一眼。 他们穿回镜湖,汤圆让七喜先拿着报告回京,然后告知妈妈,说老祖宗他们跟着回来了,问问如何安排,他们肯定是不能跟着七喜马上连夜回京去的,毕竟四位老人家年事已高,舟车劳顿怕受不了,路途还得很慢很慢才行。 可晖宗爷归京心切,竟说不怕舟车劳顿,要用最快的速度回京。 七喜头都痛了,拿着报告,迅速地回了京城,迅速地 进了宫,也迅速地跟爹爹妈妈说了这件事情。 元卿凌听罢,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可麻烦了,其实我回去的时候,他就一直让我带他们回来,但我想着安丰亲王既然也没让他们回,我就不好多事了,现在安丰亲王和王妃去了外地,他们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啊?” 这些麻烦,包括京中即将出现的最大的新闻,晖宗爷和老太子诈尸。 他们到底是宇文皓的长辈,宇文皓倒是觉得回来一趟没什么问题,就是叫人盯着点就是,他道:“那我亲自去一趟肃王府,跟皇祖父说明白这个事情,让皇祖父派人盯着吧。” 这事得他亲自去,不能叫人传话的。 “行,那你去一趟吧,我看看报告!”元卿凌说着,便展开了报告看了起来。 “那行,我现在去,他们是要火速回京,搞不好明日傍晚就到了,明天再告知皇祖父只怕来不及准备,最好是叫摘星楼的老汉们亲自去一趟,沿路护送回京。”宇文皓说完便马上披衣出门,说是护送,实则是盯着。 顾不得夜深,叫上徐一,君臣两人直奔肃王府去。 无上皇他们现在的生活模式是早睡早起 ,按照往日这个时辰早就睡着了,但是,偏生今晚三大巨头都睡不着,莫名地觉得心事重重,三人凑在一块,思前想后,觉得最近也没有什么需要烦心的事啊,怎么就感觉危机感重重的呢? 便在这个时候,听得外头报说皇帝来了。 三人同时一惊,这么深夜来,而且还是老五亲自来,一定是出大事了。 “快传!”无上皇一声令下,然后三人迅速披衣出去听雨轩的小厅里等着。 他们三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从宇文皓这里听到一个国中的惊天噩耗。 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老太子爷和晖宗爷要回来的消息。 三位老人家松了一口气,“是这个事情啊。” 但随即也紧张了起来,无上皇蹙眉,“怎么就跟着回来了?炜哥似乎说过暂时不让他们回来的。” 逍遥公道:“我记得炜哥说的是不让晖宗爷回来,至于其他人,倒是没说,他说晖宗爷是刺头儿,回来得生事。” “不,我记得也说过破地狱也不能回来的。”褚老道。 那就是有两个刺头儿。 晖宗爷和那位破地狱老先生。 “十八妹,你去摘星楼找人,让他们去镜湖堵截,然后秘密送回京,路上不 许露脸,回到之后马上进肃王府。”无上皇吩咐下去。 逍遥公起身,“行,我去找人。” 晖宗爷当皇帝之前,是肃亲王,这里是肃亲王府,是晖宗爷的老巢,换言之他是肃王府的主子,摘星楼一众人听得说他回来了,都十分惊奇愕然。 摘星楼里的老者,对于他们的去向是不知道的,只是从安丰亲王口中得知他们还活着,但是大家是表示怀疑的,因为他们很老很老了,人老到一定程度就会死的。 当逍遥公说颜书柳也跟着回来,大家的情绪才高涨起来,尤其秋嬷嬷和那几位老妇人,激动得不行,连声说没想到还能见到颜娘子一面。 摘星楼派出去几个人,连夜策马离京。 宇文皓见无上皇他们担下这件事情,才彻底放心了。 希望他们回来,不会真闹出什么乱子来吧。 他最是不放心晖宗爷,因为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人,还折腾去拉皮,多半是个不安分的。 回宫的路上,宇文皓还是有点不放心啊。 一位诈尸的皇帝,如果管不住到处出去走,那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因为,晖宗爷他老人家拉皮了,没显得太老,估计和他当年“死去”的 时候,没有多大的变化,很容易就让那群喜欢痛哭的老臣子认出来。 当然,现在的那群老臣子,或许就是从祭祀时候的画像里看到他的,和他见过面还在任的臣子,大概是没有。 徐一倒是觉得没什么,晖宗爷都这年纪了,谁还记得他?听说他往日当肃亲王的时候没啥存在感,而当皇帝的话,拢共也就两年余吧?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对宇文皓道:“皇上,您最担心的是晖宗爷和太子爷会被人认出来是吗?” 宇文皓嗯了一声。 徐一道:“这实在是没必要担心啊。” 宇文皓睨了他一眼,跟这憨憨说不明白。 徐一见皇上不搭理自己,觉得自己思想还是跟不上皇上的,讪讪地道:“微臣还以为最该担心的是老太子爷和晖宗爷回来之后,看到昔日的认识的人,大部分都不在了,会大受打击,会伤心呢。” 宇文皓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徐一汗颜,“是微臣想得太肤浅了。” 宇文皓却沉默了。 他没有想过这一点,都是从大局观上去想,但是徐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啊,晖宗爷那性子瞧着就是很脆弱的,会不会伯祖父不让他们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呢? 第1656章 相见相识 肃王府里的人,还是很激动的。 时间的流逝,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包括跟着安丰亲王在其他国家里奔波劳碌,但根始终是在北唐,在肃王府,在摘星楼。 而心里头一直不能忘记的人,也是这府邸里的人。 老太子和他们感情不算深厚,只有平南王宇文极和老昌王在乎。 但是晖宗爷和皇后颜书柳,他们心里着实惦记,后者惦记得更多一些。 翌日一早,王府里开始自觉地打扫卫生,收拾东西,仿佛是迎接最贵重的客人。 秋嬷嬷病情有所好转,和两位老姨娘一起,亲自到了集市去买肉先囤在冰库里头。 秋嬷嬷说,颜娘子回来了,就得包饺子,她包的饺子是最好吃的。 到了响午,安丰亲王夫妇带着三卫回到了府中,跟随的还有虎狼犬。 安丰亲王神色凝重,回府之后直奔摘星楼。 “别想了,人都回来了。”安丰王妃劝他。 “嗯!”安丰亲王抬起头来,环视着摘星楼里的一切,所有的东西似乎没有改变,那曾经捆绑过黑影的大树依旧枝叶茂密,他们在这里度过了最贫困的日子,那会儿兵荒马乱,但也最开心。 “落蛮,人有时候顽强地活着,就是心里头有一份念想,但这份念想 如愿了,未必就是好结果。” “我明白的,但他们也要落叶归根。”安丰王妃说。 “炜哥,嫂嫂,你们回来了?”平南王宇文极欢喜地走了过来,他看着落蛮,脸上有激动之色,“他们说阿爹和三叔要回来了。” 安丰王妃温柔地看着宇文极,“对,他们要回来了,估计晚上不到的话,明日一早就要到了。” “真的啊?”宇文极开始不是很相信他们的话,但嫂嫂的话他是坚信不疑的,激动的情绪就化作了悲戚酸楚,“他们可算是回来了,还有颜娘子,我太想念他们了。” 平南王偶尔清醒,偶尔糊涂,偶尔还是天真得像当年的少年,但是,不管他是什么状态,他始终念着阿爹。 安丰王妃知道他也一直等着见这一面。 “极儿,开心吗?”安丰亲王问他。 “开心,太开心了,我以为这辈子见不上了。”宇文极眼睛很红,忍着眼泪。 安丰亲王瞧着他,微微地笑了,回便回吧,至少,大家都很高兴。 厨房里传出剁肉馅儿的声音,几个老婆子们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阳光静静地洒在了摘星楼的院子里,屋檐下投出斑驳的阴影。 黑影坐在了树丫上,如同以前在摘星楼里守夜那样, 树上阴凉,且能目眺远方,是很适合守夜巡视的位置。 摘星楼的诸将,也纷纷站了回来,一同看着门口,等待着久违的身影。 听雨轩三大巨头他们也带着常公公和喜嬷嬷过来了,整个摘星楼里,人满为患,连井边都有人坐了。 “苏复没了!”树上的黑影忽然说了一句。 苏复,苏家,先太后的父亲,宇文皓母亲贤妃的祖父,他曾经也是肃王府摘星楼的一员。 苏复在摘星楼的时候,曾经和黑影相爱相杀,现在第一个怀念苏复的人,却是黑影。 “臧大人去年年底的时候摔了一跤,现在还起不来,听闻府中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寿棺。” “云王也没了,当年的昌王也没了。”闪电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老昌王,“不是说你,说你爹。” “嗯!”老昌王背着手,点了头。 “其实,或许会让晖宗爷更难受的是他几个儿子,如今活着的就只有无上皇和咱爷了。”鬼影道。 安丰王妃没说话,但是神色也比较凝重,以前回去见晖宗爷的时候,他问起这些人,她都说还好呢,身体也不错的,一个人的死讯都不敢报。 所以,晖宗爷一直都认为,那些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正如徐一所言,安 丰亲王如今不让他们回来,是因为他们昔日的好些亲人故友,都已经不在了。 而之前没让他们回来,是认识他们的人还有很多。 一个在民间死去的人,便是复活了,也闹不起什么轩然大波来,但是死去的帝王复活,只怕就要震惊四海了。 各自怀缅了一番,到了傍晚,马车渐渐抵达了肃王府大门,汤圆他们已经在巷口就离去,回宫了。 马车上的四人,在一群护卫的掩护之下,进了府邸,然后由他们带着,直奔摘星楼去。 一进门,很多人的眼睛就红了。 本以为会激动或者狂喜,甚至欢呼出声,但是,却鸦雀无声。 秋嬷嬷和两位老姨娘以及老昌王妃首先是哭了出来,上去抱着晖宗爷的皇后颜书柳,几个老女人哭成一团,哭得眼泪模糊间,瞧着对方的面容,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你怎么就这么老了?”云姨娘看着颜书柳,泪水就一直没停过。 颜书柳也哭,也看着她们,她们何尝不是老了?都几乎无法辨认出当年的模样了。 “父亲,三叔!”平南王宇文极上前去,泪水模糊了眼底,父子情分,本以为几十年前就终结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上一面。 “极儿?”老太 子爷几乎不敢认了,老泪纵横,这哪里还是他记忆中的儿子啊?都这么老了。 无上皇也上前去,对晖宗爷拱手拜下,晖宗爷却推了他一下,毕竟在现代见过两回,不稀罕,他眸光在所有人面上环视了一圈,“别挡道,我找找老亲家,咦,没叫苏昶吗?苏复那小子呢?臧大人也没来?都是亲厚的人,可以请他们来啊,芙儿,柏儿他们呢?” 大家静默。 晖宗爷顿时便意识到什么了。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看着安丰亲王。 安丰亲王刚要说话,他迅速伸手压了压,“不用说,先不用说。” 从现代回来的人,脸色顿时变得很惨白。 许久,晖宗爷喃喃地道:“不是都说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日落天边,绚丽的晚霞晚年如一日,堆积成一匹一匹的绸缎,灼红了每个人的眼底,百年肃王府,外墙已经多处斑驳,墙角底下长满了青苔,昔日摘种的小树,如今已长得很高很高了。 那残阳余光曾经照在摘星楼里一群年轻的脸庞上,如今也照在一群苍老的面容上。 安丰亲王的声音在一片沉寂之中响起,“听闻说今日买了许多肉,那今晚就烧烤吧!” 烧烤,是摘星楼里曾经最爱的活动,没有之一。 第1657章 徐一说对了 火堆架起,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老女人们在厨房里包着饺子,老汉子们在外头围成一个大圈,整个摘星楼,人满为患。 宇文极还坐在安丰亲王夫妇的旁边,三大巨头蹲在地上,晖宗爷和老太子也寻到了合适的位置,那位破地狱则毫无兴趣,烧烤上火,回去不知道要喝多少凉茶。 他们曾经在烧开中商议着国家大事,如今,他们依旧说着宇文皓治理的北唐,如何鼎盛,如何繁荣。 不快渐渐地被火光和烤肉的香味驱赶,灵魂里久违的东西回来了,吃还是那样抢着吃,这一不小心,就抢了一辈子。 皇宫啸月殿里。 一家八口人也围在一起吃饭,景天皇帝已经睡下了,元卿凌配合给他用了一些药,他这两天都会有些嗜睡。 宇文皓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爹爹,你是不是担心他们会捣乱?我回来的途中,就一直千叮万嘱,让他们不要出去乱走的。”汤圆安慰说。 宇文皓摇摇头,“不是,不是为这个。” 元卿凌问道:“那你担心什么?” 宇文皓看着元卿凌,“我昨天回宫的时候,徐一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会不会安丰亲王不让他们回来,是 怕他么无法接受昔日故友亲人已经不在的事?” 元卿凌的思维方式和老五是差不多的,在高位之上太久了,想的总是大局,却没徐一这么接地气,听了这句话,元卿凌才意识到,这是最大的可能。 其实可以感同身受。 因为她曾经离开过一段日子,但还好的是,她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 如果运气没这么好,她是五十年之后再回来,只怕她也没办法接受,如今的亲人好友,已经大部分离世。 这真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 “明日,我们肃王府看看。”宇文皓说。 元卿凌摇头,“暂时别去吧,先让他们一起聚聚,如今的肃王府,只怕还在努力地寻找当年的感觉,他们不需要外人惊扰和破坏这种感觉。” “你说得对,咱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宇文皓执着她的手,“我们也有我们的圈子,我们的时代。” 元卿凌笑笑,再看向孩子们,“他们,也有他们的圈子,他们的时代。” 一代一代地,就这么传承下去。 孩子们从现代带回来的报告,元卿凌看了好几次。 其中有一份,是杨如海把景天的血放进仿人体运行的研究中,运行速度大于人体的基本新陈代谢 ,再把运行速度调快,一天等同两个月,到了第三天,休眠的冰虫子开始慢慢地醒来了,也就是说,老五的血,能遏制六个月。 而且,这个还是比较大胆的数据,如果景天用武功,运动等加速新陈代谢,那么药物会代谢得更快一些。 元卿凌保守估计了一下,四个月左右吧,就得再输血。 当然,如果四个月能研制出药来,就不用再劳烦老五的血了。 老五这几天对景天产生出了一种复杂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景天身体里现在流着他的血,也有可能是景天对他表现出的崇拜,让他觉得这小子其实也没这么差。 不过,元卿凌说是因为他欣赏景天治国的魄力和策略。 英雄总是重英雄的。 宇文皓听了这句话的时候,就不是很高兴地反驳了一句,“英雄?那他不至于的。” 老五看人,心里是有一把尺子的。 老元是位于尺子的顶端,傲视群雄。 景天顶多算是能上尺子,至于高度,实在不必提,且看日后是否能一寸一寸地上去。 但是,老五也跟元卿凌透露了一句话,那就是如果景天不是觊觎瓜儿,那么他很乐意收一个义子。 元卿凌也笑他,“想得可真 美啊,你把人家金国皇帝收为义子,那人家也可以说你觊觎金国。” 老五笑着道:“国土不嫌多。” 但他没这个想法,国与国之间,若能交好不互相侵略,百姓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在位皇帝,都只盼着安居乐业,他没这么大的野心,要开疆扩土。 当然,也不能叫人夺去半寸。 元卿凌给景天用的药,主要是调节他的身体免疫能力,自然,也因为他时常被梦魇所困,给他开了一点镇定的药,让他睡几个好觉。 泽兰会在他醒来的时候陪他说话,等他再睡去,再去跟哥哥玩耍。 元卿凌这几天没去瑶夫人那边,专心陪孩子。 倒是知道孩子们回来,诸位王妃也陆续进宫,袁咏意和容月把孩子带进来,让小一辈的兄弟姐妹们联络感情。 蛮儿得知皇后要为胡名和周姑娘赐婚,也很开心。 蛮儿和胡名有一段渊源,如果不是胡名,蛮儿也不会进当年的楚王府。 她是早已经成婚生子,时常便会想起胡名,希望他能娶亲,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不再孤零零一个人。 所以,她进宫问过元卿凌之后,便去信南疆,让老九帮她备下一些贵重的礼物,命人送到若都城去。 她 把胡名看做自己的弟弟了。 元卿凌还是忍不住和老五去了一趟肃王府。 她主要是担心晖宗爷他们回来了之后,有点接受不了一些打击,身体会出现问题。 老五则是去拜见晖宗爷和老太子。 元卿凌每一次到肃王府,都有一种时光忽然被放缓了的感觉,外头的喧闹和这里无关。 这一次来,没了昔日的悠闲,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沉重。 这种感觉,他们在踏进王府的时候就有了。 正厅无人,估计人都在摘星楼里,果然下人告知,说大家都在摘星楼里头说话。 两人往摘星楼去,远远地看到有人在门口走动,院子里也集满了人,见他们两人来到,老诸将们自动退开,让出一条道路,然后拱手见礼。 元卿凌看到晖宗爷坐在正厅里,正在和无上皇说话。 这一眼看过去,元卿凌都吓了一大跳。 晖宗爷苍老了很多,本已经拉过的眼角,如今垂耷了下来,眼底没有往日在现代时候的精神,他也看出来,看到他们,只是目光是呆滞的。 再看旁边的老太子,也是如此,头发全部都白了,衰败之相已经无法掩藏。 夫妇两人对视一眼,心头不禁咯噔了一声,徐一说对了。 第1658章 太子爷走了 他们先进去拜见,然后和安王王妃夫妇出去说话。 王妃道:“他们得知以前的朋友,以前的亲人,都死了许多,一时接受不了,情绪十分低落。” “那怎么办?”宇文皓问道,揪心得很,总不能让他们这么颓废下去。 “我刚还和你伯祖父说要么带他们去看一眼臧大人,或许,能让他们开心起来。” “臧大人?臧老吗?”宇文皓知道他,以前的京兆府府尹,退下来好多年了,但听闻年前摔了一跤,就一直卧床,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 老夫人也去给他治过,开了一些药调理,但是,到底年纪大了,摔倒对老人来说是很严重的。 “还是不要让他们出去了,想个办法把臧大人抬过来吧。”安丰亲王道。 出去之后,就怕情绪没办法控制。 “也行,就这么办吧。”王妃说完,便转身去吩咐。 宇文皓跟安丰亲王了解了一下,才知道以前臧大人和晖宗爷也算友好,虽不至于深交,但在那夺嫡岁月里,臧大人帮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臧大人会说很多大道理,兴许能安抚到两个穿越时空老人家的心。 坐言起行,摘星楼老将亲自出马,大队伍往臧大人府邸走去。 大半个时辰之后,一位须发皆 白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被摘星楼的老者抬了过来。 晖宗爷见到他,步履蹒跚地走出来,四眼相对,晖宗爷竟是蹲在门槛上就哭了起来。 臧老定定地看了许久,本也不是很敢认,但这蹲下的姿势,却还是很熟悉的。 他泪眼婆娑,看向安丰亲王。 安丰亲王微微点头,“嗯!” 臧老眼底泪水滑落,嘴唇颤抖了几下,才说了一句,“这一别,几十年了,没想还有相见之日。” 他被抬了进去,又见到了老太子爷,三个老人哭了起来。 这气氛,真是无比的沉重。 宇文皓和元卿凌都不忍逗留太久,半个时辰之后,便离去了。 但到了翌日一早,肃王府有人来报,说老太子爷不好了,请皇后马上去一趟。 老五今天上朝,早早就不在啸月宫,元卿凌急忙便赶往肃王府。 元卿凌去到摘星楼的时候,老太子爷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昨晚是和平南王一起睡,父子两人说了好久的话,差不多子时才睡下。 但是等到今天一早,平南王起身的时候,叫了他几声却没人应答,便急忙叫人来的。 人是在睡梦中走的,很安详。 晖宗爷忍住了泪水,还笑了起来,“他以前就一直说,如果能死在北唐,此 生无憾了,真让他如愿了。” 这话说完,眼泪就落下来了。 大家都沉浸在一片生离死别的愁云惨淡里,安丰王妃对元卿凌道:“其实,很早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就不是很好,心脏出了问题,血压也是居高不下,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了不起。” “他一直心心念念要回来。”安丰亲王看了元卿凌一眼,“多亏了孩子们带他们回来,否则的话,在那边没了,他的心愿都无法达成。” 往日总觉得,不带他们回来,那他们心里始终就有一份念想,能坚持着。 但是,人始终是会走的,反而是他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情,才迟迟没带他们回来。 “他回来了,见到了一位老朋友,也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他没什么遗憾了。”安丰王妃上前握住元卿凌的手,“所以,你回去跟孩子们说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们,老太子爷是多谢他们带他回来的,千万不可让他们觉得,是因为他们带回来才死的。” 元卿凌一路过来的时候,就担心这个问题,孩子们虽然聪明,但是,始终还是少年,思想没有这么成熟。 就怕他们觉得罪过在自己的身上。 平南王也走了过来,他眼底虽红却没有泪水,看着元卿凌真诚 地道:“昨晚与父亲聊天,他再三提到,说十分谢谢孩子们带他回来,他说能回来这里,哪怕是看一眼这北唐的土地,他都觉得此生完满了。” 元卿凌泪水还是忍不住,她对老太子爷的感情虽然不那么深厚,但是,老太子爷这份赤子之心,对故土的眷恋,她感同身受。 大家开始筹办丧事。 因为事出突然,寿棺都没准备好,无上皇见建议用他的。 这话一出,元卿凌泪水簌簌落下,猛地看向了他。 无上皇也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有什么奇怪?孤的寿棺好些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谁能想到孤又活了这些年呢?倒是白叫寿棺等了这么些年的。” “你的寿棺,是帝王规格的。”逍遥公说了一声。 “如果当年没出事,他就是北唐的帝王。”无上皇轻声道。 当年的事,元卿凌是知晓的,老太子爷一家是被裕亲王所害,满门只活了两人,宇文极和他,但他伤势很重,双腿残疾,最后才会转送到现代去医治。 只是这么一来,和帝王之位就无缘了。 到了晌午,宇文皓也来到了。 他进去磕头之后,出来抱着元卿凌,心里也是倍感难受。 丧事是不能大办的,只能是低调进行,晚上寿棺才 进门,然后连夜送到皇陵去,把之前假死的寿棺换出来,让他与先祖们葬在一起。 摘星楼诸将暗中带了白,连宇文皓和元卿凌也是如此。 此事,元卿凌和宇文皓都没告知孩子们,也暂时不让孩子们去看望无上皇,说是让他们团聚,多说会儿话。 孩子们自然不知晓此事,因为肃王府办事十分隐秘且迅速,走了一位老太子爷,府中还是吃了一顿。 正如安丰王妃所言,不管什么事,肃王府的人总是要吃一顿的。 只是,在饭桌的正西方,摆放了一碗饭菜,是留给老太子爷的。 等出殡过了三天之后,安王亲王带着乔装打扮一番的晖宗爷走在了京城大街上。 看到今日北唐的繁荣,晖宗爷欣慰不已,大赞老五的功劳,但是也同时提出想见一见自己的孙子老明。 因为他觉得老明也是挺豁达的一个人,能急流勇退,像他当年一样,放弃帝位实在不是容易的事。 虽然当年 安丰亲王一口拒绝。 老明这个人还是比较保守的,受不得惊吓。 晖宗爷叹气,不开心的样子。 安丰亲王见他这般,只得退了一步,“见他可以,但你不能透露身份,也得如今日这般乔装打扮。” “行!”晖宗爷一口答应。 第1659章 土豪晖宗爷 翌日,安丰亲王带着乔装打扮过一番的晖宗爷去了梅庄。 老明一听说伯父来了,心里就直犯嘀咕,他老人家来可没什么好事,忙叫人把值钱的物什收起来,只准备大荤的饭菜就行。 晖宗爷见到老明,心里头自然是激动的,但答应了儿子不能和孙子相认,所以只能把这份激动藏在心底。 安丰亲王只说晖宗爷是自己的好友,老明不是很在乎,全神戒备,就怕安丰亲王看上了梅庄什么,回头要带走。 自从挖宝物那一次之后,他已经被搜刮怕了。 且他退休之后,着实也没给自己留太多养老的钱,朝廷自然还有供养,但前些年他都补贴儿子了,近两年北唐大好,他才舍得花费买了些心头好。 晖宗爷偷偷地跟安丰亲王说:“我这孙子的长相,和他爹着实不是很像啊,但这样也好,他爹长得比较猥琐。” 安丰亲王翻翻白眼,“小六长得不猥琐,就是有些动作不好看,但都是学你的。” 晖宗爷想起小六蹲下来双手藏在袖中的情形,觉得还真蛮像的,便不敢再埋怨。 再丑不还是自己的儿子吗? 小老十如今也长得挺“强壮”了,这强壮还是用安丰亲 王的话来说,实则,是太胖了些,跟他二哥孙王当年差不多啊。 但好在习武,虽然胖,却也是个灵活的胖子。 小老十听说汤圆他们回来了,便收拾了东西,说是要跟他们下山去。 宇文皓早两年就想给小老十封王了,但是,明元帝阻止了,说是再等他历练几年,入朝办点成绩再封不迟,如今太早封王,怕尊贵废了。 这个儿子他自己知道的,宠坏了,自然,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就是有些娇贵,舍不得吃苦,他也打算把小老十丢在军中,和包子一起。 小老十倒是想去的,只是一直没减肥成功,一身肥膘耽误了他在军中建功立业。 晖宗爷听他们唠叨这些家常,眼底就热了,想自己在现代,除了太子爷和颜书柳破地狱之外,就没几个知心的了,外头的那些朋友,始终交不到心里去。 若是在这里,儿孙满堂,六代同堂,多幸福啊! 他有点不想回去了。 如太子爷那边,死也死在故土。 下山的时候他就跟儿子说要留在肃王府,不回去了。 安丰亲王沉吟了一下,道:“你明天就回去。” 他急了,“我说了不回去,我是老子还是你是老子啊? ” 安丰亲王瞧了他一眼,“回去把你名下的房产,财产,股票,一些公司的股份,全部过给可乐和七喜。” “好,好!”晖宗爷顿时点头如捣蒜,但随即又问道:“只过给他们两个人吗?” “嗯,包儿以后是要当皇帝的,用不了你的钱,汤圆接管冷狼门和冷肆的生意,糯米接他母亲的班,唯有七喜可乐两人,我私下问过,他们对现代的一些职业比较感兴趣,所以,他们等边城稳定之后,大概率会留在那边,然后两边走。” “是吗?他们对什么职业感兴趣啊?”晖宗爷问道。 “七喜说想当飞机师或者导演,可乐说想搞航天科研。” “真是有志向!”晖宗爷十分欣慰。 安丰亲王看着他问道:“话说,你到底有多少家财啊?”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投资方面一向是书柳管的,她去那边之后就学投资,很成功,我们有一家投资公司,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 “投了好些企业也都还行,几家上市了,市值也是过千亿的那种。”晖宗爷说着,有些骄傲。 在这里没混多成功,只是当了个皇帝,到那边可当上了富豪。 安丰亲王都 吓了一跳,“不是吧?你这么有钱了?” 顿时觉得父子之间也不是那么的亲厚,贫富太悬殊了。 “那你保守估计,身家也过几百亿了吧?” 晖宗爷挥挥手,“那不至于这么贫困的。” 天聊死了。 良久,安丰亲王悻悻地道:“我以为你只是玩一下古董。” “那是我玩而已,都跟你说书柳不是做投资了吗?” “你一直只说略有小成,赚了点小钱。” 晖宗爷嗤笑,“确实是小钱啊,两三千亿算什么有钱人?你真是……哎,穷酸惯了,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有多大。” 安丰亲王顿时不想搭理他。 “回去之后,给你也转点?你要多少?”晖宗爷见儿子似乎生气了,便马上追上来道。 “不要。”安丰亲王倒是不在乎现代的银子,反正也不能扛回来这里花,如果说真要回到现代定居,他也是个富豪。 只不过现在实际的情况就是现代他是有钱人,在这里是穷酸汉罢了。 “你啊,赚下的那些家财给了孩子们,也算是做了一份贡献,让他们以后能专心事业,有了钱,他们能在自己感兴趣的行业开出花来。” 晖宗爷颇为骄傲。 下山之后,安丰亲 王便让王妃进宫和元卿凌商量这件事情,反正七喜和可乐都在京中,如果同意的话,明天就一起回去一趟,尽快让律师把手续办好。 元卿凌听了王妃的话,大吃一惊,“七喜和可乐跟伯祖父说过他们的志愿?” 但是之前她问过孩子们,七喜和可乐说以后处理好边城的事再慢慢地想,或许会回去念书,或许留在这边。 然后老五听到他们说留在这边,特别的开心,还赞他们懂事。 她记得,当时可乐和七喜两人神色都有些奇怪,她当时还以为是爹爹的赞赏来得太迅猛,他们一时不习惯。 莫非,他们是想回去那边?留在那边工作? “对啊,你当妈的不知道吗?”王妃问道。 元卿凌忙问道:“那他们说有什么志愿?” 安丰王妃笑着道:“七喜说,想开飞机,或者是当导演,想把他们家的故事导出来,真正的志愿,或许就是开飞机了,开飞机好啊,我以前也是开飞机的,至于可乐呢,说想搞航天科研,他的未来,是星辰大海,当然了,如果能当宇航员,是最好的。” 元卿凌目瞪口呆。 孩子有这远大的志向,她这个当妈的,还要别人来告诉她。 第1660章 孩子们的志愿 “七喜说想拍我们家的故事?”元卿凌怔愣之后,不禁莞尔一笑。 “是啊,他说,他有一个很伟大的妈妈,还有一个很有担当的爹爹,兄弟姐妹们也十分团结,他们家一起经历了许多事,他想拍出来。” 安丰王妃还是很欣慰的,因为七喜说,如果拍的话,肯定连他们那会儿也拍出来,整个北唐,从开始,到如今,再展望未来。 元卿凌想象着在电视或者电影里看到他们自己的故事,何等奇妙啊? 尤其,这还是七喜执导的。 “怎么样?高兴吧?”王妃笑着问她。 元卿凌点头,“高兴,当然高兴,我一直比较担心的是他们俩,其实小时候他们也说过自己的理想,说过好多个,开公交车啦,做厨子啦,卖奶茶,去雪糕店打工,去卖地球仪等等,许多许多,一会儿一个样。” 现在,开公交车的那个,想开飞机。 卖地球仪的那个,想飞出地球。 “如果你同意的话,那你和孩子们回去把手续办好,孩子们还没成年,物业可以转给他们,但是股权期权股份什么的,最好是转给你,然后你找人托管。” 元卿凌在那边是有身份的,路阳给她弄了一个身份。 元卿凌瞧着王妃,“其实也可以转给你们,因为你们也经常回去。” 王妃口气很大,“不好意思,那点钱没放在眼里。” 元卿凌失笑,有些人说这些大口气的话,总是充满了违和感的。 尤其,她在这边着实是穷得很。 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北唐富裕了,他们也跟着过起了好日子。 元卿凌笑完之后,认真想了一下道:“我先跟老五商量一下,然后和孩子们聊聊天,我怕他们只是一时兴起,跟以前想开公交车是一样的。” “行,你问吧,但尽早答复,因为那边的财产总要处理的,他在那边无儿无女,只能留给你的几个孩子,其他的,想分也分不了,去不到那边。” 这确实也是。 等王妃走后,她去了一趟御书房找老五。 因为孩子们在啸月宫里,她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先私下跟老五说说,然后夫妻两人一同去找他们谈。 老五有一盏茶的功夫见她,顺便吃两个馒头,喝杯茶。 听元卿凌说完,他有些诧异,“他们想去那边啊?但是原先问过他们,说是想留在这里啊。” “所以,我们要好好跟他们谈谈,或许没跟我们说真话,孩子敏感,也孝顺,知道我们希望他们留在这里,所以就顺着我们的话说。” 宇文皓放下馒头,蹙眉,“去那边啊……” 两个小儿子,自然也是不放心的 ,尤其两人到了那边去,隔着一层时空,也不知道是否可以继续通话,之前他们过去那边的时候,忘记尝试一下了。 “你怎么看?如果真想去,你准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道:“我肯定不是很愿意的,自己的孩子,总归是留在身边才好,但是,孩子大了,也是要放手的,尤其他们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当爹的只能说支持,不能说别的。” 这才是一个通情达理的爹。 虽然他很想当霸道的爹,就一句不许跑这么远,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好好地生活就行。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其实,在边城也很远,如果真要算距离的话,回去那边反而比在边城更近了,我们可以当他们就在镜湖附近,是不是?” 宇文皓又喝起了茶,沉吟了一下,“就是有些不放心。” “我说过,他们有自保的能力啊,没人能伤害他们。”元卿凌说。 宇文皓犹豫了一下。 “你有别的担心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吹了茶,然后喝了两口,看着她,“如果他们要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是不是还得去上书房?” “那肯定……要回学校的。” “那,他们这会儿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你说会不会喜欢上一个小姑娘,然后等小姑娘长大了,就 直接在那边结婚生子落地生根?” “想这么长远?”元卿凌都吓一跳,才十来岁的孩子,老五的想象力可真丰富,都想到结婚生子了。 想个恋爱还行吧。 宇文皓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七喜和可乐其实特别有定性,他伸手抱了一下媳妇,“好,咱晚上回去跟他们谈谈,如果他们真想去的话,那就去吧,边城其实也都稳定下来了,让糯米和汤圆两人分管一下就好,且扈大将军不是在那边吗?这位老英雄还是要重用的。” “对!” 老五同意了,元卿凌却又有些惶然。 她知道这个为人父母必经的阶段,孩子们总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们得学会放手。 像老五说的,他们去追逐梦想,做父母的只能说支持。 晚上,夫妇两人便把孩子们都叫到身边来,虽然是问二宝的事情,但是,其他孩子也有知情权。 元卿凌温柔地问他们俩,“喜喜乐乐,安丰王妃跟我说,你们其实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喜喜想当导演,想当飞行员,乐乐想搞航天科研,是真的吗?” 两人先是偷偷地看了爹爹一眼,又互相对视一眼,也没说话。 “喜喜,你说!”元卿凌拉着他的手,“我跟爹爹说过了,如果你真想做,我们都会支持你。” 七喜眼 底有微光闪过,“真的?” “当然是真的,爹爹和妈妈几时说话不算数的?”元卿凌笑着道。 七喜重重地点头,“想,想当导演,想把我们家的故事拍出来。” 宇文皓笑了,“多好啊!” 他伸手去揉了一下七喜的头发,心里却有些微酸,唉! “乐乐,你呢?”元卿凌转头去问他。 可乐伸手抱住妈妈的脖子,“我的理想,没有爹爹妈妈重要,如果你们不想我去,我可以不去,我其实不是那么热爱。” “真的?”元卿凌问道。 “真的,爹爹妈妈和妹妹重要一些,至于其他的……其实我原先没想过,是之前回来去看望老祖宗,他们一直在看着月亮,说人能飞上去,实在是很了不起,他们说想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有嫦娥,我也就是心念一动。” 宇文皓很开心,“难得你这么孝顺,你老祖宗知道,一定高兴坏了。” 可乐叹气,“爹爹,我现在担心的是,一旦我真去做了,到时候老祖宗就会缠着我,让我带他去月亮上看嫦娥。” “一定会!”汤圆扑哧一声笑了,老祖宗如今比他们还像孩子,特别喜欢新奇好玩的东西,而且,他们还一直问说什么时候能再他们去一次,他们还想坐飞机。 —— 明天例休,周一见 第1661章 孩子们以后的路 元卿凌和宇文皓对望了一眼,都笑了。 确实,无上皇他们三个现在就跟孩子似的,心思是一点都没放在朝事上,也不关注了,甚至跟他们说,他们也都不爱听,忙地要转移话题。 元卿凌也曾经看到过他们在院子里模仿行星运动。 元卿凌看着孩子,道:“没事,你们想去做什么,尽管去做,除了坏事,其余的能尝试就去尝试一下。” 七喜道:“其实倒也不着急的,过百来年再做也行。” 宇文皓哈哈大笑,“百年之后啊?百年之后怎么做?” 人都没了。 大家都看着他。 宇文皓本来以为大家都会一起笑七喜的,但是,笑了一下发现只有自己在笑,其他人都诧异地看着他,活像七喜的话完全没有笑点。 他收敛笑容,“不好笑吗?” 泽兰上前抱着他的脖子,“爹爹,是有点好笑的,哈哈!” 泽兰笑了两声。 “哈哈哈!”其他人也跟着笑了两声,笑完之后,他们看着元卿凌,有点巴巴的意思。 宇文皓觉得不大对劲,但想了想,“是不是这个梗,再那边已经过时了?” “没啊,这些不说,我们说说喜喜,喜喜你想当导演就去吧,噢飞行员是吗?可以,我们都支持的。”元卿凌马上转移了 话题,就是痕迹太重,宇文皓狐疑地瞧了她一眼。 她和孩子们的身体,在监测下表明,细胞可不断重生,这就意味着不会经历衰老,免疫系统也超强,试过多种病毒都没办法侵袭,当然,也不是说不会死亡,但是对抗意外,他们有自己的能力。 除非有比他们厉害的人还杀他们,又或者说,自己想不开了自杀。 至于老五,还在研究中,但没有长期监测的一个结果,不能这么快下定论。 但是,往他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等真正有结果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七喜表示要回去念书了,他确实比可乐更迫切想追求自己的梦想,至于飞行员,或许可以放到百年之后再做,但他特想当导演拍他们家的故事,他要给无上皇他们看看,从电视里找到他们自己的角色,看到他们经历过的事情,他们会很高兴的。 而这件事情,不能等太久。 他们年事已高。 可乐则表示,可以回去也可以不回去。 夫妇两人跟其他孩子商量,包子表示要回去就两个人一起回去,两兄弟陪在一起,总好过七喜自己一个人。 夫妇两人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就这么决定了,让汤圆和糯米帮忙分管他们的封地,他们明天便跟随晖宗爷回 去办手续。 因为景天还在这里治疗,所以元卿凌还是不回去,让安丰亲王夫妇带他们回去。 财产的转移手续,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好。 翌日,夫妇两人带着孩子们全部过去肃王府。 晖宗爷回来之后,说了这个事情,无上皇就说,财产不能只给两个孩子,要六个孩子都平分,不能偏心。 逍遥公怼了他一句,“那为什么金矿你只给小公主啊?” 无上皇怔了一下,“女孩子不得多照顾点吗?” 泽兰笑着道:“我不要了,我有金矿,而且,我回去那边也只是去探望一下姥爷姥姥,真要花钱,也可以管哥哥要。” 几个孩子商量了一下,包子和汤圆也说不要,因为他们两人,一个以后要当皇帝,一个接掌四爷的生意和冷狼门,现代的钱,反而是一个负担了。 糯米提出要。 大家看着他。 他弱弱地道:“我想要一些的,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资助医药研究……你们是不是不同意?” "同意,同意!"大家笑了,立马表明态度,这是好事。 元卿凌尤其的感动,这是她的老本行。 糯米早已经坚定地选好了他以后要做什么。 但是,正如之前所言,他什么都不着急,他是个慢悠悠的性子,现在 想回来帮爹爹忙,让他这几年不要太吃力。 等事情都差不多了,他是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的。 只不过,以前大家都以为他只醉心钻研中医,但事实上,也可以研究中医药。 汤圆是早早就内定下来的,但是,元卿凌却很少去问过他自己是否想做生意。 所以,今日也问了一下,“圆圆,你想跟姑丈吗?” 汤圆道:“想啊,怎么不想?我就是想做生意。” 他没什么大志愿,只是沉迷赚钱。 大家笑着点头,然后看向包子。 但没问,他没得选。 问了也白问。 包子都做好要回答问题的准备了,结果大家眸光聚焦在他身上,一下子又移开了,真是…… 大儿子就是吃亏。 但包子确实没别的想法,因为从懂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以后是要做什么的,他学就是如何治国,当一个好皇帝。 哎,他的专业其实挺冷门的,读完出来之后,也只有一个工种可以做,没太多的选择。 “你们怎么不问问我啊?”泽兰忽然问道。 大家看向泽兰的眸光就温柔了很多,无上皇伸手,拉住她过来身边,“好,你告诉老祖宗,你想做什么?” 泽兰侧头想了一下,“暂时还不知道,但必定有很多想做的,例如喜哥哥 要拍戏的话,我可以去客串。” 七喜摇头,“不行,太辛苦!” 泽兰又想了一下,“那要不,我也学医?” 她其实有点医术底子的,也感兴趣。 “不行,太累!”大家又是摇头。 “那我还是在若都城治城开矿算了。”泽兰道。 “不能待太久,一年之后要回来了。”无上皇说。 “那我总得做点什么啊,否则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无上皇温柔地道:“瓜儿就是玩,想玩什么玩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 说白了,就是享受富贵,好好地当她的白富美。 虽然大家都尊重孩子们去追逐梦想,但是,这份尊重泽兰得不到,大家心尖上的人,再舍不得她远离,只想留在身边。 之前因为一些原因,她只能在祈火身边长大,回来之后又去了若都城实习,莫说爹娘心疼,无上皇都舍不得了,总是说这辈子不知道还能见着瓜儿几面呢? 安丰亲王夫妇已经收拾整齐,过来带人走。 破地狱跟着他们回去了,他不想留在这里。 他在这里已经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以前欠他钱的人,也都死了,还不如回去,至少晚上还能和大妈们跳跳广场舞,说说他当年光风霁月的往事。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镜湖而去。 第1662章 此生无悔 景天的治疗结束了。 为了延长老五的血液在他身体的作用,所以元卿凌给他开了药,可以帮忙压抑冰虫子。 他依旧能控水成冰,甚至也能稍稍地控制水,冰虫子的坏处遏制了,但良性的作用还在,这个良性的作用,就是让他的念力无比强大。 “四个月到半年,你还要来一次!”元卿凌嘱咐他。 景天对元卿凌感激不尽,看着这一大家子人,竟有一种不愿意再回去的冲动。 但他知道,职责所在,他还是必须要回去的。 “多留两天吧,和你聊聊天。”老五说。 景天有些感动,“好,求之不得。” “两国,应该有很多问题可以谈谈的。”老五的重心,始终还是放在国事上。 景天收敛神色,端正地道:“您说得对,确实,两国该坐下来好好地谈谈未来的发展。” 两人此刻的神情,是十分相似的。 私人感情归私人感情,当身份是皇帝的时候,有些态度还是要端正起来。 宇文皓传旨下去,让首辅四爷这些重臣入宫,和景天帝一起坐下来谈谈。 四爷早就准备了饮宴的衣裳,如今才传召他进宫,真是好不高兴啊。 不高兴归不高兴,去见见景天皇帝还是很可以的。 宇文皓已经把接下来两天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今天议事,明天设宴 。 明天的宴席,既是欢迎也是欢送。 来的时候,本就是要设宴款待的,但是那会儿治病为主,倒是把此事给耽误了。 金国的矿产资源很丰富,这恰好就是北唐缺的,虽然如今有一个若都城,但是泱泱大国,以后要大力发展,一个若都城满一足不了,宇文皓这一次就是盯着金国的矿产。 而金国山地多,沙漠也多,不宜耕种,缺的是粮食,刚好北唐这些年也在发展农耕,开拓荒地,粮食有富裕,用粮食交换矿资源,各取所需。 谈话的气氛特别好,主要是四爷太会算账,算得合情合理,没占谁的便宜,也没吃亏,一切基于公平合作的原则进行。 白天,宇文皓把景天的时间占得满满的。 晚上,他跟女儿聊天。 总之,尽量减少他们相处的时间。 明天,则是宫中设宴。 泽兰偷偷地来告诉景天,“我听妈妈说,这一次设宴准备了好多美食,各地的都有,你这一次有口福了。” “真的?”景天很喜欢北唐的菜肴,但是早几天治病,一直吃得十分清淡,之前参加过他们一家的家宴,也只是寻常的饭菜。 “对,你到时候就留意,哪一道好吃的记下名字,回去叫厨子做给你吃。” “行,到时候你来,我款待你。”景天乐不可支。 泽兰 眸色晶亮,“一言为定……” 话没说完,外头传来宇文皓的喊声,“瓜儿,瓜儿……” “我爹爹找我了,回头再聊。”泽兰说完,猫腰从窗户跳了出去,然后绕了一个圈从老五身后出现,“爹爹,您找我啊?” “你去哪里了?堂姐妹们进宫来了,找你玩儿呢。”宇文皓说。 “真的?那我去找她们!”泽兰笑着就跑开了,爹爹亲自来找她,可见还是小心眼的。 宫中今日特别的热闹,妯娌们除瑶夫人之外,基本到齐。 元卿凌还叫静和郡主带着她的一群孩子们进宫,赏花也好,见识也好,多见一些人。 所以,整个御花园,都是孩子。 晚些的时候,三大巨头带着肃王府的一群老者过来,说是吃一顿就回去。 元卿凌自然准备他们来的,御厨房那边准备了好多美食,又知道肃王府摘星楼这群人是无肉不欢,因此,烤肉也给备下了。 摘星楼的老者们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他们来了很多人,但是却没有多少存在感,他们几乎是隐形的,唯有在吃的时候,才会看到他们。 摘星楼的人,除了安丰亲王宇文啸之外,其他的一辈子都没成亲。 他们的家就在肃王府,根也在那里。 宴席准备了很多节目,有歌舞,有搭台做戏,放焰火,像过节 一样。 半大的孩子们最是开心。 景天也想去看焰火,但是碍于是皇帝的身份,他不好走开,还是得留在这里和大家聊天,毕竟偶像和北唐几位重臣也在。 还是元卿凌善解人意,吩咐了包子,“你带景天皇帝出去看焰火吧。” 包子起身离席,拱手相请。 景天看了元卿凌一眼,眼底充满了感激。 他跟包子出去了,和泽兰他们汇合,站在皇城最高的楼上,看着焰火升空,一个王朝的鼎盛,在这漫天的焰火里,也充分体现到了。 景天看过去,泽兰的脸庞都发光,焰火升空的时候,她就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声,站在她身边的是汤圆皇子,他牵着泽兰的手,和泽兰一起看焰火。 泽兰回头看了景天一眼,焰火就在她眼底开花。 景天心头激动澎湃,也深深地看了泽兰一眼,那被压下去的希望,又一寸寸地被点燃了起来。 殿中,四爷悄声跟宇文皓说:“这皇帝玩起来的时候没什么架子,但是,谈正事的时候,一板一眼的,是个人才。” “嗯,是的!”宇文皓没否认这点。 “所以,你会把公主许配给他吗?”四爷问道。 宇文皓拿起一块糕点就往他嘴里塞去,“多吃点东西不比胡乱说话好?” 一旁的冷首辅笑了,红叶也笑了。 一 切言之过早,谁知道孩子们以后还会遇到些什么人? 年少的心动是珍贵的,但是,未必是一辈子的伴侣。 宴席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大家基本都停下了筷子,唯有摘星楼的一群老汉子们还在顽强地战斗中。 三大巨头在漫天焰火里行走,御花园里的一草一木,竟是这般的陌生。 “你当皇帝的时候,大概也没有闲暇好好欣赏过花木!”褚老见他凝望着芍药林,忽然道。 无上皇瞧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褚老,“孤想欣赏一下,漂亮的东西,人人都该喜欢的……但孤还是欣赏不来,不如看看那参天的树木,更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逍遥公笑着道:“我们跃上树顶吧。” 他率先起跳飞起,稳稳地上了树。 无上皇和褚老也对视了一眼,起身飞了上去,提着轻功站在树梢上,看着热闹的御花园,头顶是不断炸开的焰火,三人眼底似乎有光。 “小六,十八妹!”褚老伸出手,把他们都拉了过来,眸光在他们两人的老脸上扫过,“庆幸我们到这个年纪了,还在一起。” 无上皇和逍遥公都笑了起来。 光芒一寸寸地漫过,树顶上,似乎站着三位耄耋老者,也似乎站着三个年少勃发的少年。 这一眨眼间,一辈子就要过去了。 而他们都无悔此生。 第1663章 七喜的班主任张倒霉 广市! 圣晔私立高中。 “方级长,不是我不愿意收,”张老师摇头叹气,“实在是我这个班级已经太多混世魔王了,您再给我塞一个,我真吃不消了,你看我的白头发,像杂草一样疯长,血压也一直飙升……” 张老师说着,拿出风油精在额头上抹了一下,一副就要英年早逝的样子。 现在是九月份,他带的班级从高二升高三,高三有八个班,他教的六班不能说拖后腿,只能说是把大裤一衩都快扒拉下来了。 真是造孽啊,他从教多年,什么样难搞的学生没见过?但这一届,真的带不动了,为人师表,他不能说整个班级都是垃圾,只能委婉地说一句,这简直就是一群善于钻研的天才,只往低分钻研。 方级长圆润的脸上带着慈善的微笑,安抚道:“张老师,我知道你的辛苦,但是,你们六班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实在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啊,是不是?不能让他去别的班级啊,咱们圣晔高中今年还盼着出几个重本线呢。” 他拍拍张老师的肩膀,“而且,这个是校长的意思,宇文煌同学已经办了入学,明天就会来报到的,你放心,我见过这孩子,乖巧得很,而且你想啊,他比高三的孩 子年纪要小,就能跳级到高三来,一定不是庸才。” 张老师颤巍巍地扬起了他的成绩单,只觉得白头发又在蹭蹭蹭地长,“是啊,不是庸才,好歹也有分数呢,都是个位数啊,考个位数的也是技术活了。” 方级长语重心长地道:“我们总说教学不能太在意分数,要重视德智体美……呃,智也不能太重视的。” 毕竟能考这个分数也跟智这个字不沾边,连运气都不是很好,选择题多蒙对几道,也不至于个位数啊。 张老师看着他,“既然方级长对这位宇文煌同学有这么高的赞誉,不如,就让他去你的一班?” 方级长笑着,推了一下闪着睿智光芒的眼镜,“我其实无所谓,但是校长的意思是让他去六班。” 张老师塌下双肩,认命了。 “这就对了,今晚请你吃饭。”方级长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任务完成了,心底暗暗耶了一声。 “方级长,我实在不明白了,宇文煌的分数这么低,他是怎么进我们高中的?我们的录取线是三百五十分呢。”张老师认命之后问道。 方级长道:“高一才说录取线,现在是高三嘛,他是转学过来的,转学的话,交得起学费就好。” 换言之,是别其他学校踢走 的,但资料也没说是哪家学校踢出来,是啊,谁都不愿意承认这个学生曾在我们学校就读。 圣晔高中是广市私立学校里学费最贵的,因为录取分数线偏低,很多私立高中的分数线都在四百多以上,圣晔高中三百五,傲视群雄,顿时成为学渣聚集地。 其中,圣晔高中以高三六班闻名于整个高中界,高中也是有鄙视链的,圣晔高中被全行鄙视,而六班被全校鄙视,因为他们班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全科达到合格线。 这样的文化科成绩,比艺术生还要扑,早在高一入学的时候,成绩差的都被动员转艺术生了,他们顽强地坚持文理,所以学校就把这执意不转艺术生的一群学渣们自成一个班,美其名曰是是实验班,事实上就是学渣大混杂。 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高三六班。 班主任张媒,外号张倒霉,是一位从业十八年的资深老师。 他执着这份简历,宇文煌,顿时有一种蝗虫过境的既视感。 聚雅小区,小区最高楼层的复式,元家刚刚搬到这里,对面就是圣晔高中,距离很近。 是元教授坚持要搬来这里的,孙子比高三的学生小,又听说这里是学渣聚集地,新闻上没少校园霸凌的事件发 生,他一定要近距离地看着外孙子才行。 “我觉得就不该进这所学校。”元妈妈叹息,他们一家都是学霸,女儿元卿凌和儿子元轻舟从小就是尖子班的学生,她真的很不习惯啊。 “外婆,我觉得这学校挺好的啊,靠近哥哥的学校嘛。”七喜道。 这是他自己选的学校,旁边没多远,就是华晟私立高中,录取的分数线是六百分,不是有钱就能进的。 华晟高中的理科着名,重本率高达百分之五十,在私立高中来说,算是比较了不起的。 可乐要往航天进发,就要进好的学校。 而七喜想当导演,看中的是圣晔高中的艺术班,但只有实验班收他,也无所谓,实验班一般都是年级里最好的班级,重点培养的。 “悲催了!”元轻舟看着电脑,皱起了眉头,“七喜的分数打错了,全部打成了个位数。” “不是吧?个位数怎么能进?”元教授走过去,看了一下,果然都是个位数,后面跟个小数点,“你办事也太不牢靠了吧?” “不是我打印的,我写了数字叫我助手P。”元轻舟翻出一张纸,看到上头写了85,75等中间都有一个看似小数点的东西,但那不是小数点,这是一张心电图的纸,那是 心电图的点。 “我回去就把她开了,办事太不认真了。” “路局也太厉害了,这分数都能搞进去啊?”元妈妈愕然得很。 “转学嘛,又不是录取线。”元轻舟回头拍了七喜的肩膀一下,“小子,进去给他们一个惊艳。” 七喜刚剪了头发,还不到十五岁的他,长得和舅舅一样高了,大长腿,俊美,阳光,帅气,比很多少年明星还要出色多少倍啊。 元轻舟瞧着他,真是好欣慰啊。 九月三号,高三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七喜宇文煌踏进了圣晔高中的大门,学校是全寄宿的,昨天舅舅已经帮忙把住宿的东西搬过来了,今天他才正式来报到。 他先去了教师办公室,在门口敲了一下门,“张老师好!” 张媒抬起头来,看到一个俊美少年站在门口,这眉眼可真是够精致的,阳光帅气的叫人移不开眼睛,不禁怔了怔,“你是?” “老师,我叫宇文煌,今天第一天来报到。”宇文煌朝张老师鞠躬。 张老师嘴巴半启,他就是那个位数加小数点?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呢?这看上去是多么乖巧又帅气的孩子啊。 但教学多年,他深谙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看似温润的背后,谁知道藏着多大的破坏力呢? 第1664章 高三六班 张老师夹着教材起身,“嗯,也到点上课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和新同学认识一下。” “多谢老师!”宇文煌道。 张老师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哟,这学生得有一米八左右了吧?长得又这么帅气,莫要闹早恋才好啊。 张老师叹了一口气,他班级的问题已经够多了,高三的孩子恋爱不是绝对的坏事,但失恋就一定是。 一班前几天不是差点闹出大事来吗?希望他的班级不要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啊。 六班的课室在六楼,九月份的天气,还是很炎热的,尤其在这湿而热的广市,到了六楼,张老师额头就已经出汗了,他瞧了一眼宇文 煌同学,见他似乎冰肌玉骨清无汗,一点气喘都没有。 班级的喧闹声很大,很吵,已经打了上课铃声,但同学们一点都没有回自己桌位的打算,三五成群,女孩子们交流护肤化妆心得,男孩子们吵闹一片,也不知道说什么,激动澎湃。 张老师使劲拍了拍门,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肃静,上课了!” 同学们慢慢地走回了座位,一脸的意兴阑珊。 宇文煌惊愕得很,不是说实验班吗?就这纪律还能叫实验班?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张老师走到讲台上,指着宇文煌,“他叫宇文煌,回头下课之后,你们再互相认识认识。” 齐刷刷的五十一双眼睛看向了宇文煌,有惊叹声传出。 “哇,他长得好帅啊!” “比其俊欧巴还要帅。” “大长腿啊,哇太好看了吧?” 然后是男孩子们冷冷的眼光,高有什么用?帅有什么用?一看这体格就不是抗揍的。 “宇文煌同学,你去最后一排坐下吧。”张老师说。 宇文煌往后排走去,那是位于最左侧靠近门口的位置,单独的一个位置。 他坐下来之后,把物理课本拿了出来,他知道张老师是教物理的。 坐在他前面的是两名个子很高的男同学,两人回头瞥了他一眼,把椅子往后拉,椅子靠背顶着他的桌子, 宇文煌把桌子往后挪了一点,他们又往后顶,把桌子顶得半倾斜之后,脸上有恶意的讥笑。 宇文煌这会儿知道自己进了学渣班,这不是真正的实验班,这是名副其实的学渣焚化炉。 “喂,你叫宇文煌?”他的同桌嘴里咬着一管笔,含糊地问他,一开口就有烟味扑过来了。 同桌很矮,看样子大概也就一米六五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会编到最后一排,瘦小,黑黝黝的,脸上长着几颗将熟未熟的青春痘。 带着一双黑框大眼镜,镜片很厚,瞧着有点像潜水镜。 “我叫李智悦!”同桌见他不做声,就自我介绍起来了,倒没有多大的 恶意。 宇文煌看了他一眼,“老师在上课,不要说话了!” 李智悦无趣地转了头过去,“呆子!” “明天是高三正式开学之后的第一次摸底考试,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不能马虎……”张老师的声音纵然很响亮,但课堂上还是有不断杂七杂八的声音在干扰着,认真听的几乎没有五个人,仿佛这一次的摸底考试一点都不要紧。 宇文煌打开书本,高三的课程他自学得差不多了,融会贯通,再巩固一下会更好。 张老师讲课的时候,看了宇文煌几次,见他还算认真听课,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但一想到他的分数,心里顿时又犯愁起来。 第1665章 你先别参加 下课铃声响了,张老师还没走出课室,就看到一群女同学往新同学的方向涌过去。 “我叫王子晴。” “我叫舒婷。” “我叫佳慧。” 好几个女同学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绍,然后问他,“你是从哪个学校转过来的?你的名字好好听啊,你竟然是复姓?你有什么爱好?周末我请你喝奶茶好吗?” 一本书从宇文煌头顶上砸下来,宇文煌伸手拿住,站了起来,看到刚才一直顶他桌子的那位同学正敌视着他,大概是见书本没砸中他的头,有些失望忿忿的样子。 “李建辉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砸新同学呢?”那个叫佳慧的女同学马上帮宇文煌出头,叉着腰问砸书的男同 学。 “不小心,行了吗?”李建辉哼了一声,一手从宇文煌手中夺回了书,双手插在裤兜里,“我去撒尿,懒得理你们这群傻逼。” “宇文煌同学,你不要理他,他很坏的。”佳慧同学说。 “对啊,他在我们班是垫底的,一直都是考十几分,太丢人了。” “你们考得很高吗?不还是二三十分?”宇文煌的同桌矮小个子的李智悦笑着说。 宇文煌听到这里,有点待不下去的样子,这到底什么班啊?二十三十分是怎么考出来的? “喂,我打听到了,”有一个男同学从外头跑进来,一脸的喜滋滋,“新来的那个宇文煌,最高分的数学才九点五分,哈哈哈哈,是我 们班最垫底的,比李建辉都差。” “不是吧?”男同学们顿时发出一阵狂笑,“太菜了,垃圾啊。” 所有人对宇文煌投向了嗤笑的目光,就连刚才围着她的女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宇文煌在一片嘲笑声中拿着保温杯走了出去,在热水机前倒了一杯水,李建辉从厕所里出来,特意往宇文煌脸上甩了水,然后恶意地嘲笑一声,“宇文九分,啊呸。” 宇文煌擦了脸上的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等一下!” 李建辉回头看着宇文煌,双手还插在裤兜里,抬高了头颅,鼻孔朝天,“怎么?” “你刚才甩到我了。”宇文煌说。 李建辉走近一步,壮硕的身躯往前挺起 ,轻蔑地道:“然后呢?” 宇文煌丝毫不惧,看着他,心平气和地说:“道歉!” 李建辉伸手指着他的胸口,讥讽地扬起了唇,“道歉?你脑子没坏吧?我甩我的手,谁让你挡在这里?神经病。”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往课室走去,宇文煌淡冷一笑,眸子里闪过寒芒,刚走到课室门口的李建辉左脚绊右脚,往前一扑,跌了个饿狗抢屎。 全班同学顿时哄堂大笑。 李建辉狼狈地站起来,红着脸大骂:“笑什么?你们没摔过跤吗?” 他回头看宇文煌,他还站在走廊外边,和他相隔十米的距离,他没有笑,只是举着保温杯在喝水,然后神色淡漠地走了回来。 李建 辉骂了一声晦气,也跟着回了座位上。 第一天上学,就在这种兵荒马乱中度过。 到了晚上自修之前,班主任张老师把宇文煌叫了过去,说:“宇文煌同学,你是新来的,要不这一次的摸底考试,你就先别参加,我跟级长说一声就行。” 宇文煌摇头,“我想参加。” 张老师道:“你是新来的,而且之前一个月补课你也没有来,肯定复习不好,以后有的是考试,你放心,天天考,这一次就先别参加了。” 宇文煌说:“这样吧,您让我参加考试,别把我算进平均分里就好,我就是想做做题,看看自己哪里不会。” 张老师皱起眉头,都参加考试了,能不算进去吗? 第1666章 幼稚 张老师瞧着他那张俊美的脸,漂亮的孩子总是让人心软,张老师心想反正六班也是垫底,考就考吧,顶多是被笑一阵子就过去了。 “那好吧,明天你参加考试,但是呢,这个分数啊不要太在意,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如果有心考好的学校,还能奋起直追,加把劲。”张老师鼓励一番。 宇文煌神色坚定地道:“老师您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张老师笑笑,“嗯,那就好,回去吧。” 是啊,再失望又能失望到哪里去呢?蒙对几题是几题吧。 “老师再见!”宇文煌又鞠躬。 张老师心里还是找补了一下,至少 这孩子有礼貌是不是? 晚自修之后,宇文煌回到了宿舍,宿舍门口有电话,他给家里打过去,元教授一家都在听,猛问情况,宇文煌说:“老师很喜欢我,同学也是,他们今晚还在宿舍里给我开了一个欢迎会,他们对我特别的好,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元妈妈在电话一旁欣慰地说。 这孩子成绩是不担心的,唯一担心的是他被同学欺负,既然同学们这么喜欢他,那就放心了。 “四哥打电话回来了吗?”宇文煌问道。 “刚打过,他说同学们都没什么人得空理会他,大家都忙着学习,挑灯夜战呢。” 宇文煌 哦了一声,把电话挂掉。 四哥进的是尖子班,大家都在拼着一口气,希望能考上重本。 他转身进了宿舍,六个人一个宿舍,不是冤家不聚头,李建辉和他一个宿舍,同桌李智悦也是,还有其他三个,都和李建辉的关系特别好。 他们也不称呼名字,互相称呼外号,李建辉叫大头辉,李智悦是矮板凳,另外三个,一个叫跛子,他有点长短腿,所以叫跛子。 一个叫吝啬明,出了名的小气抠门。 还有一个叫野兽,长得五大三粗,皮肤特别黑,他是中非混血儿,但自小在国内长大。 宇文煌走到自己的床铺前,刚想坐下去 ,却看到整张垫被倒了洗发精沐浴露,压根没办法睡。 他看了一眼同宿舍的几个人,他们都笑着聊天,一副和自己没关系的样子,但脸上都挂着恶意的笑。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宇文煌问道。 “傻逼!”李建辉站起来推了他一下,“还问为什么,想去告状啊。” 宇文煌往后一步,让他的推手落空,“我没有要告状的意思,但你们针对一个人,总得有原因是不是?为什么呢?就因为我是新来的吗?” 中非混血野兽翘起二郎腿,搭腔道:“谁让你长一副小白脸?吴佳慧还跟你说话,谁都知道大头辉喜欢吴佳慧的。 ” 宇文煌蹙眉,真幼稚。 “李建辉,你跟我出来一下!”宇文煌道。 “打架?谁怕谁?”李建辉马上就拽着他的手腕走了出去。 身后几个同学顿时起哄,要去看小白脸挨揍。 刚出到宿舍走廊,宇文煌忽然一个转身,迅速扼住了李建辉的后脖子往墙上摁去,膝盖抵住他的后背,再勾起他的一只脚,听到了什么咔咔的两声,随即松开了手回了宿舍。 李建辉却仿佛被什么束缚了一般,就维持这个姿势动弹不了,连扭头过来都不行,脸颊贴着墙壁,就这么站着。 “我动不了,我动不了……”他慌了,扯着嗓子喊道。 第1667章 班主任想辞职 整栋宿舍的人都跑过来看他,见他一个人贴在墙上,抬起一条腿像极了黄狗射尿似的姿势,大家都哈哈大笑。 李建辉身为学渣中的战斗机,平日里嚣张跋扈,张狂习惯了,这般大型社死现场还没经历过,使出全身的力气,他就是不能动弹,又慌又怒又羞。 宿管跑了上来,见走廊里全部都是人,分拨开学生们往里钻,看到李建辉脑袋都大了,又是他。 真是不消停啊。 宿管上前就掰他的肩膀,“你闹什么?” 李建辉被宿管一掰,顿时可以动弹了,活动了一下手脚竟然一手抱住了宿管就嗷嗷大哭起来。 这 刺头儿大哭,还真是头一次见,宿管虽然气恼他以前总爱闹事,但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安抚了几句,“好了,不要再闹了,回去洗漱睡觉。” 混血儿野兽过来扶他,转身进了宿舍。 宇文煌已经躺在床上,至于那张沾满了洗发露的垫子现在换到了李建辉的床上,吝啬明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个位数换过来的,我们不敢惹他。” 李建辉瞧着沾满洗发露的垫子,又看看已经闭上眼睛,却依旧俊美霸冷的宇文煌,想起刚才不能动弹的事,心里顿时一怵,把垫子一卷,直接躺在床板上。 李建辉是整个宿舍的刺头 儿,把他收拾了,其他人对宇文煌也不敢如何,敬而远之。 宇文煌心里是挺不开心的,这班级真的和他所想的差太远了,这些人是疯了吗?都高三了,还有时间在闹,也不好好想想自己的前程,高考虽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必定是一个很重要的起点。 他们就没有梦想吗? 和宇文煌一样不开心的还是班主任张倒霉。 他晚自修之后,想去级长办公室说说明天摸底考试,能不能先别让宇文煌参加,到门口就听到几个班主任在说明日的摸底考试的事情,二班的班主任开玩笑说不知道六班这一次能否创新低。 他听了这些话,心里特别的难受。 教书育人十八年了,一直教平衡班,所谓平衡班,说白了就是差生班,尖子生都被选拔到实验班或者是特快班了,他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几个学生拿得出手。 他觉得特别没有意义,就像是混日子似的。 其实像他这样教平衡班的班主任,很多心态都已经躺平,把该做的做了就算。 他不想躺平,他不想以后老了,回忆起自己的教学生涯,一点成绩都没有。 一年一年这么坚持着,到今年,他的心态真的有些崩了。 他萌生离意。 回到家中,他跟妻子商量说想辞职了 。 “但你带的是高三,你辞职,对孩子有影响啊,而且学校也很难安排人手去接你的班级,只怕会更敷衍。”妻子担心地道。 他听了这句话,想哭,摸了一根烟出来,慢慢地点上,纵然那群捣蛋的玩意这么让他不省心,但想到自己好歹从高二开始带,要扔给其他人,也还是不舍的。 “我再考虑考虑吧。”张倒霉说。 但是,想辞职的念头一旦生出,就仿佛燎原大火,怎么都压不住。 到了半夜,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到自己鬓边的白头发,他才四十出头,就已经像五十岁的人一样了,他下定决心,辞职! 第1668章 考试了 第二天回到学校,他就先打了辞职信,等两天的摸底考试结束之后,就把辞职信递给校长。 高三第一次的摸底考试,学校还是很重视的,尤其重视一班,因为一班才是真正的实验班,特快班。 一班有两个学生的成绩,在市里能排到一千名左右,这对圣晔高中来说是很了不起的成绩。 学校尤其重点培养他们,所以,这一次的摸底考试虽然不上市排名,但校长还是特别动员了一下一班的学生,考试之前亲自过去鼓励了一番。 考试分两天进行,监考老师是他们六个班打混来监考。 张倒霉有幸去了 一班监考数学,看到一班的人认真解题的样子,他很羡慕,尤其那两个最出色的学生,他下去瞧了一下,看到人家那答题的细致,他羡慕得口水都掉下来了。 两天的考试结束之后,老师们出去吃了一顿饭,监考老师们都在讨论各班考试的情况,二班班主任就笑着说:“那位宇文煌同学,我见他写了半个小时,就停下笔不做了,看来这次出题还是偏难了一点。” “是吗?我也见他写了三十来分钟左右就不写了,但语文的题目这一次还挺简单的,就是作文难一点。”数学科任老师说。 方级长笑着说 :“好了,不要讨论他,他是新来的,要给他适应的时间嘛。” 他拍着张倒霉的肩膀,说:“这一次考试也不是太重要,毕竟高三嘛,有的是考试,还能奋起直追,加油!” 张倒霉的辞职信就揣着包里头,他觉得或许应该跟级长先说说这个事情。 他挺直腰,正想说的时候,三班的班主任道:“六班也真是也只有张老师才能带得动,换做其他人,早就想辞职了,带这样的班,命都要短几年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倒霉在一片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同情的笑声当中,显得尴尬异常,辞职的话也一 时说不出口。 这一顿饭,他如坐针毡,吃咽不下。 考完试的六班,像解放了一样,吵吵闹闹升级,男孩子们说着周日打游戏的事,女孩子们说着化妆爱美的事,反正就没人提过一句考试,没人担忧过成绩。 宇文煌自从收拾过李建辉之后,在班中就成了孤家寡人,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敢亲近他,而且他总是一副高冷的样子,女同学们也不来跟他说话了,无趣。 只有坐在他旁边的李智悦,偶尔还问他两句。 考试的时候,李智悦跟他坐得比较近,看到他刷刷刷地写了一阵子,然后就停笔了,李智悦 以为他不会,但是扫了一眼看到他答题卷全都写完了,就想怪不得考个位数,蒙得太粗心了,应该蒙得再仔细一点嘛。 “喂,周末一起打游戏啊。”李智悦邀请他,“你微信多少?” 宇文煌摇头,“我暂时没时间打游戏。” “闷蛋!”李智悦也不想搭理他了。 高三学生周六不放假,周日放一天。 所以,放假之后,老师们在如火如荼地改卷,等周一回来发放成绩。 因为卷子错开改的,所以,六班的卷子分到了几个其他班级老师的手中。 周日晚上,好几个老师的电话就打到了方级长这边来。 第1669章 满分的学生 方级长本来和妻子去看电影放松放松的,接到电话之后,电影也不看了,马上驱车回学校。 张倒霉今天不舒服,所以没有加班改卷,下午的时候有点熬不住,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说声带和嗓子发炎,有点发烧,吃了药之后手机调了静音之后就睡了。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拿过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下,是级长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看都这个点了,就先不回电话了。 人病了,心里就特别的脆弱,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能坚持下去了。 辞职的念头,盘踞不退。 第二天是周一,嗓子还是很痛 ,他喝了粥,拿起手机想给级长拨回去,但想着级长应该是说成绩的事,以前也是这样,考试之后,成绩比之前差,级长也会连夜给他打电话。 他已经厌倦应付这样的事情。 拿出辞职信,他决定今天一定要把辞职信交出去。 到了车库,接到了校长打过来的电话,他连忙接听,“早啊,校长。” 电话那头传来校长亲切温和的声音,“小张,听说你病了,要紧吗?” 张倒霉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号码,没错啊,是校长啊,但是这声调这语气,也太……温柔了吧?而且,叫他小张?不是张 倒霉吗? “多谢校长的关心,我没什么事了,现在正准备回学校呢。”他应道。 “哦,行,你回到学校,来一趟我办公室,我有点事要跟你说。”校长的语气特别的温和亲切。 张倒霉哦了一声,挂掉电话,这可是头一次校长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啊。 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莫非是知道他要辞职,然后他辞职之后就找不到人带班,所以想挽留他? 但他已经决定了,一定要辞职的。 回到学校,刚好下了小雨,他一路小跑来到校长的办公室,级长也在,他擦了一下头发,跟级长先道歉,“ 昨晚我不舒服,睡了,所以没看到你给我打电话。” “没事,没事!”方级长笑着,给他递上了两张纸巾,“擦一下肩膀,衣裳都湿到了,你还病着不能着凉啊。” “谢谢!”他胡乱地擦了一把,上前跟笑盈盈站起来的校长打招呼,“校长,您找我什么事啊?” 校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来,小张,坐下来说话。” 张倒霉忙接过来,“多谢,多谢校长。” 他喝了一口水,觉得嗓子还是疼得要紧,就取了一粒金嗓子先含着,然后问道:“校长,您找我什么事啊?” 校长也坐了下来, 把一份成绩表递给他,“张老师,你看看。” 张倒霉接了过来,成绩表没有名字,但是有各科的成绩和总分,还有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都是第一。 再看分数……他顿时惊得两眼突出,“满分?这怎么可能?” 这一次摸底考试,除了语文还算比较容易一点,其他科目难度都挺大的,不要说满分,一百五十分的卷,能考到一百分,就已经是特别的了不起了。 “是汉武同学还是刘俊安同学?”张倒霉惊愕之下,不禁肃然起敬,这两名学生,高二期末考试在市里进了一千名内,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学生。 第1670章 是宇文煌同学 但是,这也太了不起了吧?全部满分,就连语文都是满分,这怎么可能?就算前面的理解分析题全部对题,作文要拿满分真是太不容易啊。 作为老师,看到这样的成绩他很高兴,虽然不是他班级的学生,但他还是希望所有学生们考到好的大学,为国家的建设添砖加瓦。 这大概就是所有人民教师普普通通的一个愿望吧。 而且,这学生考得这么好,也是学校的荣誉嘛。 校长推了一下圆框眼镜,看着他,“张老师,这是你们班宇文煌同学的成绩单。” 张老师整个跳了起来,震 惊得无以复加,“个位……宇文煌同学?是他?” 校长摘下了眼镜,拿了一张纸巾擦拭眼角,声音也有些哽咽,“没错,是他,我们捡到宝了,这么多年了,可算出了一位天才。” “是他?但是他之前的成绩……”张老师惊得目瞪口呆,还是不能够相信啊,跟做梦似的。 “回头我会找家长谈谈,以前的成绩怎么样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他以后的成绩,张老师,我今天叫你来呢,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的,宇文煌同学不能留在六班,我打算让他转到一班去。” 张老师怔了一下, 刚回过神来的欢喜在脸上还没开出花来,就渐渐地凝固。 方级长连忙道:“张老师,你不要误会,不是说要抢你的好学生,只是你也是爱才之人,是不是?学生有这样的好成绩,如果继续留在六班,他成绩肯定会大受影响的,那真就是暴殄天物了。” 张老师捏着成绩单,心里头很复杂,他认同级长说的话,六班实在是……不太喜欢学习的,如果宇文煌同学留在六班,只怕成绩会一落千丈,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容易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了。 整个班都无心向学,只知道混日子 ,不出一个月,大概就会被同化。 他道:“我回头跟他谈谈,他应该会同意的。” “那就真的太好了,张老师,周末我请吃饭,我们一起交流交流。”校长高兴地说。 张老师心里头还是高兴的,道:“好,周末约。” 那封辞职信,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提包里,他没有拿出来,虽然宇文煌同学要转班,但他也想留在学校见证这个学生高考的成绩。 他走出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听得校长还是大赞特赞,他笑了笑,回去准备班会课。 周一有一节班会课,其实就是打鸡血的时候 ,周末回来孩子们总是无法投入,要不断地鼓励他们,说励志的话给他们听。 今天他回课室的脚步都特别轻盈了。 进课室,先看了宇文煌同学一眼,他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乌黑的眼珠看着他进来,然后有一个下意识起身的动作。 在他身边的李智悦趴着睡觉,他们两人本来不算同桌,但是李智悦把桌椅拉过来了,两人算是坐在了一起,成为同桌。 他走上讲台,同学们才懒洋洋地起身,叫了一声老师好。 这学习氛围,确实不适合宇文煌同学。 张老师觉得校长的决定没有错。 第1671章 老师你想辞职吗 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他觉得嗓子也没有这么痛了,“安静一下,今天有一件喜事要跟大家分享一下的,这一次的摸底考试,我们班有一位同学的成绩傲视全校,全满分,是我们圣晔高中开校以来,第一个满分的同学。” 本来低声叽叽喳喳说话的同学们顿时肃静起来,惊愕地看着他。 满分?开玩笑呢,就算有满分的人,也不会是圣晔高中的人,更不会是六班的人。 张老师又喝了一口水,温柔的眸光落在了宇文煌的脸上,缓缓地宣布,“这一次满分的同学,就是新来的宇文 煌同学,他全科满分!” 全班五十几个人的眼睛,全班看向了宇文煌。 考满分?是人类吗?但不对啊,不是说他只考了个位数吗?还有小数点呢,荒诞的成绩。 李智悦睡得迷迷糊糊,听说宇文煌同学考了满分,他用袖子擦了一下脸,“满分?你作弊吧?” 但作弊能考满分也是厉害啊,他就算开卷也不能及格的。 六班这群学渣,偶尔也有人考得不错,在及格线上来回蹦跶,但是没人会羡慕。 只是满分啊,年级第一啊。 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纷纷地投来,宇文煌神色未变, 仿佛考满分对他来说是何等轻易的事情。 受到这个刺激,整节班会课都没什么人说话,静静地听张老师说着那些千篇一律鼓舞人心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进去了,但大家就没以前那么不以为然。 下课之后,张老师对宇文煌道:“宇文煌同学,你跟我来一下。” 宇文煌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张老师出去了。 张老师没把他带回教务处,因为还有其他老师在,他想跟这个孩子说会儿话,所以,去了小礼堂那边。 “宇文煌同学!”张老师让他坐下来之后,自己也坐了下 来,“你以前是在哪所学校的?” “西陶镇中学。”宇文煌说了一句。 “西陶的?”张老师皱起眉头,西陶中学貌似一般,也没听说出过成绩特别优异的学生啊。 宇文煌听着张老师嘶哑的嗓音,问道:“老师,您不舒服吗?” “呃……”他清清嗓子,“有点,有点不舒服。” 宇文煌的手抚上老师的额头,温声道:“老师,您有点发烧,要多喝水。” 张老师说了句谢谢,有些泪目。 他带的班级,就从没有这么细心的学生,会关注他的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可惜,这么 好的孩子,不能砸他手中啊。 所以,再不舍,他还是开口道:“宇文煌同学,这一次你考了全科满分,老师特别欣慰,特别开心,所以今天校长叫我去开了一个早会,我们建议啊……就是建议你转到一班去,一班的学习氛围……” 宇文煌忽然打断他的话,“老师您是不是想辞职?” 张老师怔沉浸在一种即将割舍掉平生难遇的一个好学生的伤感里,忽然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就问道:“你怎么知道?” 宇文煌说:“您整张脸都写着不想干了。” 张老师愕然,“有这么明显吗?” 第1672章 他不转班 张老师心里的感觉是很复杂的。 这孩子不仅成绩好,还心思细腻,有超强的观察力,假以时日,这孩子得多有出息啊。 “这是老师的事,你不用管的,这一年,你要心无旁骛,保持这样优异的成绩,来日你的前途无可限量,我看过你的家庭背景,也比较坎坷,你要争气一点。” 宇文煌微怔,家庭背景比较坎坷?怎么看出来的? 但确实也坎坷,家里只有一个皇位,还轮不到他来继承。 “我家里其实不算坎坷。”宇文煌说。 “嗯,老师不是这意思。”张老师觉得自己脑子真是糊涂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最是敏感的,尤其是穷人家的孩子。 知道这孩子的成绩之后,他问了招生办主任,调了他的档案过来看,知道他父母都不在身边,外公外婆是监护人,而外公外婆年纪退休之后还出来工作,应该是要抚养他。 其实想也知道,如果父母不能作为监护人,而要外公外婆做监护人的话,那父母要么是坐牢了,要么是失踪或者出事了。 总之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张老师收敛心思,“好了,这些不提,你就收拾东西去一班吧,老师真心祝福你能考到理想的大学,以后前途无限。 ” 宇文煌却摇摇头,“张老师,我不想去一班,我想留在六班。” 张老师吃惊,“为什么?” “我觉得六班挺好的。” 张老师语重心长地道:“不,你还是去一班吧,一班的学习氛围好,不会拖累你,你在六班上了几天的课,知道这个班几乎是半放弃的状态,你不能留在六班,老师都怕耽误了你。” 宇文煌自信地说:“不会,我的成绩不管在六班还是在一班,都不会往下掉,除非老师你不要我,否则,我不会去一班。” 张老师忙道:“傻啊,老师怎么能不要你?老师巴不得你留在 一班,但我怕耽误你啊,你听老师的,去一班吧。” 宇文煌摇头,“不去,如果您非要我去一班,又不肯留我在六班,那我转学。” 张老师傻眼了,他转学的话,校长会把他活剥生吞的。 “你这孩子,人往高处,你为什么非得留在六班呢?老师不是不要你,是为你好啊。” “我就是要留在六班,”宇文煌说完,站起来对张老师鞠躬,“就这么决定了。” 张老师瞧着他鞠躬起来就往外走,叫都叫不住,叹了一一口气。 他当然巴不得把人留在六班的,可就是怕耽误孩子啊。 成绩这么 好的学生,毁在他手里可怎么办? 他连忙去找方级长,说了宇文煌的意思。 方级长听完之后,看着张老师,淡淡地笑了笑,“张老师,其实你想把人留住,跟校长好好说就行了,没必要私下跟学生说一些不必要的话。” 张老师一怔,“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都鼓励他,希望他转班的。” “是吗?”方级长还是淡淡地笑着,“好吧,既然是宇文煌同学自己的意思,那我跟校长说说。”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脸色在转身一瞬间就沉下来了。 张老师像是被泼了一头的冷水,这是误会了吗? 第1673章 见家长 方级长去找校长,校长听到这事,不管宇文煌还在上课,立刻叫他过来校长室。 校长和级长都在一起动员他,希望他转到一班去,但是宇文煌就是一句话,不想转班。 问他为什么不想转班,他也没说原因,就说不想转。 校长也没办法了,道:“如果你不同意,我要跟你家长说说才行。” 宇文煌写下了破地狱的电话号码,“这是我爷爷的电话,校长如果要跟家长谈,您就跟他谈。” 这事不能告诉外公外婆,外公外婆肯定希望他转到一班去的,但是他想留在六班。 其实开始的时候他确实不想留在六班,这个班级真心垃圾,他也以为老师不 尽心,反正都是学渣班,随便应付一下就算了。 但是,几天下来,他发现张老师不是这样想的,他是真真的用心,只是,这个班级汇聚了十几所中学过来的无心向学的学渣,一己之力真难逆转,他也是恨铁不成钢。 但这不是他留在六班的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这几天其实也观察过一班,一班的同学压力特别大,班主任提倡互相竞争,使得他们日以继夜就为了超越自己定下来的那个目标,目标不是分数,而是比自己成绩好的同学,他们要把目标同学打下去压在底下才算赢。 鸡血天天打,学生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 他这样的成绩过去 之后,要么是直接打得他们意志消沉,觉得怎么学都追不上,要么激发他们更加着急地去追赶,这根弦就越来越紧,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好。 如果不是自己班的,那就是别班的天才,会受一点刺激,但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他很清楚的,初三的孩子,受不得一点的刺激。 至于六班……呵呵,他第一次满分,他们或许会震惊一下,多几次之后就会习以为常,甚至连诧异的眼光都不会投过来。 因为成绩在他们的心里,是多么不重要的东西啊。 而最最重要的是,自己这样的成绩必定招人嫉妒。 是被一班那群聪明的人嫉妒好一点,还是被六班这 缺心眼的嫉妒好呢? 谁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他肯定挑六班。 破地狱在北唐混不下去了,回来现代,受晖宗爷所托要好好照顾皇子,因为皇子是他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了。 破地狱也以七喜可乐为主心骨,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 学校打电话来说要见家长,他便叫司机开车送他来。 从北唐来现代这么多年,他日子也混得不错,有能力的人不管去到哪里,都能赚钱。 他是北唐第一铸剑师,到现代之后跟着晖宗爷倒腾古董,也赚了一些钱,开了一家刀具厂,规模还很大。 也算是当回老本行。 来到学校,往校长室里一坐,第一铸剑师的威 风就回来了。 花白头发,洗得发白服饰,脸色黝黑是长期晒太阳的原因,年纪看着不小了,但是健步如飞,有一种耕田老汉的壮实。 学校不能看学生的家境,所以校长对他的态度十分恭谨,毕竟也是老人家了。 破地狱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就一句话,“我孙子想读一班那就读一班,他喜欢就好。” 校长一怔,“但是,一班的氛围……” “不管什么氛围,我孙子天资聪慧,不管他去哪个班,都是第一的。”破地狱站起来,往窗口看了看,“嗯,这学校是不错的,就是教学楼有些旧啊,后面还有空地是吗?建几栋,我出钱,别委屈了我孙子就行。” 第1674章 定在六班了 破地狱不管是在北唐还是在现代,都赚了不少钱。 以前当铸剑师的时候,一把剑就是千金,而且说来也怪,他和有钱人特别有缘,他当铸剑师的时候接过最贫困的客人就是安丰亲王宇文啸。 银子给了一些,再丢下一张欠条,就把他二十套行头骗走。 他一辈子都在赚钱,赚下了丰厚的身家,到晚年就想着怎么花钱,把这丰厚的身家花出去。 他不大舍得捐,总觉得自己辛苦赚回来的,捐出去岂不是傻逼了? 今日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花钱,且是为了皇子花,花得很值。 这不是捐,这是为了皇子以后能在这所学 校吃好喝好住好。 但是校长听了他这句话,啼笑皆非,“老先生,咱们还是说回宇文煌同学的事吧。” "没什么好说,就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但是,孩子的前途还是最重要的,以后考到好的学校,也能谋一份好的前程。” 破地狱扬手,“不用,找不到好工作就回家,我们家里有地。” 校长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多少家长托关系都盼着孩子能进好一点的班级,他还往外推。 而且,成绩这么好的学生,以后回去耕地,岂不是浪费了? 怎能这样糟蹋人才啊?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叫人送钱来给你们盖教学楼,宿舍 楼,反正不顺眼的拆掉重建。”破地狱说完,就直接走了,走到门口才挥挥手。 校长傻眼了,苦笑,这还真没法说啊。 一点都不重视教育,这怎么行呢?这么好的苗子留在六班真是浪费了。 但校长没放弃,继续派人动员,务必要把宇文煌转到一班去。 宇文煌不胜其烦,直接收拾东西去跟校长说:“既然学校不能留我在六班,那我不读了,我再找其他学校。” 这可把校长给吓到了,急忙窜起来把门关上,把他的书包卸下去,“你这孩子,犯倔呢?说不读就不读啊,坐下来说话。” 然而就是不管校长怎么劝说,宇文煌就一 句话,不转班。 最后校长没办法了,问他,“那你说一个理由给我,为什么不转班。” 宇文煌说:“因为我觉得六班的同学基础是差点,但如果用一年的时间去追,哪怕成绩不会突飞猛进,一部分同学也能有所提升。” “所以呢?”校长觉得这孩子还是太天真了,他成绩好,同学就会追吗? “我想和大家一起进步。” 校长叹气,真是没法说了,只得道:“学校尊重你的意思,但是,中段考的时候如果你成绩下滑,你就得调到一班去,知道吗?” 宇文煌鞠躬道谢,拿着书包又回去了。 六班的同学以为宇文煌一定会转到 一班去,殊不知他又背着书包回来了。 但是没什么人搭理他,在六班,成绩好的同学都是异类,不是跟他们一国的。 宇文煌被调到了第一排,张老师主要是怕后面那些同学说话会影响他,前面几个学生好歹还能听点讲,不至于太放肆。 宇文煌就这样在六班安顿下来了,但是,不管是班级还是其他班的同学,都没什么人和他说话,成绩好的嫉妒他,成绩差的不想接近他,怕回头被人说拖累好学生。 就连女同学都疏远他了,这样又俊美成绩又好的人,不是她们能够接近的。 而且,他看着就很高冷的样子,独来独往,看不起人。 第1675章 五千万 校长在宇文煌同学的家长走后的第三天,收到了一张邮寄过来的支票和一张便签。 他先看了便签,是宇文煌同学的家长写的,说他帮学校建教学楼和宿舍楼,但有一个要求,他要承包学校的饭堂。 学校的饭堂确实在竞标当中。 他笑了笑,拿起了支票一看,惊得两颗眼珠子顿时固定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五千万?我没看错吧?”校长揉了揉眼睛,顿时怀疑起来,这支票是假的吧? “快,快,叫财务小陈过来。”校长立马在外头喊了一声。 财务陈姑娘快步进了校长室,校长递给 她一张支票,呼吸都有些困难,“这你看看,是真的支票还是假的?” “五千万?破金刀具有限公司开的。”财务陈姑娘看了一下,瞧着底下的公章,“这章像是真的。” “你跑一趟银行,看能不能入账。”校长手都有些颤抖了。 他这所是民办学校,很少人会捐钱给民办学校,有也不多,这出手就是五千万,那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堆金元宝啊。 圣晔高中以前是国有企业注资办起的,但是企业倒闭之后,没资金进入,学校硬件软件师资都窘迫,导致出不来好成绩的学生,一本率低到尘埃里 ,也因此招生困难,才会把分数线一降再降。 他自然知道宿舍楼和教学楼都旧了,外墙有剥落的情况,只能临时检修,而后面的一块空地,当时本来是打算兴建教学楼的,但是因为出资企业倒闭,又找不到资金,没办法继续建造,只能搁置了。 校长是一肚子的辛酸泪,学校的情况其实已经很差了。 今年出了一个宇文煌,如果他能取得本市的高考状元,就能打响学校的知名度,从而吸引投资者,吸引更好的学生,那圣晔高中就算是起死回生了。 没想到伴随宇文煌同学来的,还有这么大一笔资金 。 但前提这张支票是真的。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让陈姑娘去银行兑票,如果能入账,他今晚要在校园里狂奔三圈。 陈姑娘不敢耽误,道:“我马上骑车去银行。” “还骑什么车?打车,打车去,报销!”校长急道。 “好,好,我马上打车。”陈姑娘说完就拿着支票跑了。 校长没敢把这事告诉校董们,就怕是空欢喜一场,他知道校董其实也在四处筹钱,找人注资,但一直都没找到大资金进来。 这一笔五千万如果是真的,可以想象,能让军心振奋到什么程度。 他在办公室里焦灼不安地踱 步,隔几秒钟看着电话,陈姑娘怎么还没打电话回来?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电话响了,他一把抓起电话接通,陈姑娘在电话那头,声音都有些颤抖,“校长,银行查验过了,支票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校长都快握不住电话了,“那你快入账,快!” “好!”陈姑娘挂了电话。 校长拿着手机坐下来,整个人都颤抖啊,不要是空头支票,不要是空头支票,要顺利入账,顺利入账。 十分钟之后,公账信息到了,入账五千万! 校长心跳加速到无法承受,一头闷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第1676章 有人跳楼 破地狱成为圣晔高中的校董,本来是捐款的,但是校长觉得他有潜质成为接盘侠,所以提了两箱苹果前去拜访,说服了他用这五千万入股圣晔高中。 谁能知道以后圣晔高中的命运如何呢?这五千万捐给学校是兴建教学楼的,专款专用,不能用于其他开销,但学校迫切的开销还有其他很多很多。 但作为注资入股就不一样了,这笔款项就可以处了兴建教学楼之外,作他用。 例如,聘请几个优质教师。 当然,不能说现在的教师不是优质的,但外头还有更优质的嘛。 破地狱同时也承包了圣晔高中的饭堂,他要照顾皇子的饮食。 张老师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震惊得无以复加,之前宇文煌同学说他家境没 有那么坎坷,显得多么虚伪啊。 这哪里叫没那么坎坷?简直是土豪了好吗?可见好学生有时候也用词不严谨。 有五千万家财的人不多,能捐出五千万的更是不多啊。 他同时也很高兴,宇文煌同学家里还是很重视教育的,否则不会往这么一家高中砸这么多钱。 学校有了这笔钱,只要出一个高考状元,估计就能彻底翻身了。 张老师很庆幸自己没有把辞职信交出去。 他也忽然发现,似乎没人再叫他张倒霉,所有人都叫他张老师了,便连校长都亲切地喊一声阿张,甚至都不是小张。 学校里的变动,学生们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学校的饭堂换人了,伙食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餐费没有上涨,但每 一顿饭都有三个以上的肉菜,而且款式多种多样,早餐也必定有一支牛奶和一只水煮蛋。 学校有一些擅长打听的人,很快,就有人知道饭堂的老板就是宇文煌同学的爷爷,而且,他还是学校的新校董。 学习成绩好,长得英俊,家里又有钱,这是什么样的神仙学生啊? 好招人嫉妒啊。 宇文煌同学似乎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上,但是他本人并未有什么改变,依旧是三点一线,宿舍,教室,饭堂。 破地狱千叮万嘱,让他要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因为这些个半大小子破坏力惊人,得罪了他们,就算你破地狱爷爷在也未必罩得住。 宇文煌同学原谅他,主要是破地狱爷爷也不是完全清楚他的本事。 上学三个 星期,家里头还不知道破地狱当了学校的校董。 但见孙子吃得白白胖胖的,元教授和元妈妈也特别开心。 问起他跟同学们的关系,他说十分融洽。 确实融洽,融洽到没有任何的交流。 完全演绎了无敌是多么寂寞这句歌词。 这一切,在九月二十三号这天发生了改变。 宇文煌放晚自修的时候到自助图书馆去借了一本书,刚回到宿舍坐下,李建辉跑进来,一脸慌张地道:“出事了,我刚才碰到一班的杜文志,他上了顶楼。” 李智悦扑哧一声笑了,“上顶楼就上顶楼,吹吹风不行吗?又还没打钟睡觉。” 李建辉使劲摆手,“不是啊,他撞到我也没道歉,我推了他一下,他竟然跟我说打啊,你打 死我,省得我上顶楼去跳。” “跳楼?他不敢,他胆小如鼠。”野兽半蹲在门口喝牛奶。 —— 宝们,这段时间剧情都是小七喜主场(北唐会时不时客串)了,按网站要求是要更成千字一章的(因为不是五元主场)。 之前担心大家不够看,所以每天多写了一些字数拆分成了两章更新,没想到反而引起了大家的不适并投诉。 这个我感到很抱歉o(╥﹏╥)o。 从今日起,按网站要求更,每天一章。 这本书之前和大家说过,番外内容是不会加更的,觉得不够看的宝可以攒一攒再看,或者是移步新书。 之前收到好多宝的留言问新书会不会有老书的人物来客串,放心,紫金丹都出现了,人肯定也跑不了。 第1677章 孩子们的思考 虽然他们和一班的人没什么来往,但是,杜文志在学校是出了名的胆小,一个蟑螂都能吓得他跳起来半天。 这么胆小的人敢跳楼?打死不信。 “不是啊,我觉得可能会出事,我还是去告诉宿管吧。”李建辉想起杜文志的神情,像是疯癫过后的那种沉静,有点可怕。 “顶楼上了锁的,他就算要跳楼也上不去啊。”李智悦拿了毛巾进浴室,“不管你,要去就去吧。” 李建辉见大家都不信的样子,有些着急。 宇文煌把书放下,站了起来,“你去告诉宿管,我上去看看。” 李建辉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 。 自从那一次之后,他们还没说过一句话呢。 “快去啊!”宇文煌说完,就推开门口的野兽出去了。 大家见宇文煌竟然会主动关心同学,那倒是罕见,他以前谁都不搭理的。 所以,大家都放下东西,跟着他上去看了。 李建辉拉住李智悦,“你去告诉宿管老师,我跟上去看看。” 隔壁宿舍见他们急匆匆地往外走,以为是要去打架,这个时候的男孩子血性足,喜欢看热闹,便马上跟着去。 一路跑过去,整层宿舍楼的学生都跟着往楼顶跑。 宇文煌看到顶楼的门闸被破坏,心头咯噔了一声,顿时三 步拼作两步地跑上去。 顶楼上漆黑一片,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人影坐在了护栏石墩上,双脚垂下,呜呜呜的哭声伴随风声传来。 宇文煌刚想过去把人给带回来,身后就传来了噼噼啪啪的拖鞋脚步声,大批的学生涌了上来,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 这么多手机手电筒照着,宇文煌也不好使用异能,只能一步步地往杜文志身边挪。 “杜文志!”李建辉看清楚确实是杜文志,而且他坐的位置十分危险,不禁惊了起来跑过去失声喊,“你干什么?快回来。” 杜文志是哭着的,扭头看到这么多人过来, 手电筒照得他眼睛睁不开,他失控地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他一只手抓住石墩旁边的围栏,一手使劲地摆,风很大,吹得他的身子摇摇欲坠,这一晃差点没把同学们吓懵。 同学们虽然也在网络上看到过有人跳楼,但是,真发生在自己眼前,还是太震惊了。 李建辉平时总说自己胆大,谁都不怕,还喜欢打架,可这会儿见着真章,吓得腿软,吞了一口唾沫,往后挪着,“好,我不过来,你别紧张。” 他还一手把往前挪的宇文煌拖了回来,唯恐他们过去就吓得杜文志跳下去,那就害了一条命了。 宇文煌被他拽着袖子往后拖,蹙眉甩开他。 “你不要过去,你不要动。”李建辉吓得声音都颤抖了,紧张得很,竟是一把抱住了宇文煌的腰,怕他忽然过去会惊吓了杜文志。 宇文煌推开他,寒着脸道:“你不要拉着我。” 这李建辉平时自诩大胆,现在就吓成这个样子了,要不是他们追着上来,他都已经把杜文志带回来了。 “你不要动,你想害死他吗?”李建辉还是扒着他的手,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说。 宇文煌无语了,但见他双腿还是一直颤抖怕得要紧的样子,先不管他,伺机合理地去营救杜文志。 第1678章 跳楼原因 楼顶上的同学们都吓得不知道怎么办,虽说这个学校是学渣焚化炉,但又有几个是见过世面的? 他们只能腿软地站在那里看着,有几个胆子粗的对杜文志劝说,别这么想不开,生命很珍贵,要想想父母这样的话。 但是,杜文志的情绪很激动,竟然站在了小小的石墩上,冲他们哭喊着,“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我不想活了。” 他这个动作,吓得大家的心脏都几乎停顿,外头没有任何的阻拦了,他动作再大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宿管和老师跑断气地上来了,大手电筒往 外照着,一班班主任方级长看到自己的学生这个样子,眼泪都出来了,喘着气压着声音道:“文志,文志,不要动。” 杜文志看到方级长,哭得更大声,"老师,我对不起您,您别管我,我不想活了。" 方级长胡乱地擦了一下泪水,身子微微弓着小心翼翼地往前继续挪步,“你有什么不开心,你跟老师说,什么事都不要紧,天大的事老师会帮你。” “没用了,没用了,”杜文志捂住脸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我不想读了,也不想活了,我爸爸没了,我想我爸爸……” 方级长 呜咽了一声,迅速忍住,“爸爸绝对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文志,听话,你快回来,大家都担心你。” 顶楼里一群都是男孩子,粗线条,本来以为他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所以一时想不开,没想到是他爸爸死了。 他的哭声太让人心碎了。 有同学已经已经在抹眼泪。 “为什么有病还要瞒着我?不就是高考吗?我考得再好,他都不知道了,我考得再好,都换不回我爸爸了……” 杜文志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园上空显得特别的凄惨悲凉,他伤心欲绝的眼睛看了方级长一眼,转身就是一 跃而下。 “不要啊……”方级长哭着扑了上去,其他同学也跟着跑过去。 但是有一道身影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更快,在杜文志转身的那一瞬间,已经从黑暗处闪了过去,杜文志跃下,他身子也凌空翻出,一手抱住的头,双脚倒钩在围栏上。 等方级长宿管和同学们跑到过去的时候,宇文煌就这样抱着杜文志,然后挂在了围栏上。 方级长一颗心差点吓得停顿,手忙脚乱地把和大家把宇文煌拉上来,也把杜文志拉了上来。 安全之后,杜文志还想往外翻,方级长哭着把他抱住,“别 ,听老师的话,不要这样做,你吓死了老师了知道吗?” 方级长的声音都哆嗦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杜文志被他抱在怀里,嚎啕大哭,“我想我爸爸,我想见他,老师,我再不能见到他了,我这辈子都不能见到他了,我的爸爸……” 方级长拍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擦着眼泪,淤黑严重的黑眼圈更加红肿了,“老师知道,但爸爸为什么不让你知道他病了?他希望你考好,有好的前程,他这么爱你,你不能辜负他啊。” “可是我想见他,我想见爸爸……”杜文志还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第1679章 打电话 宿管哽咽着声音劝大家先离开,但是谁都不走,有人上前一步,哽咽说:“我们要在这里陪着杜文志同学。” “对,我们要陪着他,我们不走。” 一个一个同学用哽咽的声音喊着这句话,声音一句句地落在了杜文志的耳中,他哭声渐渐地低了下去。 李建辉扶住宇文煌,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是真心佩服。 如果不是他,杜文志都死了。 “你没事吧?”李建辉轻轻地问了一声。 “没事!”宇文煌心里头也特别的难受,他竟往李建辉身边靠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他爸爸……” 有一班和他一个宿舍的同学 轻声说:“今晚他接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就笑着说了一句,我爸爸死了,他是笑着说的,我们以为他开玩笑。” “宇文煌同学,你真的很勇敢。”有同学上来对他说。 “是啊,你真的很勇敢,我都怕你差点都掉下去。” “那么高,你怎么敢的?你真是太厉害了。” 同学们缓过来之后,都纷纷过来夸赞他。 就连李建辉也对他投向了敬佩的目光。 宇文煌心里却特别的难受。 因为,他这一次回来,觉得家里两位老人都明显老了许多,杜文志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他忽然惊觉,有一天他也将要面对这样的生离 死别。 以前不会去想,不是不知道生命会终结,而是他们一家都将能延续很长的生命,他没有去想外公外婆,没有去想老祖宗。 校长带着几位老师急忙地赶过来了,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同学们回去睡觉。 宇文煌和李建辉他们回了宿舍,几个即将步入十八岁的孩子一直静默地坐着,这或许是他们第一次认真地思考人生。 李智悦双手抱着膝盖,头弯下在手背上擦了眼泪。 最后是吝啬明先站起来的,到宿舍门口拿起了电话,插入电话卡,拨打出去,“爸,睡了吗?没事,我……就是有点想你。” 最后一句话,带 着哭腔。 他挂了电话之后,是李智悦去打。 一个一个,轮流地把电话拨打了出去,最后是李建辉,他站在电话前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拿起了电话,“爸,妈,我想你了!” 宇文煌留意到他没拨号码。 其他同学也留意到了,跛子说了一声,“阿辉,你没拨号……” 野兽飞快地拉了他一下,冲他摇头。 跛子一怔,有些不解,但野兽就这样拽着他不让他说话。 李建辉挂了电话之后走回来,脚步有些虚浮,到了床边他坐了下来,双腿往床上一伸,就整个人倒在床板上。 他的垫子被宇文煌拿走了,而那本来被 喷了沐浴露洗发水的垫子丢在后面。 他眼神有些茫然,空洞,但泪水从眼角流下来。 “没事吧?”宇文煌问了他一声。 他侧头,直直地看着宇文煌,确定宇文煌没有恶意,才伸手擦了一下眼泪,摇头,“没事。” 野兽坐在他的身边,也没说话,陪着一起沉默,但是他的手放在了李建辉的肩膀上,轻轻地压住。 大家都觉得李建辉家里应该是出过什么事的,但是没人敢问。 其他宿舍也和这个宿舍一样,陆续地往家里打电话,他们有时候一个学期都不会往家里打一个电话的。 但是今晚,特别想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 第1680章 相信你 宿舍的灯灭了。 大家缓缓地睡下,但估计没人能睡着。 以前野兽沾床就睡,呼噜声特别大,但今晚整个宿舍寂静得可怕。 宇文煌闭上眼睛,用意念跟四哥沟通。 “四哥,我们学校今晚有人跳楼,我救下来了。” “为什么跳楼?成绩不好吗?” “他爸爸之前得病,家里没告诉他,现在走了,才告诉他的。” “人很难接受亲人离世。” “四哥,这个周末你回来吗?我们一起陪他们出去郊游吧。” “好!” 到了半夜,宿舍里还没有鼾声响起。 李智悦打开手机电筒,起身上洗手间,经过李建辉的床边,看到 他还在流泪。 李智悦蹲在床边,轻声问道:“阿辉,你怎么了?” 听到李智悦说话,大家都坐了起来看过去,见李建辉还在无声地哭着,他们都纷纷下床过来。 李建辉自己也坐了起来,擦了眼泪,“想我爸妈了。” “那你怎么不给他们打电话?我见你都没拨号码。”李智悦这个问题忍了一晚上了。 李建辉的眼睛很肿,凄怆地道:“他们死了。” 众人啊了一声,大为震惊。 唯有野兽沉默着,他是早知道的,也是全班唯一一个知道的人。 就李建辉中考之前,他父母车祸走了。 他们是初中同学。 以前李建辉 成绩不差,但是中考因为这个打击,发挥失利了,才会上了圣晔高中。 都是半大孩子,不会安慰人,大家就默默地守在李建辉的身边。 宇文煌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别难过了。” “听到杜文志站在石墩上说的那些话,我有一瞬间的冲动,也想跳下去,也许跳下去就能看到他们了,我就想……哪怕再见一面,哪怕他们再跟我说一句话,或者是叫我一声,甚至我成绩这么差了,他们骂我一句……那多好,那多好!” 李智悦难过地道:“你不要这样,或许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陪着你。” 李建辉声 音颤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以任何的形态留在这个世界上。” 大家知道用这种话来安慰他实在是有些苍白无力。 宇文煌却忽然道:“不是的,我确信离开的人,会以灵体或者能量的形态留在这个世界上,陪伴他们的亲人。” 宇文煌和李智悦说的话意思是一样的,但是学霸就是比学渣有信服力。 李建辉看着他,“真的?” “千真万确,这是我一位长辈说的,她是暗能量研究中心的所长,她告诉过我,说人走了之后,会变成一种能量,有意识的能量,他们人世间的记忆都会存储 在这一团能量里,尤其信念感特别强的人,例如你的父母,他们对你或曾有过什么样的期盼和愿望,一旦达成,这股能量会更加的强大,强大到可以让亲人感知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出现。” 李建辉整个人激动起来,“真的吗?” 这番话不是那种肤浅的安慰,听起来就很有信服力的样子。 “这是我长辈告诉我的。” “那……那你能不能带我见见你这位长辈?”李建辉一把拉住他的手。 “她出国交流了,但是我明天可以给她打一个电话,让她跟你说两句。”宇文煌道。 “好,好,谢谢你,谢谢你!”李建辉感激地道。 第1681章 为你们一直开机 其他同学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如果这话是别的同学说,他们压根不会相信。 但是,他是宇文煌啊,他是全科满分的宇文煌。 上洗手间的上洗手间,睡觉的睡觉,这个晚上的惨烈气氛,似乎因为宇文煌的这一句话驱散了不少。 第二天回到课室,课室的气氛是比较凝重的。 本来第一节课是语文课,但是改成了班会课。 张老师要和大家谈谈话,疏导疏导一下心理。 因为这件事情发生在宿舍,很多同学都知道,他们班的同学都跑到顶楼上亲眼看到的,尤其宇文煌同学还去救人,差点也掉了下去。 张老 师是昨晚就收到方级长的电话了,他昨晚就想来学校,不放心孩子们的情绪,但已经深夜,怕太大阵仗反而让孩子们心里更慌。 一晚上没睡觉,一大早赶回学校,在早读的时候他一直在窗外看着,想找宇文煌出来说说话,问问他怕不怕,但见他和李建辉一直说着话,反而是李建辉的脸色比较苍白比较害怕的样子。 所以他借用了语文老师的课来上班会课,先跟大家聊聊天。 “昨晚男生宿舍里发生的事情,相信大家也知道了,但大家放心,杜文志同学没什么事,我们班的宇文煌同学把他带了下来,学校和 级长也立刻安抚了他,他是因为家里的变故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想不开,现在他已经回家了,我们大家要支持他,鼓励他,让他从悲伤里走出来,再回到学校和我们一起奋斗,大家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害怕担心,心里有任何的问题或者不愉快的,都可以找我,我的电话号码你们都知道,心里不开心多晚都可以给老师打电话,我的电话二十四小时为你们开机……” 张老师说得有些哽咽,继续道:“这样的事情,老师希望不要发生在我们班,不要发生在我们学校,不要发生在每一个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学子 身上,你们还没成年,在学校里老师是要保护你们的,在这里老师就是你们的家长,你们的爸爸,妈妈,师生的缘分,不比亲缘淡弱多少,所以,不管什么事,找我!” 张老师略带沙哑的声音,敲在每一个人的心房上,理智而动情地安抚着每一个人。 以前老师站在讲台上,同学们觉得和老师是对立的关系。 但是今天,他们觉得和老师站在了同一阵线上,往后一年,他们也还要一起走过。 又或许是这一辈子,他们都会记得,高三六班,那个被人喊张倒霉的班主任。 他因为摊上了他们这群学渣,所以 才有这个外号。 班会课之后,张老师把宇文煌叫到了教导处。 门关上,就师生两人说话。 张老师看着他,眼泪一下子就上来了,昨晚的惊险他已经知晓,如果不是他,杜文志同学就掉下去了。 他欣赏他救人的举动,但昨晚真的太危险,如果稍有不慎,他就要跟着掉下去。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要拿自己的命去搏,老师不希望任何一个学生出事,但是也不希望任何一个学生为了救人而害了自己的命。” 这句话,张老师只能在这里私下跟他说。 赞赏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但忠告要私下说。 第1682章 补习 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学校安排了心理辅导老师,跟当天晚上楼顶上近距离目睹的同学轮流单独聊天。 至于杜文志同学暂时回了家,帮着办理他父亲的身后事,也让他多陪陪妈妈,至于学习,方级长也说了,等他回来之后单独给他补一下。 李建辉一直缠着宇文煌,让他打电话给那位长辈阿姨,问这个灵魂的事情。 宇文煌只得给方妩打了一个电话,先跟她说明白这事,然后等到晚上回宿舍,他再拨通方妩的电话,让李建辉接听。 方妩曾经是方丈,擅长说这些,也擅长安抚人心,李建辉跟她谈了十几分钟,电话断了三次,三次回拨过去,到最后他都舍 不得挂掉。 但回到宿舍之后,他缓缓地宣布,“明天开始,但凡嬉戏玩闹的节目不要叫我,我要努力温书,把成绩追上去。” 大家都愕然了。 头号学渣说他要努力读书? 高一高二已经玩了两年,就没听进去几节课,现在还剩下一年的时间,他能追什么啊? “补习……”李建辉说了两个字,顿时止住了话,高三的补习费很贵,他家里的情况并不是那么的乐观。 父母车祸死了之后,是赔付了一笔钱,但是这笔钱用来还清房贷了,现在家里就靠着爷爷奶奶养着。 爷爷在小区里当保安,奶奶在小区当保洁,这工作还是社区协调取得的,一个月加起来 也就几千块,一家人的吃喝用度都在这里了,而且他还有一个妹妹,今年才上初中。 早两年他一直在花费家里的钱,买名牌,买手机,爷爷不给他就闹,好几次都弄得爷爷很伤心。 李建辉想起这些事情,眼睛都红了,默默坐了下来。 宇文煌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学的话,我帮你补,以后逢周日我就去你家里,给你补课。” 李建辉有些感动,“但是一周才一天休息,你给我补课,你自己不是没得玩了吗?” “我反正也不爱打游戏,无所谓啊,给你补课我自己也能巩固一下。” 李智悦看着宇文煌,“要不,我周日也去他家,你给我也补一下呗 !” 李建辉说:“你凑什么热闹?你不是说高考之后就去你爸厂里工作吗?你连大专都不想读了。” 李智悦抱着上下铺的铁柱,有些幽幽,“但是连你都补习了……” 嗯,成绩最差的那个都开始发奋,他们不往前走,心里就慌。 “我也补!” “我也想补!” “我也是!” 其余三人都纷纷站起来说。 宇文煌有些意外,但是觉得这也是好事啊。 周日宇文煌就起了个大早,说先跟家里两位老人吃过早餐,然后坐地铁去了李建辉的小区。 其他同学都来得很早,李建辉爷爷奶奶亲自下厨,给准备了早点。 李建辉爷爷开始还不相信孙子说要补习 ,等到大家都拿着书本过来,而且主动上缴了手机,这才信了。 两位老人听得说宇文煌考的全科满分,赞不绝口。 而且,他成绩这么好,还特别有礼貌,别人家的孙子,可真好啊。 稍作寒暄之后,宇文煌先给他们做卷子,看看他们的根基如何。 卷子做两个小时,他自己也在刷题。 两个小时之后,卷子交上去,宇文煌让他们先去喝水活动一下,他批改卷子。 他今天出的题比较浅,五个人里,除了李建辉的基础好一点之外,其他的惨不忍睹。 他制定了一个计划,头一个月补基础,第二个月由浅入深,第三个月巩固,第四个月开始就要全力进发。 第1683章 没有进步的学生 野兽忧愁得很,“但是一个星期只有四个周日,也就是说只能补四天,追得上吗?” 宇文煌道:“尽最大的努力,除了周日之外,平时回到宿舍也不能说话聊天,继续补,中午和晚上都能挤出一个小时来,午睡半个小时就够的。” 那就意味着吃饭要狼吞虎咽了。 除了李建辉之外,其他几个人都觉得这么辛苦还有用吗?好累的。 宇文煌也没鼓励他们,只是说了一句,“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 人都是怕掉队的,尤其是一直跟自己玩的人。 所以,即便是带着几分犹豫和不愿意,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撑下去。 几个星期下来,李建辉的进步比 较快,他有信念,所以会比其他人更努力。 说来也奇怪,自从李建辉都认真听课之后,班上的同学也开始认真听课,复习,刷题,甚至大课间都不下去打闹,而是留在课室里继续刷。 这种潜移默化的迹象,张老师自然也发现了,他很欣慰,但是没敢抱太大希望,总觉得这种日子坚持不了几天。 学校的第二次摸底考试又要进行了。 这一次学校还是比较紧张的,因为如果这一次宇文煌同学还是拿了高分的话,证明他的实力是实实在在的。 因为第二次摸底之后,就是中段考,到时候是要和市里一起排名,到时候,他的成绩一定会惊艳整个广市。 校长,几位校董,还有学校的其他领导都特别紧张也特别期待。 考试之后,当晚就连夜批改了宇文煌的考卷。 批改完之后,成绩送到了校长的手中。 校长拿在手上,瞧了好久,神色颇为凝重。 然后,放下成绩单,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对张老师道:“叫上大伙去御水华门大排档吃夜宵,我请客!” 张老师笑了,“可带家属吗?家里领导说晚上活动需要带她。” “可以!”校长大方地道。 张老师连忙出去打电话了。 校长也跟着走出去,把门关上的时候,忽然想起有点事还没做完,对张老师喊了一声,“你们先去开位子,我跑几圈!” 外套手机钥匙张老师身上一塞,四十三岁的少年,在夜风中傲娇地奔跑了起来。 两天之后,所有的成绩都出来了。 张老师腋下夹着成绩单,昂首挺胸地走进来,像刚打鸣归来的公鸡,脸色充满了喜悦和自信。 全班寂静无声,都紧张地看着他的成绩单。 因为这一次考试,全班算是拼了力气,第一次这么认真啊。 张老师很有仪式感地把成绩单压在案上,抬头巡梭了一眼全班的同学,然后道:“这一次的考试成绩出来了,老师很欣慰,因为全班同学除了一位同学之外,都有了进步,有部分同学进步比较大。” “老师,谁没有进步啊?”有人 问了一声。 张老师的目光投向了宇文煌,他声音轻快幽默地道:“没有进步的同学,是宇文煌同学,他依旧是全级第一,也是全科满分,请宇文煌同学继续维持原地踏步,学校不需要你再进步了。” 哄堂大笑。 “老师,我觉得他退步一点,更符合我们六班的气质。”李建辉站起来笑着喊道。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张老师推了推眼睛,瞪着李建辉,“你喊大声一点,校长还有五秒到达现场……” 话音未落,校长果然出现在课室门口,笑容可掬地走进来,“同学们好,听说今天开成绩单,六班大有进步,实在要夸赞一下。” 李建辉猛地坐下! 第1684章 回家家 宿舍几个男生的进步都比较大,李建辉的数学飙升到七十六分,这可是从高中以来就不曾有过的。 虽然,成绩依旧是差,但这才刚过去一个月。 全班的同学都知道是宇文煌帮忙补习的,都来找宇文煌问能不能给他们也补习。 全班补习那肯定不可能,宇文煌只能说如果有不懂的,来找他,他尽力解答。 校长得知这个事情之后,却很担心啊,虽然说这两次的考试宇文煌都能拿满分,可如果把时间都花费在给他们补习解题上,那他的成绩有可能就会退步。 所以,他私下跟科任老师们召开了一个会议,让大家多抽出点 私人时间,帮学生进步一下,也跟各班的班主任商定一个计划,那就是午休晚修前后的半个小时,有愿意留在课室的学生,可以留下,科任老师们轮流值班。 学校自从创办到现在,都没有说利用这牙缝里的时间,而且六个班,这么多学生,就算是轮流值班,也累得够呛。 而且,也不可能说在校外雇人进来学校补习,这是违规的。 不过各位老师也想拼一把,或许今年不会是全市倒数第一呢?哪怕当个倒数第二也成啊,要求也不高。 实在是当尾巴尖尖多年,走出去说自己是圣晔高中的老师,也有点丢人哈。 所以, 老师这边很快就同意了,制定了值班表,再跟学生们说这个事情。 各班都一再地强调,自愿,必须是自愿,如果想去睡觉的,想去活动的,可以继续活动。 虽然是这样制定下来了,但是校长又担心起来了,因为这样高压高强度的学习,对孩子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啊。 高三的孩子,本来就绷着一根弦。 但很快校长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除了六班之外,其他班级的学生都不愿意利用这点时间,而六班的人,身上从来都没有那根弦。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不过,学校的这个安排,却让宇文煌空闲了下来。 学校接下来有七天的假期,国庆。 周六这天早上,他就跟宿舍里几个人说这个星期不补习,他要去看爸爸妈妈。 所以,放学之后,他就收拾东西蹦蹦跳跳地走了。 宇文煌在学校一直都比较稳重高冷,忽然露出这么活泼的动静,让人觉得好违和啊。 回到家,他欢喜的收拾东西,又可以回去当他的小七喜了。 可乐比他晚一点放学,他先收拾好东西,因为这一次回去比较仓促,只有几天,所以就不带老人回去,他们就能够用放飞的速度回,不会在路上耽误什么时间。 七喜准备的东西挺多的,各位长辈肯定是要给他 们买礼物的,所以,什么口红啊,粉底啊,各种女性护肤品化妆品,还有无上皇他们几个的酒小样,他们现在讲究养生,不抽烟喝酒,但是,会收藏小样,送这些给他们,他们最欢喜。 等可乐回来之后,他们也来不及吃晚饭,大包小包地就出门回家了。 元轻舟本来说要送他们一程的,但是他们觉得坐车更慢,所以,坚决地拒绝了。 六点半出发的,回到镜湖,才七点钟。 大包小包地拖上来,天已经差不多黑了,等坐一会儿之后,天全部黑透就可以意念飞行。 当他们拖着大包小包回到皇宫家里的时候,才约莫八点半左右。 第1685章 好久没见儿子 他们这一次回来,没有告诉爹妈,只是忽然出现给他们一个惊喜。 宇文皓今晚在御书房里比较晚才回去,因为今天老元说了要去瑶夫人那边,瑶夫人马上要生了,所以她这几天盯紧一些。 “瑶夫人这一胎还真够费心的。”宇文皓进殿的时候跟穆如公公说。 穆如公公听出了皇上不愉快的情绪了,如今皇子公主们都离宫了,皇后又因着瑶夫人的胎儿忙活,这几天回来啸月宫里,他都是一个人发呆。 “皇上心情不好啦?”穆如公公笑着问道。 “倒不是,她要去瑶夫人那边,朕能理解,她就是不去,朕也得让她去啊,否则真出了点闪失,那 事就大了。” 宇文皓坐下来,瞧着啸月宫里的寂静,“就是,总觉得有些孤独啊。” 穆如公公忙前忙后地准备茶水,笑着道:“这孤独啊,慢慢就习惯了,毕竟您也到这年岁了,也肯定会想着皇子公主他们的。” 宇文皓很不悦,“朕什么年岁啊?” “正是最好的年岁,大展宏图的年岁。”穆如公公知道说错话了,连忙找补。 宇文皓半躺在贵妃椅上,“朕还真想他们了,你出去吧,朕想自己静一会儿。” 在北唐的孩子,想是想的,但是更想七喜和可乐,毕竟隔着时空喊不了话。 穆如公公道:“那老奴出去叫御厨房给您准备点饭菜 。” “不忙,先等老元回来。”宇文皓扬手,百无聊赖地道:“出去吧。” 穆如公公躬身退了出去,刚到殿外,便见两道影子拖着大包小包走进来,他惊喜地喊了一声,“哎呀,这不是……” “穆如,你鬼叫什么?”宇文皓不满地喝道,刚想着酝酿一下,看能不能和七喜他们隔时空通话,就被穆如喊得整个跳起。 七喜和可乐对着穆如公公嘘了一声,放下东西悄悄地走进去。 穆如公公满脸促狭地跟着进去,就等着看皇上闹笑话呢。 宇文皓以为自己眼花了,刚想着跟他们沟通一下,人就直接出现在面前。 脸上从惊愕到狂喜,再慢慢 地收住,极难地维持了皇帝的沉稳,站起来抱了他们一下,欢喜的笑容还是无法收住,“怎么回来了?放假了吗?” “爹爹!”两人开心地喊了一声,然后跳起来,“放几天呢。” 他们虽然是异卵,但是动作很多时候都一致,看到两个儿子同时在面前跳起来,宇文皓眼底一热,才知道自己一直多么惦记他们啊。 以前,所有孩子都在外头,他多半会惦记女儿,当然也不是说不思念儿子,可总是比不上对女儿的那份惦念。 这一次,他们两人去了现代读书,而其他孩子虽也不在身边,却到底还在北唐,才知道自己有多冷落这些儿子们。 孩 子们也似乎从不在意他偏宠妹妹。 “饿了吗?想吃什么?马上叫你穆如公公去弄……”他热切地说着,抬起头便见穆如公公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父子三人,宇文皓也笑了,“去,叫御膳房多做几道他们爱吃的,再派人去通知包儿,就说弟弟回来了。” 穆如公公领命下去,不妨碍他们父子团聚。 一顿嘘寒问暖之后,孩子们才问,“妈妈呢?” “去瑶夫人那边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宇文皓张望了一眼,见老元没回来,便道:“你们跟妈妈通一下话,让她回来。” 饿极,也要等老元回来再一起吃饭,好几个月没跟孩子吃饭了。 第1686章 派发礼物 元卿凌知道孩子们回来,便立刻从瑶夫人府中离开。 算到他们差不多是要回来了,因为国庆必定放假,孩子们多半会回来。 回到家里,看到两个短发大男生,虽然已经换回了这里的衣裳,但元卿凌还是看到了学生的气息。 儿子们上前抱了妈妈,元卿凌摸着他们的脸,“倒白了一些,养得还挺好的。” “那是,每天都是空调,课室,宿舍,回家,就没见几次太阳。”可乐拉着妈妈坐下来,神秘地从袋子里取出他和弟弟的成绩单,“瞧,这是我们两次摸底考试的成绩。” 元卿凌接过来看了一下,其实都不用看,肯定是满分的,但她还是装出很惊喜的样子,“哇,太厉 害了,竟然满分!” 可乐和七喜对望了一眼,暗自笑了,妈妈的戏真假。 但是宇文皓一手拿了过来,“满分?那就是说考得很好吗?老师表扬吗?” 可乐耸耸肩,“倒也不算很厉害,就是全班第一全级第一。” 宇文皓问道:“那你们全级多少个人?” “八百多点。”可乐说。 “我们三百多点。”七喜说。 宇文皓顿时自豪起来,在几百个人里考第一,那是特别了不起的事。 元卿凌笑着跟他说:“老五,就他们这个成绩,那叫傲视全国的。” “傲视全国?那岂不是要当状元爷?”宇文皓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知道儿子能耐,却不知这般能耐啊。 “爹爹,这 不是高考的成绩,这只是摸底考。”七喜笑着解释。 “那高考的题目会不会比这些更难?” “这不一定的,谁能猜到题目呢?”可乐说。 “那如果你们现在能考得好,高考也一定能。”宇文皓下了定论。 宇文皓总是会莫名地感动,莫名地震惊,莫名地惊喜,很多人都说教育孩子很难,但是他家的孩子就没费过什么心。 而且,随着他们年纪渐长,还发掘了更多的本事,以后他们会是什么模样,真是无法预估啊。 一家人虽还没齐齐整整,但一起吃顿饭也很开心,席间老五问他们学校的事情,七喜说了一件让他特别难受的事,那就是杜文志跳楼事件。 说完之后,他 眼底有泪光闪动,看着爹爹又道:“所以,有这个长一点的假期,我就跟哥哥回来了,其实那天晚上,我特别想回家,想跟你说说话。” 宇文皓握住他的手,深深地瞧了一眼儿子们,生离死别固然叫人难受,但这就更显得在一起的珍贵。 时光是不断流逝的,今日所拥有的人和事,终有一天会失去。 他必将珍视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天。 吃过晚饭,他们在一起分礼物。 几个大包大箱子,确实是尽了他们最大的能力,把所有长辈的礼物都给买了。 给爹爹买了剃须刀,给妈妈买的一管口红,其他婶娘伯母买的也是护肤品化妆品,弟弟妹妹姐姐们各有礼物。 就连穆如公 公,也给他买了一个暖水袋,说是等天寒的时候,往里头灌开水就能暖和一晚上。 穆如公公珍视得不得了。 翌日,包子也回来了,五人一起去肃王府送礼物。 无上皇看到那些酒板,开心得很,有些东西喜欢了一辈子,虽然戒掉了,但身边要有,这样才安心。 给褚老买的一套五千年历史书,这是所有礼物之中最重的,提得气都喘了。 给逍遥公买的除虱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长虱子。 逍遥公高兴得抱着七喜往他脑门上亲了一下,“我最近又长虱子了,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咦!”无上皇和褚老顿时退后一步,嫌弃地看着他。 有些人,真的是从少年邋遢到老年。 第1687章 药效减退 还有一份礼物,是给皇祖父老明的,当然,扈娘娘也有。 扈娘娘的是一条围脖,在山中早晚会比较凉快,扈娘娘虽然是练武之人,但晚辈总是要表达心意的。 最重要是不知道扈娘娘缺什么。 因此,一行五人在肃王府离开之后,又往梅庄去。 小老十如今去了军中,所以山中就只有两位主子。 或许是因为山中日子逍遥,老明本来花白的头发现在又变黑了,显得比原先年轻一些,或许最主要的原因是闹腾的小老十下山去了。 老明看到孙子特别高兴,年纪大了,需要一些乖巧的儿孙在身边。 老明一直以为孩子们在边城,退下来之后,他真 的能做到不问朝中的事,也不问其他的事。 他信得过老五,信得过如今的朝廷。 问便是干预,他希望老五能勇往直前,而不需要有其他顾忌。 父子两人已经有日子没见了,便见了也说不上几句贴心话。 难得今天他们来,所以父子两人就单独开了一桌,喝点小酒,聊聊天。 “父皇在这里生活得可愉快?”宇文皓问道。 “很好!”老明小饮了一口,面容带着微笑,环视着山间一切,“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想起皇宫里的生活,觉得真不是人过的,你想象过,孤当皇帝那些年,却从不曾见过日出日落吗?” 宇文皓点头,“儿子也是当 了皇帝才知,不过,儿子还是会看看日出日落。” “你跟父皇不一样,你比父皇能干。” 那会儿,起早摸黑,压力沉沉,生活的欢愉早不知道被丢在哪里,每日睡觉前想的是国事,起床又是一堆折子丢过来,埋头苦干,不知道何日是个头。 虽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他是朕,早没了自己。 “如今国泰民安,你不要太劳累,张弛有度,劳逸结合,当皇帝偶尔享受不是罪。”老明劝儿子。 “知道。”宇文皓如今就是这么做的,除了国泰民安之外,他还有一群能办事的伙计,一个能顶八个用。 他就是登基头两年比较忙一些,之后的日子基本 都好过了。 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但他确实有足够的时间去安排策划之后五年十年的发展。 老明很欣慰。 不免就多喝了两杯,也说起了在边城的儿子孙子,少不了,还是说起魏王。 这个儿子,如今是他心头最放不下的,就盼着他这辈子不要孤独一个人。 宇文皓便笑着说:“那不如儿子下旨传他回京,让他和您在梅庄住?也好承欢膝下,陪您喝酒聊天?” 老明忙地摆摆手,“不必,就让他留在江北府吧。” 老三那犟驴真留在身边也能把人气死。 他还想多活几年,看看这盛世。 老明最喜欢的孙子是包儿,因为包儿是未来的皇帝。 当皇帝有多辛苦,老明自己知道,所以提前心疼起包儿。 “老五,你替宇文家生了很多好苗子。”老明半醉,拍着儿子的肩膀说。 宇文皓笑笑,看向在院子里吃饭的几个人,眸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流过,“是老元生的。” “嗯,你功不可没!”老明坚持这点,“最重要的是,我们宇文家的根好,子孙都不会差。” 吃完饭,天色已经晚了,他们在梅庄里住一晚上。 山间的生活,恬静而舒适,吹着山风,瞧着漫天的星星,宇文皓夫妇坐在山坡上,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和窃听着小动物小昆虫们说话。 元卿凌意识到,抑制剂的效果开始减退了。 第1688章 就等着瑶夫人生孩子 回去打抑制剂吗?但是瑶夫人生产在即,不能走开啊。 当然也不是说瑶夫人生产会有危险,主要是以防万一,否则一旦回去的时候生,瑶夫人有个好歹就大事了。 还是等瑶夫人生了再回去吧。 “想什么?”宇文皓见她时而皱眉,时而轻叹,握住她的手问道,“是不是在这里住不习惯呢?” “不是,这里挺好的,其实这里庄园花了一百万两,值了。”元卿凌笑着说。 宇文皓嘘了一声,“小点声,别让父皇听到,这事提不得,提起就怨气冲天。” 元卿凌压着声音,“放心,他跟扈娘娘说话。” “嗯?你听到?”他们在半山呢。 “猜的。 ”元卿凌笑着说。 但只要凝神听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入耳而来,不专注这事,也就听不到了。 甚至,听瑶夫人府中的声音,她只要想着,也能听到。 今晚才觉得忽然耳聪目明了许多,是抑制剂作用减轻的原因。 时隔多年,总觉得如今对于异能的掌握比以前好多了,看来是日子有功。 “过两天,就是胡名和周姑娘办婚事的日子了。”元卿凌忽然感慨起来,胡名入府的时候,还只是个少年。 一个倔强的少年,如今在边城撑起了半边天。 “嗯,我已经叫人送了贺礼,快马加鞭送过去了。”宇文皓说。 到底是在楚王府里出来的人,且又帮 瓜瓜守着若都城,不能亏待。 “蛮儿也去了。”元卿凌说。 蛮儿和胡名的感情,不是姐弟胜似姐弟,即便这么多年没见面,但感情始终在心里,不会随着时间和距离的增加而消亡。 她依偎在宇文皓的怀中,瞧着这漫天星河,这宇宙可真大啊,她虽有异能,却不能窥探其亿万分之一。 这宇宙里蕴藏的力量,该有多强大呢? 元卿凌觉得,有异能也不是一件顶了不得的事。 翌日,一行五人下山去。 三兄弟在前面交流着现代的一切,说着他们已经听不懂的话。 两人牵手走在后头,相视着笑而不语。 马车在底下等候,等上了马车,孩子们又 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军中的事,那都是包子亲身经历,七喜和可乐听得十分入迷。 眼里充满了对哥哥的敬仰。 这个时候,元卿凌又会觉得他们还没长大。 回京之后,老五就回宫了,元卿凌带着几个孩子去拜见伯母婶娘们,送上礼物被长辈们一顿夸赞。 元卿凌留下来和大家说说话,让他们在京城各处走走,等晚上再一起回宫。 瑶夫人的肚子很大了,双脚也浮肿得有些厉害,因为出现了妊娠高血压,元卿凌不敢轻易离开京城。 毁天也放了产假,受到冷狼门的一众支持,大家都盼着毁天老来得子。 毁天腹诽甚多,老个锤啊?还能生孩子代表不 老。 女人们聊天,他通常是守在门外的,也不敢轻易离开,就怕忽然要生了。 原先皇后提出过要剖腹产,但是,他夫妇商量了一下,觉得无端挨一刀太惨了,加上瑶夫人说她有生产的经验,试试顺产。 不行了再剖开。 元卿凌也一直给她监测血压,收缩压不超过150mmHg,舒张压不超过100mmHg,勉强是可以的,但主要是她也是高龄产妇了。 所以,她要做好两手的准备,能顺产当然是最好的,因为瑶夫人这个年纪剖了恢复也慢,她以前生过两个,产道会比较容易开。 现在大家都等着瑶夫人瓜熟蒂落,迎接一个属于她和毁天的新生命。 第1689章 还是剖腹生的 而这位大家翘首盼望了许久的新生命,终于在七喜可乐的第四天假期要来了。 这天早上瑶夫人就觉得有些肚子疼了。 但是距离皇后说的什么预产期,还有十天。 今天是轮到容月和孙王妃过来陪护,但是静和却来得最早,因为今天她陪同管家出来购买物品,顺道过来看看她。 听得她说肚子有些痛,便急忙叫毁天亲自入宫去请皇后,毁天还懵懵地说:“没到日子啊,还有十天。” “哎,不一定要踏正皇后说的日子生的,你快去。”静和跺脚道。 毁天才有些慌了,“不是踏正?那皇后不是骗人吗?这是骗人啊啊。” 瑶夫人压压手,笑着道 :“不要急,稳婆就在府中,且我觉得我力气还是足够的,能自己生。” 毁天才想起稳婆在,忙地叫人去请稳婆过来,然后自己策马进宫去找元卿凌。 刚抵达宫门,就见皇后的马车从里头出来。 元卿凌掀开帘子,“毁天,我知道了,走吧,回去!” 毁天哦哦了两声,有些不知所措地策马调头,但知道了?皇后怎么知道要生了? 毁天也算是冷狼门的扛把子,但是,在当爹这件事情上,实在没有太多的经验,尤其娶瑶夫人的时候,孟悦孟星也大了。 所以,他显得很心慌,这九个月里都慌,今天尤其厉害。 手一直在抖。 抵达府邸,容月 和孙王妃已经来了,而且容月在得知瑶夫人今天要生,马上便叫人去请安王妃和袁咏意过来。 元卿凌先给她带上血压检测仪,他们希望顺产,血压首先是个指标。 胎位之前已经摸过,没有问题。 血压虽然是偏高,但还在可以顺产的范围,只是,元卿凌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高龄产妇的高血压症到了宫缩的时候说飙升就飙升了,因而也做好了剖腹的准备。 之前她怀孕时候,药箱就已经出现过抢救的药。 所以这个产程未必轻松,她吩咐毁天,叫人把之前准备好的手术室再打扫一次,然后她进去消毒。 瑶夫人从早上开始腹痛,到了中午就开始 加剧宫缩,稳婆查了几次,都说宫口没怎么开。 血压却已经开始升了。 大家都有些担心,毕竟年纪也有这么大了。 元卿凌当机立断宣布,“不能拖了,剖!” 毁天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往外边走去,嘴唇都哆嗦了。 等手术室准备好,瑶夫人这边也开始疼得厉害些了,可宫口还是那样。 毁天抱着瑶夫人去手术室,一边走一边想安慰夫人,但是瑶夫人还反过来安慰他,忍着痛楚说:“没事的,不要担心,你要相信皇后。” 毁天眼底红了,这个时候反而要她来安慰,想他毁天也不是没担当的人,怎就表现得这么差劲软弱? “好,我们都 相信她,我也会陪着你,我一直在里头陪着你。”毁天忍着眼泪说。 手术室是按照元卿凌之前生三胞胎的时候建设的,分两个室,内室和外室。 要先在外室换衣裳消毒,才送进手术室的。 一众亲王妃也跟着过去,她们都会在外室等待,陪着瑶夫人。 大家都先上前祝福了瑶夫人一句,给她打气。 诸位亲王妃心里其实都有些紧张和担忧,如果真会出什么事,那这门一关一开,便见不着了。 还是元卿凌出来安慰,说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抱孩子出来了。 大家都当着毁天和瑶夫人的面重重点头,“对,半个时辰就能见着孩子了。” 第1690章 儿子 毁天坚持要陪着进手术室。 这倒是让元卿凌有点犯愁,主要是毁天护媳妇护得要紧,回头要是看见她在瑶夫人肚子里开刀,只怕会一脚把她踹飞。 不过,也有对付他的办法。 进了手术室放下瑶夫人在手术床之后,便鼓捣了药箱一阵子,拿了一张濡湿的纸巾过来,道:“你常年在外,身体会有病毒,而开刀是见不得病毒的,所以你要用这个捂住口鼻,深呼吸几口净化口气。” 毁天如今六神无主,什么都只能听她的,便拿着纸巾捂住口鼻上,还说了一句,“这什么料子的手绢?” “别说话,呼吸!”元卿凌说。 毁 天便大口大口地呼吸,吸了几口气之后,觉得眼前似乎有些影子模糊了,“呃,有点晕……” 人便轰地倒地。 倒是把瑶夫人吓得够呛。 元卿凌笑着安慰,“放心,他没事,我只是让他暂时睡一觉,不让他干扰我们。” 瑶夫人肚子痛着,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满眼都是心疼,“都说这几个月我最辛苦,其实最辛苦的是他,整宿整宿不睡觉,就在那里守着我。” “他担心你!”元卿凌轻声道,已经准备好了麻药,“我们准备开始了,你别担心,睡一觉醒来,就可以看到孩子了。” 瑶夫人如今反而是完全没有了紧 张,望着元卿凌,“好,我等着。” “还有一事,你以后还想生吗?”元卿凌问道。 “不想了,再不想了!”瑶夫人想起这几个月的折磨,折磨她,也折磨毁天,她心疼毁天啊,而且,她的身体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生产。 “好,那我就帮你……就是通过一些小手术,让你以后都怀不上,也不必喝什么去子汤,可好?” “可以吗?”瑶夫人脸色泛红。 “可以,只是顺便而已,反正都是要剖开肚子的。” 瑶夫人嗯了一声,“好,就这么办了。” 这一次就是漏喝了去子汤,才会意外怀上的,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麻醉药沿着滴管慢慢地进了瑶夫人的身体里,这一次手术,做的是全麻,是免得她害怕,担忧,让血压再度飙升。 元卿凌其实打开药箱的时候就知道这一次剖腹产会比较顺利。 因为之前确定她有孕时候出的药,如今全都没浮上第一层,这就意味着剖腹产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 这是特别罕见的例子。 以前但凡出现在第一层的药都是要用上的,但这一次药自动下沉了。 或许,爱和陪伴的力量,真是可以改变很多很多厄困。 麻醉药起效了,瑶夫人闭上了眼睛,仿佛睡死了过去。 手术很顺利。 二十分钟便把 孩子抱了出来,元卿凌举起来了一下,笑了笑,大胖小子,第一次见面,我是你婶婶! 剪断脐带之后,用大衣裳包裹孩子放在一旁,孩儿便哇哇大哭,元卿凌没管他先缝好伤口,再给大胖小子擦身。 屋中没有称,但是元卿凌手抱便知道大概的重量,用现代的计量单位,约莫有七斤多。 酷似毁天。 简直就是一个小毁天,怎么能这么相似呢?浑没半点像瑶夫人,轮廓五官都是直接复制粘贴他爹。 这小子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外头其实都听到哭声了,但是人没出来,她们也不敢打扰。 只是听到哭声,众人一颗心算是落地了。 第1691章 卑微的毁天 元卿凌处理妥当之后,才从药箱里拿了一瓶药在毁天鼻子前喷了一下。 没一会儿,毁天便转醒,怔地跳了起来,慌乱地道:“我,我怎么了?阿瑶呢?阿瑶……” “生了!”元卿凌抱着婴儿,含笑看着他,“毁天,恭喜你再一次当爹。” 毁天第一次当爹,是在娶瑶夫人的时候。 毁天看了一眼孩子,鼻头有些酸楚,但并未伸手抱过来,守在了瑶夫人的身边,轻轻唤她,“阿瑶,阿瑶。” “她还没醒,让她睡一下,她很辛苦,也很伟大。”元卿凌说,这话倒不是纯粹的感慨,而是真这么认为。 在床上睡了八个月,熬过了所有高龄产 妇会发生的情况,甚至到了生产,虽然不能顺产,但是她也很了不起,连药箱的预判都给她打破了。 毁天却还是不放心地伸手去瑶夫人的鼻下探了一下,确定她还活着,这才放了一半的心。 元卿凌抱着孩子放在床边,孩子哭过之后,又睡觉了。 毁天瞧着他,还是觉得很不真实,梦幻一样。 这是他的孩子? 伸出手,轻轻地在包被上摸了一下,这孩子如此娇柔细嫩,他甚至都不敢用自己粗粝的手指去碰。 “这是我第三个女儿。”他看着元卿凌,笑着说,但是眼底莫名就含泪了。 元卿凌扑哧一声笑了,“嗯,这说法对,也不对,但 是很开心你把孟悦孟星看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这孩啊,带把的,是儿子。” “儿子?”毁天怔愣了一下,“儿子啊?” 因为之前有两个女儿,他总是下意识地认为她还是会生女儿,女儿好,娇滴滴的。 既然是儿子,那倒无所谓的。 他一手就抱起了孩子,放在手弯上,动作比较粗鲁把孩子惊醒了,孩子睁开眼睛,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毁天皱眉,这么娇气?男孩子还这么娇气? “你不能这样吓着他,他刚离开妈妈的肚子,对外头的一切都充满了恐惧。”元卿凌忙说。 “太娇气了不好啊。”毁天果然也是个偏心的。 元卿凌 抱过孩子,还放在床上,“行了,你别吓他。” 外头,传来容月焦灼的声音,“是不是生了?哥儿还是姐儿嘛?” 元卿凌隔着门说:“生了,母子平安。” 外头一阵欢呼声。 元卿凌笑了,怀胎十月,可没把这群婶娘折腾坏,现在终于收获这枚七斤多重的果实了。 毁天也是动容的。 这整整八个月里,他一直都很感动,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也不会表达出来。 再一次以父亲的心态,看向自己的儿子,也以丈夫的心态,看向刚为他生下孩儿的妻子,他心里充满了感恩,也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初她会不顾生命的危险,坚持生下这个孩子。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终于有了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人。 没有的时候觉得不重要。 有了,才知珍贵。 元卿凌等瑶夫人醒来之后,才打开门。 大家一拥而进,都争相看孩子,瑶夫人刚醒来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孩子就被婶娘们抱走了。 毁天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痛吗?还难受吗?” “不,一切都很好。”瑶夫人深深地看着丈夫,轻声说,“就是想看看孩子,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我。” 毁天站起来,对着诸位王妃作揖,“娘娘们,是否可以让夫人看看孩子啊?” 大家都哈哈笑了,这么卑微的毁天,还是第一次见。 第1692章 胡名周姑娘大婚 孩子终于回到了瑶夫人的身边,瑶夫人不能抱着,只能是放在她的身边让她转头看。 “太像毁天了,是不是?”容月很感动地说,看到相似,就想到传承,这感觉真是奇妙得很。 瑶夫人也喃喃地道:“是啊,怎么能这么像呢?才刚出生啊,这眉目五官就跟他爹一样,太好看了。” “呕!”容月故作呕吐的姿态,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呕得毁天都不好意思起来了,论好看,他实在算不得。 他就是区区男子气概十足的男子汉。 元卿凌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或许只有老五才明白,瑶夫人这次怀孕生 产,她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尤其,在看过药箱里的药之后,更加的不安,每天她都会念一句,希望瑶夫人母子平安。 也好在,一切都如她所愿。 盖上药箱,她忽然怔了怔,这会不会是她的意念已经超过了药箱的自主控制?或者像杨如海说的那样,药箱是她心里真实意愿的反应,只是比她还要快一步,那现在是她超越了药箱吗? 是抑制剂失效的原因吗? 看着大家欢喜地在庆祝,元卿凌想着如果这一次回去注射抑制剂的剂量,或许可以让杨如海酌情减少,其实有异能也是一件好事,就看用异能来做什 么。 而且,她也会对异能的应用越来越娴熟的。 瑶夫人在一群庆祝声中抬起头看元卿凌,泪盈于睫,“谢谢!” “不要再说谢谢了,你已经谢过很多次。”元卿凌放下药箱和她们一起看孩子。 因是剖腹产,元卿凌今晚没回去,留在了瑶夫人这边先照看着,叫人进宫说一声。 老五听得说毁天生了个儿子,也替他高兴,好几十的人了,终于有个孩子,也不容易啊。 也是瑶夫人生产前后,在若都城里,胡名和周姑娘奉旨成亲。 安王和魏王也特意从江北府过去吃席,安王可以进,但是魏王被堵在了门 外,说是今日大好日子,不想看见那些曾经让周姑娘不开心的人。 魏王都气死了,快马加鞭赶了这么久,连酒席都吃不上。 还是泽兰有心,单独叫人准备了一桌酒席在她房中,请了伯父进来吃。 魏王连连夸泽兰懂事,一顿大快朵颐之后,泽兰问他,“伯父,您贺礼呢?我转交给周姑娘。” “在你四伯父那边,我给了银子让他一起添置的。” “哦?你为何不单独自己送一份呢?”泽兰不解。 “因为,你伯父有点特殊,我买的礼物,他们瞧着膈应,扔掉可惜,干脆让你四伯父一起买。” 魏王的意 思,是免得因为自己破坏他们老夫妻的感情。 泽兰笑得很开心,伯父就是有这种迷之自信,那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周姑娘心里已经完全不惦记他了,甚至都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这个邋遢男。 这是周姑娘说的。 但是她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伯父好,免得他心里不是滋味,毕竟,如今喜欢伯父的人实在是没有了。 当然,这话也不尽然真实,毕竟在江北府,想嫁给伯父的人还有很多,排着长长的队伍呢。 当然,那些人也是不知道伯父只有亲王之名,无亲王之财,他就是一穷二白两袖清风的王爷。 第1693章 回去开家长会 京中,孩子们假期结束的时候,瑶夫人的情况越没什么问题了,所以元卿凌就想着陪着孩子们回了一趟现代。 除了打抑制剂之外,主要是七喜他们还说马上要开家长会了。 高三的家长会,那叫一个频繁,但是第一个家长会还是很重要的。 只是启程之前问了孩子们开家长会的日子,竟然都是十月十号晚上七点。 那就是说,元卿凌只能去其中一个孩子的学校。 去谁的呢?这让元卿凌有些犯愁。 可乐乖巧地道:“妈妈,你让舅舅去我学校,你去七喜学校啊。” 反正都是学霸,且没什么心理问 题要注意的,只是走个过场,孩子们觉得不用太重视这个家长会。 但是元卿凌很重视啊。 之前孩子们在现代上学,就没怎么去过家长会。 犯愁之际,宇文皓提出来了,“要不,我陪你们回去一趟?走个几天没问题的,然后我们就可以分别参加家长会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但家长会是什么呢?”老五不是很懂。 七喜忙说:“就像您上朝一样,底下很多人在听着,说一些家长和学生要注意的事,然后喊一下口号,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老五噢了一声,“只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不是您说,是您和其他家长一起坐在底下听,老师在讲台上说。” 老五讪讪,“那就是互换角色是吗?朕当臣子了,行,既然不用我说什么的话,事情就简单,我去。” 长长见识也好,而且听他们说,这家长会也挺有意义的,是孩子成长阶段比较重要的一环,不能不经历一下啊。 孩子们当然高兴,毕竟人家都有父母去。 当然舅舅去也行,就是爹妈去更好。 孩子都是有虚荣心的,爹妈长得好看啊。 老五马上急召亲王们和首辅还有四爷进宫,交代出行事宜,大概去五天。 得知他是去忙 皇子们的事情,首辅和四爷都极力支持,说孩子的事不能耽误,反正国中一片太平,有他们就行。 亲王们自然没有意见啊,反正有意见也没用。 真是君臣一片和乐融融啊,老五甚是欣慰。 只是他刚走开,首辅就跟四爷吐槽,“又找了个借口去玩,真是一点底线都没了。” 四爷耸肩,“那没办法啊,确实如今天下太平,没什么重大要紧的事,他去便去呗,反正他之前也打算带皇后北巡,去几个月的那种。” “北巡可以,天子出巡,让天下百姓沐浴皇恩,这是让北唐朝廷与百姓的距离拉近了, 有助于繁荣稳定,我没反对啊,我甚至都想跟着去。” “不,还是我跟着去。”四爷正色道,“朝中不能没有皇上还没有首辅,我是无所谓的,我只是户部的人。” “老规矩,赌一场决定。”首辅道。 “行,我这一次赌七天。”四爷道。 “十天。”首辅一扬衣袖,神态淡定,仿佛胜券在握。 怀王懵了一下,“但他说去五天啊,他是君王,言出必行的。” 大家耸耸肩,也只有老六才会这么天真单纯。 每一次出门,哪里试过按照原定的日子回来?都是推迟几天的。 现在赌的就是到底推迟多少天。 第1694章 顺手买了个房子 他们在内书房里说着是非,宇文皓和元卿凌已经开始到库房里倒腾东西了,秉承回去绝对不空手回去的原则,这一次依旧是大包小包。 马车徐徐出城而去。 这速度对他们一家人来说还是有点慢。 他们抵达镜湖之后,连夜回去,到了那边,时间衔接上,也是晚上。 也不用叫人来接,现在便是荒山野岭,叫车也方便,而且,落点还不算荒芜呢。 回到家里,家里老人对于女婿的到来总是用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那就是好一番嘘寒问暖,热茶热汤伺候。 对女儿自然也是心疼的,可女婿辛苦啊。 他们想一下现在的大领导,就能明 白女婿到底有多辛苦了。 管一个国家,一点都不轻松啊。 但宇文皓也特别孝顺,和岳母聊天,和岳父散步,把老元没在膝下孝顺侍奉的遗憾一一点一点地给弥补回来。 宇文皓是第一次来这所新房子。 能看见七喜的学校,而且高层,有一块很大的落地玻璃窗,底下的景色都尽收眼底。 这里比原先的老房子舒服很多,他很喜欢。 甚至觉得,可以自己买一间,到时候和老元过来度假,过点二人世界,当然了,吃饭的时候还是可以过来这里吃,买临近就行。 这主意跟元卿凌一提,元卿凌也赞成的,道:“那就把之前无上皇他们 过来那会儿买的房子卖出去,补点差价买一层这里的,最好买毛坯,我们自己设计。” “可以啊,无上皇他们过来,也可以住在这里。”宇文皓开心地说。 老头们总想再过来一次。 或许看什么时候带他们来住上一两个月吧。 趁着他们现在还能走得动,或许过几年想来都来不了了。 宇文皓是个行动派,说了想买房子,立马就筹备。 钱的事不担心,作为一朝帝王,他多少是有点积蓄的,和孩子们的钱兑换一下,回去给他们银子就行。 他们先放盘,然后去看房子。 刚好在隔壁栋有顶楼复式,有差不多三百平米,七房三厅, 和北唐比还是差远了,但凑合能住。 也很贴合他们的要求,毛坯,距离娘家近,还有一个很大的阳台。 大阳台能建造一个阳光房。 价格能接受,当场交付定金,房子写在了七喜的名下,因为是全款给付,孩子便是未成年也可以交易。 至于装修的事,等开了家长会之后,再看方案。 家长会如期而至。 元卿凌去可乐的学校,宇文皓去七喜的学校,因为宇文皓不会开车,去七喜的学校很近,走路就行。 圣晔高中为了这一次的高三家长会也是费煞苦心了,早早筹备,先在大礼堂开会,然后各自回到各班课室,由班主任跟大家交 代一下开学至今孩子们的学习情况,该表扬的表扬,该鼓励的鼓励。 七喜回校之前,就先给爹爹看了学校的地图,告诉他进去之后要先去哪里,要签名,大礼堂开完之后,去他的课室,全部都有示意图。 宇文皓看得很清楚明白。 今天,他穿了一条牛仔裤,一件白T恤,十分休闲的样子,头发剪短一些,但还是比寻常的男子要长一些,颇有点艺术家的气息,高大英俊,气度不凡,一进学校,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眼光。 很快就有人认出他和学霸宇文煌长得特别相似,大家纷纷猜测,这是宇文煌的哥哥吧?怎么兄弟都长得这么好看呢? 第1695章 他们都飘了 签到的时候,就连张老师都以为他是宇文煌同学的哥哥,这容貌,这气度,真是不凡啊。 怪不得家里出学霸,这位哥哥一看也是学霸类别的。 “宇文先生,您是宇文煌的哥哥,是吗?”张老师上前问道。 宇文皓怔了怔,“我是他爹……地,您是?” “噢?您是他父亲啊?您瞧着真年轻,我是他的班主任,我姓张,家长可以叫我张老师。” 宇文皓连忙拱手,但随即变成伸出手来,“唷,是老师啊,拜见老师,拜见老师!” 张老师与他握手,“幸会幸会!” 张老师不禁多看了几眼,这风 采,真不是一般人有啊。 这个家庭,富裕又有教养,实在难得。 第一个环节是要去大礼堂,是高三整个级的家长会,由校长跟大家说话。 张老师引领已经签到的家长前往大礼堂,宇文煌和几个同学在帮忙布置,根据班级安排家长的座位。 距离家长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宇文皓入座之后,便有好多家长围了过来,纷纷请教他教育的事情。 家长们认为,能培养出一个学霸,一定是有一套方法的。 宇文皓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受到众星拱月,而这份荣耀是儿子给他的。 听着家长们你一言 我一句地赞赏,他也觉得有些汗颜,说:“孩子学习的事情,一向是我妻子管的。” “是吗?你妻子今天怎么没来啊?哎呀,要是能加个微信多好啊。” “她去了我另外一个儿子的学校开家长会。” “您还有一个儿子啊?念什么年级了?” “也是高三,他们是双胞胎,我那个儿子也是考了华晟高中的第一。”宇文皓从没试过和女人们也能聊得这么开心,这么骄傲。 “华晟高中?哇,那可是私立重点高中,您另外一个儿子在华晟高中考第一啊?太厉害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就连 礼堂上的校领导都纷纷往这里看,校长听到说华晟高中的第一名,顿时记得也是姓宇文的,叫宇文什么忘记了。 他心里顿生惋惜之感,要是兄弟两人都来这里,那该多好啊,那该太好了。 宇文皓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赞赏,简直是心花怒放。 他是宇文煌同学的爸爸,所以备受赞赏,不知道老元那边什么情况呢? 等到校长开始说话的时候,他偷偷给老元发了一条微信,说他在这里被家长们包围着夸赞,夸得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老元许久都没回信息。 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才有信息进 来:【笑脸表情,我也是,刚刚被老师和家长们围着,铺天盖地的一顿猛赞!】 【不能叫铺天盖地,赞赏用这个成语不合适,要用全方位无死角。】 【真有文化,我这里开始了,先不跟你说!】 宇文皓收了手机,认真地看着讲台,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再给老元发信息【我有点飘了,我们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出息?】 【基因好,要再生吗?】 看到这条信息,宇文皓手机都差点摔了,忙不迭地回了一条过去,【不要,想也不要想!】 元卿凌把手机放在包包里,笑了起来。 她也飘了! 第1696章 骄傲父母 家长会在大礼堂开完之后,又回去课室让班主任继续说。 张老师先交代了一下同学们的成绩,表彰了进步的同学,然后全班都表扬了,说是学习氛围好了很多,有高三的模样了。 张老师也是意志激昂,在给家长打鸡血的同时,他自己也是满脑子鸡血了。 在这所学校这么多年,除了刚来的那三年,之后就没试过这么有希望了。 说完这一些,他也说了一下关爱学生心理状况。 也强调了一下,成绩不是最重要,考得多好,都不如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心理,孩子的未来是有多种可能性的,读书绝对不是唯一的出路。 关于之前圣晔高中发生的事情,其实很多 家长也知道了,他没说,只是强调再强调,一定要注重孩子的心理健康。 最后,他赞扬了一位同学,大家都猜到了,就是宇文煌。 他告知大家,说宇文煌同学自愿帮很多成绩靠后的同学补习,让他们的成绩得到很好的进步。 很多家长知道这一点,因为自己的孩子也跟着补习,学习态度能看到明显的转变,因此,张老师这番话,让家长们激烈地鼓掌。 宇文皓竟然有点泪目了。 这么多人喜欢七喜啊。 以前他虽没觉得孩子们多需要他的保护,但是也从没有想过孩子们可以在某一个地方,某一个领域,独当一面。 只依旧还把他们看做是孩子。 这种感觉 ,真是无法言说的好。 张老师对门口站着的同学招招手,“叫宇文煌同学过来。” 李建辉便回头一牵,把宇文煌牵了过来,推进去,笑着道:“这位,就是我们的大帅哥大学霸宇文煌同学!” 方才很多家长都已经见过他了,但是因为人多他们忙着进礼堂,所以只能匆匆看一眼,现在站在讲台上,落落大方的样子,真是好让人喜欢啊。 张老师道:“这有一份奖状,是学校颁发给宇文煌同学的,我们请一下颁奖嘉宾,宇文煌同学的家长上来。” 宇文皓马上站起来,大步往讲台上走,那昂然的姿势,活像打了胜仗一般。 奖状是见义勇为的,至于见义勇为 什么,并未有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因为孩子们都回去说了。 宇文皓也知道这个事情,他很欣赏,认为七喜做得对,挽救了一条生命。 他接过奖状,看着儿子,眼底光芒闪动,“儿子,好样的,爹地为你骄傲,希望你以后继续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这些话,大义凛然,但也是宇文皓心底的话。 一个人,必须要有责任感,使命感。 否则,将辜负他所接受过的教育。 宇文煌接过父皇手中的奖状,这一幕,对他来说有莫大的意义。 张老师在底下拍照了,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 照片发在了家长群里。 作为刚加入家长群才一天的宇文皓 ,颁奖之后坐回座位上,取出手机看到这一幕,他心里特别的感慨也特别的骄傲,默默地把照片点了保存。 元卿凌今天在华晟高中那边,也出尽了风头。 除了她长相年轻貌美,实在不像有这么大的儿子之外,还更因为她的学识渊博,她进课室的时候,看到黑板上的物理题,就顺手给解答了。 放下粉笔的那一刻,雷声般的掌声暴响起来。 多少家长名牌毕业,但超过初中的题就已经不会做了?而这一道题,特别的难,看都没看懂,更不要说解题了。 可乐在走廊外看着,骄傲地笑了,亏得是妈妈来了,要是爹爹来了这题目绝对不会做,他甚至都不知道说的什么。 第1697章 有可能找到LR 开完家长会之后,宇文皓和元卿凌都分别被邀请进了校长室,沟通孩子的问题。 孩子当然是没问题,现在是要确保家里也没问题,让孩子尽全力冲一刺,考上最理想的学府。 一番沟通之下,知道家里头也十分和谐,对孩子的学习不会有负面的影响,甚至,会有正面的激励,学校这才放心了。 不管是华晟高中还是圣晔高中,今年都把宝押在了这两个孩子的身上。 开完家长会之后,元卿凌过来学校接老五出去吃饭。 学校附近有一个不错的夜宵,就是有些吵杂。 元卿凌以前很少来这种地方,因为她不喜欢吵 闹。 宇文皓更是少来。 但今晚他们都认为这里的气氛很适合今晚的心情。 叫了两瓶啤酒和一瓶汽水,两人在夜宵摊子直接干杯。 除了高兴之外,更多的是欣慰。 还有他们参与其中的欢乐与成就感。 酒量不错的老五,今晚有点飘飘然,看着美丽的妻子,想着争气的儿子,再想起如今北唐的安定繁荣,他真觉得此生没有什么遗憾了。 如今回忆起前事,那时候他被诬陷,民心尽失,在朝中也成为笑柄,连他都以为这辈子就得这么窝囊地过了。 可一切,在她来了之后发生了改变。 “元博士,谢谢你!” 醉意熏然间,他握住元卿凌的手,轻声道。 “皇上,怎么忽然这么客气啊?”元卿凌笑着道。 “你若不来,我这辈子就是一个笑话,你来了,我就是人生赢家……”他叹息,“多押韵。” “喝醉了?”元卿凌瞧着已经见底的酒瓶。 “不至于,这点酒还不至于把我撂倒,我只是,今天觉得很幸福,孩子是你冒死生下,但我享受了红利。” 他眼底有些湿润。 或许很多人都以为他今时今日的一切是因为他有才能有贤名,唯独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来了,才会有后来的改变。 元卿凌温柔地笑了起来 。 不,她也幸福。 两个人在一起,必定是大家都觉得幸福才能走下去的。 驱车晚归,宇文皓看着前路的路灯,车速不快不慢,他侧头去看着专心开车的元卿凌,深深凝望。 元卿凌也笑着看了他一眼,继续开车。 老五这两年,越来越感性了。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找了杨如海的研究所。 每一次都必定会问一个问题,是否有LR的下落。 这关系到老五的身体状况,所以,元卿凌不得不啰嗦几句。 她也没期待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是这一次,杨如海却告诉她,“有眉目了。” “真的?在哪里?”元卿凌 狂喜,忙问道。 “还没确定,但有眉目了,或许再过一阵子就能确定她的去向,你放心,有她的下落我会马上告诉你的。” “好,太好了!”元卿凌心头松了一口气,找到LR,起码可以知道缺失的那一页是怎么回事,也可以知道这个药的正面作用和副作用。 这件事情一天没解决,她就总觉得心里难安。 打抑制剂的时候,元卿凌说可以轻一些分量,她可以慢慢掌控自己的异能。 杨如海笑着道:“我也有这个打算,一步步来吧,终有一天,你会完全不需要这些抑制剂。” “我也觉得!”元卿凌笑逐颜开。 第1698章 设置好房子回程 打完抑制剂,便要准备回程的事。 少不了是去买买买的,宇文皓现在特别热衷于这种活动,因为回去派发礼物的时候,他们都会特别惊艳。 不过,买礼物之前,还要约破地狱出来吃顿饭。 从七喜口中知道他现在是校董,而且还开设食堂了,要好好感谢他为七喜做的事。 打通破地狱的电话,那边吵得很,“什么?吃饭?我哪里有时间吃饭?你不提前一个月预约我哪里有功夫应酬你们?寒假吧,寒假再来,之后的每一个周日我都约满了。” “那晚上呢?晚上吃夜宵!”元卿凌道。 “夜宵?我这么大年纪的老头你叫我吃夜宵?你是医生,不知道吃夜宵 对老人家身体不好吗?不吃不吃。” “行,那给您送一份礼物,感谢感谢您……” “礼物放学校门口,我下班去拿,不跟你说了,我大锅菜快糊掉了,这些个半大兔崽子,吃得贼多,糊了一锅菜就不够吃了,他们一会儿就来打饭了,不说了。” 电话啪地一声挂掉了。 宇文皓隔着电话也能听到他的吼声,怔怔道:“要他亲自炒菜吗?他还会炒菜?” 元卿凌笑着道:“他炒得很高兴,学校的孩子估计也很喜欢他,找到归属感了。” 宇文皓道:“还有这爱好?” “他这些年虽说和大爷三爷在一起,但是毕竟没亲人,如今又他一人留在这里,便有朋友 都弥补不了心里的孤独,跟孩子们在一起,他觉得开心,那就够了。” 元卿凌驱车把礼物送到学校保安处,让保安转交给破校董,然后便带着老五去买买买。 既然今晚约不了破地狱,那就干脆约一下设计师,说自己的要求之后,让他们出设计图,装修的时候让哥哥和爸妈监督一下就行。 他们本来是想给自己买过二人世界的房子,但是想到三大巨头或许会过来住,所以说设计风格的时候,就还是按照他们三人的口味去想。 最后谈了一个多小时,设计师明白过来了,“所以,是要中式古典的设计,是吗?” 元卿凌怔了怔,“哦,是的。” 古色古香也 好,这样他们出去游玩回到家里,也有熟悉的感觉。 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如果这样的话,和他们住在肃王府有什么分别呢? 一时很纠结。 宇文皓道:“就先这么设计,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们再买一栋好了。” 设计师顿时肃然起敬,一栋?土豪啊! 元卿凌笑着说:“一栋咱买不起,顶多是再买一个单位。” “我们家的都是按小区算的,整那块地方的宅子院子,都是我们家的,这里一栋其实也没多大地方。”宇文皓无形之中,就漏富了。 “先生哪里人?”设计师问道。 “京城!”宇文皓说。 设计师又肃然起敬,能在帝都买一整个小区,那是多 有钱的人啊? 吹牛能吹到这种境界,怎不让人敬佩呢? 他们明天就要回去了,肯定赶不及看设计图,所以回去之后就让哥哥到时候帮忙参谋参谋,有不合适的改掉。 元轻舟听了他们的要求,道:“既然如此,客厅和他们的房间中式一点,你们的房间想怎么设计,就这么设计,是要智能化一点吗?” 元卿凌觉得这个也有些别扭,毕竟她丈夫也算是一个老古董,便道:“不用这么麻烦,就和他们一样吧,但我房中要有个浴缸,这个不能少的。” 老五喜欢泡澡,在宫里的时候就老喜欢去泡温泉。 房子的事,就这么交给元轻舟,告别了大家踏上回家的路。 第1699章 选太子妃? 回到京城,已经是日落西山。 他们先回到肃王府去,跟三大巨头说买了房子。 “买了房子?多大?有院子吗?”三人连忙就缠着问。 “有天台,也算宽敞,比以前的宽敞不少呢。”元卿凌道。 无上皇道:“那照以前那个比,能宽敞多少?” “起码一半,而且还有一个天台,天台上能做一个阳光房。”元卿凌高兴地道。 三大巨头对望了一眼,不明白这高兴的点在哪里。 阳光房?阳光不是直接走出去就能晒到了吗?还要有个房子?有房子就是有遮挡,岂不是多此一举? 褚老还是比较宽容的,道:“广厦能居,陋室也能居,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不要讲究太多。 ” 元卿凌道:“那委实算不得是陋室啊,老爷子。” 无上皇嗤笑,“就豆腐这么大点地方,还说不能叫陋室?甚至都没听雨轩大呢。” 听雨轩是他们如今住的院子。 元卿凌瞧了瞧,确实没有。 顿时觉得很汗颜。 不过无上皇马上就安慰她了,“不要紧,那边天大地大,去哪里都成,屋子只是用来睡觉的,若是真去了那边就不会总是在屋子里待着。” 这是最大的分别,在这里不能总是出门,但凡出门,总有一群侍卫跟着,烦人得很。 到了那边无人管束,治安又好,人也特别有礼貌,不会为难老头。 这就是他们向往的地方。 能只凭年纪就备受尊重,在这里 可没有的事。 无上皇缠着问什么时候可以去那边了,他好做安排。 元奶奶帮他们分好礼物之后,抬起头道:“年下吧,年下就去,我今年也想回去过年了。” 元卿凌拉着奶奶坐下,“好,那我陪您回去过年。” “猪弟,孤也陪你去。”无上皇大方地道。 元奶奶瞧了他一眼,“可以倒是可以的,那你就得听话,好好喝药,别都给外头的树喝光了。” “怎么又要喝药?怎么了?”宇文皓问道。 “气管不好,老毛病了,我给他调调。”元奶奶说。 “那您得听话喝药。”宇文皓叮嘱说。 “一直都有喝,就是那天确实太饱喝不下,才倒在树根底下,就一次便被她 瞧见了。”无上皇很是郁闷。 听话的时候没被人看见,捣蛋一次就被抓包,真倒霉,猪弟几天脸色都不好看了。 元卿凌跟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之后,去看了秋婆婆。 秋婆婆的情况还在可控当中,而且奶奶给她开了调补的药,没有停过,元奶奶也说,她是不可能停药的了。 除非到了那天,才可以丢掉药罐。 夫妇两人留在肃王府陪他们吃了一顿饭才回宫。 宇文皓去了一趟御书房,看了一会儿折子,元卿凌端着茶过来,“知道你放不下,陪你加班。” “也不用怎么加班,就是看看,你不累吗?回去歇着啊。”宇文皓温柔地道。 “不累,你看你的,我也取本书看看 。”元卿凌笑着道。 宇文皓享受这种陪伴,笑了笑便拿起折子继续看。 折子都已经批阅过,他是想了解一下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折子并无大事,都是一些官员的述职。 穆如公公进来添灯油,瞧见夫妻两人各忙各的,却又十分融洽和睦,心里特别高兴,不惊扰,添完灯油便退下了。 “嗯?”宇文皓看到底下的那一份折子,忽然便皱起了眉头。 元卿凌抬起头来,“怎么了?” 宇文皓丢下折子,哼了一声,“那些个老迂腐,真是正事不干,总是盯着皇家的那点事。” 元卿凌笑了起来,“叫你广纳后宫啊?” “倒不是,只是说该选太子妃了!”宇文皓淡淡地道。 第1700章 改婚制 元卿凌顿时啼笑皆非。 包子还小,选什么太子妃? “驳了!”元卿凌道。 宇文皓当然是驳的,好在这个折子冷首辅没有给他批复,留给了他。 批阅之后,宇文皓皱着眉头道:“估计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包儿的婚事咱不做主,让他自己选。” 老五去到现代之后,学得最到位的一点就是恋爱自由,婚姻自由。 因为,自己未来的一半是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不是和父母过一辈子,不是和朝廷的臣子过一辈子,轮不到他们做主,自己喜欢就好。 元卿凌始终没办法接受孩子们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要结婚生子。 好在老五和他思想一致,否则的 话,估计夫妻两人为这事得吵起来。 折子驳回去之后,没想到下一个早朝,有臣子当殿提出,说太子该选妃了。 一旦和皇储挂钩,生育就变得尤其重要。 除了皇上之外,其他亲王生儿子的不多,这就是他们的理由,早些选妃,然后早些诞下皇孙,朝中和百姓也好放心。 说白了一句,就是他们要看到皇孙也能生出儿子,宇文家江山后继有人,这才满意。 而且,太子着实也不小了,好多人家十四就定亲。 再说现在选妃,可以不用马上大婚,可以再等两年。 宇文皓都不想议论此事,只说了一句,“太子以后想娶什么样的女子,是他自己做主,朕不干 涉。” 这话可就惊天地了。 当即朝中跪下一大半的人,说未来太子妃的人选至关重要,怎可让太子自己选呢?出身,性情,品德,才艺,样样都要上乘,这才堪配太子。 宇文皓气得很,偏是要再惹急他们,摊手道:“朕不在乎,不管什么出身,只要是他喜欢的就行。” “这怎么行?怎么能不论出身?莫非随便一个女子,哪怕是秦楼的,也能行么?”吴老大人当殿反质问皇上了。 “可以,他喜欢就行!”宇文皓耸肩。 吴老差点就昏过去了。 皇上一向英明,怎在太子这事上,就这么糊涂啊? 秦楼的也行,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这得引起大乱 。 而且,身为北唐的皇帝,怎能说这种话?素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怎能随意更改? 而宇文皓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们震骇。 宇文皓环视了一眼殿上的官员,道:“朕最近读了几本书,觉得书中的圣人讲的这番道理给了朕很大的启发,圣人说,婚姻的幸福能使男子奋发向上,反之,则使男子一蹶不振,要如何定义幸福这个词呢?那必定是两心相悦,才有幸福可言,若不心悦也不相爱,则是联姻,联姻不是婚姻,是交易,是合作。” 吴老臣颤巍巍地道:“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鼓吹他们不听父母的?那这世上 ,岂不是都乱了?” “乱不了。”宇文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朕不是说不能让父母干预,父母自然可以帮儿女寻找合适的人选,但是这个合适,是要儿女们觉得合适,不是父母觉得合适,这就关系到一点,那就是我们北唐的婚嫁年纪,实属有些低了,朕建议,女子十八,男子二十,方谈婚论嫁,如此心智成熟,也知道自己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有自己的主见,往后婚姻幸福不幸福,自己负责,怨不得父母。” 众人皆是一片怔愣。 这怎么行啊? 男女大防,成亲之前怎就能互相喜欢了?除非是像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偷偷出去私会,可那叫不要脸,丢人。 第1701章 找无上皇去 一片反对之声顿时响起! 宇文皓依旧是淡定得很,知道会反对,每一次推行治策都必定经过一大批人的反对。 习惯了。 他慢慢地喝了一口水,让穆如公公退下,他坐在高位之上看着底下的人热议纷纷,激动情急。 改婚制,不是因为学了娘家人的世界,而是他自己从小时经历过来,十三四的孩子懂得什么?十六七也正是学习的时候,心智并未完全成熟,这不排除有个别天资聪慧的,可婚制面向的是整个北唐百姓,那都是普通的百姓。 他听老元说过,他们的世界,在好多年前也是像北唐这样的,盲婚哑嫁,一辈子不知道情为何物。 从活着的角度看,盲婚哑嫁确实是有好处 的,毕竟婚事都被包办了。 可人不能单单只是活着啊,人是有感受,有感情的,盲婚哑嫁不排除能找到合适的喜欢的,但是几率太少了。 贵族里说的是门当户对。 百姓挑的是能干活能生育。 感情甚至都不配被提起。 国家富裕了,精神方面也该往上提提。 当然,他知道一时半会不可能推行这么快,但这件事情,总要有人提出。 没有一个国家的规矩是不可以打破的。 如果都沿用一套规律来治国,始终还是会走向衰亡。 争吵起来才好,最怕是丢出去一条治策,寂然无声,那就不妙。 争吵到差不多的时候,宇文皓宣布退朝,百官们纷纷围着冷首辅,让他去说服皇上。 但是呢,宇文皓也是有几个心腹大臣的,这几个心腹大臣不管宇文皓做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支持,负责带节奏,其中,就以四爷冷首辅和几位亲王为首。 所以,大家围着冷首辅的时候,冷首辅沉吟片刻之后道:“皇上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众人惊呆,但随即就有人道:“怎么有道理了?皇上说那句圣人的话,下官都不曾听过,哪位圣人啊?” “这就不知道了,皇上博览群书,定有出处的。”冷首辅道。 这句话就没办法让大家信服了。 这句甚至都有点笑话了。 冷首辅道:“改婚制对北唐有利,诸位大人想啊,十几岁正是求学考取功名的时候,若这个时候娶亲,难免 就会被耽误了学业,这年纪的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诸位是过来人,理当明白的。” 首辅也如此支持皇上,诸位大人丧失了最后一道说服皇上的金牌,只得怏怏而去。 功名自然重要,但成家立业,不成家,如何立业呢? 而且这是历来的规矩,女子若到十八才谈婚论嫁,若遇上家中有亲去世的,岂不是要再耽误几年? 莫非要到二十才出嫁么? 有些老臣想了想,觉得这事实在没有必要啊,便联合了几人去了肃王府找无上皇。 太上皇那边是找不了,太上皇都说了不理朝事的,看到有臣子前去请安,也首先在山口问过,此行目的是什么,若谈论朝事,一概不接。 太上皇 是完全相信皇上的,唯有无上皇那边,能帮忙说两句了,而且,褚老也在肃王府的,褚老应该会反对的。 殊不知到了肃王府见到三大巨头,禀报了此事,无上皇竟十分不解地道:“推迟两三年成亲,有什么问题?” “这……可历来的规矩就是如此啊。” “历来也有二十几才成亲的啊。” 老臣急了,“那是极个别,但若是立了律法,则不可违反,民间有十三岁便成亲的,难道要他们都改了么?” “孤觉得十三四岁实在不该成亲生子啊。”无上皇竟是无比地赞同宇文皓的建议。 褚老也道:“周礼记载,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可见早婚并非历来的规矩,老夫也赞成皇上。” 第1702章 包儿亲自回来 老臣怔了,“褚老,您这话也不妥啊,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说的是男子不得超过三十岁娶亲,女子不得超过二十岁嫁人,在您这怎么就反过来了?” “老夫一向是这么理解的,且这句话到底如何理解,见仁见智,老夫总之认为皇上所议没错。” 诸位老臣叹气,纷纷看向逍遥公,“老公爷,您说说吧,您是什么意见?” 逍遥公有些茫然,“说什么?” “婚制一事啊。”您不是在听么? “婚制怎么了?”逍遥公更是茫然。 诸位老臣见状,知他们三位一向是一条心的,问了也多余,便告退而去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逍遥公才道:“改得也没什 么不对啊,就该严格规定的,如今民间八岁十岁便成亲的不少,虽说嫁过去未必圆房,但这叫人瞧了也不是滋味啊。” 百姓都把婚嫁看做人生最大的事,因而要早早定下才放心。 他们并未反对说这不是人生大事,但正正是人生大事,才更该要心智成熟一些方好。 他们到底是去见识过,即便是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也一点都不老,结合国家实际的情况和医疗水平,把婚嫁年龄挪到十八二十一点都不为过啊,最是合适。 民间婴儿多夭折,除了医学水平落后,母亲年纪太小也是因素之一,十几岁身体都没发育完善就说要生孩子了,多叫人心酸啊。 老五 是为女子着想,会挨骂,但有长远意义,理应支持。 改婚制的事,就这么如火如荼地进行了。 宇文皓本以为这样的话,那些臣子就不会再嚷嚷选太子妃的事。 殊不知,他们依旧继续上奏。 说即便改了婚制,男子二十才成亲,那也可以提前选妃,等年满二十才成亲。 换言之,不定下太子妃来,他们就不放心。 元卿凌都头痛此事。 但她半步不让,每一个父母都不喜欢早恋的。 皇上和皇后反对归反对,朝中已经有人在物色太子妃,且把名单递了上去。 宇文皓和元卿凌真是哭笑不得,看着那些名单,也都是十来岁的孩子,且不说包子和她们素不相识, 无感情可言,就年纪来说真是太小了。 宇文皓一律退回,且下旨不可再议此事。 有些臣子和御史就十分顽固,说不通,名单退回,便继续每个早朝都提起此事,宇文皓下旨关押了几个人,最后闹得更凶了,好些老臣早朝便跪着说要先定下太子妃来。 宇文皓不胜其烦,这事够不着说要发一顿火杖打几个人,那些老臣可吓唬不得,也重话不得,一个个瞧着激动得要心脏病发的模样,又都是为北唐做过实事的,要真动他们,也还舍不得。 结果这事最后闹到包子都知道了。 他还为此事特意回来一趟,上了一次早朝。 对着那几位老臣鞠躬见礼,道:“诸位也是 为我着想,我十分感激,定亲一事,不劳诸位费心,安丰亲王早已为我相中了一位世家女子,此女品性兼优,堪为太子妃人选。” 诸位老臣一听,大为狂喜,忙问是哪家小姐。 包子道:“暂还不能说,只是安丰亲王目光如炬,阅人无数,他为我相中的太子妃,想必不差,他说了,只等我二十,便会叫礼部和内府为我筹办婚事。” 大家想想也是,安丰亲王虽说是穷酸了点儿,但确实是个办实事的人,他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若说他都为太子的婚事出面了,着实不需要再担心的。 一场让宇文皓和元卿凌都烦恼的事,就这么被包子三言两语给忽悠过去了。 第1703章 升了个小官 等回到了后宫,宇文皓还信以为真了,实在是包儿说得太认真,太诚恳,没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 所以,便当着元卿凌的面,追问了此事的真伪。 包儿笑着道:“爹爹,怎么可能是真的?太伯祖父怎么可能为我的婚事奔走?他老人家最不爱当这种媒人了。” “吓死朕了!”宇文皓笑着道,伸手拍了拍包儿的肩膀,“小子,你竟在早朝上撒谎,要不得啊。” 话是这样说,眼底却满是激赏。 会变通,才是聪明人嘛。 包儿道:“这事推太伯祖父出来最为适宜,因为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找他问, 问不着,便真问了,他老人家何等聪明?肯定会帮我说话。” 如此,便可无风无雨地到二十岁,到了二十岁若还不想成亲,再另想法子就是。 皇帝要一诺千金一言九鼎,太子可以随意撒谎的。 可以撒谎的时候,说几个不损人又利己的谎言,无伤大雅。 “包子狼没跟你一块回来吗?”元卿凌问道。 “它最近总往山上跑,不知道忙什么。”包子笑着,搂着妈妈的肩膀,“我饿了,妈妈,我想吃肉,好多好多的肉。” “军中伙食不好吗?”元卿凌笑着问道。 “军中伙食已经大有改善,父皇不会亏待军 士,只不过,我最近吃得多。”包子这个年纪,是飞速发育的时候,加上每天大量的体能训练,总觉得饿。 “好,叫你穆如公公去张罗一下。”宇文皓经历过那个年纪,那会儿一天吃多少都不觉得饱,他亲自出去吩咐穆如,给包子准备点大荤。 斟酌了一下,军中像包子这个年纪或者是稍稍比他大的新兵蛋子还是不少,所以军中的伙食应该再一次改善才是。 这问题他早就想提出了。 所以,和孩子吃了顿饭之后,他又急急去了内阁商议此事。 母子两人在殿中聊天,看着肌肤晒出麦子色的包儿,元卿凌并 不心疼,反而觉得骄傲,因为证明他没有在军中偷懒。 “训练的强度大吗?够睡吗?” “每天睡两个时辰,除了训练之外还要看书,各种书都看一些,我撑得住,不觉得累。” 他半靠在贵妃椅上,这般说着,眼皮子却一直往下耷拉。 “一天才睡两个时辰啊?你吃得消,其他人吃得消吗?”元卿凌问道。 “就我这样,其他人都是充足的三个半时辰,而且,若不是特训,基本不会特别累,早晚练这种都是等闲的,我在军中如今还担任了职位,肯定是要忙些的。” “升职了?”元卿凌面容一喜。 “嗯 ,委署骁骑尉,专门负责箭术教授。”包子说。 元卿凌数了一下,这个委署骁骑尉属于从八品,但已经很好了,包子会不断地往上爬的,终有一天,他会成为将军,大将军! 本来他刚去军营的时候,因他是太子的身份,便想尊他为将军,后来老五不许,说是让他从最底层的兵做起。 他那会儿没禀报上司,擅自离开军营去了若都城和金国,有记录在案,不然的话,这会儿不止从八品了。 包子睡过去了。 元卿凌凝望儿子一会儿,说不心疼,还是心疼的,给他拿了薄被盖住身体,孩子真的很懂事,很让她放心。 第1704章 包子狼救狼 军营生涯,对包儿来说是很大的磨炼。 元卿凌真庆幸老五做出这个决定。 在军中建立威信,日后统治这个国家的时候,就能掌握军心。 包子在宫里待了一天,又马上回去了。 军中总有忙不完的军务,而少年郎也有用不完的精力。 包子狼也是。 包子狼已经进山好几天了,还没出来。 所以,包子忙完事情之后,便进山去找它。 夜幕已经降临,山中一片寂静,落日最后的一抹余晖消失。 他进山之后唤了几声,竟没听到包子狼的回应。 心下奇怪,这怎么回事了?长本事了? 叫都不答应了。 他能感知包子狼在山中,这小屁玩意,不知道是跟那些动物玩疯了,莫不是又去追野猪了? 自从包子狼跟着到了军营,别的不说,军中将士偶尔加餐是有的,这附近深山老林里头,野兽挺多。 他见山中无人,便跃起在山间飞纵,直上山顶。 包子狼果然就在山顶,它趴在地上,不知道抱着一个什么,维持着静止不动的姿势。 “大包,你干什么?”包子跃过去,落在它的身侧。 包子狼抬起头来,呜呜了两声。 包子诧异,“是吗?你起身,我看看。” 包子狼慢 慢地挪动身子往后退,只见雪白的胸前毛发已经染了血,在它的身子底下护着一只受了伤的小东西。 全身染血,但是还是能看出是个白色的。 匍匐在地上,已经几乎没有气息了。 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身子柔软得像刚死了一样。 “天啊,大包,是你咬死它的吗?”包子道。 “呜呜……”包子狼表示了严重的不满,不是它。 它用前爪抵住包子的膝盖,继续呜呜着叫包子救它。 包子脱下外裳,把那小东西提起来,放在外裳里包着,自己再坐在地上翻转过来一看,噢,竟然是一 头小雪狼。 只是真的太小了,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全身软一绵绵的。 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吧?怎么受伤了? 包子翻开它的毛发,看到脖子的地方有一道伤口,伤口见肉了,很深,这都没死,算是奇迹了。 不过他也十分疑惑,雪狼不是在雪狼峰的吗?怎么会在这里呢? 它抱起小雪狼,看看是否还能救,却见它忽然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包子。 包子看看小雪狼,又看看包子狼,“咦,你们的眼睛不同颜色,它的眼睛是红色的,你是蓝色的。” 包子狼呜呜地叫着,告诉他为什么 会有分别。 “是吗?它是女宝宝啊?女宝宝会红色眼睛吗?” 除了眼睛好看,也长得十分秀气美丽,太好看了,包子顿时爱不释手。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他抱起小雪狼站起来道:“走,回去!” 他飞跃下山,包子狼在山间疾跑,速度奇快。 回到军营之后,包子去问军医拿了点创伤药,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死狼当活狼医吧。 这么小的狼,离开了母狼,没有奶喝,就算治好了伤势也不知道是否能活下去。 军营没有多余的布,他裁了一件自己的衣裳,放了药之后便帮它包扎。 第1705章 赤瞳 虽然它满身都是血,但太小了,又受了伤,包子不敢帮它洗澡,用自己的衣裳给它垫了一个小窝,让它睡在小窝里。 包子狼很尽责,自己救回来的狼,一定要自己看守,所以,它寸步不离地守着小雪狼。 包子见了觉得好笑,“等它长大了给你做媳妇。” 包子狼凶他,不要媳妇,不要媳妇,它不是雪狼。 “不是雪狼是什么?分明就是雪狼!”包子笑着走了出去。 翌日军中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救了一只小雪狼回来,在午休之前纷纷过来看。 小雪狼还没醒来,软一绵绵地躺在小窝里,一点精神气都似 乎没了。 “这是雪狼吗?太小了。” “怎么跟大包有一点点的不像啊。” “不像吗?都是白色的啊,我看是像的。” “主要是它太小了,又趴着睡,都没办法瞧真切。” “但是这山上怎么会有雪狼呢?雪狼一般都在雪狼峰的。” 包子走进来,见大家围着小雪狼,他也过去瞧了一眼,“还没醒来?该不是死了吧?” “没死,有呼吸呢。”兵士说。 “我得去给它弄点羊奶,看样子是狼宝宝。”包子说完便又转身出去了。 军中要找羊奶不容易,还得策马到十里路外的畜牧场。 他用羊皮水袋装 了满满一袋的羊奶回去,倒出来一些在碗里,剩下的都给大包狼喝了。 因为羊奶不能保存太久,不给大包喝了也浪费。 小雪狼醒来了,闻到了奶香味,小脑袋往前蹭了蹭,但却喝不着。 包子见状,干脆坐在地上抱起它,拿了一个小勺子,一点点地往它嘴里喂。 它饿得很,刚喝完一口,又迫不及待地张嘴,小半碗的奶全进了它的肚子。 亏得大包狼还没喝完,包子又倒了一些过来喂,约莫又有小半碗的模样,全部喝完。 喝了羊奶之后,小雪狼似乎精神点儿了,软软地趴在了包子的怀中,冰凉的鼻尖 往包子的手腕上蹭,像是说感谢。 它的眼睛还是红宝石般的耀眼,这红跟血液的红还真不一样,他就没见过一种红还可以这么澄明的。 多好看的小雪狼,怎么就受伤在这附近的野山头呢? 是被人偷走的?但偷走为什么要伤了它?太混蛋了。 “你要是能活下去,我就给你起个名字,把你收在身边你和大包一起。”包子点了它的鼻尖,笑着说。 他看了看身边空了的羊皮水袋,犯愁啊,晚上又要去取奶? 算了,取便取吧,反正策马去也不远。 军中养羊不方便,要养活这小奶狼狼,还是要跑。 希望 它能活下来吧。 不过,伤势这么重,包子觉得还是未必能活。 就这么养着几天,每天跑去取奶,竟然还真没死,伤口差不多痊愈了。 包子觉得这小雪狼很顽强,便这么养着了,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他想了一下,瞧着它被血染红的毛发,还有红色耀眼的眼睛,那不如就叫赤瞳吧。 名字起得一般,但是胜在能一下子突出优点。 大包狼很喜欢赤瞳,现在也不往山上跑了,总是守着它,等它伤势稍稍好转些,便带它出去外头玩耍。 但赤瞳走路还不是很稳当,摇摇晃晃的,尤其不敢下台阶,都是滚下去的。 第1706章 到底救了什么 收留赤瞳的第十天,赤瞳就完全伤愈了。 等伤彻底好了之后,包子给它洗了个澡。 身上的血早就干了,在水里一泡,很快就消失了。 等上岸之后,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在日头下跌跌撞撞地奔跑了一圈,又回到了包子的脚下蹭着撒娇。 全身的毛发,雪一样的白,粉粉的唇,黑色的小鼻尖仿佛是凝了一滴黑曜石,赤色瞳仁更加的明显了,像极了两颗璀璨的红宝石。 而且它的尾巴也好看,微翘,像一把大扇子,尾巴的毛蓬松起来,甚至要比身子更大一些。 真是一个宝藏小雪狼啊。 包子爱不释手,军中的将士纷纷对包子狼说它要失宠 了。 包子狼也不生气,闲闲地躺在一旁看主子和小雪狼玩耍。 在正常的狼年纪,包子狼已经老了,只是,它们这批雪狼是有些不一样,寿命比较长,会陪主人走得很远很远。 它很清楚,主人漫长的生命会出现很多人,这些人或者短暂停留,或者长久陪伴,但一定不会像它那样,它是从主人刚出生就陪在主人的身边,不是谁都有能有这个殊荣。 即便是日后主人的太子妃,皇后,那都是后来才到的,也还是跟它不一样。 不过,小雪狼也特别粘它,在主人没空的时候,基本就是它养孩子。 休假的时候,我们的太子殿下把两头狼带回了 宫中。 宇文皓和元卿凌都被惊艳到了,这么好看的雪狼,还真少见啊。 不过,宇文皓抱起来瞧了瞧,“这不是雪狼吧?怎么看着像是雪狐?” 元卿凌没见过雪狐,她凑过去看,“但眼睛是红色的,狐狸的眼睛有蓝色棕色,但没红色吧?而且这个红……真的没法形容的好看。” “老元,你不是可以跟动物说话吗?你问问它是什么?”宇文皓打趣地道。 元卿凌笑了,“我觉得它还太小,不懂得我说什么。” 果然,赤瞳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宇文皓的怀中,像是并不懂得大家在讨论它是什么物种。 “大包狼,这是你发现的?”元卿凌问 它。 雪狼呜呜了两声,元卿凌笑了,“你救了一条命啊,但这是雪狼吗?” 包子狼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是啊?那这是什么呢?”元卿凌瞧着赤瞳,孩子太小,看不出是什么来。 说像狼吧,也有点不像。 说像雪狐吧,至少跟她认知的狐狸不一样。 而且,它美得让人屏息,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动物。 不管是什么,既然是包子他们救下来的,也算是结了善缘。 “包儿,你要养着还是放生出去?”宇文皓问道。 “在军中养着也没什么不方便,不过,我可以试试放生,让它回归山林,就是不知道它有没有活下去的本事。 ” 毕竟看样子出生没多久就受伤,然后捡回来还得喝奶。 “行吧,你看着办,如果放生的话要观察几天,确定它能自己觅食才可离开。”宇文皓道。 元卿凌从宇文皓手中把赤瞳抱过来,抚摸着它的毛发,那柔而软的触感,真是特别特别的舒服。 “咦?这里怎么有几根毛是红色的?”元卿凌发现她耳朵后面藏了几根红色的毛发,抬起头道。 包子说:“对,这几根是红色,前几天发现,之前都是雪白的。” 宇文皓诧异地道:“这该不是要变成火狐吧?但一般的火狐,毛发偏金或者棕,不算是红色的,而且火狐出生的时候也不是雪白色的。” 第1707章 放生 包子可不管是雪狐还是雪狼,或者是什么火狐,总之对他来说,就是赤瞳。 在皇宫里,赤瞳似乎也很开心,在各个殿宇里到处玩耍,阿四的小儿子特别喜欢它,但是它不让别的小男生抱,一抱就奶凶奶凶的。 但是宇文皓抱它,它就很乖巧。 在宫里玩了几天,休假完结之后,一行仨又回了军营。 赤瞳可以不喝奶了,跟着包子狼大口吃肉。 但是它没怎么长肉,还是小小的软软的一只。 倒是毛尖开始变色了,变成了赤红色,和眼睛的红色一样。 但底下的毛发依旧是雪白色的,跟个混血儿一样。 包子最近训练比较多,早出晚归,还没来得及考 虑放生的事。 等空闲下来已经是差不多两个月后了,见赤瞳长得也挺壮,便和大包狼商量了一下,送赤瞳去放生。 大包狼很舍不得,一直护着赤瞳不让送走。 包子最后威胁它,说要么丢掉赤瞳,要么丢掉它,这才肯撒爪。 包子带着赤瞳到了深山,陪着赤瞳玩耍了一会儿,赤瞳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抛弃,玩得特别开心,玩一会儿便过来蹭着包子的手,然后又跑出去玩。 赤瞳的毛发现在红得部分比之前更多了一些,火样的颜色,特别好看。 包子抱了它起来,亲了一下,“你要回归大自然,找你爹妈去吧。” 说完,放下了赤瞳,扬手,“去玩 ,继续去玩!” 赤瞳欢快地又跑开了。 等它东跑西跑,跑得累了,再走回原地的时候,却不见了包子。 赤瞳有些慌了,不敢再走,趴在草丛里探出小脑袋瞧着外头,怕小主人回来找不到它。 但是等了许久,等到日头偏西,还没见回来。 它叫了两声,山中回荡着它的声音,它越发地慌,从草林里走出来,四周转了转,听得鸟儿扑翅下来的声音,它一个箭步跑回了草林里窝住,不敢再出来。 它又渴又饿,但是这里都没有吃的。 它也不敢动,外头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小主人呢?怎么还没回来带它? 大包哥哥呢?为什么也不来找它? 包子下山去了,回到军营便把赤瞳的窝收拾了一下,洗干净晾出去,打算回头给大包狼用。 大包狼跟他生气,不搭理他,趴在了军营外瞧着外头越发暗沉的天色。 晚膳的时候,包子还是像以往那样收拾了两份肉过来,到了门口才想起赤瞳送走了,便都把肉给了大包狼。 大包狼不吃,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怨恨地瞪着主人。 包子笑了笑,转身进了房中,还矫情了。 只是,他其实也有些担心赤瞳。 它能觅食吗?会找到它爹妈吗? 想起妈妈的吩咐,如果放生了还是要观察一下,免得它找不到吃的,饿死在深山里头。 想了想,他出门叫了大 包狼,“走,去看看赤瞳!” 大包狼猛地跃起,高兴地围着他转。 一人一雪狼,直奔深山而去。 已经是晚上时分,星子璀璨,照着大地,包子循着旧路回去,想着赤瞳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未必能找到。 只是,一走到今天放下赤瞳的地方,大包狼就叫着扑了过去。 他连忙跑着追上,却见赤瞳趴在草林里,一副饿惨了的模样,见到她们来,才高兴地跳出来,摇摇晃晃地直奔包子而来。 包子一把抱住了它,揉着它的小脑袋,“你怎么不走呢?去找你爹妈啊!” 赤瞳嘤嘤嘤地叫着,使劲蹭着他的手,又焦灼又委屈的模样,看得包子都有些心酸了。 第1708章 要不明年再回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对赤瞳没生出多少感情,赤瞳却已经这般依赖他了。 它那么贪玩,但是放了它在这深山老林,它竟然不走,就在他离开的地方等着他。 “回去?跟我回去?”包子抚摸着它的小脑袋,摘去毛发里的一点绿草。 小爪子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不愿意放开。 不让他走,也不让他丢下自己。 包儿轻叹一声,“好,带你回去吧,等你长大了,想回归山林我再送你回来。” 大包狼当即走在前头,气势昂然。 回到军营,赤瞳喝了一大碗水,又吃了好大的一块肉,心满意足地躺在地上。 包子 还给它拿来小窝,但是它却不睡,非得黏着包子。 包子躺在床上,它跳不上去,就趴在床脚底下睡。 接下来几天,包子去哪里,它就跟着去哪里。 就算包子晨跑,它也远远地跟着跑,训练的时候,它就在不远处趴着,等包子训练完,回来抱起它,它就乖巧地窝在包子的怀中。 年关将近,军营也开始轮流地放假,让军士回家省亲。 包子排了过年那几天,因为弟弟妹妹都回来。 七喜和可乐只有短短八天的假期,大概会将近除夕的时候才回来。 所以,大家真正在一起相聚的时间只有八天,他把这八天的 时间做了一个安排,告知了爹妈。 宇文皓好生为难。 因为今年过年,他打算到那边去的,也答应了皇祖父。 朝廷从腊月二十八就停止办公,他们可以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过去,那样是他们跑,不是可乐和七喜跑,就多一点时间在一起。 但是包儿安排得那么仔细,如果说不留在这里过年,他会不会失望? 这么多年来,包儿都没策划过任何节目,这是第一次。 最重要的是答应了皇祖父啊,他老人家早就开始准备了,提前一个月就开始运动,保持充沛的精力要去干翻另外一个世界。 元卿凌建议,“要不, 过年还是在北唐过,等过完年我们再去?顺便送可乐他们回去,然后带着皇祖父去,让他们留在那边玩一段日子。” “问题就是,年初八我这也上班了啊。”宇文皓郁闷地道。 如果年初八再过去,那就是要丢下他,他这工作也不好随便找替工。 元卿凌瞧他委屈的这样子,笑道:“你一味告假确实也不好,那我们回头跟包儿商量一下?” 宇文皓道:“包儿的意思我明白,他想让弟弟们回来,然后雪狼老虎凤凰也能聚在一起,毕竟如果过去那边,就不方便带它们。” “倒也是!”元卿凌也跟着犯愁起来。 过年真的好为难啊。 “你要不去找皇祖父商量商量,说等明年再去。”宇文皓不想被丢下,只能先劝服无上皇。 无上皇一向比较听老元的。 元卿凌觉得说不通,毕竟人家很早就开始期待了,还付诸行动,如果现在跟他们说不过去了,得把肃王府点了。 但老五坚持让她去说说,没办法,只得中午出宫去肃王府。 一同开场白之后,才入了主题,讪讪地问无上皇,“您说,如果明年再去那边过年,会不会比较好呢?” 三大巨头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眸色之冷厉,简直如利刃穿心,元卿凌笑容顿时凝在了唇角。 第1709章 赤狐皇族 无上皇也不多话,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可以!” 元卿凌凝住的笑容马上又扬开,但没等她说话,无上皇又添了一句,“今年不去的话,断绝来往,以后你们都不用来肃王府。” 元卿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苦哈哈地笑了一声,“说笑呢,逗你们玩的。” 行不通了,非得要回去了。 那只能让包子放弃动物团圆。 包子这边是很好说话的,是元卿凌和宇文皓心疼孩子第一次策划过年的节目就要被放弃。 宇文皓纠结得很,如果不能两全,自然是小辈让着长辈的。 这事跟包子一说,他也没显得失望,道:“可以啊,那就去吧。” 他在转身的时候,眼底还 有一些落寞,这是养宠的人才感受得到,他们全体过去,意味着要在这大节气的日子丢下它们了。 但人类仿佛都是有共识的,不会为了宠物做出太多的让步。 在他们认为,人的感受永远重于动物的感受。 包子本来就已经跟大包狼说好,其他弟弟妹妹都跟各自宠物也说了,今年过年,一定陪着一起热闹的。 现在,要各自告知它们,对不起,还是要丢下你们了。 凤凰还好一些,它可以跟着瓜瓜过去,因为它能缩小,变成小鸟模样。 雪狼和老虎都不行。 小主人们各自跟自己的动物说了之后,动物们集体忧郁。 尤其七喜可乐的脑斧们,主人这些日子一直 在现代念书,和他们相聚的日子没几天,现在大过年的说不回来了,要留在那边原地过年,它们好生郁闷。 从知道消息开始,它们就茶饭不思,终日趴在主人的殿宇前,百无聊赖地等着时间流过。 糯米狼和汤圆狼和大包狼是同胞兄弟,这些年也分隔两地,盼着过年能聚一起玩耍,现在不仅不能回来,要继续留在边城,就连主人都要走,所以都十分不开心。 宇文皓和元卿凌得知情况,不禁感叹了一句,中年人真的好苦恼啊,要做好多抉择,这些抉择也必定有所舍弃。 就在他们为难之际,无上皇让步了。 无上皇是从元奶奶这里了解到了情况,他自己也是养 宠之人,很能明白包儿的心思。 而且,去那边不一定要过年去,年后也能去,年后跟着七喜他们一道过去就是。 当老人的不能给年轻的添乱。 老五高兴坏了,让元卿凌亲自去一趟,把岳父岳母接回来过年。 腊月二十五开始,边城的孩子们就陆续回来了。 到了腊月二十九,那边的人也回来了,皇宫里的一番热闹,自然不必说。 光动物们就能把皇宫闹个天翻地覆。 且现在还多了一条小赤瞳。 安丰亲王夫妇也回来过年的,见到小赤瞳之后,王妃抱了起来,“嗯?这小玩意从哪里来的?” “大包狼捡的,在军营附近的山上捡到,刚捡回的时候浑身都是 白色,现在毛发变了颜色,奇怪,王妃,您觉得是雪狼吗?”元卿凌问道。 王妃摇头,“不是,不是雪狼。” “火狐?”宇文皓问道。 王妃仔细看了看,“难说,这浑身的毛太奇怪了,一截白一截红,就跟染色似的,这眼珠子是真漂亮,炜哥,你说这是什么?” 王妃抬起头问自己的夫婿安丰亲王。 安丰亲王早已经瞧出来了,听得媳妇问,他便道:“赤狐皇族!” “皇族?怎么看出来的?”元卿凌忙问道。 “赤色瞳孔,火红色毛发,这些都是赤狐皇族的特征,它还太小,过阵子会全身赤红,一般赤狐会红棕甚至偏黄,唯有皇族才有这样的瞳仁和毛发。” 第1710章 大家都回来过年 大家都相信安丰亲王的话,只是甚为不解,为什么赤狐的皇族会流落在荒山野岭,而且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快死了。 包儿抚摸着赤瞳的脑袋,或许因为他自己也是皇族的人,不免就多了几分怜惜。 泽兰很喜欢赤瞳,但是她靠近赤瞳的时候,小凤凰就不许,吃醋得很,它的主人只能有一个神兽,那就是它。 研究过赤瞳之后,宇文皓便和女儿说话了。 问了一些若都城的情况,还问了胡名和周姑娘大婚之后,是否恩爱。 泽兰笑着道:“能不恩爱吗?他们现在是秤不离砣。” “那就好。”到 底是楚王府的旧人,总盼着他好的。 元卿凌过来,问道:“鸣予没跟你回来吗?” “回了,他先回去府中,等团年的时候再跟他两位爹进宫。”泽兰道。 宇文皓道:“这小子武功如今怎么样啊?” “还不错!”泽兰微笑道。 冷鸣予办事能力很强,如今年纪小了些,等长大之后,必可成为独当一面的人。 到了团年这天,皇室那才叫真正的热闹。 大家很早就进宫了,孩子太多了,而且,就连静和府中的孩子都一同进宫来,虽然好多都是半大的孩子了,可玩心大,能玩到一块去。 冷鸣 予今天也跟随红叶和首辅进宫,他先去拜见了帝后,才走到泽兰的身边站着。 十来岁的孩子,却比泽兰姐姐高出很多,双手总是抱着剑,爱板着脸,深潭似的眸子泛着寒气。 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和其他孩子玩不到一起,所以他只能孤独地站在一边。 孩子们玩耍,大人们聊天。 今年老明也回来团年了,带着扈太妃和小老十。 老九到了下午才抵达京城,接了媳妇便直奔皇宫。 他到了没一会儿,魏王和安王也回来了,两人风尘仆仆,显然也是刚抵达京城,都来不及换一身衣裳。 宇文 皓本来以为他们两人不回来的,殊不知,却在团年这天出现,他心里是有些高兴的。 老九回来之后就先去找八哥。 老八这些年一直都住在皇宫里,深居简出,他也不爱热闹,不喜欢接触任何人,唯独信赖老五和老元,一般元卿凌带他出去走,他是愿意的。 所以,这些年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了。 当然,他看到九弟回来,也特别的开心,马上就取出自己做的画给老九看。 老九看了画之后,哄了好久,才把他哄出宫殿,和大家坐在一起。 老明对这个儿子,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愧疚,但是这孩 子不大亲他,甚至是有些怕他,父子之间总说不到几句话的。 如今看到他和大家坐在一起,心里也欣慰,嘘寒问暖了几句,老八对答如流,虽还是有些怯意,不过比之前已经进步了很多。 他不禁看了元卿凌一眼,知道这多亏了她,若不是她照顾得好,老八怕是还不会跟人来往。 四爷和公主是早早就进了宫的,四爷是个大孩子,不爱跟这些人坐在一起聊天,反而喜欢和孩子们玩在一起。 皇宫里的热闹景象,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宇文皓和元卿凌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唏嘘,但是更多的是开心。 第1711章 她太凶了 瑶夫人和毁天是踩着团年饭的点抵达皇宫。 小小的人儿也带了进宫,首先收获了一批大红包。 孟悦和孟星十分疼爱这个迟来的弟弟,一点都没有因为不同爹而生疏,所以见弟弟来了,便都过来抱着玩。 到了团年饭的时候,不按照之前那样分坐,而是开了几张大圆桌,十个人一桌,不得不说,人真的好多啊。 静和和魏王没怎么说过话,就是他回来的时候,下意识寻到了她的身影之后,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但是到团年饭的时候,静和带着一群孩子坐下来,光是她的孩子都分了几桌。 她身边空出了一个位子,不许任何人坐,魏王本来已 经和宇文皓坐在了一起,但看到她身边的位置时,起身走了过去。 “这有人吗?”他问静和。 静和给旁边的孩子系好围脖,也没回头,“没人。” “我可以坐吗?”魏王问道。 静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魏王马上坐下,就唯恐她反悔似的。 静和弄好孩子后,才转过头来看他,“一路回京,累了吧?” 魏王没想到静和会主动跟他说话,愣了一下之后才马上摇头,“不累!” 静和轻声道:“你眼睛有点黄,少喝点酒吧。” 魏王觉得心里像有一朵焰火再炸开,大声地道:“从今往后,滴酒不沾,戒掉!” 静和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眼角细纹微微扬起,“江北府天寒地冻,适当饮用一些不碍事,但不要多喝。” 魏王凝望着她,“若有人嘘寒问暖,便是数九寒天,也如六月天般炎热。” 静和看了他一眼,他眼底萌生的情愫一如往昔。 往昔已经埋葬了,她不记得了。 差点死过一次,往后的日子便视作新生吧。 魏王虽然没等到答案,但是,心里却十分高兴,从未有过的高兴。 她跟他说话,关心他的身体,劝他少喝酒,还对他笑了。 人生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 “吃菜,吃菜!”魏王殷勤伺候,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大家的眸光都看了过来,对这一双,大家心里都 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静和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能做的就是尊重,理解,支持。 这些年静和过得也苦,家里孩子多,缺一个爹爹,缺一个主心骨,她生生让自己成为这个主心骨了。 把自己活成一个男人,几乎什么事都能自己解决。 那么娇弱的女子,实在不明白她哪里来的力量。 难道苦难真的可以转化成为力量? 无上皇尤其多看了两眼。 年纪大了,儿孙的事就总是悬在心头。 若说老三一直犯浑,不值得帮,但这些年他真是把自己累成了一条老狗,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其实也不是说不能原谅的。 当然他说了不算,还是要静和说了才算。 就希望事情是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摸起了酒杯,便听得旁边元奶奶咳嗽了一声,他立马放下端起碗使劲吃菜。 这老娘们也忒凶了些。 元卿凌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无上皇霸道了一辈子,却栽在老大夫的手中。 不难理解,多少病人谁的话都不听,就唯独听医生的,可当需要医生给你说话的时候,许多事就身不由己了。 她也看了静和和魏王一眼,其实这几年两人似乎消融了一些,只是依旧无法突破最后的一道防线。 顺其自然吧,当个亲人也行的,不一定要做夫妻。 第1712章 过一辈子的妯娌 老五今晚喝了不少。 他最是高兴,因为大家都可以往外跑,就他被困在皇城里,偶尔能休息几天到现代去探探亲,旅个游,已经难能可贵了。 四爷也喝得微醺,侧头瞧着公主,两人眸光对碰了一下,公主无声地说了一句,“少喝点!” 四爷便放下酒杯了。 安王和安王妃许久没见,自然更是恩爱,但今晚喝得有点多,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喝着喝着忽然就站了起来对宇文皓举起了酒杯,“皇上,我敬您一杯!” 大家都怔住了。 安王称呼皇上不奇怪,但是竟然用了您这个敬语。 他很醉的样子,站起来都摇摇晃晃,酒洒出来了一些,却依 旧醉眼可掬地看着宇文皓。 然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以前我不是人,以后我想好好做个人。” 大家目瞪口呆。 怎么忽然在今晚这个场合说这些话呢?大家都没提他以前的事了。 而且今晚还这么热闹,还这么开心,提以前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宇文皓也怔了一下的,然后轻声在元卿凌的耳边说:“他这话好押韵啊。” 元卿凌苦笑,什么押韵?就是同一个字好不好? “好,朕喝这一杯!”宇文皓也站了起来,虽然今晚喝酒有点多,但是现在体质不比以前,十斤八斤的灌下去,问题不大,就是不能太急,急了没 这么快消化。 时隔多年,两人摒弃前嫌,再度碰杯。 元卿凌瞧着是有些感动的。 不是为安王感动,而是为老五,他其实对安王一直都还有怨恨,表面当然是没有的,毕竟还任用他在江北府嘛。 她感动的是老五现在处理情绪和感情越来越成熟了,可以说,他会更多的时候站在帝王的角度去想问题,而不会因私人情绪影响到大局。 所以,他和安王碰杯,让一切恩怨过去,往后你尊我为帝,我用你为臣。 魏王也看了过来,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这老四就是江北府着名的心机老表,这个节骨眼上还抢他的风头,分明方才人人都关注他和静和, 若有人推波助澜几句,那事情就大大地往好的方面发展了。 老明瞧得唏嘘,和无上皇偷偷地在底下喝了一杯,无上皇趁着老元奶奶和自己儿子儿媳妇说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喝了儿子敬的这杯酒。 老人们,慢慢地退场了,到暖殿里坐着烤火,说话,说着年轻人不懂得话题。 至于中年的汉子娘儿们,还在继续吃啊,喝啊,聊啊。 孩子们已经出门去玩雪了。 今晚守岁,都不会这么快离宫去。 瑶夫人今晚要提前一点走,毕竟孩子还小,不能太晚回府。 但是毁天知道她想多留一阵子,便主动提出带孩子先走,让瑶夫人和女眷们好好说话。 女子们今晚喝得最醉的,竟然是孙王妃。 第一轮上的是果酒,她觉得入口甘甜,贪杯多喝了一些,小半个时辰之后酒气上头,她就不行了,但也不至于沉醉,就是拉着旁边容月的手絮絮叨叨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元卿凌便带着女眷们进了侧殿,让宫人上醒酒汤,大家喝过之后,虽还有几分醉意,却好受多了。 酒就是感情的催化剂,妯娌们互相瞧着,都觉得对方无比的顺眼。 然后粗枝大叶的容月说了一句话,“真希望以后每一年都可以这样,谁能想到,我嫁人之后,竟然要和这么多人过一辈子。” 这话很有力量,妯娌对视一眼,有些泪盈于睫。 第1713章 八哥可以娶媳妇吗 醉酒之中,似乎都忘记了她们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当初又是怎么走在一起的,那会儿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现在总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元卿凌没有醉,但她高兴地看着她们“丑态”百出,说着一些平时她们不会说的话。 泽兰玩累了,进来靠着她,元卿凌干脆让她躺下来,枕在自己的腿上。 大家说话的声音就轻了很多,纷纷慈爱地看着小瓜儿。 这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的,还很小的时候就送走了,没在爹妈身边待过太久,但难得他们感情还这么好。 泽兰也没睡着,毕竟还是孩子,玩心重,她也不是真的累,就是想进来蹭蹭妈妈。 过一会儿冷鸣予在门口小声 说,“姐,放焰火了。” 泽兰一骨碌起来,又跟着冷鸣予疯跑出去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但同时唏嘘感慨。 这正当年,多好的时候啊,她们都经历过来,却没他们这般恣意。 宇文皓带着男子队在正厅里继续喝酒说话,他的酒量好到让人嫉妒。 魏王尤其嫉妒。 因为之前酒量最好的人是他,现在换成老五了,他一直喝,就没见有多醉。 男人们说话,都喜欢说国家大事,宇文皓和首辅也爱听,尤其江北府的事,那边始终是北唐的边界限,那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会牵动朝廷的心。 老九没和大家一起说话,他和老八在外头看焰火。 老九已经不喜欢看 焰火了,因为焰火虽然璀璨但是转瞬即逝,握不住。 但八哥喜欢,他就陪着八哥。 老八把脑袋轻轻地靠在九弟的肩膀上,问道:“九弟,你能带我去南疆吗?” 老九心中一动,“八哥你想去吗?” 之前他就动过心思,但是,始终没有付诸行动,因为开始几年南疆还是太乱了。 现在一切都好了,南疆很漂亮,很太平,而八哥是他京中最大的牵挂,如果能带去,那是最好不过。 不知道父皇是否会同意?五哥是否会同意? “你舍得五哥和五嫂吗?” 老八想了想,“不是很舍得,但是我也想跟九弟一起,不然我就老了。” 老九笑了,“怎么会?八 哥还很年轻啊。” 老八腼腆一笑,“我不会一直年轻。” 老九看着他,道:“过两天我跟五哥说说,带你去南疆,等你想他们了,我再送你回来。” 老八高兴得很,“好,我去住一年,一年之后就回来找五哥和嫂嫂,九弟,你真好。” 老九揉着他的头发,“嗯,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 他心里有些微酸,大家都成家立业了,唯有八哥还是一个人,八哥是否可以娶媳妇呢? 他现在比以前好很多了,虽然还有些怕生,但会和人交流,说话,也会关心人,懂得情绪表达。 “九弟,焰火真好看。”他眸子如晶,满脸喜悦,不知世事烦忧的他,还保持着少 年的稚气,脸上无一点沧桑。 “是的,真好看!”老九靠近他一些,执着他的手腕,许下愿望,希望八哥能够找到一生所爱,也希望他一辈子都这么快乐无忧。 焰火在皇宫的上空升起,璀璨的焰火照着每一张脸庞,稚气的,年轻的,俊朗的,美丽的,老去的,把今晚团年的气氛攀升到了极致。 守岁到子时,开始派发红包。 最为辈分最高的无上皇他爹晖宗爷,今晚自然不是以晖宗爷的身份出席,只是打扮了一番,坐在了无上皇的身侧。 派发红包的时候,无上皇让他先派发,高兴的人没留意到这么多,知道的人心里也都明白。 欢声笑语,充斥着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第1714章 徐一的真心话 年初三的时候,老九便进宫跟五哥商量说带老八去南疆的事。 老五同意,他其实早就想让老八出去走走了,到南疆好,老九在那边可以照顾到他。 老九犹豫了许久,才问道:“五哥,您说给八哥找个媳妇可好?” “娶亲?”老五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老八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觉得他简单一点过是最好的。 “对,弟弟只是觉得,若八哥身边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着,他的人生是不是也该有不一样的风景?” 宇文皓有些动容,还是老九疼他八哥,是的,老八的人生也该有自己的风景,不仅仅是活着,活着只活在自己的 世界里,他是否也该去看看别人的世界? “这事我跟你嫂嫂先商量一下。”宇文皓道。 老八娶亲是大事,而且还需要专业的评估,主要是他不放心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好的未必是真的好,而且,成亲若无感情基础,比较冒险啊。 他现在对老八,那是老父亲的心态了,放手,不舍得,不放手,觉得这辈子他还缺点什么。 老元也是如此,老元其实早先就提出过了,也曾试过叫人物色,但是老八对于成亲的概念是很模糊的,说成亲的时候,他是茫然都很。 现在老九也提出来,或许这个问题该正视一下。 这件事她等 老元回来再商量一下,老元带着岳父母去了肃王府那边,说是趁着人手充足,去帮老者们做身体检查。 他本也想跟着去的,但老元嫌弃他碍事,没让他陪着,孩子们又各有节目,都出去玩耍了,就他和徐一在宫中两两相对。 因为阿四也带着孩子去了齐王府中,说什么新年不能带徐一,怕说晦气话。 老九提完这些之后,也匆匆忙忙走了,说是要带老八出去吃喝玩乐。 又剩下老五和徐一两人了。 连穆如公公今天也放假,和一些老太监们聚会,出去听曲了。 “雪狼它们也去了吗?”宇文皓见外头寂静得很,和早两日的热闹形 成强烈的反差,真是不太习惯呢。 “去了~!”徐一伸出双手在炉子上烤着,舒舒服服,若不是为了过来烤火,他都宁可在自己屋中吃零嘴儿。 不过,这里有免费的烤火,当然不能错过。 “喝点?”宇文皓实在是百无聊赖了,虽然徐一不是一个好的酒友,但是眼下也没别的选择啊。 “安排!”徐一立马出去,叫宫人上酒菜。 早饭还没吃呢,就盼着皇上说吃喝起来。 有酒,气氛就没这么闷了,尤其喝了几杯的徐一,话就多了起来。 徐一难得会感慨的,但是今天喝了点酒,很是唏嘘,“这一次过年嘛,就觉得自己有点 老了,主要是看着孩子们都大了,尤其像太子殿下这个年纪,那会儿微臣早就跟着皇上了。” “嗯!”宇文皓瞧了他一眼,眉目不禁温和下来,确实,徐一跟了他超过二十年了。 “皇上,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听不?”徐一端起酒,笑嘻嘻地道。 “说啊!”宇文皓懒洋洋地瞧了他一眼,“但如果是要说不好听的话,嘴巴就麻烦收一收。” “好听的,”徐一笑着又喝了一小杯,放下来之后认真地道:“微臣这辈子亏得是跟了皇上,否则如今也不知道流落何方,有没有今日的幸福。” 宇文皓笑了,“那是你自己的福分。” 第1715章 他们就是要走一辈子的 徐一摇头,“其实微臣不信什么福分,只信真心相待,这些年见不少了,便有忠心的侍卫,遇到不好的主子,也没什么好下场的,但是微臣当日只是楚王府里一个小小的侍卫,跟在王爷身边鞍前马后地跑腿,那会儿最大的幻想,就是存点银子娶个媳妇,过点平凡的日子,或许媳妇还有点丑。” 宇文皓扑哧一声,几乎喷酒,“为什么媳妇要丑的?” “不是要丑的,是娶不到好看的,微臣的家境您不是不知道,不可能高攀我阿四。” “不要妄自菲薄。” “不是妄自菲薄,是清楚自己的定位,抛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才能活得心安理得,至少那会儿是这样想的 。”徐一摇头晃脑,却是无比的认真。 宇文皓看着他,“徐一,那你现在可有什么远大的理想?还想要得到些什么?” 徐一摇头,“没有理想了,也没想要再得到些什么,做人不能要求太多,也不必追求太多,安于现状虽然很窝囊,但心里平静,追求和欲望都是无止境的,太累了。” 宇文皓有些动容,徐豁牙竟然能说这么富有哲理性的话,实在难得。 这大概不是人云亦云,而是他自己的感悟。 徐一真的成熟了。 “太累,那你还兼任朕的侍卫?” 徐一笑了起来,“想多赚点钱,这不是什么大的追求,有儿有女的身上多点钱踏实。但最主要的是 微臣陪了皇上那么多年,忽然不陪在您的身边,不习惯,心里差点事,还是如今跟着好,心里好安全。” “傻得很!”宇文皓声音温和了下来,其实他也不习惯啊,身边没了徐一,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徐一道:“微臣和汤大人也说过,这辈子就这么跟着皇上了,若有下辈子,还跟吧。” 宇文皓没说话,徐一这句话让他差点泪崩,说不出话来。 徐一和汤大人对他的意义不一样,不管他现在或者以后身边出现多少可以重用的人,都没有像他们两人一样,是在他年少开始就陪着他长大的。 年少情谊最是难能可贵。 他有时候对徐一很严苛,总觉得他可以 再争气一点。 但是,如今听了他说这番话,觉得还需要怎么争气呢?徐一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淡泊容易满意的人,真有了功利心,还不适应他呢。 而且,这份心难道不可贵吗? 进了名利圈,依旧能清楚自己的定位,不去拼个头破血流,只默默地办自己的差事。 这其实也叫有出息。 他亲自为徐一斟酒,笑容满脸,忽然便觉得这个午后一点都不无聊,“喝吧。” 徐一,见证了他整个青春年少。 这个人还会一直陪着他,到老去。 “皇上。”徐一又喝了一杯,脑袋昏昏的,“您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时候娶的不是皇后,是别的人,如今您会怎么样 ?微臣会是怎么样?” 宇文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如果,朕是一定会娶她的,我们有这个缘分。” “微臣有时候会想的,如果没有皇后,很多人的一生都将不是如今这样。”徐一已经到了会深思前事的年纪了,中年人,吃得多,想得也多。 宇文皓笑笑,他自然知道老元改变了许多,甚至改变了整个北唐皇室的氛围。 当这些,心里知道就好了,不必再说出来。 因为当事实就是如此的时候,不存在什么改变,他就是会娶她,她就是会嫁给他,他们就是要走一辈子的。 喝到七八分醉,徐一倒在罗汉床上睡着了。 等到元卿凌回来,他还没醒来。 第1716章 不配合的老人 元卿凌看到徐一竟然在罗汉床上睡着了,老五嘘了一声,起身牵着她的手出去,压着声音道:“我们到侧殿去,让他睡一会儿,喝醉了。” “好!”元卿凌笑了,回头瞧了徐一一眼,多大的人了?睡觉还流口水。 两人到了侧殿去,宫人忙开了地龙的口子供暖,上了一碗汤给元卿凌驱寒。 “都检查完了?配合吗?”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摇头,苦笑道:“这怎么会配合呢?安丰王妃吼得嗓子都沙哑了,他们都不是很愿意配合,尤其黑影大爷,一直搞破坏,就量个血压他就一直跑,说量了就不许吃肉。” “哈哈哈, 量了不许吃肉,那他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血压高了。” “怎不知道?之前量过,血压是偏高了一点,让他减少肉食,多吃蔬菜,自打那一次之后,他见我一次躲我一次。”元卿凌好笑得很。 “那他今天量了没?” “没,啥都没做,跑掉了,明天非得逮住他不可。”元卿凌道。 宇文皓说:“横竖我明日没事,我去帮忙逮人。” 潜台词自然是不想再被丢下,去肃王府那边热闹,有人气,孩子们现在去各个亲王府邸里玩耍,都不带惦记他一下的。 “今天好无聊吗?”元卿凌喝了汤,靠在他的身侧,揉了揉手腕, 抓人抓得手腕都酸了。 “不算,和徐一喝酒还挺轻松的,而且,好久没跟他聊过话了,只不过,聊一天就够,再对着他第二天,我得疯。” 徐一属于你不见他就想念他,见着他就嫌烦的类型。 “好吧,明天带你去,你搞定黑影大爷。”元卿凌笑了,确实徐一不能常常对着。 但徐一比起黑影大爷,还真算一个正常人。 黑影大爷那性子,真是十万八千里的偏离,你永远不知道他嘴里要说出什么话来。 宇文皓摩拳擦掌,“把他交给我。” “他武功高,且真舍得出手,你小心些。”元卿凌叮嘱。 “放心吧 ,我必须押着他过来的。”宇文皓笑着说。 可算有活了。 徐一等到阿四带着孩子回宫,亲自过来拍醒他,他才迷迷糊糊地回了屋中去。 翌日,夫妇两人出发的时候也带上了徐一,让他帮点忙。 真是想象永远是美好的,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只不过是身体检查,就弄得整个肃王府鸡飞狗跳。 三个卫队如果办正事的时候,是听指挥的,但是肃王府私下是没有规矩,不分主子和侍卫,毕竟都是一路从最艰辛的日子里过来,不是单纯的主子侍卫关系。 所以,即使安丰亲王夫妇已经说了所有人都要检查身体,但没 一个认真听。 他们也没逃出府去,因为过年府中大鱼大肉少不了,他们都是少吃一顿就吃大亏的心态。 宇文皓就专门负责抓黑影大爷。 别看着老小子年纪不轻了,但武功着实高强,身段灵活轻功也好,满府乱窜,宇文皓还几次抓住他了,却还是被他逃脱。 宇文皓玩心起,开始提速,不管黑影大爷躲到哪里,他都能精准而迅速地赶到,弄得黑影大爷都快崩溃了,嚷嚷直喊,“我都跑这么久了,现在去弄什么血压一定会高,到时候又借口不让我吃肉,多黑的心肠啊!” 宇文皓不管他说什么,抓住他的手腕就往正院里带。 第1717章 鸡飞狗跳 压着他到椅子上,撸起袖子,元卿凌娴熟地把血压带缠上去。 黑影大爷还叨叨个没停,“你不得让我先休息一下?不是说弄这个不能活动过吗?我都喘气了,好累啊,你这个肯定不准!” 安丰王妃双手抱胸,哼了一声,“老黑你可闭嘴吧,得罪了大夫可没好日子过,回头刺你手指就得换大的针。” “还要刺手指?”黑影大爷这血压蹭蹭就又上来了,最烦这种刺什么手指打什么针的,堂堂男子汉大豆腐,该砍胳膊砍胳膊,该劈脑袋劈脑袋,他都不带吭一声的。 但暗搓搓的刺手指算什么英雄? “闭嘴,否则今晚知了猴 分菜的时候,酱骨架没你的份。”安丰亲王冷眉道。 还是这句话管用,安丰亲王话音刚落,他就忿忿闭嘴了,用鼻孔哼气不敢再说一声。 血压这个时候确实不准确的,所以,元卿凌让他平静下来之后再量一次。 “怎么样?”安丰王妃凑过去,“一百五,我的个老天爷,你从今往后,就给我吃素吧,再叽叽喳喳的冒火我就揍你。” “什么一百五嘛,都说刚才生气着,我现在也生气。”黑影大爷瞧了一眼,没瞧明白那玩意,但就不信什么一百五。 “先观察几天,如果还这么高的话,考虑用药了。”元卿凌道。 之前 也只是略有些偏高,今天上压怎么就一百五了? 当然这还不算特别准,毕竟他还在这里气呼呼的,回头走的时候再验一次。 黑影都收拾了,其他的也容易,宇文皓亲自出手,总能擒住十几个的,一个个地押送过来,乖乖量血压,刺手指验血。 三大巨头昨天就已经弄完了,三人都没敢出声,过年这几天没节制,指数都上升了,现在表现得无比乖巧,就怕皇后说一句人人都吃药,那就麻烦了。 反正,现在皇后叫做什么检查那就乖乖做。 偶尔还要帮忙劝服那些不愿意做检查的老者。 一番检查下来,血压偏高的情况, 在肃王府里是普遍存在啊,食肉兽的悲催,加上晚年确实没什么好忙活了,运动是顿时的锐减,这不是很好。 秋婆婆经过联治之后,情况都比较稳定,比元卿凌预期的要好很多,而且身体康复得也比较好。 就是有一点不听话,让不进厨房,非得要进,厨房里油烟大,对病情肯定是有不好的影响的。 最后还是安丰王妃跟她说,让她以后只负责分菜,做饭烧菜不要她。 晖宗爷的身子不错,各项指标很正常,养生有功啊。 他老人家也比较得意,满院子里转了一圈说他们全部都不如他,而他年纪是最大的。 纵然大家听 了都觉得不甘心,可事实就是这样,还反驳不了他。 黑影大爷最后擒了安丰亲王过来坐下,让帮他测量血压。 根据黑影大爷的意思,整个肃王府吃肉吃得最凶的就是他,没理由他血压不高的。 结果,安丰亲王各项指标都好的不得了,就狠狠地打了黑影大爷的脸,他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莫非是我吃肉不够的缘故?” 大家都笑了起来,真是没法说了。 “虎爷,给虎爷也测一下!”黑影最后把虎爷给推出去了。 虎爷一声裂吼,把他怼在地上,双爪抵住他的肩膀,眼神无比坚定,别拿人类的指标来绑架我的吃肉的额度。 第1718章 一入王府深似海 就是很难理解这些人,检查之后大家都那着不是特别美丽的指标,却还能用尽全力地吼出一声今晚吃烧烤来。 而且还不能反驳,因为肃王府素来是有这个规矩的,但凡有什么大型活动就要烧烤,这一次如此多的人参与,还不算大型活动吗? 反正有人吼出这一嗓子之后,黑影大爷就带着虎爷去买肉。 元卿凌都气笑了,跟安丰亲王夫妇吐槽,让他们去阻止,毕竟,过年的时候天天吃大餐,现在又烧烤,真是吃得有点多了。 安丰亲王也很生气,对着黑影大爷的背影痛骂了一顿,“一辈子都被吃这个字耽误了,少吃点 不行吗?都高血压高血脂了,还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健康,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怜。” 骂完之后,对元卿凌道:“你放心吧,吃完这一顿,他要是再敢去买肉烧烤,我打断他的腿。” 元卿凌啼笑皆非。 这是阻止吗?这是默认甚至是撺掇啊。 她看向安丰王妃,王妃犹豫了一下,“吃太多确实不好,烧烤又上火的,吃完这顿就不吃了。” 好,夫妇俩都是一个德行,不,整个肃王府都是一个德行。 元卿凌只得苦哈哈地和奶奶一起去抓药,给他们熬一锅药茶,去去油腻降降火。 而且,中药降血压也有一定的作用,要吃烧烤就都喝药,这是新的规矩。 无所谓,不阻止吃肉就行。 元卿凌开始还是有些生气,但是一堆烧烤放在她的面前,老者们巴巴地看着她,那都是他们专门为她烤好的,就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可以吃。 元卿凌顿时心软,“吃吧,吃吧,但明天开始吃三天清淡的。” “好嘞!”大家瞬间开动。 元卿凌见他们吃得这么开心,也想着凑凑热闹,吃几块吧,一低头,自己面前满满的一盘烤肉哪去了? 无人看她,都各自吃各自的,元卿凌甚至都不知道是谁拿了她的 烤肉,她好歹也是有异能的好吗?取肉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点?她连瞧都没瞧见。 还是宇文皓给她递了一块,“吃,不得不说,他们做的烤肉,真好吃。” 肉香滋滋,伴随着烧烤调料的香味钻入鼻间,还真是让人无法抗拒,元卿凌贝齿咬了一口,便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天啊,这肉不是普普通通的肉吗?为什么会这么好吃?无比的鲜无比的嫩无比的香啊。 “烤了几十年,好吃是必然的。”无上皇吹了吹盘子里的烤肉,算是回答了元卿凌心里的疑惑,又迅速大快朵颐起来。 元卿凌也跟着吃了起来,完全没看 到黑影大爷对着闪电大爷挤眉弄眼,看到么?对付敌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同化敌人,让她变成自己的盟友。 以后再开烧烤大会,她估计还会自带肉过来,还会阻止吗? 闪电大爷眼神撇了一下,撇向元奶奶。 不还有她吗?怎么对付? 黑影耷拉眉目,这不好对付,百年老姜,成精了! 兴尽晚回归,元卿凌竟然觉得自己肚皮都圆了。 天啊,她这是吃了多少? 这还没完的,接下来两三天,肃王府天天有人进宫请她吃席。 等到年初八,元卿凌觉得自己胖了起码六七斤。 真是一入王府深似海,从此身材是路人。 第1719章 就挺好 年初八,开朝了,二宝年初九开学,所以要收拾行囊了。 因这一次返乡大军比较多,所以元卿凌亲自护送。 无上皇不愿意也不愿意等了,从大年初一就开始收拾东西。 晖宗爷也跟着回去一趟,到底在那边也有些人脉,要回去应酬一下的。 且不能让破地狱太寂寞了,偶尔回去陪伴一下。 他认为,破地狱在那边一定过得十分凄惨,因为他除了生意场上的朋友之外,就没有自己的真心朋友,连跳广场舞的大娘都不搭理他。 结果到了那边,给他打电话,他竟然说忙着,要开学了,饭堂要清洁,准备明天做饭,不得空 应酬他。 晖宗爷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放下电话,实在不相信破地狱晚年才找到合适自己的生活方式。 可乐和七喜也当晚回校了,他们都是寄宿的。 高三紧张的生涯,又再度拉开。 虽然他们两人的成绩不用担心,可不能松懈啊,他们是榜样,一旦松懈,其他人也会跟着松懈的。 无上皇现在还不能住在新居,虽然已经密锣紧鼓地装修,但装修完之后起码还要停放几个月才能入住。 所以,他们还住在晖宗爷之前的那个大别墅里。 到了这边,他们就有些肆无忌惮。 因为这里的老年人都没有太规矩地坐 在家里等死,而是一直往外跑。 他们此行来,就是要去好多地方,看风光,看人,看各种新奇好玩的东西。 元卿凌是不可能陪着他们到处去的,但好在要找一个信得过的向导也不艰难,重金聘请了一个旅行社的导游,他是元哥哥的高中同学,好哥们,可以为他们量身定做行程。 因为有一些行程是要出国的,所以懂得一点外语也很有必要。 无上皇和逍遥公肯定不愿意学,好在褚老有这兴趣,他秉持着活到老学到老的做人原则,去参加了一些外语速成班。 每天晚上,他都带着耳机在练习,临睡之前还看剧,练习对话 。 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但是,也算是有小小的成就,简单的出行交流问题不大。 这边密锣紧鼓地筹备出行,元卿凌则约见了好些业内的人,专注于老五和景天的药。 晖宗爷不跟他们一起去旅游,到时候是要跟元卿凌一起回北唐的。 在这里几十年了,什么地方没去过?他对这里实在提不起什么新奇感。 喜嬷嬷这一次没跟着回来。 虽然大家都极力劝说喜嬷嬷跟着褚老一起去,毕竟晚年了一起去看看风光也好。 但是喜嬷嬷却有自己的想法,女人的心不大啊,装不下海阔天空,只装得下她生活许久的故土,这里 有她离不开的人,离不开的事,离不开的土地。 而且,她若是跟着去,还因体质的问题会妨碍他们游玩,都这个年纪了,大家都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年纪大了,讲究心在一起,那就算是在一起了。 元奶奶很支持喜嬷嬷的这个想法,她都为宫里忙活了一辈子,往后的日子她想做过就怎么过。 而且,她相信喜嬷嬷未必喜欢到处乱跑,她到底不是练武之人,身体素质没有他们仨好,尤其他们仨当中的俩是不会照顾人的,蹦蹦闹闹到时候遭罪的还是喜嬷嬷。 褚老也会因为心疼她,错过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就挺好! 第1720章 宇文煌的母亲 学校开学之后,又开了一次家长会。 刚好元卿凌还在这边,不过两边还是一起开,元卿凌本想让哥哥去可乐的学校,这一次换她去七喜的学校,结果,正在密锣紧鼓去旅游的无上皇却说可以去七喜的学校。 他想去七喜的学校,主要是因为在元家这边住的时候,能在楼顶看到学校后面一带空地正在挖地基,有几台黄色的机器转来转去,挖来挖去,觉得特别好玩,他想去看看。 其实主要褚老想看,因为他们问过元教授,说这个是要建造校园,所以先挖地基,那几台转来转去的大黄,叫挖掘机和铲车。 现代的高楼大厦如何建造, 褚老自然在文字资料和影像资料里简单看过,但是一直想亲眼目睹一下。 毕竟,这么高的大楼,地基一定要打得很深。 因为这一次是开家长会,所以,元卿凌没敢让他们去,知道他们想看校园的基建,晚上是不开工的,去了也看不到。 不过,开家长会的时候,她见到了破地狱,便问能不能明天带他们进去看看。 破地狱自然一口答应,但是有一个条件,不能说他是宇文煌的太祖父,因为他已经在学校里担当宇文煌的祖父角色。 无上皇不答应他的条件,只说如果没人问起,自己不说就是。 看在元卿凌一再请求的份上, 破地狱答应了。 无上皇问晖宗爷去不去,晖宗爷没好气地道:“不就是建筑吗?有什么好看到的?大乡里!” 这对他来说,乃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元卿凌让他们私下讨论,自己则去了学校开家长会。 之前老五来开家长会的时候,因俊朗外形引起过一些轰动,结果元卿凌去,看她和宇文煌站在一起,简直就像宇文煌的姐姐,都是为人父母的,怎么他们就如此出色? 男人俊美可以欣赏,女人漂亮那要嫉妒的,因为来开家长会的多半是母亲。 很多家长看到元卿凌的时候,心里都直冒酸水,整容了吧?拉皮了吧?否则怎么 可能看起来这么年轻? 不过,当元卿凌被叫到讲台上说话的时候,那种摄人的威严与亲和力混合在一起,说话条理清晰,十分得体优雅,看向在场家长的眸光也是温和亲厚,那股子酸水却又给压下去了,让人不得不喜欢这个在讲台上发光发亮的女子。 “宇文煌,你妈妈真好看!”李建辉说说。 同学们在走廊里看着这一次的家长会,本应不让他们参加的,但是他们听说宇文煌的妈妈来了,都偷偷过来看。 张老师赶了几次,他们哄地散了,又哄地过来,张老师干脆懒得管他们。 毕竟,宇文煌同学的家长分享家庭教育经验, 真的很好听。 “在我们家,父母和孩子是朋友的相处模式,我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亲子关系的任何矛盾,都可以通过陪伴和分享来解决,我很认同他这句话,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摒弃了严厉的棍棒教育,给孩子温柔和尊重,带他们正确去认识这个世界,会让他们去看世界上一些不好的事,也会看一些美好的事,洞悉险恶感受善良,听他们的感悟然后一起分析分享,让他们保持乐观,善良,正直,坚强。” 如雷暴般的掌声响起,虽然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但是,为什么她说出来如此有信服力呢? 真是太喜欢这个宇文煌的母亲了。 第1721章 惊觉孩子的长大 元卿凌微笑一下之后继续说:“在学习上,我们夫妇也从不强迫,只是引导他们对知识感兴趣,孩子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对知识也是如此的,所以适当的引导十分重要。可始终,最重要的一定是他的品德与心理健康,一个身心健全的人,才能活得乐观愉快,才能经得起以后人生的千锤百炼。” 张老师竟然泪眼模糊。 他是老师,教书育人,教的是知识,但更想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学校现在重视心理教育和品德教育,但是很多家长却始终认为,在学校里要学的就是知识,至于压力,人人都有压力,以后出来工作压力会更大,在校园 里才是最幸福的时光。 但是,很多家长都忽略了,在高中生,尤其是高三的孩子,他们的辛苦和压力,很多职场都比不了。 早上五点四十分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匆匆忙忙回到课室早读开始一天的忙碌,到晚上十一点过才能睡觉。 而且高三的孩子好多都没有双休,只是在周日的时候放一天或者半天,看着一双双疲惫的眸子,作为老师的他都十分心疼。 高三的孩子很多都已经觉醒,知道他们即将奔赴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很多懒散的学生已经开始竭尽全力去追赶,在这个时候,家长应该更重视的是理解和体谅包容,不是一味地问 成绩。 张老师唏嘘了一番,便见宇文煌妈妈看着他,他连忙收敛神情,道:“我们谢谢宇文煌家长的分享,谢谢!” 他带头再一次鼓掌,请元卿凌下去之后,他站在讲台上,很感慨啊,家庭教育是真的很重要。 家长会之后,元卿凌到了走廊和宇文煌说话。 现在知道同学们是真的很喜欢他,老师也喜欢他,元卿凌真的特别的欣慰特别的开心。 二宝从出生到现在,她需要费心的事真的不多,反而是一直让他们两人费心,因为他们出生的时候异能就很高,还在襁褓中,就要费心救父母。 母子两人抱了一下,宇文煌笑着说:“妈妈 ,我在这里很开心的。” “嗯,看得出!”元卿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要抬起手才能摸到,儿子长得很高,身材像极他爹。 “嗯,快回去吧,走夜路小心点,学校最近在建筑,出入的人有点多。”宇文煌体贴地道。 “知道了,那你回课室吧,妈妈走了!”元卿凌依依不舍,因为她马上就要回去了,这一别,估计要等到二宝高考的时候才能来了。 “不用担心我们。”宇文煌瞧着妈妈说。 元卿凌挥挥手,便走了,走到楼梯处,又回头瞧了瞧儿子,不舍。 宇文煌见状,干脆上前挽着她的手臂,“我送你出学校门口。” “ 可以走开吗?老师好像叫你们在回课室。”元卿凌虽是这么说,却也没让他回去,只是温柔地笑着。 “不要紧,我就送送你。” 他们挽着手臂下了楼梯,下楼之后也没到门口,而是在学校内转了一圈,看着家长会的人潮渐渐散去,风挺大,挺冷,但是能和儿子有这个单独的时刻,元卿凌觉得很开心。 “这样就不冷了!”宇文煌干脆搂着妈妈的肩膀,然后元卿凌便觉得他这么一搂,便挡去了大部分的寒风。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什么时候发现孩子长大了? 是忽然意识到,孩子已经能为你遮风挡雨了,才惊觉孩子长大了。 第1722章 孩子带来的惊喜 从学校回到家中,她没回房睡觉,而是黏着爸妈在客厅里看电视。 爸妈其实也不喜欢看剧,但是一家人这么窝在沙发上,就觉得特别的温馨舒服。 他们也知道和女儿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所以,特别地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家里备下了许多鲜果,那边啥都好,就是水果没有这边多,多且新鲜。 元教授亲自剥了橙子,一块一块地放在碟子上,逼迫女儿吃下去。 还配备了几个冬枣,这是务必要吃的。 “还很饱呢。”元卿凌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撒娇道。 “必须吃,这天冷的,橙子和冬枣的维生素C多,快吃了。”元教授严令道。 “我手够不着嘛!” “这么 大个人还撒娇,羞不羞?”元妈妈亲自给她拿了橙子,喂到她的嘴里,“吃!” 元卿凌贝齿咬住橙块,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腔里散开,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坐起来把碟子碰在手中,给爸妈都各喂了一块,“你们也要吃!” “好,好!”元教授和元妈妈笑着,一起吃了,一个橙子本没几块,几个人吃肯定是不够的,元教授马上又欢喜地剥起了橙子。 沙发上的岁月静好,让元卿凌特别的不舍,每一次回来都匆匆忙忙的,真的很少有时间这么静坐看电视。 她决定下一次回来,不为别的任何事情,只为回来陪伴他们,带他们去玩,带他们去吃,带他们去散步,爬山。 当 一回孝顺女儿。 享受了一会儿天伦之乐,哥哥就回来了。 “怎么样?”元卿凌马上问道。 元轻舟笑得腮帮子都僵硬了,瘫在沙发上,伸手揉了揉,“哎,一直客套地笑,笑得我啊,一大堆的人过来讨教,问我们家是怎么教孩子的,把我们家孩子赞美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真怕捧杀了孩子啊。” “是吗?但是我那会儿去,也没有这样啊。”元卿凌十分奇怪,因为在火箭班,同学们的成绩都很好,他们学校本来就是重点高中,基本没有学渣。 “真的,没骗你。”元轻舟双拳抵住脸颊使劲地揉,那些家长可真吓人。 “我之前参加过一次,也没有和其他家长交流,他们对 可乐的成绩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奇。” “是不是因为上学期可乐拿了国际数学奥林匹克金牌?”元教授问道。 “嗯,有说这个。”元轻舟道。 元卿凌却是大吃一惊,“拿了金牌?我怎么不知道的?” “没说吗?”元妈妈笑着,“他自己不是很在意,那会儿拿了金牌归国,我们说要出去庆祝一下,他说没什么好庆祝的。” 元卿凌实在震惊,“天啊,他太了不起了,他才高三,而且他没上过几年学啊,参加比赛的大部分都是名牌大学的,我的天啊。” 元卿凌知道他们聪明,知道他们有异能,却不知道智商高到这个程度,这真是天才了。 “我们都知道,都很惊奇 ,但他自己不是很在乎,说拿得轻易。” 元卿凌咂舌,轻易?这完全就跟轻易不沾边啊。 “我给他打个电话!”元卿凌瞧了瞧时间,这会儿应该还没回宿舍,打不了。 心情还是特别激动的,和所有家长一样,孩子拿奖的那份兴奋骄傲自豪,真的让人想跳起来。 熬到下课的时间,元卿凌马上拿起了手机拨打他宿舍的电话,等可乐来接了,她激动得问道:“可乐,你拿奖了为什么不跟爹妈说啊?你爹得高兴坏。” 可乐在电话那边笑着说:“妈妈,我的人生不会只有一个奖牌,也不会只拿一个冠军,所以,真不值得太惊喜。” 元卿凌都狂喜得想哭了,他怎可以这么冷静啊? 第1723章 十八妹火了 放下电话之后,元卿凌还是很激动。 其实在她心里,始终还是有一份隐藏的执念,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上大学,学知识,因为知识真是无穷无尽的,他们再聪明,也还需要再进一步。 每一个人都需要进步。 而最重要的是,她希望他们去过大学的生活,那四年必定是精彩的。 有这个人生经历,对他们日后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 而可乐这一次拿奖,是国际大奖,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而他也开始一步步地走向他的理想。 所以,本来是要回去的,但元卿凌还是多等了一个星期,等到孩子们周日放学出来,带 他们去吃了一顿,好好庆祝。 坐在餐厅里,她也认真地打量着两个儿子。 他们是异卵双胞胎,长得相似但是没有点心他们三个那么相似。 可乐穿着一件校服外套,回力鞋,衣裳洗得很干净,他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干净。 而且,他很儒雅,特别的儒雅,眸光也特别清澈纯真,就看到他,便觉得他是要做科研的人。 他们兄弟两人的性格表面看着是一样,但其实是有分别的。 七喜是外冷内热,当还是陌生人的时候,他多半不怎搭理,可一旦混熟了,他是真上心的。 可乐性子淡淡,做事情也不疾不徐,他至今没有 交心的朋友,同学也没有,除了家人,他和任何人都似乎保持着一份距离,一份适当礼貌的距离。 只不过,在家人面前,在长辈面前,他还是会流露出他那份热情来,有时候甚至还活泼好动,会讲笑话,偶尔还会撒娇,只不过这比较少见。 家里和家外,他永远会画一条线区分开。 这就是她的一双宝贝儿子,元卿凌甚至都迫不及待地想看他们在自己的舞台上发光发热了。 吃了饭,带他们逛了会儿街,给他们回校的零食和牛奶,带回家去见见长辈们,睡一个小时,到点了才送回学校。 高三党,一星期就这么大半天的 时间可以出来放松放松,又要回去奋斗了。 元卿凌翌日便带着晖宗爷准备回去了。 晖宗爷都埋怨了许久,说要早些回去的,对他来说,那边始终还是新鲜的。 三大巨头早已经出行去了,临回去北唐之前元卿凌给他们打了电话,说是去看黄河了,逍遥公差点掉到黄河里,太得瑟。 元卿凌都吓了一跳,细问之后才知道逍遥公在虎跳峡那块,非得跳起来拍照,他有轻功,但是可把在场的游客吓坏了,尖叫喊那老头要跳河,吓得逍遥公自己都慌神了一下,这才差点掉下去。 不过,幸好马上反应过来,几个飞纵跳了回来, 这才没事。 褚老还给元卿凌发了一个视频,视频里逍遥公得意洋洋地从人群中起身而起,双臂一展,呈跳河之势,周围的游客尖叫出声,有想去营救的,有直接吓得瘫软在地的。 但等到他凌空几步飞回来,一个转身落地,稳稳站住的时候,周围是雷暴般的掌声。 褚老的视频底下还附带了一句话,“我发视频平台了,十八妹成网红了。” 元卿凌看这个视频的账号,竟然是褚老的,账号名字是我们的夕阳红,简介是纪录他们晚年的生活。 只有一个视频,就是十八妹跳虎跳峡的视频,点赞已经超过一百万。 火了! 第1724章 为了给她看 元卿凌怎么都没想到,褚老竟然连短视频都能弄,她觉得,他如果在这里多待一两年的,不知道要创造多少奇迹。 给他打了电话,才知道原来是导游教他的,剪辑什么的,都是导游代办,不过,元卿凌跟导游说了几句话,导游说老人家估计很快就学会,到时候没他什么事。 而且导游告知元卿凌,褚老弄这个短视频拍摄,是要留下很多的影像,回头给他老伴看。 元卿凌就特别感动,虽然喜嬷嬷没有来,也没有经历陪他们游大江南北,但褚老却不让她错过他们这一路上所见的风光。 元卿凌下载了短片之后就回了北唐去。 回去之后, 首先去找喜嬷嬷,把片子给她看。 喜嬷嬷乐得不行,一直说逍遥公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矫健。 喜嬷嬷眼底是湿润的,因为她了解了褚老拍短视频的目的,其实去之前他就说过了,要让她也能看到他所看到的风光。 喜嬷嬷对元卿凌说:“他们这样出去走走,能找到更多人生的意义,他原先身子不是很好了,希望这一路的心情愉悦,能让他的身体也健康起来。” 元卿凌告诉她一定会的,等他看过风光回来,他们还是能一起挽手过晚年。 回到宫里头,先说了可乐拿奖的事,老五果然就高兴得不行,大赞特赞。 再给他看了逍遥公 的视频,可把老五羡慕得不行,直扬言说退休之后,也要像他们那样去走遍大江南北。 元卿凌这一次带回来了新药,这是傲少的药经过改良过的第三代。 老五注射之后,有轻微的副作用,低烧,但是两个时辰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觉得怎么样?”元卿凌等他退烧之后问道。 老五道:“我自己没什么感觉,其实我之前都没什么事了,为什么还要用药?” “冰虫子始终有不确定因素,有可能产生变异,新药可以遏制冰虫子的变异。” “不是变异导致我有那些能力吗?”宇文皓问道。 “目前看是这样的,但是,不能持续变异 ,保持现状,减少副作用,这是我们要做的。” 宇文皓反正不懂,总之他的身体老元负责。 这药还是让老五有一些改变了,那就是他会觉得口渴。 觉得口渴,然后喝水,这是什么滋味他之前都忘记了,这晚上喝了一碗热汤,他竟然觉得无比幸福。 他测试过自己的能力,除了这点之外,其他的都没有改变,而且,能控水也能结冰,水还是被他玩得很溜的。 老元派人把药给景天送去,如何注射药物,以前已经教过他了,所以他可以做得来。 年后安王和魏王回了边城,安王妃也跟着回去了。 京中又恢复了如常。 京城越来 越繁荣了,周边国家的商人过来做买卖,几个国家的文化交流碰撞,让北唐的京城变得更有包容性。 国家繁荣,必然导致一些官员的腐败。 之前出现过科考舞弊,已经大力整顿过,但是,贪念始终是横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当了大官,只收朝廷的俸禄,总觉得吃亏。 自然,这是少数。 可此风不可长。 四爷是管经济这块的,贪腐也主要出现在这一块,开放商贸,竞争激烈,就导致了走后门送黑钱的事发生。 宇文皓让四爷整肃整肃,该收拾的收拾,绝不手软。 四爷因此忙得脚后跟不沾地,也是他奔赴上任之后,最繁忙的一段日子。 第1725章 公主被掳 这一次是工部出了问题。 工部重新修缮护国寺,且扩建一下,让护国寺可以容纳更多各地来的僧人一起交流佛法。 朝廷有心弘扬佛法,以安定繁荣盛世里开始渐渐变得浮躁功利的人心。 修缮护国寺,这其实算不得是浩大的工程,工部有些工程都是外包出去的,修缮护国寺也是。 民间许多承接工程的包工头大部分都是干实事的,可这一次工部侍郎接触的这位工头,以前却是土匪出身。 工部承包出去,工部侍郎是暗中收了银子,把工程交给了他们。 护国寺修缮的工程开始 了三个多月,除了修缮主庙,旁边也筑建起了一所庙宇,但是,就在前几天一场大雨,新建起来的庙宇竟然倒塌了,还压死了几个工人。 这些工人,是工头从外头雇来的日工,压死了人之后,工头也不赔偿,死者家属便开始闹,闹到了护国寺那边去。 工头仗着自己是为朝廷办差,在家属闹事的时候,竟然戾气大发,打死了三个家属,其中有一个还是孕妇,一尸两命。 这事闹大了。 因为有一个死者的娘子,她兄长是在京兆府当衙役,她逃下山之后,便直接去找了兄长衙役,衙役 当即求见了京兆府尹齐王。 这事才算是捅开,如今京兆府查庙宇倒塌压死人和工头率人打死家属的事。 四爷则负责调查其中腐败的问题。 但工部那边早早就给工头通了气,工头逃去躲了起来。 那工头早些年在绿林里混过一段日子,结识了不少的绿林好汉,往日承接工程,也有银子漏下去给他们。 所以,这些人便聚在一起要施行报复。 整个北唐,谁不知道四爷的出身?谁敢动他? 但是,这群瞎眼的土匪,以为现在四爷没了冷狼门,好对付,竟然趁着公主去瑶夫人府 中的时候,半路劫走,威胁四爷和京兆府停止调查,且不许下海捕文书。 那包工头窝藏在京城附近的山头里,这么顺利就掳劫了公主,工头狂喜不已,想着以后横竖在京城混不下去了,干脆和那些所谓的绿林好汉写了勒索信,要冷肆奉上白银百万两,才放了公主。 百万两,一旦拿了就天涯海角逃命去,再不回来京城,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管他什么公主驸马? 公主被抓走的时候,四爷正在工部问讯。 毁天亲自来报,说公主被人抓走。 四爷面容陡冷下来,当即背着手大步而 出,眸色里有嗜血光芒迅速闪过,下令,“集冷狼门所有人!” 迅速回到了冷狼门的总部,他再次坐上了门主的宝座上。 冷狼门有专门的收信报队伍,各方的信息一汇合,便大概锁定土匪的山头位置,莨菪山头。 四爷站起来,面容阴沉如修罗,“点冷狼门所有人,不管如今办什么差事,全部丢下,跟我去踏平那莨菪山头。” “是!”冷狼门所有人整肃待命。 容月这位二当家,也迅速赶到,大队伍出发并非浩浩荡荡,而是一匹一匹的骏马掠过京城大街,直奔莨菪山头而去。 第1726章 救妻 莨菪山头里,那吴姓工头正在众人饮酒,共谋往后大计。 吴工头生性残毒,当年落草为寇没多久,朝廷便开始整顿山贼土匪,他逃窜而去,最后美其名曰从良了,躲过了衙门的耳目,可这残毒性子不改,这些年其实也做了不少的黑心事,但没闹大,也就惊动不了官府。 这一次直接掳走公主,可见已经不甘过这种用力气换银子的生活,要狠狠地发一笔横财。 “吴哥,拿了赎金之后,是否真放了她?”酒过三巡,便有手下问道。 吴工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捆绑在角落里的公主,残冷地道:“先带着走,确 定没下海捕文书,离了京城之后,便杀了!” 公主被捆住身子,嘴上也被蒙住,却丝毫没有慌乱,不挣扎,不闹,就这么等着,她知道四爷一定会来救她的。 她心里从没有过一丝怀疑。 她让自己尽量看上去柔弱一些,因为她略懂武功,如果歹人这个时候要害她,她装作柔弱,可以趁着他们不防备的时候反击一下,那就有挣脱的机会。 不过,眼下是敌不动,她不动。 吴工头站起来给大家敬酒,高声道:“兄弟们,今天醉过一场之后,明日就劳烦大家出去守着,冷肆这个人还是手眼通天的,估计再 过两天,他就能找到这里来,所以,要设下陷阱,机关,让他的人上不来,只能乖乖的交赎金,我们马上就要发财啦。” 绿林土匪们都站起来,欢呼道:“多谢吴爷带我们发财,来,喝!” 一坛坛酒送了进来,然后倒进了在场土匪的嘴里,酒越多,醉意越浓,整个山头破屋到处都充斥着酒气。 公主趁着他们没注意,偷偷地转动着被反绑的手,她的手腕纤细,柔弱无骨,挪了小半个时辰,还真松开了手。 只是手虽然松开了,双脚却还是被捆绑着,要解开双脚则不容易,一定会被发现的。 她不敢冒 险,否则一旦被他们看到,就算不被杀死,也会挨打。 所以,她只是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把一根簪子拿了下来,藏在手心,双手还反着放在身后。 她最担心的不是被杀,而是这些人喝醉酒之后兽一性大发。 她是宁死都不可被人玷污的,这簪子起码能让她死前保持清白。 她的担忧,还是来了。 那吴工头喝得酩酊大醉,回头瞧了她一眼,见她肤色白皙,面容圆润富贵之相,竟邪念大生,一丢了酒杯,摇摇晃晃地朝她奔去。 公主心头一沉,捏住了手中的簪子盯着吴工头,“你想干什么?” 吴工头狞笑一声,“老子这辈子什么女人都睡过,就是没睡过公主,你横竖是要死,不如便宜一下老子。” 他扯了腰带,褪去衣裳,露出满身横肉,便朝公主扑了过去。 公主惊得大喊出声,手转过来拿着簪子狠狠地插一进吴工头的眼睛。 血液飞溅出,洒在公主的脸上,那猩红粘稠的血液让她几乎作呕,她看着吴工头捂住一只眼睛发出野兽般的狂吼,惊恐地往后挪。 狠辣的大手举起,便要朝她脸上挥过去。 一把吴钩划破空气迅疾而至,他举起的手被齐口切断,手掌跌落地上,鲜血随即汩汩而出。 第1727章 杀 公主踉跄跌在地上,还没看清楚,便见一道锦袍凌空飞来,罩住她的头脸,不许她看到这残忍的一幕。 随即,熟悉的臂弯抱过来把她拥抱入怀,轻擦她脸上的血液。 公主心头一松,锦袍落下的瞬间,露出她俏丽面容,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 还没让她看清楚,一块绸布系着她的眼睛。 “容月!”四爷叫了一声。 容月凌空飞进,从四爷手中牵过公主,“走!” 一片厮杀的血光飞溅中,容月牵着她快步而出,这里的所有杀戮,公主都没有看到。 自然也没有看到她夫君冷肆脸上的冷狠。 吴工头已经被擒下,一 群所谓的绿林强盗反抗的全部诛杀,杀得悄无声息,几乎是一剑毙命。 唯有这个吴工头,叫给了冷肆。 吴工头断了一手,看到如地狱冥王似的冷肆,他吓得跪在了地上,“饶命,饶命啊!” 冷肆看着他,唇角微勾,“毁天灭地,借你们的剑一用!” 两把剑同时抛给了四爷,他举手接过,随即一扬,寒光闪出了弧度,吓得吴工头不断往后挪爬。 一剑落,削了另外一只手,惨叫声中,四爷双剑齐发,吴工头双脚削断,切口齐整。 吴工头惨叫几声,几乎昏死过去。 四爷依旧是双剑齐出,胸口,腹部,各刺一剑, 剑力透背,鲜血流了一地。 四爷把剑抛回给毁天灭地,收敛了眉心的戾气,在吴工头惨叫声中,他慈眉善目地道:“把他剁成肉酱!” 说完,一抖衣袍,飘然而出,仿若谪仙一般,不沾半点血腥。 破屋之中,冷狼门一众人上前,轮番开剁,好多人出动但没见着半点血腥便全部被诛杀,但剑已经出鞘,总要饮血。 便来吴工头这里讨个彩头。 冷四爷出了破屋,容月陪着公主在外头等待,他上前去,容月便自动退开。 “我没事!”公主看着四爷,面容确实没有受惊的迹象。 “嗯,回家!”四爷也没说什么,只是 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抱她上马,扬鞭策马下山去。 公主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后背,觉得无比的安全。 四爷一手揪住缰绳,一手搭住她放在他腰间的手,两手慢慢地勾住,他摩挲她的手指,力度很大,他心里还是怕的。 怕来得太迟。 从公主被抓,到成功营救,没有超过一天,而且,是直接踏平了莨菪山。 甚至,宇文皓还不知道妹妹被抓走,等翌日一早齐王告知,四爷和冷狼门早已经把公主救回来了。 元卿凌马上要出宫去看看,这真是太吓人了,公主那点花拳绣腿比她还差劲,竟然被 人掳走,那不得吓死啊? 宇文皓本想跟着去,但老七齐王正要禀报案子的事,他便先让老元出去。 元卿凌到了府中,四爷也正想派人去请她,想让她给公主把脉。 “不要紧吧?怎么会这样的?”元卿凌进去之后,见到公主就立刻问道。 公主刚沐浴出来,换了一身衣裳,洗了头,发丝未干,她冲元卿凌福身,“嫂嫂,我没事!” “真没事?有没有受伤?”元卿凌抓住她的手腕,上下打量着。 “没事,就是我觉得脏,回来洗了三遍澡。”公主想起那吴工头碰过她的手,就犯恶心。 “脏?”元卿凌眸子一紧,慌得很。 第1728章 有点自责 公主笑着道:“那个歹人碰过我的手,不过你放心,驸马已经把他的手砍掉了。” 元卿凌松了一口气,抬头瞧了一眼眸色冷峻的四爷,心道:哪里止砍手?那歹人把她掳走,以四爷的性子,总是要把他剁成肉酱的。 “嫂嫂,别担心,这事莫要声张,婆母不知道,怕她担心。”公主悄声说。 公主孝顺,知道婆母曾经受过这么多的苦。 “你啊,吓死我了。”元卿凌还是给她量了一下血压,听听心跳,好在一切都没事。 “我一点都不怕,我知道驸马会来救我。”公主抬起头看着四爷,眼底毫无掩饰的爱恋与敬慕。 这些年,他 们夫妻的相处方式都是这样,她崇拜他,他宠溺她。 但四爷这一次看着她的眼睛,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流露出宠溺之色,而是一脸的凝重。 “哎呀!”公主忽然叫了一声。 四爷脸色陡然大变,竟是下意识地回身抽了剑出鞘。 元卿凌看着他,忽然觉得需要看大夫的不是公主,而是他。 这一次公主被掳走,这老小子吓坏了。 公主站起来,轻声道:“我只是指甲断了!” 四爷缓缓地放下剑,眸子复杂,“哦!” 元卿凌安抚公主坐下,和她聊了几句,便对四爷道:“出去说几句话?” 四爷不愿意离开公主,道:“有 什么话在这里说。” “出去说,就几句!”元卿凌道。 他看了一眼公主,道:“你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我不出去!”公主点头,安分地坐在椅子上。 四爷这才转身出去找元卿凌。 元卿凌在院子里等着他,见他出来,上前轻声道:“师父,不要自责,也不要害怕,你已经成功救她回来了,而且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四爷负手,瞧了她一眼,“谁告诉你,我在自责?” “你那张脸,万年都只有一个表情,从也不知道惧怕为何物,但你方才站在里头,半步都不敢走开,眼睛也一直盯着她,脸色多凝重 啊,是自责也害怕,而且,她只不过是哎呀了一声,你马上出剑了,你的剑,可不轻易出啊。” 四爷淡冷的表情有了一丝沉重,“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把她保护得很好,但其实是因为没人对她下手,一个小毛贼都能把她掳走,而且差点出事,如果我去得迟一些,后果会很严重,我不能原谅自己。” 元卿凌道:“不能这样想……” 四爷伸手制止,“这种敷衍的劝说安慰对我一点用没有,也不要试图医治我,我虽懊恼自责却也不至于出现心理问题。” 元卿凌失笑,“好吧,我不说了,我知道你会调整过来,以后冷狼门的安保工作会做 得更好,京中会有更多冷狼门的眼线。” 因着这些年的太平,冷狼门的人其实也缺乏了警惕心,这一次公主被掳走,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乱世有乱世的坏人,太平盛世也有太平盛世的坏人,这个世界,好人很多,坏人同样也有。 到了稍晚一些,亲王妃们都知道小姑子出事了,急忙过来探望。 不消说,自然是容月说出去的。 四爷在一群王妃的嘘寒问暖中退了出去,瞪了容月一眼,他想让龄儿好好休息一下的,这容月就是叽喳。 不过,看到龄儿跟大家复述当时的情况,仿佛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也没有害怕,四爷反而放心了。 第1729章 出巡好吗 案子查实之后,该砍头的砍头,该下狱的下狱,至于吴工头敛去的银子,则全数赔付给了受害者家属。 宇文皓在朝堂上发了雷霆之怒。 责令下去,实行禁贪养廉,成立专门负责查贪腐的衙门,全国查。 他一再强调,贪腐必须禁止,百姓才有好日子。 他同时也提出了给官员加工资。 以前国家不富裕,所以给官员定的俸禄偏低,如今繁荣昌盛起来了,各行各业遍地开花,是该让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 而高薪或许能一定程度抑制贪腐的发生,因为贪腐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俸禄又如此的厚重,想贪之前,都 会权衡一下。 这天退朝之后,宇文皓把首辅和诸位亲王叫了进来,说出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轻飘飘地丢下四个字,“朕想出巡!” 如今国泰民安,但总有皇恩照射不到的地方。 他也想去见一见自己治理了这么多年的江山,到底和折子上的江山有什么不同。 他当楚王和当太子那会儿,是知道民间疾苦的,但经过那么多年之后,他已经渐渐脱离百姓,他需要沉淀,需要去看人间的烟火,需要去真正了解老百姓除了温饱之外,还想得到什么。 他还想假公济私,借着巡行的由头,带着老元满北唐跑。 冷静言很赞成巡行。 他道:“如今民间是何景象,我等都是从折子上看到,但实际上如何却不知,是否有瞒骗?是否有冤案?是否有苦难?实在需要亲察。” “嗯,你说得对!”宇文皓觉得冷大人如今越发顺眼,说话又好听。 “但是……”冷静言是话锋一转,道:“如今虽说国泰民安,各地仍有毛贼流窜,您是一国之君,龙体安康乃是国之根本,实在不宜巡行,还不如让微臣代劳。” 宇文皓笑盈盈地道:“首辅话说得真好,臭不要脸的!” 他扬起了一份旨意,道:“随朕出巡的名单,颁布下去吧!” 冷静言接过,不消说,肯定没有他的,皇上去,他留,他去,皇上留。 不过,接过来之后一看,却见自己榜上有名,他惊喜地道:“微臣也能去?” 宇文皓笑着道:“去吧,如今国中无大事,内阁可处理得来,你不是已经扶持了几位二把手吗?是考验他们能力的时候了。” “他们确实能办事,有几个新提拔起来的人,微臣跟你说说,其中有一位常山明,实在是有你我当年之风啊,办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手段铁腕却又惯会安抚人心,我有心提拔他为副相。还有秦典大人,他与常山明联手……” 宇文皓伸手 压了压,“行了,这些话你说过百遍不止,朕也叫吏部考察过,贫寒出身,却有忠义之心,更有报效国家之大理想,朕信得过你。” 这一次出巡,带的人有徐一,汤阳,冷静言,红叶,怀王。 因为此行皇后也会跟着去,因此,诸位随行官员可带家属。 孙王抬起头,“为什么不带我?” 宇文皓看着他,“二哥,这一次出巡,可不是帝王銮驾禁军随行的大排场,是微服私访,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我不去!”孙王不等他说完,马上道。 齐王也想去,但是想到自己京兆府一堆的案子,脑袋就大了。 第1730章 出发 因为这一次带徐一去,所以阿四也会去。 只是路上奔波,带着孩子总归不便,好在袁家那边听得说她要跟着徐一出巡,马上一拍胸口,让她把孩子带回来,自己爱干嘛干嘛,三五七年不回来也能把孩子养好。 袁府那边如今巴不得有个孩子玩玩呢。 汤阳随行,但不带家眷,人家夫人有事业,走不开。 容月不可能不跟着怀王去的,一样不带孩子,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还要带孩子,多无趣啊。 婆母鲁太妃一口诺下,会照看孩子,且孩子也长大了,不需要人照顾。 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准备出行。 元卿凌也开心,但也 不放心。 不放心肃王府那群老者。 如今三大巨头出外游玩,但肃王府里还有很多黑衣老者们,还有秋婆婆的病情虽说已经稳住,但还要持续吃药。 她这个不放心那个不放心的,倒是把元家老太太弄烦躁了,威严地道:“该去玩就去玩,惦记什么啊?不还有我吗?” 元卿凌一把抱住奶奶,笑着道:“对啊,您一个顶我十个呢。” 这话不假,元卿凌这个皇后在肃王府是没有多大威严的,她最大的威严来自于拿出针管。 但元奶奶不一样,只需要站在那里,一个眼神,便能把他们全部震慑。 这老太太最近几年,脾 气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拉人去扎针。 老太太准备了好些中成药,都是她自己研制的,元卿凌的药箱绝对拿不出来。 “这些药有水土不服,风邪感冒,晕车疲惫,解酒护肝……” 元卿凌笑着道:“奶奶,不用带这么多啊,我又不喝酒。” 元奶奶非得要塞给她,“不是给你的,给小皓的,他这一趟出去,一高兴肯定得喝酒,而且还带着徐一呢,徐一爱喝,酒友在一起,少不了要喝醉的。” 元卿凌便笑着收下了,满满地一袋中成药,都是奶奶满满的关怀。 不止徐一爱喝,冷大人和红叶也跟着去,这两人喝起来可没 谱的。 本来这一次出行,不带伺候的宫人,出门在外还弄那些主子爷的架子,可要不得。 但是穆如公公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跟着去伺候皇上,说他这辈子自打进了宫,就没离开过皇上。 以前伺候太上皇,如今伺候皇上,皇上可以是流水的,但他穆如公公是铁打的。 因而也没法子,带上了他。 天气还比较冷,但好在除了穆如公公之外,其他都是年轻人,抗寒。 男子们策马,女人们坐在马车里,开始浩浩荡荡地出发。 第一站,是直隶。 他们会在直隶停留两天,因为直隶太近京城 了,民情和风俗几乎和京城一模一样,所以不用待太久。 早上出发,走走停停,不到中午便到了直隶。 在直隶没有投栈,而是住在了驿馆里。 因没有提前告知,驿馆里已经有上京的官员入住。 这位官员来自梧桂府,是州府衙门的府丞,前两天便入住。 直隶距离京城很近,竟然在此逗留了两天,冷静言便问了一下驿馆的人,“既是入京述职的官员,为何停留两天呢?” 驿馆的人员不知道他们身份,此行入住,只是徐一取出了他的官职令牌,所以,驿馆人员只以为是京中来的官员。 “病了,高热不退!”驿馆人员道。 第1731章 治疗 冷静言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不给他找大夫啊?” 驿馆人员犹豫了一下,才道:“他没银子啊,所以我给他抓了一点退热的草药,不大管用,他也不许别人进房间。” 找大夫出诊,医治,抓药,这都需要银子,驿馆是没有这部分预算的。 “他是梧桂府的府丞,如今述职没带银子?”冷静言吃惊地问道。 “他原话说的是钱袋被偷走了。” “就他一人来的?”冷静言问道。 “就他一人,没带官差衙役。” 这倒是奇怪,梧桂府距离京城还是比较遥远的,一路奔波入京述职,怎么不带随行人员? 元卿凌道:“我去看看吧。 ” “夫人您是大夫啊?” “嗯,带路!”元卿凌道。 驿馆人员也不觉得奇怪,如今北唐女子行医也不是少数,自打皇后成立医学院,每年都有女子去学。 宇文皓回头看了容月一眼,容月马上道:“我也一道去。” 元卿凌药箱落手,在驿馆人员的带领之下,走向一家厢房。 厢房在里头上了闩,医馆人员敲门,“齐大人,齐大人,有位大夫来看您,您开开门。” 里头没有动静。 一会儿之后传出了咳嗽声,咳嗽持续了一会儿,便响起了嘶哑的声音,“来了!” 随即是下床走动的声音,脚步听起来略显踉跄,门开了之后 ,便见这位官员带着棉质口罩,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眸子,疲惫乏力地拉着门边,等缓了一下才拱手,“多谢大人了!” 元卿凌看了他一眼,对容月和工作人员道:“你们不要进去!” 她打开药箱自己先取出口罩戴上,也给他们两人一只,“戴上!” 这些年奶奶的惠民署在北唐做过一些科普,也下令全国医馆去做科普,但凡外感风邪,发热,就要佩戴口罩,口罩的制作方法也是奶奶推行开去的。 虽然棉质口罩不能起到完全隔离病毒的作用,但好过没有戴。 看到这位官员戴的口罩,元卿凌很是欣慰,奶奶这些年的努力,一点都没 有白费。 以前惠民署重视此事,大肆推行的时候,就连老五都曾疑惑过,怎么偶感风寒也要带这个口罩,不过他也只是这么一说,还是全力支持元奶奶的工作,还给她拨款办讲座。 元卿凌进去之后,首先把房间的窗户推开,先让空气对流一下。 天气还是比较冷,这位梧桂府的齐大人哆嗦了一下,对着元卿凌拱手,“大夫,有劳了!” “你回去躺下!”元卿凌见他几乎站立不稳的样子,连忙伸手过去道,“可以走吗?要不要扶你?” “使不得,使不得!”齐大人忙摆手,踉踉跄跄往床上去,大夫虽是大夫,却也是女子。 元卿凌 朝门口的医馆人员道:“你去给他准备一个炭炉,这里头冷得很。” “好!”驿馆人员转身便去。 元卿凌坐在床边,从药箱里取出耳探,三十九度五,高烧了。 她再压舌板,道:“你张开嘴,我看看你的喉咙。” 他咳嗽,声音嘶哑,加上高热,这是呼吸道疾病。 他犹豫了一下,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苍白疲惫的脸,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岁左右,长相尚算俊秀。 他慢慢地张开了嘴,元卿凌伸进去压舌板一看,他整个喉咙都红肿发炎了,有喉咙水肿。 “呼吸困难吧?”元卿凌问道。 “特别困难!”齐大人又把口罩戴上。 第1732章 时疫 元卿凌拿出听诊器,听他的肺部,齐大人伸手想阻拦一下,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但他也着实乏力得很,加上这位大夫颇具威严,虽是口罩蒙面,眸子里坚毅的光芒还是震慑了他。 元卿凌听了前面,又让他侧身,听一下后肺,微微蹙起眉头,“你感觉不舒服有几天了?” 齐大人慢慢地转过身来,鼻子堵得有点厉害,道:“感觉不舒服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出门的时候好好的,许是这一路策马劳顿,也试过连夜赶路,染了风寒也未知。” “除了咳嗽,可有觉得心口痛?” “痛,这里痛!”齐大人压住了胸口周边,手掌还移 动了一下,艰难地呼吸一扩,道“这里也痛,全身骨头都觉得痛。” 元卿凌仔细再问了一些症状之后,道:“我给你用药,挂水吧。” “挂水?”齐大人怔怔地看着元卿凌。 “嗯,不要问,配合治疗就是,你的病比较严重。”推测已经肺炎,而且是重度肺炎。 齐大人听得病情严重,神情一急,道:“大夫,请您务必尽力,我家中还有老母需要赡养,家兄上月得病去世了,我也要照顾家兄的子女,不能有事的。” 元卿凌道:“我会尽力的,你放心,配合治疗就是。” 齐大人感激地道:“谢谢大夫。” 元卿凌开 了药,给他挂水。 挂水的过程齐大人显得很惊吓,但元卿凌解释说这个和针灸差不多,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药物直接送到身体里,这样见效会快很多。 随即取出退烧药让他服下,三十九度半,先退烧。 元卿凌顺口问了一句,“你兄长是得了什么病去世的?” 齐大人叹气,“他是衙门捕头,劳累过度,开始只不过是几声咳嗽,没当回事,结果越拖越严重,等到高热不退的时候找大夫治疗,已经不管用了。” “嗯?他的病症和你一样吗?”元卿凌留了心,问道。 “基本是一样,寒气入侵,外感风邪。” “除了他 ,你认识的人还有谁得病了?你家里的人呢?他的妻子儿女呢?” 齐大人想了想,"我出来的时候,倒是没听他们说病了,除我嫂嫂伤心过度,昏过去数次,并未有谁染病。" “你衙门的同事……的人呢?” 齐大人道:“知府大人有不舒服,所以才让我上京述职。” “衙门其他人呢?”元卿凌再问。 齐大人想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大夫您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我上京之前,有好几位衙门的小吏得病,师爷甚至都不能回衙门了。” 他有些紧张地问道:“大夫,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元卿凌道 :“初步断定是时行感冒!” 齐大人道:“但是,梧桂府很少发生时行感冒,而且,时行感冒只要吃药,也能治愈啊,怎么会死人?除非没药吃的,身体虚弱的,才会死。” 元卿凌也暂时不跟他解释,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你安心接受治疗,我会派人去一趟梧桂府,看看当地是否爆发时行感冒。” “派人去?”齐大人虽然病了,却没糊涂,一听这话马上看着元卿凌,“您是?” “惠民署的人!”元卿凌收拾好东西,道:“你先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过来。” 她提着药箱出去了,在外头用酒精喷了一下自己,再用酒精擦手。 第1733章 比她所想更严重 元卿凌出去跟大家说了一下,这个梧桂府应该爆发了时疫。 梧桂府地处偏西,气候比较热,时疫偶有出现,但是当地人饮食喜好煮药茶,药茶里便是专门针对时疫感冒的,所以几乎没出现过时疫的大爆发。 冷大人道:“梧桂府没上折子禀报这事啊,不过每年梧桂府都会出现时疫,但都是很快控制,这会不会也和往年一样?” 元卿凌道:“或会严重一些,因为这位齐大人的兄长是感染时疫死的,而他身边接触的人,也有好几个染病,这就是小圈子内已经有这么多个人染病,我认为或许会比往年更严重一些。” “那估计也 不需要太担心吧,既然他们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时疫,应该会应对有策。” 元卿凌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正正是因为每年都会出现,而且没有造成大规模的爆发,当地官员才会掉以轻心,以为和往年一样轻易就能控制住。” 宇文皓问道:“老元,那依你之见,时疫应该如此控制?” “我只是怀疑有爆发的情况,但实际如何我们不知,那齐大人如今还在高烧中,我刚给他挂水和服下了退烧药,等一会儿我让与冷大人进去问问具体情况,但务必带上口罩做好防护。” 元卿凌暂时怀疑是流感,或者流感病毒的变异。 在 她之前的世界里,甲型流感的大变异会十几年发生一次,变异的流感在现代爆发依旧会给医疗造成极大的负担,就不要说在这里了。 如果真爆发,那一定要尽快控制。 元卿凌这么说,但是宇文皓和冷大人都有些不是太紧张的样子,主要是这时疫每年都出现,并未酿成为危机。 齐大人服下退烧药没多久,便退了一些,元卿凌帮他探测了一下,三十八度,还在发烧中,不过人却精神了一些。 冷大人和宇文皓亲自进来,两人都佩戴了口罩,宇文皓没什么问题,他如今的体质几乎是百毒不侵。 进去之后,两人均是没表露身 份,只说是惠民署的官员,来了解情况的。 但齐大人见他们二位气度不凡,其威无比,有上位者的威慑。 他勉强坐了起来,把当地所了解到的情况告知两人。 他听得说时疫大爆发,便摆摆手,“时疫是有的,但是大爆发基本不可能,每年的冬春二季,都是如此,喝点药茶就没事,下官这一路进京,也是喝着药茶,只不过前两天没了药茶,这才发作了起来。” “你们药茶的方子可否给我看看?”元卿凌问道。 “这方子没有啊,就是在药铺子里抓的,下官带着上京,带了十几包,路上都喝完了,下官不懂得药理,因而 不知药茶里都是什么药搭配的。” 宇文皓瞧着他的眼睛,对元卿凌道:“他的眼睛很红啊。” “嗯!”元卿凌瞧着他的眼睛,仿佛比之前还红了一点,“齐大人,你有腹痛腹泻的情况吗?” 齐大人道:“腹痛是有一点,但不严重,不过这是因为水土不服导致的,下官每一次出门,都会这样,要么腹泻,要么结恭。” 元卿凌问道:“那你们梧桂府可有听说家禽大量死亡?” 齐大人顿时抬起头,“有,有,最近不知为何,很多百姓反应说家里养的鸡无端死了。” 元卿凌蹙眉,那这情况或许比她所想的还要严重一些啊。 第1734章 两批出发 暂不多想,趁着冷大人跟他细问情况的时候,为他抽血。 药箱如今功能还挺多的,病毒检测应该没问题,里头还有杨如海给的小显微镜,但观测病毒和培植细菌需要时间,耽误不得,所以,她决定让他们所有人先出发去梧桂府,她留在这里等治好齐大人和等待结果。 因为,不管是什么病毒感染或者细菌感染,都要有结果出来才能对症用治疗方案。 容月道:“那我留在这里陪你,也能帮你照顾一下病人。” “不用,你们先去,或许我会比你们更快抵达梧桂府。”元卿凌道。 若孤身一人,她的 速度可以很快,带上容月则不行。 “我们先出发,你怎么还能比我们快啊?”容月诧异地问道。 “她可以,她总是可以缔造奇迹的。”宇文皓道,他也不多说了,上前叮嘱元卿凌几句,让她务必事事小心。 “我知道的,你们赶紧出发,别耽误了,到了当地之后找府衙,然后让府衙下令当地医署,要迅速应对,如果我比你们更早到的话,则这些我来做。” “好,那我们走了!”宇文皓想亲她一下,碍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能叫他们看亏了。 徐一很不放心皇后,一路追出去一路说:“就这样 把皇后留在这里行吗?” “她不行你行?”宇文皓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皇后有多厉害。 怀王夫妇是真不放心,但是老五都不担心应该就是胸有成竹了,反正他们夫妻总有一些事情是神神秘秘的,也就坦然上路。 等他们走后,元卿凌马上开始检验病毒,且开始制定治疗方案。 如果大范围爆发,西药治疗虽然见效快,但是药肯定不足够,所以最终还是要用中药治理。 她翻找了一下奶奶给的中成药,其中就有针对外感风寒病毒感冒的,先用用。 但如果证实是禽流感,她还要回京 一趟,把奶奶带上。 奶奶知道她有异能,带着她赶路没有问题。 奶奶的中成药对齐大人没效果了,他已经有肺炎症状。 高烧压不住,到了傍晚又烧起来了,元卿凌下了广谱抗生素,因着他呼吸困难,又给上了瓶装的氧气。 血液检查出来一部分的,淋巴细胞偏高很多,病毒感染的迹象。 抗生素加重了剂量,起效了,到了明天三十七度五,肺炎得到了抑制。 元卿凌马上叫驿站的人去京城请惠民署请奶奶,让她和自己汇合中医西医一起会诊。 奶奶的速度很快,早上去的,晚上人就到了。 经过望闻问切,她的结果和元卿凌的结果是一致的,认为是禽流感。 现代曾爆发过禽流感,奶奶作为中医学教授也参与了禽流感的治疗,关于分类虽不能像元卿凌那样做严谨的检测,但凭着临床经验还是能迅速判断。 “如果是H5N1就麻烦了,致死率很高!”奶奶脸色凝重地道。 “我们要抓紧去一趟。”元卿凌道。 奶奶赞成,但要妥善安置好齐大人。奶奶此行带了惠民署的大夫,所以把齐大人交给他们。 出发之前,元卿凌再给他上药,留下口服的药十天,交代好防护事宜,便带着奶奶走了。 第1735章 即刻去调查 元卿凌后出发的,本打算是要迅速赶到梧桂府,但到了梧桂府附近的州县,奶奶让先停下来,她去找当地惠民署,让他们往梧桂府供应药物,先筹办起来,等命令下达则立刻送往梧桂府。 惠民署属下的医署,这些年经过改革,已经见到成效了,地方与地方的医署紧密联系,医疗不分界限,尤其疫情机制一旦启动,上游需要尽一切能力供给大夫和药物的援助。 吩咐好这些事情,才加速赶往梧桂府。 抵达梧桂府的时候,宇文皓等人还没到。 梧桂府的人口五百万,是两个州府合并,地处热带,耕地多,山地也多,以农耕为主,也算是朝廷 的西大仓。 农耕发达的地方,经济相对来说也比较繁荣,当地百姓除了种水稻之外,还大量种植柿子和李子,荔枝龙眼,荔枝龙眼除了新鲜可吃之外,还能做成干货,一定程度带旺了当地经济。 梧桂府与百越国相邻,百越国是北唐的藩属国,边界友好,经济互通,这也一定程度促进了两国的繁荣。 梧桂府的知府姓章,章知府是好官,当地百姓十分敬仰他。 元卿凌和奶奶抵达梧桂府之后就直奔当地医署去。 元奶奶亮了身份,说是惠民署的署馆大人,北唐各州府的医署都是她管的,相当于老大了。 医署的李大夫十分激动,把两 人迎进去之后拜见,仿佛是见了偶像一般,说话都有些颤抖了,“下官李子玉,不知道您老人家亲自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啊。” 元奶奶有些晕,坐下来之后歇了口气之后道:“李大人,不必多礼了,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李大人又对着元卿凌躬身,“不知道这位是?” “这是我的孙女,陪同我来的,你坐下,我问你话。”元奶奶道。 李大人对元卿凌拱手之后,缓缓坐下,道:“大人您请问。” “最近城中是不是爆发了时疫?” 李大人道:“回大人的话,和往年一样,冬春时候,便出现时行感冒,如今正是高发时期 ,但再过一两个月,便可缓解。” “那感染人数和病情的轻重也是和往年一样吗?” “略有加重,但问题不大,已经上报府衙,让府衙下令城中百姓若得了时行感冒,要佩戴口罩,服用汤茶。” “病患人数是多少?死亡人数是多少?”元卿凌问道。 李大人道:“这个……这个也没办法统计,毕竟得病的人很多都是自己买汤茶喝,或者是家中早就备下汤茶的,医署人手不充分,不可能去排查统计的,主要是没这个必要。” 元卿凌道:“既然是没有统计,那如何得知是和往年感染人数一样呢?” 李大人见元卿凌说话颇为威严, 且带了微愠,心头不禁一摄,忙道:“因为各处医馆并未上禀报有过多的病例,而官府的医署也和往年一样,至于您问的死亡人数,得这种时行感冒一般死不了人,除非是身子特别差,本身就有病的。” “你确定吗?可有调查过?”元卿凌问道。 “有派人下去问的,且民间死了人,也要到官府去报备,梧桂府这么大,每天必定都有人死。” 元卿凌沉下脸,“你马上派人到各镇医署去问,把所有的情况都问明白了,明天之内,给我回复。” 李大人心里头有些不高兴了,你又不是朝廷命官,只不过是署馆大人的孙女,怎好指派他去办差? 第1736章 不要忘记本职工作 不等他反驳元卿凌的不懂行,元奶奶便已经发话了,“按照她说的去办,只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要把时疫的数据放在我的面前,其中,包括死亡人数。” 李大人这才不敢反驳,虽觉得这事完全没有必要,但署馆不远千里从梧桂府来到这里,总要办点公务才交代得过去。 分派人出去之后,李大人说给她们安排地方住下,元卿凌道:“不必,医署本没多少人手,你也忙去吧,我们在城中走走。” 李大人见她颇有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举止,不大愿意搭理她,也没搭她的话,只对元奶奶躬身,“那行,您若住下,请务必派人告知下官,下官 今晚吩咐人好生招待。” “不用,只管办你的差事。”元奶奶说着,便站起来对元卿凌道:“我们先出去走走,回头找个客栈住下。” “好!”她们紧急来此,就是要查时疫的事情,所以,要到各处医馆走走。 估计老五他们起码要明后天才能抵达。 两人离开医署,李大人本来追着出来几步,最后被元奶奶一记眼神给凶了回去。 祖孙二人走在梧桂府的街道上,白日比较繁荣,街道上来往的人很多。 她们到了医馆去,医馆门口摆放了很多药茶包,病人没有几个,这个景象,倒也不像爆发时疫的样子。 元卿凌进了店中去 ,跟大夫打听了一下,了解到最近药茶的销路特别好,每天要卖上千包。 至于时疫,大夫也不以为然,说压根就不算时疫,因为喝点药茶就能痊愈。 元卿凌购买了几包药茶,给银子的时候,大夫又道:“不过说归说,今年得时行感冒的人还是挺多的,我昨晚出诊了两趟,都是病得比较严重,而且听闻知府大人也得病了,衙门还死了人。” “是吗?都死人了怎么还不重视?” “每年都死人啊,有什么奇怪?”大夫道。 元卿凌没说什么,拿了药便出去和奶奶汇合,又再走访了几家医馆药铺,了解的情况就多了一些。 有几家 医术比较精湛医馆里的大夫跟元卿凌说,这一次的时行感冒确实比往年严重一些,他治疗的病人,都死了七八个,而且医馆里也有药大夫得病,如今正在家中休养。 走了半天,天黑回到了客栈,奶奶打开了药茶看,确实是一些治疗时行感冒的药。 “若病毒没有变种,这药是管用的,也怪不得他们如此的掉以轻心。”奶奶道。 “只等明天李大夫给我们数据,就可判断这一次时疫的情况了。” 祖孙两人稍作休息,便跟客栈的小二了解情况。 小二告诉她们,最近其实很多人生病,客栈里有好几个人病了,发热咳嗽,回不了客栈上 工。 “他们都喝过药茶了吗?”元卿凌问道。 小二骂道:“喝过了,这些医铺子黑心死了,偷工减料,这药茶没以往管用了,他们是故意放少了分量,让病人多买几包药茶才能根除病情。” 听着小二骂骂咧咧地走出去,元奶奶叹息一声,“我本以为医改略有成效,如今看,任重道远啊。” “奶奶,别灰心,慢慢来,这里的医疗制度已经沿用这么多年了,我们改革才多少年?且这里距离京城太远,缺乏警觉也是正常的。” 元奶奶拍拍她的手,“这一次出来也好,至少你以后知道自己不单单是皇后,还不能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第1737章 透露身份 到了翌日一早,老五他们还没抵达。 元卿凌和奶奶继续到其他医馆去走走,想着多走几家医馆之后,便去官府看看。 结果她们刚进一家医馆,就见一名蓝衣中年男子快步走进来,急道:“隋大夫,隋大夫,大人病情严重了,你快去看看。” 医馆的大夫闻言,马上提起药箱便随那蓝衣中年男子走,丢下医馆里的病人。 元卿凌拦住他,“你留在这里看病人,我祖母是大夫,让她去给知府大人治病。” “不得胡闹!”蓝衣人急得不行,朝元卿凌喝了一声,“大人病情紧急,若耽误了,你们负 责得起么?” 元奶奶取出令牌,举在蓝衣人的面前,峻声道:“带路!” 蓝衣人瞧了一眼,本气急败坏的面容顿时怔住了,随即回过神来,躬身拜见,“原来是署馆大人来了,失礼失礼,还望恕罪。” “别恕罪了,带路吧。”元卿凌道。 “是,是!”蓝衣人忙退后,做出邀请的手势,“马车就在外头,署馆大人请。” 元卿凌扶着奶奶上了马车,直奔府衙而去。 知府大人没有府邸,就住在衙门的后院,他没有家累,孑然一身,住在府衙方便。 进了后衙,口罩戴起来才进去。 周知府的病情已经比较严重,头晕胸痛,躺在床上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元卿凌亲自治疗,打开药箱拿出探热针听诊器。 蓝衣人疑惑地道:“您也大夫?” 元奶奶站在一旁,道:“她是大夫,兼任当今皇后。” 元奶奶经过一天的走访,大概可以确定这一次时疫比较严重,要防治时疫,身份总是要透露的。 蓝衣人吓得一个哆嗦,脑子缺乏思考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大惊失色地道:“皇后娘娘?卑职参见皇后娘娘!” 屋中的人见蓝衣人跪下,也纷纷跪下,整个都懵了,怎么皇后娘娘来了? 元奶奶是署馆,身份方才已经亮过,她说的话没人质疑。 周知府睁开眼睛看着元卿凌,一时不知真假,但见她面容温和却蕴含一丝威严,不禁问道:“您……当真是皇后娘娘?” 元卿凌嗯了一声,“你躺好,我给你用药,等你精神好些了,再说说这一次时疫的事。” “微臣……”周知府便撑着要起来,激动得很,“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不要起来,躺着!”元卿凌蹙眉,“你病情不轻,躺好!” “下官惶恐,下官不敢当,还是请大夫……” “闭嘴!”元卿凌呵斥,取出针管 给他扎上。 周知府不敢动,呼吸都屏住了,他虽是朝廷五品官员,但进京述职见的都是冷首辅,不曾见过帝后。 天啊,皇后娘娘为他治病! 他紧张得很啊! “你们都起来,出去,不要在这里守着,该带口罩带口罩,还有,统计一下府衙有多少人患病,半个时辰之后上报给本宫。” 元卿凌很少摆出皇后的架子,但是这个时候若还温和亲厚,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的惶恐。 “是,是,卑职马上去!”蓝衣人磕头之后站起来,又作揖拱手,整个人都有些慌乱了,急急忙忙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开。 第1738章 皇上也会来 用药之后,周知府退烧了。 人退烧了,脑子就好使,整个清醒了许多,又挣扎着起来说要拜见皇后娘娘。 元卿凌喝他躺好之后,跟他说了时疫的情况,让他重视。 周知府闻言也吃惊,“时疫的情况,微臣每天都会差人问医署,让医署的官员汇报,他们每天汇报的情况一直都比较正常,虽出现时疫,也没有比往年严重,药材也是充分的,怎么会忽然严重了?” “就因为每年都有,且没有大范围的流行起来,所以没有及时得到重视。”元卿凌道。 “微臣马上把医署的李大人叫过来问情况。”周知府撑着起身。 “我昨天已经去找过 他,让他去统计患病人数和死亡人数,但他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们,你还是派人去一趟,让他们直接到府衙禀报情况。” “是,微臣遵旨!” 周知府立马差人出去。 蓝衣人是后衙管事,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把府衙上下患病的人数统计过来了。 府衙里出现时疫症状的有十八人,其中两人病情严重,已经在家中卧床休息。 周知府竟不知道府衙这么多人患病,听到管事禀报的情况,他都震惊了。 医署李大人那边奔波了一天一宿,没敢休息,署馆大人亲自来了,怎么也要给一个交代。 而且,他一直认为时疫不严重,就和往年一样。 但是当他带着医署的人下了各个镇,各个医馆了解情况之后,他发现这个时行感冒要比他所以为的严重很多。 开始是为了给署馆交代,发现病情严重之后他也开始着急。 可这么短的时间统计人数是不可能的,只能大致地了解情况。 他回到医署就发现府衙的人在等着,说是知府大人让他马上过去一趟,禀报情况。 李大人想着也该把署馆大人抵达梧桂府的消息告知知府,便立刻策马到了府衙去。 到了后衙,却没想到署馆大人已经在这里,且署馆大人的孙女甚至坐在了房中的椅子上,而知府大人则起身坐在了旁边的客座。 他微 怔,先去给元奶奶见礼,再上前对知府拜下。 元卿凌道:“不要多礼了,你说说情况!” 李大人没理她,只是看着周知府禀报,“下官在署馆大人的吩咐下,从昨天到如今,把各镇和几大医馆都跑了个遍,发现今年的时疫……” 周知府见他态度不对,立马板起脸,打断了他的话,“是皇后娘娘问你话,你对着皇后娘娘禀报!” 李大人一怔,“皇后娘娘?” 他下意识地看了元卿凌一眼,脑袋轰地一声,一张脸全白透了。 大惊失色之下,噗通地一声跪下,嘴唇哆嗦,“微臣,微臣不知道是皇后娘娘驾到,得罪了娘娘,微臣该死, 请娘娘降罪!” 元卿凌道:“起来说话,现在什么情况?把你所调查到的告知我。” 李大人颤抖着声调,道:“回娘娘的话,微臣调查所得,这一次时疫确实比往年严重许多,各镇都有得病死了的人,其中以环东镇死亡人数最多,已经有十二个人死于时行感冒,至于患病人数,微臣惶恐,还没统计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人数还没统计出来,皇后娘娘一定大怒的。 却不料,元卿凌闻言之后,道:“患病人数没统计出来就继续统计,得到重视就好,皇上和冷首辅应该在今天会抵达梧桂府,你们要抓紧统计人数和制定抗疫方案。” 第1739章 周知府你不要想不开 元卿凌这话无疑是一枚惊天雷,震得在场的官员狂喜又惶恐,李大人直接伏地,全身颤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有生之年,能见到皇上。 周知府虽然稳重持成,但是也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底闪着泪花。 本以为能见到皇后,已经是无上荣幸,却不料皇上也要来,怎不见他心头激动? 元卿凌在京城总是和老五在一起,她也只是简单陈述这个事实,让大家无后顾之忧抗疫,天大的事,有皇上做他们的后盾。 见到他们这么激动的神情,才意识到大领导的到来,对地方官员来说,实在是一件天大的事。 她连忙补充了一句,“皇上是为了时疫的事来,大家做好分内事就行。” “是,是,谨遵娘娘旨意。”周知府竟是擦了一下眼泪。 府衙连同医署配合起来,对全城进行筛查。 元奶奶下了几条药方,用于对付时疫,轻症就继续服用药茶,症状有加重或者重症,用她的方子。 之前来的时候就联系了附近州府送药过来,而本身梧桂府也有药物储存应付这一次的时疫。 梧桂府医署除了把这一次的时疫当做以往每年发生的那样之外,其他的功夫做得还算是充分。 元卿凌预估到傍晚,皇上一行人是要抵达梧 桂府的。 周知府本来是要带着大小官员去迎接,但是元卿凌严词拒绝,说皇上这一次是微服私访,不想大张旗鼓,不要让百姓知道。 周知府好惶恐啊。 皇上抵达梧桂府,但是竟然无人迎接,这怎么行啊? 但是皇后娘娘的话也不敢违抗,且她说得有道理,若是带着大小官员前去迎接,岂不是都知道皇上的身份了? 只是,也绝对不能让皇上来到梧桂府,没有一个人迎接。 所以,三思之后,他趁着皇后和署馆大人去了医署之后,偷偷叫轿夫抬着他去城门守着。 他病情颇为严重,只不过用了元卿凌 的药,退了烧,遏制了肺部的炎症,但是身子极为虚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城门风大,寒冷,他没敢坐在轿子里,而是躲在城墙上的远望台底下,这地方恰好能躲避寒风呼啸,又能偶尔地探出两只鬼祟的眼睛瞧着城外,皇上和冷首辅抵达,他能马上看到。 他没见过皇上,但是,入京述职的时候见过冷首辅几次,首辅他老人家的风姿卓然,他怎么都能认出来的。 马上要见到皇上了,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因着这份激动,他觉得身体的不舒服全部都没有了,全身轻飘飘,像随时要上天一般的高兴。 等 到差不多天黑,终于看到远处渐渐地来了马队。 远远看过去,似乎有七八个人,都是策马而来,灰暗的天际被马蹄扬起的尘埃遮蔽,他努力揉着眼睛也瞧不清楚。 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却还是没能看清楚怎么办呢? 他哆哆嗦嗦地爬上了远望台,远望台能看得比较清晰一些。 迎风而立,身子被吹得有些飘摇,马队越来越近,他心脏都几乎要停止跳动了,是冷首辅吧?那是冷首辅吧? 他往前再踏了一步,身子往前探,便听得马队有声音冲他的方向大喊,“唉,那人,你不要想不开,下来,快下来!” 第1740章 太失礼了 周知府一颗心本来就吊在嗓子眼上,又半边身子往前倾斜,听得这嘹亮的声音一喝,吓得他一个哆嗦,想伸手撑住远望台的扶柱,却不料一手撑空,身子往前一扑,人就悬空了。 一道身影从马背上飞快跃起,速度惊人之快,竟能在十几丈之外,赶在周知府掉在地上之前,把他抱住,一个旋转落在地上。 周知府吓得半死,晕头转向之际,只见救他之人星眸朗目,器宇轩昂,年轻俊美,他想着这位应该是皇上身边的禁军护卫。 站定之后,顾不得后怕差点摔死的危险,马上便拱手致谢,“多谢大人相 救,多谢大人相救。” 马队也飞快赶过来了,徐一首先下了马,快步走来,压着声音问道:“您没事吧?” 宇文皓是吓得够呛,再慢一点,这人就要摔死了,伸手抚了一下胸口,喘了一口气,“没事。” 他看着周知府,“你是什么人?” 周知府正在望着马队过来的几个人,猜测着谁是皇上。 皇上今年将近四十,威仪天成,但见这几个人里,冷首辅认识,红叶公子也见过,这位粗犷的爷,应该也是禁军护卫。 “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为何自寻短见?”徐一见他傻乎乎地拿眼睛一直 看着他们,便大声问了。 周知府都快哭了,冷首辅在看着他,但皇上在,总不能先拜见冷首辅,哪位是皇上啊? 不知如何分辨,他干脆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尽量用大家能听到,但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道:“微臣梧桂府知府周华南,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徐一诧异,轻轻地掰着宇文皓的肩膀,让他对着下跪的周知府。 宇文皓挑眉,是梧桂府的知府? “起来!”宇文皓发话。 周知府听得来自头顶上方的声音,震惊得几乎整个人都裂开了,方才……方才救他的是皇上? 天啊! 他想昏死过去了。 他竟然让皇上看到他最狼狈的一面,而且,还是皇上把他亲手救回来的。 宇文皓见他动都不动,以为他方才吓着了起不来,伸手拉着他的手臂,“起来吧,你身子不适,不能受寒。” 来的时候,就听府丞说过他患病。 周知府看着握住他手臂的手,一动不敢动,泪水忍不住簌簌落下,激动得无以复加,“皇上,皇上,微臣失礼了,微臣失礼了。” “你是来迎接我们的?皇后到了?”宇文皓问道。 “是,是,皇后娘娘如今在府衙,皇上,您快请,快请!”周知府一直 躬身,惶恐得在这么冷的天,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宇文皓道:“那走吧,朕赶路这几天,又累又饿!” 周知府连忙道:“府衙已经备下了饭菜,微臣带路!” 他跌跌撞撞地过去牵马,双腿一直发虚发软,好几次都无法爬上马背,狼狈得想原地去世。 还是徐一看不下去了,过去举着他的屁股帮他爬上马背,周知府赤着一张脸道谢,徐一嘿嘿地笑了一声,“你不用怕,只要你没犯错,皇上会对你很好的。” “没有,没有犯错,下官一直都尽忠职守……”他抹了一下额头,太失礼了,太失礼了。 第1741章 齐心协力 一行人在跟随周知府回去的时候,先带上了口罩。 阿四瞧着前面坐在马背上还瑟瑟发抖的周知府,偷偷地对容月道:“瞧着那大人真可怜,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出来接驾,随便派个人来不就行了吗?” 阿四常年住在宫里头,和宇文皓元卿凌处得跟家人一样,宇文皓和元卿凌都对她极好,甚至可以说是宠着她,所以,在她十几年的固定思维里,宇文皓还是那位楚王哥哥,元卿凌还是那位元姐姐。 容月笑着道:“阿四,对周知府来说,皇上就是天,是天公老爷,天公老爷来了,你要迎接吗?” 阿四笑道:“那要迎接的。” 抵达衙门之后,宇文皓先去见过元奶奶,再执着元卿凌的手坐下来,接受衙门大小官员的拜见。 整个府衙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宇文皓也没做什么训示,只下令全力抗击时疫。 整个梧桂府上下齐心协力,五天之内,统计出了患病人数,医署清出一个地方,专门收治城中的重症患者,由元卿凌和元奶奶亲自带头治疗。 本来皇上抵达梧桂府的事没有说出去,但是,因为要调动全城大夫医士,所以,宇文皓授权周知府对外公告,说他在此坐镇。 消息一传出去,各处医馆的大夫无比配合,只收取最低廉的诊金给百姓治病, 当然,药物全部由官府发放到各个医馆,没让医馆负担药费。 所有人都仿佛一下子没了私心,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治愈病患,驱赶时疫,给皇上一个交代,让皇上知道,梧桂府上下一心。 皇上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他们对皇上敬重如天,皇上就是他们信仰,而信仰就是强动力。 元奶奶对于时疫有很丰富的经验,虽然这里通讯不发达,可因为执行力高效,不出半个月,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那就是重症几乎没有了,新的患病人数也大幅减少。 周知府感动得无以复加,说自从上任以来,就没见过官民如此团结 ,没见过百姓如此配合,商贾也慷慨解囊。 时疫虽还没全部控制,但是,只要遏制不蔓延,在患病的初期迅速服用药物就能使得病情没有进一步的加重,那就还像往年一样。 梧桂府的药茶这一次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因为药茶是官府派发,不收百姓的银子,好多病人就不会因为心疼银子,认为熬几天就能好而拒绝服药。 在疫情得到控制之后,宇文皓让周知府颁发榜文,说他即将在三天之后,带着皇后在到各个医馆去慰问,若有百姓想围观,必须要佩戴口罩。 周知府很紧张,怕出什么意外,或者有什么歹人刺客混在了百姓 当中,觉得没有必要到医馆慰问。 但宇文皓跟他说:“梧桂府每年都有这种时疫流行,少不了要各大医馆相助配合,赞赏有时候比严旨更有用,朕亲自去致谢一番,那么以后再有时疫发生,他们都会心甘情愿接受官府和医署的调动。” 元卿凌也道:“确实如此,毕竟这半个月以来,诸位大夫都只收取微薄的诊金,甚至有些连诊金都不要,实属难得。” 如果医馆按照正常开诊,半个月能赚不少银子,所以大夫的牺牲和辛苦,必须得到表彰。 周知府其实也很感动,只是担心皇上的安危,不过既然帝后坚持,那就遵旨而行。 第1742章 幸福的一四 三天后,帝后带着几位朝中名臣与梧桂府衙门大小官员,到各大医馆慰问致谢,多谢他们在时疫期间做出的贡献。 所到之处,都引起了轰动。 百姓纷纷围观,看他们的帝后是什么模样。 待看到皇上和皇后如此的年轻好看,既温和又亲切,大家都爱了爱了,一路高喊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被慰问的大夫都激动落泪,尤其皇上还跟他们握手,虽然不知道握手是什么礼仪,可是能跟皇上握手啊,他们碰过皇上的手啊,呜呜,要不是有时疫还没彻底消失,他们都不想洗手了。 一天下来,京城的贵客还不知道疲惫,梧桂府大小官员都累得不行了,毕竟,自打当官,就很少用双腿 出行,还走这么久。 阿四偷偷地对元卿凌说:“元姐姐,没想到百姓这么喜欢皇上,我看得很感动,想哭呢。” 元卿凌笑着道:“谁让百姓吃饱饭,百姓就喜欢谁。” “我觉得皇上高了很多。”阿四捂嘴偷笑。 容月在后边走着,依稀听得前头她们的对话,上前问道:“谁喝高了?” “你就想着喝!”阿四嗔了她一眼。 “想啊,怎么不想?出门一趟,就想喝点酒,看点风景,大半个月了,都没安生过。”容月说。 “累了?”元卿凌问道。 “累倒不累,就是希望这一次出巡,不要再看到灾难。” “希望,然后我们就能好好地看看这秀丽江山。”元卿凌也 希望这样。 没大事发生,就是天下太平。 晚上回到府衙,宴请了大小官员,吃了一顿,终于可以喝点酒了,容月很高兴。 她依偎在怀王的身边,醉意可掬。 阿四也喝酒了,徐一一直盯着她,因为他们两人没坐在一起,徐一是坐在了宇文皓的身边,开席之前,他得到皇后的命令,要严密盯守皇上,不能让他多喝。 结果,皇上很节制,倒是阿四这个傻女人,一杯一杯地灌,人家出酒她出命,岂有此理。 开席一半,阿四就喝醉了,徐一叹了口气,众目睽睽之下抱起了阿四就回房间。 阿四醉意熏熏,伸手勾住徐一的脖子,半睁眸子,嘴角恰好地扬起了一抹醉人的微笑 ,“徐一,我高兴!” “我不高兴,你喝太多了。”徐一呼呼呼地喘气。 “我好久没喝这么多了。” “知道就好,伤身体。”徐一抱着她大步回了房间去。 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褥,便要去会她拿热毛巾,阿四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双腿蹬开被子,“徐一,我高兴,你陪我说说话。” “不就是喝顿酒吗?有什么高兴的?还喝了这么多。”徐一虽这么说着,却还是坐了下来,伸手揉着她的太阳穴,担忧地道:“明日起来,你肯定得头痛,这些酒烈得很。” "我这些年,要么是在宫里,要么是在楚王府,要么是回娘家,都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但是我这一次出来了,我看 到了好多人好多事,好多好多,我觉得这个天下可真大啊。" 徐一怔怔,“我……对不起,以前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阿四热烈地看着他,“那是你努力给我的现世安稳,不惜一切地护我平安,让我安宁,过幸福的日子,出来之后,站在千里之外看我京中的人生,觉得以前的我很幸福,不管什么事,你都在我的前头挡着……” 她执着徐一的袖子,眼底红了红,“徐一,这些年为了我们娘仨,辛苦你了。” 徐一笑了,“不辛苦,我很乐意,我还可以做得更多更多,只要你觉得开心,你觉得幸福,我就开心,我就幸福。” “徐一,嫁给你真好!”阿四泪眼婆娑! 第1743章 逍遥公应战 时疫基本控制,一行人便要启程离开梧桂府。 梧桂府一带的风光十分美丽,因无事在身,可以缓慢地行走,到处看看风光,看看人情,看看风土。 也终于可以如大家所愿,把这出巡变成了真正的游历。 而现代的三大巨头,也到处游玩。 而且,自从逍遥公的短视频火了之后,每到一个地方,他们就拍短视频。 因为现在还是国内游,导游干脆给他们弄了一辆房车,走到哪里住到哪里。 他们一路游山玩水,见识了不少,和不少人成了朋友,也有网红追着他们而去,真是火出圈了。 尤其逍遥公,真真 是出尽了风头,每到一个地方拍短视频,都要耍功夫。 如果不是褚老和无上皇极力阻止,他还想表演轻功呢。 要是真表演了轻功,那这旅游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要躲起来了。 逍遥公还喋喋不休地埋怨,说轻功本来就有,只是现在的人都不练武了,他就是要鼓动大家练武。 不过,他确实掀起了一股学武潮。 因为纵然没有表演轻功,但他打功夫的时候,那种功夫和拳术的优美,还是让人十分震惊和敬佩。 也有一些练武的博主追着他们来,说是要跟逍遥公比试一下。 有些是为了博人眼球引流量, 有些是真想切磋切磋。 好多人逍遥公都不理会,但唯独有一个人叫唯吾独尊,一直在评论区像疯狗一样骂,说老头花拳绣腿,说用了什么剪辑和特效,打筋斗的时候没看到脸,一定是用替身。 开始只是骂,后来就直接下战书,说要约一场比武。 逍遥公气愤得很,说要应战,但是褚老和无上皇都说不要理会,因为那人就是疯狗,理会他,他会更得意。 为了不让他生气,大家就不让他看评论。 就这样骂了好几天,骂到最后,竟然还带了器官和家人,十分的恶毒。 逍遥公没看到,但是褚老和无上皇气坏 了,之前骂几句什么花拳绣腿便算了,毕竟练武的人,要心怀宽广。 但上升到家人,那就不能忍。 因为逍遥公的生父生母早逝,可最后拜了安丰亲王妃为母亲,虽说后来以师徒名分相称,可大家都知道,安丰王妃就是他的娘。 骂逍遥公可以忍,骂安丰王妃不能忍。 终于,一向隐忍的首辅,在唯吾独尊的评论下回复了一条,“地点,时间!” 四个字,表达了他们应战的意愿。 很快,唯吾独尊回了信息,“三天后,安庆背街擂台!” 本来关注这个号的粉丝就有几百万了,唯吾独尊的粉丝也有几百 万,这两人要比武顿时上了热搜,粉丝和吃瓜群众奔走相告。 很多人研究了一下逍遥公的视频,视频力量感很足,但是,确实有特效加持,有些厉害的场面,加了视频的特效,例如在画面开出一朵花什么的,就像是打了马赛克。 而且,逍遥公确实很老了,唯吾独尊才三十五岁,正值盛年,他的功夫都是真功夫,没有花巧,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绝对是练武高手。 确定好地点时间之后,他们才告知逍遥公,“那之前在评论区挑衅你的那个人,下了战书,我们替你答应了应战!” 逍遥公大喜,“应战,揍死他!” 第1744章 不要废话上场吧 比武这件事情,引起了很多网友的关注。 话题迅速炒热,在热搜高居不下,且形成了对立,一部分人觉得唯吾独尊欺负老年人,因为老年人拍个视频纪录退休生活,不用太深究他是不是找了替身。 大家看着开心就好。 还有一部分人觉得,纪录夕阳红的生活可以,但是玷污武术就不行。 这一部分人甚至觉得,夕阳红的第一条视频甚至都是特效,因为那条视频太惊险了,年轻人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老人了。 又不是在拍武侠片。 当然,这部分人也不是说针对逍遥公,只是针对逍遥公身后的公司,因为大家都默认,这些百万粉丝的账号 后面,都有公司在运营。 拿老人家来博人眼球,实在是太过分。 而青鸟视频网站争取了这一次的独家直播权。 褚老看着网上炒得这么热,他心里其实挺开心的,因为关于武术的话题一再被人提起,必定可以带动武术的发展。 他们想给这个时代留点东西,证明他们来过。 此事元哥哥他们自然也知道的,元教授夫妇还担心了一下,因为他们看了那个唯吾独尊的视频,觉得他是一个挺厉害的人。 不过,方妩安慰他们,“不用担心,一百个唯吾独尊都不是他的对手。” 方妩的话总是带着莫名的信服力,让两位老人安心了许多。 但是,为了谨慎起见,他们也驱车赶往和逍遥公他们汇合,怕真出点什么事,他们是医生,能马上抢救。 比武的日子,正式来临。 这个场馆是私人开的,平日很少人来看,因为确实武术已经是很古老的话题,大家的生活都被游戏,短视频包围,连看电影都不想看武术片了。 但是今天,场馆坐满了人。 场馆的老板都高兴坏了,好几年没试过门票销售一空,今天不管谁胜谁败,他都是大赢家。 唯吾独尊先到了场馆等候,逍遥公一路赶回来,也没把比武当回事,狂吃不止,还吃坏肚子了,进场馆之前还到公厕里方便了一下,最后是捂着肚 子,软着双腿进来的。 唯吾独尊就站在他的面前,五大三粗的汉子,十分嚣张,冲逍遥公嗤笑了一声,“老头,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逍遥公拉得面如菜色,肚子还隐隐作痛,还没等他说话,腹中便一阵搅动,随即,一声悠长婉转的屁挣脱约括肌的控制,算是回应了唯吾独尊的话。 “咦!”唯吾独尊捂住鼻子,鄙视地看着的逍遥公,“真不讲文明。” 褚老和无上皇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从年少开始,逍遥公就深得黑影老者的传授。 他们自动退开七步的安全距离,用手掌扇扇风,确定不会吸到臭味。 场馆的老板和裁判则 对视了一眼,隐隐有些担心,这老头行吗?看着连站都站不好了,到了场上,怕是一拳都熬不住吧。 逍遥公却反而舒坦了许多,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直接无事了唯吾独尊的言语侮辱和眼神挑衅,这种人都不用跟他废话,一会儿直接揍就是了。 “老人家,你行吗?”裁判问他。 “就他一个,有什么不行的?”逍遥公瞟了唯吾独尊一眼,也是极尽轻慢。 唯吾独尊狂笑一声,“老头,你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啊,不过到了擂台上,你如果求饶,我会放过你的。” 逍遥公觉得他鼓噪得像乌鸦,直接对场馆老板和裁判道:“上场吧!” 第1745章 比武开始 唯吾独尊在上场之前,还嚣张地对逍遥公说:“老头,记得求饶啊,不然我不会手下留情。” 无上皇看着他嚣张跋扈的耻笑,在逍遥公耳边道:“把他那发黄的牙齿给孤打下来,这是旨意!” “遵旨!”逍遥公立马挺直腰脊,小意思。 这一战是直播的,摄像头已经对准了擂台,先是主持人说了一番话,把观众的情绪撩到最高,同时上点价值,说武术是强身健体,绝不是好勇斗狠。 这句话,是逍遥公让他说的,当然,也是褚老让逍遥公对主持人说的。 主持人说完话之后,便要介绍双方选手进场。 唯吾独尊先上场,他一改之前的嚣张,变得勇 毅而正直,说为什么要打这场比武,不是欺负老弱,而是要证明武术绝对不是花巧的玩意。 而他也保证,绝对会对夕阳红手下留情。 一番激昂陈词,倒是让观众对他在评论区的疯狗模样改观了一下。 逍遥公站在一旁看着他说话,看着他发黄的牙齿,拳头早就握紧了。 这一次比武,没有什么限制,自由武术,除了武器之外,手脚都可以用,甚至脑袋都能上。 就在即将开场的时候,逍遥公做了一件事情,就是让无上皇把他的双手捆绑起来。 这对唯吾独尊简直就是一种蔑视。 在场的观众都惊呆了。 看直播的网友也惊呆了。 这老头脑 子是有什么问题吧?手都绑住了,那只能用脚吗? 但接下来的更震惊的是,他连双脚都捆绑住了,就像个稻草人一样,只能直直地站在擂台上。 不用说,这老头绝对是有问题。 裁判和场主以及转播的视频网站领导面面相窥,那这场比武,还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不就是一老头被捆着挨揍吗? 直播间的弹幕都在纷纷说夕阳红是想用这个方法挽尊,因为自己被捆着,就算打输了,也还有解释的说法。 一些没下限的营销公司,都是这样的 弹幕里好多粉丝都开始相信这是一个被资本运作的账号,而不是几个老人家出去游玩,纪录晚年生活的账号。 唯吾独尊也很生气,但事已至此,只能打了。 裁判做了开始的手势,唯吾独尊一拳朝逍遥公打过去,他的拳头来势汹汹,力量感十足,直直招呼逍遥公的脸颊。 逍遥公被绑住双腿和双手,跑是肯定跑不了,双手也无法抵挡,只能挨揍啊。 可只见他腰往后一沉,头微偏,拳头落空,没打中他。 在场的观众提心吊胆,还真怕一拳就把他打昏过去,幸好躲过了。 唯吾独尊有些诧异,这老头骨头还没酥脆啊,竟然能下弯。 他随即又是一拳出,逍遥公还是轻易地避开。 如此四五拳之后,唯吾独尊有些急了,开始出腿,他的腿法很好,跃起凌空 一脚飞过来,就算逍遥公往后也躲不过去的。 却不料,他就这么轻身一起,在空中打了一个筋斗,稳稳落地,避过了。 这一个起跳飞跃,彻底把观众和看直播的粉丝的热情给点燃了,大呼过瘾。 唯吾独尊吃惊得很,双手双脚都被捆住,竟然能凌空翻筋斗?这老头还真有点本事啊。 他当下连续发动进攻,都被逍遥公避过,而且,凌空翻筋斗也算小儿科,他竟然能起跳三四米高,然后再稳稳落下。 等到唯吾独尊气喘吁吁的时候,逍遥公咧齿一笑,“该我了!” 便见他身影飞快地闪过去,像袋鼠似地屈膝跃起,弯曲的膝盖刚好顶在了唯吾独尊的下巴。 第1746章 擂台裂开了 一抹鲜血在空中呈现出一道弧线,伴随着两粒牙齿飞了出去,且伴随着一道力量袭来让唯吾独尊站都站不住,直接跌倒在地上。 在场观众全部惊叫一声,齐齐起立,简直都忘记了拍掌,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个夕阳红老爷子是捆绑了脚踝,竟然能如此灵活地跃起再用膝盖顶中唯吾独尊的下巴,而且,还能稳稳地落地。 这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头,就在唯吾独尊勉强站起来的时候,夕阳红老爷子又跳了起来,这一次直接跳到三米高,三个旋转下来,双脚刚好从唯吾独尊的脸颊上扫过。 又是一道血线伴随牙齿飞出,唯吾独尊再一次被踢翻在地。 片刻寂静之后,是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几乎要把场馆的房顶给掀翻了。 之前支持唯吾独尊的网友,都说夕阳红第一条视频是特效,现在他亲自证明,这绝对不是特效,而是真功夫。 直播的弹幕上,一行行地飘过。 “叹为观止!” “如果不是直播,简直不能相信是真的。” “这才是真正的武术吧?” “不,这是武功吧!” “仿佛在看武侠片!” “夕阳红老爷子威武!” "夕阳红老爷子威武!" 接下来,所有的弹幕都是一样的,就是夕阳红老爷子威武。 至于那位夕阳红老爷子却在没有人帮助之下,倏然挣脱了绳索的捆绑,双手双脚的绳索 断开弹飞出去,他看向身后的无上皇和褚老,得意一笑,如你所愿,打掉他的牙齿。 褚老面无表情,这老烧包,还是鸡贼的表演了一次轻功。 无上皇开心得很,冲他打了一个连环飞的手势,反正今晚之后都大红大紫了,干脆让他们看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武功。 逍遥公手指扬起,做了一个领旨谢恩的手势,咧齿一笑,飞身一起,连环腿飞出,把刚站起来的唯吾独尊踢着往后退。 在空中没有落地,起码五下的连环腿,只有在武侠电视剧里看过啊,这一招再度掀起了热烈的掌声,把场馆观众的热情点燃得极其高涨。 唯吾独尊这一次倒在地上,却没能起来。 他整个人 都是懵的。 连痛楚都顾不得。 疯了,一定是疯了。 这绝对不可能的,这太夸张了。 他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啊,而且,这违反了任何的物理原则,一个人不可能凭空跳这么高,还能在空中使出这么多下的连环腿。 逍遥公缓缓蹲在他的身边,斗大的脑袋晃了晃,露出肆意霸气的笑容,“求饶吗?求饶我可以放过你。” 唯吾独尊知道这一场比武很多人观看,他本想通过这一次的比武增加流量,然后持续把流量变现。 可经过今天,他所有设想的都落空了,甚至连现在的粉丝都会失去。 他心头愤怒至极,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对准逍遥公的脸就一拳打出去,这 一拳虽没用尽了全力,若是打在逍遥公的脑袋上,也起码打个脑震荡。 场馆的观众和直播间的网友都被唯吾独尊的忽然出手吓住了,这么近距离偷袭,夕阳红老爷子怎么避开? 太卑劣了! 但那一拳没打在逍遥公的脸上,反而是他的拳头被逍遥公牢牢握住,只听得骨裂的声音很快就被惨叫声淹没。 内力一运,直接把他的手骨捏碎裂。 逍遥公在放开他的时候,忽然一拳朝着他的脑袋砸下去。 唯吾独尊吓得心脏都快停顿了,看着他眼底充满的杀气,只觉得死亡的恐惧把他紧紧地笼罩。 拳头没落在他的脑袋上,而是从他的耳边擦过,落在了擂台上。 擂台裂开了! 第1747章 战罢 唯吾独尊吓得几乎昏死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小命都要交代在这擂台上了。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眼前这个耄耋老人在出手的时候,眼底那杀气是他此生未见过的,仿佛是战场上的杀将,叫人看一眼就心生恐惧。 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这样的恐惧! 在不断响起的掌声中,他知道这下半辈子都会因自己的狂妄自大,无知卑鄙而变成一个笑话。 “不求饶就起来吧,爷爷不跟你这种黄口小儿一般见识。”逍遥公哼道。 本以为是多了不得的人物,结果连酒囊饭袋都算不上,这样的人都有几百万的粉丝, 简直荒谬。想到自己的粉丝还没有他多,心里顿时不高兴。 唯吾独尊又羞又怒,这老头半点面子都没有给他留,他好歹也是个有流量的博主。 想奋起做最后反击,但看到老人脸上无端出现的不悦之色,心里怕得很,只能慢慢地站起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什么话都没说,灰溜溜地走了。 夕阳红一战成名! 唯吾独尊都快被骂成狗了,账号不敢再发任何视频,有粉丝到他之前视频底下留言或者私信让他道歉,因为唯吾独尊之前就是在人家夕阳红的视频底下发恶毒的评论骂人家。 他就是没有站出来道歉,像死了一样。 而这几天里,各大媒体都纷纷联系夕阳红,邀请他们上一些节目,但是,夕阳红从来不看私信也不回这些信息,保持极高的神秘,并未消耗这些热度。 而且,他们并未因此耽误行程,下一条视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去往新市的路上。 而他们只在视频里发了大好河山,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那一场比武。 仿佛完全没有把那一场比武当回事。 其实逍遥公他们仨打完之后就开始后悔了,皇后说过,在这里尽量不要显露真正的武功,尤其是轻功,他飞连环腿的时候,就是用了轻功。 所以,他们不希望这件事情发酵 太大,不回应然后让事件迅速淡下来。 可就在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左右,社交媒体上已经渐渐淡化了这个话题的时候,唯吾独尊却忽然发了一条视频,把这一次的比武做了总结。 大家看到他发视频,本以为他是要道歉的,殊不知,视频就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他在比武之前喝下了夕阳红身边的老工作人员给的水,喝完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 第二件事,夕阳红身上有两条极细的钢线,因为擂台灯光过于闪烁,所以很多观众看不到。 第三件事,夕阳红的身份耐人寻味,开着过百万的房车,佩戴几十万的手表,出入 配备保镖。 说最后一件事情的时候,他很巧妙地没有直接说他是有钱人,但是说话讽刺的语气,神情,身体语言,都在无奈地叙述身份的差别,阶级是存在的。 他牢牢地抓住了一部分网友仇富的心态,而且雇了一批水军去留言,说当时是在场的观众,确实看到夕阳红身上有两根钢线。 然后这批水军再继续炒作夕阳红和唯吾独尊身份的差异,也有深挖唯吾独尊的艰难而励志的路。 这种反攻式的洗白,还是挺有用的,短短几天,骂唯吾独尊的人已经大大减少。 不是没有理智的人,而是理智的人往往不会参与这些骂战的! 第1748章 不值一提 事情最后发酵得很大,别有用心的人在喊夕阳红出来回应,但是夕阳红三位已经再度踏上征程,去了新市很有名的木湖,震惊于木湖的美丽,压根没有时间看留言和评论。 用逍遥公的话来说,现在褚老五就想着吟诗作对,每到一个地方,就想留下一首佳作,回去给小喜看。 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人生至今起码算过了小半辈子了吧,毕竟,当年他们说过要活三百年的。 他们经历过许多事情,面对过很多敌人,这唯吾独尊,打完就把他忘记了。 所以,游玩木湖之后,他们驱车去了独库公路。 房 车往北一直开,沿途风景美不胜收,他们拍了很多视频,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剪辑发布,做这些事情,总是耗费褚老太多的时间,而错过看风景的时间。 眼睛只有一双,手也只有一双,其余两个又不懂,累死他这个三朝首辅了。 所以,更新的事先放一放,要好好看沿途的风景,他们不能忘记初衷,不能被制作短视频的繁琐耽误了看风光的心情。 可是,一些真正喜欢他们的粉丝,一些在途的驴友,房车客,纷纷追了上来喊更新。 催更不用打赏而是直接追上来喊,都差点把褚老吓懵了。 啊呀,也 不能辜负热爱他们的粉丝朋友啊! 所以,当天傍晚,褚老便让无上皇和十八妹打一场,一镜到底不经过剪辑,配了一个男儿当自强的歌曲便发布上去。 无上皇第一次出镜,但是几乎是背对镜头,他武功其实没有逍遥公好,但是胜在花招多,观众就是喜欢看各种花式武术,拳拳到肉那些粗暴打法,没有美感。 而这一次,除了夕阳红的账号发布了这一次打斗的视频之外,好多在场看着的粉丝也发了。 视频一镜到底,而且多个角度,筋斗,起跳,飞纵,旋转落地,每一个动作快捷而一气呵成,仿佛呼 吸一样简单。 彻底粉碎了唯吾独尊指桑骂槐说什么钢线的事。 等发了视频之后,他们去看新视频底下的评论,赞赏的人很多,但是也充斥着一群人叫他们解释。 他们这几天没有看过之前发布视频底下的留言,所以不知道网上发酵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看完评论之后,他们都笑了,因为骂归骂,没有骂娘就很无所谓了。 “你们不生气吗?不打算回应吗?”跟随过来的粉丝追问道,太希望偶像出面回应,狠狠地打唯吾独尊的脸了。 逍遥公懵道:“回应什么?我们拼搏几十年,过点晚年舒心 的日子拍点短视频,有罪吗?犯法吗?还要回应,难道我们出行的钱都是他们众筹给我的?” 众筹这两个字,逍遥公自认为运用得特别巧妙,又富有时代感,所以,骄傲得意地看了无上皇和褚老一眼。 不回应,只要不骂家人祖宗就不必回应。 这一条对打的视频发出去之后,点击量破千万,点赞二百多万。 粉丝数量蹭蹭蹭地涨,所以,网上那些质疑和谩骂之声,只是少部分的人,压根不值得回应,有这个时间回应还不如加更一个视频答谢粉丝更好! 但这只是想想而已,他们还是要欣赏风景的。 第1749章 我们的以前 他们不让那些粉丝跟着,总觉得没有隐私。 但是粉丝对他们仨竟然是无比狂热的喜爱,非得跟在他们后边。 开始不高兴,慢慢地也想通了,毕竟,以前出入的时候都是前呼后拥,谁还没有过巅峰的时候呢? 不管如果,他们已经快乐的驾车在独库公路上,见尽了大好风光。 粉丝也记录了他们的状态,他们吵架斗嘴,他们喝酒吹牛,他们练武运动,这些点点滴滴都发在短视频上。 然后,很快大家就知道夕阳红不止一个人,是三个人,出境那个叫十八妹,很多网友表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要先笑一阵子。 脸上有一点点痘印,总是板着脸自称孤那个老 人叫小六,虽然他有些严肃,不过,其实他很调皮,他会偷偷作弄其余两个人,然后捂住嘴偷笑。 那个总是拿着手机看书的老人叫褚大,博学多才,说话总是引经据典,如果十八妹和小六吵架的时候,他几句话就能化解矛盾,是特别有人格魅力的老者。 这些名字都让人捧腹。 但是,当他们从对话当中了解到,他们从年少就在一起,一直到老年还可以一起结伴出游,则让人特别的感动。 有一个晚上,他们在野外喝酒,喝得半醉,他们三人都躺在地上,仰望星空,然后他们开始对话。 这些对话的场景,也被粉丝拍下来了。 十八妹双手枕在后脑勺上, 瞧着漫天星河,这个大大咧咧的老人忽然就感叹起来,“我们已经很老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可以活呢?” 小六就揍他一拳,“在路上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十八妹说:“我如果走在前头,你们要为我哭一场,哭完之后把我烧了,带着我的骨灰继续上路。” 褚大道:“死亡,可怕吗?” “可怕!”十八妹说。 “我们这一辈子,很精彩了,死了也没有遗憾。”褚大说。 “我有遗憾!”小六幽幽地道。 “什么遗憾?”两人侧头瞧着他。 “想看到包儿他们成亲生子。” 国家已经很繁荣富强了,他现在心里不会念着国事,只想着孩子们的事。 “孤这一辈子,考虑自己的时候甚少,我们仨开始的时候,日子有多艰难,你们还记得吗?尤其那会儿炜哥不在,我们懂得的不多,只能闷着头撞,撞错了回头再撞,回想起来,特别的惨烈!” “那时候穷得也是叮当响啊,许多事,举步维艰,你还记得开荒那会儿吗?” “怎么不记得?我们仨为了做个表率,亲自去了,实实在在地干了十几天,累得像牛似的。” “哈哈,那时候觉得辛苦,现在想起来却是人生难得的宝贵经历。” “回程的时候,我们的腰也直不起来了。” 三人笑了起来,那漫天星河,仿佛映着他们年少时候的一幕一幕。 “还 记得知了猴被骗那一次吗?”十八妹又问道。 “当然记得,那一次嫂嫂回来亲自去收拾那家伙的,打得那家伙满地找牙,实在痛快。” “我还记得嫂嫂说了一句话,骗感情可以,但不能骗她的钱,现在想想那时候咱到底穷到什么地步啊?” “好在,经过了几十年的拼搏,一代一代的努力,咱们现在有钱了,晚年过得很富足,年轻的遗憾全部都补回来了。” 这些对话发在了短视频里,之前仇视他们富裕有钱的网友,纷纷感慨,人家有钱,那是人家拼搏出来的啊。 拼搏了一辈子,还不许人家开个房车出来旅游了?那唯吾独尊真是蔫坏啊,竟然拿这些来做文章。 第1750章 梦回年少 这一晚,他们喝醉了,天作被褥地当床,仿佛回到了当年他们第一次上战场那段日子。 那时候,战况激烈,他们很多时候只能蜷缩着身体在地上睡一下。 小六那个时候总是拉肚子,因为他们三个是偷跑到战场上,用了一点自残的小手段骗过了夫子和嫂嫂,然后带着一点银子奔赴战场。 那个时候,他们几个心里都很怕,因为战场上真的会死人。 那个时候,觉得没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了,除了贫穷。 死啊,谁不怕?他们就没见过有几个人是不怕死的。 但是,后来发现,原来有一种氛围,是真的可以让人 不怕死的。 那就是当敌军高歌猛进,杀死自己的战友,掠夺自己的山河的时候,他们就再没有想过死这个问题。 就算有想,也只是想着,哪怕死,也要守着自己脚下的土地。 他们就这么入梦去了,梦回了初初登基的时候。 肃王府还在,摘星楼还是人满为患,穷得找个铜板刮痧都没有,战事把所有的银子都耗尽了。 炜哥和嫂嫂去了大周还债,与北漠的一场战事,借了大周三十万大军,没银子还,拿炜哥去抵债了。 炜哥一走,朝中对他这个庶出年轻的新帝没多放在眼里。 他们不得不在朝堂上与那些 大臣针锋相对,每一次吵完回到御书房,他们仨都坐在地上,一身的冷汗。 登基的时候,炜哥给了他很大的鼓励,说只要尽力就能把皇帝做好。 他也以为是,但是当他坐上龙椅才发现不是那么简单,有些事情,就算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也不管用。 但没有退路啊,炜哥说的,没有退路就是最好的去路,要两眼一抹黑铆劲往前冲冲冲,就会胜利。 好在,朝中也是有帮手的,臧大人和苏复给了很大的支持,还有十八妹的祖父平乐公,老将出马,一个顶十个。 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孤军作战,那该是如何惨淡 的局面。 别的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没钱。 之前抄了褚桓的家,抄出来这么多银子,大家都觉得要富裕了,有好日子过了。 结果,蝗灾,水灾,战争,不分先后,齐齐到来,金山银山都搬空了,还跟周边国家借了粮食,大周,大月,大兴都是他们的债主。 开始的时候,他对周边国家惶恐得很,因为欠着人家的钱,底气不足。 直到后来,炜哥从大周来了信,告诉他不用惶恐,该惶恐的是其他国家,因为北唐有个什么冬瓜豆腐,这些粮食和债务都还不上。 至于什么割地抵债之类的基本不可能,因为那时候 北唐的优良品质就是穷横,全民皆兵宁死也不会丢一寸土地的。 而且,还要跟他们多要点资源,什么烂铜烂铁布匹,都使劲往北唐砸就是。 开始他们觉得,这么厚脸皮可以吗? 后来发现是可以的,周边国家对粮食债务无条件地延后,只要北唐你这个无底洞不要再对我们伸出手板,不要七月借粮十月借衣,那些粮食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吧。 炜哥不断地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穷就不能太想要脸,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受点委屈不要紧,死皮赖脸都没问题。 但有一个底线,不能跪! 穷和软弱,是两回事。 第1751章 那一年的知了猴被人骗 革新是最难的,尤其国家都破成烂棉被之后,保守派就不愿意折腾,认为北唐经不起折腾了。 这时候,苏国公临危起用苏复,让他出任副相,苏复上任之后,用各种手段逐一攻破保守派。 这些手段包含但不限于恫吓,谩骂,撒泼,无赖,磨地,甚至最后卷了一张席子去人家大门口,晚上在大门口睡觉,白天在大门口叫骂,说人家阻碍北唐的发展。 初初登基的那两年,就是这么触目惊心地熬过来了。 初见成效。 到两年之后,炜哥和嫂嫂从大周回来,他已经能够稍稍地把头颅抬起来,交出一张差一点就及格的 成绩单,但道阻且长,苦日子没这么快过去啊,因为贫穷而产生的一片乱局,还没能平息下来。 炜哥和嫂嫂回来,是要办他的婚事。 他要册立皇后了。 皇后人选早早就确立了,是苏复的女儿,也在肃王府住过的苏小妹。 苏小妹原本叫什么名字,他其实已经忘记了,因为后来苏复出任副相之后,便为女儿改名,叫苏凤。 苏复的愿望永远都是直白粗暴的,苏凤,苏家出的凤凰。 苏小妹和他父亲恰好相反,性情板正,那个时候,他其实还算是在焦头烂额之中,对男女之事完全顾不上,什么感情啊,爱情啊, 都不如国事重要。 不过,他也知道身为皇帝,册封皇后生育子女也是有利于稳定北唐的。 如果说,他曾经有过一丁点关于男女之事的念头,那就是苏家的三小姐苏洛浅。 只是,仅仅限于这个名字,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自称苏洛浅的女子,其实就是嫂嫂落蛮。 那时候他还是肃王府的小六公子,每天陪着二哥宇文寒上书院,在书院里被收拾,一次逃出去之后,遇到一辆马车救下了他。 救他的人,自称是苏家三小姐苏洛浅,其实他不大看得清楚这个人的面容,因为那个时候被欺负得好惨。 只是,那份温暖他一 直记得。 婚事没有办得多盛大,毕竟那个时候提倡节俭之风,身为皇帝,更应该做表率。 大婚当晚,就出了一些事情,他连续处理了五天,才顾得上去看一眼皇后。 本以为她会生气,殊不知她却十分体谅,说如今他应该是要以国事为重的。 他挺感动的,问候几句之后,又把她晾起来,继续忙活。 因为炜哥回来,带回与大周的一些商机,他如今就盼着北唐多一条出路,都完全忘记自己已经成亲。 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冷落了皇后呢?或者说什么时候才真正想起自己已经娶亲呢? 是在知了猴出事之 后。 知了猴本名叫秋蝉,是摘星楼的分菜领导,摘星楼汉子里的大海碗能有多少块肉,全然取决于她手中的勺子。 所以,她在摘星楼的地位很高,大家有时候宁可得罪炜哥,都不愿意得罪她。 就这么一个在摘星楼里地位超然的人,竟然被一个男人欺骗了,骗了感情又骗了金钱。 被骗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闷在府中哭了两天,连饭菜都不张罗了,急得大家团团转。 姨娘们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只说了一句话,“我有一个朋友死了,死得很惨,手脚被人剁下来,全身溃烂,发臭,发脓,臭虫和苍蝇叮咬他的尸体。” 第1752章 才懂得那些委屈 宿醉醒来,已经是天亮了。 三大巨头慢慢地坐起来,眼底皆有些茫然,仿佛不知今朝是何朝。 初升的日头冉冉地升起,天边的橘色云彩渐渐地变成了浓金,金边又裹着一层红,特别惊艳。 逍遥公揉揉眼睛,“我做梦了。” 褚老和无上皇齐刷刷地看着他,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知了猴被人骗,我们仨亲自去帮她报仇。” 褚老和无上皇两人同时吸一口气,眼睛瞪大,“见鬼了。” 话一落,两人对望,惊异地道:“你也梦到?” “嗯!” “嗯!” “不是吧?我们仨一起梦到那个时候吗?”逍遥公也吃惊了。 三人都很诧异,因为这一段往事实在不是很 重要,他们早就不记得过程了,只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可这件事情在梦里,竟然清晰地浮现出来了。 但不得不说,这件事情实在是让那时候承受着巨一大压力的他们,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发泄借口。 把所有的辛苦,委屈,压力,通过拳头狠狠地发泄出去。 也是那个时候,让无上皇意识到,自己冷落了皇后苏小妹。 “当时是什么情况,你们还记得吗?”褚老显得有些激动。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苏凤才入宫没多久,也比较想念摘星楼的人,加上孤那会儿和你们厮混在一起,冷落了她,便叫了摘星楼的姨娘和知了猴入宫说说话。” 其实记得是不记得了,但在梦里都重现了,细节便 都清晰起来了。 那会儿御书房议事,议事结束之后,苏复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说皇上许久没去看皇后娘娘了吧? 他当然知道苏复这问话其实就是提醒,让他去看看苏小妹。 确实也该去看看。 离开御书房之后,他便去了后宫,刚好看到嫂嫂的两位姨娘和知了猴在后宫陪着。 他刚好烦着朝中的事,随便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但是常弃留在了后宫跟知了猴她们叙话,叙话回来,便告知他说知了猴认识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说要娶她,把她千辛万苦存下来的银子拿去做生意,然后翻脸不认人,知了猴去找了几次,都被赶出去,还对外抹黑知了猴,说她想男人想疯了。 当时他们仨还 是住在宫里头,听得常弃回来转述的话,都十分吃惊。 因为知了猴的性子十分泼辣,一般人欺负不了她,被骗了银子,又骗了感情,怎么不找鬼影卫们去报仇呢? 常弃说她是因为怕被摘星楼的人笑话,所以才会吞下这口恶气。 三人听了义愤填膺,让常弃去调查清楚这个贱男人的身份,然后要找人收拾他。 恰好常弃去打听回来之后,嫂嫂也从直隶回来,听他说起这件事情,气得很,挽起袖子冷冷地道:“骗感情尚且可以原谅,骗钱万万不行,不行,我找他去。” 当即三人也跟着道:“我们也去!” 欺负他们曾经的分菜大师傅,这口气真不能忍。 且刚好最近心情太差,泰山那么大的 压力无法排解,算是送上门的解气工具啊。 等常弃调查出身份之后,他们连夜出宫,在嫂嫂的带领之下,找到那个男人痛扁了一顿,把知了猴的银子全部抢回来,再脱掉他的衣裳捆在村口大树上,嫂嫂还写了一个牌子给他挂着,骗感情骗银子的渣男! 打人,原来真的挺开心的。 等回宫之后把银子还给知了猴的时候,知了猴嚎啕大哭。 苏小妹安慰她,让她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 知了猴便哭着对苏小妹说:“您不知道,您嫁了皇上这么好的男子,不知道我的辛酸。”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把苏小妹娶回来之后,便一直冷落她,可外人却这么羡慕她,是因为她把自己的委屈都藏起来了。 第1753章 这是朕的江山 回忆了这一件往事,因为是在梦里出现过,所以竟然觉得这件事才发生不久。 那时候的他们,是累得半死的少年,现在,他们是闲得半死的老头。 前尘往事成云烟了,这一路走来,他们失去了很多人。 无上皇想起了他的皇后,苏小妹,苏凤。 他们这一辈子走过来,帝后标准模式,他主前朝,她主后宫,他没欺负过她,但是也没给她太多的爱顾。 平淡地走了一辈子,到她去的那天,他心里很悲痛,缺了一角似的。 相伴一生的人,先他而去了,而一直以为他会先她而去的。 三人怔忡许久,继续踏上旅途。 关于和唯吾独尊 的事情已经发酵得很大,但是,所有的吵闹最终都会平息,所有的喧嚣也会渐渐落幕,这实在不值得过多关注。 但是随着他们三人路上的视频越来越多,唯吾独尊则被骂得更厉害。 键盘大侠是很厉害的,现实中随意骂人是会被揍,但在网络上骂人,且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自当拿起键盘行侠仗义。 有一天,褚老坐下来刷了好久的网,看到很多评论,他若有所思,发了一条视频,视频是拍夕阳的,夕阳缓慢地下山去,然后,配了文字,只有一句话,“愿无纷争,只有和平!” 他希望一切的纷争都落幕吧,不要把一个人逼到绝路,对他们而 言,一个只是嘴上争输赢的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嗯……主要是不配! 在视频发出去两天之后,唯吾独尊终于发了一条道歉视频,且反省了自己的争强斗狠,侮辱了武术,从此退出短视频圈,且直接艾特夕阳红的账号,给他们真诚地道歉。 真诚的道歉,总是能换来谅解的,大侠们终于停止了谩骂。 他们打算五月就回到广市,暂时不再有计划出游,因为,六月孩子们便要高考了。 用首辅的话来说,他们要考状元,作为家人的,必须要在身边支持。 现在是三月底,要抓紧去一些没去过的地方。 北唐,皇家巡视团也在路中。 他们走了三个州府,都没有暴露身份,在民间行走,吃吃喝喝,也顺带游山玩水。 宇文皓无比的放松,虽然身边有一大批的电灯泡,但是,该恩爱的时候,绝对毫无顾忌。 他们去了北方的灵山。 这里天气很冷,灵山在冰封之中,元卿凌估计了一下海拔大概是五六千米左右。 确定要上去的时候,元卿凌便先给他们服药,毕竟五千米很容易出现高原反应。 本来大家都雄赳赳地觉得不会出现皇后说的什么高原反应,尤其是徐一,自认为身体强壮,多高的山都难不倒他,他甚至拒绝吃药。 结果,高原反应最严重的就是他。 出现 头晕耳鸣的时候,他还死活不说,脸都白得不成样了,气就跟煮开水似的,一路运气调息,作用都不明显。 最后元卿凌让宇文皓摁住他,给他服药,再吸氧,且不许他再上山。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症状,但山顶就在眼前,宇文皓决定和元卿凌两人爬上去,让他们留在原地等待。 摆脱了他们之后,两人飞快往山上去,有些本事,即便他们知道也最好不要让他们看见。 当站在了灵山顶上,相依站着,一览众山皆在云雾里,只觉得美不胜收,叫人屏住呼吸。 “这就是我们北唐的江山!”宇文皓轻声说,虔诚,严肃,且带了一丝骄傲。 第1754章 去南疆了 元卿凌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容灿烂如花。 宇文皓一把拥她入怀,“老元,高兴吗?” “高兴啊。” “我说的不是此刻,而是你和我在一起之后的所有日子里。” “高兴,幸福!”元卿凌自嘲地笑了笑,“谁能想到我这种宅女,也能嫁得这么幸福呢?” 她曾经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单身,嫁不出去的。 缺乏爱情的人生,她以前不认为会有缺陷。 爱情而已啊。 但爱情原来真的很重要。 坐在山顶,吹着寒风,并不觉得冷,只觉得眼前的风光要仔细看,要记住此一刻的感觉,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 等他们老去,再慢慢 地回味。 从灵山下来之后,一行人继续前行,这一次,他们要去南疆。 年后,老九就带着老八回了南疆,不知道他在南疆可习惯呢? 南疆这一片土地,许久不曾踏上了,最后一次是救静和的时候。 路上的时候,红叶一直都沉默。 冷静言问他,“你若去南疆,要见阿丑吗?” “嗯,见见吧。”红叶说。 “该见见!” 到底是跟了他许久的人,阿丑时常会来信,只是从不说自己的情况。 不过,老九来信的时候,会说到疆北的情况。 南疆如今算是一统了,疆北疆南也和平共处,这些年因为一些利益的问题,两边越发地紧密联系。 说过阿丑的情况,她在疆北很有民望,而且性情比以前开朗多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红叶心里是有点期待和欢喜的,他现在日子过得挺好,就希望阿丑也过得好。 宇文皓说了,等从南疆回来之后,就到边城去,孩子们的边城,一直都是折子里出现的,他要亲自去看,而这也是他最后一站。 这一次在南疆,他逗留的日子不会太久,因此他让红叶飞鸽传书给阿丑,让她过来相见。 红叶耸耸肩,“其实见不见都无所谓,我们往日也有互通书信!” 但是云淡风轻地跟宇文皓说完之后,他就扑去抢信鸽。 信鸽只知道去疆南,所以,信鸽到了疆 南之后,要老九再派飞鸽去通知阿丑。 不过好在也快,在他们抵达南疆王府邸的时候,阿丑就已经来到了。 如今早就不存在什么主仆,就是兄妹了。 阿丑真的改变挺大的,看到红叶竟然直接飞奔过去,一手推开他身边的冷静言,便直接扑在了他怀中,哭了起来,小女儿娇态十足。 冷静言不防她这么激动,竟被她推得往后踉跄,一脚踏在了宇文皓的脚上,再把宇文皓撞倒在地。 他自己也没站稳,继续往后踉跄,从宇文皓的腿侧踩了过去,结果还是倒在地上,腰压住了宇文皓的脸。 自从登基之后,宇文皓就很少发生过这样狼狈的事,尤其是作 为一国之君,刚来到南疆王府,门口还没进呢,就被践踏在地上,还差点一脚被他踩中某个……嗯,地方。 他一手推起冷静言,气呼呼地道:“不会摔远一点吗?” 徐一已经快步走过来,先扶了首辅一把,再把宇文皓扶起来,“皇上,要紧吗?” 那边老九带着老八也跑出来了,本以为他们没这么快到的,结果竟然比预期提前了一天。 “五哥,嫂嫂!”老八看到宇文皓和元卿凌,高兴得不行,立马跑着过来,兴奋的脸红通通的,“你们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九弟骗我呢。” “还习惯吗?想家里吗?”宇文皓看到弟弟也开心,刮了他的脸一下,问道。 第1755章 我可以为你保媒 “想,想家里,但是又想在这里玩耍,”他说到这里,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这里很好玩,九弟会带我出去,有大山大岭,好多花,好多树,好多鱼,好多人,就什么都好多好多。” 宇文皓笑了,心里有些酸楚,确实以前总是把他关在宫里,很少带他出去玩,而且,也不放心其他人带他出去。 “那如果在这里住得高兴,就多住一阵子。”宇文皓含笑道。 “嗯,住得很开心,就是有点想你们了,不过幸好你们来了。”老八高兴地挽着他的手臂,“走,我们进去,九弟说你们明日来,所以府中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他还回头招呼元卿凌,“嫂嫂,你快点跟上,有好吃的。” 容月笑骂道:“你这没心肝的,就顾着你五嫂了?不用管你六嫂饿不饿?” 老八仿佛才看到容月,瞪大眼睛,“六嫂也来了?六哥也来了?噢,太好了!” “吃什么醋呢?”元卿凌打了容月的肩膀一下,笑得面容如花,“他就是喜欢我比你多。” “唉,难受!”容月故意这么说。 老八果然就紧张了,因为他也喜欢六嫂,六嫂总是给他送画,送字帖。 他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一起吃,有好多呢。” “跟你开玩笑呢,我才不吃醋。”容月高兴地道。 老八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家笑闹着往里头进。 元卿凌对蛮儿道:“他在这里很开心,比以前开朗活泼多了,还爱 说话,这都是老九的功劳。” 蛮儿笑着道:“是啊,他们兄弟得空就出去玩,说是要多看外头的世界。” 元卿凌想了想,下定决心道:“那就让他在这里继续住下去,老九回京述职的时候,再带他回京,如果回京之后他还想回来南疆,便又带着他回来吧。” 虽然不舍,但是老八在这里开心得很,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在南疆,大家几乎没办法跟红叶说上一句话,因为他全天候被阿丑霸占。 阿丑跟他说这疆北的事,跟他说自己生活上的事,跟他说现在天巫师能成亲了,而她也有人喜欢。 红叶基本就是一个听众,许久没说一句话,只是看着阿丑高兴的脸,时而也跟着笑了笑 。 春末已经过去,即将迎来初夏,但晚上还是比较凉。 阿丑说累之后,终于去睡觉了,红叶却没能睡着,坐在院子的廊下,凝望着远远近近的灯笼发出的或微弱或红炽的光芒。 “还没睡?”一道被灯笼淡光笼罩的影子出现,袍子宽松,有玉树临风之姿,“阿丑呢?” “睡了!”红叶抬起头瞧了他一眼,“你还没睡啊?” “睡不着。” “有心事?”红叶笑笑,“还是为国事烦忧?如今天下太平,还有什么可烦忧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太平盛世更要谋求未来!”他扬了袍子,坐在了红叶的身旁,“你别看皇上出来巡视,一路上大大咧咧的,心里不知道盘算了多 少呢。” “我知道,他已经把一路所见的弊端记下来了,估计回京是要整治一番。” “没错,这么大的国家,总有需要整顿地地方,治策是好的,但施行治策的人,却不一定全部都是好。”他看着红叶,眸色温润,“你深夜不睡,是否有什么感触?” “阿丑变了很多!”他笑笑,又添了一句,“超出我的想象,但是她变得很好,我为她开心。” “你也该放下那些与出身相关的往事了。” 红叶笑了,“彻底放下了,我现在很好,有干儿子,也有猴子陪在身旁,还有知己好友……你,皇上,四爷,汤大人,好多好多。” 冷静言拍拍他的肩膀,“可有考虑娶妻?我可以为你保媒!” 第1756章 爱情需要保鲜 红叶看着他,怔了怔,“你帮我保媒?” “不可以吗?” “可拉倒,你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着落,还帮我保媒呢,我可信不过你。” 冷静言耸肩,“信不过就算,我可认识不少名媛或者侠女。” 红叶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吼道:“你有姑娘怎不早说啊?马上介绍,回京就介绍!” 冷静言笑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腕往边上一推,“我保媒可是很贵的,没个十万两银子,我不轻易保这媒。” “银子算什么事?”红叶笑得鸡贼,“咱是住一块的,你的银子藏哪里我都知道回头把银子给你,平日就没少拿。” 冷静言大惊 ,“你竟然一直觊觎我的银子?我真是引狼入室了,那是我的棺材本,养老钱,你可不能拿来娶亲。” “鸣予会给我们养老,你别太小气了。”红叶傲娇得很,“再说,我自己的身家也颇丰,但花别人的钱痛快。” 冷静言吸了一口冷气,“不行,回京之后要把你撵走。” 红叶道:“撵得走再说,当初你邀请我来住,说是我想住多久都可以,你现在是想反悔吗?” “咦,红叶,我怎么发现你的脸皮厚了很多呢?” “脸皮不厚一点,怎能在你家中白吃白喝这么久啊?”红叶哈哈大笑,伸手搭着他的肩膀,“首辅啊首辅,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既入宅,要送走那就难了,你现在后悔也没用,我是打算蹭你蹭到死的那天,然后连棺材寿衣都蹭你的,我死后你还要为我办丧酒。” 首辅看着他,半晌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来,“忒不要脸了!” 红叶哈哈大笑! 远处回廊尽头的小亭子里,宇文皓和元卿凌趴在栏杆上看着他们。 “这么晚不睡觉,说什么死前死后的事,真是够瘆人的。”宇文皓道。 “浪漫吧?浪漫都是和生啊,死啊,永远啊这些相关的。”元卿凌耸肩。 “浪吧?”宇文皓不觉得浪漫这个词语和他们能扯上什么关系。 不就是两个不想成亲不想有家累的自私大老爷们吗? “他们回去了,我们也回去睡觉!”宇文皓道。 “再坐一会儿吧,这南疆夜晚的宁静让人心情很放松。”元卿凌靠在他的肩膀上仰望星空,空气质量特别的好,看到漫天的星子,这样的夜晚,很治愈啊。 老五瞧了瞧四周,远处有巡视的侍卫,但是距离很远。 他的手开始有些不规矩了,出来这些天,身边总是跟着一大堆人,便是投栈住宿,他们也都在隔壁的房间,好碍事啊。 “老五,”她抓住宇文皓的手腕,一脸无奈,“这么美好的夜晚,你的脑子能干净一点吗?” “很干净啊,我都沐浴了。”宇文皓干脆一手抱起她,“都深夜了还不睡觉,对健康不好,回房!” 元卿凌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公主抱之下,回了房中。 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被他抱起来过了。 时光一下子被拉回了许久许久之前,看来,太平盛世里也有繁杂的朝事,生活里的各种纷乱。 他们之间需要激活一下热情,否则的话,爱情就很容易变成亲情,最后就只有亲情,寻不着爱情的踪影了。 虽然很有信心他们不会,但谁又能真正肯定呢? 所以,元卿凌今晚变得十分主动,主动得让宇文皓惊喜,爱情是需要保鲜的! 第1757章 去边城 在南疆逗留了数日,由老九陪着看了许多南疆的风光,还去了一趟疆北。 如今疆北的百姓对朝廷有很强的归属感,因为朝廷对整个南疆的治策这几年真的特别好,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对皇帝自然崇敬有加。 帝后所到之处,都受到了百姓的夹道欢迎。 他们出巡这么久,除了在梧桂府透露过身份之外,一直都是微服私访的,但是在南疆,宇文皓以皇帝的身份出现。 宇文皓的成就感,也来自于百姓对他的信赖与敬仰,他很开心,一直牵着元卿凌的手,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以前疆北是很多巫 术陷阱,是用于防御的,现在全部都没有了,而且很多百姓迁居山下的平原,形成了一条又一条新的村庄。 就跟之前来救静和那一次有着天差地别。 开心之余,宇文皓也是感恩的,因为,这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离开南疆的时候,元卿凌很是不舍,舍不得蛮儿,也舍不得老八。 只不过,因为马上要去边城,所以不舍只是暂时的,等离开南疆范围,她就开始期待和孩子们的见面了。 “老元,你告诉他们了吗?”路上的时候,宇文皓问元卿凌。 “没啊,就偷偷地去。”元卿凌笑着道 。 “鸡贼,不过可能包儿会告诉他们。” 现在,就只有汤圆糯米和瓜儿在那边了。 “三个人,治理五座城池,一定很辛苦。”元卿凌心疼地道。 “嗯,不过现在比以前应该是好一些了,太平了。”宇文皓也是心疼孩子,道:“咱这一次去,得好好地陪伴他们,让他们解解乏。” 其实治理一座城池和治理一个国家本质上没有多大的区别,也是很辛苦的。 江北府。 近段日子,江北府的武口山一直有神秘的商队出没,魏王和安王已经盯着他们许久了,他们活跃于武口山和江北府城之内 ,说是商队,但是也没见做什么买卖。 魏王带人去打探,发现武口山下的小镇来了了一群人,这些人都腰脊挺直,面容冷威,训练有素,不像是商队也不像是寻常百姓,倒像是军人。 他们说话是带着金国口音的,穿着也是金国的服饰。 因北唐与金国有邦交,所以金国的人在北唐活动,也是合法的。 魏王亲自去问了几句话,也查验了身份,他们都能拿出金国的户籍证明,至于为何聚集在武口山镇,是想过来看看有什么商机。 两国开放经商已经很多年了,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魏王还 是留了心,隔几天就带人过来盘查一次。 他担心这些人是北漠人,因为他们虽然说着一口流利的金国话,但事实上北漠话和金国话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虽然没什么证据表明他们是北漠人,但魏王很小心谨慎,北唐的太平来得不容易,一定要维护,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 北漠和北唐两国已经停战多年,那一场战役,北漠损伤惨重,可骨子里好战的国家,不会轻易就放弃吞并北唐国土的野心。 他之所以一直坚守在江北府,就是防着北漠人的再一次卷土重来。 他活着一天,都不可能让北漠人得逞。 第1758章 果然是刺客 魏王心里还有一重担心,那就是老五即将要来江北府,这事虽然说没有大肆声张,可老五出巡这么久,总会走漏风声的。 就算他没对外说过要来江北府,也能猜测他最终的目的地,就是江北府。 他担心北漠人要对老五不利。 北漠人的野心,从没有止息过啊。 因此他没有放松对这些人的盯视,务求找出破绽。 这事他没跟老四说,这是他自己的怀疑,没有证实之前,若说了出来最终证实果真是金国的商人,那就有损两国的感情。 他虽是武将,却也懂得外交上的事,一点星火,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渲染,也可以成为燎原大火,他 不能鲁莽。 在他的盯视之下,果然发现了不对劲,这些人开始只有十余个,这两天增加到了二十几个。 新增加的人和之前的有分别,之前的风格像军人,但新来的这十几个人充满了江湖气息,而且看得出武功不低。 魏王这一次真警惕起来了,连夜带人过来盘查。 之前的人还是保持一贯的态度,问什么说什么,但那群江湖人却有些桀骜不驯,魏王亲自问话,他们爱答不理,且拿出了北唐的过所。 他们是北唐人。 魏王见他们态度十分傲慢,呵斥了几句,那些江湖人受不得,竟然直接跟魏王动手。 魏王这一次过来盘查,只 是带了几个人,没想到他们如此过激,只是盘查就动手了。 那十几名金国人本来一直都在打圆场,见他们动手,知道这事没法收场了,怕魏王的人去请支援,立刻出手。 动起手来,魏王才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武功高强,凶狠无比,不亚于山贼土匪,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打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随行有侍卫已经策马回去报信,但一来一回,魏王未必支撑得住。 魏王想先撤退,但是这些人动了杀心,怎么会放他离去?当即十几人围攻他,其余的对付他所带来的侍卫,不到半个时辰,随从全部被杀,只有魏王负隅顽抗。 那策马回去报 信的人,也在半道上被拦下,割颈杀害。 魏王所带的八个人,全部死了,魏王身负重伤,策马逃去,敌人穷追不舍。 魏王在逃去之中,听到有人厉声下令,说杀不了皇帝,也要杀了江北府的大将,让江北府乱作一团,方能对主将有交代。 魏王当即肯定是北漠人无疑了,岂有此理,北漠人也开始玩心计阴谋了。 他身上多处中剑,腹部一刀,背部两刀,他能感受到体内鲜血一直流出来,觉得命都快丢了。 就在敌人即将追上来的时候,前方马蹄声阵阵,火把迅速照亮过来,他看到了老四愤怒狰狞的脸,听到了他的狂吼,“杀,给本 王狠狠地杀。” 魏王不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滚了几圈,在陷入一片黑暗之前,老四的脚步声狂奔而至,失声大喊,“三哥,三哥……” 魏王用尽全力,抓住他的领口,忍住身上剧痛,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送……送我回京,我死也要在京……” 黑暗席卷而来,全身的力气消失,他的手一沉,昏过去了。 “三哥……”安王抱起他,转身愤怒地吩咐部将,“留一个活口,其他的,本王只要脑袋。” “是!” 只见刀光剑影,厮杀连连,江北府最勇猛的将士和最精锐的部队都在这里,把敌人逼得步步后退,却又不让他们逃脱。 第1759章 让皇后快些来 二十余人,留了一个活口,其余全部歼灭。 安王则先给魏王点穴止血,然后带着重伤的魏王回到了府邸内,已经有人先行去找大夫,安王自己也浑身是血,一把拉住大夫的领子,“救他,救他,本王要他活。” 大夫立刻放下药箱,“王爷别着急。” 大夫剪开魏王的衣裳,伤口一道道地露出来,亏得是先止血了,不然只怕熬不到回府。 但是,大夫还是皱起了眉头,伤势太重了,腹部一剑过深,恐怕是伤了内脏。 他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对安王道:“王爷,在下医术浅薄,恐无能为力,若在京城,或许 还有希望。” 江北府的医疗一直都比较落后,成立了惠民署之后,也重点培养大夫,但比起京城来,还是差太远。 安王喘着气,眼底发红地吼道:“他伤势这么重,怎能回京?经得起舟车劳顿吗?” 大夫摇头叹息,“确实也是一个问题,在下听闻皇家亲王有紫金丹,不知道府中可有?” “没有!”安王看着魏王气息渐弱的样子,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痛苦地蹲下,“本王的紫金丹,早就服了。” “回京,回京……”昏昏沉沉的魏王,一直只念着这两个字。 安王抹了眼泪,跪在了床边,“三哥, 三哥,你要撑住,大夫给你用药了,你撑住几天,皇后很快就到了。” 不能回京,他伤势这么重,回京最快也要七八天,而皇后估计还有三四天就可抵达了。 “回京……”魏王意识不清,却还是继续喃喃地说着回京,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那是他根之所在的地方,那里有他一生挚爱。 “你想见三嫂是吗?行,行,我马上叫人回京接她……”安王心里又乱又急,怕他真出事了,却见不上三嫂最后一面。 他回头,踉跄地随便拉了个人,急灼地道:“快马加鞭,回京,接静和郡主过来。” “是!”侍卫 领命,转身跑了出去。 安王妃得知消息之后也快步过来了,看到伤势这么重的魏王,她泪水一下子就来了,“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还过来蹭了一顿饭。” 安王蹲在床边,无声地哭了起来,这太突然了,突然到让他无法承受。 这些日子三哥一直在盯着那些人,但他不知道,是今日忽然想去找他安排一下老五过来的事,发现他不在,问起了军中他的麾下大将,才得知有古怪可疑的人在武山口出没。 他正欲策马回去的时候,忽然想起探子刺探到老五往江北府过来的消息,虽然 看似是不相干的事,但他一向疑心重,便干脆率人过去跟三哥一起查问,必要的时候,驱赶出江北府,更要做好这些人是刺客的准备,所以,他带的都是精锐将士,他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结果,还真出事了。 但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去?如果早一点,三哥就不会出事了。 安王妃过去抱着他,忍住悲痛安慰道:“不会有事的,皇后不是快来了吗?皇后来了就没事了,派人去催一下?” 安王猛地抬起头,“对,派人送信,让他们快点来。” 安王妃站起来,马上传令,按照探子指引的方向快马赶去,让皇后快些来。 第1760章 祈求上苍 宇文皓一行人正在往江北府而去,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见尽了北壤风光与风土人情,只是,确实走得比较慢。 这晚,宇文皓忽然从梦中醒来,大汗淋漓地直喘气,一脸的恐惧。 元卿凌起身,伸手抱着他,“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宇文皓抹了一下额头,全是汗水,这天气还没热到这地步,尤其已经进入了北边,天气还稍凉的,他脸色苍白,想起噩梦依旧心有余悸,道:“是的,我梦到老三浑身是血,快死了。” 元卿凌本觉得只是一个梦,想安慰两句,却忽然想起老五如今的感应能力很强,这梦来 得突兀,有没有存在兄弟之间的感应? 宇文皓也在胡思乱想了起来,“江北府如今虽说太平,却也依旧是整个北唐最乱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太多,北漠人也还在虎视眈眈,老三又是那么不要命的人,老元,我想快些去,我就怕真出事了。” 元卿凌起身穿衣,“不,我先去,如果真受伤了,你去不管用,我去才行,而且,我速度快。” “好,好,你先去,我们也马上出发。”宇文皓觉得这梦太真实,也没办法安心地慢慢行走,“我去叫他们。” 元卿凌很快就穿戴整齐了,回身抱着他亲了一下,“好,我 先去了。” “路上小心。”宇文皓还没叮嘱完,元卿凌就已经出门,夜色瞬间席卷了她的身影,消失了。 宇文皓马上去拍他们的门,喊着要马上出发。 大家都愣住了,这么晚出发?出什么事了吗? 首辅披衣出来,抓住他的手腕问道:“怎么了?” 宇文皓道:“我不知道,但心里有不好的预兆,觉得老三出事了,老元已经出发了,我们快些去吧。” 皇上的一个梦,便叫大家趁夜出发,这本是无稽的,但是没人觉得不妥,反而认为可能真出事了。 都是学武之人,动作十分迅速,不过片刻就已经 穿戴整齐,到了驿馆门口,策马直奔江北府而去。 在魏王受伤的深夜,伤势已经很重,大夫用了许多药,但是没什么效果,眼看就不大行了。 安王疯了似地把整个江北府最好的大夫都逮了过来,当一个个大夫说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真的崩溃了。 在这江北府苦寒之地,已经习惯了老三在身边,只有他在,才觉得他这一家子有亲人在。 他欠老三的,说好了要还一辈子的。 他把大夫都撵出门口,运气给他输注内力,维持他的心脉。 家臣和部属在一旁劝,说这样无补于事,输注内力的时候心脉是护住了 ,但是一旦撤了,就又不行。 就算他可以一直输内力,但是顶多两个时辰,安王的内力就会耗尽,他自己也会虚耗而亡。 安王妃没劝,她也没哭了,一直守在旁边,心里有一股笃定,只要能多支撑哪怕一个时辰,也可能等来转机。 因为如果不输注内力,三哥就没了,谁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断气。 “熬参汤,快些!”她稳住之后,立刻吩咐身边的人。 参汤端上来,她喂安王服下,安王已经脸色浮白,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 安王妃心里很焦灼,但没有表现出来,她甚至跪在了地上,祈求上苍怜悯。 第1761章 元卿凌来了 魏王的兵,聚集在了府门口,全部跪下。 魏王领兵多年,一直是出色的将领,深得士兵的爱戴,从他这一次出事就可见一斑。 兵士下跪,是因为大夫一个个地摇头离开,也得知安王妃一直跪着请上苍怜悯,所以,他们也跪下祈求上苍的怜悯。 有附近的百姓得知了情况,自发过来,也都围在了外头,魏王是一位好王爷,没有架子,平日里和邻里也开开玩笑,他威武勇猛,却总爱装出一副落魄王爷的模样。 却也因此跟百姓打成一片,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 府中也不断有消息传出,说安王正在给魏王输注内力, 护着他的心脉,等待医术精湛的大夫到来。 百姓也跪下了,一同祈求。 元卿凌来到的时候,就看到这副情形,她心头暗惊,老五的梦是真的,一定是有人出事了,听得他们在祈求说希望魏王没事,出事的也果真是老三。 她看到这么多人一起祈求,大受震撼,也真正能感受到魏王为了北唐,真是付出了一切。 她是飞快赶来的,从出发到抵达,也只是一炷香的功夫。 在街口停下,疾跑过来的,但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她还要大喊一声,“我是大夫,让开!” 这一声喊了,便立马让出了一条道,元卿凌跑进去 ,门口的家臣是跟随安王从京城来的,认得了元卿凌,狂喜之下,竟是失声大喊,“皇后娘娘娘来了,有救了。” 士兵和百姓听得说是皇后娘娘来了,十分震惊,皇后娘娘竟然就这么跑着过来的? 但大家一下子就安心了许多,因为皇后娘娘的医术,天下闻名,她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魏王殿下这一次一定会得救的。 屋中救治的人,听得喊声,都几乎要哭出来。 安王妃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果然看到是皇后来了,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又再落下,“皇后,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别哭,我看 看!”元卿凌脸色凝重,扶住了一下安王妃的肩膀,便迅速进去。 安王听得说皇后来了,也没敢轻易撤下内力,就怕一撤下,气就断了。 但他着实激动,他对皇后的医术很有信心。 自己夫妇的命,都是从她手上给救回来的。 元卿凌看着安王脸色全然惨白,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汗水从他的额头一直往下,衣衫尽湿,他已经支撑不住,却在强行撑着。 元卿凌立刻道:“王爷,下来!” 安王听得她的话,才慢慢地撤下手,家臣急忙上前扶他下来,他瘫软在椅子上,连话都不能说完整了。 元卿凌立刻检 查血压心跳脉搏,血压很低了,心跳微弱,呼吸微弱,要抢救了。 元卿凌打开药箱之后立刻输血,外伤肉眼可见有这么多道,被剪掉的衣裳都染了血,甚至都不用看血压,也知道失血过多的情况肯定是有的。 伤口以腹部的最深,已经伤及内脏,要立刻手术缝补止血。 之前安王用内力止住,如今内力松开,他已经再度出血,手术必须要快,否则输血也没用。 她立刻回头吩咐,“马上给我准备干净的房间,拖地之后喷我的消毒剂,床也要干净的,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快,快!”安王喘着气,立刻跟随催促。 第1762章 观察之后再说生死 手术室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元卿凌亲自去消毒,消毒之后不许任何人进去。 然后是把魏王移送过去,移送的人全部消毒。 门一关,就是一场大手术的开始。 元卿凌心里是很难受的。 撇开他十几二十年前的私生活不提,他真是一位好臣子,好将领,好兄弟。 这些年,他真的很苦,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很多人说他是自找苦吃,为了赎罪,但是,她不这么认为。 毫无愧疚之心的人,是不会赎罪的。 而有愧疚之心的人,赎罪也有很多种方式,或者一年两年,便算是对自己对旁人有一个交代了。 而他,十几年如一日地守在这苦寒的边城, 历尽风霜,吃尽苦头,过着艰苦的日子,他可能有惩罚自己的成分,但她认为,他想替北唐守着这边城,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元卿凌以前恼怒过他,但如今已经完全没有,只有敬服,也真心把他当大伯哥,一家人。 所以,为他手术的时候看到他的新伤旧痕,她心疼。 她若再晚来半个小时,或许就救不回来了。 这里头,自也有安王的功劳。 也是这边城的风沙,让他们兄弟两人从和解到真正的心存彼此。 当初父皇让他来边城,真是给了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给北唐的边城带来了十数年的安稳。 腹部伤口太深,肩膀和背部也有中刀,出血量在受伤的 时候,是很严重的,这意味着他会很危险。 手术做完,已经是天亮了。 元卿凌已经不止第一次独自一人做手术,十几年来,已经是驾轻就熟。 但是这一次,真的凶险,凶险在于她或许来得太迟。 希望他能撑下去,他一直都那么坚强。 她打开门,安王夫妇带着家臣和部将守在外头,安王看到元卿凌出来,大气不敢出一口,甚至也不敢问,只是含泪看着她。 元卿凌轻声道:“观察十二个时辰再说生死。” 安王嘴唇哆嗦了一下,灰暗的眼底蓄满了泪水,他盼着门打开之后,就会传来一个好消息。 不过,起码人还在。 安王妃也擦去了眼泪,上前道 :“你累了,先下去休息吃点东西,我们来守着。” 元卿凌摇头,“不,我要亲自守着,怕出现情况。” “那我叫人给你准备点吃的。”安王妃转身去,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元卿凌伸手扶了她一下,“小心。” 安王妃眼泪崩溃而出,一把抱住元卿凌,惊痛地哭道:“我真怕,真怕啊,幸好你来了……” 元卿凌拍拍她的后背,“相信他,他可以好起来的。” “嗯,一定可以的。”安王妃自知失态,慢慢地放开元卿凌,用手绢擦去眼泪,“他昏迷之前,一直说要回京,我知道他想静和了,所以派人去请静和。” 元卿凌点点头,“嗯,也好。” 过 年的时候,他和静和之间就有些消融了。 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在一起,但是,这个时候,想必静和也愿意陪在他的身边。 只求他真能撑过去。 安王妃叫人做了饭菜,元卿凌就在门口吃。 安王也不肯离去,但元卿凌不许他进去,毕竟才刚做完手术,怕术后感染细菌,他便蹲在门口,跟元卿凌一起吃了点。 他本没食欲,但输注内力太多,他已经体力不支,他深知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垮。 放下碗筷之后,他对着元卿凌深深地拜下,“谢谢你及时来到。” “是老五,他做了一个梦,说魏王出事了,然后我便马上赶来,他也快马加鞭赶路过来了。”元卿凌说。 第1763章 静和的感应 安王很吃惊,“他梦到了?他梦到老三出事?” “嗯!” “什么时候梦到的?” 元卿凌疲惫至极,也顾不得深思,道:“就是晚上大概亥时的左右。” 安王问道:“晚上亥时?你们在江北府吗?晚上亥时梦到的,你子时过一点就到了。” 元卿凌微愣,才知自己无意说错,但也圆不过去了,因为就算说口误,是几天前梦到的,那老五也可以跟随一起过来,而不是她一人先来到。 安王却还是在看着她。 其实他知道皇后有些异能的,只是关于皇后的一切,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叫人雾里看花,却总不知道怎么回事。 此刻忧心着 老三,他也没深究,其实深究也没意义,因为她再厉害,也不会害他。 要杀,早就杀了。 他只是感慨,老三出事,老五竟然会梦到,而且,一个梦他便如此重视,叫皇后先自己赶过来。 梦见或许不奇怪,因为兄弟之间,多少会有些感应。 但梦到之后还重视,甚至叫皇后大晚上的先行过来,这不是人人能做到。 他以前已经很佩服老五了,这一次,却不单单是佩服那么简单,他会去深思这份兄弟情。 元卿凌没跟他说话了,转身进了房间。 手术之后就给他上了氧气和挂药。 处理了大的伤口,脸上和手上一些细微的伤口还没处理 ,元卿凌取出生理盐水,慢慢地替他清洗。 脸上有多处的伤口,都是细碎的,手上尤其多,她以前也听过他在江北府是没有将帅的架子,和士兵们一起上山下田,这些细碎伤口有部分是那时候所伤的。 他只有一只手,其中一块手指骨肿起,有一个伤口,伤口有发炎,周边都发红了,且染了一些灰色泥尘,可见他往日并不在意这些小伤口,或者说,受点小伤对他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 她想起了一件事情,是去年的事。 老六在宫里摔了一跤,额头破了点皮,流了点血,容月紧张得大呼小叫,那阵仗大得让人觉得老六是把脑袋给摔掉了。 不是说老六娇生惯养,他们这些兄弟,除二哥贪吃点之外,都没有说娇生惯养的。 而是,同样是父皇的儿子,同样是亲王,老六受了一点伤,有媳妇紧张得不得了,而他,受伤的时候无人在旁无人心疼,他也只当闲事,甚至都不处理。 她不由得更加心酸。 以前对于他和静和的事,她总觉得两人没必要在一起了,甚至为此跟老五争论过。 但是,现在她改变了想法,第一次认为他们两人若能复合,彼此都有人心疼,也许是一件好事。 但她认为归她认为,她始终不能替他们做主的。 京城。 老三出事的这天晚上,静和一直都心神不宁 。 梦里醒过几次,梦醒之后,不记得梦到了什么,但是却留住了那份心慌惊悸的感受。 她起身去看了孩子们,她养的这些孩子,并非全部都在身边,有几个已经长大,出门历练去了。 孩子们未必能有大本事,但是他们都很懂事,品行端正,这让她很欣慰。 看过孩子们,确定他们没事,静和才松了一口气回到了房中。 只是,那心慌的感觉却依旧挥不去。 总觉得是出事了,但她不知道谁出事了,是她在外的几个孩子吗? 还是说…… 她觉得嗓子哑火得很,倒了一杯水,手指被弄湿,端起水杯的时候一滑,杯子哐当落地碎开了。 第1764章 她去了 静和想到了在江北府的魏王。 是他出事了吗? 按说不会,如今国家太平。 但国家太平,边城却未必太平啊。 她想了想,推门出去。 她府中可以用的人不多,孩子们需要照顾,信得过的侍女嬷嬷全部要留下,带了一名护卫,便策马出城而去。 天还没亮透,她出示了魏王府的令牌,守城将士打开了城门,放他们而去。 她并未慌乱,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真出事了,那么总归要见他最后一面的。 出城十里,太阳才慢慢地升起,晨曦中只见她策马狂奔,她很瘦,袍子又太过宽松,总觉得一阵风都 能把她吹跑,但是,就这么羸弱的人,却有着顽强的韧力,她握住缰绳,颠簸在马背上,眼底是见尽风霜之后的镇定。 身上没带干粮,所以到直隶的时候才买了一些干粮带在身上,继续赶路。 护卫在她身边已经许多年,知道她虽是郡主之尊,却也很能吃苦,所以,没有建议她休息,两人啃着馒头,扬鞭快奔。 术后第二天,魏王就已经醒来了,情况算是理想,但要康复却不是一时半会,尤其腿上的伤口伤及了神经,痊愈之后还要做康复才可以如常走路。 安王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喂水,抹身,排尿,都是安王自己一 手做的。 第三天,魏王精神好一点点,看着他,也看着自己,“兄弟俩加起来也有两根好胳膊。” 安王眼底一红,“快点好起来,两个人两根胳膊也能守住江北府的。” “刺客……” “是刺杀老五的,严刑拷问了,没说自己是北漠指使,就说自己恨朝廷,被朝廷迫害,所以要刺杀老五,说来也真是倒霉,抓住的活口,恰好就是我们北唐的人。” “杀了没?” “杀了。”安王压住他,“你别管这些,休息,养好伤再说。” 元卿凌和安王妃端着粥进来,术后第三天,还没吃过一点东西,安王妃亲自熬了 一点稀粥,让他喝点。 魏王看着元卿凌,知道是她救了自己,他看着元卿凌叹息,“这救命之恩怕是要把自己一辈子卖身给老五了,永无翻身之地啊。” 元卿凌笑骂道:“呸,老五才不要,你这是卖身给朝廷,给北唐,给百姓。” 安王妃补充了一句,“给静和和孩子们。” 说起静和,安王才想起这事来,“你出事的时候,我派人通知静和了。” 魏王道;“你通知她干什么啊?这不是让她担心吗?快派人跑一趟,说我没事,叫她不要担心。” “她不见得会担心。”安王见他会骂人,看着是好多了,也揶揄 了他。 “你……”魏王气结,“快派人去啊,一会儿她为我赶过来,路上出了点什么事,你负责得起?” 元卿凌把粥递给安王,让安王喂,“来就来吧,横竖我们在这里,就当出来游玩,她多少年没出来玩过了?今天,老五应该也到了。” 魏王想想,觉得她应该也不会来,毕竟孩子这么多,困身得很,走不开啊。 安王喂他吃粥,一边喂一边道:“她如果来了,你就带她好好玩一下,你好歹在这里十几二十年了,皱纹是在这里长的,白头发是在这里生的,这里是你的第二故土,你就好好招待静和在你的第二故土里游玩。” 第1765章 来到了 魏王不搭理他,使劲喝粥,虽然受伤了,但是吃还是要吃的。 傍晚,老五他们就到了。 进府见魏王真的受伤,而且差点没了命,他后怕得很,若是老元迟来一步,那就没老三了。 得知安王为老三输了很多内力,导致现在像个虚弱小老头似的,宇文皓也忍不住和他开起了玩笑,“这一遭,多少算是还了一些给他,再继续还,还一辈子,下辈子就不欠了。” 安王却抓住了老五的手,眼底红了一圈,“如果不是你做梦,如果不是你让皇后来,老三就没了,我这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清欠他的。” 安王忽然这么煽情,还真把老五吓了一跳,不 习惯啊,呵呵了两声,“那你得好好招待我们,吃喝玩乐你全包了。” “包,肯定包!”安王立刻回头吩咐,着备下酒菜,好好招待他们。 老五抵达第三天,静和和护卫来到了江北府。 她们是进城之后,就马上有人前来禀报,说静和郡主来了。 魏王本在床上休息,听得此言,一骨碌起来,“她来了?她竟然来了?这么快就收到信赶来了?按说起码也要十天八天啊。” 他简直不敢相信。 安王顿时忧愁起来,“她来了,你的伤好了,回头会不会说我们传假信骗她过来?那要继续生你的气了。” 魏王还在震惊中,听得安王这话,心头 一慌,马上躺下来,“没好,内伤还没好。” “你脸色比我还红润,说你内伤没好也不相信啊。” “装什么装?直接说就是,承认我医术高明很难吗?我救不回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吗?”元卿凌没好气地道,男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找借口,就是不能光明磊落地说。 两位亲王顿时汗颜起来。 汗颜过后,魏王把被子拉过头,在被子里哭了起来。 就觉得死也值得了。 大家见状,对视一眼,笑了,但也有点心酸。 安王亲自去接静和回来,在路上的时候就告诉静和说他现在没什么事了,不要担心。 静和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 回到府中,静和马上就去看了魏王。 门推开,她的身影走进来,魏王鼻子就有些酸楚,觉得像梦一样。 他连忙坐起来,看着她,轻声道:“我不知道老四去信告诉你了,一路过来,辛苦了吧?” “还行!”静和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压了压有些松散的发髻,温和地问道:“伤势怎么样?” 魏王激动的心情平复得很快,道:“好多了,谢谢你特意赶来。” “不谢,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静和微微一笑,“那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跟皇后她们说说话。” “静和!”他骤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拉住之后又觉得不合适,冒犯了,连忙 又放开,“家里一切都好吗?” “都好的,放心。”静和没站起来,“你还有话跟我说?” “你……你住几天啊?”魏王问道。 “先住几天吧,这一路过来,累了,要歇几天才行。”她说着,又自嘲了一句,“到底是年纪大了,马背上颠簸几天,不是很受得住。” 魏王看着她,有些高兴,“好,那你多住几天,我带你出去看看如今的江北府。” “嗯,你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静和起身,依旧是娴静的气度,“那我先出去了,你睡一下。” “好,我睡!”魏王乖乖的闭上眼睛。 等她转身移动脚步,他又睁开一只眼睛看她,有点想哭。 第1766章 我只是不去想 元卿凌等人在外头,没有进去,本想着让他们说一会儿话,毕竟差点生离死别呢。 却没想到,静和进去说了几句就出来,而且神色也是十分平静的。 静和逐一跟大家见了礼,才问元卿凌,“他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是吗?” 元卿凌道:“放心,没什么事了,过一阵子,又能活蹦乱跳。” 静和微笑,“那就好。” 几个女眷出了外头说话,男子组全部进了魏王的房间,一通轰炸,装可怜都不会,活该单身一辈子。 魏王傻笑,他们不懂,身为一家之主,他理当顶天立地,成为她和孩子们的依靠,装什么可怜? 元卿凌她们也 拉着静和出去说话,对于她的到来,元卿凌还是忍不住道:“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安王妃让她先喝口茶再说,毕竟一路奔波过来的,安王妃心里很高兴的,她是最希望魏王和静和复合的人。 静和喝了一口水,看着元卿凌道:“我其实不知道他真的出事,是半夜忽然就心神不宁,坐不住,也睡不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认为是他出事了,我想着不管如何,这最后一面总是要见一见。” 容月凑过来问道:“你不恨他了吗?” “容月!”元卿凌和安王妃马上斥她。 容月缩缩脖子,就想知道嘛。 元卿凌瞪了容月一眼,然后看着静 和,身子探过去,“是啊,你不恨他了吗?” 容月翻眼,你不是一样问吗? 静和瞧着一脸八卦的妯娌们,是八卦但也是关心,她明白的。 静和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当年我被疆北的巫师抓走,关在疆北的悬崖洞里,他们开始对我并无不敬,只不过用我为棋子,其中有一位巫师见我万念俱灰,问我情况,当时我极为苦闷,便与他说了我孩儿的事,他当时听了没说什么,几个时辰之后他又来找我,说为我算过,我与孩儿缘分未尽,若我能离开,要多做善事,爱天下无父无母的孩子,放下怨恨去寻找心里的和平,如此,我的孩儿会用其他方 式回到我的身边。当时的我,根本听不进去这番话,即便被救回去,还是行尸走肉地活着,直到我遇到了第一个孤儿,我想起了巫师的话,深思一番之后,我收养了这个孩子,我当娘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的身上,我内心确实平静了许多,因为我有活着的盼头,之后,我收养的孩子越来越多,我每天忙得团团转,为他们的起居饮食,为他们的身体健康,为他们的学习功课,我偶尔还是会想起我那没出生的孩子,我还是没有完全相信巫师的话,但不管是否全然相信,这必定是我心里隐藏最深的一份期盼。所以现在问我恨不恨,我不知道,因为 我这些年都没想过这些问题,更多的是因为无暇去想,这么多个孩子,会让你脑子什么都没办法想,只能是绞尽脑汁地筹谋他们的未来人生。” 元卿凌听得动容,很少听静和说心底话,这几乎是头一次这么认真地在她们剖视和面对自己的过往。 “所以不会去想这么多问题,过往也好,未来也好,随心而行吧。”静和说。 “嗯,不管如何,我们都支持你。”元卿凌说。 “谢谢!”静和站起来福身,感激地道:“这些年,多亏有你们的帮助,我和孩子们才能过得安稳。” “这我们不敢居功,这主要还是三哥的钱管用。”容月笑着说。 第1767章 我过几天回京 晚膳很丰富,江北府现在的生活水平也好了许多,温饱解决,就会想吃点好吃的,尤其两位亲王的到来,也把京师一带的饮食文化带了过来。 安王妃尽力招待,把最好的菜肴端上饭桌。 席间饮了酒,老五说等魏王情况好转一些,便去找孩子们了,那是他们的最后一程。 红叶和冷首辅也是很期待,看看冷鸣予这小子有没有偷懒。 容月问静和,要不要一起去,静和摇头,说留在江北府住几天,等他们回城的时候,再跟他们汇合一起回京。 容月体贴地道:“你一路过来,确实也累了,不用跟着我们东奔西走,就留在江北府休息几天,等我 们回来的时候,把你捎带上。” “好!”静和柔柔地道。 安王妃高兴地道:“正好与我作伴。” 吃过晚膳,静和主动过去伺候魏王吃粥。 魏王没想到她会来,连忙坐了起来,“我自己来就行,不麻烦你。” “好!”静和把粥递给他。 魏王肩膀上有伤,动作不灵活,抖了一勺子出来,静和给他擦干净之后,道:“还是我来喂你吧。” 魏王叹气,“真没用,吃饭都要人伺候了,不知道老了怎么办。” “孩子们会伺候你,再不济,还有下人。” 魏王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着她喂过来的粥,“孩子们真认我这个爹吗?” “付出总有回报,他们也很懂事,一定知道感恩。”静和说。 “可我总是不在他们的身边。”魏王又叹息,虽然说了不装可怜,但是他发现装可怜还蛮好使的。 静和没接话,喂他喝完之后,把碗放下,看着他道:“那你得空就回去看看他们吧,孩子们总不能没有爹。” 魏王心头急跳了几下,吸吸鼻子,委屈巴巴地问道:“回去住哪里啊?总不好一直蹭老五的楚王府,我也是要脸的。” “你自己没府邸吗?”静和淡淡地道。 魏王猛地抬头,随即又慢慢地垂下眸子,“那你觉得我回去之后住哪个屋啊?” “书房还空着,但如果你 不想住书房,那就住马厩……” “书房,书房!”魏王立刻就打断她后面半句,“不准反悔。” 书房就是在她的房间隔壁,一墙之隔。 “你喜欢吧。”静和端起碗,“还吃吗?” 魏王激动地道:“再来三碗,要有肉。” 静和端起碗出去,“等着!” 魏王等她出门,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扯了伤口,乐极生悲地抱着被子跪在床上。 痛死也值得了。 再喝了三碗粥,静和先去安顿,魏王马上把安王叫过来,严肃地问道:“那刺客埋葬了没?” “尸体扔了。” “捡回来,给他一张席子,找个坑安葬了吧。” 安王 诧异,“为什么要给席子?他是刺客,要杀老五的,不碎尸万段算是他天大的福分。” “算了,算了,做人要仁慈一点,他也没刺杀成功。” “但他差点杀了你。”安王气呼呼地道。 魏王伸手搭着他的肩膀,“杀得好。” 安王瞪着他,皇后给他检查过脑子吗?莫不是还伤了脑子? 魏王慢慢地躺下,“过几天我回京,江北府你守着。” “回京干什么?你伤势还没好,而且,过年那会儿才回去过啊。” “你别管,我回家看看孩子。”魏王先是面无表情,继而嘴唇开始往边上提起,扩大,猛地把被褥覆盖在脸上,笑得伤口差点裂开。 第1768章 咱家 不出半个时辰,府中所有人都知道魏王要跟着大家一起回京的消息。 是安王出去说的。 是魏王叫安王出去说的。 是魏王怕静和反悔所以叫安王出去说的。 是安王跟魏王说,静和有可能冷静下来就反悔,所以魏王让他出去告诉所有人,他要跟着大队伍回京,然后回府居住。 绕是绕了点,但也着实花了点心机。 老五他们出发去边城的时候,魏王也可以起来走动了,走得不自然,一瘸一拐的,需要做一段时间的康复,但是也顾不得,非得要带静和去看看江北府的风光。 如今正是江北府草长莺飞的时候,也是一年之中,气候最适宜的时候。 他们先是去了一顿饭,这顿饭 在江北府最有名的客来楼吃的,跟京城比是比不上,但在江北府来说,也算是比较昂贵的酒楼。 两个人,很阔气的点了四个菜。 这里海鲜吃不上,山珍却还是挺多的,尤其这个时候,蘑菇菌类最肥美,所以这四道菜也不便宜。 本来安排得挺好,静和也吃得很开心,因为着实鲜少能吃到这么鲜美的蘑菇。 坏就坏在结账上。 魏王没带银子。 在即将要结账的时候他掏了很久的银子,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钱袋很久很久了,往日要么在兵府,要么在军营,要么在老四那蹭饭,衣衫鞋袜都是安王妃给他张罗的,他孑然一身,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所以,几乎不需要出去外购东西。 他尴尬得很,又羞又恼,恼怒自己出门的时候竟然没想到这一层上,如今吃了饭,却没银子结账,多难堪啊。 任何时候难堪都可以,但在静和面前难堪,他不能接受。 但这一顿,肯定不能让静和结账的,所以他想起身去找掌柜,赊账看可以不可以。 但他刚站起来,就迎来了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 掌柜认出他来了,亲自过来招呼,激动地说感激他守护着江北府的百姓,还对他的伤势嘘寒问暖,至于这顿饭嘛,自然是掌柜的请。 魏王推辞,说自己是好王爷,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义正辞严地说得掌柜都即将报账的时候,他说了一句,“那这顿就你先请,下不为例。” 掌柜 的自然欣喜若狂,能请战神魏王吃一顿饭,是他的荣幸。 等掌柜的离开,魏王看着静和,很是无奈地道:“江北府的百姓都是这样,很热情,怎么都推辞不了。” “嗯!”静和点头,笑了笑。 等离开客来楼出去的时候,在马车里静和给他拿了点碎银子和一张银票,“这些你先拿着,今天不知道还有什么花费。” “我有银子。”魏王摆摆手道,“你快收回去,我不要的。” 静和脸色微沉,“拿着。” 魏王连忙拿了过来,咧嘴笑着,“好,那今天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我来给银子。” 静和道:“不用买什么的,家里什么都不缺。” “给你做两身衣裳?近些年我回 京,见你穿得很是朴素。”魏王心里很是愧疚,本该是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过得像个农妇。 “不,这些挺好的,耐洗。”静和摇头,顿了顿,道:“银子还是要多存下一点,往后孩子们娶亲嫁人,这都是很大的开销。” “这一次我受伤了,可以跟朝廷申请一些补贴。”魏王顿时就有了赚钱的冲动。 “倒不必,咱家没这么贫困,我是有存银的。”静和道。 咱家两个字,说得魏王热泪盈眶,他轻声道:“你放心,有我在,你和孩子们受不了苦,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们,包括让我回家,也是因为他们。” 静和垂下眸子,唇角有淡淡笑意,没否认但是也没承认。 第1769章 出发去若都城 静和心里是明白自己现在的所有决定,都非一时的冲动。 做了母亲之后,自己的感受和委屈,会想得比较少,大部分的心思,都会放在孩子身上。 她把孩子们带回来,不仅仅是要给他们温饱,而是希望给他们一个真正的家。 尤其当对孩子有了很深的感情之后,她更会觉得孩子们值得拥有这一切,也应该拥有这一切,这一切就包括了有一个父亲,一个靠山。 她已经不年轻了,人生的路走了很长,但是孩子们的人生才刚开始,他们以后或许会遇到挫折,或许会遇到困惑,有些困难挫折,她或许可以从旁帮助,她也必定会用一切努力去帮他们。 但她 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在他们身边多久。 她确实已经不年轻,而她身体也不是很好。 她如果有什么事,先走了一步,丢下这群孩子是没有依靠的,因为他们本来是孤儿,没有其他亲人可以帮忙照看。 她心里想什么,魏王也是很清楚的。 去边城的队伍,中途歇息的时候,容月问元卿凌,“那静和算是跟三哥和好了吗?” 元卿凌道:“我觉得算是吧。” “挺好的。”容月道。 宇文皓过来给元卿凌递了食物,道:“说着三哥的事呢?” “随便说一两句。”元卿凌接过来,笑道。 宇文皓比较深沉地说了一句,“其实一个人面的人生是很恐 怖的,身边若是能有一个人,那就有了一个家,灵魂起码有一个停靠歇息的港湾。” 元卿凌扑哧一声,这想法先不管是不是他自己的人生感悟,但这句话必定就是在现代的某本文摘上偷来的。 徐一却很震惊,“爷,您如今越发地渊博了。” “努力吧,徐一,你也可以洞悉人生许多事。”宇文皓拍着他的肩膀。 徐一耸耸肩,“微臣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微臣这辈子过得还算可以,只有经受苦难的人才会不断感悟。” 此言一出,大家都吃惊地看着他,这老小子竟然还能说出点人间真理,还叫人无法反驳他,真是好生气。 休息一会儿,又继续出发 去若都城。 本来若都城是最后一站的,但是老五想女儿,大家便改变行程,先去若都城找泽兰。 一个发展中的城池,真是一年一年地变样,官道宽广了许多,途经的村庄,也建了许多新房子,官道上所遇到的人,也都是精神奕奕,即便有些面容疲惫,但眼底能看到精神气不减。 这就是一个盛世所呈现出来的人间态,乱世是没有的,包括之前若都城地震时候,元卿凌来到此地,目之所及,都是一片哀嚎与绝望,眼底甚至有对朝廷的一种仇视敌意,便无敌意,也只有空洞,没有一点对生活的希望。 当然,那时候是因为地震的缘故,但如果百姓曾经得到 过北漠朝廷的重视,那就绝对不会这么绝望,因为他们心中会笃定,即便遭遇再大的灾难,国家一定会和他们站在一起,不会把他们丢下不管。 元卿凌轻声对宇文皓道:“这里和原先有天翻地覆的改变,你女儿有很大的功劳。” 宇文皓这一次没有因为女儿的本事而得意,他道:“她是公主,收百姓供养,理所应当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是她的本分,不该骄傲。” 老五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是他心中重之又重的。 这是帝王之家的责任心。 泽兰早就知道爹爹和妈妈要来,但也没派人到城外迎接,她自己亲自策马去,没告知其他人。 第1770章 又是女儿的争夺战 当宇文皓看到若都城新筑起的城墙下,那一抹浅红的身影,心里顿时就激动起来。 她依偎着城墙,头顶上小凤凰在盘旋,在看到马队的时候,她像个孩子似地飞奔过来,不,她就是个孩子。 宇文皓飞下马,扶住她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便被一声带着撒娇的爹爹给融化了。 他托住泽兰的脸,瞧着那绯红脸蛋上的笑容,弯弯眉目里蕴含着的欢喜,他心里可高兴,高兴坏了。 “妈妈!”还没等老五仔细瞧个够本,元卿凌已经走过来了,泽兰朝她奔跑而去,一头扎进妈妈的怀中,使劲跺脚,“你们可算来了,比我预 期的还要晚两天呢,可把我等着急了。” 元卿凌抱着女儿纤瘦的身体,心里疼惜,一看就是没吃好。 她牵着泽兰的手,笑着道:“先不忙撒娇,过来见礼。” 泽兰朝大家走过去,一个一个地见礼,嘴上可甜了,一声六叔六婶,徐一叔叔,阿四婶婶,冷大人,红叶义父,喊得大家心里甜甜的,都说公主乖得很。 容月这豪客,动不动就拿金子首饰当礼物,两只镯子往泽兰手腕上一套,才开心地道:“瓜儿,瞧着长高一些了啊,是不是高了?” “嗯,六婶,我长高了。”泽兰骄傲地道。 如今的泽兰,正是女孩发 育的时候,前一两年瞧着还是个娇小身材的,如今已经出落得高挑许多了。 这边城的阳光与风沙也确实大,像她这年纪,本该是有少女吹弹可破的细嫩肌肤,但她已经早早变成了健康的麦子色,整个人充满了活力。 红叶排除万难地上前牵着泽兰的手,“鸣予怎没跟着你啊?这小子偷懒是不是?” 他排除的万难就是宇文皓,宇文皓一直是他和瓜儿父女情深的绊脚石,从泽兰出生到如今,宇文皓都以阻止他和泽兰亲近为乐。 小气皇帝,让泽兰当他的义女,又没缺他半块肉的。 宇文皓有些抓狂,“芭蕉叶,放开她。 ” 他千里迢迢的过来,才看了女儿一眼就被抢走,脸大得跟芭蕉叶似的。 “我也是义父,凭什么要放开?”红叶耸耸肩。 “这是朕的旨意,朕命令你,放开她!”宇文皓上前,要把他的手拉开,但又怕扯疼了女儿的手。 日头淡淡,薄金似地铺陈在红叶的脸上,他眉目微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泽兰伸出另外一只手,牵住了爹爹,安抚道:“我们一起走。” 一爹一义父,牵着小浅红往城门里走,凤凰还在头顶盘旋。 身后的几人,也都见惯不怪了,红叶就爱跟老五抢女儿。 “马儿不要了?” 元卿凌在身后叫了一声。 “叫人牵回去,我先跟女儿逛逛街。”宇文皓头也不回地道。 元卿凌啼笑皆非,瓜儿到底是谁生的?她这个当妈妈的都没牵上,男人真是,到八十岁都还可以幼稚一下。 她看向冷静言,笑着道:“不管管你家租客?” “谁爱管谁管。”冷首辅一脸淡定。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一趟旅程,到若都城才是真正的放松。 大家也都丢了马儿,让城门的士兵牵回府邸。 他们也都步行往前,先逛逛街吧。 怀王牵着容月的手,徐一牵着阿四的手,冷静言和元卿凌对望了一眼,相视无奈一笑。 第1771章 你可曾对别的男子动心 在若都城走了一圈之后,才回到府中。 众人才得知帝后到来,原来公主让准备晚膳,是要招待皇上和皇后娘娘的。 胡名带着周姑娘过来,他们成亲之后,一直夫唱妇随鹣鲽情深,周姑娘也比原先褪了一些锐气,变得柔和了许多。 爱情真是有魔力。 难得皇上和首辅来,胡名就干脆在府中述职,也懒得到时候跑京城一趟。 本打算等看过泽兰之后,再去看一下汤圆和糯米,殊不知到了晚上亥时左右,他们竟然策马跑过来了。 显然是泽兰通风报信。 但他们给出的理由也很让宇文皓和元卿凌欣慰,他们说,过来的话就可以多陪爹妈几天,而且,知道 他们来了,也不可能静静地等几天,盼着他们来。 五座城池的情况,其实大同小异,现在也处于一个蓬勃发展当中。 当然,才过去几年,不可能说有翻天覆地的改变,但对比预期,实在好太多了。 晚上因着他们来,又设下了一顿夜宵。 老五吃不下了,但是可以跟儿子们喝点酒。 本来只是允许他们喝丁点儿,但是看着儿子拿酒杯喝酒的手势过于娴熟,便知道私下经常喝酒。 用汤圆的一句话来说,喝酒,标志着一个男子汉的成长。 这话,换了爹爹一记暴栗。 元卿凌忍不住科普上身,跟他们说喝酒的坏处,老五随即附和,酒他可以喝,但是 儿子们喝就不行。 但宇文皓酒喝了有三分醉之后,就没什么君臣父子了,都是酒友,宇文皓对儿子们的限制也越来越放宽,说了只准许喝三小杯,喝了三小杯子之后,又准许再来三小杯,若不是元卿凌出来发脾气,估计还得再来三小杯子。 把他们各自撵去睡觉之后,元卿凌也跟着泽兰一起睡。 泽兰的脑袋枕在妈妈的手臂上,跟她说着府中一些好玩的事,例如胡名叔叔很怕媳妇,对周姑娘言听计从,还闹过好几次笑话。 泽兰说得可高兴了,眸色像星子一般璀璨。 元卿凌也听得很高兴,看样子女儿在这里真是住得挺开心的。 等她说完府中的事,元 卿凌道:“明日一早,你陪我去一趟金国,找景天皇帝,趁着这一次我来,先给他用点药,也省得他到时候跑去京城。” “爹爹去吗?”泽兰问道。 “他不去,就我们去。” "也对,爹爹是北唐的皇帝,要去金国,怎么能鬼鬼祟祟呢?"泽兰笑着说。 “你说得没错,爹爹若是要去金国,必定要很大阵仗。”元卿凌道。 泽兰添了一句,“还会引起金国上下的猜想。” 元卿凌伸手揉着泽兰的头发,柔声问道:“宝贝,你开心吗?” “开心啊,我每天都很开心,很充实。”泽兰调皮一笑,手腕缠上妈妈的脖子,把脑袋靠近一些,“妈妈,问你一 件事。” “问吧。”元卿凌抱着女儿,随着泽兰长大,越发长得像她了。 泽兰抬起头,“在你嫁给爹爹这么多年里,你可想过对别的男子动过心?” “没,你怎么会这么问呢?”元卿凌看着她,“遇到什么困惑的事了吗?” 泽兰摇头,“不是,只是问问,就一个都没?京城很多出色的男儿郎,你就真这么死心塌地对爹爹吗?” 元卿凌正色起来,“宝贝,你这话可吓着妈妈了,我对爹爹,肯定是死心塌地,我们是夫妻。” “那爹爹对你也是吗?爹爹就没想过后宫里要再增几个嫔妃什么的?” 元卿凌坐了起来,看着泽兰,“我估计是没有,我信他。” 第1772章 我们称之为情窦初开 女儿这几句话,可真是把元卿凌给吓着了。 看来这丫头有疑惑的事,她故作担心生气地道:“宝贝,你今晚怎么问这些啊?莫不是你发现你爹爹外头有人?那你可得跟妈妈说啊,不能瞒着妈妈啊。” “没有,没发现,我就是随便这么一问呢。”泽兰摆手笑着道。 “随便这么一问吗?可真把妈妈吓着了,以为你爹爹外头有情况呢。” “爹爹要是有个什么情况,肯定瞒不过您的。”泽兰拉着她,“妈妈快躺下。” 元卿凌躺下来,伸手抱着她,沉默了一下之后,蹙眉道:“不过,你爹爹在离京之前,确实是有些不对劲,给一个女子下了几道赏赐 的折子。” “真的?”泽兰惊得很,“哪个女子啊?” “你不认识,是一位官员的千金,是个才女,名气挺大的。”元卿凌道。 泽兰也皱起了眉头,“是不是因为这位官员能替朝廷办事,所以爹爹恩泽家人,才下了赏赐?” “那就不知道了,”元卿凌看着她,有些担忧地问道:“泽兰,你觉得你爹爹会变心吗?” “肯定不会,您不要胡思乱想。”泽兰保证道。 元卿凌依旧愁眉不展,“但是,你显然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没告诉妈妈,否则你不会这么问的,你爹果真是背叛我了么?他说好的,不设后宫,这辈子就只有我一个人。” 论 心机,泽兰显然还不是妈妈的对手,尤其关心则乱,看到妈妈担忧的样子,她靠在妈妈的怀中,道:“妈妈,没有,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一个男人年少的时候许下的承诺,到底能坚持多少年不变,你和爹爹算是模范夫妻,所以我才想知道,在你们成亲这么多年里,你们到底有没有过为别人心动的时候呢?” 元卿凌心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因为景天。 “没有,我相信我和你爹爹都没有。” “嗯。”泽兰靠得更近一些,头发散了下来,像纯净的天使。 元卿凌柔声问道:“宝贝,有些事情可以深谋远虑,例如国家的发展,若都城的治策等 等,都是可以想得更远一步。但有些事情却不能想得太多,因为,一旦想得太多,就容易因噎废食,例如感情的事,假如你喜欢一个男孩,你们又两情相悦,那么,在现阶段,不妨好好享受一下那种心动的感觉,因为你年纪还小,还不能更进一步地去接触,更没必要想得很长远很长远,想得太多,感情就变成计较,每一分的付出都会拿着秤砣来称,看是否对等,但妈妈告诉你,看事情,有时候不单单看他为你做了什么,也要看他为你放弃了什么,为你坚守了什么。” 泽兰手指缠绕着长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元卿凌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 一下地用手指梳理着,“是因为景天皇帝吗?” “他隔几天就给我写一封信,但都没再给我什么承诺了。”泽兰抬起头瞧着妈妈,轻声道:“我自从来月事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想着这个事情,我说不出对他是什么感觉,但我愿意见到他,愿意收到他的信,愿意再听听他跟我承诺一些事情,妈妈,我这个年纪想这些事情是不是坏孩子?” 泽兰来月事的事,元卿凌是知道的,母女间一直都有交流。 元卿凌笑着道:“傻闺女,你当然不是坏孩子,天下间大部分的女孩都会像你一样,在这个年纪会忽然对一个出色的男孩动心,我们称之为情窦初开。” 第1773章 等着我啊 泽兰呼了一口气,“原来这就叫情窦初开啊?” “所以,宝贝最近想的事情会多一些是吗?会不会有什么烦恼?跟妈妈说说。” 泽兰道:“若真说烦恼,其实也没有,只是很多事情会深思,妈妈,你刚才说爹爹对一位姑娘特别好,是假的吧?” “发现了?”元卿凌笑着道。 “嗯,以前妈妈说的话,我都是直接相信的,但现在,对任何人说的话,都总有一丁点的保留,不是说我不信妈妈,或者不信爹爹,我自己也没办法控制会多想一点,就像是一种仪式感那样的执着。” “这是好事,对事情抱有怀疑的态度 ,你才会去求证真相。”元卿凌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舍地道:“我女儿真长大了,懂事了。” 泽兰轻声道:“妈妈,我反而不想太懂事了。” “嗯,可以,你可以任性一下,自己能把握尺度就好。” 元卿凌理解青春期的孩子,他们的想法有时候会异于常人,情绪波动比较大,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这个时候自然不必束缚过多,可以稍稍地把手中的线放长一点,让她去吸收这个世界上更多一点的东西。 这么多个孩子里,元卿凌最心疼的就是瓜儿。 不因为她是女宝宝,而是因为她的异能,在听得懂说话的时候 ,她就已经要开始要克制一切,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怕因为情绪波动厉害而造成一些严重的后果。 她几乎没有像小孩那样的时候。 听哥哥们说,她就连玩娃娃都要藏起来玩。 母女说了一宿的话,天还没亮就起床,没告诉任何人,便去了金国都城,她们母女的速度都可以很快,一切顺利的话,半天就可以回来。 她们越过禁卫的监视,直接到了景天的殿中。 看到她们出现,景天都高兴坏了,忙迎进殿内。 对元卿凌,景天由衷的敬佩,敬重,感恩,所以,即便自己是一国之君,还是对她行了大礼。 可以说,若无元皇后和泽兰,他的命早就没了。 元卿凌回去新研发的药,就用了老五的血,所以,如今只需要给他服药就行,服药之前,抽了血,服药两个时辰之后,再抽一次血。 之前检测,冰虫子的繁殖有所减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但没完全转阴。 希望新药能让他的病情得到进一步的控制。 景天很乐观,但是,也如实告知元卿凌,他确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储君之位,已经立下,而且培养储君身边的人,如果自己不行了,金国和北唐依旧会像以前一样友好。 泽兰支着下巴看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想 起了他之前策划的封后大典,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竟然能理解他,想做什么,就马上去做什么的那种决然,过了那个年纪,或许就再做不出来了吧? 青春期,总是会做一些傻事的。 她也听着妈妈宽慰他,妈妈的话不是没有意义的,药不断地推陈出新,现在不能彻底痊愈,不代表以后不会。 能控制就可以延长时间,等待新药。 在金国总共逗留了三个时辰,她们便离去了。 临走之前,景天相送,眸光望着那衣带飘飘渐行渐远的少女,他嘴边盈开了一抹笑意,眼底更温柔了许多,泽兰,等着我啊,等我好起来! 第1774章 三大巨头也回程了 在宇文皓他们启程去巡视其他城池的时候,现代的旅游三人组也已经打算踏上回家的路了。 不是回北唐,而是回广市,打算修身养性,等待科考的到来。 三大巨头都曾经考过,当年献帝爷的时候,就曾经有一年准许皇家子弟进场考。 这是例外,只有这一年,之后便没有了。 开这个特例,自然是有当年朝局因素在的。 三大巨头在路上的时候,就回忆起当年的考试。 在这一场考试里,无上皇是唯一一个,觉得艰难的,诚惶诚恐,呕心沥血,最终没有名次,但是,也得到了献帝爷的夸赞。 逍遥公并不是说觉 得考试容易,而是他心态很好,毕竟家里有矿,他祖父是平乐公,他是唯一的独苗苗,那时候以为祖父死后,所有财产都会留给他,所以,考得怎么样,他完全不在意。 但考场留给他的唯一难以磨灭的记忆,是趴着睡有点废颈椎,而且因为打呼太大声被考官斥责过。 褚老对这一场考试,也是认真备战的,但是,学霸体质的他到了考场看到试卷之后,顿时胸有成竹,下笔如有神,成为当年考试的第一名。 提一句,当年那场考试拿了第一的,是平南王宇文极,当年的皇太孙,他脑子经常犯糊涂,他是真正的学霸,一个真正 的学霸是如何体现的?那就是纵然我伤了脑子,但我堆积在脑子里的学问却一点都没有受损。 那时候,就有一句话流传了下来,文人是文人,才子是才子,太孙是太孙。 是递进关系,一层高过一层。 关于逍遥公那一场考试,还有些笑料,大家至今都不能忘记。 无上皇自己想起来,都笑了起来,转头去问褚老,“褚小五,你还记得吗?当年十八妹考试之前,抄了一大篇东西在衣衫上,打算作弊的。” 褚老也笑了起来,“怎么不记得?但是小喜以为他衣裳是脏了,临考的前一天晚上拿去洗掉,他冲小喜嚎了半个时 辰呢。” 无上皇道:“亏得是被小喜洗掉了,那一次主考官查作弊,查得可严格了,写衣裳里头,一查就能查出来,就算不被拘押进牢子里,也一定会被嫂嫂打死的。” “那可不?还敢骂小喜。”褚老哼哼道。 逍遥公咧嘴笑着,“但不管如何,献帝爷赞赏了我,说我写得好。” “你串题了,那一篇本来是论子路与戴宝之功,你却写了兵论。” “我不管,反正献帝爷看得高兴,叫臧大人赞美了我。”逍遥公乐呵呵地说,随即又说无上皇,“你怎么好意思笑我呢?你不也写了土地论吗?” “最厉害的还是极儿 哥哥。”无上皇有些叹息,也有些遗憾,“要是极儿哥哥的脑子没受伤,一定是我们北唐最出色的学者贤士。” “是啊,如果极儿哥哥没受伤,他的命运会是什么样的呢?” “当皇帝吧?毕竟他是太孙。” “如果他当了皇帝,小六就当不了皇帝,那我们仨的命运都要改写了。” 仨顿时沉默了起来,何等奇妙啊?一个人受伤了,改变的却是许多许多人的命运。 是啊,如果当年极儿哥哥当了皇帝,那么就没有现在的无上皇,没有明元帝,老五也可能只是个郡王,就算是武将,那也只是戎马一辈子,掌个兵权什么的。 第1775章 无比自信的一群人 几座城池巡视下来,简直出乎他的意料,宇文皓在心底狠狠地骄傲了一把,也丝毫没掩饰对孩子们的夸赞。 对孩子们是夸赞,但对扈大将军是赏,赏他宅子,赏他田地,让他觉得在此不仅仅是为朝廷打工,还有自己的土地要守护。 以前扈大将军是有些不羁野心的,但是随着年纪渐老,野心都消磨掉了,只剩下一腔对国土的依恋。 加上扈家年轻一辈,有几个在朝廷任职,虽然官职不高,但安乐一辈子是可以的。 扈大将军如今对宇文皓也是敬服得很,整个北唐,像翻新了一样,短短的十数年间而已啊。 汤圆和糯米带着爹妈在城中行走,购买,吃饭,所见的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安乐,繁忙的时候,虽也听到吵闹争斗的声音,但这就是尘世的烟火气。 这里很多手工艺制品,泥人娃娃特别多,宇文皓还给元卿凌送了一个娃娃,还调笑地说了一句祝愿她早日抱上孙子。 元卿凌不想要,只想揍他一顿。 但她很快就找到反制的方法,“抱外孙吗?” 轮到宇文皓想揍她一顿了。 但不等宇文皓说什么,元卿凌自己就呸呸呸了几声,什么脑子?说的什么话? 但容月却道:“也差不多了,这时候把亲事定下,及笄过后便能嫁过去了。” 宇文皓和元卿凌想联手揍容月。 容月仿佛不懂得看脸色,还笑着道:“泽 兰出嫁,我这个做婶婶的,一定要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 老六赶紧把她拉开,“可别说了,会被打死的。” 容月没好气地道:“当爹妈就是这样,矫情什么啊?孩子年纪到了就是要成亲,要嫁人,过他们自己的日子,爹妈只是偶尔来往一次,得空回来瞧两眼,死的时候给送终,难不成一辈子不成亲,守着爹妈过日子吗?那才真犯愁,得养到什么时候啊?” 不得不说,容月真是人间大真实。 但宇文皓还是悻悻地回了一句,“那以后圆姐儿真嫁到大周去,你放心?你愿意?” 容月道:“有什么不愿意的?对她好就行,毕竟跟她过一辈子的不是父母,而是 夫婿,我不舍,但她开心,这就足够了。” 她说完,还大笑了一声,“我自己就是远嫁。” 又瞧着元卿凌,瞧了许久,“虽然你是静候的女儿,但你也是远嫁。” 元卿凌和宇文皓面面相觑,竟无言以对,她还真是远嫁,远到隔了时空。 “元姐姐怎么会是远嫁呢?”阿四哈哈地笑了起来,但笑得极其心虚,她家老公去过,开始没说,后来被逼问出来了一些。 容月拍拍阿四的肩膀,“阿四,我欣赏你这么天真,但我保留嘲笑你的权利。” 汤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六婶,别这么自信,您天真的时候可不少啊。” 容月有一段时间,特喜欢做善事,因 为见到静和收养孩子之后,整个人变得十分娴静温柔,她觉得自己就是缺这么一点温柔,所以她也开始行善。 但她行善真只是掏钱,不花时间去了解,导致堂堂冷狼门的二当家,被市井之徒骗了几次。 容月顿时拉下脸来,“圆,六婶许久没见你,想着见你就狠狠疼一番,你可别让自己真疼一顿啊。” “六婶我知错了,别打我。”汤圆笑着投降。 “有六叔在,她不敢。”怀王竟然也无比自信了。 容月嗔了他一眼,“出来一趟,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怀王牵着她的手,“嗯?想揍我吗?” 深邃的眸光凝望过去,容月就整个投降了,“永远不会。” 第1776章 吃饱饱米粮店 容月成亲的时候,就在心底发誓,一辈子都要听夫君的话。 倒不是甘当婚姻的甜狗,而是她太明白自己心里藏着一只猛虎,这只猛虎却不会细嗅蔷薇,只会横冲直撞,暴躁不安。 而老六是谦谦君子,观念超正,明理细腻,所有的事情都掌握有度,小家庭里有他掌舵,是最合适的。 成亲之后,她发掘得更多更多,例如他的温柔,他的深情,她所不能抗拒的一切一切,甚至连一个眼眸,都能叫成亲十几年的她,怦然心动。 就这样,她保留武力,只要他没有做出违背夫妻忠诚的事,她的武力都不会冲他,打情骂俏例外。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昏了头,所有不好的事情她 都在脑子里想过,最坏最坏的结果,是老六背叛了她,那么她就一拳打爆老六的脑袋,一拍两散,谁都得不到。 怀王其实很少去跟她保证什么,甜言蜜语很久都不说,偶尔说一句,也必定是叫人甜到齁,像一朵朵心形的暴击。 甜言蜜语少说,但细心的事没少做,打个比方,成亲至今,容月月事来的时候都会腹痛,而他也十几年如一日,亲自为她熬制红糖水,为她搓脚心通经脉。 他们两个人的性子,风牛马不相及,但是,却过得比任何夫妇都和谐。 而宇文皓在几座城中行走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几座城中都有一家米粮店,店名是一样的,叫“吃饱饱” 。 这店名起得很幼稚,但最重要的是,很现代感。 他大概统计了一下,这吃饱饱米粮店在五座城池里总共有五十几家,换言之,一个城池十家店铺,虽不至于垄断了整个米粮市场,但是,也起码占有不少的份额,而且,吃饱饱米粮店很大,销售也特别好。 他也看过,米粮的价格没有抬高,比其他地方一石米要便宜十文钱。 一石便宜十文钱,实际到一斤的话没便宜多少。 他有些担心,因为吃饱饱占据市场份额这么高,一旦出现旱涝情况,粮食失收,他一家就可以哄抬几座城池的粮食价格。 他最恨的就是哄抬粮食价格,当皇帝的最基本心愿,就是希望百姓都能 吃饱饭。 一旦哄抬价格,后果可以预见。 这样的问题,怎么汤圆和糯米没有看见?太大意了吧。 宇文皓当晚就叫了兄弟们进书房,问了这个吃饱饱米粮店的事。 糯米一听,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揶揄地看着汤圆,“二哥,你说还是我说?” 汤圆道:“我自己说。” 宇文皓看着兄弟俩,嗯,有点情况啊。 汤圆摊牌,“爹爹,这吃饱饱米粮店是我暗中开的,我没出面,底下任用了一位主事,帮我管理所有的米粮生意。” “你?”宇文皓打量着他,“你为什么有这么本钱?” 汤圆道:“从我记事起,便有存钱的习惯,过年过节,我的生日等等,都有 不少礼物和赏赐,这些我都没全部上缴给妈妈,大部分存起来了。” 宇文皓抽他的手背一下,“你这个小奸商,还敢骗你妈妈,说吧,你为什么开米粮店。” 汤圆道:“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确实还是比较乱,各地过来的人都有,其中不少是野心勃勃的人,更有些是偷蒙拐骗的人,脑子特别的精明,这一些人都带了些银子过来,要在这边做生意,但开始的时候,他们很不喜欢做正儿八经的生意,就想着走偏门,赚快钱,囤积粮食是时常有发生的事,所以,我才开了吃饱饱米粮店,要占据起码一半的市场,成为米粮店的老大,以后,五座城池乃至江北府,米粮的价格以我做参考。” 第1777章 我们暴富了 宇文皓震惊得很,看着脸上并未有得意之色的汤圆,仿佛这只是在街边卖瓜子矿泉水的地摊生意。 但这可是五座城池的米粮生意啊,一个孩子,短短几年间就能做到这个规模,占据了市场将近一半的份额,那是多了不起的事啊? “圆,借一步说话。”宇文皓说完,拉住他便往内室走去,把小糯米撂在一旁。 糯米耸耸肩,拉门出去了,二哥这一次要大出血了,他都看到爹爹眼底的金钱光芒了。 果不其然,宇文皓拉着汤圆进去之后,便开始说皇宫的内库其实也挺难啊,每年国库里拨下来就这么点银子,开销又很大,一年几回大赏赐下去 ,还要他倒贴私几银子。 而且,他养育他们已经这么大了,是时候乌鸦反哺,给他们养老了。 汤圆看着唱演俱佳的父皇,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四爷的话,“你做生意的事,能瞒着你爹就瞒着你爹,不然的话,你赚多少银子,都得给他摊一半,他这个人,对金钱有着与生俱来的好感。” 他笑了起来,“爹爹,您放心,每年赚到的银子,我都会分一半给您,孝敬您和妈妈。” “我圆圆真是孝顺,你妈妈一定会很高兴。”宇文皓一把握住他的肩膀,激动得很,“你一年赚多少银子?” 汤圆附在他耳边悄然说了一个数额。 宇文皓目瞪 口呆,“这么多?” “控制好运输成本,所以利润会稍好。”汤圆道。 “那也太多了吧?”宇文皓竟然觉得有点心酸,因为国库一年拨下来给皇宫开销的银子,还没有汤圆一年赚得多。 卖米能赚这么多吗? “不多啊,之前每年赚到的银子,我都会拿大部分出来修路修桥兴建学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建设都是用自己的银子?”宇文皓吃惊。 “倒不是全部用自己的银子,只是带头捐助,如今城中富商也不少,有人带头捐助,就会有人跟着捐,齐心协力就能更好地发展。” 朝廷是没有对五座城池资助建设的,但不 收取他们的赋税,让地方衙门自己安排发展的事。 宇文皓道:“既然你懂得安排钱财,那爹爹就不要你的,不必上缴一半给我。” 宇文皓分走他的钱,倒不是真要想花他的钱,只是怕他年纪小,赚了这么多钱不懂得理财容易全部栽进去,所以,才想拿走一部分,帮他储存起来。 但既然他懂得用之于民,取之于民,为百姓修路修桥,行利国利民的好事,那他就不必拿走了。 汤圆坐在爹爹的对面,道:“我赚到银子,给您和妈妈用,这才是我赚钱的最大意义,前两年不给,是因为城中要花银子的地方多,但现在好了,收的赋税银子足够 应付每年的开销,那我赚的钱,就可以进自己口袋,也可以用来孝顺你们。” 宇文皓笑了,有点想落泪,近几年他一直都在意识一件事,那就是孩子在长大,通过他们做的很多很多事情,都能让他感悟这一点。 但是,汤圆拿银子孝敬他和老元,还是让他的激动迅速地充盈胸臆,他意识到,等孩子们一个个真正长大独当一面的时候,为他分忧为他解困,他就会成为被他们保护的人。 而这样,是很幸福的。 怀着这种心情跟孩子谈了许久,出去之后抱着老元就泪目了,哽咽说了一句,“我们暴富了。” 暴富,不仅仅是钱财,更是人生。 第1778章 四爷的容貌再研究研究 元卿凌听完之后,也很欣慰,但随即笑了,道:“我觉得,四爷知道之后会很开心的。” “回去就告诉他,让他羡慕一下,咱儿子多出色啊。”老五高兴地说。 不过顿了顿,老五又有些郁闷,“这样的天才,就该留在自己身边,辅助朝事才对,不大想以后让他跟着四爷做生意。” “圆圆自己喜欢啊,他打小就喜欢做生意。”元卿凌道。 “确实也是。”老五想起小时候的汤圆,都敢帮其他孩子写功课赚钱,他是有多喜欢做生意啊,他的天赋,打小就有。 元卿凌有一点疑惑的,与他一同散步问道:“你说,四爷为什么不把自家的生意给自己的 孩子呢?非得找咱家圆圆当接班人,这么大的生意,每年赚多少钱啊?哪怕他只分给圆圆一成,那也是不少的钱啊。” 宇文皓牵着她的手,轻声道:“论做生意,四爷在咱北唐来说,算是第一人了,但是天赋这玩意,不是人人都有,这么大的生意,不是任何人都能接班,若非像我们家圆圆那样的天才,只怕也接不来啊。” 元卿凌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再者,父母爱子之心,其实都是一样的,他本来就是晚年得子,他能一直扶持孩子吗?不能啊,若是不能,留下这半壁江山般的家财,那得多少人觊觎?一代能保住,第二代呢?第三代呢?还 不如交出去,然后给他们留足了金钱,让他们安稳富足一生便算了。” 元卿凌笑着打了他一下,“你敢说我师父晚年得子?他知道不得跟你急啊?” “他那妖孽模样,不管是晚年还是青年,都一样,你见他这些年老过吗?” “也不能说没老过,只是老得慢一点而已。”元卿凌道。 四爷真是北唐的一朵奇葩,没见过他保养容貌,但是他就是不显老。 四五十的人,瞧着就跟三十岁的人一样,而且,近些年发现他还越来越有魅力,一种经历了世事之后,渐渐显露出来被打磨过的沉静温润。 “老元,你觉得他是拉皮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宇 文皓饶有兴味地问道。 元卿凌道:“肯定不是拉皮,咱这里也没可以拉皮的医美机构。” “那莫非跟我一样,身体里有冰虫子?”宇文皓对自己的容貌现在也是很满意,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希望自己能永葆青春。 纵然不爱美的人,也是如此。 当然,他更讲究的是身体不老,心也不老,容貌反而是其次的。 元卿凌觉得回去之后,还真可以研究一下四爷的容貌。 她认为,四爷真不是不老,而是老得缓慢,而且,有一种装老的感觉,有时候见他皮肤特别的好,但有时候见他皮肤很差,仿佛往脸上涂抹了一层泥灰。 他近些年会穿一些 比较沉色的衣裳,符合他的年纪,却不符合他的容貌。 四爷怎么都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夫妇,会研究起他的容貌来。 但是,他抱着二哈,还是打了几个喷嚏,仿佛在暗示谁在算计他似的。 “驸马,今天白向斋的掌柜给我送来了一串珊瑚,你过来帮我看看,怎么搭配?”公主手里挂着珠串在廊下,犯愁地看着他。 “红珊瑚搭配素锦,很好的。”四爷起身,回头瞧了公主一眼,眉目温柔地走了进去。 “鼻子怎么红了?”公主瞧着他,问道。 “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四爷闲闲地说、 “谁?” 四爷牵着她的手进去,“不知道,仇家太多。” 第1779章 他才是甜狗 大队伍开始踏上归程了。 要先回到江北府,带上受伤的魏王和陪伴受伤魏王的静和。 宇文皓在路上的时候就在猜测,不知道他们进展得怎么样呢?老三这辈子还能走这桃花运吗? 到了江北府,他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因为徐一先来告知回程,魏王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去了。 他伤势已经大好,就是走路不大方便。 宇文皓看到他那样,心里挺难受的,老三是为了他,才会在鬼门关里走一趟。 所以,老五不让别人帮忙,亲自帮他把东西搬到马车上。 这些年,在江北府安家,好东西虽然没有,但每逢看到一些东西,觉得 静和喜欢的,他都会买下来,只是这么多年了,也从来不敢送出去。 现在好了,一股脑送出去,只是需要用马车运送。 反正已经走完了最后的旅程,所以宇文皓慢慢地跟着他们走也行,不着急策马飞奔。 半道歇息的时候,元卿凌留心观察了一下魏王和静和,他们之间没见有什么火花,就像细水长流的两个亲人,会互相关心一下,但眼神很少对视。 老五也观察了,他跟元卿凌说:“还没我们一成的恩爱。” “不能这样比啊,咱这情况,主要是有一方死皮赖脸。”元卿凌打趣道。 “知道。”宇文皓瞧了她一眼,“要不是 你死皮赖脸地跟着我,甘当甜狗,咱也不能过得那么恩爱,能维持着这么好的夫妻感情,真要好好感激当甜狗的那一个,你说对不对?” 元卿凌笑着道:“对,你说得都对。” 宇文皓认真地点了点头,凶神恶煞地抱着她,“但当甜狗的那个,应该觉得很高兴,很幸福,对不对?” “对对对!”元卿凌哈哈大笑。 徐一看过来,咦了一声,又转了头过去,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几十岁的人了,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装什么恩爱? 徐一就觉得皇上和皇后的恩爱有些太过分了,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他 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抱阿四。 他瞧了瞧阿四,她正坐在树底下扇着手,红彤彤的脸颊,虽不若以前那样的肌肤胜雪,但却别有一番风韵。 他悄然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也伸手抱了她一下。 阿四推了他一把,“要点脸,这么多人呢。” “皇上和皇后不还是这样。”徐一不满地道。 “咱不学他们,不行吗?”阿四探头看了一眼宇文皓和元卿凌,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皇上的手就放在元姐姐的肩膀上,轻声说着话,眉梢上都是欢喜之色。 她便也把脑袋枕在徐一的肩膀上,倒也是,出来一趟,就该恣意放松一些才是的 。 魏王喝水吃干粮之后,抬起头一看,只见老五抱着媳妇,徐一这小子也抱着媳妇,他呸了一声,瞧了一眼站在溪边的静和,她的双手垂下,似乎在等着谁去牵。 他当即拿起一个馍馍,便往静和身边走去,“还要再吃一个吗?” 静和摇头,“不吃了,我吃过了,你吃吧。” “我吃不了一个,要不我们一人一半?”他说着便把馍馍掰开,递给了静和一半,“分甘同味。” 静和瞧着他递过来的馍馍,还是接了过来,“好!” 魏王黝黑的脸堆满了笑意,露出洁白的牙齿。 宇文皓瞧过去了,轻声对元卿凌道:“他才是甜狗。” 第1780章 回家了 魏王不在乎,也不奢求,人生这么多年的经验,历尽风霜,他知道奢求太多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以前的他,从没想过有今天。 所以,心满意足啦! 傻笑了一通之后,他蹲下来掏出个本子开始记名字。 实在是儿女太多,好多名字他都没记住,得趁回京之前,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住了。 有几个其实到了适婚年龄,可以说亲了,魏王心里盘算着他这一次回来,要把他们几个的婚事先定下来。 不管今年成不成亲,但得先定下来。 老五远远看着他,没言语,心头却是有点儿酸楚。 “觉得他委屈?”元卿凌问道。 “倒不是,只是这么多孩子,也 没有他亲生的。”老五道。 “不重要,这一点都不重要。”元卿凌看过去,轻声道:“静和做的事情,其实很伟大,对每一个她救回去的孩子来说,静和给了他们一个新的生命,新的世界,新的人生。” “我知道。”老五收起那点悲悯的心绪,“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总会感性一些。” 元卿凌笑了起来,“当皇帝的那个人,其实是最不能感性的,好了,差不多启程了,走吧。” 一声令下,大家又开始出发了。 当在外的时候,总是很思念京城。 但是即将要归家,又舍不得这大好江山。 元卿凌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和老五策马并行。 “ 这一次本来想把孩子们也带回京城,但想想,再等等吧,我觉得,再过一年半载的,他们就能抽身离开,偶尔回去看一下就行了,老元,你觉得呢?” “我觉得也可以。”元卿凌看着他,“老五,你是想让孩子们都在身边了吧?” 宇文皓轻轻地叹了一声,“我们的这几个孩子,打从出生到现在,真正留在我们身边的日子其实不长啊,尤其这几年,我想要找齐一家人吃顿饭,都觉得十分困难。现在就这么困难,等他们以后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能给我们分多少时间呢?” 老五今天真的很感性。 出来一趟,让他更加的脚踏实地了, 他从高高的帝王之位走了下来,走向了凡尘俗世,走向了人间烟火。 但元卿凌很赞成他的话。 有时候这些事情都不敢深思,深思就会心酸。 盼着他们长大,但是长大之后,他们就会从这个家庭里割裂出去,成立自己的小家庭,至于逢年过节,才会聚在一起。 然后,他们会有很多其他新的身份,丈夫,父亲,别人的女婿,别人的姐夫甚至妹夫之类的。 而现在他们是宇文皓和元卿凌的儿子,可没有陪在身边。 这么一想,确实眼泪都忍不住要下来了。 当然,从一个身份走向更多的身份,那是人生必经之路,都是值得开心的,所有人都会庆祝他们 的成长。 而心酸的父母呢?也要为他们鼓掌欢呼,等欢声笑语落幕之后,再躲起来看着冷清的身边,相对无言。 从江北府回到京城,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其实走走停停的,算起来也不算慢了。 到了直隶,那就是归心似箭了。 四爷仿佛早知道他们回来,竟然策马到城门迎接。 看到他们的时候,四爷也表现出了开心。 实在是这些年跟他们几个混在一起,都混习惯了,这段日子他们没在,他想喝酒都找不到伴,已经很将就地跟毁天灭地他们喝了。 四爷不许他们马上回宫,全部把人拉到了自己的府邸,先喝上一顿再说,慰藉一下自己寂寞了许久的心灵。 第1781章 互相表示了不信任 旅途劳累,宇文皓也不想这么快回宫,带着队伍移船就勘去了四爷的府中喝酒。 席间,少不了说起了汤圆开米粮店的事。 本以为四爷会很吃惊,殊不知,四爷捏着酒杯低调地炫耀,“早就知道了,从他开第一家米粮店,我就已经知晓,而且,还教过他怎么做噱头,在短时间内抢占市场。” “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朕。”宇文皓惊愕。 “小事一桩,用不着到处嚷嚷,让他知道,还以为自己做了多大的成就呢。”四爷道。 宇文皓一怔,哟,这是指着他鼻子骂呢,说他回来嚷嚷呢。 当下回了过去,“你不明白当爹的心,自己的儿子出 息的时候,总想着告诉天下人。” “去!”四爷没好气地道,“他再出色,以后也是接我的班。” “那可不一样,我只要说一句不许,他就不能接。”宇文皓淡淡地道。 元卿凌没眼看,男人真是幼稚鬼,针眼大的事,都要嘴上斗一番。 女眷们聊天可就温和得多了,都是先一通互相夸赞。 这一通夸赞之后,元卿凌想起了一事来,那就是四爷不显老的事。 她看了过去,在这柔和的光线映照下,四爷的皮肤甚至还胜过从前,这都夏天了,按说该晒黑一些才对啊,怎么皮肤还更好了呢? 而且,瞧他的眼角,确实也没什么皱纹,整个人 显得是成熟而不是老。 再看公主,公主本来小他好些,但如今见两人竟然差不多,若不是四爷显出的那股成熟沉稳的气质,恐怕还要比公主瞧着更年轻一点呢。 “皇后,你看什么呢?”容月见她一直拿眼睛瞧着男子那桌,便问道。 元卿凌收回视线,“没,听他们吵架呢,可好笑了。” “无聊!”容月撇嘴,瞧了一眼便转了过来。 但迅速地她又转了过去,眼光在他们每一个人脸上巡梭,眼底渐渐地就生了狐疑。 容月问道:“觉没觉得皇上和四爷跟他们不是一个年纪的啊?怎显年轻这么多呢?三哥怎那么显老呢?” 平日他们坐在 一起聊天喝酒,女眷们多半不在场,都是另外找地方聊女人的话题。 但今日一同坐在这偌大的正厅里,他们又坐在一起,脸的高度基本一致,这差别就能一眼看出来了。 被容月这么一提醒,大家都看过去,阿四顿时郁闷起来,“我家徐一也显老,鬓边都有几根白头发了,不过,皇上确实是不显老的,在宫里我便发现了。” “奇怪得很,连我家老六都比四爷看着老一些。”容月嘀咕,她家老六平日也没做什么辛苦的活儿,不必风吹雨打,四爷偶尔还要去大街小巷巡视一下呢。 公主听到这些本来是很开心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就是好看。 但容月一句话马上给她泼了一盘冷水,“而且,四爷看着比公主还年轻啊。” 公主立刻抚摸着自己的脸,大窘,“我这么显老吗?” “不是你显老,你这年纪,这模样,本是年轻的,是跟四爷一比,你显得沧桑一些。”容月道。 她们说话声音也不小,男人们自然听到。 大家都看着宇文皓和四爷,打量着他们的神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你们到底吃了什么药啊?”徐一问道。 “心境年轻,自然就显得年轻。”宇文皓和四爷竟然异口同声地说。 在场的人表示了不信。 甚至是四爷和宇文皓也用眼神表示了不信对方。 第1782章 雪狼神族 小插曲不影响继续喝酒聊天,尤其是喝了酒的男人,话很多,这一路上所见的风光,他们兴高采烈地说了出来。 然后,女人们就很惊讶。 因为那些事情,他们看上去并不在意,甚至看的时候都面无表情,例如在一个集市上看到斗鸡,他们虽然也站了一会儿,但走的时候,都说无趣。 结果,现在喝了酒之后,把斗鸡的场面说得简直现场直播一样,一个小细节都没忘记,连在场观众的激动紧张心情都给说了出来。 当然,很有可能这个激动的观众,就是他们自己,他们其实十分紧张,但是故作冷漠,没表现出来。 好装啊! 她们做了一个吐槽的表 情,哈哈大笑,幼稚鬼。 酒过三巡,十三巡,大家都喝得醉醺醺了,四爷算是把最近的空虚寂寞冷给补回来一些,才准许大家离开。 公主见他喝得这样醉,醒酒汤备下,热毛巾备下,亲自伺候。 以往朝夕相对,虽知自己夫君俊美,但看惯了也就这回事,今晚被六嫂这么一说,她认真地凝视起来,真觉得他似乎还很年轻的样子。 当然也不至于年轻到像少年,可也跟自己当初认识他的时候差不多,没老去多少。 “驸马,你为什么不老?”公主轻声问道。 本以为他醉死了过去,却不料,轻轻地应了一声,“我喝雪狼奶长大。” 他睁开眼睛, 醉意深深,眼神迷离,眼前仿佛有两个公主三个公主,脑袋晕乎乎的,马上又闭上眼睛。 “喝雪狼奶就能年轻么?”公主怔了一下,狼奶竟能永葆青春?可没听说过啊。 “雪狼,雪狼神族。”四爷嘟哝了一声,翻个身就睡了。 公主扑哧一声笑了,醉酒的汉子果真没半句真话。 什么酒后吐真言?是酒后说浑话。 宇文皓在马车上就睡着了。 他倒不是醉,摇摇晃晃出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如今轻易醉不得,便是再灌今晚十倍的酒……哦,那可能就酒精中毒了。 他也不是累,毕竟一路走走停停,路上其实没多辛苦。 他是放松,全然 放松,回家了,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 真是,不得不认自己年纪是到了一定的程度,居然如此的恋家了。 他的头枕在元卿凌的肩膀上,便是睡着了,也与她十指紧扣。 马车颠簸,呼吸声均匀,徐一和阿四坐在车头上聊天,夜风吹过,帘子起落,偶尔能见到有夜行的人。 太平盛世的标志,不需要宵禁,晚上也可以随意行走。 回到宫里,宇文皓也卡点醒来,走下马车,穆如公公早就得知他们回来了,在驸马府邸喝酒呢,在宫门口等待,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来来回回地折腾,终于见着人了。 穆如公公欢喜的表情,在看到马车里只走下来皇上和 皇后的时候,凝固了。 “徐大人,皇子和公主没回来吗?”穆如公公忙去问徐一。 “没,皇上不许!”徐一随口说了一声,便把马鞭交给了他。 穆如公公顿时哀怨地看着宇文皓,怎就不许了?怎就不许回来?您自个怎就知道回来? 元卿凌是知道穆如公公的心,当即从马车里掏出一件折叠整齐的衣裳,道:“公公,这是瓜儿叫我送给你的,你瞧瞧喜欢不喜欢?合身不合身?” 衣裳是用麻布做成,自然不是名贵的料子,刺绣却颇有边城的风格,大幅图案,五彩斑斓。 穆如公公一把抱在了怀中,喜得眼睛都瞧不见了,“喜欢,好喜欢,太喜欢了。” 第1783章 代夫求情 四爷酒醒,天却没亮。 万籁俱寂,媳妇在身边睡着了,睡容恬静。 他悄然起身,开门走出去,狗儿趴在门口睡着了,听他出来,便起身坐着看他。 狗已经很老了,不大爱动,但爱粘着他。 四爷抱着它一同坐在了廊下,借着院子里的风灯瞧着漆黑的远处。 风有些大,有属于初夏的凉意。 他的下巴枕在狗子的脑袋上,狗子不动,他也不动。 思绪飘远。 他曾回去雪狼峰找过,但都找不到雪狼了,仿佛雪狼全都躲了起来。 师父死活不愿意给他送,宁可给包子他们送。 他这辈子什么都完满了,生意做得不错,媳妇娶得不错,孩子长得 不错,还找回了母亲。 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有一头雪狼在身旁。 这些年不管用什么手段,软磨硬泡,哪怕是下跪求师父,师父就是不给他送雪狼。 弄得他只能找包子汤圆他们的雪狼来望梅止渴。 其实他知道师父不给他送,一定是有她的原因,可不管什么原因,他就是想要。 哎,连逍遥公师哥都有,他就是没有,为什么呢?他就这么不受宠吗?师父就这么不待见他吗? 这些年,他已经没问过师父了,也尽量压抑自己心里的渴望,只是一旦想起来,总觉得思潮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他下定决心,等师父回来还要继续再问问她。 他的人生 ,就欠一头雪狼,有这头雪狼,人生就完整了。 “怎么了?”公主赤脚走出来,从身后抱着他,“酒醒就不愿意睡了?头痛吗?” “睡不着了,脑子很清醒。”他执着她的手,把她牵到身边坐下来,柔声问道:“你怎么醒那么早啊?不困吗?” “醒来不见你,就睡不着了。”她坐在他的身边,狗子也挪了一下位置,脑袋枕在公主的脚上。 公主伸手摸着狗子的脑袋,知道他的心事,“又想要雪狼了?等圆圆回来,你就问他借狼过来住几天。” “嗯,好的!”四爷点头,笑笑,“没事,就是偶尔想一下,其实有和没有,都不会影响我如今的幸福,也 或许是因为幸福了,所以才想要一头雪狼,让自己的人生更加的……锦上添花吧。” 公主靠在他的身边,执着他的手,她知道那不是锦上添花,他是真的太渴望拥有一头雪狼了。 公主很想为他分忧,但是在安丰王妃面前,她实在说不上话。 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安丰王妃就是不愿意把雪狼给他。 公主觉得,或许可以找皇后问问安丰王妃。 所以,天亮之后,公主借口说要送点东西给皇后,便带着侍女进宫去了。 元卿凌今日起得比较晚,公主来到的时候,她才刚起床,听得公主来,便直接叫人把她请到寝殿里去。 她梳洗之后,也没上妆 ,自己在坐在铜镜前梳头,问道:“这么早来找我,什么事啊?” 公主走到她的身后,帮她盘发上簪子,笑着道:“自然是有事求五嫂。” “雪狼?”元卿凌问道。 “五嫂怎么知道?我都还没说呢。”公主惊愕地道。 元卿凌从铜镜里瞧着她,笑着道:“你如今要什么,都有四爷帮你得到,四爷要什么,也可以得到,所以根本不需要我帮忙,唯独雪狼,是四爷没有法子的。” “五嫂真是太聪明了。”公主顿时吹了一通彩虹屁,“怪不得五哥总是在外头对五嫂赞不绝口,说你聪慧大度,温柔仁爱。” “不用吹,雪狼的事我真没办法帮忙。”元卿凌笑道。 第1784章 你有遗憾的事吗 公主愁眉苦脸,“五嫂,连你也没有办法吗?我想着你能在安丰王妃面前说上几句话,或许能要到。” “估计王妃不给,是有她自己的原因,四爷问过为什么不给他吗?”元卿凌问道。 “估计是问过的,我之前听容月说,他甚至都下跪求王妃了。”公主还是很心疼丈夫,他都下跪了啊。 元卿凌笑道:“公主,他对王妃下跪,一点都不算大事,他是王妃的徒弟且说是徒弟,早胜过母子,他就算不求雪狼,也是要对王妃下跪的。” “那倒是。”公主还真一时没想起来,只听到说驸马下跪王妃,就觉得他好委屈了。 “你不要想这么多, 王妃不给他,必定是为他好的,或许下次我探探王妃的口风?” 公主顿时十分感激,“五嫂,一切就劳烦你了。” 元卿凌笑她,“我发现,现在唯有四爷的事才能让你这么上心。” 公主吐舌一笑,“若是五哥的事,你上心么?五哥要是有遗憾,估计你会比我更紧张。” 元卿凌有些出神,其实,她从没认认真真地问一下老五,可有什么遗憾的事。 近些年,她喜欢的,老五说他也喜欢。 她的亲人,老五说也是他的亲人。 她的事业爱好,老五说要支持到底,哪怕没有时间陪伴他。 这么一想,总觉得委屈了他。 所以,等 公主走后,到差不多中午休息,她去了御书房,陪他在御书房用膳。 议事大臣们也在,宫中管了膳食,往日是和宇文皓同餐,但今日皇后来了,他们就到隔壁吃。 天气有点热了,一热就不大想吃饭,元卿凌让他喝汤,他喝了一碗,便觉得饱。 “不吃了?”元卿凌见他放下筷子,问道。 “不饿,早饭吃多了。”宇文皓看着她,笑盈盈地道:“你吃,我喜欢看着你吃。” 元卿凌也放下了筷子,看着他,“今日龄儿进宫找我了,让我帮忙问问安丰王妃,为什么不给四爷雪狼。” “就知道他念念不忘。”宇文皓笑道。 “是啊,从 咱认识他到现在,他就没放弃过要雪狼。” 这份坚持,实在是难能可贵,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那就帮他问问,实在不行,等汤圆回来,便借他雪狼玩几天。”宇文皓道。 “老五!”元卿凌起身绕到他的身后,伸手抱着他,“我问你个事啊。” 宇文皓把脸贴住她的脸,“什么事?还这么正式的。” “你这辈子,可有什么遗憾的事?或者,你会不会觉得,或者,你觉得我这个当皇后的,应该要帮你做点什么?” “没有啊。”宇文皓有些愕然,“为什么这么问?你还需要帮我做什么?” “没有,只是想问问你理想型的妻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元卿凌笑着道。 宇文皓把她抱过来,认真地道:“理想型的妻子就是你这样的,不,你比我理想中的要好很多很多,真的,那你呢?你觉得我是不是你理想中的夫君。” 元卿凌道:“我记得以前我问过你,我在做这些研究,没有太多时间帮你管这管那的,你会不会介意,你说,你很支持我有自己的事业,从你说出这句话,我就觉得你太理想太理想了,因为,即便在我们那,也有一部分的丈夫不支持妻子的事业,认为妻子就该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 宇文皓顿时骄傲起来,“我的觉悟,自然是要超过千年后的男人。” 第1785章 他是雪狼族的黑名单 恰逢在这个时候,安丰亲王夫妇回到了京城,他们此番回来,虽然风尘仆仆,但是回来之后竟然给黑衣老者们发放福利,每人五两银子。 公主得知消息,立马进宫告诉元卿凌,让元卿凌去帮忙问问雪狼的事。 元卿凌也听说他们回来分福利的事,正打算出宫拜见一下他们二位的,恰好公主来到,便说:“既然如此,你和我一起去?” 公主求之不得,但也担心地问道:“会不会我在场,不好开口?” “不会,估计安丰王妃不会因为你在,就不敢说真话,只看她想说不想说。”元卿凌道。 “那也是。”公主巴不得想第一时间知道,所以 ,很高兴地跟着元卿凌出宫去了。 到了肃王府,气氛真的整个不一样了,十分的活泛,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竟然还跟元卿凌行了礼,要知道以前他们见着打针皇后就躲的。 果然有了银子,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元卿凌和公主先去拜见了安丰亲王。 安丰亲王一直都比较严肃,但今日心情颇好,对元卿凌和公主问道:“今晚府中烧烤,你们要参与吗?” 安丰亲王亲自开口邀请,两位晚辈自然不好推却,道:“求之不得。” “可以带家属,不用凑份子。”黑影老者在旁边热络地道,“我们出银子,酒也包了。” 噢,真 阔气,看来发了一笔小财。 元卿凌挺羡慕他们的友情,有钱了,大家凑一起吃一顿,办得比过年还热闹。 而且,他们善于分享,分享美食,分享荣华,分享富贵,也分享贫穷。 元卿凌笑着道谢,对黑影老者说:“那好,看在您这么客气的份上,下回抽血,我少抽您点儿。” 黑影老者顿时拉长了脸,“多高兴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 这届皇后有点不通情达理。 元卿凌笑着去找了安丰王妃,她正在秋婆婆的屋中说话。 听得元卿凌和公主来找,便把她们请到侧厅坐下聊天。 安丰王妃今日穿了一件淡红绸子衣裳,也戴了一 根成色不错的簪子,手腕上还带了一只玉镯子,在打扮上确实比往日贵气了一些。 王妃听得是冷肆要雪狼的事,道:“冷肆为什么不自己来问?” 公主忙解释,“不是他说的,是我知道他想要,所以来问问,看您能不能给他一个理由,为什么不可以送一头雪狼给他。” 王妃愕然,“不是我不给他,是雪狼不愿意跟他。” “雪狼不愿意跟他?您……您问过雪狼?”公主诧异得很。 “自然问过,你以为我是随便送出去的吗?雪狼不愿意,我送也没用,它们会自己跑回去的。” 公主将信将疑地看着王妃,雪狼还会说话不成吗? 元卿凌问道:“雪狼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呢?” 王妃道:“恨他啊,你们应该也知道,当日他是雪狼救的,也是喝雪狼的奶活下来的,喂养他的母狼,本来能喂几个崽子,但他愣是喝得干干净净,还不许别的雪狼靠近母狼,霸道得很,这霸道的名声,在雪狼里算是通天了,哪头雪狼愿意跟他?这点我是没跟他说,怕他难受,所以才会找各种理由搪塞他。” 元卿凌目瞪口呆,她本以为王妃不给他雪狼,一定是有一个很大的苦衷,例如他的命不能和雪狼在一起之类的,格局大一点理由,谁能想到,竟然是因为他小时候抢奶水,抢到狼尽皆知,入黑名单了。 第1786章 问一点药的事情 公主听了之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实在也是超出了她所能想象的理由之十万八千里。 但随即又道:“但是,他跟包子狼汤圆狼也能玩到一起,没排斥他啊。” “没排斥?”王妃笑了,“你确定吗?” 公主想起他跟雪狼玩耍的时候,雪狼是追着他玩的,而且,追得可快了。 “我确定!”公主重重地点头。 王妃道:“你回去问问他,跟雪狼玩的时候,被雪狼扑过几次?人家报仇都不知道。” 呃……公主想了一下,貌似他跟雪狼玩的时候,确实总是浑身脏兮兮的,不若往日飘飘如谪仙。 “但 雪狼没伤害过他。”公主嗫嚅道。 “那不至于要伤害他的,在雪狼眼里,他也是同类,因为是喝雪狼奶活下来的,能嗅到味道,但就好比我们也不愿意跟一些恶霸在一起,偶尔玩耍一两次是可以的。” 公主犯愁了,这理由可不能直接跟他说啊,他那么喜欢雪狼,却被整个雪狼群排斥。 还是元卿凌问到了点子上,“就能不能解释解释?或者弥补雪狼,赎罪一下?化解了这里头的……误会。” 王妃看着她,“我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回头研究研究,毕竟,这还真不是误会,这是千真万确的事,雪狼是族群 生活的,他的那点事,整个雪狼群里都流传十分广。” 公主奇怪地道:“还能流传?这又不会说话,怎么流传?” 元卿凌和王妃都没回答这个问题,公主瞧着她们俩,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比较愚蠢的问题,但愚蠢吗?难道不是吗? 元卿凌见她茫然的样子,道:“或许,是因为雪狼有自己的交流方式。” “哦,也对。”公主点头道。 “这事我先回头问问,如果有消息,我再……” 王妃还没说完,安丰亲王便快步进来,也不顾两人在场,脸色颇为凝重地对王妃道:“出了点事,我要马上回去一趟。” 王妃立刻站起来,牵着他的手出去,“什么事?” “蛋妹出事了,我要马上回去,你留在这里。” “好,你快去,对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爸爸。”王妃轻声道。 “知道了。”安丰亲王伸手抱她一下,便马上走了。 这些话,元卿凌听到一些,她听力一向比别人好,听到说什么丹妹出事了,丹妹是谁啊?没听过这个人。 所以,王妃回来之后,她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他能处理。”王妃坐下来之后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元卿凌和公主对望了一眼,王妃看起来 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个时候就不要打扰了,两人便起身告辞。 王妃也没挽留,对公主道:“回头问问这事,但你先不要跟冷肆说,免得他期待过高。” “知道,劳烦您了。”公主福身拜下。 “嗯,回吧。”王妃点头。 等她们走到门口,王妃又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了元卿凌一声,“皇后,你留下来,我有两句话要问你的,是关于药的事,公主先回吧。” 元卿凌哦了一声,对公主道:“你先回去。” 公主道:“好,那我先告辞。” 药的事,她也不懂,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妨碍就是了。 第1787章 去请求原谅 元卿凌留下来了,看着王妃问道:“您不舒服么?要问什么药?” 王妃笑盈盈地问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找LR的研究者?” 元卿凌一怔,随即激动地问道:“您认识?她现在哪里?” 之前回去数次问杨如海,她都只说掌握了她大概的去向,始终不知道在哪里。 这实在是一直悬挂在她心头的大事,一天找不到她,都没办法心安。 王妃笑着道:“说来也巧了,这个人我们刚好认识,但她目前出了一点事,不能带你去见她,过阵子吧,我会想办法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元卿凌忙不迭地点头,“那实在是太好了,等她 忙完,我们回去现代找她,我真要好好请教她才行。” 王妃神色有异,“嗯……在哪里见面,到时候再说,但关于这个药你不用太担心,老五现在很好的。” 王妃知道这事,元卿凌一点都不奇怪,毕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反正,有LR研发者的下落就好,找到了她,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王妃是个行动派,翌日就去了一趟雪狼峰开了一个会议。 会议召开了两天,雪狼峰上传来了许多狼叫声,此起彼伏,从开始的群众抗议争吵到后来渐渐平复下来,可见王妃的话它们是听进去了。 总之最后达成了共识,可以看 看冷肆的态度,如果态度尚算满意,那就原谅他。 可大家也有言在先,原谅归原谅,要跟着他下山去是不可能的,谁都不愿意。 不过,他如果实在想要一头雪狼,可以等有小雪狼出生的时候,停止向小雪狼说他的恶事,相信这样的话,能哄得一两头下山去。 因此,王妃策划的这一场世纪大和解,总算是排上了日程。 公主回去没跟四爷说过这事,毕竟被全雪狼族群杯葛,一定不是愉快的事。 王妃这边安排好了之后,亲自登门去,把他不能得到雪狼的最终原因告诉他,他恼羞成怒,跳了起来,“胡说,我没有抢它们的奶 水,这纯属造谣。” 王妃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急乱跳脚,“过来,跟你说句话。” “我不过来。”四爷瞪着师父,还不知道她吗?叫人过来就是揪耳朵。 别以为现在他长这么大不会被揪耳朵,连逍遥师兄前两年还被揪来着。 王妃温柔地道:“我保证,不会揪你耳朵。” 四爷这才肯走过去,“说什么呢?” 王妃双手迅速拧上他的两只耳朵,扭了个一百八十度,动作娴熟,斥道:“一点警觉心都没有,还是但凡女人温柔地说两句话,便信了个十足,明日穿得体面些,跟我上雪狼峰道歉,态度要好,知道不知道?” 四爷把头缩了回去,埋怨地瞪了王妃一眼,“知道了,知道了,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多大了还要揪耳朵?” “多大还是我的徒儿。”王妃顺手敲了他脑壳一下,“想要雪狼,明日必须跟我去。” “真能有雪狼啊?不是您编造出来的故意不给我吧?这些年都不下十个借口了。”四爷还是有点怀疑,雪狼怎能恨他抢奶水呢?他那会儿那么小,喝得了多少? “爱去不去!”王妃道。 “您要是说真的,那我肯定去,我肯定盘它十来头下来的。”四爷道。 心里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幻想着满府跑满小雪狼,那得多幸福啊。 第1788章 世纪大和解 翌日,在王妃的带领之下,四爷来到了雪狼峰。 雪狼峰他是真的没少来,来一次都唏嘘一次,总有一种有家归不得的感觉,因为,举目望去,没有一个亲狼在。 迎接他,是茫茫雪山,冰寒刺骨。 今日,因着热情高涨,他一点都不觉得冷,还觉得浑身冒汗,兴奋的汗水。 便听得师父吹了一下口哨,没一会儿,雪狼峰上缓缓出现了一群雪狼,一群他梦寐以求的雪狼。 没错,他就是要这么大的一支雪狼队伍。 雪狼出现之后,没走过来,而是在山上站着。 “师父,让它们过来一些,太远了瞧不清楚。”四爷忙说。 “着急什么啊?”王妃淡淡地扫了他 一眼。 四爷怎么能不着急?他近些年见过最大的狼群,就是三只,现在见到这么多,起码几十吧?有雪白的有灰白的,几乎和这雪山融为一体,灰白的便像是雪山露出的石头。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四爷哭出声来。 一群一群的雪狼慢慢地踱步出来,一圈一圈地站立,那独狼坳上的小山,在半个时辰之内,竟然站满了雪狼,它们的出场仿佛有是有排练过的,连站位都是,但它们分明走得十分随意。 四爷看着满山的雪狼,觉得灵魂都要颤抖了,激动得无以复加,要多少只呢?全部带回去养得了吗? 养得了! 他笃定地道:“师父,我全都要。” “要 什么?”王妃顾着看雪狼出场,那慢悠悠的动作都快把她气死,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了。 “雪狼,我全部带回去。”四爷认真地道。 王妃白了他一眼,“你是来挑雪狼的吗?你是来道歉的。” 她朝雪狼喝了一声,“动作快些,站半个时辰还没站好,我不冷吗?谁再慢悠悠地出来,我把它丢到独狼坳去。” 这一声令下,便顿时见一群雪狼脚步轻盈地跑出来,柔顺毛发在风中起伏,一双双的狼眼充满了锐气,长期在这雪山里生活,它们很明白大规模活动会引起雪崩,所以,即便是一起跑出来,速度很快也好,也能保持脚步尽量地轻。 看得出,方才是故意怠 慢四爷,让他多吹一会儿风,但忘记少帅脾气其实是很暴躁的。 当所有的雪狼站定之后,四爷都数不过来,雪狼峰上竟然有这么多雪狼吗?他们往日躲在哪里?为什么他来这么多次,一只都没发现啊? “来了多少啊?”他忍不住问师父了。 王妃道:“只来了一千,还有好多没来,现在,你上前去逐一给它们鞠躬道歉,记住,是每一只都要鞠躬道歉,然后说一句对不起。” 哇,一千只,那就要鞠躬一千次,腰不能要了啊。 “不想跟他们和解了?”王妃见他似乎怜惜自己的腰,便问了一句。 “想!”四爷痴痴地看着满山的雪狼,不要说鞠躬一千个,一万 个都在所不惜。 他开始上前去,对着第一只雪狼鞠躬,"对不起,我真诚地跟你道歉!" 第一只雪狼没拿正眼看他,甚至还嗤了一下。 四爷便又对着第二只鞠躬,道歉,第二只雪狼依旧是不屑的眼神。 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一直鞠躬到天黑,每一个鞠躬都保持着质量,没有敷衍,道歉的声音最后虽然略显沙哑,但依旧诚意十足。 雪狼们从最初的傲慢到最后竟然有点感动。 还以为他做不到呢,只是过来跟大家就鞠躬一个,说一句对不起便算了,没想到他是一只一只地道歉。 狼的心也是肉做的,见到这恶霸如此低眉顺眼,对他的怒气顿时消散大半。 第1789章 四爷抱着雪狼回来了 第二天,王妃先行下山了,派人去跟公主说了一声,说冷肆在山上小住一两天就会回来。 公主等了两天,却还没见人回来。 三天,没有。 四天,还是没见。 实在是坐不住了,派人去王府再问问,王妃还是那句话,明天就回来。 结果,到了第六天,四爷果真回来了,衣衫破碎,身上多处有伤痕,引以为傲的绝世面容都破了几道口子。 但他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连当爹都没这么开心。 因为他手里抱着一头小雪狼,小雪狼很漂亮,眼珠是蓝色的,但很羸弱,放下来都不大能走动道。 当然,四爷只是把它 放下来三秒钟,马上又抱了回来,爱不释手,但他没有顾此失彼,二哈还是要匍匐在他的脚下。 公主本来都气坏了,但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一腔怒火顿时化为虚无,算了,算了,五嫂说过,男人都是幼稚鬼,他开心就好。 当即命人打了热水,亲自给他料理伤口,冷狼门的一众人围在身边,简直不敢相信四爷真得了雪狼,想过来摸一把看是不是真的,四爷随即大怒,斥退了他们。 毁天看着他的伤,问道:“不是说去道歉吗?怎么还被群殴了啊?” 四爷对他话中的恶意一点都不以为意,“自然是去道歉的,但师父说了, 满山的雪狼,只要我能追上一头,那这一头就归我。” 毁天诧异,“就追这一只小小的雪狼,用了六天?” “当然不是,我最初的目标,是雪狼群里最健壮的那头,但追了两天没追上,只好退而求其次。”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 公主都忍不住笑了,“你这退而求其次,也真的太次了,从最健壮追到最羸弱,还用了六天的时间,还弄得自己浑身是伤。” 四爷道:“我主要是想和他们奔跑,要抓这头小雪狼,不用我一会儿的功夫,便手到擒来。” “这头小雪狼看着是刚出生不久的,自然容易抓。”公主给他慢 慢地擦拭伤口上的泥尘,道。 四爷手里还抱着雪狼,脸上一点都不觉得痛,但公主说容易抓,他心里不认同。 没错,他开头是想抓最健壮的那头,但那头雪狼从奔跑的第一刻,他就已经放弃了。 他站在山中,看着往四个方向散去的雪狼,发现它们速度之快,是他怎么都追不上的。 所以,事实上当天他的目光就定在了这一头小雪狼身上。 因为这是最有希望的。 结果,就这还用了六天。 用了六天本来也还没能把它给抓到,是小雪狼到底年少气盛,轻敌,跑着跑着回头看他,结果一不小心掉进山坑里,卡住了 脚,小半个时辰都没弄出来,结果他赶到,手到擒来。 “我要给他起个名字,叫火箭,如何?” “火箭?”公主想起箭头上烧着火,往敌军阵营飞过去,“但火箭射飞之后很快,它轻易就被你抓到了,还能见火箭吗?” “你不懂,给孩子起名就是一种美好的期盼与祝愿,别看他现在跑得慢,往后长大了会跑得快,也算是祝福他以后跑得快嘛。” 四爷很开心,抱着小火箭就使劲亲了起来。 年迈的二哈站起来,伸出爪子抵住他的手,我也要亲。 四爷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使劲吧嗒地亲了二哈一下,哎呀,人生好幸福啊。 第1790章 回去现代等待高考 小火箭,零岁两个月,公狼,净重十二斤,蓝眼血统,四脚踏雪,其中一脚略瘸,是因为奔跑的时候卡在坑中的石头里,强行被抱起而扭伤。 四爷为它办了一个满月宴,满两个月也是满月,特意邀请好友过来吃酒。 而且,粥棚那边,开流水席三天,百姓可以轮流去吃,当然不是吃粥,每桌必有十道菜,是为十全十美。 虽然说,只有一头雪狼不尽如人意,但凡事都有一个开始,有了第一头,就会有第二头和第二十头。 宇文皓听得说四爷终于得了雪狼,而且还要为此宴开百席之多,直摇头说浪费,这些银子捐了不更好吗? 但元卿 凌笑着跟他说,“在粥棚里开流水席,也算是捐了,毕竟,一般过得去的人家,不会去吃雪狼的满月宴,都是吃不上饭的。” “言之有理,那咱也不去了。”宇文皓傲娇得很,“咱们也是过得去的人家,不去。” “你不去不好吧?”元卿凌看了一下帖子,“他邀请咱在府中吃,而且,也邀请了许多文武百官,估计大家都会去。” “真有人去喝雪狼的满月酒吗?这送什么礼物?带根骨头吗?”宇文皓就觉得他大题小做,不就是雪狼吗?他们家有的是。 为了谨慎起见,宇文皓叫徐一去问问诸位亲王和冷大人顾司他们去不去。 结果 徐一出去问了一圈,大家都说有事情要忙,估计喝不了这顿满月酒。 “都有事?有什么事?”宇文皓怔了一下,问道。 “都说身体抱恙,大夫说不能喝酒,要清淡几天。” 宇文皓觉得好险啊,幸亏叫徐一去问了,不然大家都不去,就他一个人去了,那得多丢人啊。 他对徐一道:“你去回一句,说朕也身体抱恙,皇后说不能喝酒,需要清淡几天。” 徐一应声道:“好嘞,臣也不去,阿四说估计接下来还有什么三个月酒四个月酒,满岁酒的,若无人捧场,他估计就不办了。” 宇文皓觉得阿四说这话实在是很有远见的,四爷绝 对会。 第一次就要他办不成,以后就不会再办了。 结果,当晚大家都没去,派了徐一偷偷去看,想着也是门庭冷落。 结果,徐一去了回来之后,却说冷宅那边热闹得很,冷狼门和肃王府的老者们到场庆祝,座无虚席,估计就算他们去了,也没地方坐,要去粥棚和大家吃流水席。 宇文皓千算万算,算漏了肃王府那群以吃为天的老者和冷狼门,冷狼门是四爷创立的,四爷是他们的老板,肯定要赏这个面子。 不过,宇文皓确实是有事情要忙,他要准备好东西回去现代了,孩子们高考在即,要提前一些过去,陪伴也好鼓励也好,父母 一定要在。 老元说,这个高考特别的重要,是人生大事,可以对比科考。 虽然他平日陪伴孩子们的时间不多,但是,大事一定要到场。 这点,前两天就已经跟冷大人说过了,自己或许要离开一段日子,让冷大人管好朝事。 老五这个皇帝,当了这么多年,总算如今是能轻松些了。 收拾好东西之后,没等四爷第二天进宫问他为什么不去喝满两个月的酒,便策马直奔镜湖,回娘家去咯。 不过,他也看错了四爷,他如今沉浸在喜得贵狼的喜悦之中,哪里会跟他计较这些小事? 满两个月的酒不来,满三个月的不来,对岁总要来吧? 第1791章 父母不在家的若都城 自从宇文皓夫妻俩偷摸去了现代,若都城好生热闹。 糯米狼刚喝完水启程,汤圆手下的商队又来了,招待了一番,商队左脚刚走,右边包子宫里的内侍就到了。 琳琅满目的玩具和风味小吃摆满了城主府大厅,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好玩意,就想给自己的妹妹送过来。 周姑娘带着人送到泽兰的院子里帮忙清点,忍不住啧舌:“还想说去看热闹呢,我感觉咱们府里今天可比江北府热闹多了。” 泽兰正好开门出来,听她这么说,好奇地道:“江北府怎么了?” “主子起了?早点给您备好了。”见着泽兰起来 ,周姑娘拍了拍肩膀上的尘埃,才走上前去暖眛一笑,“是今儿个有人大张旗鼓去江北府,给安之小郡主提亲了。” 泽兰惊讶住了,“谁家的公子,见过我四伯父之后,还健在吗?” 想起四伯父那女儿控的样子,不把人打废都算好的了。 对于为人爹爹这种对女婿天然的敌意,泽兰是深有体会。 “应该是健在的吧,毕竟小郡主都及笄一两年了,迟早是要嫁人的呀。”周姑娘笑的肚子疼,说完缓了一会她才补充道:“这是一大早就听人说的,还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是传得沸沸扬扬了。” “嗯,也是。”泽兰点头, 不过她私心还是希望安之姐姐别这么早成亲。 可以先订婚,过几年在成亲。 妈妈说过,女孩子成亲最好要等身体发育成熟才可以,不然太伤身子了。 哥哥们也说,希望她等三十岁再考虑成亲的事情。 周姑娘见她站在院子里发呆,问道:“主子,你跟安之郡主关系这么好,不去帮她掌掌眼吗?这成亲可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一定要把对方的人品考校清楚才可以,必须得你情我愿互相欢喜。” 说话间,她偷偷看了好几次一旁带头搬上搬下的胡名,脸上的幸福洋溢于表。 听到她的话,胡名也深以为然,“是啊 ,小主子,您将来选婿一定要慎之又慎,但可以确定的是,咱们圣上那么英明,他说不行的肯定是不行的。” 泽兰安静的听完,笑着说:“好,我吃完饭,带鸣予去帮安之姐姐看看。” 江北府今天确实热闹得很。 来提亲的金国宁宰相的大公子,名竑昭,年十九,是金国今年的新科状元。 面如冠玉,惊才风逸。 这样的人物来提亲,势必要全城沸腾的。 可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来到江北府,来到安王府提亲呢? 安之郡主除了跟着王爷王妃去京城,就没有出过江北府的。 难道是牵扯到政事联姻? 百 姓们津津乐道,八卦连天。 安王妃心里既是惆怅也是欢喜,唏嘘着真是一眨眼,女儿便到了说亲的年纪,总不舍放她出嫁去,可也知道女子的归宿,是要寻个如意郎君。 这宰相之子瞧着模样不错,谈吐风度皆佳,只不知道品行如何呢? 且看安之自己的意思,若是瞧得顺眼,回头再亲自考察人品。 安王在房内急得直跺脚,他觉得这小子肯定是心怀不轨。 可惜老三屁颠屁颠的跟着静和回京了,不然他还能多一个跟他站统一战线的兄弟。 越想越躁,安王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具叮叮哐:“不行,本王不同意!” 第1792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安王妃刚在后院张罗完客人的午膳单子,一进屋就听见他在这里抓狂。 她屏退身侧的下人,自己扶开帘子,缓缓走了进来,坐到他身旁,幽幽叹了口气。 安王气归气,这火还是不敢朝着媳妇撒的,尤其是媳妇都叹气了的情况下。 前阵子因为老三遇袭的事,她忽就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整日粘在他的身侧忙前忙后不止休息,笑容也少了好多,原本光滑平整的眼角都开始染了好些细纹,看着憔悴了许多。 他几乎不用安王妃再说什么,就败下了阵来,执起爱妻的手问道:“你真要把安之嫁出去不可吗?” 安王妃看着他,眸光柔得似水,但语气幽幽,甚至还带了几分无力:“我只是 在想,我们为人父母的,能陪孩子到几时?” “你愁这个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不也是从年轻过来的吗?”听安王妃突发的感慨,安王心头沉了沉,竟也横生了几分伤感。 尽管嘴硬了几句,但脑海里也难免浮起将来他和安王妃都白发鬓鬓了,走不动道了,甚至百年后了,他的心肝安之,只剩一个人孤零零在世,该如何自处。 “对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安王妃又幽幽叹了一口气。 安王心头猛跳,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猛地抬头,果不其然,她反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所以啊,这件事,让孩子自己决定,好吗?” 安王妃的劝言对安王一向管用,但事关心肝宝贝, 他还在垂死挣扎:“可,可安之还小,她哪里懂得分辨良人还是坏人。” “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躲在我们的臂弯里,那她得多脆弱啊。虎父无犬女,只看你愿不愿意放手让她自己去看看。”安王妃顿了顿,柔柔笑了,“但无论如何,都有我们在她身后,不是吗?” 安王大为触动,一把将安王妃轻拥入怀里:“颜儿,你说的对。” 安王妃终于是细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正想给门外比一个成功的手势。 不料抱着她的安王忽然松开了她,站起身来,兴致高昂地道:“但这个金国的小子太远了,我得去拒了,然后给安之在咱们府邸附近重新物色几个如意郎君给她挑才行。” “阿这, ”安王妃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急忙抓住正准备出门的安王,“可是,这附近的未必有合你女儿心意的啊。而且我看这宰相之子瞧着长相谈吐风度皆佳,又是金国的新科状元,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不妨也纳入考察之中?” “可是他在金国,太远了。” “能有我们离京城远吗?” “可这……” “儿孙自有儿孙福。” “可我希望儿孙在我眼前福。” 安王妃当真是哭笑不得了,拉着他的胳膊,尽最后的努力:“哎呀王爷,你就让你女儿自己来决断吧,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可……”安王纠结得很,他是决计不能让步的,可不让步的话安王妃竟连小女儿般撒娇的伎俩都 用上了。 “我不管,反正人家千里迢迢赶来,你不许直接将人赶到门外,且别忘了,那可是金国丞相父子,无论拒绝与否,都还得注意一下两国影响。”安王妃也是没辙了,娇哼了一声,竟松手坐下,不管了。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别生气了。” “是听你女儿的。” “是是是,夫人说的都是。” …… 听着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泽兰和安之相视而窃笑,蹑手蹑脚的回了安之的房。 两人刚回来一坐下,泽兰就迫不及待的问了出声:“姐姐,你喜欢那个宁状元吗?” 她刚一过来,就被安之拉着一起来听了墙角,如今对那被四伯母赞不绝口的宁竑昭,也是好奇得很。 第1793章 年轻人胆量过人 没想到安之摇了摇头,回答道:“我还未见过他呢。” 泽兰问道:“那你让四伯母找四伯父说这些,是希望他以后也别干预你择婿吗?” “聪明。”安之狡黠一笑,给泽兰和冷鸣予都倒了茶,“快尝尝这个。” 端起茶杯,泽兰喝了一口,惊艳道:“好喝。” “好喝吧,我听你上次说什么奶茶,便试着用羊奶入茶,没想到还真的很好喝,连我娘都好喜欢呢。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不能多喝,会上瘾,所以现在就是久久才做一次。” “确实不能多喝,”泽兰放下杯子,望向一旁已经开始喝第二杯的冷鸣予,嘱咐道,“弟弟,只能喝三杯哈。” 冷鸣予乖巧点头。 安之笑了 笑,道:“不急,中午还有好吃的,因着今日府中来了客人,我看娘亲特地去把客来楼的大厨请回来准备了不少金国的菜肴,正好咱们也能尝尝。” 泽兰点头,抬眼问道:“说起金国,姐姐,这个宁状元你如何看?” “本来我是还不知道怎么看的,但好在你们来了。”安之含笑,望向正乖乖低头喝奶茶的冷鸣予。 前厅。 安王和安王妃以及金国丞相父子已经入席,下人摆好菜品退下,只留几名抱着酒壶的侍女低眉垂眼在跟前伺候。 至于金国父子的随从,则是被请到偏厅去用餐,也有管家在那边作陪。 那边吃的火热,这边几个正主僵坐着。 最后还是安王妃先开了口 :“大家起筷吃饭吧。” 金国父子点头,但奈何安王这个主家没动筷子,他们也不好动筷子。 宁家公子更是坐的腰杆板直,目不敢斜视,动都不敢动一下。 毕竟安王恶名早就流传在外,这可是个连亲生兄弟都狠得下手的狼灭。虽说这十几年来好像是安分了些,但近一两年,外传从这安王府被打出去的求亲者数不胜数,缺胳膊少腿的不在话下。 所以他们父子也担心,万一安王不留情面,直接揭桌而起怎么办。 安王妃见状,清了清嗓子,胳膊肘偷偷捅了一下自家王爷。 安王这才点头,笑着说,“来来,二位别客气,来,贤侄啊,试试我们北唐的好酒。” 说着,他伸 手从桌子下,掏出了两大坛酒,直接放在了宁家公子面前。 掀开盖子,浓烈酒香,扑面而来。 他亲自给宁竑昭倒了一大碗,又端起侍女给自己倒的一小杯,“年轻人胆量过人,伯父敬你一杯。” “不敢,”宁竑昭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端起面前的快赶上自己脸大的碗站起身来,“小侄敬您一、一杯。” 安王妃也是吓了一跳,这两坛酒安王什么时候藏的? 这一坛酒少说也得有二十碗,瞧安王这阵势,非要逼着客人都灌下去不可。隔了这么大老远都能闻到辣味的酒,别说四十碗了,就这一碗,灌下去后,人还能清醒吗? 她连忙按住安王的手,笑着打断正要喝的宁竑昭,道 :“不着急,喝酒前,二位先试试这几道金国菜做的正不正宗,这是我们王爷特地命人去客来楼请的大厨。” 当然也不是只做了金国菜式,还有一半是宫里出来的御厨正宗北唐菜,主要是客人远道而来,怕他们吃不惯。 安王还想坚持,但在收到自己夫人警告的眼神后,也只能歇鼓了。 安王妃扬手,让下人先把这安王准备的酒撤下去,给宁竑昭重新换上和安王同样的酒和小酒杯。 这酒虽然没有坛子里的那么烈,但若是他想用来试探年轻人,也足够了。 没想到,宁竑昭先端起酒杯,谦卑有礼:“伯父,伯母,今日小侄托家父贸然拜访,唐突之处,小侄先自罚三杯,还请二位见谅。” 第1794章 贤侄,莫要谦虚 宁竑昭说完,干脆利落的喝了三杯,又续满,敬了安王一杯。 四杯下肚,神色正常没有异样,依旧是一副静候两人考察的模样。 安王妃偷偷和安王对视了一眼,她觉得这孩子,像是个有担当的。 安王眼里也闪过一丝欣赏,又很快消失殆尽,这不过才喝了几杯酒,能算得了什么。 想当年,他去求娶颜儿的时候,那喝的酒坛子,摞起来能有马高。 不过他到底没有再刁难宁竑昭,而是跟宁宰相叙旧。 当初安王去金国参加小皇帝大婚骗局的时候,就是宁宰相亲自去迎接他和魏王进城的。若不是小皇帝搞那么一出,他们当时都约好了一起喝酒 的,正好今天如约了。 这期间,安王每喝一杯,宁竑昭陪喝两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从家常聊到政务,从政务聊回家常。 安王和宁宰相的脸都涨红了,宁竑昭脸色还依旧很正常,板直地坐着,微微侧耳就看安王这边有没有什么新的问话之类的。 这让安王可有点不满意了。 本来是想看酒品的,没想到他酒量竟然如此之好,还博古通今应答如流,让人看不透。 虽说这小子暂时看着似乎都还挺出色,但毕竟人心隔肚皮。 酒气上涌,他大掌拍在了宁竑昭的肩膀上。把宁竑昭吓了一跳。 “贤侄啊,方才听你说,你师承祁火?” 宁竑昭解释道:“只是有幸受过几次国师大人点拨,小侄不才,还未能拜国师大人为师。” “贤侄,莫要谦虚了。正好今日天气不错,你来,陪本王练上几招。” 安王当即起身,命人去取两柄剑来。 安王妃本想劝一劝他,但想了想,就算拦了,他也会想方设法找机会去试探,倒不如随他去了,正好看一下这孩子是不是真的文武双全。且眼下有她和宁宰相盯着,也不怕出什么乱子。 安王的武艺是公认的高,这江北府能拎出来跟他打个平手的没有。 虽说他没有出全力,但这宁竑昭,竟能在他手下平稳过了二三十招都不带喘的,可见也是游 刃有余的。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心急。 这么文韬武略的优秀后生,金国那小皇帝怎么可能会任由他来江北府提亲? 难不成,真的是有什么政治阴谋? 他作为北唐的第一道防线,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如此想着,安王的剑招攻一势越发凌厉了起来。 今天必须要把这个年轻人,刺探出个窟窿来不可。 两人越打越快。 宁竑昭一开始还能稳稳防守,到后面被安王的剑招逼迫得不得不七躲八躲了起来。 谁敢在上门提亲的这天把未来的老丈人给刺伤,这不是自断姻缘路嘛。 安王妃和宁宰相在底下看着,愈发的胆战心惊。 这两 人打着打着,竟从左打到右,从右打到左,又地上打到了房顶。 你追我赶,你赶我逃,好生胶着! 眼见安王妃快忍不住喊停了,突然“轰隆”一声地动,竟是从下人吃饭的偏院传出来的。 安王妃吓得心肝都要跳出胸腔了,顾不得仪态,忙和宁宰相一起跑过去看。 就见安王和宁竑昭互相搀扶着从一堆废墟中走出,身上挂着饭菜,而身后的房顶破了一个两米宽的大洞,以及门外十几个拿着碗筷逃出来的下人。 下人们咽了咽口水,默默将手中的碗和筷子放到身后,退到角落。 “王爷?”安王妃掩面。 都把家拆了,这是何等的激烈啊。 第1795章 谋划 安王挺了挺一腰,目不斜视,若无其事的赞赏道:“贤侄,武艺超群,前途无可限量啊。” 宁竑昭受宠若惊:“伯父您才是内力雄厚,武功高强,小侄佩服不已。” “你年少有为。” “您雄风不减。” “你……嗯,时日也不早了,王妃,给宁兄和宁世侄安排一下厢房,不要怠慢了我们的客人才是。那宁兄,本王先失陪,改日我们再把酒言欢。”安王说着,背着单手高昂着头缓缓往后院走去。 安王妃哭笑不得,帮他收拾好了烂摊子,安抚了一下下人,才奔着他而去。 结果一进房门,就被安王拉到身后。 只见他已是将脏了的外衣脱下了,警惕的伸头探向门外,“颜儿,他们都走了吧?没人跟过来了吧?” “都走 了,直接出府去了,他们在客来楼包了房,说近日会在江北府待一段时间。你怎——”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安王“砰”的把门一关,龇牙咧嘴的拉着她到里间床边坐下。 “那快来,帮我上药。” 说着,安王直接揭开了自己的里衣,露出腰间好大的一块乌青。 “你这,竟被伤的这么重!”安王妃当即就想站起身,“我去传府医。” “不许去。” 安王将她拉了回来,“这才刚和年轻人比划两下,我就传府医,这传出去,老三不得笑死我。” “而且我这个只是小伤,一点都不疼的,养两天就好了。” “可是这,看着好严重啊。”安王妃不过轻轻摸了一下,他就皱眉了。 他强挺着腰杆,得意道:“这只是表面的 ,那小子内伤的比我还重呢。要不是那瓦片太滑,碍着本王发挥了,本王连这点小伤都不会有。” “那是,谁能有我们王爷威风呢。”安王妃垂着眉眼,一点一点帮他上药,“但是,我们毕竟也上了年纪了,考验年轻人的事,还是让年轻人们自己来吧。” 安王一听,正想反驳。 但颜儿伸手从后面搂住他,小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宇文安,我不想再陷入惶惶不安的日子里了。老三那次死里逃生,真的让我好害怕。我才和你一起安稳了十几年,我们还有好长的日子,但我不希望有别的意外了。择婿这个事情,你让安之自己去决定吧,她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还没有如今的她大呢。好吗?” 安静了片刻。 安王久久才回到:“都听你的。” 这边三姐弟,并不知道长辈房内的事。 “弟弟,他真的把四伯父打下房顶吗?”泽兰问道。 冷鸣予摇头:“没有,是王爷出招太急,收不回来还一脚踩空,那宁竑昭躲过之后想去救他,结果反被他拉着垫背了。” “那他受伤了没有。”安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冷鸣予摇头:“看着不像是有伤的样子。” “那我爹呢?” “应该是伤着了,王爷走的时候,整个人都绷着,步伐不稳健,应该是受了一些轻伤。” 安之和泽兰互视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忍直视。 被拉去垫背的没事,拉人当垫背的反而受伤了,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姐姐,我可以去换掉这些了 吗?”冷鸣予扯了扯身上的粉裙和头上的假发。原来刚才他就是倒酒的侍女中的一员。 泽兰看着他这模样,偷笑道:“去换吧。” 安之本来想去看看她爹的,但想到有娘亲在,娘亲难免是要说教一番爹爹的,这会过去反倒打扰了他们。 便和泽兰坐下继续讨论那宁竑昭。 “这么说,那宁竑昭真是仪表堂堂,文武双全了。”泽兰赞赏道。 安之也难免心生期待:“就是还没见过,不知道人怎么样。” 泽兰说:“那我们去见见不就知道了吗?刚才弟弟说了,那宁公子说他会留在江北府一段时间,正好我们可以偷偷去看看他,考验一下人品。” 安之顿时眼前一亮,小声说:“那我们得好好谋划谋划。” 可不能让爹娘知道了。 第1796章 容貌是次要的 经此事一闹了之后,安王忽然闲暇了很多。整日不是陪王妃栽栽花除除草,就是下下棋作作画,或者搂着王妃监工修补房顶的工程,真是羡煞旁人。 他的王妃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安之姐儿从小也是有主见的,他为人父,能为她做的事,就是站在她的身后,做好她的靠山,支持她的决定。 反正那宁家的聘礼已经先退了回去,若是安之愿意下嫁,让对方再来求一次便是。这点诚意,对方还是要有的。 所以,他对安之和泽兰的小动作,也就当做不知道,侧过身,继续搂着王妃看工人加固房顶。 “ 呼,好险,刚才我爹正好看过来,我还以为要被他抓包了。”安之从后门溜了出来后,重重的松了口气。 泽兰笑了笑,帮她整理了一下发冠:“四伯父现在眼里哪有你。” “对,他现在眼里只有我娘,”安之也笑了,“我从小就在想,等长大了,也要嫁给一个像我爹爹这样的男子。” 泽兰点头:“像四伯父这样的也很好。” 一旁的冷鸣予听了,有些不解:“可是王爷好凶啊。” 那天在饭桌上,安王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要把那个宁竑昭盯出个窟窿来。 安之笑的更灿烂了:“我爹爹可从未凶 过我和我娘。” “这倒是。”冷鸣予深以为然。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快过去吧。”泽兰看了一下天色,提醒道,“三弟,记住了哈,从现在开始要喊我们哥哥。” 她和安之为了隐藏身份,如今都是男装打扮,可不能在弟弟这里露馅了。 “好。”冷鸣予乖巧点头。 只是单从身高看,安之最高,泽兰最矮,泽兰反而更像是三弟。 据他们收到的小道消息,那宁竑昭这几日午后都会去湖心亭的茶馆饮茶。 那湖心亭距离安王府邸不是很远,三人走了不到一会就到了。 不过他们没有直接进 湖心亭茶馆,而是去了湖对面的茶楼,上了二楼的雅间,窗口正正好对着湖心。 “在那。”泽兰指着对面的翩翩公子。 他也是在二楼开了个雅间,且窗户大开,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只有他一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茶楼里的说书。 安之顺着她的指引,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回过头。 虽然早有耳闻这位宁公子长得十分英俊,但她没想到,和她爹爹那一副自小在军中历练出来的黝黑模样完全不一样,长得唇红齿白,好看极了,虽然只能看见一个侧脸。 “姐姐,你脸红了。”泽兰双手撑着脑袋,笑 眯眯的看着她。 “啊?有吗?”安之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泽兰是在打趣她,“好你小调皮鬼,小心我打你。” 泽兰吐了吐舌,道:“看来呀,这宁公子的容貌是过关了。” 安之别过脸:“容貌是次要的,人品才是紧要的。” “姐姐说的对,那我们先试试他。”泽兰点头,伸手将冷鸣予招过来,“弟弟,你去下面找一下……” “好。”领到任务,冷鸣予抱着剑就出去了。 安之站在窗边,双手抓紧窗沿,略有些紧张的望向宁竑昭的方向。 希望这宁公子,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第1797章 善心 宁竑昭刚端起茶杯,正准备喝,就听到雅间外传来了吵闹声。 他放下杯子,出声询问门外的小厮:“木头,何事?” 木头应道:“公子,来了一个卖干果的小孩子,我说您已经点了茶馆里的了,但他非说和楼下卖的不一样,要让您尝尝,想要您买。” 宁竑昭唇角弯了弯,坐好道:“进来吧。” 木头闻言,将雅间的门拉开。 一衣着脏破,身体瘦弱的小孩子端着一小木篮,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公子吉祥,小的是南北街卖干果的,小的干果是江北府最好吃的,您愿意尝一尝吗?” 宁 竑昭看了一眼他那小木篮筐里干果,成色比这茶馆里卖的其实是要差一些,甚至还掺杂了不少石子。 他问道:“你这干果怎么卖?” 小孩回道:“一把六十文。” “小家伙,这茶馆一斤才只要三十文,你这未免也太坑我家公子了吧,”木头是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听他报完价,忍不住打岔道,“你这干果莫不是银子打的?” 听到木头的嫌弃,小孩子不死心的往篮子里抓了一把,想要递给宁竑昭:“公子,您尝尝看,真的很好吃,小的求您买了吧。” 他的手上还带着灰,指甲里甚至还藏着土 。 木头想拦他,却被宁竑昭伸手阻止了。 “我如果不买呢?”宁竑昭问。 那小孩一听,忙给宁竑昭跪下,高高举着手里的干果,极力想要说服他:“公子,小的求您发发慈悲,帮小的买一点吧。” “我可以帮你买光你的这些干果,甚至还可以再额外给你一些银子,”宁竑昭伸出手,在桌前放下几粒碎银,又在不远处,单独放下了一锭银子,才继续道,“但是你要如何保证,在出了这茶馆之后,这些银子还是你的呢?” 那小孩闻言一愣,眸光并没有在那银子上停留太久,而是将干果塞了回 去小木蓝,给宁竑昭磕头:“公子,求您教教我。” 远处,看着那小孩给宁竑昭又跪又磕头的,冷鸣予好奇的问泽兰:“姐姐,为什么要让一个小乞丐去给宁公子卖干果?” “为了考验他的善心。”泽兰分了一把干果给他,解释道。 冷鸣予接过来,却放在手里不嗑,而是试着分析道:“噢,就看他买不买对吗?小乞丐衣着这么可怜,如果他不买,就是没有善心。如果他买,就是很有善心。” 安之笑了笑,摇头:“是,也不是。” 冷鸣予侧着头,不解的问:“为什么?” “弟弟,我们 看事情呢,是不可以局限在表面的,要学会细心的观察,透过现象看本质。小乞丐固然可怜,可他卖的干果品相比别人差,甚至还掺了不少石子让人难以下口,却比别人要贵上一倍还多,显然是不值得买的。如果看一个人可怜,不管对方是好是坏,就无条件的去帮助对方,甚至是倾囊相助,这叫善心泛滥,适合当圣母,不适合当良婿。”泽兰一边剥着干果,一边耐心的解释。 冷鸣予恍然大悟,又好奇问:“可他是有钱的,如果连六十文都不愿意出,岂不是一点善心都没有,这样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第1798章 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 “所以你泽兰姐姐才说,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看到宁竑昭给那小乞丐饭吃,安之抽回望着对面的视线,盈盈笑道,“授人予鱼不如授之以渔,他若是聪明,就应该能看得出来,无论他是买一把干果,还是买一篮干果,都不能真正帮助到那小乞丐。唯有帮那小乞丐摆脱困境,才是这道题真正的解法。” 这就是她们姐妹俩给他设立的第一道关卡。 冷鸣予瞪大了眼:“原来卖干果只是虚晃了一招啊,怪不得姐姐说一定得挑一个受欺负的小乞丐。” 泽兰将剥好的干果同冷鸣予手中的换了过来,道:“多学一点,将来讨媳妇才容易些。” “我还小嘞,而且阿爹说过,人活一世,并非得要娶媳妇才能幸福。义 父也说,人生可以有很多追求。我跟在姐姐身旁保护姐姐帮姐姐办事,就很快乐。”冷鸣予捧着剥好的干果喜滋滋地吃着。 而且姐姐们的考核难极了,他现在可有点同情那宁公子了。 安之听完,笑了:“可是你泽兰姐姐迟早也会嫁人的呀,到时候你姐夫也会特别特别宠她的。” 冷鸣予有些开心:“那很好啊,又多一个人保护我姐姐。” 仗着两个人坐着的,泽兰可以轻而易举摸到他的头:“没错,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姐姐的夫婿也是你的姐夫,他会对我们都好的。” 提起未来的夫婿,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景天的身影。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呢,在处理国家大事,还是在给她写信了。 其实 那天和妈妈回来后,她又有点想见他了。 但也不是特别想,如果很想很想的话,她会去见她的。 “他们下楼了。”安之的话打乱了泽兰的思绪。 抬眼望去,便见那宁竑昭的小厮领着小乞丐出了茶楼。 “弟弟,去看看。”泽兰说道。 “好!”冷鸣予立马拍拍手,抱着剑又冲出去了。 “妹妹,你说他是不是要让那小厮把欺负小乞丐的人都打一顿?”安之目不转睛的盯着继续喝茶的宁竑昭,突然问道。 那小厮背着剑,显然也是一个练家子。 泽兰看向他,摇了摇头:“不清楚。” 同她们跟冷鸣予说的一样,若只帮那个小乞丐把欺压他的人打一顿,并不能达到彻底将小乞丐解脱困境的效 果。毕竟能打一顿,又不能打一辈子,除非把欺压他的人都打死了,可做法这么极端的人,还值得托付一身吗? 两姐妹又坐了两个时辰,才看到宁竑昭的小厮领着鼻青脸肿的小乞丐回茶楼,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小的看着只有四五岁的小乞丐。 正好奇着呢,冷鸣予也回来了。 “那小乞丐,一个人把其他的小乞丐打趴下了。”冷鸣予喝了口茶,立马绘声绘色的同两个姐姐述说了当时的情况。 原来宁竑昭那小厮等小乞丐吃饱后领出去,让那小乞丐先回乞丐窝。 见没有讨回来什么东西的小乞丐,其他的乞丐自然不会放过,立马招呼着对小乞丐拳打脚踢了起来。 宁竑昭的小厮便在这时候出现了,他没有 直接动手,而是一步一步教那小乞丐利用每个人的弱点还击回去。 小乞丐太瘦小了,甚至腿上还有伤,而整个乞丐窝加起来有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三个是大人,但他没有退路,这是一场殊死之战。 但好在,他赢了。 泽兰问:“实力相差这么大,那宁竑昭的小厮,真没出手吗?” “出了,他弹出了三次小石子,很隐晦。”三个大乞丐,正好三次。 泽兰笑着望向安之:“看来这宁公子呀,确实是个人才。” 让那小厮跟过去,当面传授制敌之法,不仅可以保小乞丐赢得这场争斗,还起到了一个震慑作用。小乞丐既是通过自己的能力赢得其他乞丐,也不存在等宁竑昭回国之后,小乞丐再受欺负,很了不得。 第1799章 不行 听到泽兰对那宁竑昭的夸赞,安之也点了点头,但又坦言道:“毕竟是状元郎,咱们这点小打小闹,对他来说只是班门弄斧。” “这倒也是,”泽兰点头,景天选的状元,妥妥的高智商人才,这方面是不用担忧的。 冷鸣予默默把茶杯放下,完全不敢插入姐姐们的话题中,心中对那宁公子的同情又加深了一些。考验前姐姐们还说担心太难了怕人家过不了,现在人家过了又说对人家状元是轻轻松松,大人们的世界真的是好复杂啊。 安之缓缓收回视线,关上窗户,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妹妹,弟弟, 咱们回府吧。” 看着她脚步远比出来时轻快,泽兰笑着应道:“好。” 姐弟三人很快下了楼。 察觉到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消失,宁竑昭放下杯子,望着对面两个小乞丐,道:“木头,给他们拿二十两银子。” 木头拿出银子放在两个小乞丐面前,但是他们却没去接。 原先卖掺石干果的小孩子磕头道:“恩公,小的斗胆请求您,让小的和弟弟跟在您身边伺候,我们很能吃苦,什么活都可以做的,只要给一碗饭吃饿不死就行。” “过份!太过份了!公子好心好意让我帮你们,你们居然要抢 我饭碗?”木头脸色一僵,宝剑出鞘,直接横在小乞丐们面前,吓得他们抱成一团。 “木头。”宁竑昭抬手,将他的剑打回去。 他温和道:“我身边的人手已经够了,你们拿这这些钱,去做点小生意营生,能做成什么样,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小乞丐们本来还想求一求的,但是木头实在是太凶神恶煞了,明明看着就比他们大一点点。 出了湖心亭,木头还愤愤不乐,背着剑跟在宁竑昭身后踢石头。 宁竑昭无奈的在他掌心放了一枚碎银子,道:“今日准你吃两根,去吧。” “公子真 好!”木头欣喜若狂,捧着碎银子便奔着街角而去。 宁竑昭笑了笑,抬步跟在他身后。 没想到一拐角,就看到了在冰糖葫芦摊前对峙的两人。 木头:“打一架,谁赢了,就归谁。” 冷鸣予:“不行。” 木头:“那你让给我。” 冷鸣予:“不行。” 木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打你一顿,让你不行也得行!” 木头说着,也不等冷鸣予拒绝,直接朝他挥出一拳。 冷鸣予轻松闪过,但仍矗立在摊前不肯退让,固执的说:“不行。” “二位小公子……”拿着仅剩的 最后一根的冰糖葫芦的小摊老板在杀气中瑟瑟发抖,小声央求道,“要不小的把这根冰糖葫芦一分为二?” “不行!” “不行!” 两少年异口同声道。 “我先来的。”冷鸣予双手抱胸,剑横在胸前,冷冷地道。 木头不服的说:“可是我先掏的钱。” 冷鸣予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脸:“你打不过我。” 但在木头看来,这就是赤一果果的嘲讽。 木头生气了,说什么都可以,说他武功不行怎么能行,他可是公子亲自教导的。 他抽出剑,指着对方:“我要让你后悔说出这句话。” 第1800章 女儿真的长大啦 泽兰和安之本来跟在冷鸣予身后走的,在木头出现之后,泽兰就拉着安之躲到一旁的店铺内了。 如今看到木头出剑冷鸣予,安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妹妹,怎么办?” “不怕,小屁孩两个,而且,你的宁公子也在呢。”泽兰淡定得很。 “八字还没一撇,可不许胡说。” 安之羞红了脸,眸子却不由自主的望向宁竑昭。 泽兰眨了眨眼,安之姐姐动心了呀。 不出泽兰所料,宁竑昭没让两小孩打起来,而是走过去,伸手给了木头一个爆栗,让木头将冰糖葫芦让给了冷鸣予。 “你等着,下次见到你,我非打服你不可!”木头更生气了,却不敢忤逆宁竑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冷鸣予去拿冰糖葫芦。 冷鸣予没搭理他,冷漠的给钱,冷漠的等老 板找钱,冷漠的接过冰糖葫芦,冷漠的离开。 全程没看过木头一眼。 “公子,他欺人太甚!”木头气得脸色涨红,好像都快哭了。 宁竑昭无法,只得摸了摸他的脑袋顺毛:“明后天咱们早点来,给你多买点。” “哦。”木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显然还是气的。 “时间不早了,走吧,”宁竑昭揉了揉木头的脑袋,笑了笑,道,“去街口给你买桂花糕。” “哦。”木头鼓着脸,跟在他身后踹石头。 这边三小只分食了冰糖葫芦回府,吃过晚饭后,安王饮酒微醺,拉着泽兰高谈阔论。 而安之,则是被安王妃叫到了房内。 “见过人了吗?觉得如何?” 安之羞赧:“阿娘都知道啦?” “阿娘也是过来人,你们如今所做的我和你爹爹当 初都经历过。”安王妃拉过安之的手,轻轻拍了拍道。早从冷鸣予被这姐妹俩叫去扮成侍女,她就知道会有今天。 安之没有直接回答她那句,而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娘,你真舍得女儿嫁出去吗?你要是不舍得,女儿就不嫁了,一辈子陪在你和爹爹身边。” “可不许胡说,怎么能不嫁人呢!”安王妃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轻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啊,天底下没有一对父母舍得自己亲生的宝贝女儿嫁人的。但人生几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父母能陪孩子走的也就一小段路,剩下的都要靠孩子自己走。阿娘希望你可以像我和你爹一样,怎么高兴怎么活,不要给自己留遗憾,你能幸福快乐,我和你爹就心满意足了。” 安之扑到安王妃怀里,紧紧抱住她: “娘,有爹爹和您宠爱,女儿已经很幸福了。” “傻丫头,多一个人宠爱你,没有什么不好的。爹娘总有一天会老去,有人可以代替爹娘长伴你一生,我们才会放心。”安王妃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 安之抿着唇,抬头看她:“你和爹爹才不会老呢,你们将来还要帮女儿带孩子呢。” “是是是。”安王妃笑着拭去眼角的泪花。 时间真的好快,女儿真的长大啦。 母女促膝长聊了好些时间,直到子时,安之才依依不舍的回房。 一听女儿回房,安王火急火燎的从书房跑回来。 “颜儿,怎么样?” 安王妃笑着道:“还不错。” “啊?安之愿意嫁了?”安王瞪了眼,一脸沉重的坐到椅子上。 他家白菜这么快就要让别人家的猪给拱了 ,还居然是外国来猪。 虽说那宁小字的确是个人才,女儿同意也在预料之中,但心里还是五味杂陈,复杂得很,甚至眼睛有点发酸。 安王妃哭笑不得:“哪有,还早着呢。” “啊?不是同意嫁了吗?”安王还有些发愣。 安王妃笑着摇头:“只是说人看着像爹爹般聪明,但还没有深一入了解,所以还得再观察观察。” “哦,我就说嘛,这小子不就长着一副好一点的皮囊,又刚好有一点文采,还有点运气得那祁火点拨两下,仅此而已,比起本王那是差远了,这就想娶走我宝贝安之,真是想屁吃。”安王顿时挺直了腰,得意了起来。安之从小到大,最敬仰的莫过于他这个爹爹了,这宁竑昭跟他比,才哪到哪。 安王妃默默别过脸:“是呢,王爷说的都对。” 第1801章 安丰亲王的丹药 京城。 肃王府这天来了一个人,走路一瘸一拐,衣衫破损,头发蓬松散乱,遮蔽了面容,仿佛被人打劫过一般。 肃王府这门口可不容易进,人刚上了石阶就被拦下了,冲他喝道:“你找谁?” 衣衫破损不要紧,蓬头垢面也不要紧,但瞧着两手空空,礼物都没带便要进肃王府大门了? 这里是整个北唐最狗眼看人低的地方。 好歹带俩馒头。 便见来人把头发一撩,露出那张帅绝北唐的大脸,“连我都不认识了?” 门房便是黑影老者,见他这般模样,吓了一跳,“爷,你这是被打劫了吗?” “ 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有人打劫他,就算有那瞎眼的,也不可能打劫成功? “你还受伤了?哪来的高手伤你?”黑影追了进去,问道。 安丰亲王摆摆手,“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又可以喝酒了。” “真的?发财了?”黑影神色一喜,当即吆喝一声,“爷回来了,晚上吃酒烧烤。” 黑衣老者蜂拥而出,对流浪汉一般的王爷致以最高的礼仪,几双手伸出来,把他提了进去。 至于为什么他都受伤了,落得如斯田地依旧可以吃酒烧烤的原因,大家没问,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二十几坛子酒提了上来 之后,便见安丰亲王掏出一个罐子,取出几颗药,一颗药掰开几下,放在酒里。 五颗药便刚好把二十余坛酒放齐。 大家围着他,这药不是头一次吃了,但是以前半粒药放二十几坛子,如今竟然五粒啊,爷真是发大财了。 他以前说过,这药十分名贵,吃了就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但因为药太少,人太多,所以只能放在酒里分喝。 等分好之后,暂时不喝,留待今晚烧烤再喝。 “让药力发酵一下,今晚喝就正合适了,我回去洗澡换衣裳。” 安丰亲王刚说完,王妃就到门口了,见他这副模样,心 疼得很,伸手扶着他,“走,我伺候你。” 难得恶妻伺候,安丰亲王自然很乐意,任由她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屋中去。 “我看到放了五粒药,这一次怎得这么多啊?” “不止五粒,还有好几粒,回头你削点儿给知了猴服下。”安丰亲王扬起了罐子,春风满面地道。 “这么多啊?”王妃吃惊,“你该不是偷的吧?” “不是,他给我的,死活要给,不要都不行,天尊也真是宠我要紧,回头你张罗些地瓜芋头菜干之类的土特产,咱给他捎点儿,总是白拿他的丹药,我心里过意不去。”安丰亲王叹息。 “行,别的咱没有,地瓜管够,要不晒点地瓜干?反正咱人手充足,每日无所事事的一大堆,再炒几斤瓜子,这样咱送了东西,回头他再给咱丹药,咱也要得心安理得。” 安丰亲王蹙眉想了一下,“也对,这是等价交换,反正丹药对于他来说,就像咱的地瓜干一样,随手可得。” 夫妇两人顿时心安理得起来,回去换了衣裳,稍稍料理了一下伤势,丹药舍不得服用的,这些丹药留给他们,他现在的身体还算不错,不吃丹药,过阵子也能痊愈。 今晚,肃王府大开宴席,吃吃喝喝直至夜半三更,才醉醺醺地各自回屋睡觉。 第1802章 褚老翻车 秋婆婆的病情还在控制之中,但是按照元卿凌之前说,这病有复发的时候,只是看日子的长短。 所以,喝完酒之后,王妃便拿了药进去,给秋婆婆服下。 这药没有多给,只是削了一点粉末,就着热水给她服下。 刚服下药之后没一会儿,秋婆婆便惊喜地说道:“这药太管用了,我觉得腿脚都利索了许多啊,一下子觉得有力气了,我明日能起来给大家做早饭了。” “你就不要折腾了,好好养着,做了一辈子的饭还不够吗?该他们伺候你了。”王妃嗔道。 “能给他们做一辈子的饭也好啊,咱们处了一辈子,我没有嫁,他们也没有娶,也算是难兄难妹了。”秋婆婆笑着道 。 “嗯,能一辈子这么处下去,多好。”王妃也说。 这话题不能说下去,说下去心里难受,因为说下去意味着要想得很长远,她是最不敢想以后的。 “等皇后回来,再给你好好检查身体,你要保持健康,一直在我的身边。”王妃道。 秋婆婆轻声道:“我会努力的。” 今晚的肃王府很吵闹,但是现在很安静。 静谧的夜,王妃夫妇都没睡,坐在摘星楼的屋顶上,看着漫天星子。 “忽然想赋诗一首。”王妃靠在他的身边道。 “嗯?”安丰亲王侧头看着她,就怕泼皮忽然有文化。 王妃搜肠刮肚,最后放弃,“算了,还是许一个愿望,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 "噗!"树上掉下个醉醺醺的黑影,就知道对她有什么期待的,还赋诗一首呢? 现代。 宇文皓和元卿凌如今在现代,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家有高考孩子的紧张。 虽然两个孩子打电话回来说高考没什么的,他们一定会全力以赴,且没有太大的压力,但是,家长群里的焦虑氛围,还是让他们紧张了起来。 加上回去之后又开了一次家长会。 而这一次家长会,说的不是如何鼓励学习,如何支持学习,而是让家长随时留意孩子的情绪,劝孩子学会在紧张之中稍稍松弛,想吃点什么,想买点什么,都先如他们的意。 就有一种即将上战场的感觉,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想 玩什么,先尽兴。 褚首辅也紧张。 因为他的人生也经历过两场考试。 很重要的两场考试,因为当时背负太多,他没有办法放松,如今年纪大了,还不能忘记当时的点点滴滴,真是泰山压顶一般的重啊,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所以,这天周末放假回来,首辅首先策划了一场活动,那就是骂人的活动。 他根据自己的经验,觉得压力大的时候,骂骂人会有解压的效果。 骂人可以,但是骂谁呢? 这里头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骂谁都不行啊。 但首辅确实是首辅,他很快就想到办法了,专门带着大家上街蹲守,看到那些闯红灯的,拦下来,交给孩子们来骂。 孩子们天资聪慧,但是叫他们骂人,还真没试过。 结果,那些闯红灯的被逍遥公带过来,惊慌失措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尤其看到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奇奇怪怪地看着他们,心里更慌,一把挣脱逍遥公的手,“救命啊,绑架啊。” 有一个还哆嗦着拿出了手机,“喂,110吗……” 110好熟悉啊,褚老侧头想了一下,大惊失色,“坏事了,他报衙门了,我们在这里朝中无人,快走。” 三大巨头溜得飞快,剩下两位皇子们面面相觑,走?不好吧?人家报警了,不走?那要上所子了。 行走的百科全书褚首辅头一次翻车,翻得很彻底,而且翻车之后不顾而去,有逃逸的嫌疑。 第1803章 估计要红 110打了之后,警察没几分钟就到了,警察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七喜和可乐都没走,这是因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加上闯红灯的两人见那三个老头跑了,就使劲抓住他不让他跑,还一边指着他们骂,说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跟三个老头一起抢劫。 围观的人群听着,其中有些就义愤填膺地一同指责他们,长得这么好看,像个明星似的,怎么却干起坏事来呢? 短视频时代,大家都有手机,看到这种事情就像猫见了腥,纷纷兴奋地举起了手机拍摄,同时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这两个做坏事的少年人。 在警察抵达的十分钟里,已经诉到了他们父母没有好好教育 ,父母失职的问题上。 确实有当键盘大侠的潜质。 警察抵达之后,首先控场,然后再问情况。 两位“受害人”激动地说他们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把他们拖到一边企图实施抢劫。 “抢劫?”警察打量了七喜和可乐一眼,见他们眼睛干净明澈,实在不像会抢劫的怀少年。 “对,就是抢劫,他们还有三个同伙,同伙听到我报警马上就走了。” “受害人”之一激动地说着,毕竟围观的人还录着像,他他顿时化身正义大侠,当着警察的面指控俩孩子的父母,“都不知道他们父母是怎么教育他们的,小小年纪不学好,这种人以后出来社会,肯定要为祸社会的,你 们一定要严厉惩处。”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身边一群人高声附和。 警察问七喜,“你们是要抢劫他们吗?” 七喜无奈地道:“我没有想要抢劫他们……” “还敢狡辩?这里有监控录像,可以回放的,你最好乖乖认罪,抢劫未遂,不会判重。”受害人之一苦口婆心地说着。 七喜看着警察,道:“我们真没想要抢劫他们,是他们闯了红灯,我太祖父觉得他们这样做很危险,所以才把他们拉过来想要说一下。” 两个“受害人”一时怔住,闯红灯?有吗? “你不要乱说,我可没闯红灯,我是绿灯过的。” 可乐指着红绿灯上的监控,“可以查监 控的,看看我们有没有冤枉你们。” “那他们为什么逃走?那三个老头听到我打110为什么逃走?肯定是心有鬼。” 七喜不忘记为三位老祖宗开脱,“我太祖父和两位老阿公已经快百岁了,他们耳朵不好使,以为你打电话喊人来打我们,所以就赶忙走了,我们觉得这里头有些误会,才没有跟着走,而是留下来说清楚,免得落个罪名就不好了。” 两人本来教训不良少年,却被指责自己闯红灯,两位“受害人”一时大窘,但路人还在录像,只能死活不承认。 平时吃瓜看反转看得津津有味,自己可不要当这个反转的人啊。 警察问了事发的时间,便打了电话回 所里,叫人查这个红绿灯的监控。 有准确的时间,要查就很容易了。 没一会儿,电话到了,证实他们两人闯了红灯,被三个老头抓住拖了回来。 监控的这一段视频,发到了警察的手机上,有靠近的市民把手机怼过来拍摄,虽然被制止,却也拍摄得很清楚,他们两人确实是闯了红灯。 有这个事实在前,他们方才义正辞严的指责就显得十分可笑了,群众纷纷说他们自身不正,想要冤枉两位少年,实在是很可恶的。 也因为这个反转反而没有人关注三位老头是不是真要阻止他们闯红灯。 警察教育了闯红灯的两人之后,对可乐和七喜嘉许了一番,让他们赶紧回家去。 第1804章 不要告诉他们 三大巨头就躲在不远处看着,反正孩子们没出去抓人,不会挨训,只要他们足够聪明,说不认识他们,就能脱身。 远远地看到官差来了,果然孩子们说了两句,官差就放人走了。 三大巨头这才松了一口气,等孩子们走上来的时候,他们马上千叮万嘱,回去之后可不能说这事的。 太丢人。 可乐和七喜心里暗笑,回去可以不说,但这事瞒不住啊,回头短视频一发,怕是要红了。 这种具有反转的社会现象,必定会火。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元哥哥就刷到短视频了,而且,在晚饭之后,大家坐在一起吃水果的时候,他把视频给大家看了,笑着说 :“你们俩火了。” 三大巨头凑上来看了一下,无上皇诧异地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有官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宇文皓挨着无上皇坐,听得这话,问道:“你们今日不是说去骂人吗?皇祖父,您没在啊?” “我们三个去帮他们买奶茶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啊,”无上皇看着俩孩子,怪责地道:“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们说呢?我们都不知道啊。” 宇文皓仔细看了一下视频,听着喧闹中的对话,很清晰能听到三个老头,而且,视频拍摄到警察手中的视频,虽然只是模糊一闪,但是宇文皓很确定是他们。 他道:“不对啊,这 提到三个老头……” 无上皇一下子拉长了脸,“你觉得我们是老头吗?” 宇文皓看着他们的几乎全白的头发,正想反问你们不是老头难道是老太太吗? 但元卿凌在他身旁有手肘轻轻地碰了他一下,他才马上留意到一旁窝着没说话的逍遥公和褚老,他们两人显得无比的乖巧,眼睛都没有掺任何的杂质,就一口一口地吃水果,他笑了,摇摇头,“你们肯定不是老头。” 这一场高考,本来最紧张的人不是两位考生,他们是最轻松的。 最紧张的就是他们仨,现在闹了一出这样的事之后,他们的注意力转移了,现在谁刷这一条短视频,他们就瞪谁。 浑然已经忘记了孩子们即将高考的事。 至于元家老父母,对外孙没有要求,也不施加任何的压力,因为,他们即便是失常发挥,也能考上好学校。 正常发挥,拿个状元其实没啥问题。 要是超常发挥,那个大满贯,当然,这个可能性极少。 毕竟在学校里模拟考满分,是本校老师自己改的卷子,可以给作文满分,但高考则不是,高考作文要拿满分十分艰难啊。 所以,他们对孩子就一句话,放松心态,尽力而为。 不过,元妈妈已经给自己和元卿凌准备好了旗袍,虽然这是不靠谱的做法,但是,在这种人生大事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 无嘛。 元妈妈把旗袍给元卿凌之后,晚上洗完澡,元卿凌在房中试穿了一下。 她身材好,曼妙玲珑,旗袍最能突显她身材的优点,加上随便就盘起了一个发髻,把女子的风情,妩媚,韵味,都表达的淋漓尽致。 刚一上身,宇文皓眼睛就移不开了。 眼神,表情,身体动作,都在透露出一个信息,他想剥掉这件衣裳,而且一刻都不愿意等待。 他起身走过去,大长腿一迈,从身后抱住了元卿凌,唇从她的耳朵移到脸颊,“太好看了,但现在不要穿,等高考那天,我们去艳压所有的家长。” 相信他们一去,这一届的高考家长,内卷十分严重啊。 第1805章 别伤着他性命 自上次外出归来后,泽兰安之两姐妹很快又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这天风和日丽的,带着冷鸣予又悄悄出门了。 但当泽兰他们来到湖心亭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原本应该是宁竑昭坐的那个雅间,此刻坐了一对小夫妻。 “妹妹,他走了?”安之好奇的望向泽兰。 泽兰抬头,在云层中盘旋的小凤凰倏地冲下来,落在了她的肩上,小脑袋顶了顶她的脸颊。 “半炷香前,他跟一个穿着灰棕色袍的男子离开了。” 安之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想必他是临时有事,那我们先回府吧。” “要不我们逛 一逛?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去逛逛江北府的商业街,正好我也还没有想好给哥哥们送些什么好玩的。”泽兰突然说道。 冷鸣予也是目光灼灼,抱着剑站起来:“好呀。” 说起江北府这个商业街,还是从若都城那边学过来的运营模式,之前周姑娘和胡名来逛过,说有好多大兴国的商人在这卖艺什么的好玩极了。 安之听着也来了兴致,心头那点失落瞬间被驱散:“那咱们走吧。” 小凤凰窜回云里,三人兴致勃勃的出了湖心亭,朝着城北的商业街逛去。 谁想刚出街口,就撞上了一人。 “是你!”木 头怀揣着一大包桂花糕,手提着一扎冰糖葫芦,面带怒意的堵住了冷鸣予的去路,“你来得正好,跟我打一架!” 泽兰拉着安之往边上站了站,两人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宁竑昭的身影,不由得松了口气,还以为被撞了个正着了呢。 冷鸣予冷冷的道:“让开。” 木头也是倔得跟块石头似的,就杵在他前面不让:“不让,除非你能打赢我。你赢了的话,这些冰糖葫芦都给你,但如果你输了,就得跟我道歉!” 冷鸣予看都没看冰糖葫芦一眼,只冷冷继续道:“让开。” 木头气急,竟看向了泽兰和安之。 “你们和他是一块的?让他跟我打一架,不然我不让你们离开。” 见木头威胁两个姐姐,冷鸣予的脸色更冰了:“让开!” 木头知道触了他的逆鳞,不仅没有让开,反而兴奋不已:“我就不让,你不跟我打的话,我就缠着他们,直到你跟我打为止!” 冷鸣予皱眉,他不是喜欢打架的小孩,他还要跟姐姐去商业街玩。 泽兰见状,出声问道:“小兄弟,你拉着我们弟弟要打架,就不怕你家里长辈生气吗?” “我们家公子去见我们未来的少夫人了,我有三个时辰的自由分配时间,所以,让他跟我打 一场,不然我不放你们走!”木头紧紧盯着冷鸣予,大有一种要将这三个时辰全耗在他身上的意思。 未来的少夫人?泽兰望向安之,还好好的站在这,那宁竑昭去见的是谁? 安之也是满脸错愕,难道宁竑昭是去了安王府? 不对! 泽兰拧眉,拉着安之就跑,只留下一句话:“弟弟,别伤着他性命。” “好。” 木头没理解泽兰这句话的意思,他原本想拦下这两个“人质”的,但没等他有所动作,视线里就已经没了那两人的身影。 他正想去追,就见冷鸣予挡在了他的面前,冷漠的说:“出招吧。” 第1806章 前排观影 泽兰带着安之撇掉了木头,哨子一响,小凤凰在空中迅猛略过,所有街道皆在视野之内。她也瞬间得知了宁竑昭的所在——江北府最繁华的商业街。 安之紧跟她的脚步,也很快想通了旁枝细节:“妹妹,有人假借我的名义,骗走了宁公子?” 虽说是疑问,但她的语气已经充满了肯定。 “对。”泽兰边走边回答。其实她们早该想到的,领走宁竑昭的男人穿着灰棕色袍,同安王府下人穿着的很是相似。 “妹妹,能找到他们在哪吗?不管对方目的如何,宁公子绝对不能在江北府有意外。要不你不要带着我了,你的速度快,你先回府去找我爹爹。”安之紧张的捂住胸口,万一宁公子因为她出了事,后果不 敢想象。 到了商业街,泽兰反而缓慢停下脚步,拉着安之到旁侧的小巷子,认真的问她:“姐姐,你相信我吗?” “我怎能不信你?”安之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宁竑昭,还是泽兰的速度太快,还是她刚才那一番话说得太急,导致她的心跳得很快,只能用手捂着,努力调解呼吸。 泽兰狡黠一笑:“那我觉得我们不用很着急的过去。” 安之一愣:“妹妹,什么意思?” “有现成的人帮我们测验宁公子,不好吗?” “可是,万一那些人伤了宁公子……”安之的话戛然而止,她完全不敢往下想。 泽兰笑了:“那宁公子文武双全,甚至都能和你爹爹打个平手,一般人 伤不了他。” 虽说之前四伯父为了救三伯父耗空了所有内力,前几日与那宁竑昭切磋出不了全力,但宁竑昭的武功也是高手级别了,普通人哪能伤他。 安之还是很担心,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可是万一设局之人不是一般的人呢?万一那人用尽下作手段呢?明刀易躲暗箭难防,之前三伯父……” “姐姐,关心则乱,”泽兰轻轻弹了一下安之的额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傻姐姐,婚事还没定呢,心就给出去了。 安之缓了缓,但眼底还是蓄起了一层薄雾。 泽兰抬眼看了一眼上空的小凤凰,正想开口,就发现旁边的院子传来了声响。 她连忙将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安之别说话,拉着她飞上房 顶,两人落在屋檐后藏匿好身子。 就看见两个男的扛着不省人事的宁竑昭跟在一个侍女打扮的人身后走。 “tui!居然要咱们小姐亲自出马,这小子可真是艳福不浅啊。”矮个子男愤愤道。 那侍女边走边问:“确定他不会醒吧?” “放心吧,我足足下了两大包,能迷晕十头牛的量。纵他武功再高内力再强,也得任咱小姐摆布。”矮个子男回答道。 “去给宇文孟和的人传信的回来了没有?”那侍女又问。 “应该快回来了。” “那就好,你们把他带进去扒一光送到床一上,小姐马上就过来,我出去等传信的人。”那侍女给他们开了门之后,就出门等着去了。 一听此言,安之顿时慌 乱的看向泽兰。 没想到泽兰按住她的肩膀,冲她摇了摇头。 泽兰伸手,一封轻飘飘的信件从小凤凰的爪子下缓缓掉落。 打开,里面只写了几个字,是这个院子的地址。 于此同时,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走进了院子,也进了那个房间。 “妹妹,我们下去吗?”安之着急的问。 “不急,等等看这美人计呢。”泽兰小声的说道。 “人都被迷晕了,算什么美人计!”安之都快被气哭了,这些人,不要脸至极!。 泽兰笑了:“姐姐,你是不相信宁公子,还是不相信你自己啊。” 安之愣了愣:“什么意思?” “嘘,咱们去那屋房顶,看得清晰些。”泽兰拉着她飞起,缓缓落在最佳观影区。 第1807章 地狱难度 “宁竑昭,你再怎么正人君子,还不是落到我的手里。今天,我就要报你上次赶我走的仇!” 那位小姐进了房间,在确定床上盖着被子躺着的是宁竑昭之后,便开心的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她刚将外衫褪至半肩,姣好的身姿稍显,便听前院侍女来报:“小姐,我们的人跟丢了宇文孟和,信也丢了。” “什么意思?” “我们的信没送到,那宇文孟和来不了了。小姐,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个宁竑昭?” 那小姐不甘的回头看了一眼宁竑昭,咬牙道:“照原计划进行。” “可是小姐,那宇文孟和身边好像……” “砰!” 将门关上,那小姐冷哼了一声,自顾自的继续褪衣 服:“别在这碍我的好事,我廖红妆可是寨中第一艳,多少男人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恨不得赌上性命来换我的青睐。我就不信他尝过我的滋味后,还会对那个黄毛丫头感兴趣!” 侍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声退下。 “她倒是有自信。”安之涨红着脸,捏着拳头恨不得下去给她邦邦来上几拳清醒清醒。 泽兰默默按下她的拳头,小声的说:“姐姐,莫急。”有的是可以打她的时候。 她也觉得这个廖红妆有点过度自信了,肯定是没见过安之姐姐。 不过好像有点坏事了,宁公子也没见过自家安之姐姐,万一真被这个人的美色所蛊惑……那他就活该错过安之姐姐! 安之皱紧 眉头,她很不理解,此时不动手,难道要等到那不要脸的女人骑上去了再动手吗? 但妹妹一向都是对的,所以她竭力忍住怒火,静观其变。 廖红妆注意力全在宁竑昭身上,自然注意不到上方刻意隐匿住的两个小可爱。 许是得知了安之不会来的消息,她速度放的很慢,像是要享受这个过程。 外衫落地,里衫覆上,她赤着脚走到桌边,点燃了香炉,一股异香升腾而起,迅速蔓延了整间屋子。 扯着肚兜的带子,她深深吸了一口,喃喃得意道:“这香,再和你体内的迷药结合,就算是死人都受不住。但我不急,等你自己主动,哈哈。” 安之很想下去,但是如今这自信女竟然 点了异香,而且看她自己原本白色的肌肤肉眼可见的粉红了起来,就知道这香药性很强了。 她没有破解这香的办法,只能在上面干着急。 就连泽兰也都紧张的皱起了眉头。 原本这只是普通考验,但这个香被点起了之后,瞬间成了地狱难度。 她出手的话,前面考验就看不出成果了。不出手的话,这好像也不能算纯粹的美人计。 算了,还是出手吧。 这时,床上的宁竑昭,好像也有了动静。 廖红妆正按捺着,期待着,没想到突然眼前一黑,自己竟被被子包裹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到了床上了,而做这些的,必然是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宁竑昭了。 她感觉 到有什么东西隔着被子,在她的身上来来去去,惹得她血脉一喷张,整个屋子就他们两人,那必然是宁竑昭的手了! “宁郎,还隔着被子呢摸得这么起劲,掀开被子来啊。”她好开心好快乐,之前撩拨过宁竑昭两次,这小子都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结果还不是猴急成这样。 但她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她动不了了。 原本是身子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更别说将头上的被子也揭下来看看宁竑昭了。 那来来去去的根本就不是宁竑昭的手,而是绳子,她整个人都被捆死住了! 廖红妆慌了,她使劲的想要挣脱:“宁竑昭,是你吧,你干嘛,你放开我!” 第1808章 什么姐夫 宁竑昭灭了香炉,推开了窗散去屋内的异香。 这时的廖红妆已经喊到嗓子发哑了,体内的异香正摧残着她的神经,可是她却一动都不能动,痛苦不已。 忽然,眼前多了一些光亮。 宁竑昭用多出来的一根窗撑,帮廖红妆将头顶的被子往下拨了拨,这才勉强让她能看得见。 “李小姐,或者是廖小姐,聊聊?” 廖红妆看着他那冷傲的脸和衣冠楚楚的模样,哪有半点中招的样子,气得恨不得撕开被子:“宁竑昭,你耍我!” “礼尚往来罢了。”宁竑昭客气道。 廖红妆怒吼:“你快放开我!” 宁竑昭道:“等一会就放开你。” 怒气上头,廖红妆勉强还能忍着身子的不适:“你到 底想干什么?” 宁竑昭淡淡道:“想问问廖小姐是哪里人,三番两次算计宁某,所谓何事。” 药性逐渐上头与怨怒交织,廖红妆感觉自己快疯了,喘着粗气道:“我心慕你,想嫁给你,这才三番两次跟着你纠缠你,你快放了我,让我好好伺候你,行吗。宇文孟和那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配不上你,她不就有一个王爷爹额啊……” 腹部传来一股剧痛,让廖红妆的声音戛然而止。但她体内的药性实在是太强了,原本是痛呼,到了唇边竟成了娇呼。 宁竑昭眸色沉了沉,冷声的道:“廖小姐,若还想要舌一头的话,就请谨言慎行。” 廖红妆被他眼里的杀意吓住了,咬着唇没再说话。 “方才听 廖小姐提到寨中,廖小姐原来是山寨中人啊。哪座山呢,不会是北漠的雷霆寨吧?”宁竑昭问道。 廖红妆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否认:“没有,我是金国人,在江北府做生意的。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雷霆寨。” 宁竑昭继续问道:“听说雷霆寨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只要给钱,什么事都能干。之前刺杀北唐魏王的,也是你们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公子,我好难受啊,你看我身子不美吗?你快放开我,好好疼爱我——啊——嗯——”廖红妆楚楚可怜摆出自认最吸引男人的表情,自顾自地叫唤了起来。 宁竑昭看她脸色涨红,眼底腥红一片,像是药劲占了理智。 手中的窗撑一 砸,一旁的衣柜门被打开,原先扛着宁竑昭进屋的两个男人摔了出来。 他们的脸色也满是异香上头的隐忍模样。 看到他们,廖红妆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惊慌失措地挣扎:“宁竑昭,你什么意思,你要干嘛!” “廖小姐,礼尚往来罢了。” 宁竑昭弹出两颗石子给他们解了穴位,便转身一出门反锁上了。 听着屋内迅速传来的声响,他快步出了前院。 这时,侍卫押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廖红妆侍女和一名男子上前汇报:“公子,人都在这了。” “嗯,盯紧他们,我去趟安王府。”宁竑昭正了正袖子口,略有些紧张地道。 “是!”侍卫们应道,迅速将后院也包围了。 而此时,将 瓦片盖回去的两姐妹,听着下面的污言秽语,默默将挡住眼睛的手放下。 “看来这看戏坐的太靠前,是有利也有弊啊。”泽兰心有余悸道。 “是啊。”安之也是面红耳赤,她们两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生猛场面,一切发生得太快,她们根本就没机会反应过来。 谁能想到宁竑昭还留着那两个男人呢。 安之松了口气,怪不得妹妹一直说再等等,原来真是她关心则乱,连那两个男人没出这个屋子都没注意到。 “不过姐夫真的好帅啊,尤其是那句谨慎言行,吓得那个廖红妆话都不敢说了。”泽兰带着安之跳回巷子里,开心道。 闻言,安之脸色更红了:“什么姐夫,婚事还没,还没定呢。” 第1809章 坏菜了 “这下可以定了。”泽兰眨着眼睛道。 安之红着脸点了点头,她对宁公子,也是极满意了:“待回去后,再跟娘亲商量。” “恩呢,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回去吧。”泽兰看她那娇羞模样,觉得真是好玩极了。 最主要的还是替姐姐开心,那宁公子有个有勇有谋,洁身自好又维护她。 “等等,妹妹,这个廖红妆可能跟谋害三伯父的人是一伙的,我们……”安之犹豫道。 泽兰笑了笑,道:“不急。” 果然是不用急。 廖红妆等人,在夜色笼罩前,就被安王亲自带人押到安王府了。 几人身上的衣衫是临时裹住的,面部朝红,被捆严严实实却还止不住的扭捏。 “看来那异香是真的很阴毒。”站在院子后看着这些人被押到府 中地牢,安之小声的贴在泽兰耳边说道。都好几个时辰了,这几人药劲竟还没过去。 泽兰点头:“人心有多毒,做出来的东西就有多毒。” 再看被安王请到厅内说话的宁竑昭,安之生气地道:“等爹爹审讯完这几人,咱们再下去替三伯父和宁公子报仇出气。” 泽兰十万分赞同:“好,我们叫上弟弟先去去吃饭吧。” 大厅内。 和安王独处的宁竑昭颇有些拘谨,拿出调查结果递给安王,就板直的坐好,目不斜视道:“小侄在进到江北府管辖的范围之后,曾遇到过这位姓廖的女子。当时她自称姓李,以在郊外被山贼抢劫的缘由向我们车队求助,因事出突兀,小侄便让人去查了一下她的底细。虽然她隐藏的很好,但这几日还是让小侄查到 了一些蛛丝马迹。这群人是来自北漠霹雳山的雷霆寨,处于北唐和金国与北漠交界点,是三不管地带。寨中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这次也都是伪装成金国商人来的江北府。” “好,好,好!”看完资料,安王拳头嘎嘎作响,连道了三声好,震得刚加固的房顶战战兢兢。 这群山匪,说白了,就是收了北漠的钱,受了北漠的指使,为破坏北唐与金国邦交而来。想必是这次宁小子大张旗鼓来向他的安之求亲,惹得这些人跳脚了,这才露出了马脚。 他站起身,气势凛冽,同宁竑昭道:“贤侄,今夜事多,我便不留你了,过几日府中设宴,望你与宁兄务必赏脸。” “那小侄先不叨扰了,改日再与家父一同来拜访。”宁竑昭连 忙起身,鞠了一躬便告退。 出了安王府,木头等人连忙迎了上来。 “公子!” 宁竑昭点头,望向一旁的侍卫长,微微皱眉:“柱子,我命你们盯紧他们,那是你们去关的窗户吗?” 方才他领安王去拿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点,碍于安王在场,不好询问,只是让人先将窗户捅破散散屋内的气味。 柱子摇头:“公子,我们进院子的时候,那屋内窗户就是关紧的。我们是等您与安王到了之后,才破门而入的。” 其他人也都心有余悸的跟着点了点头。 回想起那个场面,大家险些要呕出来,那几人玩的也忘我了太凶残了,窗户被捅破都没发现,甚至在安王的人破门而入的时候都不舍得停,还是他们用被子裹住废了老大劲才把他们 分开的。 总之那一幕,大家要用上好长时间来治愈。 唯有木头,顶着两个厚厚的熊猫眼,不明所以地望着大家,他已经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不能让他知道,公子还要特地给他放个假。 宁竑昭拧眉,神色有些不好了:“那屋内复燃的香料,也不可能是你们弄的了。” “可是属下并没有发现有其他的人。会不会是公子记错了,那香料原本就是燃烬了的?那窗户也原本就是关……””柱子神色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但说到一半,他自己都不信了,面色也愈发惊恐了起来,“坏菜了,不会是那泽兰小公主和……那她们也看到了吧?” 如果不是的话,谁会去把那屋的窗户关紧,又重燃了被自家公子灭掉的香料呢? 第1810章 我们小姐有请 “走吧,先回去吧。”宁竑昭的脸色极差。难以想象那么肮脏的一面若是被两个小姑娘看到,会造成什么样的阴影。 “公子,什么坏菜了哇?”木头忍不住问了出声。 但大家都耷拉着脑袋跟在宁竑昭身后走了。 木头实在好奇得很,缠着柱子追问。“啊?兄长,公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来见未来的少夫人吗?难道是公子惹少夫人生气了?” 柱子无奈,仰天长叹,惆怅万分:“可能差不多吧。” “那哄少夫人开心不就好了吗?”木头不解,“公子跟圣上关系好,我看之前圣上教了公子好多,应该够哄少夫人开心的。” “可能吧,弟弟,你还想吃点什么,哥哥明天带你去吃吧 ,趁着还能吃,多吃点。”柱子叹得更重了,问题是不止未来少夫人啊,问题是还有一个未来的皇后啊,要是让圣上知道了今天的事,再好的关系也得找自家公子拼命啊! 木头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连连点头:“那我要吃冰糖葫芦,糯米鸡,桂花糕……要好多好多。今天公子买的那些,我一口都没吃上。” 夜里。安王审讯完,让人将那几人分开羁押,就急冲冲回书房。连夜写了奏章送京,只等明日押到官府大牢走完流程行刑。 因着有宁竑昭提供的证据,这几人,对谋害魏王之事供认不讳,但一口咬死就是想谋财才害命,继而因同伙被斩杀想报复安王,才想勾引宁竑昭意图破坏安之的婚 事,而并非受人指使。 即便如此,他们所犯之事也是死刑没跑了。 只是奇怪的是,昨夜为防止意外,安王命人将他们捆成茧子悬吊在半空,只露出来一个头。 可今天一看,这几人竟都鼻青脸肿的。尤其是廖红妆,简直惨不忍睹,门牙都少了一颗,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颓废不已。 “着实是很奇怪,这绳子分明都还好好的,结也还是昨晚我们打的那个,想不通。”侍卫长百思不得其解。 安王淡淡道:“想不通的事情就别想了,抓紧将人押过去吧。” “是!”侍卫长应道,边走边琢磨道,“不过也不排除是他们想利用自身的体重去弄断顶上大梁,所以哐哐撞大墙。哈哈 ,那他们太不凑巧了,谁不知道我们王府最近翻新加固房顶,连大门边的狗窝都没放过,更别说原本就固若金汤的地牢了。” “很好笑吗?” “不好笑了,卑职这就去!” 次日,安王府设宴,早早便将宁宰相和宁竑昭两父子请进府内。 宁竑昭局促的坐着,掌心全是汗,只觉比上朝堂考状元还要紧张。 方才安王与宁宰相聊起玉石,聊到兴起,竟直接起身去书房看安王的藏品了。 偌大的厅内就只剩他一人了。 “宁公子,我们小姐有请。”管家过来道。 “好。” 宁竑昭仓促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随着管家来到王府的后花园。 安之就坐在亭中赏鱼,见 着他来了,起身微微一笑,见礼道:“宁公子,请坐。” “竑昭见过安和郡主。” 见着她脸上没有异色,宁竑昭细不可闻的松了口气,在安之对面坐下。 “初次见面,不知公子喜欢喝什么茶,我这边备了一些自家人比较喜欢喝的奶茶,不知公子能不能喝的惯。”安之落落大方,举手投足尽见世家小姐的温婉端庄。 相比之下,宁竑昭就显得有些拘谨和慌乱,他快言道:“奶茶很好,我很喜欢喝的,我父亲母亲,还有我们梁州府的人民也都很喜欢。” 说着像是担心安之不信似的,他将面前的奶茶一饮而尽,结果被呛到,连连咳嗽。 惊得安之将丝帕递给他:“公子可还好?” 第1811章 张老爸,我爱您 “我很好,很好喝,是泽兰小公主将配方,与我们圣上分享,所以我们那边,也流传开来这种做法的。”他红着脸解释,“让郡主见笑了。” “不会,公子不必如此拘谨。”安之让人重新给他倒了一杯,含笑道,“我不吃人的。” 看着她灿烂的面容,宁竑昭紧绷的神经稍有缓解,但仍是有些紧张,他解释道:“其实我与郡主不算初见,我外祖家是经商的,早些年,我曾随外祖家的车队到江北府游玩,曾远远,看到过郡主一面。” “啊?”闻言,倒是安之紧张了起来,使劲回忆了一下,没有任何记忆啊。 “当时郡主在为难民施粥,肯定没注意到我,” 宁竑昭笑了笑,真诚地补充道。“且当时我还没有功名在身,也不好上前。” “原来如此。”安之小脸微红,原先几国关系紧张,入冬之后常有难民流落到江北府来,所以她每一年差不多那个时候都会随母亲一同去施粥,只是没想到这种举手之劳,竟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亭内两人聊得火热,屋内泽兰将留言写好放在安之的妆台上,便起身叫上冷鸣予。 “弟弟,我们走吧。” 冷鸣予抱着剑站起来。“不等安之姐姐回来了吗?” 泽兰摇头:“不等了,我有个人很想见,我要去找他。” 姐弟两人随即踏上路途,冷鸣予不知道姐姐想见谁,不过 无所谓,他是要一直跟着姐姐的。 现代。 一年一度的高考终于要拉开了帷幕。 三大巨头和元家的人立刻进入了备战的状态,要以最积极的态度传染给孩子们,让孩子们也用最积极的态度应对这一场人生当中比较重要的考试。 在临考的一天,班主任张倒霉跟大家说了一番话。 作为高三的班主任,他每年都要说同样的一番话。 每一年,都是哽咽着喉咙说的。 很奇怪的一个现象,就是之前总对他们怀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希望他们能再加把劲,挥着小皮鞭恨不得把他们再往上赶赶。 很多时候,他声嘶力竭地对他们吼叫,做卷做卷,复 习复习。 不听话的那些学生,他想揪着他们的耳朵大声吼,时间不多了,你抓紧啊。 但到了师生即将要分别的时刻,不顺眼的孩子们忽然都变得无比的顺眼,不听话的孩子在他眼里也无比的可爱。 开学的时候,他成绩说过一句话,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班级。 但是,到了今天,他哽咽着对大家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好最齐心最可爱的班级,老师永远记得你们。” 他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对孩子们前途最美好的祝愿。 他忍住眼泪,今天不哭,好,深呼吸,再深呼吸,再来一次。 等他控制好情绪嘴角噙着微笑转身,却看到孩子们全 部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地对着他鞠躬,声音震天响起,“张老爸,我们永远记得高三六班!我们永远记得您!” 张老师顿时泪如雨洒。 真讨厌,讨厌,说好不哭的。 随即,是班长宇文煌走上去,对他鞠躬,“张老爸,我爱您!” 接着是李建辉上前鞠躬,“张老爸,我爱您!” 王子晴,“张老爸,我爱您!” 一个一个孩子亲自上前,对着他们最敬爱的班主任鞠躬表白,因为今日一别,再难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再难说出这句话。 张老师今天流的泪水,比他前三十几年流的泪水加起来都要多。 也是这一天他认为再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第1812章 突如其来的客人 元家的大平层里,临考前的一晚上,无上皇还煞有介事地召开了会议。 根据他唯一一次的考试经验,他认为考试都是极为重要,而且压力特别大的事,他分享了自己当年的心路历程。 “考试的时候,那种焦灼不安就不用提了,最让人崩溃的是考完之后,会有人问你考得怎么样,这一个问题,简直就是要老命……” 褚老摆手,“不对,不对,这有什么要老命的?问问就问问呗,我倒是觉得考试的时候憋尿是最难的,当然压力是有的,那会儿手都抖啊……”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年纪大,都忘记了我们那会儿考试的事……” “没忘记,历历在 目!” 他们争吵的时候,门铃响了,元卿凌距离门口近,她去开了门。 门一开,一只手把她拖了出去,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宇文皓见状,以为有危险,当即一跃而起矫健地扑出去,自认为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媳妇的手,却待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他愕然得很,“伯祖母,您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安丰王妃,只见她还穿着北唐的衣裳,可见来得十分着急。 “借你媳妇说几句话,回头就来!”说完,安丰王妃拉着元卿凌就走向电梯。 宇文皓嘀咕,有什么事不能在屋里说? 但心头不禁隐隐担忧,他们几天后就要回去了,伯祖母却等不 了那几天,现在便来找她,出什么大事了吗? “是谁?”无上皇没看见安丰王妃,急忙起身去看,但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您嫂嫂。”宇文皓道。 “师父来了?”逍遥公急忙跑出来,却见空空如也,“人呢?” “拉着老元下去说话了。”宇文皓神色狐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逍遥公摆摆手,“估计是女人的事,咱不能听,也可能是借钱的事,师父也真是的,缺银子怎么不问我呢?他们就从不问我要银子。” 弄得他想赡养老人都不行。 “一会儿就上来了吧?我们先进去等。”无上皇倒没什么担心的,因为如果是北唐出事,那 么要找的肯定是老五。 只要不是北唐出事,那就没什么大事。 元卿凌被安丰王妃拉到了楼下的花园,她问道:“什么事呢?劳您亲自来一趟这么严重。” 安丰王妃道:“老五用过的那种药LR的研发者来到了北唐,想见你一面。” 元卿凌大喜,“真的?真是她吗?” “是她,但是她此番是有求而来的,不过,你也可以趁机跟她了解这个药,老五现在是不是真的没事了,你自己也不能确定,对不对?” “我要回去,我现在跟你回去。”元卿凌激动得很,急忙就要上去收拾东西,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啊,我不能现在回去,孩子们明天高 考,她在北唐逗留几天?” “我说了,她有求于你,会等你的,你先陪孩子高考,高考完了马上回去。” 她来这一趟,就是怕高考完之后他们要陪孩子去旅游,毕竟,高考完去旅游,已经仿佛是指定的规矩了。 “好,好!”元卿凌一直都想找这位LR的研发者,苦于不知道她的下落,没想到她会出现在北唐。 真是喜从天降啊。 王妃也挺开心的,道:“我要马上回去了,就不上去跟他们打招呼,免得拉住我不让我走,我还要回去招呼客人。” 元卿凌送她出小区的门口,道:“好,您先回去,无论如何帮我留着她,等孩子考完试我马上就回。” 第1813章 我们抓紧回去吧 元卿凌回到楼上,大家见只有她一个人,不见安丰王妃,宇文皓问道:“伯祖母呢?走了?” “她有事,走了。” 元卿凌想拉着老五进房间说话,却被无上皇识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严厉地道:“你为什么要躲起来说话?她找你什么事?” 想躲起来八卦?不可能的事。 元卿凌可得罪不起这群在现代混过的巨头,老五那事,他们多少知道一些,因为方妩曾经跟他们说过一下。 好在他们并不是听得太懂,只知道老五差点没了。 所以,元卿凌也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王妃说得到一种良药,可以为老五增强 体质,让我们等高考之后就抓紧回去。” “有药啊?那得赶紧回去,之前病了一场就怕落下什么病根子。”无上皇还是很心疼孙子的。 “但是,我们答应过孩子,高考之后要去游玩几天啊。”逍遥公说。 宇文皓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既然是有药,迟几天试也是一样的,“我们迟几天再回去,反正我身体挺好的。” “不行,高考之后马上回去。”元卿凌知道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不能久留的,这事关乎他的性命,她想了想,对无上皇道:“要不,你们带他们俩出去游玩几天,到时候叫方妩送你们回去北唐。” “孤不着急回去的。”无上皇说。 褚老急道:“说好了高考之后一起回去的,你为什么不回去?我要回去了。” 无上皇白了他一眼,“行了,知道你想着小喜了,等游玩几天就跟你回去,行不行?而且,你不得再发个视频啊?你粉丝一直催更,刀片都快寄到家里了。” “不出去游玩,我没什么素材发啊,那就等他们高考之后,我们出去玩几天,顺便发几个视频,然后跟他们请假。”褚老还是很重视粉丝的,因为粉丝对他的喜欢,都是打在屏幕上,都能看得到。 趁着他们讨论短视频的事,元卿凌拉着宇文皓进了房中 去。 “这药真管用吗?非得着急回去,我都跟孩子说好了,要带他们玩的。”宇文皓道。 元卿凌压低声音道:“不是药的事,是LR的研发者来到了北唐,等着我们呢,我们一定要回去,为了这药的事,我一直都寝食难安,就怕有点什么副作用,到时候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来了北唐?”宇文皓诧异,“不是这里的人吗?也像你一样穿过去了?” “还不知道,但估计是的。”元卿凌已经有点归心似箭了,想快点见到这位研发者。 老五现在这个情况,她一直都不知道到底是LR导致的,还是冰虫子导致的 。 总之,不找到原因,她就总是不能放心。 宇文皓认为似乎穿越过去的,也兴奋了起来,“那行吧,我们回去见见她,可喜欢穿越过去的人了。” 特别的有亲切感,熟悉感。 毕竟,都是从自家穿过去的。 元卿凌轻轻地踢关了门,伸手抱着他,“希望这一次能找到原因,知道原因,就有办法对应,这样我就安心了。” “你这是瞎担心,我一直都没事,而且,有这本事挺好的,至少可以跟孩子们远距离喊话。” 武功厉害啊,内力深厚啊,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到了他如今的咖位,打架都不需要他出马了。 第1814章 我很需要你的帮忙 高考开始了。 紧张的家长们都在外头等着,焦灼难安啊,不知道里头什么情况。 但事实证明他们真是瞎担心,最先走出考场的,就是两位宇文公子。 两人神色轻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对他们而言,这不是一场重要或者艰难的考试,只是做了一张小学卷子而已。 无上皇拉着孩子们一直问难不难,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的时候,他们都露出了同等轻描淡写的神情,说了几个字,“还行吧!” 还是逍遥公上道,“有多少不会做的?” 大家一听,这才是关键问题啊,当即齐刷刷地看着他们兄弟俩。 兄弟两个又同时摇头,“都会!” 这就有点轻狂了 ,少年人要懂得谦虚啊。 还是当爹的靠谱,过来搂着两个孩子的肩膀,“考完了就丢下,不要想,不管考得好还是考不好,都无法改变,静待结果就是。” 他这两天都有点儿等急了,想快点回去北唐。 事实上,经过这些天对孩子们的观察,他发现其实这一次来不来都不要紧,因为大家都说高考很重要,但他们轻松驾驭啊。 这自然是自信的表现,他们确实天资聪慧,但作为父亲的,给孩子遗传了良好的基因,也理当记一功。 考完试少不了要去吃一顿丰盛的,因为他们夫妇没能陪着去旅游,这顿饭就想当做庆功宴了。 反正,现在考完之后,他们的心态又改变 了,一切随缘,考完就是胜利。 小聚过后,宇文皓和元卿凌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北唐了。 但不管怎么忙,临走之前她还是记得找杨如海打一针抑制剂。 抑制剂对她来说,不仅仅是抑制她的能力,更是她的救命符药,如果不持续服用抑制剂,她的身体就无法承受大脑开发导致的后果。 正如老五所言,异能对他们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和孩子们远程沟通,不需要打打杀杀了。 所以,抑制住这能力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们从镜湖起来之后也没休息,趁黑快马加鞭回到京城,到了京城刚好便是早晨。 在早朝的第一缕太阳照到肃王府的琉璃瓦顶的时候,他们也敲开 了肃王府的大门。 元卿凌很激动,激动得不得了。 带路的是秋婆婆,她最近身子很好,精神抖擞的,一点都不像得病的老人。 进了肃王府正厅,便有几个人小跑着过来。 其中最瞩目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这不是一般的高大,而是老五站过去都要比他矮一个头。 像个巨人似的。 但是,这巨人并未给她一种粗鲁的压迫感,反而见他眉目澄明透彻,有着不知世事的单纯。 元卿凌第一眼看到他,便觉得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以前便认识他似的。 眸光从这位高大的男子转到另外两位身上。 一男一女,女子美丽俏皮,男子英俊挺拔,两人是牵手一 起走过来的,看得出是夫妻且感情很好。 宇文皓也在这个时候,牵起了元卿凌的手,缓缓地朝他们走过去。 安王亲王带他们过来的,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他站在宇文皓和元卿凌身边,先介绍了他们北唐帝后的身份,再给他们介绍,“这两位是大顺国过来的,这位叫东方境,是大顺国的境王,这位是她的王妃,叫龙卿若,也是LR的研发者。” 元卿凌激动地看着境王妃,“我终于找到您了,实在是太好了。” “我也终于等到您回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两个女人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彼此的眼神里都透露着,我很需要你的帮忙。 第1815章 灵尘 进去短暂的寒暄之后,元卿凌和境王妃去找了一个地方单独说话。 元卿凌迫不及待地说起LR的事,说起来,依旧是胆战心惊,“这药是杨如海给我的,让我接手进行试验,我第一轮在白老鼠身上试验,开始很精神,但最后全部都死了,这药最后误打误撞注射在我丈夫的身上,而他当时正在发烧,估计是感染了一种叫冰虫子的细菌,注射药物没多久之后,他昏迷了,我当时送了他回研究所,最后用了……” 她说着便当着境王妃的面拿出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蓝傲的药,“用了这药之后,情况得到了改善,而且,出现了一些异能。” 境王妃接了过来, 打开之后用手指捏一点散开,这药的成分她马上就知道了。 “你丈夫的血液样本有吗?给我看看。”境王妃问道。 她丝毫不诧异为什么元卿凌随手就可以拿出一个药箱,然后药箱还会变大。 这种意念控制的东西,对她而言,一点都不算陌生。 元卿凌拿出老五一排小试管递给了她,“有日期的,分别是病发之前,病发之后,治疗期间甚至是痊愈之后都有。因为要检测变化,我都抽了标本。” 境王妃一管一管地打开,每一管大概凝望了三秒,便交还给她。 “LR可以保护DNA两端的端粒体,让细胞在复制的过程中,不让端粒体变短,又因为 我添加了一点东西,这东西可以改变基因,杀灭衰老细胞,只要人体可以承受这种药,就可以达到不衰老的效果,不过,我在他的血液样本之中,找到了两种物质,一种应该是你说的冰虫子,但我们不叫它冰虫子,我们叫它为散落的元神灵尘。” 元卿凌听呆了,“什么是散落的元神灵尘?是什么东西?” 境王妃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但是想到要找她帮的忙,所以,她解释道:“在三界之中,有九个神族,九大神族里住着很多神,神会死亡的,或自然衰亡,或遭天雷火劫,而自然衰亡的神,他的元神会在三界里散开飘落,埋藏在世间某一处地方,等到合适的 机缘慢慢地凝结自己的元神,当然,这个可能性很低很低,尤其只有丁点的元神灵尘要凝结回元神,几乎不可能凝结元神,但是,这些灵尘是有力量的,且还能吸附力量,如果力量散在冰里水里,则能御水御冰,如果散在山川里,则能移山开土,若是飘荡在空中,则能呼风御风,因为,这灵尘去到哪里,就会吸附哪里的力量蕴藏起来。” 元卿凌完全听懵了,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下境王妃的额头,是不是一路从大顺朝奔波来到这里,发烧了? “如果冰虫子进了人的身体里,那么它本身吸附到的力量,就会被这个人所用,因为它没有元神,用人的话来说,它 没有大脑,所以会依附宿体为主人。” “所以,冰虫子其实就只是一种力量?”元卿凌想到了景天帝和他的那些先祖们,“但不对啊,我曾经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发现了冰虫子,他身体出现的症状,和他死去的亲人出现等症状是一样的,他族中每一代都有一个人活不过十八岁,就是感染了这冰虫子。” 境王妃却摇头,“这是不可能的的,如果祖上都有一个人出现病症,最大的可能,就是有遗传病,遗传病未必会遗传给每一个子孙,你是否替他做过检查或者基因检测?” “我替他做过检查,在他身体里发现了冰虫子,至于他死去的亲人,我肯定检查不了。” 第1816章 他会没事就放心了 境王妃道:“冰虫子就是灵尘,在入人的身体时或许会因为力量的忽然冲一击而对身体造成伤害,承受不住会死亡,但只要身体承受下来了,就不会再对人的身体有什么影响,我看你丈夫血液里的这个灵尘,已经和血液融为一体,甚至和细胞一样,不断地生长,证明灵尘已经被他所用。” 元卿凌拿出景天的血液样本,“你看他的,当初我丈夫会感染冰虫子……这个灵尘,就是灵尘黏附在书信上,刚好我丈夫身上有伤口,所以灵尘从上伤口进了血液系统,那封书信是他命人送过来的,也就是说,这灵尘本该是在他的身上。” 境王妃看了一下景天的血液样本,放下道:“这两种都是灵尘,但不是同一位神的灵尘,你丈夫的灵尘要比他的厉害许多,吸收的力量要多许多,所以,你丈夫身上的灵尘不是来自于他,或许是暂时依附在他的身上,却始终进不了他的身体里,最后阴差阳错,附着在了信上,寄宿在了你丈夫的身体里,且通过了我的LR和另外一种药,顺利地融合在一起,发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灵尘会吞噬他的衰老细胞,正好和我的LR互补。” “是这样啊?”元卿凌渐渐地明白了,“我曾用我丈夫的血来医治另外一位感染者,效果不错 ,或许就是因为血液里有LR和蓝傲的药,改变了他的基因,让灵尘慢慢地与他的身体融合。” 但元卿凌忽然又想起来,“你看那些血液样本,最后能查看到的灵尘是很少的,我之前以为是抑制住了,但你说这灵尘不是细菌或者病毒,而是一种力量,所以最后力量是减弱了吗?” “不是,是融合在一起了,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和血液进入了循环,所以你在血液里检测出的只是残留物。” “所以,这灵尘不会再伤害到他了,是吗?” 境王妃微微一笑,“不会的,而且,灵尘会让衰老基因KAT7失活,LR药会 保护DNA端粒体让细胞在复制的过程中不出现任何错乱也不会越来越弱,因此我可以断定衰老以后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我说的衰老,不仅仅是容貌衰老,还包括身体的衰老,至于他能活多久,取决于他会不会有一天想不开,自己抹脖子上吊,当然了,遇到比他厉害的杀手也可以要他的命,至于疾病的发生率,也几乎可以为零。” 元卿凌这下可完全放心了,她真的好羞愧啊,之前一直都以为是感染了细菌,也一直往这方面去想,却不料,方向完全错了。 境王妃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道:“灵尘不是很多人知道,因为灵尘 可以生长,在某个程度上,你把它辨认为细菌,也没有错。” 元卿凌敬佩地看着她,“您实在是太渊博了,什么灵尘这些,我听都没听过啊。” “你没听过一点都不奇怪,这对你们来说,确实是有些怪力乱神了。”境王妃看着她,眼神也变得十分敬佩,“我看过你研制的开发大脑的药,我只能说,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你看过?在哪里看过?”元卿凌一怔,那些药还有? “在等你回来的时候看过,”境王妃说着,竟然从袖袋里取出了药,递给元卿凌,“你如果注射过这种药,对于我说的灵尘,理应是知道的。” 第1817章 俊男美女 她用手指在元卿凌的头上走了一圈,愕然道:“奇怪,你用了抑制剂?” 元卿凌大吃一惊,她竟然知道? “是的!” 两人深谈下去,等到境王妃说出求她办的事时,元卿凌有些吃惊。 境王妃竟然让她帮忙找一条路,这条路是通往神族的天雷火。 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她的短板。 记得当初自己刚穿越来到这里没多久,遇到了方妩,方妩跟她说什么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她总觉得方妩是在偷换概念。 当然,后来慢慢地也接受了,可接受归接受,但这确实真不是她的专长。 她把用抑制剂前后的事情告诉了境王妃。 境王妃 听罢,略一斟酌之后对她说:“这好办,我可以帮你摆脱抑制剂。” “你可以帮我?但是,我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大脑开发到极致的结果。” 境王妃十分有信心,道:“所以需要把你的体质增强,给我几天时间,我能给你研制出一种药,让你的心脏和身体达到一个可以承受大脑不断开发的境地。” 听她说得这么笃定,再看她研制出的LR如此神奇,而且连灵尘都懂得,或许通过她的帮助,自己真的可以摆脱抑制剂的束缚。 境王妃道:“还有你丈夫需要再用一次LR,不过你放心,这一次的药效会很安全,主要是在他的身体形成对抗衰 老基因的卫士队伍,且我保证不会有副作用。” “还要再用一次?”元卿凌想起他之前注射了药之后出现的危机,便觉得胆战心惊的,“但是,你不是说这药不成熟吗?你连数据都撕掉了。” “我有成熟的药,放心,一定不会出问题,他身体里现在还没有形成坚不可摧的队伍,必须要再一次用药。” 事关老五的安危,元卿凌心底不禁犹豫起来。 但她知道眼前这位境王妃非一般的人,因为她是安丰亲王带来的,也是杨如海研究所里出来的人。 境王妃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们夫妇先考虑一下,但是,这药必须要用的,不用 的话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以后保不准。” 听到不用有可能出现风险,元卿凌也顿时担忧起来。 境王妃笑着道:“你放心,等你摆脱了抑制剂之后,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 元卿凌看着她的星眸,有些期待。 她们谈了许久,等出去的时候,他们几个男人竟然喝上了。 元卿凌也是很无奈,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摸着酒杯说话? 宇文皓见她们出来,问道:“谈好了?” “嗯,谈得差不多了,你们还喝吗?”元卿凌朝境王福了福身,境王忙站起来还礼。 “我们也差不多了,也要让他们休息休息,我们先回宫,明日你再 来。”宇文皓说。 元卿凌跟大家道别,回头瞧了一眼那叫大魔的大个子,见他依偎在门边,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 元卿凌轻声对宇文皓说:“那大个子,似乎认识我们。” 宇文皓也回头瞧了一眼,见大魔还在看,便朝他挥挥手。 “我们没见过他,或许是他很少能看到俊男美女,多看了几眼吧。”老五喝了点酒之后,说话总是有点轻狂。 元卿凌打了他一下,嗔怒道:“你这皇帝当得越来越没有帝格了。” “又不是坐在庙堂之上,为什么总要端着?那多累啊。”老五牵着她的手,俊男美女往外走着,“你信不信?那大个子还在看我们。” 第1818章 回到宫中啦 元卿凌上了马车之后,忽然轻呼一声,“我想起为什么会觉得他很熟悉了。” “熟悉感?你以前见过他吗?”宇文皓问道。 元卿凌道:“我在大学的时候,曾经跟一位朋友去过一位考古学家的家中做客,这位考古学家姓常,常老师家中的院子里摆放了一尊巨人族的模型,他说是他亲眼见过的,见过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就用泥还原出来,现在想起来,那模型跟大个子一模一样啊。” 她觉得这也太巧合了吧? 相似也就算了,还真是一模一样。 就连身高都差不多。 宇文皓觉得大个子的模样,不属于那种烂大街的普通长相, 是有自己的特色的,“真一模一样吗?不能够吧?” “真的,真的一模一样,连耳朵都是那样的兜风耳。”元卿凌越想越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那大个子是巨人族的吧?常老师真的见过巨人族啊? 但是,在他们所处的世界里,早就没了巨人族。 不过,也真有可能是巧合,毕竟,世界上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也许,巨人族都是长得差不多,而常老师是以前在哪本古籍上见过。 至于他说亲眼所见,大概就是亲眼所见古籍上的画像。 这小插曲,元卿凌也没太放在心上,在马车上跟老五继续说起了用药的事。 老五闻言,皱起了 眉头,“又来一次啊?但我之前用了药之后变得很年轻,再用一次会不会变成小孩啊?” 元卿凌道:“这个应该不会的,我只是担心别的,怕有危险,但是她说如果不用的话,以后会出现一些副作用,就怕危及到生命。” “这个以后是多久以后?如果是一百年以后,我觉得也行吧,活太久了也不好。”宇文皓笑着道。 “不许胡说。”元卿凌白了他一眼,她自然希望他能活久一点的。 因为她自己也有可能活得比较久,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老五,那她活着也没意思了。 “开个玩笑嘛,用药就用吧,反正这药是她弄出来的, 咱听她的,信不过她,还信不过伯祖父吗?” 安丰亲王在老五的心里,还是有比较重的分量,地位很是超然。 元卿凌想起境王妃的话,道:“这事不着急下决定,她会给我用一种药,让我摆脱抑制剂,用了这种药之后,她说我也会赞成对你用药,因为我会知道这是对的。” 宇文皓又皱起了眉头,“这有点像我在咱家那边看到的套路诈骗啊。” 元卿凌一怔,“是吗?” “对啊,跟你强调这药多好,然后说不会有其他副作用,然后你不用的话以后会有危险,再让你服药等你来证明她是对的。” 元卿凌失笑,“是有那么一点像 啊。” “你说起骗人忽悠这个事嘛,我又觉得伯祖父不是很靠谱了。” “哈哈哈!”元卿凌忍不住大笑起来,安丰亲王的威严总是在这样的词面前大受损害。 在忽悠这方面,他实在也是战绩彪炳了。 回到宫中,穆如公公拉着问长问短,说皇子们考试考得怎么样嘛。 元卿凌他们去之前,跟他说去看孩子们考试,因为他们跟了师父一年了,到考核的时候。 穆如公公特别紧张,虽然知道皇子们都很出色,但是,架不住有发挥失常的时候呢? 听得皇后说考得特别好,穆如公公这才开心地下去命人准备热水,伺候他的好主子。 第1819章 服药 元卿凌本以为境王妃起码要几天的时间才能把药做出来,结果第二天到了肃王府去,她说药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给她用了之后,就可以解除抑制剂,而且,以后也不会再依赖抑制剂。 而且,不是注射药物,而是服用一粒药。 这药瞧着有些奇怪,红色的,挺大一枚,有点像以前她刚传过来的时候,无上皇服用的那些丹药。 “就一颗药?”元卿凌问道,语气是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 “别小看它,千金难买啊。”境王妃说着,瞧了安丰亲王一眼,安丰亲王别过头,悻悻的样子,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模样会让皇后生疑,便又转过 来重重地点头,“吃吧,管用,增强体质的,强化心脏,可以让你的身体承受住你之前的那些药力,吃完这药之后,我会再给你吃一颗,那一颗才是化解你的抑制剂。” 元卿凌听安丰亲王也这么说,便要端水服下。 “用酒来送。”境王妃连忙说,“这样效果会更好。” “是么?”元卿凌疑惑地看向安丰亲王。 但这一次负责回答的不是安丰亲王,而是一众黑衣老者,“是的,放在酒里,我们吃过。” 啊?他们也吃过啊? “嗯,前些天吃过了。”他们声如洪钟地说。 元卿凌把药放在酒里,吞服了下去。 也 不知道是酒还是药的作用,她觉得嘴里忽然变得无比的清香,然后一股暖暖的热一流,从喉咙滑向胃部,那种感觉很舒服,这暖和的感觉,慢慢地走到了四肢百骸,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轻盈,舒适。 “好,现在再服下这一粒。”境王妃取出另外一粒药,这一粒药不是不是丹药,是胶囊。 胶囊没有字,一头红色一头白色,就像现代所见的寻常胶囊一样,叫不出有什么分别。 “这不能用酒送,用开水送服。”境王妃说。 元卿凌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吞了这颗胶囊。 境王妃微笑,手在她的后脖子上一抹,“你应该觉 得困了。” 元卿凌果真觉得双眼睁不开了,好困,说不出的困,在境王妃的搀扶之下,在贵妃椅上躺下来。 睡过去之前,她听到境王妃说了一句,“胶囊的药会慢慢地渗透出来,所以你需要睡觉,等你醒来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她觉得这句话有点吓人,但是她真的没办法睁开眼睛,太困了,仿佛注射了麻醉药,眼前渐渐变得漆黑起来,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似乎做梦了,梦到很多烟花在空中盛开,一朵,两朵,三朵,很快漫天都是烟花了,她又觉得这些烟花是在自己的脑子里炸开的,散开的火焰充斥着她整个 大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首先是老五。 他眉目紧蹙,担忧不已,“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元卿凌没有回答他的话。 而是慢慢地坐了起来,四周看了一眼,再看向门外。 眼前所见的一切,确实不一样了。 无色无味的空气,她看见了,空气之中的各样气体,还有一种暗暗涌动的能量,以物质的形式存在。 她闭上眼睛,无数之多的信息涌进来,以前许多想不透的问题,现在豁然开朗。 “老元,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宇文皓见她目光痴呆的模样,吓得要紧,“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第1820章 您现在有什么想做的吗 “我没事。”她这才看着老五,看着他的手,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传递过来的担心,疑惑,她全部都感受到了。 她看到了他血液中的冰虫子,也就是境王妃说的那些灵尘,她甚至看到冰虫子的运动,不断运动造成的结果,是体内充斥这种灵尘,直到最后,老五或许会被灵尘占据。 这应该就是境王妃说的后遗症。 她也看到了LR药在他体内的作用,吞没衰老细胞,同时,也吞没小部分的灵尘,但是,吞没的速度没有繁殖的速度快,这就是为什么境王妃说要再打LR,要让灵尘在身体里维持一个平衡,就需要再注射药。 “元,你 真的还好吗?”宇文皓不放心地再问了一句。 “老五,你需要打针。”元卿凌抚摸着他的脸,温柔地道:“打一针就好了。” 宇文皓怔怔地看着她,“啊?” 果然像境王妃说的那样,老元服药之后就赞成他打针了,该不是被迷了吧? “没有被迷。”元卿凌笑了起来,“老五,听境王妃的。” 宇文皓目瞪口呆,他没说出来啊,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元卿凌调皮一笑,让宇文皓更是摸不着头脑。 但他还是听话,由老元亲自为他注射了药。 本以为会像第一次那样昏过去,却不料,什么反应都没有。 但老元一直看着他 ,上下看,仿佛很满意似的。 “老元,有什么问题吗?”宇文皓被她看得有点胆战心惊的。 “很好!”元卿凌伸手抱了他一下,很是开心,“这才算是真正解决了这药的后遗症。” “那景天呢?他能用这药吗?”宇文皓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替景天问一嘴吧,但不是关心他,只是同病相怜。 “看情况,我到时候斟酌斟酌。”元卿凌说。 还要斟酌啊?不是一样的冰虫子吗? “不是……”元卿凌顿了顿,意识到这是读心,但她不喜欢这样,好在可以自由控制,不去读他和别人的心思。 “不是什么?”宇文皓问道。 “我 想说你和景天不是一样的症状,但是,这药或许也能帮到他。” 境王妃就站在旁边看着她,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到,抑制剂已经消失。 元卿凌也看着她,了然一笑,对她请求帮忙的事,心头已经有了主意。 接下来几天,元卿凌见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些奇异的事或许以前她会觉得很震惊,但是现在不会,大脑的开发,让她看到了这个世界乃至很多个世界的真相。 原来,人的大脑里早就藏着所有的奥秘,像一个无比强大的内存,只不过,有大量的文件是加密的,需要密码才能看到,而她当初研发的药,就是密码。 只是,要用这密 码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啊,即便是她这个研发者,也是到了如今,才算是真正打开这个密码。 境王妃问了她一句话,“您现在能做的事情很多,现在您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吗?” 境王妃这句话其实是想看她的野心,毕竟,她现在知晓许多,洞悉许多,掌握许多,都是世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元卿凌微微一笑,“有啊,想做的事情可多了,但您要问我现在想做什么,我……想给我女儿亲手绣一件衣裳,我用针其实用得不错,可惜在绣工上总是差强人意,我觉得我现在可以绣得很好了。” 境王妃也笑了,似乎放心,“我觉得您现在也会绣得很好。” 第1821章 被报复了 境王夫妇和大魔要回程了,北唐帝后相送到城门,元卿凌和境王妃惺惺相惜,约定再见之期,且分别的时候,多有不舍。 等他们走了之后,宇文皓看着她,笑着道:“恭喜你又多了一个闺蜜。” 到底是在现代混过的人,现代的词信手拈来。 “怎么?就许你和靖廷大将军做好基友,不能让我有闺蜜?”元卿凌笑着问道。 “当然可以。”说起靖廷,宇文皓心里一阵的想念,抱着妻子的肩膀,“你说靖廷现在在做什么呢?他好久没来找我了,我当了这皇帝,十分的不自由,不能去找他,他也不知道来找我。” 元卿凌失笑,忒 不要脸了,他这皇帝还算不自由吗?这不是刚度假回来吗? “你这话可不要让冷首辅和四爷听到,他要罢工。” 宇文皓自信满满地道:“他不会,他连个媳妇都没有,不理朝务的话,日子怎么打发?至于四爷嘛,他要是不管朝事,闲得跟狗似的。” “皇上是在说冷首辅吗?” 城门边上,一名身穿小兵服饰的人忽然开口,一双桃花眼飘过来,询问道。 宇文皓听着这声音熟悉得很,一转头看过去,竟然见那守城门的小兵是红叶,不禁瞠目结舌,“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红叶拍了拍身上的佩剑,“很明显我是在守城 门啊。” “你吃饱了撑?”宇文皓没好气地说。 “跟四爷打赌,输的那个要来守几天城门。”红叶垂下眸子,一脸的凄酸,“显然,我是输的那个。” “打什么赌这么无聊啊?”宇文皓问道。 红叶恨恨地看着他,“我们打赌,我说你至少半个月回来,殊不知,十天不到,你就出现在京城了,所以我输了。” 宇文皓嘴角抽了抽,“活该你输啊,朕能去这么久?朕能丢下国家这么久吗?” “要不是大顺的境王夫妇来了,你们能回来吗?”红叶忿忿地看着他们,“我本来会赢的,本来就能看到四爷过来守城门的。” 宇文皓啊了一声,好遗憾啊,如果能看到四爷过来守城门,那真是大饱眼福了。 他拍着红叶的肩膀,“你慢慢守,朕不奉陪了。” 他正儿八经地看了一下红叶,“你这身打扮很合适,哈哈哈哈!”好好笑啊。 红叶眯起眼睛看他,报复的光芒在眼底闪现。 元卿凌看到红叶这眼光,知道老五要倒霉了,好想看啊。 果然,倒霉来得很快。 第二天不是早朝日,在御书房叫起。 内阁官员抱着一大堆的折子过来,说冷首辅和四爷今天告假一个月,首辅每天都要看大量的折子,甄选出重要的递呈御前,但现在首辅不在,所以 ,未来一个月,都要皇上亲自看折子。 宇文皓瞪着眼睛,“为什么要告假一个月?为什么没有来跟朕告假?” “回皇上的话,首辅和四爷都病了,无法上朝,无法进宫。”这位内阁官员抹了一下汗,皇上看起来好生气的样子啊。 宇文皓眯起眼睛,红叶这小子告密。 身为男人,这么小气,怪不得也娶不到媳妇。 “平日内阁的官员先看过折子,甄选过后呈给首辅,首辅再挑重要的给朕,你们先过一遍。”宇文皓道。 “皇上,这已经是内阁过了一遍的折子,要是没过的折子,怕这御案都放不下啊。” 宇文皓翻白眼! 第1822章 真叫人羡慕 夜里。 景天放下折子,揉了揉眉心,披了件斗篷,独自登上掬月通天阁的台阶。 今晚没让人为通天阁点灯,因为月色很亮,映得楼梯上的兰花熠熠生光,是书信描绘不出来的美景。 景天心想,若是有可以记录下来这一美景的办法就好了,那样就可以让泽兰也看一看了。 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静不下心来,唯有此时,站在通天阁的最顶层,抚着栏杆远眺着江北府的方向,才能稍微安了安心。 小宁的密信是三日前凌晨送到的,详述了泽兰和安和郡主考核的第一道题目,而小宁又是如何完成的,以及小宁后续的铺排。小宁说虽还未能见 到安和郡主,但小宁会竭力去完成她的考验。按小宁的规划,这两日应该将那雷霆寨的山匪扭送进安王府了。有了这桩功绩,北唐安王对小宁的态度应该能好些,离小宁心所属之人便更近一步。 信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天上盘旋的小凤凰目测状态很好,想必小凤凰的主人也很安好。 景天笑了笑,这也是他竭力在做的事。 正想着,天空居然飘起了雨丝。 景天抬手,丝线般的雨滴在掌心汇聚,迅速化作一朵冰兰花,在月色下闪着光芒。 他轻声道:“真叫人羡慕。” “什么叫人羡慕?”泽兰欢快的朝他走了出来。 她好早就来了,看 景天在忙就没打扰,自己上来赏了一会月色刚在贵妃椅上坐下。没想到景天就来了。只是景天一上来就直奔江北府方向的栏杆而去,很难注意到她。 景天慢慢的转身过来,惊喜若狂:“泽兰?” “是我。”泽兰低头去看他掌心捧着的冰兰花,栩栩如生,真好看啊。 景天留意到她的视线,脸一红,正想开口解释,便看到冷鸣予还抱着剑站在角落里。 泽兰笑容灿烂:“我带着弟弟来的,还没吃饭呢。” 景天一听,仓促化掉手中的冰兰花,将肩上的斗篷解下来,自然地披到泽兰身上系好,询问道:“那你和鸣予弟弟要吃什么,我们上次说的 那些北唐菜好不好?我让人去准备。夜里冷,不要着凉了。” “我们吃火锅好不好。”他的斗篷宽大又暖和,将泽兰罩得严严实实的。她本来是不冷的,但觉得这样很舒服,暖洋洋的。 冷鸣予捣蒜般点头,下雨了吃火锅最快乐了。 景天开心道:“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守在下面伺候的森公公也开心坏了,亲自忙前忙后准备火锅的食材。 三人下了通天阁,用热毛巾擦了脸和手,便围着火锅坐了下来。 这火锅是泽兰在书信里提到过的,被景天完美的还原出来,还贴心的准备了鸳鸯锅,他总是这么无微不至。 窗外的雨已经下大 ,三人碰了杯,便欢快的吃了起来。 “好吃。”泽兰给予了极大的肯定。 冷鸣予也跟着点头,这个汤底虽然跟在家里吃的不大一样,但也很好吃。 景天眼底明亮得很:“那下次伯父伯母来,我也用火锅款待他们。”泽兰曾经说过,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火锅最好吃。 “好啊,”泽兰应道,妈妈最喜欢吃的就是火锅了,但爹爹喜欢吃的是双皮奶,“下次我教你做双皮奶吧,我爹爹也爱吃。” “好!”景天用力的点了点头。 奶茶足饭饱,景天让人撤走火锅,换成酸梅汤,解腻消食。 “你们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景天有些忐忑的问。 第1823章 四伯父,对不住了 泽兰看他紧张的模样,笑道:“没什么事,之前你来信说梁州府的商业街建成了,我带弟弟来找你玩几天。” “好啊,那我让人去准备房间。”景天猛地站起身,唤了森公公进来,让他带人在自己的偏殿收拾出两间相邻的房间。 坐下三人又聊了一会天,森公公便来回禀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泽兰站起身来说今日和弟弟赶路有些累,想早点休息。 他们来的突然,占用了景天不少时间,且明天还要拉着景天一起出去玩,如果今晚聊的太晚,景天就会加班批折子到更晚,这样不好,不用急于一时。 “那好,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们出去玩。” 景天亲自将他们送到房前,三人约定好明天等景天下早朝之 后去看看师傅,然后一起去商业街逛街。 相互道别之后,泽兰洗簌完刚躺床上,就听见爹爹的声音:“瓜儿。” 泽兰猛打了个激灵,翻身坐起来,惊讶问道:“爹爹?” 果不其然,宇文皓略激动的声音迅速传来:“瓜儿吃晚饭了吗?吃的什么呀?” “我吃了,爹爹,是周姑娘煮的猪肉白菜饺子,挺好吃的,”泽兰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的问道,“爹爹,你不是和妈妈去外公外婆那陪四哥五哥考试了吗?哥哥们考完?” “考完了考完了,你哥哥们遗传了爹爹的优秀基因,高考这点小事对他们来说只是洒洒水。”宇文皓得意的说道。 泽兰抱着被子,想象到爹爹得意的神情,笑着说:“是的,哥哥们 像爹爹一样聪明。对了,爹爹之前不是说要陪哥哥们玩一段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是你妈妈的闺蜜来咱们家做客,我们就回来了。他们昨天刚回去,爹爹本来给你带了好多礼物回来,你外公外婆舅舅和哥哥们,你祖爷爷和逍遥公老首辅破地狱爷爷他们也都也捎了,今天想去找你的,但是出了一点小差池,现在好多折子积压,爹爹一时半会去不了了,这会刚忙完一批。” “哦哦,那怪可惜的,不过没事,爹爹,等我这阵子忙完我回去找你和妈妈。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啊。”泽兰心底偷偷松了一口气,千算万算没算到爹爹妈妈回来,真是差点惊出一身冷汗来。 宇文皓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什么:“瓜儿最近在忙什么呢?” “安之姐姐可能要谈亲事了,最近我找她玩呢,今天才回若都城,才发现也是好多工作还积压着,周姑娘让我忙不完不许再出门了。”泽兰淡定的解释。 父女俩同病相怜,宇文皓关心了几句后又问:“哦,老四家的安之啊,才几岁呢就要谈亲事了?” “四伯父好像不大同意,还在谈着呢,不过他好像快同意了,前几天四伯父跟提亲的那人切磋,一起从房顶上摔下去了,还受了一点点皮外伤。”四伯父,对不住了,转移话题还是得靠你。 果不其然,话音刚来,耳边便传来宇文皓那如雷般的爆笑声:“老元老元,你先放下毛线,你听我说,笑不活 了,真是笑不活了,我跟你说,老四跟个年轻人切磋,切着切着从房顶上掉下去了,这是切磋呢还是切房顶呢哈哈哈老四也有今天呐啊哈哈哈。” “……爹爹,周姑娘叫我了,我先出去了,下次再聊哈。”泽兰想象着妈妈哭笑不得的神情,心虚地跟爹爹道别。 “好好,瓜儿,天气越来越冷了,你注意多穿点别着凉了。我要让人给你四伯父送多点跌打损伤的药,哈哈哈哈哈哈不行内伤的也得送点哈哈哈哈。”宇文皓一边狂笑一边跟泽兰告别。 确定爹爹已经没再找自己了,泽兰松了口气,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爹爹和妈妈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来计划得稍稍提前了,不然爹爹发现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第1824章 明天就要走了 在和爹爹远程通话之后,泽兰偷偷跟妈妈交代一下自己带着弟弟来找景天玩几天。毕竟这种事,瞒得住爹爹也瞒不住妈妈的。 她很爱爹爹,但这并不妨碍她有自己的小秘密。妈妈说过,她偶尔也是可以任性一下的。 不出预料,妈妈早就知道了,还让她帮忙向景天问好,说等忙过这阵子,再来找他具体聊一下关于冰虫子的事,让他们玩的开心一些。 得了妈妈的首肯之后,泽兰放心的在梁州疯玩了五天。 在不耽误景天公务的前提下,和景天带着弟弟把这边的好吃的尝了个遍,今晚还去了商业街的夜市赏灯。 梁州的商业街和若都城不一样的点在于,梁州的商业街很大,景天 特地把商业街分出一块地来,专门用于各种杂技表演、戏台表演和游戏摊贩,百姓无近忧远患,还有很多从其他城市过来玩或是赚钱的,所以这边夜市也很火热,天天跟过节似的,从另一方面来说,也促进了国家的和谐。 景天是真的很厉害,在他的统治下,金国发展得很快。 且她认为,他们还可以在商业街附近弄出一些旅游景点来,到时候百姓除了做生意的商贩也会互相流通,而且还会吸引到更多其他国家的百姓,互相带动经济。 不过今晚就是来玩的,应该暂时抛开这些,以玩为主,玩过之后再交流经验。 三人一边打闹着一边将游戏摊玩了个遍,景天还为泽兰投壶赢了一 只小锦鲤花灯,解灯谜赢了一个持刀剑客形状的糖人送给了鸣予,套圈还套出了个雕花茶壶和一些奇形怪状的小杯子。 景天没有这么放开的去玩过,这五天真是他到目前为止最快乐的五天。 人群后伪装成普通百姓的森公公远远看着三人,便已激动到一把鼻涕一把泪,攥着同样做足伪装的侍卫长的袖子抽噎不已:“太好了,太好了,能看到主子这么开心快乐,老奴无憾了。” 拿到糖人的鸣予也高兴坏了,用自己射箭赢的钱去买了一大包炒栗子要请姐姐和景天哥哥。 泽兰直接让老板帮忙分成三份,三人就这么一人抱着一份糖炒栗子去街尾看戏。 看完戏出来已经很晚了,外 面的宵夜摊都热络的迎客了,三人各自吃了一大碗馄饨,终于心满意足的回宫了。 到宫里,早先一步回来的森公公给三人送上消食茶。 景天将雕花茶壶送给他,虽然做工很简陋,材质都是很差的,但森公公爱极了,谢恩完就一直抱着了,哭说着将来要带入土。不止是他,拿到了奇形怪状小杯子的御前侍卫们和小太监们也是同样激动不已,虽说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实用性也有待考察,但这都是他们亲眼看着自家皇上在商业街亲手套圈套出来的,且人人都有无人落空,意义太非凡了。 放下茶杯,泽兰拿出自己猜灯谜拿到的小香囊送给景天:“所有人都有礼物了,自然 少不了你的。”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景天万万没想到还有惊喜等着自己,连忙接了过来,“居然是兰花香囊,这份礼物我真的太喜欢了。” “就在你和鸣予等糖人的时候,”泽兰笑着说:“对了,我和弟弟明天就要走了。” “啊?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景天拿香囊的手蓦地一紧,激动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人也迅速冷静了下来。但泽兰能来找他玩这么些天,已经是他最大的惊喜了,所以他不能将失落表现得很明显。 泽兰解释:“不是回去,是有个地方需要我去一下。” “什么地方?”景天好奇,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泽兰去的? 泽兰道:“北漠,霹雳山,雷霆寨。” 第1825章 也去见见世面 泽兰要去雷霆寨的原因很简单。 一是这群三匪已经接连两次做出伤害她的亲人的事情了,师傅说来而不往非礼也,登门回赠一波好礼是必不可少的。 二是雷霆寨所在的霹雳山,地势难攻难打,且正处于北唐和金国与北漠三个国家的交界点。虽然算是北漠境内,但雷霆寨是认钱不认人的主,根本就不服北漠管,对于北漠来说,也是头疼的刺头。这估计也是北漠要花钱指使他们来搞事情的原因,因为北漠不可能会承认自己花钱搞事,倘若是雷霆寨直接把北唐惹急眼了,北唐出兵剿匪,北漠不仅可以坐拥渔翁之利,甚至还可以借机滋事发兵,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综上两点,泽兰对雷霆寨起了兴趣。 北漠管不了,不代表她管不了。若是可以将霹雳山占为己用,对北唐和金国来说,也是极好的。 景天听得她要去,心中难免有担忧,问道:“你打算只带鸣予弟弟去吗?” “对,只是去剿个匪。”在这一方面泽兰是有很多经验的。 泽兰说的很轻巧,景天还是不放心。而且她是一个很有主见且有实力的女孩子,但凡决定了是一定会去做的。 他很想冲动一把跟着去,可他毕竟不是可以这么任性的身份。 景天沉眸,摩挲着鼓鼓囊囊的香囊,神色凝重。 雷霆寨那是什么地方,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山匪的聚集地,危险至极! 他知道泽兰有经验,但如果,他想如果自己不一起去的话,只是光这么 一想,悔意便铺天盖地的来,仿佛要将他吞噬了一般,喘不过气。 没有如果,他做不到。 “泽兰,”景天道,“你着急去吗?” 泽兰想了一下爹爹应该没那么快忙完,便道:“应该可以推迟一下,怎么了?” 景天松了一口气,缓缓笑道:“不妨再等几日,好带我也去见见世面。” “你也要去?”泽兰怔愣了一下,随后展开笑颜,“好啊,那我和弟弟再多玩几天,等你。” 在她看来,如今金国的发展已经趋近稳定了,当初镇国王的余党也都被景天清掉了,景天自己的亲信也都培养了起来,他其实偶尔放松一下自己,也是应该的,就像爹爹一样。 更何况,还有师傅帮他守家呢。 得 到泽兰的准话,景天紧绷的神经终于是松了下来。 只是朝务还有不少需要他先安排的,还有此行规划什么的,人员分配什么的,还有宁丞相,必须得让他们加快脚程了。只有几天时间准备其实是有些仓促的,他要抓紧时间都处理好了,到时候好没有后顾之忧,不能让泽兰后悔等他。 这么想着,他急忙站起身来就要往书房去:“那我尽快去安排好一切。” 等泽兰回过神来,他已经又跑回来了,扶着门边叮嘱道:“你跟弟弟早点休息,等我好消息。” 泽兰哭笑不得,只是去剿个匪,景天怎么这么激动。 “姐姐,景天哥哥小的时候是不是家里管得很严,不让出门玩?”连冷鸣予都忍不住出声询问 了。他一向对除姐姐之外的事情都不大感兴趣,所以之前也没有去了解景天从前的遭遇。 泽兰道:“是啊。” “那他小的时候有点可怜。”冷鸣予望着盒子里的糖人,他舍不得吃,景天哥哥就帮他在盒底凝了一些冰块,好让糖人保存久一点。 泽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没事,以后我们出去玩都带着点他。” “好啊。” 景天并不知道姐弟俩的谈话,他正熬夜加班中。 终于,三天后。 宁家父子回国面完圣,三人便骑着马偷偷出了城。 泽兰原本是想快赶路过去的,但考虑到景天加进队伍里来,索性三人放松点,逛吃逛吃着过去。 只是没走开多远,宁竑昭便带着随从追赶了上来。 第1826章 换个人感化 宁竑昭和安之的亲事已经定下,双方合过生辰八字,交换了信物,只等三年后,宁竑昭上门迎娶。 三年后再结亲,足够让一个有志向有才华有能力的青年在仕途上先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也勉强能让一位老父亲点头。 景天并未直接和几个心腹大臣说明此番出行的目的,只说要微服出巡看看如今的金国,是宁竑昭自己猜到了,并且悄悄跟来,他也想送雷霆寨大礼。 “泽兰……” 景天刚要开口,就见泽兰含笑点头。 经得泽兰同意,剿匪队伍再次壮大。 因为近金国都城,且是直通北唐的官道,整条路被修缮得十分好看,打扫的很干净,沿途的风景也十分美丽。 景天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抛开身份出来,对一切都很激动,和泽兰有说不完的话。 冷鸣予抱着剑跟在他们两人身后,时不 时和他们搭一两句话。相比之下,反而景天才像个小孩。 宁竑昭本着不打扰他们的自觉,领着木头走在最后。 但没想到的是,平时各种黏着去哪也要跟着的木头,从刚才就一直躲在了他的身后,瑟缩着脑袋说眼睛疼,想回府了。 “怎么了?”这瞪得跟铜铃似的大眼珠子疼?宁竑昭对他的话是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果不其然,木头抿唇,扭捏着,眼底满是犹豫:“公子,我说了您别生气。” “嗯。” “那天您给我放了假,我去买了好多吃的,刚好就遇到泽兰公主和她的弟弟冷小少爷,我当时还不知道他是冷小少爷,我,我挑衅了他,还威胁了公主。”木头低着头,越说越小声。 宁竑昭一怔,犹记得那天,木头顶着两个黑眼圈回来,说是跟柱子练武被柱子暗算给砸的,当时他有重要的 事情分了注意力,就没有深问,哪想到他是去得罪人家了。 他伸手就是一个爆栗:“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我狠狠的揍了一顿,我认赌服输就把吃的给他,他没要。但公子你说过,男子汉要说话算话,我就塞给他就跑了。但我看他都分给了小乞丐,自己没有吃,”木头小脸扭成一团,声音发颤,“他要是记仇,跟咱们皇上告状了,那可怎么办?” 宁竑昭伸手又给了他两个爆栗:“你还知道你把人家得罪了啊,上去给人道歉去。” “我以后不敢了,”木头抱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我去给他道歉,让他再揍我一顿解解气。” 说着,木头就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冲上去了。 宁竑昭哭笑不得,真是个傻孩子,人家要是真记仇,哪会等到现在。不过借着这事让他长长记性也好,以后出 门可以省点心。 正好前面泽兰和景天聊到了宁竑昭,便停下来招呼宁竑昭上前。 “小宁,正好你来说说对雷霆寨的了解。” “是。” 据目前调查到的信息来看,雷霆寨的寨主叫廖霸天,原是北漠都城人,经营着一间镖局,虽身材矮小,但武艺十分高强。三十年前,他被一个富绅雇佣了护送富绅的女儿迎亲队伍去邻城,结果在中途对富绅的女儿见色起意,将整个迎亲队伍杀光并伪装成山匪抢掠,掳走了富绅的女儿关起来强占致死。被富绅告上官府之后,大闹官府,畏罪潜逃,跑到霹雳山上占山为匪,又收纳了不少逃窜至此的逃犯。这群人无恶不作,令人发指。在当年占山后,对周边的村子抢掠一空,男的被拔舌挖眼当苦力,女的抢占玩虐当玩具。霹雳山脚下便是官道,过往的行人车队也无一幸 免,连北漠官府的车队都被截过,最后还是出了不少赎金才将东西赎回。 北漠官府也忌惮,他们曾出兵十二次,皆是铩羽而归,后来就干脆放弃治疗了,每次缴纳高额过路费以保平安。 “他姓廖,那女山匪是他女儿?”泽兰问道,主要是那廖红妆自信到让人印象深刻。 宁竑昭应道:“正是。” 泽兰点头,廖红妆等人已经被四伯父斩首示众了,有了这层杀女之仇在,“看来这个廖霸天留不得。” “原本不打算杀他吗?”宁竑昭愣了一下,望向景天和泽兰。 “嗯,不过杀猴儆鸡也是可以的。”毕竟不想白白帮人剿匪,只打算惩治一下。她原本想用怀柔政策,比如先景天出马让对方冷静一下,再由她送送温暖感化,在对方感激涕零的时候收服。如今看来,需要先杀了这个廖霸天,再换个人感化。 第1827章 小气 景天听得泽兰的计划,知道自己是最前面重要的一环,难掩激动:“泽兰,这个计划极好,不过只感化一人是不是有点少,将他们都感化了可好?” “好。”泽兰还不知道景天的异能能用到什么地步,原先是考虑到他可能会有上限,才选择先感化山匪的头头,再由这个山匪头头去管制其他人。 宁竑昭深知两人的能力非凡,但听他们这么云淡风轻的说用异能惩治山贼还是第一次,总感觉所谓的“感激涕零”可以等于“浑身又疼又麻到眼泪鼻涕横流”。而且雷霆寨有四百多号人,感化得过来吗? 敲定好细节,几人找了茶摊吃了点东西再继续走。 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队形,泽兰景天在前面,冷鸣予在中间,宁竑昭和木头在后面。 木头脸上也恢复了以往的朝气与天真,开心地跑前跑后摘果子给大家分发,就是眼周两个新鲜的黑眼圈格外惹人注意。 “弟弟,那个木头的眼睛怎么回事?”泽兰一 眼就看到了,稍微放慢了一下速度问冷鸣予。 冷鸣予正擦着果子准备吃,听到姐姐来问,少见的翻了个白眼:“他太聒噪了,说要给我道歉,我说我不记仇,他不信,缠着我非要我揍他一顿。” 泽兰瞪大了好看的眸子,这种要求还是第一次见,这木头也是个趣人。不过看弟弟好像也不讨厌木头,她也就不管了。 京城,皇宫。 宇文皓语重心长地道:“老元,我跟你说,一个人有多大的成就,取决于他的短板有多短,小气就是短板,而且是严重的短板。” “是,你说的都对。”元卿凌帮他压着领子,含笑道。 宇文皓叹息,“真所谓一样米养百养人,都是吃饭长大的,怎么就差这么远?” “是啊,你跟他们还是有一定分别的。”元卿凌拿了粉盘,给他脸上涂着,这调色还不错的。 “那是!”宇文皓傲然地道。 “嗯,身子矮下来一点,我再弄弄头发,有点太贴服了。”元卿凌 笑着道。 “随便弄一下就好,别弄得太寒碜了。”宇文皓瞧了一眼铜镜,铜镜里那满脸灰铜的老汉也看着他,顿时心情更加不好了,“这头发有必要这么染吗?我觉得弄个全白也比花白好看啊。” “我觉得这样好看,瞧,和穆如公公差不多。”元卿凌打趣地道。 他瞧了穆如公公的苍老的脸一眼,“哪里差不多?”穆如这么老。 穆如公公也瞧了他一眼,心里顿时很惶恐,他瞧起来有这么憔悴吗?皇上这妆容倒不是说显老,也就是五十多岁的样子,但主要是沧桑啊。 活像是经历了万世劫难似的,堆叠出来的每一条皱纹,都在说着沧桑,头发上挑染的每一条白色,都仿佛诉说这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元卿凌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道:“这样就合适了,像极了半辈子守在城门,受着日晒风吹,寒暑往来都不曾缺岗的守门小兵。” 宇文皓看着她,“见我这样,你心里不难受吗?这就是我老去 的模样。” “不难受,”元卿凌伸手抚着他的脸,“虽然这脸做出了颜色,不过,我觉得有点光滑啊,做些老人斑上去就更像了。” “不要,我拒绝衰老。”宇文皓立刻阻止,头可断血可流,衰老真是英雄无法避免的悲哀。 想想还是心有不甘,埋怨道:“凭什么要我接替老红去守城门,他老冷才肯回来?在他心里,我还没有老红重要吗?说他几句,小气成这个样子,实在很过分,还上纲上线地真要我去守七天城门,我不用上朝吗?这么多的折子,谁来批啊?难不成有大事,要派人到城门请示我吗?” “要上朝,也要批改折子,是你换班之后回来批改,好好熬着吧,冷静言十几年都不发一次火,这是头一次。” 元卿凌想想就好笑,他跟红叶吐槽的几句话,被红叶传了回去,冷静言和四爷就不干了,齐齐装病罢工,而且,说了三五七年都不回来上班,可把老五给急坏了。 经过多轮会谈 之后,对方开出一个条件,让老五顶替红叶去守几天城门,守完之后,恩怨既往不咎。 老五被迫接受,毕竟,这江山还是姓宇文的,他这个当皇帝的不受点委屈,怎么叫他们心服口服? “要不要我陪你去?”元卿凌问道。 “不要,这天气这么热,你去了熬不住。”外头热浪噬人,他怎么舍得媳妇去吃苦呢? “那老奴陪您去,老奴可以在旁边茶水伺候。”穆如公公连忙道。 “你也不要去了。”宇文皓瞧着他那苍老的身板,他这些年在宫里伺候,但是活儿基本叫底下的人去干了,他也算是养尊处优好些年,怎吃得了那苦啊? “哟,都打扮好了啊?好显老啊,哈哈哈。”徐一从外头进来,看到皇上这副模样,笑得像公鸡打鸣。 “老元,给他装扮一下,让他陪朕去。”宇文皓恨得牙痒痒。 徐一的笑容顿收,脚步一个回旋转身,被穆如公公拉住了后领子,一声沉喝,“徐大人哪里去?” 第1828章 城门的中老年人 徐一顿时面如菜色。 守城门不要紧,但是扮老大可不必。 元卿凌和穆如公公都笑了,老五和徐一不愧是多年的君臣,竟然都同时栽在嘴上。 老五要是不调侃红叶,不背地里说冷静言和四爷,也没这一出。 徐一若是能忍住笑,尽量收起他的烤瓷牙,也不至于去给他的皇上作陪。 好在剩下了不少的颜料,足够把徐一装扮成中老年人。 徐一嘟哝道:“不知道冷大人脑子里想什么的,守城门就守城门,为什么非得要皇上扮老呢?这白白净净,健健康康的就不能守城门吗?说到底还是小气,皇上说他几句怎么了?就不能说撒?” “你不要说了,回头哪个 嘴碎的出去告诉冷大人和四爷,有你苦头吃。”元卿凌笑着道。 “这殿里通共就几个人,谁嘴碎啊?”徐一歪脑袋看着穆如公公,“您可别说啊。” “我又没嘴碎。”穆如公公拉长个脸,这里头谁嘴碎?他徐一认了第一,皇上就敢认第二。 “穆如,去给他找身衣裳来。”宇文皓高兴得很,可算是拉到做陪的了。 穆如公公别看年纪上去了,但行动还十分利索,出去张罗了一会儿,果真弄了一身守门小兵的衣裳过来。 宫里头有这些衣裳,主要还是昨天红叶公子送了几身进来,说是怕皇上觉得脏,先送宫里洗洗,洗干净了就没借口不穿了。 要是谁的嘴巴 再贱一些,衣裳是管够的。 君臣二人装扮好,对视了一眼,既想笑又生气。 但老五很快眼睛就红了,转了头过去。 他现在知道自己不会老,但是徐一会。 徐一会老会死,无法想象他身边以后没了徐一会怎么样。 徐一也在忍笑之中,心头酸了一酸,皇上这模样虽然滑稽,但是很让人难受,皇上会老会驾崩,如果皇上驾崩了,他大概也是要殉葬的。 徐一的人生,不能没有皇上。 元卿凌不知道他们这么多的内心戏,道:“抓紧出发吧,再不去,日头都要偏西了,估计冷大人和四爷他们在外头候着了。” 今天老五调去守城门,冷静言特意叫顾司打 点过一番了,说他是在军中犯了错误,被贬回去当守门士兵,让守门将领李将军尽情地使唤他。 如今多了徐一,那就使劲使唤他们吧。 为了隆重其事,四爷,冷首辅和红叶在外头恭送,为人臣子的,皇上去赴汤蹈火,他们肯定是要送一程。 又鉴于他们比较大嘴巴,加上皇帝去守城门,乃是旷古绝今的事,所谓独独乐不如众众乐,已经提前两天便告知了在京的亲王们和一众好友们,估计他们这会儿都已经盘算着要怎么去城门观光了。 为了怕没有在京的亲友团不能参与这盛事,四爷滥用信鸽,飞鸽传书到了南疆,江北府,各大城池,务求大家都能够第一时间得 知这件欢乐的大事。 “皇上,带壶水,这样的天气,少喝点水都要中暑。”冷首辅不愧是最体贴的臣子,亲自送了一个牛皮水袋,而且装满了水,递给一脸沧桑的皇帝。 宇文皓一手夺过,白了他一眼,“小气鬼。” “皇上大度,皇上大度。”冷首辅笑得比花还要娇,几十岁的人,还一身白衣飘飘,俊逸到魅力不可挡,过分! “徐一,你凑什么热闹?”红叶懒洋洋地问道。 徐一苦哈哈地道:“下官是被逼的。” “徐一啊,这城门风光,着实应该好好领略一番,就陪着你心爱的皇上,一同驻守北唐京城的大门吧。”四爷拍着他的肩膀,一副的语重心长。 第1829章 城门的那位李将军 徐一嘿嘿笑,烤瓷牙一闪,“反正皇上在哪里,微臣就在哪里。” 这一次宇文皓的妥协,只是被告知诸位亲王好友,朝中大臣,除非是心腹,否则一概不知。 所以才需要乔装打扮一番,但是宇文皓觉得乔装打扮可以,没必要扮老,这是冷静言骨子里的小气在作祟。 顾司作为亲友团的一员,负责送他们过去。 銮驾,没有。 策马,不可能。 作为两名在军中犯了过错,被调过去守城门的军中小头目,他们只能徒步抵达城门。 也好在内力充沛,一路行走都不觉得累,就是如果没有顾司的间或的吆喝,这一路甚 至是享受呢。 宇文皓问徐一,“走路舒服吗?” “舒服!”徐一大声地说。 “嗯,朕也觉得。”宇文皓点点头,怪不得在老元乡下里看到好多人都喜欢出去走路健身,确实挺舒服,以后在宫里走起。 顾司翻白眼,“五啊,这自称要改啊,城门的守将李将军可不是善茬,他们祖上三代在城门当守将,忠君爱国,把城门当做自己的家,如果你敢在他面前自称朕,嘴巴都要被他打烂的。” “对,皇……黄五郎,我认识那位李将军,严厉且古板,认死理。”徐一连忙说。 宇文皓道:“嗯,徐大郎,我很欣赏这样的 人,回头看看有没有机会提拔一下,这样忠君爱国的家族,理当重用。” 顾司护送他们到城门,见到了那位李将军。 因之前就跟李将军说过,所以如今来到,李将军冷眼扫了他们一眼之后,便跟顾司行礼。 顾司道:“劳烦李将军教教他们,本官先走了。” “顾大人慢走!”李将军拱手相送。 送完顾司,李将军回头,两道眉毛竖起,显得严厉且凶恶,徐一见状,立马露出了招牌笑容,“李将军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多笑笑总是没错的。 “收起你的嬉皮笑脸!”李将军丝毫不领情,厉声呵斥,“ 我不知道你们在军中到底犯了什么错,但既然调到了我的麾下,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 “遵守,一定遵守!”徐一忙说,笑容更大了一些,努力地让李将军看到他的善意。 “第一条,不准笑!”李将军踢了一下他的脚,“站直,腰杆子挺直,抬起头,昂首挺胸的,要威严肃穆,这道城门每日来往进出不知道多少人,其中不乏别国商旅,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泱泱大国,有着大国的威严。” 他说完,看向宇文皓,宇文皓站得笔直,昂首挺胸,脸上不带一丝笑容,虽装扮过,但皇帝的凛然威风藏不住,李将军很满意。 他反手向后,浓眉一扬,“报名字!” “黄五郎!” “徐大郎!” “你们从午时开始当值,一直到亥时,亥时换班之后要禀报情况才能离开,知道吗?” “知道了!”宇文皓和徐一大声道。 李将军又很满意,他特别喜欢响亮的声音,尤其这俩小老头还能有这么响亮的声线,可见功夫是到家的。 守城门的活儿比较单调,就是查验过所,不许可疑的人进城,如果有比较可疑的,还要先盘查一番。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那就是城门守卫室内放着很多通缉犯的画像,他们要去认一下,如果有发现相似的,先扣下再说。 第1830章 守好这扇门 他们跟着李将军进了守卫室,看到一大叠的通缉文书。 有多大叠呢?着作等身啊,一人之高。 “这么多通缉犯吗?”这对老五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李将军严肃地道:“这是各地送过来海捕文书,配有画像,还有大周和大兴也有,他们送过来的基本都是杀人如麻的大盗,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先看着这些海捕文书,仔细盯着那些画像看啊,认清楚了才不会遗漏,若叫大盗进了城,危害到我皇上,我屠了你们。” 徐一看着他,“李将军,皇上是大家的,不是你的。” 李将军大声地道:“既然是大家的,那也是我的。” “是大家的!”徐一对这句话就是有 点不喜欢了,皇上就算是他徐一家的也不能是他李将军家的啊。 “咦你这个老小子,长得人五马六的,怎么偏生长了一张嘴呢?长了嘴还长歪了,总之,今天把这些都看完。” 他又瞧了黄五郎一眼,黄五郎已经把海捕文书拿起来看了,嗯,他很满意这个态度,是个办正经事的。 宇文皓已经震惊于这一批通缉犯,这么多。 看来,还是不够国泰民安啊。 徐一见皇上在看,他也跟过来看。 每一张海捕文书,除了画像之外,还有罪行,杀人,强一暴,抢劫,贩私盐,拐卖,这些都是宇文皓最憎恨的。 一张张看下来,看得他怒火盈心,火气冲天,恨不得亲手把他们 逮捕,再亲自监斩了他们。 这整整一天,甚至到了亥时换班的时候,宇文皓和徐一还没看完。 李将军过来催促他们回去,宇文皓抬起头,眼底有骇人的坚决,“不看完,朕……真的不会走。” 李将军大步进来,“来日方长,你们又不是只当值一天两天,以后每天提前过来看,一次看这么多也记不住。” “那也得先看完。”宇文皓不由分说地道。 李将军诧异地看着他,还这么敬业?他很喜欢。 但同时也疑惑,这么敬业为什么还在军中犯错? “看这么久,眼睛都看酸了,来,喝口水吧。”李将军语气温和了许多。 “有酒吗?要喝口酒才行啊。”徐一疲惫 地揉着眼睛。 李将军又横眉竖眼,“这里没有酒,我的规矩不许在当值的时候喝酒,就算不当值,也不能喝醉,只能浅尝辄止。” 这个浓眉大眼的老头就是不讨人喜欢,废得很。 宇文皓沉沉地放在了文书上,看着李将军,“城门守将可曾抓捕过通缉犯?” 李将军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腰身依旧是挺直的,颇有几分自豪,“当然有,这十几年来,我亲手抓捕的歹人就有五十几,还没算他们抓的,我从第一天调任到这里,就立下重誓,要替皇上守好这一道城门,我说到便要做到。” 宇文皓充满了赞赏,问道:“好,你叫什么名字?” “李守门!” 徐一扑哧一声 笑了,“你爹给你起的名字还真名副其实啊,你就是个守门的。” 李将军横了一眼过来,这个人为什么他要长嘴巴呢? “你在这里守十几年了?为什么一直没升官?”徐一连忙收敛笑容,正儿八经地问道。 “升什么官?我一家都是看城门的,看城门就是我们最好的归宿。”李将军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徐大郎,但不回答别人的话是不礼貌的。 “换言之,你是有升迁的机会,却不愿意升迁?”宇文皓吃惊地问道。 “做城门守将就是我最高的理想,别的不求。”他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水,擦了额头的汗,正义凛然地道:“我说了,要替我皇上守住这道门,守好这道门。” 第1831章 跟李将军学习 宇文皓对他真真的刮目相看,北唐的官员,如果都像他这样做好自己的本分,北唐怕是没这么多通缉犯了。 当然,首先是要当皇帝那厮做好自己的本分。 他有些激动地拍在了李将军的肩膀上,道:“我要跟你学习,从今往后,不会擅离职守。” 李将军反拍着他的肩膀,“你好好干,前途无可限量的……”但瞧了瞧宇文皓的白头发,他又改了口,“起码,无愧于天地,死也无憾。” 说完,他对徐一说:“你好好跟黄五郎学习。” 徐一对他也有几分敬意了,斩钉截铁地道:“李将军,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忠职守,好好效忠我的皇上。” 李将军看了他一眼 ,拉长了脸。 天色晚了,加班结束,明天再继续。 两人刚走出门口,就看到齐王策马徐徐地走过来,一脸促狭的笑意。 他今天有意无意地从这里走过好几次了,但是五哥都在里头看文书,他毕竟也是当朝亲王,京兆府府尹,不好总是在这里冒头,所以远远地瞧了一眼,便暗笑着离开。 宇文皓心事重重,都顾不得理会他,甚至能够忽略他促狭的嘲笑,任由他慢慢地策马跟在他们的后头。 倒是徐一,双手交叉放在后头走着,郁闷地道:“王爷,怎么也不给我们弄一辆马车来?” 走回皇宫很累啊。 “徒步挺好啊,冷首辅说了,你们要走路。”齐王笑嘻嘻 地道。 “你笑什么?”宇文皓这才抬头看他一眼,“你知道城门里放了多少海捕文书吗?你这个京兆府尹是不是失职?你怎么当差的?当初朕当府尹的时候,手头上几乎没有积压的案子,再看看你,这些年到底累积了多少案子?” 齐王脸都绿了,快步策马离开,明天不来了。 来看笑话的,结果笑话是他自己。 明天督促那群兔崽子,破案破案,他要破案率。 宇文皓在马蹄扬起的尘埃里继续走着,看了几个时辰,眼睛一点都不觉得累,他现在就想忙起来,他要回去看折子。 元卿凌在宫里等到天黑,等到亥时初,老五和徐一才回来。 她在宫里给他们备下 了饭菜酒水,宇文皓随便吃了一点,就精神抖擞地道:“徐一,去御书房把折子抱过来,朕要开夜工,快去。” “还看折子?皇上,您不累吗?” 元卿凌道:“明天早朝,你不能再看了,洗洗早点睡吧。” 宇文皓道:“不行,老元,我今天在城门看了很多海捕文书,所谓的国泰民安,并不是真的那么安。” “好,那你不要熬这么晚,起码要睡两个时辰。”元卿凌给他再装了一碗汤,“喝,解暑的。” 老五又要发奋了,是好事。 “谢谢老元!”宇文皓感动地冲她笑了笑,咕咚咕咚地把一碗汤喝完,擦拭了一下嘴角之后,一手拉起徐一,“去,拿折子,朕 在西屋看折子。” 徐一一溜烟地小跑出去。 穆如公公急忙过西屋收拾,西屋比较热,要给皇上张罗点冰块。 宇文皓办公到深夜,就在西屋里躺了一个时辰,然后起床上朝。 冷首辅和四爷已经复工复产,看到皇上脸上挂着的黑圆圈,一时动了恻隐之心,退朝之后让他不要再去城门,叫顾司去交代一声就是。 殊不知,宇文皓却不同意,义正辞严地道:“既然说了七天,那就是七天,朕是天子,一言九鼎。” 四爷嘶了一声,“这城门有什么新鲜玩意?竟然让你乐不思蜀。” “不是乐不思蜀,是忧心如焚。”宇文皓说完便急忙回去吃饭,吃完饭还要去城门呢。 第1832章 拿了杀人犯 在城门待了三四天,宇文皓和徐一跟城门的将士基本打成一片了,大家都知道这两位小老头是在军中犯错调到城门来。 犯错还能调到城门,可见昔日位置也挺高的。 宇文皓和徐一都看完了那些海捕文书,问徐一能记得住几个,徐一挠着脑袋说记得是记得一些,但是不记得相貌了。 毕竟,那些通缉犯的画像他瞧着就是大同小异,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但是,宇文皓却把他们全部牢牢记在了脑子里头。 徐一说的大同小异,在宇文皓这里全部都是有辨识度的,只要犯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一定认得。 李将军又很满意,虽然这话听着像是吹牛,可他哪怕是吹牛, 总有几分底子,如果年轻一点,还是前途无限的。 四爷和首辅来过一两次,也没见这城门有什么吸引人的事啊,怎么皇上就爱这里跑。 经过这三四天,皇上甚至都能叫出和自己一块当值的士兵名字,可见相处实在融洽。 真是被坐龙椅而耽误了的好守城兵啊。 宇文皓和徐一也正式当值,开始审查入京的商队和百姓。 在第四天傍晚,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一般这个时候呢,守夜士兵开始陆续来交接,宇文皓和徐一需要再守一个时辰才能下班的。 但因为暮色即将降临,这个时候入城会奔跑而来,怕城门关闭就赶不上了。 百姓的脚步快了,士兵受到这个影响也会加快审查 ,查验了户籍纸和过所之后,基本就放行了。 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有一名拄着拐杖的中年文弱男子来到,是宇文皓负责查验的。 他看了一下过所纸,是怀江府人,叫刘三青,进京探亲和治病。 “什么病啊?”宇文皓盯着他问了一句,此人有些熟悉,宇文皓的脑子里迅速把看过的海捕文书过了一遍,没发现有十分相似的。 男子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一下,声音很沙哑,“做农活的时候摔伤了腿,在家乡一直没治好,我堂弟在京城做营生,我便想着投奔他,让他带我去京城里找大夫治一下。” “你堂弟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宇文皓问道。 男子半边身子都侧倒一边去,一 副十分难受的样子,但还是恭谨地回答宇文皓的话,“我堂弟叫柳光明,住在矮子胡同十三号。” 李将军走了出来,见他有伤在身,过所又没问题,便道:“过了吧。” 宇文皓把过所还给他,他接过之后,道了一句多谢,便越过宇文皓走去。 “胡华!”宇文皓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 文弱男子刚走了两步,听得喊声,他的腰有瞬间的挺直,顿时撒腿就往城中的方向跑去。 徐一和皇上乃是最佳搭档,一听皇上喊胡华,就顿时警觉了,男子刚迈开跑,他就扑了上去,从后面锁喉直接把他扣在了地上。 膝盖跪在他的后背上,怒道:“被认出来了还想跑?” 此举,让 李将军和城门士兵都惊住了,好身手啊。 徐一把男子拽了起来,押到了宇文皓的面前,男子眼神虽有些慌乱,却马上冷静下来,“你们无故拘我,京城莫非是一个没有王法之地?” “胡华,率城人,灭了邻居一家七口,逃去三年。”宇文皓盯着他的眼睛,“我可有说错啊?” “胡华?他是胡华?但和画像不一样啊。”李将军这才醒悟过来,这个通缉犯他记忆深刻啊,因为把人家灭门,连孩子都没放过,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士兵也看向徐一,见徐一一脸认同的样子,也问道:“嘴哥,你也认出来了?” 徐一哼道:“杀人犯,不管如何乔装打扮,总是掩盖不住那杀戮气息。” 第1833章 首辅心胸狭隘 李将军当即命人去取一盘水。 水取来之后,用了汗巾浸泡然后往胡华脸上招呼,一通抹之后,一张薄脸皮就遮不住了,被生生地擦下来。 脸皮一点都不精致,只不过又掩了一点尘埃,弄成风尘仆仆的样子。 胡华见真面目被揭穿,终于吓得瘫软了,一个劲地求饶。 李将军横了他一眼之后,旋即用赞赏的眸光看着宇文皓,“黄五郎,你真是了不起,都带了脸皮你竟然能认出来。” 宇文皓道:“脸皮遮盖的只是表面,脸骨没变,胡华的画像颧骨突出,颧骨是削不去的,所以即便带了脸皮,也遮不住。” “颧骨高的人多了去,怎么就认出来呢?”李将军敬 服得很,他反正是认不出来。 “因为,他腿伤是假的,看他的鞋子。”宇文皓指着他的一双鞋子,“如果瘸腿,行走的时候重心会倾向一边,导致一边鞋子磨损比较严重或者变形,但显然他没有。” 众人看向他的鞋子,果然是一样的。 “还有,看他的拐杖。”宇文皓一手夺过来,放在李将军的面前,“他受伤三个月,且一路上京也需要拄拐,那么手握的地方必定比较光滑,和其他地方的颜色也会有些差异,但你们看这拐杖,通体崭新,可见是进城之前才买的。” 众人拜服,李将军更是激动不已,因为城门又缉拿了一名通缉犯。 他拍着宇文皓的肩膀,重 重地拍下去,狂喜道:“你放心,本将一定会在齐王殿下面前为你说话,这一次是你的功劳,希望你能尽快调回军中去。” 宇文皓肩膀被拍得发麻,多谢了一声,对徐一道:“你把他送到京兆府,交给老七……齐王。” “嘴哥,我和你去,免得他半道使诈。”一名士兵道。 徐一白了他一眼,“我叫徐大郎,送通缉犯这种事,我自己去就行,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吧。” 说完,他押着犯人便走。 李将军还是十分激动,不断地拍着宇文皓的肩膀,“你真是能耐,这样都能看出来,而且,里头的文书你只看了一遍就能记得这么清楚,假以时日,你都能去给京兆 府破案了。” 宇文皓笑而不语,给京兆府破案?我当皇帝之前的工作,就是当京兆府尹。 等他们下班之后,李将军当即把此事禀报了顾司,顾司是京畿治安的大佬,是李将军的上司,他迫不及待地要让顾司知道黄五郎的优秀。 顾司却没有太震惊,“嗯,以他的本事,只是拿一个通缉犯,是大材小用了。” 李将军吃惊,“是么?他莫非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嗯,上过。” 李将军顿时肃立,“这实在是太让人钦敬了,只是怎么会犯了错呢?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顾司笑笑,“倒是也没犯错,就是得罪了首辅。” “得罪了首辅?”李将军觉得 首辅应该是一位宽仁的好官,“怎么得罪的?” “说错了一句话。”顾司也不跟他多言了,打发他去,“你回去吧,这事本官会记下。” 李将军告辞而去。 但心里很不快,说错了一句话就把一位上过战场的老兵贬到城门当小兵,这真是太不公了。 不行,黄五郎既然调到了他的手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黄五郎就这么窝囊老去。 这般想着,立刻策马直奔首辅府邸,他要面见首辅。 心里还是特别的紧张,因为他还没跟首辅很大的官打过交道,见倒是见过,觉得首辅风姿毓秀,文质彬彬,倜傥又俊美。 但这不重要,身为当朝首辅,怎么能心胸狭隘至此? 第1834章 他就素皇上啊 来到首辅府中,报上了自己的身份,门房听得是城门李将军大晚上的过来,以为有什么事,马上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李将军就进了府中,见到了冷首辅……和一只猴儿。 那猴儿就站在冷首辅的肩膀上,一丑一美,本来不搭配的,但是李将军竟然觉得毫无违和感。 “李将军,这么晚过来,有什么要事?坐下来说话。”冷静言问道。 李将军回过神来,忙地拜见,“卑职参见首辅。” 心头砰砰地跳,这可是大人物啊,是他皇上之下的大官啊。 “说事就行。”冷静言道。 李将军听他语气温和,觉得首辅也是好说话的,当即心头一定,道:“是这样的,今晚城门抓捕了一名逃犯。” “这逃犯什么身份啊?要李将军连夜来禀报本官。” 李将军道:“这逃犯罪行滔天,但卑职来不是为了这逃犯,而是抓捕这逃犯的人,是黄五郎。” “嗯?”冷首辅瞧着他正色的脸,黄五郎?他认识吗? 他日理万机,怎么会记得城门有一个黄五郎呢? 李将军道:“卑职今晚去见了顾大人,知道这位黄五郎是说了一句不敬的话得罪了首辅,才会被贬到城门当小兵,而这位黄五郎曾经上过战场,杀过敌人,于朝廷于国家有功,还请冷首辅念在他已经知错的份上,宽宏大量,准许他重返军中。” 冷首辅懵了,“你说什么?那黄五郎得罪了本官,才被贬……” 他话一止,顿时明白过 来,那黄五郎就是老五。 李将军道:“首辅,卑职以为,做人理当胸襟宽广,对有功于朝廷的战事要心怀敬意,武夫说话多有耿直,却没有恶意的,请首辅宽容他吧。” “李将军,你知道黄五郎是谁吗?”一道清越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李将军回头一看,只见一位红衣男子走了进来,一脸的丰神俊逸,李将军认识他,见过数次,知道他的身份。 他忙地见礼,“参见红叶大人。”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大人物,他心里好激动啊。 红叶微微一笑,“李将军,黄五郎确实上过战场,也杀过敌人,但是,他是扞卫自己的江山,我也上过战场,但是,我是扞卫他的江山,论起来,他应该要感激 我和首辅,十年如一日地帮他守着这片江山。” 李将军狐疑地看着红叶公子,为什么红叶大人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明白,但串联在一起,就不明了呢? 冷静言也笑了起来,道:“李将军,伴随黄五郎去的那位,徐……” “徐大郎?”李将军接话,神色依旧懵懵的。 “他叫徐一,御前带刀侍卫,而且一家大小都住在皇宫里。” 李将军眼睛瞪大,“他就是徐大人?徐大人有这么老吗?卑职见过徐大人,不是这样的啊。” “他装扮过。”冷静言说。 “为什么要装扮去城门?”真是震碎李将军的心灵了,大嘴竟然是徐大人?要知道他很敬仰徐大人的,因为徐大人为他皇上出生入死, 护着皇上不知道几次了。 “因为他要保护皇上啊。”红叶含笑道。 “既然是要保护皇上,为什么不在宫里呢?”李将军脑袋还是没拐过弯来,没拐过弯的原因,是他认为皇上不可能去城门的啊。 红叶促狭地看着他,“因为,皇上就在城门啊,那位黄五郎,就是皇上。” 李将军整个石化。 脑袋空空白白的,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掌,喃喃地道:“天啊,我这手拍过皇上的肩膀啊,我还使劲拍皇上,但是他瞧着就不是皇上的样子啊,他也乔装打扮了吗?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李将军觉得自己都没办法站稳了,全身软得就没有一点力量,一颗心飞到了嗓子眼上,他竟然用力打过皇上的肩膀。 第1835章 皇上太关心我了 首辅本来觉得就这么跟李将军说出皇上的身份,对皇上或许会有点影响,但是既然都说了,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问题,对呆呆的李将军道:“皇上不是因为得罪了本官才去城门,皇上是想体察民情,看看这来往京城的人,到底都是什些什么人居多,所以才乔装打扮去的,这事你知道就好,别往外说。” 李将军顿时严肃起来,“卑职肯定不会说的,要是说了出去,皇上就有危险,卑职会保护好皇上的。” “好,对皇上你也不能说,否则皇上被你看穿了,他心里会不高兴的。” “不说,卑职也不说。” “行,你回去吧。”首辅含笑看着他,“早些回去休息,很晚了。” “卑职告退。”李将军拱手转身,目不斜视,神色端正,脚步稳健。 在转身走出去之后,脚步开始有些虚浮,仿佛是站在棉花上,歪了两下。 “李将军,没事吧?”红叶在他身后问道。 李将军站稳,往后扬扬手,“无事,无事,小醉,心飘起来了。” 人都飘起来了,呀呀呀呀,这辈子值了,可惜的是不能回去说,否则祖宗的坟都要出青烟来了。 但这个是他和皇上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北唐有几个人能和皇上有共同秘密? 估计徐大人都没有,他是独一个。 李大人回去之后,一晚上没睡觉,静静地躺在床上,回忆着皇上来到城门的点点滴滴。 他应该 早看出来的,北唐有几个人像他皇上那么勤奋的?到城门的第一天,几乎是不吃不喝地看那些海捕文书。 太勤奋了。 而且,有几个像他皇上那么火眼金睛的?歹人乔装打扮成那样,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微微地蹙眉,但是徐大人和皇上果真是有默契啊,皇上只说了一句,徐大人就扑上去了,这默契没十几二十年的相处出不来的。 他比徐大人不足的地方,就是他缺少了和皇上相处的日子。 “你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啊?这么热的天,也不洗澡,臭死了,你要不去洗个澡……” “不要碰我的手。”李将军顿时喝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我就不洗澡,今年都 不洗,嫌我臭?那我睡椅子。” 李夫人愕然,“魔怔了?” 她起床瞧着他乐滋滋地在椅子上坐着,眉角扬起,嘴角噙着欢喜的笑容,她顿时皱起眉头,这模样她见过,自己弟弟纳妾的时候就是这满脸泛着桃花的笑容。 李夫人也是个暴躁的性子,起身一拳就往他的眼窝锤过去,怒吼,“老娘帮你生了四个孩子,你敢动心思纳妾?” 李将军第二天一早,顶着一只黑眼圈和一脸的抓痕回到城门。 丢人?不存在,他只觉得光荣,昨晚拳头指甲加身,他半句都没有透露过和皇上的秘密,十分顽强。 等到午后,他亲自去买了些茶水过来候着,没一会儿,就看见皇上和徐一 大人来了。 他的心激动啊,激动得泪花盈眶,他和皇上这么近,做梦都不敢想啊。 当即倒了一杯茶水,用颤抖的手送到皇上的面前,“皇……五郎,你来了,热不热?渴不渴?先进来喝口茶水,是解暑的五花茶。” “真的?我渴死了。”徐一开心地接过来,咕咚咕咚地喝完,腆着大脸问道:“李将军,还有吗?” 李将军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他以往也敬佩徐大人,但是今天他想锤死徐大人。 “李将军,你的脸,”宇文皓瞧着他难看的脸色,“没事吧?” 皇上竟然能留意到他脸上的伤?皇上这是有多关注他啊? 他激动得嘴唇哆嗦,“没事,只是被大猫抓了。” 第1836章 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宇文皓想起老元给他随身带的药粉,特别好使,便拿出来给他,“这药对伤痕特别好用,你拿着用,早晚涂一次,别涂得太厚,毕竟,你这个母大猫抓的伤痕也不深,就是有点不雅观。” 李将军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几乎不能相信皇上竟然给他送药,这可是皇上专用的药啊。 他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接过来之后,泪水都有点凝不住了,吸了几下鼻子生生的压回去,“多谢皇……五爷。” 宇文皓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不用谢,这成了亲的男人嘛,都有些说不出的难处,但是李将军啊,这个怕老婆才能家运昌盛,所以,对她好些,日子就好过了。” “是,是!” 李将军如奉圣旨了,正经地道:“我一定会对她好的,比以前更好更好。” “五郎叔,嘴哥,我上个茅房,你们去轮岗。”一名守城士兵捂住肚子进来,对着宇文皓和徐一就喊了起来。 李将军看到他把一本小人书藏在腰间,一下子变脸,“上什么茅房?又想偷懒看小人书吗?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 说完,一手探向小兵的腰间,取出一本小人书,当着大家的面把他撕烂了,“再有下次,你给老子滚蛋。” 这一撕完,李将军石化了,他这脑子啊,他这暴躁的脾气啊,为什么要在皇上面前揭穿他呢?这不是等同告诉皇上他管理不力吗?手底下的人竟然总是借故去茅房看小人 书,这是多大的罪过啊。 宇文皓的眼睛瞧着那撕碎的小人书,眼神有些发直,就这么撕烂了是不是有点可惜啊?这种不道德的书理当没收才是啊。 小兵讪讪地回去守着城门了,宇文皓和徐一也上岗去,李将军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试图解释那个小兵为什么会看小人书,这是因为没媳妇啊。 但是皇上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杵在城门口,巡查着进出的人。 他只得跟徐大人说:“平日他们不这样的,这一次是意外,意外。” 徐一瞧着李将军,不就是上茅房的时候看点东西吗?这多正常啊,蹲茅房这么漫长的时间,若不带点东西去看的人才不正常呢。 李将军懊恼 自己的冲动,给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到了差不多申时的时候,元卿凌和阿四来到了城门,还给大家送了一些消暑的绿豆汤。 元卿凌和阿四穿着比较朴素,但是没装扮过,李将军一眼就认出了皇后。 因为皇后之前和怀王妃在城外举办过好多次的赠粥施药,特别的平易近人,李将军见过几次,皇后还冲他笑过。 那一笑,真是把他整个人生都给笑暖了。 皇后没久留,送过来之后便出城去了,她今日和阿四出去走走,顺便给老五他们送点解暑的。 李将军看到皇上和皇后虽然没有单独说话,但是,他们交换了眼神,皇上笑了,笑得特别甜。 他心里很激动,这是什么 样的神仙爱情啊?帝后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恩爱。 他要跟皇上学习,对家里的大猫好一些,再好一些。 七天期满,最后一天当值的时候,宇文皓跟李将军说:“明天,我们就调回去了,这几天,谢谢你的关照。” 李将军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皇上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守着的,肯定是要回到皇宫去。 他虽不舍,但是跟皇上共事七天,已经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荣耀,他已经很知足,很感恩了。 “希望,我们还能见面。”李将军多想对皇上拜下,但是,不能让皇上知道他的身份被识穿了,这是很抹皇上的面子,只能这么客套地说一句。 宇文皓拍拍他的肩膀,笑笑,“一定会。” 第1837章 皇上召见 李将军听了这句话,便觉得肯定能再见一次的,因为他是皇上,君无戏言,他说可以再见面,就一定可以。 徐一也跟大家道别了,大家都依依不舍,嘴哥这个人说话虽然不大好听,但是比较活泼,搞笑,给大家增添了很多乐趣。 不舍,也要祝福嘴哥前程似锦。 皇上走的时候,李将军偷偷抹眼泪了。 虽然皇上说还能再见,他也坚信皇上不会食言,但是这样相处,轻轻松松说话的日子不再有了。 当然他也不敢奢求,只是皇上公务繁忙,只怕真想见他,也没有时间。 晚上下班回家,他也沉浸在一种忧郁的离愁别绪中。 李夫人见他一副失恋般的模样,问他什么事,他憋了许久的悲伤 终于爆发,竟然落泪对着夫人说:“我和我的挚爱分别了,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相见,夫人你理解这种伤心吗?” “我理解你的命。”夫人暴怒,指甲往他脸上脖子上就是一顿梨花暴雨般的袭击。 李将军不闪不躲,任由她打,心里既悲伤又冷静,你尽管打,我有药。 第二天,来了一个人,说是请他伉俪到楚王府去。 李将军一听就激动了,楚王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上登基之前的府邸啊。 “不知道您是……”李将军见他也不像是太监,应该不会是皇上的人,更不是徐大人。 “我是齐王府的家臣,是王爷邀请您和夫人的。” “齐王殿下?”李将军这就疑惑了,齐王殿下竟 然邀请他和夫人去楚王府而不是齐王府甚至不是京兆府? “对,今晚酉时,请李将军携夫人出席……”家臣瞧了瞧他脸上的伤,“您这伤痕,或许可以用点脂粉填涂了。” “猫抓的,不是我家夫人抓的。”李将军解释道。 今天晚上,四爷,冷静言,红叶还有几位亲王都被邀请到了楚王府去。 当然,女眷也出席,私下聚一番。 所以,宇文皓才会让李将军把夫人带过来,男人在外头打拼,一定要安抚好自己的夫人,这样才无后顾之忧嘛。 冷静言和四爷私下吐槽了一下,要聚会为什么要去楚王府呢?而且,弄得很大阵仗似的。 是要报复吗?之前他们都说过,可以免除他去城门守城 的差事了,是他自己非得要去。 酉时,李将军带着夫人来到了楚王府门外,他心里有些忐忑,李夫人则完全不相信,觉得是恶作剧。 他怎么可能被亲王邀请呢? 但是,她也愿意跟着来,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到了府门口,便见汤大人笑盈盈地走下来,拱手,“是李将军和夫人吧?在下汤阳,快请进,皇上和皇后已经到了。” 李将军和夫人双腿顿时一软,差点留要跪下去了。 “皇……皇上?”李将军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的,请进。”汤大人笑着说。 李夫人拉住李将军,艰难地道:“扶我一把,走不动了。” “揍我的时候这么凶。”李将军虽然这么说,但自己也腿软 啊,扶着妻子跟随汤大人一同进去了。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皇上,心头激动得很,嘴唇都哆嗦了,昨晚还在难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上,今天就马上见到了,不行啊,他真的要激动疯了。 没进门口,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李夫人见状,也跟着惶恐地跪下。 宇文皓亲自出来,扶起了李将军,“李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回宫之后,冷静言才跟他说李将军其实一早就认出他来了,宇文皓才想起最后两三天的时候,李将军对自己特别的恭谨,原来是早认出他的身份。 皇上扶着他了,李将军激动得快昏过去了。 有人抬着许多东西进来,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似乎都是城门的那些海捕文书。 第1838章 李将军梦寐以求的好事 元卿凌把李夫人请去了侧厅,她知道老五是要办正经事的。 李夫人虽然强悍,但是在皇后和诸位亲王妃面前真是半点不敢造次,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 也幸亏皇后态度温柔,与她闲话了几句孩子的事,这才使得她没这么紧张。 因为母亲和母亲之间,总是有共鸣共情的,能有许多共同话题。 但是李夫人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啊,她嫁给李将军这么多年,持家有道,生了四个孩儿,里里外外管理得十分妥帖,是典型的彪悍人格。 但是,今天她的双腿双手一直在颤抖啊,很激动,有多激动?说不出的激动。 她听着皇后说话,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等从楚王府里走出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再 是以前的她了。 正厅那边,酒还没上,李将军温顺乖巧得像一只小白啊兔,用最无辜最纯净的眸光瞧着自己的膝盖,偶尔偷偷地抬起来看一眼他的皇上。 皇上好英俊啊,有多英俊?说不出的英俊。 宇文皓就站起来走到小山一般高的文书前,伸手压住之后看着齐王,“破案率低到什么程度了?你自己说说。” 皇上说话,大家的眸光从李将军的脸上移回来,收敛了眼底的好奇。 齐王叫屈,道:“五哥,这不能怪臣弟啊,这是北唐各州府的都有,还有些是大周送过来,让我们帮忙留意的,真说要要怪的话,也怪刑部。” 对,是刑部不力。 反正和刑部互相推诿就是了。 宇文皓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众人,道:“朕打算,成立一个专案衙门,负责追捕这些逃犯,同时,以这个专案衙门的名义发出悬赏令,让天下侠士一起追捕,朕看过了,里头不少都是杀人犯,唯有把杀人犯抓捕判罪,才可告慰亡魂。” 冷静言瞧了一眼那些文书,几乎没有思索地道:“附议。” 其他亲王纷纷表示附议。 齐王松了一口气,“附议。” “好,专案衙门由红叶全权管理,自己成立班子,朝中的人任由你选,自己看中的庶民也可以提拔,朕举荐一个人。” 他说着,看向了李将军。 李将军顿时肃立,心里好激动,好惶恐啊,他不会查案的,他要辜负皇上的重用了。 大家也看着李将军,心里奇怪,一个守城将士,也没有查案的经验啊。 而且,人家城守得好好的,调岗人家愿意吗? 皇上什么时候这么感情用事了?这可不是小事呢,朝廷特别成立的专案组,那是很严肃的事。 红叶都还没从自己被钦点的“恩赐”中回过神来,好小气,是报复吗?随即生气地瞪着宇文皓。 宇文皓才不管他,圣旨下,红叶你必须遵从,不然你就和你猴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皇上,您举荐李将军?”冷静言问道,他不同意,“但是李将军并无查案的经验。” 李将军正在绞尽脑汁想推却的话,却听得皇上道:“不是李将军。” 大家愕然,不是李将军?他成立专 案调查组,叫了李将军来,说要举荐一个人的时候还看着李将军,最后却不是举荐他? 让人家李将军情何以堪啊? 既不是,那为什么要叫他来呢? 宇文皓道:“我举荐这个人,是顾司,这小子安逸有段日子了,可以出去跑跑,至于他的本职嘛,朕给他找了个副手。” 他又看着李将军。 李将军这下真激动起来了,皇上是想让他帮顾司大人? 顾司如今可是掌管着皇城内的所有兵士,包括禁军卫在内,莫说十万,好几万是有的。 而最重要的是,顾大人是维持皇城治安的,等于是保护皇城所有人的安危。 更更重要的是,可以时不时地看到皇上。 这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啊。 第1839章 提拔了 众人释然,原来如此。 齐王含笑看着李将军,“皇上要提拔你为顾大人的左右手,还不谢恩?” 李将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热泪盈眶,嗓音激动高昂,且颤抖,“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京城,守护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宇文皓眸光在众人脸上巡梭了一下,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多做一点就心怀怨气。 众人垂下眸子,没看见。 宇文皓这才含笑道:“起来吧,好好干,不要让朕失望。” “臣不会,血可流,头可抛,绝不让皇上失望。”李将军声如洪钟地道。 宇文皓再看了他们一眼,他们都十分有默契地马上起身,笑盈盈地拱手 对李将军说:“恭喜,恭喜啊。” 李将军像做梦一样,如果不是怕失礼,让皇上见笑,让皇上误以为他不稳重,他都要忍不住掐自己的腿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但就算在做梦,在梦里见到皇上,也是不能失礼的。 宇文皓给他赐了酒,他不敢多喝,怕喝醉酒失态。 临走的时候,宇文皓竟还叫了李夫人进来说话,李夫人跪在地上全身绷直,牙齿直打颤。 “夫人,听闻府中有大猫,猫爪犀利,总会伤到李将军的脸,他往后要管治的人很多,若脸上总是有这些猫爪的痕迹,会失了威严,你回头买把剪刀,把猫爪子给修修,抓可以,不要抓伤,又或 者抓那些见不着的地方,你认为如何?” 李夫人努力控制牙齿打战,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民妇……民妇马上就去买剪刀,民妇保证,大猫以后再也不会往他脸上招呼了。” “李夫人果然雷厉风行,好!”宇文皓笑了起来。 晚上回家,他们夫妇躺在床上,睁大眼睛齐齐地看着帐顶。 全身的血仿佛都在脑袋上一样,耳朵都发烫了,都已经是深夜,为什么一点睡意都没有呢? “夫人,他就是我的挚爱,你还吃醋吗?”李将军喃喃地问道。 “不吃醋了,再也不吃醋了,我奉了旨意,不能让你脸上出现指甲印痕,我要遵旨。”李夫人说着,竟然哽 咽起来了,“我跟皇后娘娘说过话,跟皇上说过话,说出去你觉得有人信吗?” “肯定信,我往后就要替皇上办差事了。”李将军骄傲地道。 “那……不知道俸银会不会多给呢?” “谈那些干什么?俗!”李将军就觉得很生气,这是他和皇上的交情,说钱就亵渎了这份感情,“不给俸禄我也干,倒贴银子我也干。” “那不行,咱不吃,几个孩子不要吃啊?”李夫人还是很理智的,“顶多你加把劲,把差事办好,也算是答谢了皇上的提拔和恩典,我以后不会再跟你吵架,为难你。” “不是事,我愿意让你为难,我从来都不觉得委屈。”李将军粗犷 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温柔。 李夫人甜滋滋地笑了起来,“我娘家估计要对我另眼相看了,之前总说我嫁给你要吃苦,要后悔,说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了,就是个守门的。” “委屈你了,这么多年,我最想的就是当上城门领,可惜到如今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杂号门吏,其实城门领朱将军已经病了多时,可总也没见提拔我上去,没想到,如今直接归到了顾大人的麾下,你知道吗?京城七扇门都是归他管的,禁军也是,护城军也是他统领的。” 李将军到底还是离不了这个话题,努力想让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能耐了。 李夫人靠着他,笑出了苦尽甘来的美好。 第1840章 想回去等放榜 红叶着手筹办专案组的事,当晚在楚王府喝酒的人,肯定都要相助一下啊,举荐合适的人选。 红叶现在是跟冷静言住一个府邸,同一屋檐下,要帮最大份。 大家都忙起来了。 宇文皓已经磨了元卿凌好多次,让她问问孩子们的高考分数。 之前老元跟他说过,考完试之后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出成绩,如今回头数了数日子,都差不多了。 但是老元就是不问,弄得他好郁闷。 如果他可以隔着时空沟通,那就不用求老元了。 元卿凌看着他焦灼的样子,才笑着道:“问过了,还没出成绩,大概是明天或者后天,我不记得了。” “还没出啊?这过去好 久了啊。”宇文皓觉得过了一个月之久了,焦灼等待成绩,真的好难熬啊,“但你问了竟然会不记得?这多重要的事啊。” “重要么?”元卿凌促狭地看着他,“还记得上一届殿试之后,你却迟迟没有点状元,说状元不状元的也不重要。” “那不一样啊,朕总得调查调查他们,毕竟,当了状元肯定是要重用的,如果人品不行,那当的官大了就危险,而且,我也只试过这一次,还是事出有因的。” 他迟迟没点状元,是发现了不对劲。 那人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道,他自从有了一点异能之后,把他身为武将的敏锐调度到了最高,总觉得他眼神邪恶。 最后 调查,果然发现他背负命案,上京的时候眠花宿柳,没银子结账,竟哄得那女子送他出城,说送出去之后给她三倍银子,结果出了城便杀了女子逃去。 本以为眠花宿柳的时候隐藏身份,杀人的时候也无人知晓,觉得天衣无缝,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有樵夫看见了他。 “真想回去陪他们一起看成绩。”宇文皓叹息说,“他们毕业旅行应该回来了吧?不知道是不是焦灼不安地等待成绩呢?” 元卿凌道:“他们没有焦灼不安,很坦然。” 元卿凌也想回去跟他们一起看成绩,但是跟他们聊过天,他们也没有太在意,特意回去一趟,反而给他们压力。 她安 抚老五,道:“你不用着急,等他们看过成绩之后,就会马上回来的。” “嗯,我找瓜儿聊聊天。”宇文皓转身出去,找个比较适合聊天的地方,还不想被老元听到。 徐一习惯性地跟着他,转过回廊过了小桥。 宇文皓回头斥责道:“你就没点自己的事吗?一直跟着朕,朕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了。” 徐一无辜且茫然地看着他,“臣的事就是负责跟着皇上啊。” 至于私人空间,也真是去那边惯出来的毛病,当皇上哪里有什么私人空间?去哪里都是乌泱泱的一群人跟着。 “不要跟着朕,就在这里站着。”宇文皓快步离开,在宫中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和女儿聊天。 现代。 放榜日。 毕业旅行在三天前就结束了,三位老少爷们已经累得全身骨头都散架了,因为他们这次出去奉行的宗旨就是要让他们玩得开心,玩得恣意。 他们便上山下海,不亦乐乎。 倒是难为了他们几把老骨头,连短视频都不更新了。 着实是够呛嘛。 放榜日,元教授和元妈妈早早就起床,给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早饭。 放榜日,紧张的不是孩子,而是他们。 三大巨头们也起早,出去晨运还喝了个茶,回来继续吃元妈妈准备的早饭。 他们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只等成绩出来就回去。 离家这么久,想家里头了。 第1841章 差点心脏病发 哥俩昨晚玩了游戏,睡到日高起。 他们不是很在乎的样子,也可能是胸有成竹。 元哥哥倒了夜班,回来洗澡之后便打开电脑,大家一起围了过来,看成绩有没有出来。 刷了几遍,还没有,可乐就叫舅舅先去睡觉,等出了成绩再告诉他。 元哥哥刚躺下,门铃就响了起来,逍遥公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校长和张老师,他们一脸的紧张。 破地狱从后面探出脑袋来,说:“我们来一起看成绩。” “不合适吧?”逍遥公觉得成绩这个事情,是很私人的,哪里有夫子在学生家里等成绩的? 要是考差了,岂不是丢大了? 顾全孩子们的心理健康,逍遥公认为要把他们赶出去。 褚老推开逍遥公,把人迎了进来。 大家见校长和老师都 来了,忙地招呼进来。 校长尽量显得不那么紧张,笑着道:“我就是路过,也恰好知道今天放榜,所以就过来了。” 其实前两天他就一直找人往省招办打听,可那边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愿意吐露。 他和张老师把手中提着的水果放在了桌子上,一眼就锁定了屋中的电脑,“应该出成绩了吧?看了没?” 他真的太紧张了,这可能是圣晔高中最高光的时刻,从高考结束之后,他就一直焦灼不安地等,太想知道成绩了。 张老师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 睡不着。 他对宇文煌同学是有信心的,但是,带了这么多届的高考生,他实在太清楚高考除了看实力,还看心理素质和运气。 他知道不该相信运气,但是,之前也试过有些同学成绩 拔尖,能上到四百分,结果到了考试心理素质不行,大题全错,又有几个在考场就不舒服,拉肚子,只能勉强支撑完整个考试。 昨天他就跟校长通了电话,说今天要过来和宇文煌同学一起看成绩。 他兜里揣了一包纸巾。 但是,他会努力忍住。 校长还笑话他,说不管好不好,平常心对待,哭什么哭?都当了那么多年学渣的老师,低成什么样的分数没见过? 宇文煌同学给校长和老师端茶,反而还安慰他们,说不打紧,成绩不好就复读。 一听这话,张老师都快哭了,那他心里是没底啊?有底的都不轻易说复读两个字的。 破地狱不大在乎的样子,如果复读,他就继续当厨子,厨子还蛮好玩的。 学生懂得感恩,给他们吃好点的,他 们就开心,他们开心,他也开心。 反正现在他们都叫他破爷爷了。 临老了有这么大一群孙子,不错。 屋中空调开得很大了,但是显然老人们的心还是比较焦躁不安,一直出汗。 “最高分数是多少?”逍遥公问道。 “我们省总分是750。”张老师双手在膝盖上磨了一下,回答说。 逍遥公道:“那考四百分也行了。” 那就是超过一半的分数了,他觉得超过一半就很好。 校长和张老师想捂住他的嘴。 元哥哥也没睡觉,在电脑前继续刷着,不知道是系统繁忙还是网速不行,输入学号之后转了许久,终于,分数弹了出来。 几颗脑袋顿时就位,几双眼珠子一下子就怼到了屏幕前。 逍遥公喊了出来,“35……” 张 老师怒吼,“那不是分数,那是学号。” “750分!” 元哥哥正色地喊了一声。 那边,元教授的声音也传来,“可乐,750分!” 张老师定了几秒,哆嗦着手往兜里拿纸巾,但不行,不能哭,校长要笑话他。 “750啊!”一直努力维持镇定的校长发出了一声高呼,声音起承转合,最后化作哭腔,他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750,满分。” 张老师胸腔里顿时有东西炸开,这个分数,莫说他们学校前所未有,他们市也没有过。 全国也只出现过一次。 而他们市今年出现了两个高考满分,而且还是兄弟。 他看着鬓边染霜的校长颤巍巍地拿出救心丹,一边哭一边倒出一粒放在嘴里,压在舌底下。 他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第1842章 回京啦 宇文煌给他递上了纸巾,本来他自己不激动的,但是,看到校长和张老师这样,他也泪盈于睫。 张老师一把抱住了他,嗷嗷大哭。 本来他们兄弟俩考了个满分,最激动的应该是家里人,但是现在完全被校长和张老师抢了戏,就显得他们高兴得有点低调,只要哭得没他们大声,就总觉得没有他们高兴。 所以,最后还是三大巨头和元家的人安抚好校长和张老师,等他们停止了嚎哭,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瞧着那个分数,那种虔诚欣慰的模样,充分提现了一位人民教师的可敬可爱。 可乐在那边打电话,跟自己的班主任说了成绩,电话那边传来了尖叫声。 可乐的学校本来就是重点高中,每年出成绩多了去 了,但是满分却是自打创立学校以来,不曾试过。 他们学校曾经考出最高的分数,是718分,这成绩已经让他们津津乐道许多年了。 现在,满分,总之今晚大家都别想睡。 送走眼睛红肿的校长和张老师,大家欢腾起来。 元妈妈也不做饭了,立刻叫元哥哥打电话去订餐,想吃什么吃什么,敞开肚皮吃,想喝奶茶喝奶茶,甭管是不是对身体有害,总之孩子想吃都要安排到位。 成绩出来之后也不能马上出发回去,还要填报志愿。 元妈妈问了孩子们,需要跟爹妈商量吗? 可乐道:“爹爹和妈妈都说过,我们喜欢读什么就报什么。” “那……那行吧。”元妈妈觉得反正孩子也不愁前程什 么的,就让他们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当天,各大高校的电话就把他们的手机给打爆了,纷纷对他们抛出橄榄枝。 一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元家的高光时刻也来到了,元妈妈一直抹着眼泪说,当年他们的妈妈,高考也是差点儿满分的啊,但差点儿就是差点儿。 可乐报了清大,说是他看中了清大的航天航空学院。 可乐报清大,大家不觉得意外,但是,七喜在思索一下之后也报了清大啊。 大家都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会报电影学院的,因为他总是说要拍电影。 他笑着解释,“我还是想拍电影,但是也想去高等学府体验一下。” 他的初衷还是没变的。 兄弟俩对望了一眼,有些狡黠,他 们虽然不像同卵双胞胎那么相似,但可以打扮得十分相似,如果发型衣服都一样,再稍稍装扮一下,只要不是十分熟悉的都看不出来。 报同一所院校,那以后谁要翘课的话,嘿嘿,也是为了便宜行事嘛。 终于,可以回家啦! 老父亲和老母亲实在是等得太久,望穿秋水,终于盼到蛾子们回来了。 期间他问过老元,是否已经知道分数,但是老元说没问。 其实她问了,但是她觉得分数还是让孩子自己说吧。 宇文皓虽然极力控制自己,不要第一时间就问分数,但是心理准备做得再多都没有用,见到孩子的第一眼,他就冲口而出,“考了多少分?” 无上皇陪伴回宫,见老五只顾着问成绩,都不 知道过来扶他一下,连礼数都不懂了,顿时没好气地道:“一天天的就知道问成绩,一点都不关心别的,不知道孩子考试顶着多大的压力吗?成绩成绩,分数分数,就没见你当年能拿个好成绩?除了打架,你还会什么?” 宇文皓一怔,见老爷子一脸的怒意,立马回过神来,笑着过来扶着他老人家,“是孙儿不对,孙儿只知道分数,不知道关心您和他们,这一路回来,累了吧?” 一边扶着坐下来,一边回头用眼神询问,多少分? 元卿凌亲自端茶过来,给他捶着肩膀,让老五解放出来和孩子们说话。 无上皇进宫就是为了见孙媳妇,至于那不孝孙子,见不见都一样。 所以,笑容展开之际,让他滚蛋。 第1843章 日防夜防 父子三人躲在侧殿里说话。 这个时候,老五开始跟孩子们谈人生,谈理想了。 是君也是父,今晚该教教孩子们做人的道理。 以皇帝的身份,教他们要有社会责任感,要把仁孝存心间,这也是北唐治国之根本。 以父亲的身份,教他们享受学习的过程,享受工作的过程,享受身边美丽的风景,不要忘记看看这山,这月,时刻感恩馈赠。 这些话,老五以前不说,总觉得过于老生常谈。 孩子们那么聪明,肯定也从别处看过这样的话。 但是他今天想说一说,哪怕是再寻常不过的道理,但希望他们真放在心上。 他跟孩子们分享了李将军的故事,在北唐的城门,有那么一个人,十数年如一日,风吹雨打也坚持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无怨无悔。 而这也的人,在北唐有很多,在现代也有很多。 , 他对孩子们说,人这一辈子,哪怕只做好一件事情,也是值得尊敬的。 可乐和七喜认真听着,在这个特殊的时刻,爹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玉良言,他们都记在了心上。 因为,他们的人生,即将走向另外一个阶段。 正殿里,无上皇和孙媳妇也在说话。 无上皇有些感慨,那些岁月沉淀出来的皱纹充满了叹息,“总觉得一下子就长大了,可孤还记得他们刚出生的时候,那模样真是太让人喜欢了,孤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心都软了,你说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以前盼着他们快快长大,如今盼着他们慢点长大啊,他们长大,孤老了。” 元卿凌温柔地看着 无上皇,道:“他们长大了,但您没老,您还很年轻,还可以和他们四处游玩。” “也是托你的福,记得吗?”无上皇也看着她,“当年,如果不是你在孤的病床前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给孤治疗,孤哪里有这清闲福气?哪里能看到这么可爱的重孙?” “我也因为有你护着,才能闯过一关又一关。”元卿凌笑着说。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吗?怎么总觉得就发生了不久呢?时间怎么就流逝得那么快? 这欢喜的时刻,也是感伤的时刻啊。 当无上皇把元卿凌的伤感情绪挑起来之后,他却站了起来,“孤要回去肃王府了,他们没见孤这么久,必定挂念。” “您不在家里吃了膳才回去?”元卿凌一怔。 “不吃,这里车马慢,我 回去还有正经事呢。”无上皇嘟哝着,对这里的交通充满了不满,什么时候才能通公交呢? 在那边生活习惯了,回来这里不适应了,在膳食上也不习惯啊。 元卿凌看着他脚步匆匆的样子,不禁失笑,还嫌弃这里车马慢呢。 她没去打扰老五和孩子聊天,倒了一杯茶,慢慢地享受茶的醇香。 孩子们走向另外一个阶段,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是啊。 自从境王妃来过之后,她已经不需要用抑制剂了,她这颗大脑,就像海绵似的,不断吸收着天地间的学问。 她对现在的日子,满意得不得了。 肃王府里,因为三大巨头的归来,正热闹呢。 吃是少不了,吃仿佛永远是这里的主题。 但也是在这美好的晚上,有些人却忙得焦头烂额 。 专案衙门的班底还没有完全组建成功。 红叶只能过来京兆府抢人。 齐王已经连续几个晚上开会,一再叮嘱,如果红叶过来问大家是否愿意调岗的时候,都要大声拒绝。 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的人用了这么久,用得都习惯了,为什么要被他抢了去? 所以,红叶来了一趟,一个人都没抢到。 他欢天喜地地回到了齐王府,袁咏意却高兴地跟他宣布,“今天上午,红叶公子过来找我,诚挚邀请我加入专案组,我答应了。” 齐王顿时傻眼,“你?” “对,我当官了,你高兴吗?” 齐王嘴巴哆嗦了喜爱,看着兴高采烈的媳妇,心都咒骂红叶一顿,还是得扬起想哭的笑脸,“高兴!” 高兴个球球啊,日防夜防,悍妻难防啊。 第1844章 雪玉村 北漠,自金国出发的剿匪大队已经来到了霹雳山山脚的村子。 但奇怪的是,按情报来看,早些年山匪肆虐,泯灭人性,周围的村子深受其害,应该已经彻底被废弃,渺无人烟才是。 可是他们看到的却是一个热闹的村庄,两个孕妇在村口乘凉,零星妇人在村口的田里忙碌。村内炊烟袅袅,孩童嬉闹声不断,屋前晾着萝卜肉干,一点也不像旁边还住着山匪的样子。 见着他们一行人,村口的孕妇上前,得知他们是从金国来要去北漠边城探亲,便热情招呼着他们进村。 “咱们这离边城还有好远,还得走五个时辰山路,山里有野兽,晚上不安全的很,不嫌弃的话可以来 我们村里歇一晚,明日早起再赶路。” 山里只有野兽吗? 泽兰和景天对视了一眼,点头接受了她们的邀请。 之前在田里忙碌的妇人也都纷纷洗手上前,领头的妇人自称叫刘婶,是村长夫人,刚才的两个孕妇都是她的儿媳妇。 刘婶一见泽兰就喜欢上了,一口一个闺女的喊着,“我家房间多,闺女你先来挑一间。” 泽兰没有推脱,任由她拉着自己走。 其余的妇人也各自邀约着剩下几人。 “不用打扰大家,明早还要起早赶路,我们兄妹几人住一块就好了。”景天几人满心戒备的跟在泽兰身后。 虽然被拒绝了,但几个妇人热情不减,簇拥着他们进村 。 刘婶一边走一边介绍着说:“我们村叫雪玉村,你们来得凑巧,我们村今晚刚好有喜事呢。” 话没说完,村里玩闹的孩子们也涌上前来将大家围了起来。 七八个才三四岁的孩子天真无邪地对着他们喊姐姐哥哥,喊得木头心花怒放。 “咱们村好久没来客人了,孩子们的父兄常年在外打猎,我们又要干农活,都没人能陪他们玩,可把他们憋坏了。”刘婶满怀慈爱地摸了摸离她最近的一个孩子的脑袋,同几人说道。 木头年纪最小,又一副老实憨憨的样子,最受小孩子欢迎,被抓着衣角问可不可以一起玩。 难得有人喊自己哥哥,木头心里开心坏了,偷偷看 了宁竑昭一眼,见公子没有点头,就只好摸摸小孩子们的头,也不敢真的和他们玩起来。 发现木头拉不走,有两个孩子把目标移向冷鸣予,上前抱住冷鸣予,问他可不可以一起玩。 但冷鸣予只抱着剑,冷冰冰的站着,任孩子们再委屈再恳求也不为所动。 木头见他们两个扁着嘴要哭的样子,连忙拿出自己路上摘的果子分发给大家,这才哄好了他们,惹得孩子们更喜欢他了,抱着他不肯撒手。 村里的其他妇人听到动静,也纷纷从各家院子里出来,见着泽兰几人,都激动又热情的邀约他们到家里做客。 这一和乐融融的场面,被景天无情出声打断:“刘婶,时间 不早了,一路赶来我们兄妹几个都有些疲倦,劳你带我们先去歇脚处。” “哎呀瞧我这记性,孩子们快别闹了,几个哥哥姐姐要先休息一下。”刘婶忙招呼着大家将各家孩子拉开,和两个儿媳妇领着泽兰他们到院子里的客房,让他们休息一会,晚点喊他们出来吃饭。 关上门,脚步声离开。 泽兰叮嘱大家:“不要吃他们准备的东西。” 冷鸣予乖巧点头,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他照做就行。 木头也乖乖点头,毕竟自己要听公子的,公子要听景天皇上的,而景天皇帝是听泽兰小公主的,所以他肯定要听泽兰小公主的。不过为什么不能吃啊?他好想知道,但又不敢问。 第1845章 大有古怪 景天沉吟:“这村子大有古怪。” 宁竑昭皱着眉,附和道,“是啊,刚才一路走来,至少出现了三十多名妇人,里面就有七八位身怀六甲的妙龄女子,剩下的全是四五十岁的高龄妇人,缠着我们的那些孩童又全是男童,没有一个女童。”就算成年男子常年外出打猎,一个村子也不应该连一个成年男子都没有,只有孕妇和老幼。 闻言,木头一拍脑袋瓜子,惊恐万状:“难道因为她们是妖怪,吃了男人专生男孩!” “噗!”抱着剑静静听分析的冷鸣予着实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果然是不能期待木头能有什么正常发言,“你冷静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妖怪。” “现在知道了。”木头挨了自家 公子一记新鲜暴栗,捂着脑袋走到墙角蹲下。 冷鸣予看他一副受挫的模样,好气又好笑,但从自己的零食袋里掏出一颗真栗子递给他。 木头欢天喜地的接过去,赶了好几天的路,他的零食早就吃光了,身上只剩下干粮,冷少爷真是太好人了,不愧是泽兰小公主的弟弟! 三个小大人继续分析。 “她们说今晚有喜,又不见她们张灯结彩。”方才刘婶离开之前,又提了一句村里今晚有喜,可能会招待不周,让他们不要介意。 既然村里没有男子,那不大可能是亲事,而且村里的那些孕妇,肚子有的都很大了,喜事不会就是要生孩子了吧?泽兰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是不大好的事情,却 又说不上来。 “她们大人好客,小孩子也一点都不惧生人,诡异。”景天道。 宁竑昭补充:“不仅不惧生人,还有胆大的想摸鸣予和木头的剑。” “要么就是这个村子经常来很喜欢小孩又带刀剑的好人,要么就是大人刻意教的。”泽兰断言,毕竟喜欢和咋咋唬唬的木头玩很正常,但缠着她气场两米八的弟弟就很不合理了。 冷鸣予猜测:“会不会是山上的山匪们教的,想让我们放松警惕?” 三个小大人点头,赞同道:“说的对,应该正是如此。” 墙角的木头投来羡慕的目光。 冷鸣予小小的高兴了一下,迅速冷静下来,继续乖巧的听景天说:“这些山匪手段高明,不容小觑 ,大家一定要万分警惕。” 手法这么熟练,不知道骗过多少人了,毕竟寻常人若是没去了解过雷霆寨,很少会像他们一样,一开始就抱有警惕之心。 宁竑昭向景天和泽兰请示说道:“我和木头去探查一下附近,顺便看一下有没有野兔之类的。”虽然几人带有干粮,但冷鸣予和木头俩孩子还在长身体,光吃干粮可不够。这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天才黑,趁现在出去烤几只野兔,再摘些果子回来,不成问题。 “好,我们出去跟那些孩子聊一聊,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泽兰想,小孩子总比大人容易突破。 果不其然,几人一出门,又被小男孩们团团围住,而且小男孩们分工明确,分别纠缠着 他们所有人。 村里的妇人们热情的跟几人打招呼,但还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没有和孩子们一样围上来了,且不见得有关注他们的动向,就像是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 但孩子终究是孩子,泽兰和景天将孩子们引到村里一角,伸手变了个小戏法,就成功吸引了他们所有的注意,然后让每个小孩随便说一些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来交换看新的戏法。 待宁竑昭和木头回来的时候,孩子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景天拍拍手,他们要回去休息了,让孩子们各回各家。 双方皆有收获。 回到房内,泽兰先说:“今晚果真有两个孕妇要生了,一个是下午见到过的刘婶的大儿媳,另一个不知道是谁。” 第1846章 畜生不如 原来那群小男孩里,有一个叫大宝,是刘婶的孙子。大宝分享了两件事,一件开心事就是奶奶跟他说,今晚要有个弟弟了,等奶奶帮阿娘给他生了弟弟出来,爹爹就会来接他们去过好日子。其他的小男孩一听,都很羡慕,恨不得自己娘亲也今晚生弟弟,因为他们也好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爹爹了,都想去见自己在山上当英雄的爹爹。 大宝分享的不开心的事是听到奶奶跟他娘说,生子汤不够两个人喝,要他娘自己争气点,所以他也很担心,如果娘亲不能顺利生弟弟,他就见不了爹爹了。 细问 下来,大致可以推断出,孩子们满月后,母子会被山匪们接到山寨里去住上一段时间,大约住个一到三年,孩子娘再次怀孕,又会被送到村子里来。然后孩子娘继续生产循环直到像刘婶这样的年纪在村里终老,而小男孩们五岁之后,就可以在山寨里跟生父常住了,这也是这些小男孩都只有三四岁的缘故。 木头遮挡着脑袋问:“为什么一家人不能在一起?” 泽兰冷笑,“因为山匪们根本就没有把孩子的娘当做是他们家里的人,从小就给小孩子洗脑自己是英雄,让孩子对自己产生崇拜感, 以当山匪为豪,弱化娘亲的地位。等孩子们五岁了,可以脱离娘亲生活了,就把孩子们接到山上去,培养成下一代的山匪!孩子的娘在他们眼里,只当是工具,能怀就生,没有用的时候就扔在这村里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畜生不如!” 大家都好生气,恨不得立马提剑上山直取他们人头,也就北漠能容忍自己的国土内有这么一窝毒瘤存在。 稍微冷静了下,冷鸣予发言:“可是她们怎么做到只生男孩?” 三个小大人顿了一下,对望了一圈,景天被推了出来:“她们可能是不希望 自己的女儿长大后面临和自己一样的遭遇,所以不敢生女孩。” “哦哦。”冷鸣予和木头一知半解,但也没有再追问。 小大人组松了口气,宁竑昭也交代了一下自己在外面的发现。 在村子深处有个小屋里,里面关押了一个孕妇,孕妇手脚都被束缚,门外还有一个年长的妇人在看守着。 “看来这个,就是另一个要生孩子的孕妇了。” 景天和泽兰对视一眼,“我们晚上去看看。” “好。” 宁竑昭和木头烤了两只野,鸡,又抓了两条鱼,够大家吃了。 倒掉刘婶送过 来的饭菜,大家就躺床上装睡。 约莫一炷香后,刘婶带着几个妇人过来,将几人的武器收走,挨个捆了起来。 刘婶脸上的慈爱热情早已不见,只剩下一脸冷漠:“本来还想等明天再收拾你们的,没想到你们竟然找孩子套话,管那么多,真是找死。” “刘姐,叫人还是?”其中一名妇人问道。 “先关这里面,等尘埃落定再叫人来。”刘婶冷冷的说道,“别坏了我们的好事。” 几人退出房间,在门外落了锁。 待她们走远,泽兰睁开眸子,说道:“她们已经在熬汤药了。” 第1847章 我很感激她 几人翻身而起,脑袋叠脑袋的贴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听到刘婶带着人离开,只留了两个妇人把守,冷鸣予一脚踹开了带锁的门。 看守的妇人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打晕了过去。 只剩下前院熟睡的刘婶孙子和其二儿媳妇,少年们不费吹灰之力拿回自己的宝剑。 趁着大家在那捆人,泽兰出来看了看地上的药渣。 “是催产药。” “怪不得刘婶这么笃定今晚有喜,看来是算好了自己儿媳妇的日子,要去给另一个孕妇灌药,”景天捆完人,起身拍了 拍手,走到泽兰旁边,“只是,为什么一定要那名孕妇也在今晚生产呢?甚至不惜将药全用在对方身上,难道不是自己的儿媳妇比较要紧吗?” “可能就是觉得自己儿媳妇要紧,怕自己儿媳妇生出来女儿,两个人一起生的话,如果对方是男孩,就可以直接抢抱过来?”泽兰猜测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女娃呢?怎么处理?而“生了”女娃的孕妇,又会有什么下场? 收起疑虑,几人目标明确的朝着孕妇的小屋前进。 远远的就看到白天在村里见着的那些岁数比较大的妇人 ,在宁竑昭他们发现的那个小屋门口守着。 而小屋里,女人的痛呼声此起彼伏,听得大家很不自在,心里发毛。 怪不得下午他们出去的时候就没有再见过刘婶的大儿媳,原来是准备好来这边生产了。 听到有妇人说不知道要生到几时,泽兰转身同大家说道:“生孩子要好久,我们先等等。” 在生孩子这种事情上,他们这群孩子还帮不上什么忙。 听人家生孩子还是头一遭,大家偷偷在小屋后面不远处找了个位置,刚一坐下,就听见小屋内的痛呼更大声了,好像疼的 天都快塌下来了般。 “公子,生孩子都很痛吗?”木头脸色惨白惨白的。 宁竑昭点头,郑重的答道,“没有比生孩子更痛的事了。” “那我这么调皮捣蛋,我娘生我肯定更痛,怪不得她不要我了。”木头懊恼的低下头。 宁竑昭愣了愣,木头几兄弟本都是被丢在路边的弃婴,宁竑昭看着可怜便捡回来当弟弟养了,没想到今天会让木头想到那素未蒙面的娘亲。 他张了张口正想相劝,就见木头笑着抹了抹眼泪,说:“她那么痛还愿意生我,我很感激她。” “嗯, ”宁竑昭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说,“我们也很感激她。” 一旁正在擦剑的冷鸣予听了他们的话,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零食袋,才想到最后一颗栗子在来之前已经给了木头。 泽兰摸了摸他的头。 冷鸣予朝姐姐露出一个温暖的笑,继续低头擦自己的剑。 小屋内的痛呼声越来越大,几个小大孩都不由得抿住呼吸,悄悄的给小屋内的孕妇加油打气。 终于,在两声惨厉的叫声之后,孕妇的声音渐渐停歇了。 “她们一起生了?” 突然没了声音,大家心还悬着。 第1848章 成功了 刘婶的大儿媳的痛呼又渐渐响起来,像是刚才只是叫到没力气缓一下而已。 大家的心又紧了起来,但细听之下还是能听出少了一个孕妇的声音。 泽兰不放心,小声说道:“去看看。” 他们接近小屋,打晕了守在屋后的妇人,透过小窗,一眼就看到了屋内的惨状。 两张床,两个孕妇,一个正满头大汗的努力生产,而另一个浑身是血,心口处插着一把剪刀,已经断气。 负责接生的妇人正站在那名死去的孕妇双腿前,向刘婶求助到:“刘姐,没有剪刀剪脐带了。” 她哪里会想到,这个孕妇竟然会壮烈到夺走剪 脐带的剪刀来自杀。 刘婶恼怒地来到死去的孕妇面前,将那名孕妇死死抓着剪刀的手掰开,面不改色地拔出她胸口的剪刀,递给了接生婆:“她抢走了,你就不会拿回来吗?” “哦——”接生婆应道,不敢去看那已死孕妇的脸,颤抖着手剪掉脐带,将皱巴巴的婴孩托起,失望的说:“刘姐,是个女婴,还没呼吸了。” 闻言,刘婶的大儿媳顿时慌了起来,一把抓住刘婶的胳膊:“娘,怎么办,她生的是个女孩。” “没事,你一定能生一个男孩,快点生,娘就在这陪你,”刘婶安抚了她几声,扭过头冷冰冰地同接生 婆吩咐道:“拿去外面埋了。” “好。” 接生婆从已死的孕妇身上撕下来一块布将女婴一卷,抱着就推开小屋们出去了。 刚拐进漆黑的林子里,接生婆脑后突然一疼,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冷鸣予抢过婴儿,好轻的的一团布,揭开一看,女婴小眼睛紧闭,像一只小老鼠一样瘦弱,明明还有温度,可接生婆说她已经死了。 他连忙求助的望向泽兰,眼里有泪光在打转:“姐姐,能救她吗?” 泽兰接过来,耳朵贴在女婴的胸口处。 冷鸣予紧紧揪着景天的衣角,大家也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还有很微 弱的心跳,我问一下妈妈!”泽兰惊喜的说道。 景天立马脱下外衫垫在地上,他不懂泽兰说的人工呼吸是什么,但听明白了泽兰的意思,这个小婴儿还有得救。 见状,其他几人也迅速忙碌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衫,团团围起来帮她挡风。 泽兰已经得到了妈妈的回应,将女婴抱起来,抓着她的小腿倒吊着轻轻拍她的背。 可是拍了几下之后,女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皱巴巴的小脸紫青紫青的。 “妈妈,没有用。” “瓜瓜,人工呼吸加双指按压法,做心脏复苏。但新生儿的身体很脆弱,你要先用异能保护她的胸 腔。” 泽兰连忙将女婴放到景天的衣服上,将她的颈部稍稍垫高,按照妈妈教的流程,一步一步为这个可怜的新生儿做最后的努力。 林间寂静得像是被摁住了停止键,周遭万物都屏住呼吸为这个孩子祈祷一样。 终于,一声微弱的啼哭打破了这份沉重。 “成功了,成功了!”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了女婴的胸口,泽兰用景天的外衫将她轻轻的包裹起来,激动的向妈妈报喜。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木头直接抱着冷鸣予哭了起来,就连冷鸣予都忍不住抹泪。 宁竑昭接过女婴,说道:“我回村里找一下有没有羊奶。” 第1849章 成功感化 旭日东升,斑斑光点透过破旧的屋顶落在一张灰白的脸上,浑身是血的婴儿从她的腿间被抱出,发出来到人世间的第一声哭啼。 “刘姐,是个男娃子!”被临时拉进来帮忙的妇人惊喜的向刘婶汇报。 刘婶冰冷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用棉布将婴儿一卷,看都不看床上刚因大出血而死去的大儿媳,径直出了小木屋,发号施令道:“小翠,把里面处理一下。你们几个,去把昨晚捉的小肥羊带上,跟上我们回寨里。” “好!” 没走几步,就看见自己的小儿媳着急忙慌的往这边跑来。 “娘,娘,小肥羊跑了,都不见了!” “什么?” 刚震惊完,就又见自己的人跑来报:“刘姐,山上燃狼烟了!” 刘婶瞪大了眼睛,杀气乍现,将刚出生的孙子塞给小儿媳,大声疾呼:“姐妹们,抽出武器,跟我走!” 雷霆寨。 寨内遍地山匪的 尸骸,也不一定是尸骸,只是一处处人形状的灰烬罢了。 泽兰正坐在寨门口,景天站在其身侧,木头和冷鸣予坐在他们身后哄着在夜里被他们救活的小婴儿。 村里没有羊奶,他们只好上山来找了。 山上也没有羊奶,但有还刚出月子没多久的妇人。 “她真的好乖啊,喝饱饱就吐泡泡,不哭也不闹。”小小的生命就抱在怀里,木头感动的都要哭了。 冷鸣予也小心翼翼的用指腹戳了戳她的小手指,真是又娇又软,他眨了眨眼,“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 “好啊好啊,”木头激动的说,他赢了剪刀石头布,他最有话语权,“既然大家都同意让她给我当妹妹,那我大哥叫宁柱子,二哥叫宁石头,三哥叫宁桩子,我叫宁木头,妹妹就特别一点,叫宁耗子怎么样。” 清脆的爆栗声响起,燃完狼烟归来的宁竑昭讪笑了几声:“给大家添麻烦了 。” “公子又打我!”木头委屈死了,偏生抱着妹妹还不能捂脑袋,“可是妹妹就是很像小耗子嘛。” 宁竑昭汗颜,拳头威逼道:“你还说?” 木头躲到泽兰身侧,扁着嘴畏畏缩缩:“我不说我不说了。” 泽兰摸了摸他的头:“等你妹妹长开了就不像小耗子了,她现在还太小了。” 景天笑着说:“木头,女孩子要取好听一点的名字,这样才会越长越好看,你看泽兰小公主的名字多好听,小名瓜子多可爱。” 泽兰小脸绯红,不忍告诉他们,长得好不好看是取决于父母的基因,跟名字没有一毛钱关系。 “哇,原来是这样子,怪不得泽兰小公主这么好看,那我妹妹也要好听的名字,我要她长大了像花一样好看!”木头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泽兰小公主的颜值有目共睹啊,景天小皇帝说的太对了! “那叫宁小花,怎么样?”冷 鸣予道。 木头眼前一亮:“好!!我妹妹就叫宁小花!” 几人又逗弄了一下小花,小花在冷鸣予怀中甜甜睡去。 刘婶一行人也终于赶到。 看着漫山遍野的灰烬,刘婶心头大骇:“你们都做了什么?” “我们尝试感化了一下山匪,”泽兰淡淡说道,“感化得太成功了,所以他们都下地府服刑了。” 刘婶气急攻心,抽出身后的长刀直直朝着泽兰的眉心而来:“小贱人,你该死!” 没等她触及泽兰半分,便发现一旁井里的水竟然飞天而起,化作一根根冰柱朝着自己而来。 她眼疾手快的往后退了几步,堪堪躲了过去。 再看向眼前这几人时,眼里不禁多了几分震撼和畏惧。 “你们是,竟然是——” 话没说完,她和身后的手下几人身上都燃起了烈火。不管用了什么办法都无法扑灭,只能在凄厉和惨叫声绝望死去。 待 她们化为灰烬,木头才轻轻松开捂住小花耳朵的手,看着没有被吵醒的小花,和冷鸣予一同松了口气。 这时小花皱了皱小脸,哼唧哼唧了两声。 木头立马慌了,超小声的说:“小花不用怕,坏人都成灰了,你以后可以开心快乐的长大了。” 冷鸣予也扬了扬手,小心翼翼的说道:“有好多哥哥宠你,不怕不怕。” 看两小孩哄着婴儿,泽兰和景天互视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里的笑意。 这时,火红的凤凰掠过天空,落在寨门上,上百名山匪打扮的精壮男子从寨后窜出,朝景天几人跪下。 景天同宁竑昭吩咐道:“先安顿好寨内和山下的妇幼。” 好在之前早有准备留不得雷霆寨的山匪,先让金国的士兵分批潜过来,昨晚有小凤凰亲自去送信,人这会正好赶到。 这霹雳山断然不能再让北漠的人把守着了,得让自己人把握住命脉才可。 第1850章 回京看看爹爹 夜里。 冷鸣予坐在火堆前,望着摇曳的火苗发呆。 泽兰在他身侧坐下:“弟弟,怎么在发呆。” “姐姐,我在想,刘婶明明是被廖霸天抢占的那个富绅千金,应该会反过来帮着廖霸天为非作歹,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和廖红妆,还欺压着和自己一样可怜处境的弱女子呢?”冷鸣予不理解。 泽兰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说:“想不通咱们就别想了,咱们只需要知道,做恶事,是会遭天谴的就行了。” “嗯!” 两姐弟坐了一会,冷鸣予抱着剑,靠着她身侧的树,睡着了。 景天搅了搅柴火,帮泽兰拿了披风,“不让弟弟进去里面睡吗?” 泽兰摇头,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要回去了。” “这么快?”景天吃惊地问道。 泽兰点头,“我四哥和五哥回来了,我好想见见他们。” “那我们……”还能再见吗?景天犹豫着没有说出口,早知泽兰会有离开的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只是不知道此经一别,他在因冰虫子而早逝之前,还能不能再见上泽兰一面。 泽兰握住他的手,鼓励道:“会再见的。” 她的眼眸灿烂如星,她手心的炙热也传达到了他的心底,霎时间冲走所有冰冷黑暗,名为希望的种子茁壮成长。 “好,再见。”景天笑着说。 泽兰含笑松开他的手,唤来小凤凰。 回程! 回到若都城,哥哥们就过来了,显然是知道她跟景天去剿匪,本来想斥责一番 的,但是见她一脸的成就感,也就算了。 汤圆说:“我们回京一趟吧,可乐和七喜高考完了,咱们回去庆祝一下。” 如今城中没什么丢不下的,所以,该回去看看了。 兄弟间,已经许久没聚过。 泽兰很高兴,当即进去收拾东西,便要跟哥哥回家。 出发之前,糯米还千叮万嘱,不要告诉爹爹,咱回去给他一个惊喜。 泽兰最喜欢这样了,她特别想看到爹爹脸上那瞬间爆发的狂喜,特好玩。 “咱们先跟妈妈通气。”汤圆说,始终,他们都觉得不能有任何的事情瞒着妈妈。 “但是妈妈跟爹爹是一国的,妈妈会告诉爹爹。”糯米说。 “不会,妈妈跟咱们瞒着爹爹的事还少吗?”汤圆有点 儿得意,但随即被泽兰说了,“还不是为了给咱们打掩护?你还好意思说呢?” 汤圆讪讪地道:“是我错了。” 知错就认,这是宇文家的家风。 但知错不改,也是宇文家的家风。 好在,他们有一个贤明的娘,有一个大局英明家事糊涂的爹,这十几年才能如此快活。 元卿凌收到了孩子们回京的信息,她没有瞒着老五,这么高兴的事,提前告诉他,他可以多高兴几天。 最近老五有点忙,专案调查组成立了,他这个前任京兆府尹给了很多有用的意见,一般是忙完朝事之后,拉着红叶他们开会,把案子的宗卷调过来分析。 听到儿子和女儿要回来,他果然高兴得很,当晚不加班,和媳妇好生庆祝 一番。 可乐和七喜暂时去了军中陪大哥,他们带着自己的脑斧,和赤瞳玩得很开心,都乐不思蜀了。 但是,大哥现在比以前严厉了一些,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爹爹才有的威严,晚上总是爱跟他们说国家的事,对未来的布局。 他们觉得大哥长大了,尤其这天训练回来,他穿着戎装,在落日之下徐徐走回来,他们以为看到爹爹了。 但是,大哥其实也很爱玩,有闲暇的时候,带着他们满山跑,赤瞳就爱粘着大哥,哥哥跳下湖中的时候,它也跟着跳下去,差点淹死。 然后大哥就教赤瞳游泳,告诉它,不会游泳的狐狸不是好好狐狸,赤瞳很争气,没一会儿就学会了,火红色的毛发浮在水面,像水里藏着一团火。 第1851章 四爷实在太过分 知道妹妹要回来,包子便告假和他们一同回了宫中,此番回去也带着赤瞳。 其他孩子都只有一只玩伴,但是,包子有俩,雪狼和赤瞳。 大哥就是大哥,特别威风。 汤圆三兄妹终于回到京城了,但是,汤圆刚抵达京城,就被四爷带走,说是要沟通沟通他的成绩。 作为拥有好多条商业街的新晋名贵,汤圆一点都不怯,大摇大摆地去了姑丈的府中,和姑丈在书房里说了一个时辰的话,说得姑丈一个劲地点头。 然后出来之后对公主说,“你这个娘家侄子,可大用,大用啊。” 公主一向不会反驳四爷的话,但是这一次,她道:“大用也不见得能给你用,他自 己就很有成就,不用接你的班。” “你就不想我多陪陪你吗?圆儿只要能接我的班,我就会十分得空。” “你现在若不忙于朝事,也得空的。” 公主嫁过来这么多年,对情况还不了解吗? 他的商业王国,早就铺排得很好,每一个关键的位置都安排了适合的人,而且,这个人上去之后,又会立马培养接班的,他这个东家,真正需要做的就是每一个季末,看一下各地呈上来的账,当然,偶尔也需要视察一下。 但他手底下还养着一群人,就是专门帮他盯着生意的。 他其实一点都不费事,抓汤圆过去,就是想连最后这点事都省了,只享受这泼天的富贵和安 闲的日子。 他曾经很喜欢做生意,但现在腻了。 四爷被媳妇识穿,有些恼羞成怒,“那我今晚就进宫开会去,不陪你。” “你不会。”公主巧笑倩兮,开会就是帮红叶,他之前说过,红叶有冷首辅事事关注,不必他去劳心劳力,去帮忙红叶,还不如在家中喝一口清茶。 之前五哥让他入宫去开会,他都找借口推却不愿意去。 四爷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起了她进房间。 丢下生意是他眼下的大事,她这个做媳妇的竟然跟他唱反调,实在是太过分了,需要光天化日之下,教训教训。 冷宅里住了很多冷狼门的人,他们把这奇观在冷狼门里说了说,容月也是 冷狼门的人,自然也听到了。 于是,翌日,一群皇家妯娌磕着瓜子说着昨天四爷聊发少年狂的事。 孙王妃对这个话题特别有兴趣,瞪大了眸子,“白日宣那什么啊?四爷太猛了吧?”实在是太过分了,这话题好刺激啊。 “二嫂,你眼珠子别瞪这么大,咱们都是成亲妇人,我不信二哥就没试过大白天的想那事。”容月笑着道。 孙王妃悻悻地道:“还真没有。” 那死鬼,不要说白天了,晚上都不见得有精力。 之前以为他减肥之后,好歹那事能上点心,结果,他原话是这么说的,锻炼都把力气锻炼完了,哪里还有精力留到晚上? 她气得说要给他纳小 妾,他都连忙摆手,“忙不来,忙不来,不要的。” 真是一点出息都没了,要不是看他现在能帮着皇上办点事,她会嫌弃他了。 “瑶夫人,话说,毁天如何啊?”孙王妃看向瑶夫人,她年纪比她大,一个中年妇人应该不会太狼虎吧? 瑶夫人嗑着瓜子,都是女眷,自然不害臊,“他啊,除了我怀孕期间,他没有碰我之外,其他时候,几乎是每一个晚上,我们都要……嗯,你懂的。” 可把孙王妃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她再看向皇后元卿凌,算了,她就不用问了,老五如今瞧着好年轻,好精力无穷的样子,估计也没少折腾。 换言之,就她一个人干旱了啊。 第1852章 大哥真好 宇文皓一家团聚之际,孙王府却闹起来矛盾。 孙王妃也不说为什么,反正就是给孙王摆脸色。 孙王妃倒不是单纯为了床笫的事,而是她看到了其他妯娌的婚姻生涯,再想起自己的婚姻生涯,像一潭死水,没有过激情的时候。 他们最恩爱的日子,也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 她从来没在那死胖子的眼底里看到过灼热的爱意。 她见过老五看皇后,见过老六看容月,看过老七看袁咏意,看到过毁天看瑶夫人,就不要说老三魏王看静和了,那就像饿极的豹子看猎物的眼神。 而死胖子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那么淡定无波。 像死了一样。 如果还是十几年前,孙王妃觉得这 日子没什么问题,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夫妻之间,能做到相敬如宾已经羡煞旁人。 但是,她见过感情最好的样子是怎样的,心里就不公平了,觉得这日子是不是过得有些乏味了呢? 这辈子是不是虚度了呢?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难道自己就这么不配吗? 总不能得他半点的爱怜? 如今才中年,有皇后这位神医在,自己活个七八十按说没问题,那还有几十年这么乏味啊。 孙王妃自己郁闷着,也没跟其他人说,实在也张不了口,难道说她几十岁了,还像个小孩似的讨宠吗? 还是说胖子在床上没让她满意,所以她闹脾气? 这话若是说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把 她给淹没了。 她独自郁闷了几天,也懒得出去应酬,连容月叫出去聚会也不去了。 恰好元卿凌最近也忙着和孩子们相聚,六个孩子,一下子都挤到了眼前,真是让她觉得幸福不已。 元卿凌叫上瑶夫人,带着他们出宫去,看看京城各处的风光。 北唐发展神速,京城一年一个模样,连郊区如今都建设起来了。 大家走马观花似地看,但汤圆却上了心,沿街看着哪些买卖好做,那个行当比较吃香。 在城池的时候,开设商业街是要吸引附近州府的人过去投资,带动经济,但到了京城,那就得讲究一个商人逐利,无利可图的买卖,除非是于社稷百姓有用,否则他不做。 当然 ,与慈善有关的,也得要自己的钱袋鼓起来才能做。 包子看穿了他的心思,问他,“想回来做买卖了?” 汤圆讪笑,“看看嘛,如今先看着,回头有合适的,也可以做一做的。” “大哥支持你。”包子拍着他的肩膀说。 “大哥,我若赚了银子,肯定会给你花的。”汤圆说。 “那倒不必,经济发展,总要有几个领头羊,有竞争,才有进步嘛。”包子已经会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了。 如今北唐两大巨商,一个是四爷,一个是大周的胡青云。 四爷的产业,如今已经遍布整个北唐,但四爷近些年倦怠了,有心收窄,胡家却如日中天。 不是说要限制胡青云的发展,而是 防止一家独大。 北唐的经济命脉,不能掌握在大周人的手中。 汤圆在城池是白手起家的,并未挪用妹妹的金矿银子,他利用了城池现有的资源和朝廷免税的噱头,招商引资,打造起商业街,发展之后,核心的产业握在自己的手中,免得因为蛋糕过大,引致血雨腥风的不当争夺。 他如今手中有一定的资产,可以回来京城干一场。 “大哥,我以为,你会希望我帮着管理朝事。”汤圆说。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朝中如今多是贤能之辈,不用委屈你做不喜欢的事。”包子温和地说。 汤圆激动地说:“哥哥,你真好!” 包子笑了笑,年轻的脸庞洋溢着对弟弟的关怀和宠溺。 第1853章 带孩子去玩 元卿凌和瑶夫人在他们后面走着,瞧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瑶夫人都很感慨。 三胞胎如今长得玉树挺拔,包子颇具威严了,有了长兄的架势,但也不吝啬对弟弟妹妹的关怀。 双胞胎不若三个哥哥那么高,却也身材颀长,儒雅俊美,行动举止颇有皇室子弟的尊贵之气。 泽兰也出落得像个大姑娘了,圆润漂亮,说话温柔,而且善解人意,最是体贴娘亲,都说女儿是爹妈的小棉袄,她当之无愧。 这一眨眼,孩子们都长大了,皇后的福气如今都齐了。 “我瞧着他们,总觉得这些年的日子是否过得特别快了呢?”瑶夫人说。 元卿凌道:“莫说你觉得,我都觉得,真是一 眨眼,他们就长大了。” “你福气好。”瑶夫人低低地说着,“我总记得当日,我对不住你的事……” 元卿凌斥她,“说那些做什么?这些年咱一起经历过的事,还不足以抵过去了么?” “你别气,我就是检讨检讨,做人每日当三省吾身嘛。”瑶夫人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却也十分坚决,“如果换做旁人,当日我做了那样的事,恶疾缠身,多半是不会管的,许是还会唾骂一句活该,报应,但唯有你这个傻子,愿意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我今日的幸福,都全因你。” 元卿凌拍她的手,“没有人的幸福是旁人给予的,都是自己争取的,我当日不是出于善心要救你,只是想 利用你的人脉为我老五稳定局面,既是互相利用,就谈不上谁恩了谁,别再说了,这样的话你隔一阵子就捡出来说,你不嫌烦我都烦了。” 瑶夫人轻笑了,“你再烦我也是要说的,隔阵子我就要说,若不说,总怕自己忘恩负义,不记得你当日是如何待我,若回头又做了那些猪狗不如的事,那就真是……” “真是好生啰嗦。”元卿凌笑骂,“你再说,回头我去哪里也不找你了。” 瑶夫人挽着她的手臂,“好了,不说,难得咱们两人静静地出来说会儿话,没她们跟在身边叨叨个不停。” “不是我们俩静静地出来,咱们是看孩子的。”元卿凌笑着说,“你今天应该把儿子也带 出来,省得你总是挂心。” “让他爹带着吧,我难得出来偷个闲。” 一胎是宝,二胎三胎都是草,她才不宝贝着呢。 渐行渐远,人便多了起来。 三胞胎和双胞胎这模样,自然引得许多年轻姑娘注目,想着那是谁家的才俊,怎长得如此丰神俊逸? 糯米不大喜欢被人盯着看,所以便把妹妹拉在了自己的身边。 但这样的话,他又被那些公子哥儿盯着看,眸光充满了嫉妒,这小子天大的福气啊。 走到响午,他们进了一家酒楼用膳。 老板认出了瑶夫人,知道她是毁天大人的夫人,一番殷勤对待,免费送了好些点心。 元卿凌笑着说:“毁天如今都这么有名气了 ?我们还沾了他的光才有这些点心吃呢。” “如今跟着四爷为朝廷办差,出入的地方多了,自然就有人认识,他这般我是很高兴的,但求他真能为朝廷做点事,也算弥补了我心里对你们的愧疚。” “你就闭嘴吧,这么好吃的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嘴了?”元卿凌骂道。 泽兰忙给瑶夫人夹上点心,眨了一下明眸,“伯娘快吃,回头我妈妈要是生气了,那得一顿唠叨,咱都吃不上了。” 瑶夫人瞧着泽兰,心里头喜欢得不行,才说了这丫头善解人意呢,真真是随了她母亲。 泽兰自己的碗里也一大堆点心,都是来自于哥哥们的关爱,他们一直认为妹妹长得太矮了,要多吃点长身高才行。 第1854章 输了要伺候穆如公公 吃过午膳,包子提出带弟弟妹妹去划船。 他们在京中其实很少有游玩的时候,难得这一次聚在一起,想把之前没试过的项目都玩了。 之前去过邮轮,但是觉得不如自己划船更好玩,带妈妈出来有一个好处,妈妈知道他们的能力,所以会比较放心让他们玩一些略冒险的项目,但是爹爹就像老母亲,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爹爹其实也有能力,但是那些自己无法掌控的能力他始终觉得不稳妥,到如今,除了和他们说话之外,他从不轻易用那些能力的。 爹爹说,这是关乎性命的事,他一大家子的人,必须要珍惜自己。 他们租了四条扁舟,妈妈和瑶夫人,他们各自分配,双胞胎一条,包子和妹妹,糯米和汤圆。 “我们划到湖对面 再回来,谁快谁胜利,但是,只能用纯力气,有作弊的马上取消资格。”包子大声宣布说。 “胜利了有什么奖品啊?”汤圆问道。 包子笑盈盈地看着他,“胜利了未必有奖品,但输了的话,扫啸月宫院子七天,扫地也不能作弊的,先说明啊,妈妈不参与,而且,输的意义,不是最后一个才算输,不能拿第一的都算是输。” 换言之,只要不能胜出,就算输,就要扫地。 瑶夫人闻言,乐不可支,“让他们扫地?穆如公公要疯了。” 元卿凌也觉得是,穆如公公只恨不得把饭都喂到他们的嘴里,怎么舍得叫他们扫地? “那就帮穆如公公洗衣裳。”泽兰大声笑着说,“还要给他做菜。” “哈哈哈!”元卿凌握住桨,一用力,扁 舟便滑了出去,“我赞成,你们也该伺候伺候穆如公公了。” 伺候穆如公公,他们很愿意,但是,愿意归愿意,还是要争第一。 要尊重比赛。 所以,元卿凌一声令下,孩子们手握船桨,使出吃奶的力气,往湖中划去。 若不用异能,只用力气的话,包子肯定是第一的,但可惜包子的搭档是泽兰,泽兰的纯力不大,虽然鼓红了脸,还是帮不了大哥什么忙。 “大哥,二哥和三哥要上来了,我们快点啊。”泽兰回头看到二哥三哥铆足了劲要超过他们,急忙大喊,喊着的时候,双手不断划动,整个身子都侧出一边去了,反而让扁舟滞后了一些。 “妹妹,坐好!”包子大喊一声,划动船桨,双臂强劲有力,一划便出了一丈远。 “ 二哥,你使劲啊。”糯米见状,也跟着吆喝起来了。 可乐和七喜两人打配合,本来是落后的,但是两人心灵相通,同步往前,竟然慢慢地追上了糯米和汤圆。 糯米啊了一声,“不能被四弟和五弟追上来的,快,截下他们。” 他眼明手快,把船桨往侧一带,扁舟横了起来,堪堪地拦下双胞胎,双胞胎正在发力,忽然见三哥四哥的扁舟横过来,已经收势不及,两只扁舟相撞,砰地一声,摇摇晃晃间,翻船了。 四个孩子全部落入水中。 瑶夫人吓得尖声大喊,元卿凌却笑得前俯后仰。 瑶夫人伸手拍她,“你还笑,都掉下去了,水太深了。” “没事,他们玩得高兴呢。”元卿凌笑着说,她慢悠悠地划船,不花什么力气,但是扁 舟一直稳稳地往前,追着孩子们,四个落水的少年已经放弃了扁舟,打算游过去。 包子和泽兰十分稳定,反正他们都掉下去了,就算游过去游回来也算输的。 他们在前头领航,四个弟弟在后面使劲追,水面浮动,露出几个脑袋,都是兴高采烈的,包子心头一动,牵着妹妹的手也跳了下去。 “唉,这包子,怎么能拖着妹妹跳下去呢?妹妹可是姑娘。”瑶夫人真真心疼了,“冻着怎么办啊?” “这么热,不会冻的。”元卿凌倒是开心得很,阳光碎金般落在湖面,最好的年岁,和自己的手足在一起,这样的机会对他们来说比较少,所以,只要他们高兴,那就随便玩吧。 除了大哥和小妹,其他都是输家,要回去扫地和伺候穆如公公。 第1855章 穆如以为做梦呢 皇宫里,今日一早,穆如公公还没起床,大皇子便端着热水过来,说是要伺候他梳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是叫老奴给您梳洗对吗?行,老奴这就起来。” 他十分高兴,以为皇子公主长大了,都不需要他伺候了呢,想不到他还端着热水过来让他伺候,哎呀,他还没老啊,他还被皇子需要,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刚掀开被子,二皇子也进来了,手里捧着一杯茶,道:“梳洗之后,就先喝口茶,三弟和妹妹在给您做早饭。” “什么?”穆如公公吓得一个哆嗦,“公主和和三皇子在做早饭?那怎么使得啊?” 他娇滴滴的公主,怎么能去厨房这些地方? 他马上穿鞋便要往外走,包子拉住他,“公公,先洗脸啊。” 汤圆放下茶杯之 后,取了他的外裳过来,要帮他穿好。 “不用,老奴自己来。” “公公,今日您什么都不用做,我们伺候您。”包子笑着说。 “折煞老奴了,怎能叫皇子伺候呢?”穆如公公都吓坏了,忙地往后退,一副眼珠子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的惊骇。 “公公!”包子放下东西,过去挽住他的手臂,伸手拢了一下穆如公公花白的头发,瞧着他眉角的皱纹,包子忽然意识到,公公已经很苍老了,伺候他们这么多年,却从不曾对他说过一句感谢,“坐下来,今日就让我们来伺候您,您知道的,我们一直没把您当宫里的下人,是尊您为长者,您就成全我们这份孝心。” 穆如公公看着大皇子,眼底噙着泪花,这番话真是让他死都甘愿啊。 “但……哪里 有做主子的伺候奴才?这不成规矩……”穆如公公感动归感动,却总觉得不妥。 “没有主子,没有奴才,您就是我们的公公。”包子不由分说地把他引到椅子上坐下,拿了梳子帮他梳头。 包子在军中没人伺候,起居都是自己来,梳头穿衣这些活儿,他是娴熟得很。 公公屋中有一面很小的铜镜,铜镜里的老者已经两眼泪汪汪,嘴唇翕动了几下,也就任由皇子去给他梳头。 这边梳头,那边递过来热毛巾给他擦脸,穆如公公眸光追随着皇子去,见他又张罗漱口的水,这脏活儿哪里能让他做?当下又要起来,被包子强行压下肩膀,“不许动,还没梳好。” 穆如公公唉了一声,又是欢喜又是惶恐地说:“本该是老奴伺候主子的,怎么能反过来 ?这不是违反了天道吗?” “什么天道?您一直照顾我们,我们如今报答您,伺候您也是天经地义,咱家没这么多规矩的。”包子把他的头发挽起,束好,指腹往他脖子上刮了几下,因是方才触及他脖子,发现后脖子僵硬得很,便知道他脖子血脉不通畅,这几下用了力度,穆如公公觉得十分舒服,竟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睛。 这边梳洗好,穿戴整齐,便见泽兰端着早点进来。 看到娇滴滴的公主亲自端东西,穆如公公可心疼坏了,“怎使得啊?那些个没眼力见的玩意,也不怕公主摔着了,越发没了规矩。” 泽兰把早饭放在桌子上,笑着道:“公公,不过是端些早饭,怎就会摔着?我在若都城的时候,还自己打水提水呢。” 穆如公公顿时 红了眼,“我可怜的公主,身边怎就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皇上实在太狠心了,舍得叫公主去这么远的地方吃苦。” “别说那么多,快过来尝尝我做的馄饨,我亲自包的,鲜虾肉馅。”泽兰脸颊仿若是染了锦霞,笑意盈人,亲手把馄饨舀到小碗里,端过来给穆如公公,“快尝尝,仔细烫。” 穆如公公见那碗里冒着白气,怕烫着公主细嫩的手,便忙接过来,在公主黑葡萄似的眼眸盯视下,舀起一只馄饨,吃了一口,便觉得口中鲜香不已。 他激动得差点落泪,“老奴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不止是馄饨,便任何的菜肴,都比不上这个。” “真的么?那我每天都给您做。”泽兰高兴地道。 穆如公公差点吓飞魂魄,“那不行,那不行。” 第1856章 从圆姐儿想到泽兰 宇文皓听到泽兰亲自给穆如公公做早饭,羡慕得直流口水,他都没吃过小闺女做的馄饨,穆如可真好福气。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实在欣慰。 接受过现代文明熏陶的北唐皇帝,思想开放很多,也能接受平等这两个字衍生出来的种种。 他把自己比作现代集团公司里的董事长,穆如便是他的助理,帮他料理事务。 自己的儿子女儿为助理做一顿饭,也是很正常的。 尤其,穆如还是退休返聘过来的,坚持对助理这份工保持热忱,决意要做一辈子,实在可敬。 宇文皓也终于吃上了小闺女做的馄饨。 鲜虾以肉末包裹,先放油锅里滚一下,放凉一些再包成馄饨,再以猪骨头和鱼骨头熬制高汤,鲜味十足。 老五惊喜之下,说出了穆如公公说过的那句话,此生不曾吃过这么好 吃的馄饨或者其他美食。 他看着妻子也吃得十分开心,脸颊绯红,幸福感满满,伸手往她脸颊上刮了一下,“幸福了吧?吃上闺女做的馄饨了。” 元卿凌惯会和他开玩笑,“如今是幸福的,但以后她嫁人了,能吃上她亲手做的馄饨,可就不容易,不过她以后的夫婿可就有福气了。” 老五狰狞地吼了一句,“不许说。” 老父亲的心很脆弱,承受不起这样的玩笑。 元卿凌能激怒他,也能安慰他,“别生气啊,搞不好以后是她夫婿给她做吃的呢?” 老五哼哼两声,脸色才算好看了点。 “而且,你想啊,咱家五个儿子,以后娶妻,娶的也是人家掌上明珠……” 宇文皓斗胆打断媳妇的话,“瞧你说的,他们心疼了,就能把我心疼自己闺女给抵消了吗?” 元卿凌 叹了一口气,在这个问题上,他就是很拧巴的。 觉得天下间除他就没有好男人了。 宇文皓也觉得老元不明白,天下间不是没有好男儿,但是,能不能遇上,是讲概率的。 而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那些用情不专的男人。 可这点是最要命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那个前来求亲信誓旦旦的诚意男子日后会不会变心,会不会朝秦暮楚。 老元不了解男人,也不算特别了解爱情,这不怪她。 老元的感情路十分单纯,只有他,但是,满朝文武多少三妻四妾的?整个北唐,但凡口袋里有几文钱的,谁不想纳个年轻漂亮的小妾呢? 便纳不了妾,也往勾栏处抻着脑袋。 至于那景天帝,如今还得倚重前朝官员,少不了是要行那些历代皇帝惯用的招数,通过册 立后妃稳定前朝笼络人心。 不是他想得多,而是世道绝没这么磊落,一眼到底。 因老元一句玩笑话,弄得他心头烦乱,随着女儿渐渐长大,这问题已经是横在心头,怎么都下不去。 希望女儿平安长大,却又怕她长大得太快,这就是老五如今心情的写照。 元卿凌从身后抱着他,“老五,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气,你要相信这点。” 元卿凌比他乐观的原因,是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性情独立,如果她遇到渣男,一定会及时止损,调头便离开。 而泽兰的人生,不用通过婚嫁来加持,她一定会过得很精彩,而且必定是按照她自己的活法。 “再过两年,泽兰便及笄了。”宇文皓把她拉到身前来,认真地道:“北唐女子,十五及笄之后就要开始议亲,就算我们做父母的不愿意 ,多留两年,也只是多两年三年的事,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 “你啊,还是那个想法,不想女儿出嫁,却又得按部就班地给她思考人生大事。”元卿凌拉住他的手,也认真地道:“我们就不要遵循这些规矩了,什么十五岁议亲?不议,让她自己找到喜欢的男子,如果她认为这个人可以付托终身,咱们就支持她。” “但若年纪大了不嫁,我又不愿意她被人非议。”老五见她眉目蹙起,便忙抱着她,“好了,我知道自己又想多了,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好吗?” 他今日会较真,是因为早两日听老六说起给圆姐儿提前置办些嫁妆,田产庄子什么的。 圆姐儿和小瓜差不多大,老六已经开始为圆姐儿做准备了。 这莫名就让他心里焦虑起来,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撵着他。 第1857章 包子的事 圆姐儿的婚事,早就已经拟定。 虽然都还没走过礼,但是双方父母已经有了默契,而且,圆姐儿也挺喜欢虎哥哥。 所以,老五忍不住还是跟元卿凌说了这事,说罢还要埋怨一番,“你说圆姐儿如今才多大呢?就忙着张罗她嫁妆的事了,张罗就张罗,暗中弄不就好了吗?非得说出来营造紧张焦虑的气氛,弄得我心里头总不是滋味的。” 元卿凌道:“其实,这事咱不着急,就是前两天,瑶夫人竟然跟我说了一下包儿的事,说他是要当太子的,是不是该先定下太子妃的人选。” “这事原先朝中议过一阵子,但都叫朕给压下去了。”迟迟没有行册封太子的典礼,就是因为这个。 但宇文皓知道,旁人说的话,老元 未必会放在心上,但瑶夫人说了,那她多少总会思虑一些的。 所以,他干脆便和老元静静地说一下这个事情,问道:“你怎么想?” “在我这里,始终认为太小成亲不好。” 只是,她也明白如果太子妃人选如果早些定下,对朝局也能起到稳定的作用。 因为,包儿不管是人品还是长相才识,都是一流的,多少官员都观望着,暗中走关系,想把自家闺女的名单送到她的面前来。 为这事,已经闹出许多是非了。 前阵子元卿屏进宫,也说了顾司回来叨叨过几句,说竟然有人走了军中的关系,想偷偷地让女儿到军营附近试图偶遇包儿。 这件事情的性质就比较恶劣了。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能靠近 。 莫说女眷,便是朝中官员,要进军营也不是轻易的事。 这般妄为,简直不拿军纪当回事。 但由此可见,对大皇子妃的位分,确实许多人觊觎,所以才不惜有些人剑走偏锋。 朝廷本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平静,人心各异,总是要时刻敲打方会警醒。 这件事她还没告知老五,而是叫了容月暗中调查此事,看行这般手段的官员到底是谁,任上办过几件实事。 宇文皓凝视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前阵子冷静言也跟我稍稍提了一下,他提醒我,包儿的婚事,不单单是他自己的事。” “嗯。”元卿凌知道虽然冷静言说的是事实,但作为母亲,她心里肯定是有些难受,因为包儿可选择的事,其实真不多。 就连老五,他也抵受了一定的压力。 如今朝中偶尔便有人提出要册立后宫,广纳贤妃,免皇后独宠。 但因她生了五位皇子,一位公主,加上没有外戚做大,这才堵住了他们的嘴。 但有一部分人,打心底就觉得这样是坏了祖宗规矩,损了帝王的尊严。 老五若是孤军作战,或许面对这些非议压力会很大,但好在他有冷首辅和四爷等支持,且就连亲王都没有娶侧妃,一同声援,就压住了舆论。 但暗地里到底有多少人认为不妥,谁知道呢? “算了,过阵子再议吧,我们先为他顶住压力,让他在军中多历练一段日子。”宇文皓也觉得心烦,不想让老元跟着烦恼,便把这事先压下了。 也幸亏儿女们十分 乖巧懂事,在京的日子,只要老五下朝回来,他们多半是陪伴着爹妈。 爹爹忙的时候,他们则在京中四处走动,体察民情。 这一番走动,收获颇丰,包子结识了一些朋友,是上京赴考的学子,他们住在高升客栈里,每日除了读书,便是在茶座里听故事。 偶尔会聚在一起,讨论着这一次恩科会出的题。 包子也喜欢去茶座里听故事,因为,有些故事是杜撰的,但是也有些故事,是根据各地轰动的事迹进行二次加工改编,还是能听到一些民情的。 包子因为听得多了,会搭几句话,往往说的都是真知灼见,自然引起了学子们的关注。 几天下来,竟然结识了几位读书人朋友,和他们一起吃茶论事,好不快活。 第1858章 包子找人才 包子同学在现代混过,无论是见识还是看问题的角度,都异于常人,得到了大家的喜欢。 但是,有人喜欢,也有人看不惯。 因为,他缺少了文人的儒雅清高,举手投足有时会略微“粗鲁”。 这所谓的粗鲁,是他在军中习惯了雷厉风行,举止爽快,说话干脆,一句话能说明白,绝不拐弯抹角。 包子结识友人,其实是有心思的。 百姓不议朝事,主要是了解不多。 但这些文人学者则不然,为着在科考里出人头地,往那金字塔上攀爬,朝廷每出一条治策,他们都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 而且,咀嚼完之后,又要聚众说一番,以求自己的见解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同,从而被传扬开区,传到学台大人的耳中,得到本地学台大人的青眼。 包子知道自己年 岁渐长,不能在军中留太久,过阵子怕是要回来协理朝事。 这些学子来自各地,通过跟他们交流,会得知各地对朝廷的看法。 毕竟,能上京赶考的,都不是寻常学子。 宇文皓也知道他跟这些学子混在一块,他十分乐见,因为他也需要培植自己的人。 年轻人的想法,比较有新锐,可以打破固有的陈规陋习,碰撞出更好的治策来。 包子是太子,这是毋庸置疑的,原先登基的时候,已经祭拜过先祖,定下了名分。 如今,就缺一个盛大的典礼,真正地宣告天下。 但还不着急啊,一旦行过典礼加冕太子之位,这太子妃的人选,怎么就得定下来了。 入朝协理自然重要,但他认为,见识也很重要,趁着如今多结识一些人,多了解民间的疾苦,对他以后 施行治策也有好处。 不过,儿子虽然有本事有能耐,却怕他没有识人的能力,遂是叫徐一去打探一下,他都和些什么人来往。 打探的事,徐一是在行的,毕竟也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办过不少大事。 打探两日之后,回来禀报皇上,“与殿下有过往来的有十三人,其中来往较多的有五人,臣把他们祖宗三代都查了个遍,都没有什么身份问题,但其中有一人性情孤傲,与殿下曾发生几次口舌之争,此人叫周茂,怀北石甲人,父亲是当地县令,三代都是读书人,但唯有他父亲中过举,也算是唯一出头的,此人对殿下十分看不惯,总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奚落殿下,说他是装的,还私下跟那些学子说殿下的坏话。” “有趣。”宇文皓微微笑,觉得这样的人最能锻炼耐性 ,人生旅途里,许多给自己下绊的人,必定会使得自己成长。 徐一见皇上还笑了,不禁郁闷地道:“那小子太可气,微臣都想打他了。” “你啊,跟朕这么多年了也没学到隐忍。”宇文皓白了他一眼。 徐一道:“这还要隐忍么?看不惯的就来一拳,打不过就跑。” 这就是徐一始终无法再升一级的原因,直肠直肚,但好在他知足常乐,宇文皓留他这样的人在身边,也可以放一万个心。 这位周茂确实也可恨,包子有时候也差点忍不了他。 聚会的时候,不管他说什么,这位抬杠运动员都得怼他一番才满意。 这天他拿了一幅自己作的画过去给大家鉴赏,卷轴刚打开,都还没看见全貌,周茂便冷冷地道:“不过是寻常得很,也好拿出来卖弄?连我一成 都比不上。” 包子笑态可掬,“既是如此,便请周兄当场作一幅,与我比比如何?” 周茂淡淡地道:“何等幼稚?我为何要跟你比?如果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就不要随便展示自己的作品。” 大家其实都比较厌烦周茂了,他倒不是没料,只是嘴巴着实讨厌。 而大家也知道周茂接下来会说什么,果然,他耸耸肩,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真话永远都是刺耳的,受不了吗?” 然后便在大家的反讽之下,仿佛是千呼万唤,他提笔作画,不过须臾,一幅清雅淡远的山水画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虽然大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比包儿的好,但包儿却只是微微一笑,周茂,还不错。 便见周茂一掷笔,扬了袖子,在大家目瞪口呆之中,潇洒离去。 第1859章 赤瞳不见了 包子是看中周茂的。 从参加聚会第一场辩论,他就爱上了这个嘴巴贼毒的小子。 爱他是因为他真能说出几句真知灼见来,恨他也是因为他嘴巴不加修饰,什么讽刺尖锐的话,张嘴便来。 这样的人,若做谋臣还行,真要到了朝堂上,片花都没过就会被人参死他。 光一条傲慢大不敬之罪,就够他喝一壶的。 要用这种浑身带着尖锐刺儿的人,还得盘一盘,盘圆润些了,方可大用。 他今日展示的画,不是他作的,是堂弟团哥儿随便涂鸦,团哥儿原先性子还比较粗鲁,但经过六叔的打磨,如今竟然也爱好起文学来,有乃父之风。 随手涂鸦,也是可以拿出来见人的。 认识周茂的人都知道 ,他想当官,都想疯了,以犀利的言辞来博取眼球,恨不得叫朝廷选贤的官员看到他,哪怕是叫过去训斥一顿,说出他真心要说的那番话,他都觉得成了。 包儿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周茂从没掩饰过这份心思,甚至好几次说过他如果为官则要如何如何,有些话,在大部分规规矩矩的学子听来,觉得简直就是满嘴荒唐语。 但是,包儿听进去了。 例如他说过,如今皇帝治国虽极力开发边贸,海运,但是,近些年却忽略了农耕,北唐本来就是一个农耕起家的国家,若丢弃了,总有一日会受制于人。 大家听了觉得不妥,因为经贸发展起来了,国家有钱了,需要粮食就去买啊,又不是没银子。 但是 ,包儿觉得他说得对,甚至父皇都这么说过,农耕就是百姓吃饱饭的基础,若经年都要往外购买粮食,一旦有战事,或者遇到一些边贸问题,那就真的受制于人了。 也是这些言论,让包儿对他留了心。 他知道,爹爹会一样对周茂又爱又恨的,但他决意跟父皇举荐这个人了。 所以,在准备磨周茂锐气之前,他进宫跟父皇说了周茂这个人,说要举荐给父皇。 宇文皓听罢,看着他笑了笑,“包儿,为什么要举荐给父皇?” “爹爹,我觉得他是可造之材。”包子说。 宇文皓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嗯,你举荐的人,爹爹会认可的,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你自己不用呢?” “我? ”包子一怔,“我怎么用?带去军中吗?他是一个读书人。” 宇文皓正色地道:“朕打算,明年便把你从军中召回,行册封太子大典,为你加冕,你也该有自己的小朝廷,若有可用之人,你就自己留着,毕竟,知根知底,也知道如何牵制。” 包子脸色渐渐郑重起来,拱手一拜,“儿子知道了。” 宇文皓拍拍他的肩膀,眸光既是宠溺也欣赏,“你长大了,该是独当一面的时候了,拿出你的本事,使劲干出一番事业来,让大家对你心服口服。” “儿子遵命!”包子眼底有坚毅的光芒,坚定地道:“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宇文皓看着俊眉朗目的儿子,站起来都与他一般高了,心里头着实 是说不出的欣慰。 父子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用朋友谈话的方式,去教他一些为君者的道理。 但其实这些年,言传身教,包子已经学到不少了,他也会以爹爹为榜样,尽力做好北唐接棒人的角色。 不过,就在包子要打磨一下周茂之前,却出了一件事情。 赤瞳失踪了。 这天,汤圆和糯米带着赤瞳和雪狼去了四爷家中,汤圆与四爷说话,糯米也去看小表弟,赤瞳和雪狼在院子里头玩耍,等大家都忙好之后,雪狼进屋了,却不见赤瞳。 开始糯米觉得赤瞳可能是贪玩,不愿意回屋,想着也是在府中,外头有人看守,它也跑不出去,便没在意。 直到傍晚要回府,遍寻不找赤瞳,这才开始着急。 第1860章 会相见的 包子得知之后,心急如焚,立刻带着雪狼出去找。 他心里觉得很奇怪,弟弟都不是平凡人,按说要找赤瞳是很容易的,怎么却找不到呢? 但他很快就发现,不止弟弟找不到,他也找不到。 他一直找到明天一早,连赤瞳的半点踪迹都没发现到。 他求助肃王府,让黑衣老者们帮忙去找找,因为黑衣老者们特别喜欢赤瞳,告诉他们赤瞳走丢了之后,他们也很着急,当即就出发去。 其中黑影老者一边去还一边叨叨说:“早说卖了换银子,非不听,如今没了吧?真正的狐钱两空。” 包子听了,苦笑摇头,知道他虽是这么说,但他是最喜欢赤瞳的 ,就嘴巴爱叨叨几句不好听的。 四爷那边也派人出去找了,冷狼门暂没任务,也一同加入了寻找赤瞳的队伍。 说来也怪,活蹦乱跳的赤瞳,愣是没找到。 四爷甚至派人到直隶那边找,包子也回了一趟军营,因为赤瞳长期陪伴他在军中,它很有可能回去了。 但到了翌日,所有人碰头,一无所获。 这是包子从出生到如今,第一次有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十分焦灼担心,怕赤瞳出意外,怕被人掳走吃掉卖掉,所有可怕的念头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更加心惊胆战起来。 他第一次生出彷徨之感,无助,赤瞳跟在他身边有一段日子了,早有了深 厚的感情,和雪狼位置不分上下,它如果真的遭遇不测,他会特别难过。 孩子无助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去找妈妈。 包子也是,他让雪狼继续寻找,然后回宫找妈妈。 他知道,妈妈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妈妈有时候没多大本事,但真要办起什么大事的时候,她都能办到。 元卿凌也知道赤瞳不见了的事,糯米那天回来便说过,可把孩子吓着了,也怕哥哥骂,心里十分自责。 所以,她其实已经暗中出去找过赤瞳,赤瞳很安全,只是回到了她的来处。 所以,包子找到她的时候,她温柔地道:“你放心,赤瞳没有危险,也没被人掳走,只不过, 是被狐族找到了,把它带了回去,如果你们有缘分,必定会相见的。” 妈妈这句话,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敷衍的安慰,但是,包子却莫名地相信,因为他一直就知道赤瞳不简单。 只是,不曾告别便走了,包子的心里始终有些惆怅,“儿子记得当初捡它回来,养得它能跑会走了,想送它回森林,但它就守在原地等我回来找它,它怕我会扔掉它,不要它,可现在它就这么走了,是它丢下了我。” “别这么想,以后兴许还有机会见到的。”元卿凌拉着儿子的手安慰道。 包子伏在妈妈的肩膀上,幽幽地说:“就是有点想它了。” “赤瞳估计也会想 你的,它只要想着你,就会回来找你。” 对包子来说,人生第一次失去了十分重要的东西,自然一时无法接受。 他的异能不会教他怎么看透世情的悲欢离合,这些都是需经历才会懂得的。 元卿凌轻轻地拍着儿子的肩膀,瞧着日光淡淡流泻进来,铺在他们的身上,她衣衫上的金线浮动出一闪一闪的光芒。 她觉得这个时候很好啊,儿子还会伏在她的身边,诉说自己的不开心,或许再过几年,他独当一面了,便再不会像现在这样,遇到什么事,要去找妈妈商量或者求安慰。 她明白老五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怕他们长不大,也怕他们长大得太快了。 第1861章 包子举行论坛 在确定找不到赤瞳之后,汤圆和糯米垂着头去找哥哥,求哥哥原谅。 包子相信妈妈的话,所以他确信赤瞳是安全的,自不忍心责怪弟弟们,还反过来安慰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宽心。 宇文皓知道这事之后,对元卿凌说:“包儿的心胸越来越宽广了,堪当重任。” “才知道?”元卿凌笑着说。 “不是现在才知道,早知道了,只不过通过一件一件的事告诉我,他越来越好。”宇文皓喝着一壶清茶,脑子里竟然开始想着退休的生活了。 虽然现在想有点早了,但是规划不需要时间吗? 毕竟他未来的日子这么长,规划几十年,去玩几百年,岂不乐哉? 包子把赤瞳藏于心中,忍住别离的难受,与学子们召开了一 次论坛。 论坛题材不限,朝事,国事,天下事,甚至风花雪月事都可以说,畅所欲言。 他也邀请了周茂,周茂把帖子丢在一旁,凉凉地道:“且看到时候得空不得空,不得空肯定不去,得空也未必去。” 送信之人回来告知包子,包子笑笑,周茂是一定会去的,他这个人孤僻怪异,但只要有聚会,人多的地方他一定会出现。 他心中想说的话太多,削尖了脑袋,都想往人多的地方去,更不要说这样大型的论坛。 包子这一次可不单单是民间的论坛,而是邀请了特别嘉宾,那就是退休首辅褚老。 褚老很喜欢和年轻人交流,想知道他们如今想什么,看到什么,他对北唐有着深厚的感情,因此希望不断地发掘人才 ,当然,他必定是想扶持包儿一番的。 因为这一次,是包子要自己培植人手,构建以后东宫小朝廷,他当然要擦亮双眼,好好地帮他挑几个人。 不过,包子没告诉学子们会有前任首辅参加,到时候褚老出现,他们也不认识,毕竟,没见过嘛。 不叫他们知道首辅在场,是因为一旦知道,他们将不能畅所欲言,只会挑好听的说,那就大可不必,还浪费茶钱。 论坛定在了清远茶居,距离楚王府也不过三条大街。 这一次策划,是几个孩子一起办的,糯米敲定地方,汤圆挑选茶点,泽兰准备文房四宝,可乐七喜则负责到时候负责维护场馆治安。 大哥的事,大家自然上心很多。 宇文皓和元卿凌尤其的高兴,毕 竟,从小到大,他们齐心协力办的事加起来也没几件。 不过,他们没声张,免得朝中官员过去凑热闹,那便坏了大儿子的初衷。 到了论坛当日,不算特别的热闹,只是受邀的那些学子和一些京中比较好事的读书人出席,不邀请其他人,所以没有围观的百姓在旁边。 包子陪同褚老抵达,褚老今日穿着十分朴素简单,半旧的青色袍子,对襟素净无绣纹,白发贴服绾起,清癯整洁,像个老秀才。 褚老近些年很低调,几乎不怎么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年轻人并不认识他,只以为宇文礼请来了老学究坐镇。 包子看到了周茂,他一袭白衣,神情淡漠地坐在侧边,手中摇着折扇,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也不与旁人说话。 他倒是多看了几眼褚老,从褚老的气质上看来,他觉得是一个有学问的老智者,便马上站了起来,但也不上前行礼。 大家都入场之后,宇文礼说了几句欢迎大家的话,也介绍了一下今日论坛的规则,就是谁提出的问题,都可以辩论。 当即有人提出第一个,说如今医署还是不够,百姓看病还是特别困难。 便马上有人反驳说,北唐已经算好了,你到别的国家去看看,那才叫一个真正的困难,许多病人到死都没能得到大夫的救治。 也有人出来歌颂皇后,说北唐的医疗全赖皇后的改革,举办医学院,输送出大批的大夫。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天子脚下,歌颂一下帝后总没错的,谁知道皇室有没有派人在附近偷听呢? 第1862章 吵到面红耳赤 歌颂皇后那一个,引来了几个愤怒的青年,他们认为朝廷就是有责任去保证百姓能得到治疗,这是朝廷应该做的,而且还没做得够好,没必要挂在嘴边歌颂,以免朝廷骄傲。 当然说这句话的人,也引来了几个人之乎者也地曰了一顿,翻译一下大概就是,“饭不是要一口一口地吃吗?你一口吞得下大象?开医署的银子你家全给了吗?朝廷管着这么多人,哪个地方不得花钱啊?全花到医疗上了,教育呢?修路呢?军费呢?” 文人说话,那叫一个文绉绉,酸腐得很。 文人吵架,那叫一个尖锐,现场交织剑光与火光,你来我往,耳膜震穿。 终于这个话题过了,到下一个,又是继续地吵。 包子看到现场这激烈的情况,不禁震惊,看向褚老 ,他老人家淡定地喝茶,仿佛这样吵架的场面平生已经见过不少,甚至,这简直就是小儿科。 褚老确实是这样想的,觉得今日大阵仗的,一定是没进过内阁。 内阁吵起来,那才叫一个硝烟弥漫,每每激烈处,都会用最礼貌的话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但那也是等闲。 毕竟,每一个争论后面,都代表了一大堆人的利益,争出翔来也是要争的。 所以,今日这场面,他就喝茶嗑瓜子,波澜不惊了。 倒是有些遗憾的,那就是吵归吵,至今没几句真正尖酸刻薄的话来听听。 到了中段,包子控场,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商贸经济与农耕到底哪个重要。 他是想听周茂的言论。 他这问题一出,周茂果然就站了起来,只反问了一 句,“为什么要分哪个重要?不能并行吗?矛盾吗?” 他接着开始发表自己的言论,翻译一下,大概就是现如今国家重商抑农,这倒不是国家的治策,而是国家的治策颁发下去之后,各州府没有深刻领会大领导的意思,因为偏商业,便一味发展,谁都想去做生意,大生意做不了,做小生意,做商贩,摆摊,挑着货担穿街过巷,久而久之形成一种思维,那就是做生意比耕种高级。赚了钱就去买粮食,反正有钱不愁买不到。这样的情况下,导致了大量的耕地无人种,这是基本资源的浪费,国家将会为此付出很沉重的代价。 这番话说完,褚老这才拿正眼看他,心想,要是无上皇来的话,必定会喜欢这小子的,农耕是无上皇在位初期一直重点抓的治 策。 到后来想发展商业,但国家多事啊,大战之后,国家一穷二白,所以,他那会儿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最好是两手一起抓,若不能,便先吃饱饭吧。 皇上登基至今,其实并不是重商抑农,确实如周茂所言,是底下州府有些官员办不到位,早些年起用四爷,就给了他们一个错误的信号,是朝廷要重商抑农。 但当时是什么情况,如今是什么情况?国家发展要因时制宜。 这两年朝廷一直都极力纠正,但大局已定,要改就不是一朝一夕,倒是叫这些学子着急了。 周茂这番话,也是有人反驳的,站出来好几个人跟他争论,说如今大家生活好过了,繁荣了,还跟别的国家做生意,我们的货买到很多地方,甚至在别的国家也建设了产地。 周茂要反驳这些话也简单,就一句,“生产转移就是绝对的成功了?就绝对于我们有利无弊?凡事有利有弊,产业外移,人家成熟之后,就会取代我们,到时候我们哭都没地哭去。” 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辩,直争到脸红耳赤,这一次如褚老所愿了,从问题的本身转移出去,到攻击对方家人与祖宗。 当争论变成吵架,变成人身攻击,就基本抵达了争论的最顶峰,可以慢慢地走下坡缓和了。 因为,问候对方家人的话其实来回就那几句,顶多是加几个动词形容词之类的,说腻了就没得说,自然偃旗息鼓。 果然,到周茂面红耳赤,力竭声嘶地喊了一句“汝等全家都吃猪潲”之后,大家都停下来了。 因为嗓子基本哑到说不出话来。 第1863章 包同学是什么身份啊 论坛结束之后,褚老写了几个人的名字交给了包子,道:“这几个人,不管是否高中是否有名次,都可以留意一下。” 包子打开一看,只见上头写着周茂,孙苦甜,刘义鹏,吴超民,李白清五个名字。 巧了,这恰好也是他看中的人。 包子会心一笑,道:“多谢老师!” 褚老拍拍他的肩膀,“改天带他们去见老朽。” “是!”包子应下,但想了想,“要不要考完之后再见?” “倒不必,暗中带来便是,这是考察他们的最后一关。”褚老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是对人性的考验。 如果见过他们,他们出去胡乱说见过他了,或者是考试的时候便觉得自己要被提拔,骄傲自满,那就弃用。 因为,浮躁骄傲且不懂得隐忍 的人,便能用也不能大用。 见过他和无上皇之后,还能回归考生的本心,才能考虑一下。 也只是考虑一下而已,因为,朝廷选士十分严格,比他们出色的人很多,考虑他们几个,是因为要给包儿筑建班子的雏形。 他们几个的想法比较大胆,可以给太子一些意想不到或者大胆的建议。 包子想了想,也明白了褚老的意思,便笑着道:“那带到哪里去见您呢?” “肃王府,我如今和你喜嬷嬷住在肃王府。”褚老颇有些就骄傲地说。 “那岂不是见到太祖父了?” “也叫他瞧瞧,看人啊,你太祖父的眼光比谁都毒。”褚老说起老伙计,那也是颇为骄傲的。 包子很感动,三位老人家其实都挂心他的,此番褚老来,大概太祖 父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估计也是太祖父叫等论坛结束,若有合适的带过去瞧两眼。 过了两天之后,包子给他们五个发了帖子,邀请他们去一个地方做客,自然,暂时也没说肃王府。 其他四个都欣然同意,周茂却说要备考,马上便入秋,考试在即,不能总是出去玩,所以拒绝了。 送信之人回来禀报之后,包子再叫人给他送了一个帖子,且叫人转告他,这一次是去他的家中,家中有长辈曾经在朝为官,如今致仕在家,但颇喜欢与年轻人交谈。 周茂做梦都想见到官员,哪怕是已经致仕的官员也不要紧。 而且当今朝廷七十方致仕,这位老人家年事已高,却愿意听年轻人说话,实在难得,当下同意前往。 翌日,包子派了马车 前来迎接。 马车虽不算极为豪华,但是宽敞舒适,掀开夏幔,里头铺着青色软缎座椅和靠背,里角里放几本书。 都是读书人,看到书就好似生意人看到银子,不自觉地拿了起来,在手中翻阅。 这些书全部都是各地风俗名川志,编撰者是北唐大名士东方山主。 他们自然也都看过,不过,当时粗略地看一下,最后还是潜心做学问,至于风景,凭着双腿总是能走遍的。 少年人的想法总是这样,以为自己以后会走遍天下。 “话说,大家知道包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吗?”周茂忽然问道。 “不知道,没听他说过。”孙苦甜摇头,“想来是做生意的吧?见他有时候请客特别的大方。” “不像!”周茂说。 “何以见得?” 大家看着周茂。 周茂瞧着这宽敞的马车,“这马车能容纳我们五人,而且马车前有夏幔,可见他出身不低,家里肯定不是做营生的。” 商人的马车,就算多宽敞豪华,也不能用五彩,只能挂竹蓬。 刘义鹏扑哧一声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各地很多商人的马车都漆了彩,如今管得也不严,各地都是默许的。” 周茂讽刺地道:“你也说是你家乡,但这里是天子脚下,你入京这么久,几时见过商人的马车漆了彩?越是京师重地,就越是有讲究。” 大家觉得周茂大惊小怪,不过是马车而已,本朝的规矩也没那么严格,早在大兴商业的时候,商人的地位就已经抬了起来。 以前不也说百姓不能用云缎蜀锦,但有了银子,不还是照样用? 第1864章 不知道是否在朝中任职 周茂忽然觉得自己对包同学的了解太少了,只知道姓氏,连名字都不知道。 看他平日穿着比较朴素,但是总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 而且,即便不想承认,他也看得出,包同学是有点贵气的。 这点,他刻意隐瞒,但是有时候举手投足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当然,他没拿出来讨论,这些凡夫俗子,只会嘲讽他多心多疑,他们不明白,没有怀疑,就不会去查证,没有查证,就无法验证真理。 凡夫俗子。 他认为包同学家里是当官的,这点从马车就能看出来,至于这个官当到几品,估计也不会超过七品。 因为,超过七品的官员家眷子女,都会比较傲 气。 这也是从他人生积累中得知的,他遇到过一些官家子弟,鼻孔基本朝天。 他心里头已经有了打算,一会儿要好好打听一下包同学就家人是做什么官的,要结交一下。 马车抵达肃王府,但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侧门。 肃王府属于年久失修的府邸,正门已经斑驳,侧门就更加破落。 平日里,侧门几乎不怎么关闭,因为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里是没有东西可以偷的,搞不好来了还得放下几个铜板。 当然,也知道肃王府是固若金汤的,这里住了许多武功高强的老者,以一敌百,在这里不是传说。 侧门巷子都可以通马车,这全赖旁边的宅子围墙倾倒之后, 自动缩了十尺,因为想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有了这么宽敞的巷子道路。 书生们下了马车,有一个身穿黑色衣裳的老仆人领着他们往前走,这老仆人走得很快,脚步特别轻盈,几个年轻的书生几乎是跟不上。 紧赶慢赶,还是拉了好一段距离。 “走快点,但声音别太大,屋中的人在睡觉。”那位老者很是暴躁地说。 大家面面相觑,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啊? 不过,不得不说,这宅子实在是够大的,就是乱七八糟地建造了许多屋子,而且着实不怎么美观。 至于院子里,奇花异卉是看不到的,倒是看到鸡和羊在散步,这么大的宅子,不装潢得好看些,却弄鸡鸭牛 羊什么的乱逛,到处都是粪便,岂不是有辱斯文? 七绕八绕的,终于抵达了正厅。 包同学就在正厅门口迎接,一身锦缎衣裳,笑容满脸,温润如玉,干净贵气。 “来了?快请进!”包子上前去拱手行礼。 大家还礼之后,刘义鹏说:“包同学,你家里可真够大的。” 周茂是要推翻刚才的猜测了,这么大的宅子,怕不是官员府邸,除非是亲王侯爵之家,但亲王侯爵之家是不会养鸡鸭牛羊在院子里的。 还礼之后,进了正屋,只见里头坐着两位长者,其中一人便是那日论坛见过的,他今日穿得正式很多,一身绸子瞧着便是名贵得很。 至于另外一位老人家,他头发花白 ,面容瘦削,眼神充满了锐气,这倒是也没什么,就是他……他是蹲在椅子上的,双手笼在袖子里头,脸侧过来瞧他们,那锐气就更甚了。 “太祖父,老师,这就是我的几位朋友。”包子上前,一一给他们介绍,这位是我太祖父,这位是我老师什么的。 周茂等人上前见礼之后,他便马上朝无上皇看过去,且拱手作揖,“不知道老人家是否曾在朝中任职?” 虽然后来觉得不大像是当过官,但那日论坛的时候,说过那位老人家是致仕的官员,会不会有可能这位老人家也是呢? 就是蹲姿,着实是有些……有辱斯文。 无上皇瞧着他,“朝中任职?算吧。” 当了个大领导而已。 第1865章 孤没当过官 周茂怔了一下,这怎么还能算呢?是就是,不是便不是啊。 但到底人家年岁上来了,他也不敢造次冒犯,斗胆再问了一句,“不知道老人家曾官拜几品?” “没品!”无上皇扬手。 周茂哭笑不得,果然是看错了,连个品阶都没,怎就算是在朝中任职呢? “就是……”无上皇顿了顿,充满了遗憾地继续说:“想我这辈子啊,就没有过品阶,年少的时候在府中,人称六公子,后来我炜哥得力,我便一下子从六公子升任太子,当了太子没多久,又当了皇帝,当了皇帝,又当了一个太上皇,如今到了我孙儿继位,孤便是无上皇,真是遗憾,没当过有品阶的官。” 五位同学顿觉呼吸窒息,双腿发软,他说的那些,可都是 会促使双膝发软的尊位啊,当下噗通地跪了一地,也不管是真是假,提到了总得要跪。 褚老翻翻白眼,能得他啊,不是说好了不透露他的身份吗?话都没说两句,便把自己的身份丢出去了,这还怎么说话啊? 昨晚就是不能让他喝太多的酒,今日还糊涂着呢。 无上皇哈哈一笑,“跪着做什么啊?老夫还不能吹吹牛了?这又没外人,你们可不许给我说出去啊。” 五个人呼吸更加窒息,天啊,这怎么能拿来吹牛的?这可是要砍脑袋的啊,包同学的家人,该不是老傻了吧? 他们互相搀扶着,慢慢地站起来。 却又听得他继续说:“但要说北唐的皇帝,孤最欣赏便是当今皇帝,也就是我孙儿宇文皓,只不过,确实不怎 么孝顺,也不给我弄个官儿当当,叫我平白添了一个遗憾。” 噗通地,又跪了一地,周茂都想转身走了,竟然直呼当今皇帝的名讳,还说他这个孙子不孝顺,真是要命啊,包同学的家人是疯子吧? 褚老继续翻白眼,“好了,你喝醉酒就不要乱说话,一会儿酒醒,怕是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周茂他们五个,虚汗都出了一身,相继搀扶起来,抹了额头的汗水,拖着沉重的脚步,想往前挪一步,再拜下去请他们慎言。 却又听得那位老学究斥了蹲着的老人家之后,道:“你真想当官儿,便去看守城门,回头我进宫叫老五下一道旨意,把你送到城门去,再封你个七品,如何啊?” 无上皇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 以!” 一时间,周茂等人都不知道是跪还是走了,齐刷刷地看着包同学,同时举起了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眼神询问,你家人需要请大夫吗? 包子笑了起来,“好了,无上皇,褚老,您二位就别捉弄我的朋友了,不是说了今日请他们来吃酒的么?咱入席吧,逍遥公呢?也请他来吗?” 这一下,五个人全部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老人家糊涂,包同学不至于糊涂,他……他喊一个无上皇,一个褚老,一个逍遥公,这难道不是北唐的三大巨头吗? 这里……这里是肃王府? 周茂只觉得心头一阵激荡,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包子急忙上前去掐他人中,把人给救醒,心想,你周茂不是胆子大得很吗? 一直嚷嚷说见了谁要说什么话,如今见了竟然吓昏过去。 周茂缓缓转醒,便见那位入蹲的老爷子凑到了跟前,一脸担忧地问一句,“要不要叫皇后过来给你扎个针?” 周茂眼珠子一阵晃动,深度昏死过去。 不止他,其他几个都想昏过去了,主要是这些话真真假假,都不知道如何分辨啊。 但真的好害怕啊。 “太祖父,褚老,怎办啊?”包子瞧着倒下去的几个人,顿觉束手无策。 无上皇皱起了眉头,“太不经吓了,这怎么办事啊?回头叫人咆哮两句,怕是要尿裤子的。” 既是太子身边的马前卒,胆子一定要够大,动不动就昏过去,如何能行? 而且身体也真有点虚啊,这种气口,如何能参与持久的骂街战? 第1866章 斗志 包子把几个人救醒之后,在他们茫然失措的盯视之下,开始了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叫宇文礼,小名包子,你们可以继续叫我包同学,这位是我的太祖父,曾是北唐皇帝,如今退下来了,封了个无上皇当当,而这位是前任首辅,已经致仕在家,诸位可尊他褚老,还有这位……” 他伸手拉过刚刚才走进来的逍遥公,逍遥公手里还提了一个酒壶,半醉不醒的样子,昨晚就是他跟无上皇喝酒,如今起得晚了,便提了一壶酒说是要回魂的。 “这位是逍遥公。”包子介绍完毕之后,便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们几个,看到又有要昏过去的迹象,他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要昏过去,否则我母后真要过来给你们扎针了。” 这句话,生生地让他们吸入一口气挺住腰杆,但腰杆是挺住了,人也直挺挺地跪下,哆嗦着嘴唇都不知道说什么,脑袋嗡嗡地还在消化包同学的话。 逍遥公见状,道:“喝口酒会不会好点?” 说着,便把酒壶递到了周茂的面前,“来,小子,整一口。” 周茂晕乎乎的,只看到一张红光满面的脸和一个葫芦形状的酒壶在自己的面前晃悠,他竟然张开了口,辛辣的酒从嘴里一直往喉咙里灌,他几乎也忘记了吞咽的动作,酒从嘴角流出很多。 虽说失态了,但是,喝了酒之后也着实多了几分胆气,说话大胆许多,说的话无上皇特别喜欢,对着包儿举起了拇指,“孤举荐,观察一下,磨圆一下,用吧。” 自 从开科取士之后,经内阁举荐的官员也是有的,举荐之人没走科考道路,一样可以大放异彩。 如今是无上皇亲自举荐的人,包儿当然放心用了。 一直说着话,一路喝着酒,话越说越多,酒越喝越醉,到最后,他们几个是被黑衣老者们送回去的。 等他们酒醒之后,各自在客栈里头扶着额头,努力都不大想得起来具体的细节。 只觉得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一位老人家,说当今皇帝是他的孙子,当今皇后要过来给他们扎针,极其魔幻。 他们紧急聚在一起,把记忆碎片拼凑起来,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昨晚自己见到的就是无上皇。 周茂甚至说,“该不是给我们下了什么药,让我们产生了错觉吧?我不信。 ” 他们四个也表示不相信啊。 实在是回想起那些事,也觉得浮得很,不是那种实实在在的真实感。 但若说都是幻觉……还是相信吧,宁可相信自己真有这么一场奇遇,也不愿意是被骗的。 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肃王府那边瞧瞧,喝醉酒之后的事,他们模模糊糊,但是进府之前的事情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那是一个侧门,很大一条巷子,围墙高大且斑驳。 租了一辆马车,五个人挤在一起,狭窄得几乎无法转身,又不禁想起包同学派过来接他们的马车,是何等的宽敞舒适啊。 等到了肃王府,大门口没认出来,因为没在大门口停顿过,下马车之后绕了绕,走进巷子,看到了那两扇略显得破 旧的侧门,记忆顿时如潮水袭来。 是这里,没错了。 他们大气不敢出一口,面面相觑,昨晚真的进了肃王府,真的见到无上皇,前首辅,还有逍遥公,那包同学他的身份…… 但是包同学的画作水平也太差了,他不是很瞧得上啊。 ……如果说他是太子,那么作画差点也可以原谅,他以后可以代笔,如果他需要的话。 “我们……”刘义鹏觉得自己声音都有点颤抖了,“我们算不算今生无悔了?” 周茂拍着他的肩膀,第一次表现得很合群,声音郑重,“不,我们要更加卖力准备这一次的考试,我们要用自己的能力证明给无上皇看,我们可以为朝廷效力。” 四个人齐刷刷点头,眼底充满了斗志。 第1867章 赤瞳回来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包同学作画并非那么普通,他邀约几人,即场挥毫,一幅京城元宵图在他笔下栩栩如生,繁华大街,热闹人群,店铺商贩,活脱脱地如平日所见。 五个人大气不敢出一口,因为看到落款的宇文礼,心头才有了真实感。 祖坟上一定是冒青烟了。 包子掷笔,微微一笑,“期待诸位在恩科上取得好成绩。” 屏息之后,一同行礼拜下。 秋闱之前,举行了册封太子大典,这一次正式由朝廷官宣天下,宇文礼为太子。 名分早定下了,但这一次行了加冕,同时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这一次行得仓促,但好在其他国家也有皇室人员在京,可以参与一同庆贺。 就连大顺朝,也来了一位朝阳 公主,说是来北唐京城看热闹的,便一并邀请来观礼,不过,朝阳公主身边带的侍女一直护着她,没让她太接近北唐的皇室宗亲。 新任太子上奏,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国库充盈,请皇上推行减赋两年,太子刚册立,便已经深得民心。 减赋的事,其实早就在商讨议论了,老五偏要等到册立太子的时候再颁布,自然是要为太子博取民心。 继任的皇帝依旧施行仁策,爱民如子,百姓才会安定,才会对朝廷更加有信心。 宇文礼这一届的班子,看似压力轻了很多,但实则不是。 国家如今繁荣昌盛,要维持这份昌盛很难,要继续开拓就更难,因为发展已经到达了一个瓶颈的状态,要突破,就要付出更大的努力。 打天下难,坐江山更难,就是这个意思。 宇文礼没回军中了,这和老五原先的想法是有些偏差的,但是无上皇说差不多了,可以不会回去军中,就设立小朝廷,让他协理朝事。 而原先宇文皓不愿意这么快行这个册封大典,是想压住太子的婚事,让他自己先去认识女孩子,他是一个接受过现代文明洗礼的皇帝,觉得自由恋爱会更靠谱一些。 他希望儿子未来的妻子,是他自己定下来的。 但是,老元说,人选大概是有了,儿子会喜欢的,可以册封太子了。 他信老元,但是老元却怎么都不愿意说那位人选是谁。 他私下也问过儿子,是否有意中人了,但包子否认,女子都不认识几个,有什么意中人呢? 他不 禁犯嘀咕了,到底是哪家的女子啊?老元藏得可真够深的。 册封之后,宇文礼便居住东宫。 入住东宫第二天,他去给妈妈请安的时候,却发现妈妈身边站了一位明研少女。 少女有一双剪水明眸,弯弯眉目,琼鼻巧巧,红唇淡粉,一袭火色红裙上绣着一只火红狐狸,这狐狸他瞧着眼熟,竟仿佛是赤瞳。 他心头微微一动,看向了少女,少女脸上激动,明眸里似要溢出泪水来。 “包子哥哥!”少女喊了一声,声音软糯好听。 宇文礼又是一怔,“你认识我?” “认识认识!”少女激动地点头,她脚往前迈,一副想要跑过来拥抱宇文礼的模样。 但元卿凌拉住了她的白乎乎的手手,微微笑着道:“包儿,她 是大顺的朝阳公主,曾来观礼,见过你的。” “原来是朝阳公主!”包子微微一笑拱手,冠玉面容光芒淡淡,册封太子的时候,他只跟着礼官行走,都顾不得看人,他没见到她。 朝阳公主看着他,像一只贪看主人的幼兽,笑得眉目弯弯,却有含着一汪碧泉。 丝毫不掩饰心底的激动。 她越过宇文礼,看向了外头,包子狼呢? 元卿凌让儿子坐下来,道:“是这样的,大顺的皇后托我照顾朝阳公主,她暂时会住在宫里头,她第一次来北唐,对北唐十分好奇,你如今若暂时无事,便领她到处走走。” “只是父皇让我……” “不着急,过些天才忙你的事也可以的,先领她到处走走。”元卿凌微笑着,语气坚决。 第1868章 你想让朕当昏君 宇文礼觉得,反正弟弟妹妹如今还在京城,也是要时常出去玩玩的,便带上朝阳公主吧。 只是她……宇文礼不禁又多看了一眼,觉得是在哪里见过她呢?好生熟悉的眼神啊。 正说着话,包子狼大摇大摆地进殿了。 朝阳公主看到包子狼,呼了一声,便急忙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包子狼,“包子狼哥哥,我想死你了。” 这一次,元卿凌没拦住,只能在儿子疑惑的盯视下,露出了尴尬的微笑。 包子狼反应也很激动,双爪使劲地抵住朝阳公主的肩膀,脑袋一直拱,发出了欢喜的声音。 宇文礼看着这一幕,又见朝阳公主拖曳在地上的裙摆展开着一只火红狐狸,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念头几番转动,心头一酸,是赤瞳回来了。 赤瞳竟然变成了 一个小姑娘。 妈妈没告诉他,他便装作不知吧。 他心头其实很激动,但是如今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妈妈的身边,看着赤瞳和包子狼抱在一起,还笑了笑,说:“没想到朝阳公主这么喜欢雪狼。” 儿子心里头想什么,妈妈是最清楚的,她侧头看着儿子,心里实在觉得很欣慰,才多大呢?就练得喜怒不形于色了。 寻常人家里的孩子,这样自然不是很好,但他以后是皇帝,就不能随便叫人看出心头想法。 她伸过来,握住了儿子的手,“心情如何?” “开心。”宇文礼看着妈妈,展颜一笑,笑容里的明媚,叫殿中一切顿失颜色。 元卿凌拍着儿子的手背,然后又紧紧握在了一起,“开心就好。” “大哥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俏美的声 音一响,便见一身淡黄软云缎子的泽兰进殿来了。 她头发简单地绾起,以粉绸带扎稳,粉带从两侧落下,贴在耳垂旁,容颜娇白贵气,眼底莹莹黑泽,笑容浅浅地扬满了整张俏脸,眉心处画了一朵梅花,妆了淡红,更显得肌肤胜雪般的柔白。 她进殿便见到了朝阳公主,两人竟仿佛是原先便认识了一般,拉着小手高兴地道:“朝阳你在这里呢?我都找你半天了。” 两个年纪相当的少女站在一起,差不多高,一个如山间百合高洁清纯,一个如冬日暖阳下的梅花,清冷之中见丝丝暖意。 说不出谁更美丽一些,但都莹如白玉,叫人移不开眸子。 “我看到包子哥哥,看到包子狼,高兴。”朝阳公主依旧难掩激动,泪水都差点是要掉下来了。 泽兰 伸出手指为她拭去眼角的晶莹,笑着道:“那明日我们一起出宫去玩耍?” “好,好!”朝阳公主猛地回头看着宇文礼,黑曜石般的眸子充满了期待,却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你要练兵吗?” 宇文礼心头软了一软,朗目凝望,含笑摇头,“不用,可以玩。” “太好了!”朝阳公主高兴地欢呼起来。 包子狼也觉得太好了,一个劲地在原地转圈,一会儿跑向宇文礼,一会儿跑向朝阳公主,一会儿在泽兰脚下拱来拱去,说不出的激动。 不能说话真的好吃亏啊。 等孩子们出去玩了之后,元卿凌一个人坐在殿中,对着铜镜慢慢地装扮了起来。 这些年,她便很少有化妆的时候,便有,也是刻意装扮成熟,尽可能地显老。 但如今,看了 这年纪的孩子们嬉戏欢笑,她忽然想着对镜打扮一番,惊艳惊艳老五。 肌肤依旧很好,水润亮泽,头发依旧很好,黑亮顺滑,身段依旧很好,腰细胸丰。 最近因为册封的事,大家都忙了好一阵子,晚上夫妻两人一直讨论着大典的事,直至三更夜半,也没有顾得上好好恩爱一番。 对着镜子,足足装扮了半个小时,人工美女虽然不若天然美女那么纯净,但更显得诚意十足。 老五一般中午都会回来吃饭午睡一会儿。她刚化完妆,便听得脚步声响起来了。 她回头,露出嫣然一笑,刚掀开帘子的老五眼睛陡然发直,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再跑出去把殿门关上,蹬蹬蹬地又跑回来。 “你想让朕当昏君!”抱住了媳妇,一顿窒息的亲吻,他叹息。 第1869章 爬山去 孩子们约好去爬山,是包子说的,要征服雪狼峰,顺便带雪狼回趟家乡。 雪狼峰海拔高,虽然是夏日,但是山上还是比较寒冷,而且山势险要,出发之前,元卿凌是左叮嘱,右叮嘱,唯恐出点意外。 不是元卿凌老母亲心态,实在是雪狼峰不是寻常之地,北唐宇文家在上头吃过苦头的,而最重要的是,是灵气之地,毕竟雪狼生长的地方,必定充满了各种不寻常的情况。 她原先是不准的,架不住孩子们使劲哀求,这才开了金口。 为此,老五还趁机说了她,往日他纵容孩子被她说,如今反过来,逮到了,逮到了。 元卿凌觉得老五最近皮痒,打算用一下无上皇给的御夫杖。 老五惊跳走开,那玩意还没扔掉啊? 因这一次带着赤瞳 去,赤瞳又是大顺朝的公主,所以大家都以保护赤瞳为己任。 出发的时候,泽兰还牵着赤瞳的手,让她一定要紧随其后,不能冒险,赤瞳眼底跳跃着兴奋,但很是听话,“泽兰放心,我一定会听话的。” 她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包子哥哥,包子哥哥和汤圆哥哥在外头策马,偶尔会回头看一眼马车里,马车的帘子是卷起来的,能清楚看到。 包子哥哥转头过来,她就开心,明媚地冲他笑。 宇文礼也笑,笑容充满了宠溺,赤瞳的身份,他没告诉弟弟和妹妹,但是,都是人精,早就看出来了,因为赤瞳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看着朝阳的眼睛,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赤瞳。 不过,大家都不说破,赤瞳自己也没想到要说,反正她就是认为,包 子哥哥肯定认出她来,大家都肯定认出她来,因为她就是赤瞳啊。 只是,变成人形的赤瞳,还是有些不大习惯两条腿走路,走得比较慢,比较笨拙。 上山的时候,泽兰就近身照顾她,宇文礼走在她的身后,防着她摔倒。 上山的路特别不好走,可以说是没有一条完整的路,前几天还下过一场雨,比较湿和滑。 赤瞳走几步就要停一下,她很是懊恼。 方才泽兰跟她说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能爬山,而且会比大家都爬得好。 因为她总是跟着包子狼满山跑,在军营附近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去跑,但如今用两条腿走这条山路,很是困难啊。 她有些急躁了,想变回狐狸,但是不能变回来,她要克服这个困难,因为她想以后都要和包子哥 哥他们一样的。 “大哥,要不你背一下朝阳吧。”泽兰见她走得如此辛苦,不禁回头看着大哥问道。 宇文礼看着赤瞳,“你能走吗?如果能走,就坚持走几步,不能走的话,我再背你,如何?” 赤瞳看着巍峨的山势,却是缓缓地摇了头,“我不要背,我要自己走。” “真行吗?”宇文礼再问了一句。 “可以!”赤瞳重重地点头,稚气布满眉间,“我不累,就是走得慢,要不你们先上去,我慢慢地走。” “不,我们陪你慢慢走。”宇文礼笑着说,眸光很是赞赏。 “朝阳,我们都陪你慢慢走,咱不着急,要是今天上不了山顶,就在独狼坳扎营睡一晚。”汤圆说。 “对,我们都陪你慢慢走,别着急啊。”糯米也说。 赤瞳特别开心,也特别感动,“我会尝试走快一些的,不要你们等太久。” 宇文礼看着她,温柔地道:“不用尝试走快,你先尝试走稳,别着急,知道吗?” “知道了。”赤瞳巧秀的下巴往点了一下,“那包子哥哥你走在前头,我跟着你。” “不,我在你后头,我看着你。”宇文礼就怕她会摔倒,所以坚持走在后头的。 “大哥,要不你牵着赤……朝阳的手?”泽兰放开她,笑着说:“我想上去奔跑一下,然后再跑回来跟你们汇合。” “去吧,小妮子!”宇文礼笑着说,就知道妹妹一出到外头就没办法装文静了,“带着雪狼和老虎去跑一下,出一身汗。” 他说着,握住了赤瞳的手腕,对她鼓励地笑了笑,“我扶着你,你慢慢走。” 第1870章 很有爱的画面 赤瞳心里十分高兴,想起了还黏在包子哥哥怀中玩耍的时候,也是这么亲近的。 “军营忙不忙啊?”她侧脸过去问,白里透粉的小脸蛋堆满了笑意。 “还好,我如今不去军营了,父皇让我在京中学着处理事情。”包子微笑着说。 “不回去军营啦?”赤瞳想了想,看着他,“不回去也好,军营太累了,你每天都很累。” 她总是很心疼他的。 “不累!”他唇瓣扬起,想起以前自己忙完回来,她会冲出去迎接,在他身旁奔跑了几圈之后,然后回来靠在他的身旁,抬起眼睛巴巴地看着他,眼底仿佛有很多话要说。 他还曾经想过,它如果会说话,这个时候是想说什么呢? 如今也是一样的眼神,原来,她是在心疼他。 心情不由得 大好。 赤瞳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都是说往日里日常的事,以前没说出口的话,如今逮到机会,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但是,她词汇比较匮乏,很多时候总要想一下才能说出口。 不过,其实不管她说什么,宇文礼都听得明白,一路上他很少说话,只是听她说。 弟弟们回过头去看他们,汤圆不禁笑着说:“所谓有缘千里来相逢,无缘对面不相识,验证了。” “这可不是千里而来的吗?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啊。”糯米也看了过去,这场面就是养眼,妥妥的俊男美女。 泽兰带着雪狼他们跑回来了,头顶上,凤凰翱翔,泽兰跑得很累,气喘吁吁,身后的虎狼凤凰却十分高兴恣意,从山坡上飞快而下,跑出了六畜兴旺的架势。 赤瞳 瞧着,羡慕不已,恨不得当即化身小狐狸,跟着他们飞快地在山间奔跑。 这样的山,往日如何难倒她呢? 真是狐落平阳被狼欺。 “你想跑?”宇文礼看出了她眼底的欣羡,问道。 “想!”赤瞳猛地点头,充满渴望地看着他。 “但不可以。”宇文礼笑了,温柔地打消她的念头,“还是要慢慢走。” 小脸蛋顿时垮了下来,“啊,我还以为可以呢。” 宇文礼刮了一下她的脸颊,“还是要走,不能贪步,回头摔着了怎么办?” “好吧!”赤瞳垂下睫毛,掩住失望,不过也只是片刻,她懂事,她很乖,要听话的,跑了就会伤到自己,也会学不好走路。 “朝阳,我现在跑累了,陪你们慢慢走。”泽兰跑过一场之后,心情说不 出的舒畅,便乖乖地回来陪大家一起走。 当时目的地是要在山顶上,但其实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风光也不错,而且说说笑笑,时间过得也飞快。 走到独狼坳的时候,就已经黄昏了。 到了晚上气温会降低,所以暂时不能再往上了,要在独狼坳的平地里扎营。 大家是有备而来的,吃的穿的睡的都有。 赤瞳最幸福,因为什么都不需要帮忙,当然她也帮不上,不会啊。 宇文礼让她静静地做好,休息双腿,还教她如何揉一下,放松放松,不然到了晚上会觉得酸痛。 扎营之后,便架起了烧烤,少年们饿得很,大快朵颐起来。 赤瞳闻着可香了也想多吃一点,但是,宇文礼只给她一块,大概手掌大小,说吃这么点就够了。 大家都 有点看不下去了,说大哥小气,该给朝阳多吃点,但宇文礼坚持她就只能吃这么一点。 赤瞳素来听包子哥哥的话,虽然还想吃,却也忍住了。 不过,宇文礼也没多吃,放下之后与赤瞳坐在一起,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罐子,倒出一粒药递给她,“这是我来之前问你的侍女拿的,她说你需要服用这个药。” 赤瞳噢了一声,“对啊,我要服药,我差点都忘记了。” 说完,俏皮地吐吐舌,急忙拿丹药放在嘴里,咽下去了。 宇文礼揉揉她的头发,“乖!” 赤瞳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瞧着暮色渐渐地笼罩过来,天边橘色云彩特别好看,锦缎一般地铺陈开来。 包子狼也悄然地过来,趴在他们的身边,一同瞧着金乌隐没,场面十分有爱。 第1871章 赤瞳想嫁给包子哥哥 晚上,孩子们也不睡觉,架起了篝火,围在火堆旁边说话。 因为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十分难得,宇文礼建议大家说说对未来的展望。 大家的理想其实都说过了,例如宇文礼是要当好皇帝啊,汤圆是要当好商人,七喜和可乐一个想拍电影一个想搞科研,唯独只有糯米,一会儿想当大夫,但也没潜心学医,一会儿想当侠客,也对武功无多大热情,他每一次说想要做什么,总是三分钟热度,没有坚持下去。 宇文礼认为,这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做什么,对未来充满了茫然。 他跟糯米说:“做人还是要有目标,然后朝着目标进发,你所做的事不一定全围绕这个目标,但起码得有那么一件是你真正先做到的事,你想想自己到底 想要做什么?好好想想。” 糯米托着腮,俊美的眼底充满了惆怅,但凡说到理想,他总是最拖后腿的。 他也不是没有立过,但正如大家所言,他坚持不下去,归根到底,是不够热爱。 有一段时间,他特别想学医,因为想继承妈妈的衣钵,像她那样治病救人,那么人生一定会充满乐趣的。 但是,当他真的要去学的时候,心里又觉得未来就这么被定调了吗?治病救人是好的,但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啊。 想帮着处理国家的事,起码以后能帮一下父皇,帮一下哥哥分担嘛,但是,等他想打起精神去做的时候,又觉得似乎不是很喜欢啊。 每一件事情都是如此,他也烦恼啊。 他看向泽兰,问道:“妹妹,你 以后想做什么啊?” 泽兰笑笑,“我啊,我想到什么做什么。” 她率性,肩膀没有什么责任要挑,哥哥们太出色了,轮不到她来担忧。 她活得恣意畅快,就会让家人开心,因为家人对她最大的期盼,就是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不过,目前她还不能做到恣意畅快,许多事还是得压着压着。 “你呢?你想做什么?”泽兰轻轻碰了身旁的赤瞳,含笑问道。 赤瞳靠在包子狼的身边,睁大漆黑懵懂的眸子,“我想嫁给包子哥哥,给他生好多好多小包子和小狐狸。” 大家怔了一下,都笑了起来,赤瞳这才叫坦率啊。 宇文礼自己也愕然了一会儿,瞧着赤瞳那张被火光映照着妍丽无比的脸,心头也觉得暖了暖。 “ 赤瞳!”泽兰干脆叫了她的名字,反正大家心里都明白的事,也不必藏着掖着,“你真想嫁给大哥啊?大哥哪里好?” 赤瞳认真地说:“什么都好。” “有多好啊?”糯米也揶揄地问道。 赤瞳想了想,“和包子狼一样好。” “那就是说,嫁给包子狼也一样可以?” 赤瞳低头瞧着包子狼,又瞧了瞧包子哥哥,见他眸色如墨,温柔动人,心头怦然动了动,摇头说:“不,我就是嫁给包子哥哥。” “大哥,你说句话啊。”汤圆促狭地道。 大家都看着宇文礼,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义正辞严的话呢?毕竟,赤瞳还不懂事,说嫁给他也是戏言。 以大哥的性格,一定会斥他们,让他们不可胡言乱语。 却见他手腕放在 膝头上,看着火堆跳跃的火光想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点头,“好!” 弟弟妹妹,虎狼凤凰,在场所有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好?没听错吧?人家赤瞳说着玩的事,他说好? 这还是那个少年持重的大哥吗? 汤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瞧着赤瞳眉飞色舞的眸子,艰难地说了一句,“但,我想反对。” “为什么反对?”糯米问道。 汤圆单手覆脸,苦笑,“如果大哥真的娶了赤瞳,赤瞳岂不是成了我们的大嫂?” 大家顿时不做声,神色显得凝重了许多。 是啊,赤瞳不就成了大嫂吗?但他们以前把赤瞳当做小狐狸宠着,后来当做妹妹般爱护,以后那张小脸要板起来装大嫂了,这画面实在是…… 不是很能接受喔。 第1872章 实力不够反对无效 宇文礼淡淡地睨了汤圆一眼,“实力不够,反对无效。”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不是意味着,大哥其实蛮喜欢赤瞳的? 七喜看了一会儿,从嘴里迸出一句话来,“大哥,不能早恋。” 汤圆连忙补充,“主要是赤瞳不能早恋,她还小。” 之前说捡到赤瞳的时候,她才刚出生,所以赤瞳还是一个小北鼻。 赤瞳道:“我不小啊,我都一百岁了。” 大家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她哪里像一百岁的样子? “真的,只是之前我一直被灵气裹着,在灵气里裹了九十几年,我真的满一百岁了。”赤瞳认真地道。 宇文礼都有些意外,是么? 糯米瞧了瞧,“一百岁了啊?那会不会有点老了呢?” “话题打住, 糯米,继续好好想想你的目标。”宇文礼出声打断了这个话题,他的事,暂时不用大家掺和。 这话题绕了回来,糯米又有些沉重起来了。 作为曾经有过许多个目标的少年郎,他真的是把各行各业都想了一遍,实在是没找到自己十分感兴趣的。 勉强没幸福啊。 或许再朝医学这边看看?兴许能培养出感情来呢? 其实,目前来说,他曾立下的这么多目标里,当医生的兴趣比较浓一点。 但他也想过,是否因为妈妈的缘故,所以对医生这份职业有着滤镜。 “三哥,你原先说过想当医生的,后来又不愿意学医了,是为了什么呢?”泽兰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只有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不想做了,才能想 到说服他的办法。 糯米支着下巴,“妈妈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印象深刻。” “什么话?”大家看着他,妈妈的话很有兴趣听听啊。 糯米说:“那会儿妈妈到了城池那边,跟我单独聊过天,听说我想学医,她便跟我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学医少不了要面对死亡,有可能你这边刚跟病人建立感情,病人就走了,而且这样的事在行医生涯上,会不断地发生。” 死亡,对于少年人来说,实在是很恐怖很残酷的两个字。 妈妈也曾经说过一句话,他们是很有能力的人,但是,这能力不代表心理承受能力和对世事的应变能力。 宇文礼坐在了糯米的身边,说:“大哥完全理解你,其实不止你,相信我们每个人对死 亡都有恐惧,克服这份恐惧需要勇气。” “大哥!”糯米很是感动,本以为大哥会说他软弱的。 宇文礼继续说:“糯米,有没有想过,恰恰是因为我们害怕死亡,恐惧死亡,所以才需要对抗死亡?医生最大的意义,不是看着病人死,而是跟阎王爷抢人,抢不过,病人才会死,但抢回来的那些呢?那些会带给你很大的成就感,会让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糯米深思,大哥这番话,让他有些动容。 “我原先只是觉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那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呢?”宇文礼觉得这句话虽然很老生常谈,但确实会存在这样的怪圈,“所以当你想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要去想这句 话,这句话说白了就是消极和否定,把你生出的念头都给掐灭了。” 糯米认真地道:“大哥,我会深思这个问题的,谢谢你。” “傻弟弟,恰同学年少,风华正茂,有什么想做的就快些去做吧。”宇文礼笑着说。 这正是他们最好的年华,可以学很多东西,只要感兴趣的,只要不违法,都可以学一下。 赤瞳在一旁支着下巴看他,眼里冒着崇拜的光芒,包子哥哥怎么能这么出色呢?说话太好听了。 包子转过头来,迎上她的眸光,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困了吗?困便去睡觉。” “不困,我要和你们说话。”赤瞳抱住了包子狼,包子狼脑袋往前挪了一点,托住她的下巴,一狼一狐狸,默契十足。 第1873章 日出洗礼 聊天差不多聊到天亮,大家才回去眯一会儿。 等到日高起,又开始出发。 大家觉得赤瞳走得太慢了,汤圆便叫大哥背着她走。 但是宇文礼坚持要赤瞳慢慢走,反正也不赶时间。 汤圆笑着说:“赤瞳都说要嫁给你了,你也同意,为什么不能背着走?一点都不懂的讨女孩子的欢心。” 宇文礼执着赤瞳的手腕,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嘴里说了一句,“若两个人走到一起,是互相扶持着学习和进步,而不是什么事都代劳。” 背着她走当然容易,艰难的是一步步带着她走,除了要足够的耐心,还要去纠正她的一些错误,这样才能走得更好。 如果他都不陪着她学,谁会 陪着她?指望别人带吗? 而且,学走路这个事也没有捷径,只能是多走,趁着他不忙,多练练。 大家恍然大悟,大哥就是大哥,想事情十分细致周到。 就这样慢慢地,他们爬到了雪狼峰的山巅。 到了山巅上,俯瞰下去,其实看不到多少景色,因为到处都是云雾弥漫。 但是,却特别有成就感,登山的意义在于享受攀登的旅途。 雪狼回去找族狼了,只见漫山雪狼奔跑,欢腾畅快,如翻滚着快速移动的云朵,并不叫人眼花缭乱,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是兄妹们第一次带着神兽,大伙聚在一起,去做一件虽然平常但是很有意义的事。 但是这一刻大家都没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海,看着可见的层峦叠嶂。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就是我们北唐的江山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心里就有一种骄傲油然而生,从而,也生出了一种身为宇文家人的使命感。 大家心里都暗暗发誓,这片土地,一定要好好守护。 最美丽的景色发生在金乌西沉的时候。 天边染了奇幻色彩,明黄到橘红,锦红,淡红,层层分明,到金乌落下,随着光芒的褪去,颜色也逐渐变得黯淡,最后整片天空都是黛蓝之色,再一层层地淡去。 金星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明亮,指引着尘世间的方向。 星子逐渐跃出,满天星河,叫人沉醉。 他们躺在 山巅之上,遥望星河,没人说一句话,只想享受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夜风是寒冷的,但是好在大家也不怕冷,看着看着,沉入梦乡。 到醒来的时候,东边,云条缠绕,捆着惺忪的太阳出来了,光芒很淡,像极了不愿意上班的打工人的眸子。 但很快,光芒开始变得明亮,挣脱云条,穿透了薄霭,冉冉而起,还未灼目,滚圆滚圆地往上移动。 两位朝阳公主看着朝阳,第一缕抵达的阳光照在她们的脸上,额发有些微乱,拱起的几根发丝也仿佛渡了一层金光,有着这年岁透明般的明媚清俏。 大家手牵手屏息,凤凰在头顶盘旋,雪狼也奔至,与脑虎们站成了好几排,一同迎 接这道晨光。 “真像一颗金色的大汤圆。”泽兰赞叹。 汤圆笑了笑,很是郑重地道:“对,像我。” 朝气蓬勃,青春无敌。 汤圆如今在京中,是除了大哥之外,最繁忙的人了。 每天依旧穿街过巷,做市场调研,他不着急动手,先看着。 姑丈对他寄予厚望,但嘴上总说不给他压力,其实一直逼着他去做。 姑丈太心急,他不心急啊,一旦心急就错误投资了。 钱都是艰辛赚回来的,心烦气躁就容易乱来,看不准市场。 太阳正式步入正轨的时候,他们也开始下山去了。 接受过日出的洗礼,大家都觉得心头充满了希望,充满了理想,可以向前迈进一大步了。 第1874章 全部打针针 糯米回去之后就马上找爹妈,说自己打算学医,等两个弟弟暑假结束之后,他会跟着回去,入读杨如海开设的现代医学院。 杨如海的医学院,收的都是特招生,并不会因为他是元卿凌的儿子就网开一面,破格录取。 所以他回去之后,要面临一场比较严格的考试。 考试之前,他需要疯狂地学习理论知识以应付考试,这些元卿凌都能帮得上。 元卿凌是绝对支持糯米学医的,因为他以前也说过想学,只是不知道为何放弃了。 暑假快结束了,元卿凌便去了一趟肃王府,问问三大巨头还想去吗,如果去的话,是时候做准备了。 褚老说不去了,要留下来陪伴 大家,最重要是陪伴喜嬷嬷。 三大巨头缺一不可,他不去,无上皇和逍遥公也不去了。 那边花花世界是好,但是,晚年还是要留在故土,安享晚年的。 褚老拍了好多视频,让孩子们带回去,到时候剪一下可以更新一年了,账号还是要维护的,不能让粉丝等太久。 不然粉丝会以为他们死了。 这一次的视频,基本都是在肃王府录的,景物,衣裳,人物,全部都是这里的,便对外说进组拍摄了,拍摄期,两年。 两年之后如果还活着,肯定还是要再去的。 不过,元卿凌从黑衣老者那边了解到无上皇和逍遥公不去的原因,不是因为褚老不去,而是因为 太子。 他们想帮太子站稳阵脚,收获民心,也让朝臣百官对他臣服。 当然,非不得已不会出手,一切还是让太子自己去忙活,他们三尊大佛就蹲在这里盯着,时而出来说两句支持的话,这样就足够了。 如今局势再好,架不住人心各异,官场本来就是修罗场,不可能绝对太平的。 朝中其实也分党派,京中大官对各州府官员使劲拉拢,分山头,巩固地位。 老五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不过,这样的制衡其实也蛮好,不会一方独大,他这个皇帝就是盯着,谁如果越过红线,为了争权夺利损害百姓和朝廷利益,他就要出来敲打。 如今确立太子,肯定会引得 一堆人像苍蝇似地围上来,或者让自己家族的年轻子弟与太子结交,从龙之臣嘛,好过走科举。 太子年轻,容易判断错误,肃王府有的是闲人,但凡黏上太子的,立马开始全方位的调查,从祖上十八代一直调查到大姨妈他公爹隔壁的母狗到底是那条公狗弄怀孕的,绝对的了解,才能够减少后顾之忧,降低风险。 换言之,他们仨如今当情报科的科长当得特别有滋味。 景色再好,不会跑掉,但太子的事才是首要放在心头上的大事。 元卿凌听完之后,心里十分感动,决定给他们一点奖励,每人打一支钙针。 打完针的三大巨头全部拉长脸,喜嬷嬷在旁边瞧着 ,都笑出声来。 元卿凌慢慢地准备着,瞧了她一眼,“不要笑,马上到您了。” 喜嬷嬷道:“不必,我每天都有听你的吩咐,晒日头,喝羊奶。” 针管在日头下闪了闪光芒,元卿凌很是温和地说:“嗯,很乖的,坐下吧。” 褚老伸手拉着喜嬷嬷,“不要怕,不痛的。” 喜嬷嬷叹气,“我倒不是怕痛,听说打了这药水,骨头就会好,这多好的东西不能浪费在我身上,给肃王府里的人多打一点嘛。” “放心,都管够的,明天开展全部打。”元卿凌笑着说。 这消息一传出去,肃王府里人人都沉了脸,吃药丸就吃药丸,用什么针?来一剑都没这么阴险的。 第1875章 先写你的名字 东宫大兴土木。 宇文皓被册封太子之后,是住在楚王府,后来登基在东宫走了一个过场,都没算在东宫住过。 以前国库穷啊,没多少银子拿出去装潢。 如今不一样了,国富民强,加上宇文皓自从登基之后,就不曾大兴土木,什么修园子啊,修宫殿啊,修陵墓啊,通通没有。 加上因为没有后宫娘娘们的开销,每年拨款到内库的银子,必定是花不完的,内库如今算是富得流油了。 相比起明元帝那会儿的开销,宇文皓这一届只大概是那会儿的二成左右,真的特别特别节省。 所以,这一次东宫修缮,都不需要国库出什么银子,内库自己就能完成。 不过嘛,修东宫朝廷如果不出点银 子,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宇文皓还是降下旨意给工部和户部,你们看着办。 工部连续加班,赶制出了设计图,先递呈皇上过目。 至于用工用料需要多少银子,工部会先和户部接洽,户部给多少银子,工部做多少事,用多少料。 宇文皓看了一下之后,觉得比较满意,给老元和包儿都看一下。 元卿凌没意见,她的审美和老五大同小异,便交给了包儿做决定。 宇文礼看了之后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便顺手递给了跟在他身边的赤瞳看。 赤瞳拿着图纸,上下左右地转动了一下,嗯,不懂。 宇文礼忽然觉得,应该要教赤瞳认字了。 不求她多有学识,但要认字。 所以看完图纸之后,他 就带着赤瞳去了小书房。 当他在纸上写下赤瞳的名字时,赤瞳瞪大眼睛,满眼欢喜,指着字念道:“包子!” 宇文礼笑了,“不,赤瞳。” “赤瞳?”她侧头,“我要学包子。” “不,先学自己的名字。”宇文礼说。 “不要,我要先学包子。”赤瞳固执地说。 宇文礼看着她,认真地道:“赤瞳,你答应我一件事,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面对什么事,面对什么人,你第一要考虑的是自己,要顾全的也是自己,这句话你牢牢地记在心里,不能忘记,知道吗?” 赤瞳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不能是包子哥哥吗?” “不能。”宇文礼斩钉截铁,语气重了一些,“你只有护 好了自己,才有力量顾及我,或者其他人。” 赤瞳就像一张白纸,做人,行事,全然没有概念,加上以前是以小狐狸的身份在他身边,就很容易像包子狼那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先护着他。 慢慢地,这就成了深藏在血脉里的忠诚,如今她有苗头,就要及时制止。 要让她明白到,不管遇到什么事,先顾全自己。 赤瞳不大高兴,她就是想先学他的名字,而且,如果遇到事情,她肯定是要保护包子哥哥的,怎么能先顾好自己呢? 他如果不好了,她都不想做狐狸了。 “那我学包子狼。”赤瞳脑袋拐了个弯,学了包子狼,就会写包子两个字了。 “不行!”宇文礼笑着用手指压了一 下她的额头,“先学赤瞳。” “那好吧。”赤瞳还是妥协了,不过,她打算阳奉阴违,明天去找泽兰,让泽兰教她写包子。 宇文礼先教她握笔,握笔端正之后,就在纸上写笔画,不着急写字,笔画先练好了再写字不迟。 赤瞳不愚笨,可以说有小聪明,宇文礼觉得她应该很容易就能写了。 但结果,教了半天,连一横都没写好,那一横出去,要么说软的,要么是弯的,要么是一直横到底,就没办法好好地写一横。 握笔的姿势也总是出错,她非要一只手攥着,不爱动弹手指。 她还理直气壮,“就没有会写字的狐狸,我是头一个。” 宇文礼愕然地瞧了她半天,这句话还真没办法反驳啊。 第1876章 监工 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握笔的姿势算是端正了,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也写得还算及格,但宇文礼已经不打算教赤瞳两个字了,还是教包子吧。 他断没想到最后妥协的会是他。 实在是按照她这样的领会能力,真写赤瞳的话,估计下个月都还没写出一个赤字。 长久地练而毫无成果,很容易放弃。 但是如果教她写会了包子,她觉得轻易能完成,心里头高兴就会继续学下去。 赤瞳高兴极了,马上收敛起玩心,对着他写下来的两个字照着一笔一笔地写。 正如宇文礼所言,她不笨,但凡认真一点都能学好,不过小半个时辰,包子两个字就写得十分端正了。 这一次,不止赤瞳觉得有成就感,就连宇文礼都觉得 特别有成就感,太不容易了。 东宫开始动工的时候,回现代的孩子们启程了。 这一次元卿凌送过去,因为糯米也跟着回去,这事要先跟杨如海说一下,不是走后门,她相信糯米能进学院,她希望杨如海对糯米更严厉一些,这孩子心性不够坚定。 东宫的修缮,他们夫妇不怎么管,三大巨头却像是找到了人生目标,每天都过去盯着,看看有没有偷工减料,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修改图纸。 看过现代的建筑,他们认为自己也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可以给一些专业的意见。 而且,作为豪宅,一定要匹配泳池,年轻人嘛,多游泳对腰椎颈椎都好。 每天要看大量折子的人很苦逼啊,因为东宫一旦开始处理事务, 就要每天看各地呈上来的帖子,筛选过后送入内阁,再由内阁筛选一次,递呈御书房。 最起码,当太子的头几年日子是这么熬过来的。 想当年,小明刚被册封为太子的时候,每天都在看折子,熬得火眼金睛,才能够从一大堆的折子里挑选出精要的来。 无上皇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没别的太多赞誉,唯独没有否定他的勤奋。 所谓天道酬勤,他在位期间,因为各方帮衬,也着实是太平盛世,就是始终没能繁华起来。 无上皇对褚老也逍遥公说:“当年奴役那老小子的时候一点不心疼,反而还日日催促,希望他能少睡半个时辰,多看点折子,但想到我包儿以后日日要看折子,看到深夜,孤的心里就很不舍, 很不是滋味,恨不得自己还能再干几年的。” “隔代亲,不过老五那会儿你也没这么心疼啊。”褚老道。 “老五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哪里有这岁月让他静静地看折子?”无上皇叹息,那会儿事赶事的,小事不断,大事也没少,北漠,鲜卑,一个比一个狠辣。 “若论乱,咱们那会儿是真的乱。”逍遥公想起年少时候,觉得那段日子很艰难,但如今回望是艰难,可当时心头就没一个怕字,勇往直前,打死就算。 褚老笑着说:“一代比一代好了,否则,咱们的努力岂不是付诸流水?” 大家瞧着忙碌的工匠,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无上皇叹息之后,又笑了笑,“自打孤登基以来,皇宫里最大的建筑,就 是修了一个高台,想上九天揽月,当时的心愿还是挺大的,不过如今好了啊,想修便修,也没大臣会拿着国库没银子的借口来推三阻四,咱修得也心安理得。” 谁说不是呢?无上皇当皇帝那些年,累成狗。 登基那会儿,刚打完仗,欠下大周一屁股的债,还有大兴大月的粮食,因为打仗之前遇到了蝗灾和水灾,为了不让百姓饿死,只能是往死里借。 那会儿困难到什么程度呢?炜哥都卖给大周了,无上皇登基的前十年都是在还债,玩命地开荒种粮食,偏生外乱还不断发生,又得硬着头皮去打仗,打仗烧钱啊。 国内也有不少的事端,什么土匪山贼乱七八糟一大堆的事。 多艰难,才维持下来这份家业啊。 第1877章 不让他们接近 东宫的修缮,其实没有多大的工程,建一个园子,挖一个泳池,筑一座高台,其他的修修补补。 但是,逍遥公听无上皇却说出了大工程的架势,那份荣耀感,听起来怎么那么心酸呢? 仿佛能用国库的银子修园子,就是他们此生最大的心愿似的。 但既然是承托了他们对北唐富裕的欢喜,真必须要好好修的。 逍遥公有银子,所以还自己补贴了一些,琉璃瓦,汉白玉,楠木,名贵的料子都开下去了,就等着把东宫修建得美轮美奂。 元卿凌带着孩子回去了,宇文皓也偶尔过来看看,看到三大巨头终日蹲守在这里,指手画脚,时而叫工匠们这么做,那边要这么改,连图纸都改了好几份,宇文皓就知道自己不该来。 想走的时候,被无上皇叫住了,问他对新的图纸有什么意见。 宇文皓瞧了一眼,说不出意见来。 因为,这图纸和他原先看的图纸不一样。 “还行。”宇文皓端详了一阵子之后,“很好,比原先的好。” “好在哪里?”无上皇兴奋地问道。 “嗯……多了很多东西。”也变得零碎起来了,东宫前殿是议事殿,庄严稳重是定调了的,就是后殿有一大块属于花园的,如今都弄了好些建筑在上头。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高台,和宫里的那个高台遥相呼应,问题是,宫里弄两个高台做什么呢? 摘星吗? 问题是东宫不算特别大,连花园都利用了,那往后太子想散步,连个鸟语花香的地方都找不到啊。 无上皇瞧着 他,道:“你是不是觉得不该弄这么多啊?” “嗯……倒不是的,只不过也有些费解,花园既然挖了泳池,为什么还要弄这些建筑呢?还有高台……”宇文皓尽量小心翼翼地说。 “这不是高台。”无上皇白了他一眼,“真是没见识啊,这是跳台。” “跳台?”宇文皓虽然觉得弄个跳台也很怪异,但也好过弄高台,毕竟,宫里还有一个呢。 “对,这个是跳台,”他用手指顺着图纸往侧滑了一下,“高台在这里啊。” 宇文皓噢了一声,“这是……这是东阁,东阁为什么要弄高台呢?东阁不是住的地方吗?” “对啊,高台上可以建造房子啊,以后就住在高台上。”无上皇认真地说。 “住在高台上?”宇文皓 想了一下这个画面,以后不管传膳吃饭各种,都要攀爬高台上去? 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呢?住一层不好吗? “我们在那边住过顶层,觉得做人嘛,一定要住得高,望得远。”无上皇充满励志地说。 宇文皓笑了笑,“对,说得真对。” 在高台上弄一个房间,太子偶尔可以上去住一下,弄几块明瓦,抬头便能瞧见漫天星子,也是挺解压的。 宇文皓也不管了,做出的东宫不管是什么模样,也是无上皇对他的一番爱心,太子一向孝顺,他能领受这份宠爱的。 但别说,太子还真喜欢这个设计,每天早上醒来,推开窗户能一眼看到很远很远,皇宫景色尽收眼底。 而且,晚上睡不着,还能攀到顶台上去看星星,享 受寂静的夜空,多快活啊。 宇文礼说了喜欢之后,三大巨头更是来劲,一味督促工匠抓紧建造,至于泳池和跳台,以后他们要过来玩的,他们很喜欢跳水啊。 肃王府人爆满,很多空余的地方都起了房屋,花园几乎被积压到没有的程度,要弄泳池和跳台,当然只有在东宫了。 为什么喜欢跳水?因为奥林匹克的精神需要贯彻古今,这是一项大家都热爱的运动。 他们打算在这里开展老年人跳水。 不过,当泳池和高台已经颇具模型的时候,元卿凌回来了。元卿凌听到他们说想当跳水选手,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礼貌地把他们请出去,再传旨下去,以后无上皇他们来东宫,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唯独不能上跳水台。 第1878章 去找老明了 三大巨头很是窝囊,千辛万苦做了一顿饭,却一口都没能吃上的那种窝囊。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不敢顶撞皇后,这小妮子板起脸来,跟她奶奶猪弟一样,很是吓人。 现在只求她不要告诉猪弟,因为猪弟骂人不留情面,能不能去都是另说了。 但是东宫监工的权被褫夺了,他们又显得百般无聊,晚年的日子,虽然一堆人聚在一起,但是,近些年折腾得太厉害,几乎把能折腾的都折腾了,现在反而不知道可以做什么。 你说带孩子吧,孩子们都大了,说想帮孩子们筹办婚事,确实也早了点儿。 而且,什么带孩子办婚事,这实在不是他们老男人做的,听起来就 很八婆的样子。 有损威严。 最后,他们决定去老明的梅庄住上一阵子,游山玩水陶冶性情。 就这样,三大巨头带着喜嬷嬷便启程往梅庄去了。 去之前,也没跟老明打招呼,直接马车杀到。 老明这位太上皇,已经过惯了自由的日子,小老十去了军中,梅庄就他和扈妃带着一众奴仆,脱离了繁华,他竟然也能习惯,宫里头的事,偶尔有人过来告诉他,局势大定,老五家庭幸福,他因而也没什么可劳心的。 隐退山林的日子,其实不是很多人可以抵受这份孤独,或许一两年可以,但长久了总觉得是想念那繁华的世界。 但老明享受,或许是因为前半生劳劳碌碌, 一直都是想过退休的生活,所以他无比珍惜,也特别不大喜欢有人前来打扰。 儿子们过来请安,他也不会留过夜。 但这三位,实在是没办法拒绝,而且还要伺候无上皇。 说来也怪,梅庄这些年一直都十分寂静,可以说是死气沉沉,这主要是因为老明退休之后喜静,梅庄里的人便都习惯了做什么事都轻手轻脚,说话也极尽轻柔。 像极了退休老干部的住所。 无上皇他们三大巨头来到之后,彻底改变了这里的气氛。 水煮的菜,不要,要炖的,炒的,烧的,炆的,口味一定要重。 说话小声他们听不到,年纪都这么大了,耳背,说话要响亮一些,行动不能太慢, 要看到速度,速度,速度提不起来就跑,一定要看到忙碌的身影。 这可苦了老明,他都静这么多年了,真的不习惯梅庄这么闹腾啊,所以,白天请安之后,他基本都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和扈太妃说说话。 如此住了几天之后,逍遥公对无上皇说:“咱们似乎不是很受欢迎,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无上皇瞪起眼睛,凶恶地道:“回什么回?年纪轻轻的,弄得整个宅子死气沉沉,他自己清心寡欲便算了,还连累这么年轻的扈妃陪着他一起沉,而且,这些年你看他有多少理会过儿子们的事?只怕他们过来请安,也只是瞧一眼就打发去了,清净是可以,但不能什么事 都不管。” 褚老忍不住为老明辩了一句,“他不理会朝事,是免得皇上这个皇帝不好当,他掺和进来,朝臣会不知道听谁的,君权易散,当太上皇就是要这样嘛。” “孤没当过太上皇吗?”他直翻白眼,“朝中的事可以不管,或者是暗中盯着就是,适当提点几句,不必出面,但皇族里的事呢?他儿子们的事呢?一概不管,当了个甩手掌柜,而且终日这么死气沉沉,会死得很快。” 说白了,无上皇就是看不得他一点热情都没活出来,退隐山林,也可以有点爱好,退隐山林,不是六根清净。 他是疼儿子的,希望他能有真正的活法,他不老啊,不要活得这么死气沉沉的。 第1879章 让汤圆出马 褚老倒是认为他是想过安静的日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无上皇没必要这么干预他。 不过,当晚扈太妃过来请安的时候,道出了真相。 原来,老明这些年确实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不管是在饮食上,还是在情感上,都极尽压抑,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之前,皇后想过来给他请平安脉,他也不愿意,只接受了皇后的拜礼,就回去呆着了。” 扈太妃也很无奈啊,倒不是她对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嫌弃,而是觉得和梅庄太死气沉沉了,多美丽的地方啊,满山花开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出去走走,只叫人折一些回来,插在瓶子里头观赏。 无上皇看着扈太妃,道:“他这是情绪出了问题啊,行了,你回去吧,孤回头跟他说说。” 扈太妃感激不尽,福身道谢离开。 太上皇犯愁了,情绪 病他是听说过的,对什么都丧失兴趣,久而久之,连人都不想做了。 “明日我们带太上皇出去游玩一下。”逍遥公说。 褚老说:“先跟他聊聊天,了解了解他的心结。” “他的心结……”无上皇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孤或许知道的。” 做父母的总是最了解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这个儿子从他小时候便一直过多盯着,他的心性,脾气,包括心里想的东西,都能够洞悉一二。 褚老和逍遥公都看着他。 无上皇叹息,“是看到老五治理这江山,治理得这么好,而他在位的时候,总是达不到这种巅峰,他不是不想做到,只是没能做到,如今退下来想了想,觉得自己没用,自我否定呢。” 褚老和逍遥公认为这倒是有可能的,但这个问题该怎么开解呢? “小六,你是他老子,你去跟他说说。” 褚老道。 太上皇其实一直都很敬畏无上皇,也特别在乎无上皇的对他的看法,所以由无上皇去说是最好的。 无上皇睨了他一眼,“褚小五,孤若说你长得英俊,你信吗?” 褚老没好气地道:“自然不信。” “但若是别的人来告诉你,孤曾经这么赞赏过你,你信吗?” 褚老想了想,“那还有几分可信程度。” 这么一说,褚老顿悟了,笑着问道:“那你打算叫谁去说啊?” 无上皇脑子里已经转了一圈,有一个人选,特别合适的,他道:“圆儿,圆儿那张嘴啊,就是做营生的天才,开导人也有一手,很多话他懂得点到即止,让人信服。” 褚老和逍遥公一听,忙不迭点头,“对,叫二皇子,如果二皇子对太上皇说,你这个老父亲曾经赞赏过他当年在位时候的功绩,他一定会信。” 无上皇 一扬手,“走,我们回去,过几天让圆儿过来。” 这地方死气沉沉的,他也不爱待下去了,还是回去肃王府热闹啊。 无上皇要走,太上皇求之不得,是有些不舍,但是,他真的很怕面对父皇,总觉得很拘束,哪里都不得劲。 保持一点距离,心里始终存着敬畏,这才是他和无上皇之间最佳的关系。 结果,送走无上皇没几天,却见孙子圆圆带着行囊策马来了。 看到孙子,老明心里是很开心的,问了一番功课,便与汤圆单独进膳,连扈太妃都没有邀请过来。 他其实想知道老五的事,虽然那边时而有人过来禀报情况,但是,都是朝中的事,他不是很想听这些,他知道如今的北唐是什么样的。 他想知道儿子们的事,但是,不知道当皇帝的时候习惯了端着,还是因为别的缘故,他总是没有特意派人去 问一番。 汤圆是受到最高领导的指示,所以,说了一番情况之后,又不禁愁眉苦脸,“不过,老祖宗对父皇如今也不大满意了,觉得他许多事情没办好,倒是不若祖父您在位的时候。” 老明听得心头一揪,“怎么会对他不满意?孤觉得你父皇做得很好。” “说父皇懒惰,总喜欢把事情交托下去,没有亲力亲为,老祖宗说,论勤奋,论对朝事的紧张,论对百姓的爱护,是万万比不得您的。” 老明怔了怔,“他真这么说么?” “没少说。”汤圆给皇祖父倒酒,趁机又夹了一块肉过去他的碗中,“父皇如今也有改正了,皇祖父莫要担心他,也莫要责备他。” 老明眼角徐徐地展开一抹笑容,有些恍惚,父皇其实很少赞赏他,本以为如今老五定了天下,国泰民安,国富民强,父皇会更认为他以前没用的。 第1880章 万物皆可是生意 汤圆说话是有技巧的,拿父皇和皇祖父对比的时候,用的是勤奋儿子,这不是假话,皇祖父心里很清楚,他在位的时候到底有多勤奋。 接下来,汤圆拿了皇祖父在位时候的大事来说,其中敬佩,崇拜的神情时时流露,偶尔掺杂几句三大巨头说的话,当然全都是赞赏的,说若不是有皇祖父在位期间打下的根基,怎么可能有北唐的今天。 这些话,听得老明心头一阵阵地澎湃,往事如潮在心头涌起,确实,当年他在位的时候是为了北唐殚精竭虑的,从不敢耽于逸乐,在任何事情上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肆或者过分,就怕纵得自己失去定力。 激动之余,对汤圆不由得更加疼爱几分,这孩子真是解语花啊。 汤圆看到他眼底的宠溺 之情,话题一转,道:“对了,皇祖父,我听闻说梅庄后山整座都是汉白玉,是吗?” 说到这个,老明眼底黯淡了下来,当初从伯父手中买下梅庄,就是因为被这些汉白玉骗了,以为是玉石呢。 “嗯!”他含糊过去。 汤圆笑着道:“恭喜皇祖父啊,整座的汉白玉,那得是多少银子啊。” “不值钱。”老明不自在地说。 汤圆瞪大眼睛,“怎么会不值钱?如今北唐富裕了,富商家造屋装潢,都爱用汉白玉建造雕栏,精工雕塑,甚至是碗啊,杯子啊,桌子啊,都有应用的,如今到处都挖空了,皇祖父坐拥这一座,可真是富贵无比啊。” 以往,汉白玉只用于宫殿与皇公大臣府邸的建筑,但也不是严格的规定,而如今早 就不讲究了,只要有银子就可以使用。 汤圆这一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矿山,当然,安抚皇祖父也是很重要的任务。 汤圆说:“如今东宫正在修缮,会用到汉白玉,若是能从这里开采,便能少一些成本,当然了,还是莫要惊扰了皇祖父的安静。” 话说到这里,他便转移话题,问起了皇祖父的身体和扈太妃的情况,那一番嘘寒问暖,叫老明听得直呼乖巧,懂事,孝顺,小老十不能比啊,真不能比。 晚上,老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圆儿的话。 如今他不缺银子,但是银子谁都不嫌多,尤其在位期间,银钱总是短缺,给他营造出一种只要有渠道能赚银子,就一定要多赚的迫切感。 其实那座山对他来说真的 是挺憋屈一个存在,他甚至都不想走过去,瞧一眼都觉得堵心,如果能挖掉卖钱,倒也算是没上了伯父的当。 做生意的事他不懂,不过不要紧,圆圆懂得啊,他知道圆圆已经开始做生意了,而且在边城做得还十分有声有色。 所以第二天,他立马就叫了汤圆过来商议,把矿山承包给他,他只要分成,不管事。 汤圆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眼底含泪,“皇祖父,您这么信任孙儿啊?孙儿一定会好好把这份差事办妥,一定给您多赚银子的。” 他不必再推辞,做生意就是要这样一锤定音,皇祖父既然说出来了,就不会反悔。 而且,一口确定下来,还能让皇祖父放心,因为从这一句保证可以看出他的魄力。 接下来的两 天,汤圆只管伺候皇祖父,伺候好了,才去看矿山,既给皇祖父一个并非蝇营狗苟的生意人印象,但同时也让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事情是上心的。 三天之后,汤圆离开梅庄,合同已经到手,他和皇祖父签订了合同,授权他去开挖矿山的事,扣除挖矿的一切成本之后,三七分账,他三,皇祖父七。 拿这三成其实也不容易,全权监督,还要跑销售,不过,销售这一块完全不需要担心,他甚至还能高价卖出,因为,这可是太上皇住的山头啊。 有龙气的! 汤圆认为,除感情不能做生意之外,其他什么都可以,龙气护佑?有需求就有产量。 回头他还打算卖梅花呢。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站稳阵脚之后,还是要搞一些长久的制造业。 第1881章 二皇子变坏了 汤圆在京城的生意,就从卖梅庄的云石开始。 开矿不简单,这里头涉及的手续比较繁琐,但好在,矿山是私人拥有,拥有的那位还是太上皇,所以,手续化繁为简,很快就拿下了。 汤圆知道自己是占了身份的便利,但做生意有时候就是这样,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他有而不用?不可能,他不是那么清高的人。 生意人,赚钱嘛,不寒碜。 东宫的修缮,也是要买云石的,最起码,殿门口的两尊石狮子需要重新雕。 至于里头的石料,早就定下来了,所以就不用梅庄的,但汤圆好歹磨到了门口石狮子用梅庄的石料。 消息传出去之后,这云石还没开出来,就已经纷纷有石料商下 订单。 矿山的生意,有一两年做的,但是汤圆的眼光肯定不止这么短浅,既然第一步定调是做石料生意,直隶那边也是可以发展发展的。 他这天便带着徐一和雪狼去了直隶,往附近的山上勘察。 徐一随着他一路策马而去,心里头就在嘀咕了,他是皇上的御前侍卫,必须要时刻留在皇上的身边,是不是该给皇子他们身边挑选几个心腹了? 之前他们一直在边城,身边是有人的,只是没跟着回京。 不过,跟着二皇子出差办事,应该也不辛苦,小公子嘛,借着做生意的由头,外出踏青游玩,他也正好出来吃喝玩乐几天,吃胖一圈回去,惊艳惊艳阿四。 揣着这么美好的愿望,徐一跑 马都觉得恣意很多了。 但到了直隶,徐一心态崩了。 二皇子不是去逛街吃饭观光的,他是去跑山,哎呀,可怜他这副老骨头,跟着皇上过了那么久的安逸日子,哪里还禁得住这么折腾啊? 第一天,全天无歇,带着干粮和水就上山,落黑了还不愿意回来,而且皇子还要挖山,这怎么能让皇子来做?当然是他徐一的事,他徐一就是要照顾好皇子的。 第二天,跑山。 第三天,跑山。 第四天,还是跑山。 四天的时间里,几乎直隶所有的山都跑遍了,每一天都背一大堆的石头回去冷狼门的总部。 徐一觉得自己老腰都断了,皇子却还精神奕奕的,年轻啊,年轻的体魄刺痛了中 年汉子徐一的心啊。 四天下来,他足足瘦了一大圈,离京的时候胖一圈的愿望有多美好,如今形销骨立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徐一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二皇子出去了,回京之后,一定要尽快为二皇子物色一个身体壮健且年轻的侍卫,年纪大点都扛不住啊。 第五天本以为一大早就回去了,结果还要跑一趟繁华大街,说是看看如今什么生意最好做。 直隶是天子脚下不远的重城,虽不如京城繁荣,但是,是入京必经的地方,加上又不是管辖严谨的京师地带,因此衍生了许多行当,当中就有些不那么的光明正大,例如赌博和秦楼十分繁荣。 徐一以为二皇子要做这行当,急忙劝阻,“皇子, 您身份尊贵,万万不可碰那些行当啊。” 汤圆瞧着足足瘦了一圈,又足足黑了几个度的徐叔叔,不禁笑了,“徐叔叔,我不做这些,但做生意就要调研好每一个行业,知道每一个行业为什么能火起来,生意场上,所有的事都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看,赌博和黄色产业繁衍得如此猖獗,可见大家的生活水平上去了,娱乐场所是可以做的,但我们要做正儿八经的。” 在徐一板正的心里认为,娱乐就没有正儿八经的,男人嘛,那点事谁心里不清楚? 回头要跟皇上说说才行,二皇子有点想变坏了。 哎,是不是该先定下二皇子妃呢?这个年纪,正式尴尬的时候啊,对那些事情总是有莫名的骚动。 第1882章 二皇子的人 回到宫里,宇文皓看到脱相的徐一,又黑又瘦,也是吓了一跳,惊愕地问道:“怎么?圆圆亏待你,没给你吃饭吗?叫你出门要自己带点银子的,也不听。” “皇上,微臣真是跟不动二皇子,微臣年纪大了。”徐一抹了一下脸上的脱皮,这日头毒得很,他嫩嫩的皮肤生生晒脱了,“微臣觉得,是不是该给皇子他们身边找个人了?” 宇文皓叫人给他拿白玉膏涂抹脸,再给他上了糕点茶水,让他坐下来慢慢说心里头的委屈。 宇文皓早就想给他们物色人了,毕竟,都留在京城了,就算不分封赐府,也该有自己的正事,身边不能缺人。 太子那边不担心了,无上皇一手包揽,太子自己也有主见的。 “这事,已经叫汤大人去办,给 汤圆物色的人呢,也是从袁家那边找,袁家这些年经商,听汤大人说,他们有一位子侄托了他找门路,年岁和汤圆差不多,过两天便带他们见一见。” “找一个怕不够吧?”徐一觉得以二皇子这么爱折腾的性子,找一个人的话,不出一个月也累死的。 “还有一个,是容月那边举荐过来的,大兴人,也爱做生意,是皇亲国戚里出了五服的,算是跟容月沾亲带故吧,勉强得很的那种。” 徐一觉得行,袁家的人聪明伶俐,也勤奋爱学,至于怀王妃举荐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如今还没分封赐府,依旧住在宫里头,有两个人跟着办事就行,反正宫里有伺候的人。 徐一在他皇上这里蹭了一顿之后,便回去见妻儿。 阿四看到他这模 样,真是又心疼又嫉妒,生完两个孩子的阿四,略有些丰腴,一直都想减肥的,奈何减不下去。 他出去几天,便已经减去一大圈,可自家男人不胖啊,不需要减肥,瘦成这样好让人心疼啊。 当即晚上便吩咐下去,准备丰盛的饭菜,色香味俱全犒劳一下他,但这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在面前,自己又忍不了,加上不能叫他一个人吃这么孤独,便拿起筷子和他吃了起来。 徐一吃得很开心,阿四吃完内牛满面,减肥计划又宣告失败了。 汤大人介绍过来的人,是袁家老太君娘家的人,叫穆常常,今年十六岁,跟着父亲经商有三年,有一年的店面经验,但因为行事不受控制,太多自己的想法,家里便想着把他撵出去,先学几年再回来帮 家里的生意。 关于谋差事这方面,老太君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女婿汤阳,汤阳一口应下,之前皇上吩咐过,要给皇子物色人选。 他先是考察了一下这位穆常常,他虽然有小聪明,但心思端正,没有歪门心思,想法新锐,应该很对二皇子的胃口,所以,便一力举荐,先跟皇上说了。 至于容月举荐那位,叫杨轻轻,名字有点女性化,容月说是大兴那边的亲戚,离家出走之后投奔她,想找一份差事,对做生意也特别有兴趣,所以便想着把他介绍给汤圆,先跟汤圆一两年,再出来做点营生。 容月打了包票,说调查过这个孩子,没什么歪心思,和穆家那位小年轻一样,就是热衷于做生意,但想法新锐,总是不被接受,因而总是挨训斥。 汤大人便先安排两个少年人去见二皇子,就在楚王府里相见。 穆常常脸上有很多雀斑,五官长得倒是十分好看,嘴皮子特溜,自来熟,拜见皇子之后便先自我介绍,然后说了自己做过什么生意,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杨轻轻绾了垂髻,十五岁,鹅蛋脸,麦子色的肌肤瞧着十分健康可人,就是有点矮,模样好看,很明朗的样子,爱笑,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眉毛喜欢扬起,露出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杨轻轻许是没想到二皇子如此俊美颀长,呆了一会儿,但回过神来之后,也就马上开始拜见,且自我介绍了。 说话还没变声,但故意弄得有点沙哑,穆常常觉得他是要装大人。 但是汤圆瞧了他几眼之后,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第1883章 元卿凌见杨轻轻 容月因为杨轻轻的事,还特意进宫找了元卿凌。 她也是一脸的无奈,道:“我也是没办法,我那位可亲可爱可敬又可恨的父亲来的信,说让我安置安置她,在大兴,明明是公主之尊,却总是与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当然,我个人认为三教九流也有好人,我也是混道上出身的,但奈何她和我不能比啊,三脚猫的功夫以为天下无敌,总是惹事,从我那位可恨的父亲嘴里得知我在北唐,非得千里迢迢跑过来投奔我,说是要跟着我做生意,我真不愿意跟她玩闹,所以先让她跟着圆儿,等学点本事再送回去,那会儿是嫁人还是自己出来干点营生,随她自己吧。” 元卿凌有些诧异,“那皇帝能放心啊?她就这么跑过来也没追着来找 她?” "她父皇也是没法子了,知道她的性子,宠啊,生了这么多儿子就生了一个女儿,小时候宠坏了,就想着让她干点自己喜欢干的事,结果呢,失控了,管不住了,这一次她奔我而来,皇帝是有暗中派人护送的,与我交接之后才回去,但小妮子不知道啊,以为自己单人匹马来到北唐的,见了我还说自己多能耐呢。" 元卿凌失笑,“是么?这孩子心还真大啊,就这么跑了过来,她就没想过道上会遇到什么危险啊?” “但凡想过,也不至于身边连个人都不带招呼也不打,直接奔来啊。”容月叹气,她对大兴那边的亲人其实没多少感情,因为没怎么相处,这些年跟老六回去过几次,唯独对这个小侄女还算喜欢,结果 这小妮子见她喜欢自己,便直接开起染坊投奔她来了。 真是跟老家的人不能太熟啊,太熟就惹麻烦,如果她在北唐出什么事,这罪过都得自己担受了。 让杨轻轻跟着圆儿,是圆儿稳重且有能力,护她人身安全是没问题的,而且又能带着她到处跑,那她就不会再折腾什么。 “不过你放心,这孩子虽然爱玩爱闹,但心眼好,没坏心思的。”容月连忙保证说。 元卿凌点了点头,“我见见她。” 毕竟是大兴的公主,责任重大,总得摸摸心性,若是太胡作非为,不能让她跟着汤圆的,一旦有什么闪失,那就是两国之间的事。 所以,等容月走后,她便把杨轻轻叫了过来。 杨轻轻是宫廷出身,懂得规矩,进殿便跪下问安 ,举动进退有度。 元卿凌请她坐下,刚要说话,便觉得嗓子干痒,咳嗽了一声,杨轻轻忙地端过来茶水,道:“皇后娘娘,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这近秋天气干燥,您多喝点水。” 元卿凌含笑接过,“多谢!” 趁着喝茶的时候,打量了一眼杨轻轻,见她面容虽显得稚气,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之气,眉目清正,坦荡无私。 元卿凌如今看人很准,所谓相由心生,尤其一个人的眸光是最能看出内心想法的。 她对这位小姑娘很是喜欢,也没点破她的身份,跟着圆儿的话,还是男装比较合适,毕竟总是要到外头跑。 她道:“本宫叫你来,是想告诉你,往后你跟着二皇子或许会很辛苦,他喜欢东奔西跑,而且最近做着矿山 的差事,有时候钻到大山里头,几天不出来,你是否吃得了这个苦呢?” 杨轻轻拱手,眸色熠熠,“皇后娘娘放心,我自小跑惯了,就希望跟着二皇子学点东西,能学到东西,再辛苦都不怕。” 元卿凌瞧着她,笑着说:“好,你就先跟着他跑一下,如果受不了,再来告诉本宫。” “娘娘,我会尽力!”杨轻轻下巴微微抬起,眸色坚定,“若这点苦都吃不了,往后还如何成事?” “好!”元卿凌对她甚是欣赏,也心生喜爱,“你去吧,得空便来本宫这里说说话。” “是,臣女告退!”她这般说着,忽地想起说错了什么,吐吐舌,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 “哈哈,去吧!”元卿凌忍俊不禁,这小妮子还真蛮可爱的。 第1884章 你是嫉妒二皇子的美貌吗 汤圆带着两人出去跑了几天,便对这两人满意得不得了。 本以为都是贵家出身,会比较娇气,但没想到风里来雨里去的,晒到脸都变色了,一个苦字都没说,还显得兴致勃勃,说这样忙碌的人生才有意义。 短短几天,他们晒黑了许多,显得牙齿更白了,但笑容特别明朗。 因为穆常常有雀斑,汤圆还特意问妈妈拿了防晒,白天带他们出去的时候,就先让他们涂抹上去。 穆常常觉得抹东西在脸上有点娘们,不大愿意,汤圆掐着他的脸颊说:“涂吧,别回头讨不上媳妇,还埋怨我呢。” “媳妇讨不到不要紧,把生意做好就是。”他用脚踢了踢杨轻轻,“我说得 对吗?” 杨轻轻呵呵地笑了一声,使劲地往脸上涂抹着,“我讨不讨媳妇也不要紧,但不能太丑了。” "那也是。"穆常常连忙也涂了起来,商人的脸就是门面,丑或许问题不大,但俊美一点,总是有好处的。 “皇子,你自己怎么不涂啊?”杨轻轻涂抹完之后,见皇子丝毫没有要用的意思,不禁问道。 “丽质天生,不需要。”汤圆颇为傲气地说。 杨轻轻瞧着他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分明大家都是一起出去跑一起晒的太阳,阳光却一点都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还真担得起丽质天生这个词。 “轻轻,你盯着二皇子瞧什么啊?”穆常常用手肘碰了碰她,“我总 觉得你喜欢盯着二皇子发呆,莫不是你也嫉妒二皇子的容颜?” 这些天出去转悠,穆常常发现很多少女看到二皇子都会露出惊艳之色,有些甚至娇羞着掩面跑开,大胆的会一直盯着他看。 女子是这样,男子则会露出一脸的嫉妒,大概心里都在想,这少年人前生到底做了什么好事,竟生得这么一副好皮相。 莫说其他人啊,就是有时候穆常常自己瞧着二皇子的脸,都觉得天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男子啊? 杨轻轻会嫉妒,一点都不奇怪。 杨轻轻忙地收回眸光,转了脸过去,使劲地擦了一下,“谁嫉妒了?我就是觉得二皇子的眉毛有些特殊。” 穆常常嘿嘿一笑, 眉毛有什么特殊的?不还是俊美的眉毛吗?遂拖着她进去牵马,三人策马出发去梅庄。 挖矿工人已经进驻,开始动工了。 其他的活儿可以外判,但是这个项目,汤圆不能放手交下去,主要是怕挖矿的工人和皇祖父起什么争执,那些工人不好对付啊。 这事泽兰说过要来帮忙,因为她有经验,在若都城的时候便带头去开矿,不过她要晚一点过去,答应了太子哥哥,要盯着赤瞳写字,等赤瞳练完之后,她才带着赤瞳过去汇合。 这年头开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挖的还是巨云石,需要大量的人手,成本高不说,还没有效率。 所以,汤圆招募工人的时候,价格 给得不错,自然就引得很多苦力前来报名。 其中,有很大部分是来自于肃王府的黑衣老者们。 他们来报名的时候,汤圆都傻眼了,不雇?人家都带着刀来的;雇?唉,一个个年岁上去了,还怎么干这种苦力活儿?若真要赚银子,还不如直接他送点银子给他们花花得了。 所以,当时他是给了一张面值还不错的银票,说是让他们去吃顿好的,其实就是孝敬孝敬他们。 他们也没拂逆汤圆的好意,接了银票。 正当汤圆松一口气的时候,藏好银票的那位黑影老者问道:“什么时候开工?我们好做准备。” 就这样,工人定下来了,大部分都是肃王府的老者,足足几十余人。 第1885章 有点心慌 到了矿场一看,却见挖矿的工具全部齐全,黑衣老者年纪虽然大,但因为练武的缘故,身体不比那些年轻的苦力差,脱去上衣,露出的依旧是精壮的肌肉,只是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旧的伤痕。 黑影老者看到汤圆来,便过来说了一句,交代工作进程和进度预算,“今天就砍掉乱草和小树木,清理之后,便开地皮,这些前期功夫,估计十天完成,之后便正式挖矿石。” “十天,行吗?”汤圆瞧了一眼,面积这么大,十天肯定拿不下来吧,二十天都够呛。 黑影老者扭了身子,懒洋洋地把镰刀扛在肩膀上,眸色上挑,痞气十足地道:“我说行,就一定行。” “那如果十天能拿下,工钱翻倍。”汤圆 忙地对他背影说了一句。 黑影老者的镰刀顿时扬下,吆喝了一声,“干活,干活,十天之后,正式挖矿。” “皇子,为什么要翻倍工钱?”穆常常不明白地问道,做生意嘛,只要不违背信用就可以,之前说了是这么多工钱,就是这么多,没必要加啊,而且是工人自己承诺十天搞定的。 汤圆苦笑着摇头,“莫说翻倍,就是十倍咱都得给。” “为什么啊?”这一次杨轻轻都瞪大眼睛了,若给了十倍的工钱,岂不是大大削弱了利润? 这有违做生意求盈利之道啊。 汤圆收回眸光,瞧着杨轻轻简洁地道:“因为他们有效率,做多少事,给多少钱。” 他心里是希望前期不是很辛苦的时候多给点工钱,让 他们赚了一笔,等到真正挖矿的时候他们就不干了,因为那活儿太苦太累,他们年纪大未必吃得了那个苦,要是有个扭腰断腿的,他罪过就大了。 不过,他也知道或许只是自己美好的愿望,等到可以挖矿的时候,他们也未必会放手离开。 “走,我们也帮忙清理杂草。”汤圆道。 穆常常和杨轻轻是不怕苦的,反正二皇子都干这个活儿,他们也干得了,便拿起了镰刀上山,泥皮上长的草清理一下。 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小年轻们腰酸骨头疼,杨轻轻已经有些发烧的症状了,但她说皇子不歇,她也不歇,带病上阵就显得悲情许多了。 汤圆见她嘴唇都白了,便扶着她回梅庄休息一下。 扈太妃一眼就认出 这是一个小姑娘,忙便叫人备下了解暑汤,回头说了汤圆,“到底是女孩子家的,怎能让她干那些粗活?这日头太毒了。” 杨轻轻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偷偷地瞧了一眼二皇子,只见二皇子笑意盈盈对回了扈太妃,“别看是女子,这几日她做得比我和常常都卖力。” 杨轻轻怔了怔,皇子一点都不意外她是女儿身吗?是容月姑姑说了吗? 汤圆给杨轻轻倒了一杯水,让她先喝下,道:“你就留在这里休息,今天别去了,免得真病了,回头咱去直隶你就去不了。” “好,谢谢皇子。”杨轻轻接过茶水,偷偷地瞧了皇子一眼,长睫毛扑闪了一下,脸色不自觉地就绯红了起来,皇子说话很温柔啊。 汤圆 等她喝过解暑汤之后,便提着一大桶上山去,给老者们也喝一碗,虽说入秋了,但白日这山上暑气很厉害,容易得暑热。 杨轻轻屈腿坐在庭院的石阶上,瞧着皇子的背影,心里头砰砰乱跳,平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有些慌,但有些期待。 过了两天,汤圆和泽兰他们一同到了梅庄,黑衣老者们忙得是热火朝天,其中一头大金虎也在场,背上左右挂了两个大篓子,装满泥皮来回奔跑着,把泥皮倾泻在山下的坑里。 他们见状都石化了,所以,他们的全员出动是包括动物吗? 黑影老者见了汤圆,又道:“虎爷也得算工钱吧?” 汤圆啼笑皆非,“算,算,算!” 虎爷因此更是卖力,跑得起劲啊,卷起来卷起来! 第1886章 不能因此否定 那边开着矿,孩子们就冷落老母亲了,元卿凌闲下来才发现孙王妃有些奇怪。 妯娌们连续几次的聚会她都不出席,甚至她最感兴趣的清谈节目,她都不参与,平日里她最喜欢聚在一起说说谁的是非。 这实在是有违常态。 恰好这天容月进宫来,她便问了一下容月,容月道:“听说是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要紧吗?” “应该不算很要紧,否则就找你了。”容月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我昨日去了魏王府,静和那边也是乱作一团。” “怎么了?”元卿凌坐直了身子,她最近因为送了一趟孩子回现代,又加上两个儿子和女 儿在身边,便很少过问她们的事了,竟不知道静和那边又出事,“是不是三哥他强求复合的事……” 不过,三哥两个月前才回了江北府啊,应该不存在这事。 容月摇头,“不是,是她的大儿子崔复缜,非得要娶一个秦楼女子进门,静和反对啊。” “娶亲?我记得他才十七岁?”元卿凌想起静和当初从姑子庵里收养的那十三个孩子,当年收养的时候,最大那个才一两岁,到如今顶多是十七岁的,崔复缜是有兔唇的。 容月道:“本读书读得好好的,殊不知半年前跟着同窗们去那地方逛了一下,认识了一位头牌,砸了一些银子,觉得和头牌相知相 爱,非得要娶人家进门当正房夫人,怎么说都不听,静和跟他说了一场之后,他竟然说静和没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把静和的心都伤透了,少年人的爱情,就是那么疯狂,丧失理智。” 元卿凌不禁头大,这个年纪,正是反叛期的时候,有自己的主见,接纳不了别人的意见,甚至会故意跟自己至亲的人作对。 静和是怎么对待孩子们的,这么多年大家都有目共睹,可以说十几年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孩子们的身上。 “那个姑娘……也是喜欢他吗?” 容月哼了一声,面容染了寒,“喜欢个屁,就是冲魏王府世子的身份,加上砸了一些银子,那傻孩子说 人家没嫌弃他唇裂,硬说是真心相爱的,把静和都气死了。” 元卿凌道:“既然如此,容月你去帮忙说一下,他应该听你的啊。” 容月凶,孩子们都怕她。 “说过了,他反问我,说我自己原本也有经营秦楼,也看不起秦楼女子吗?我都不知道怎么反驳这句话。”容月一脸闷闷地道,若不是瞧着他是个孩子,都忍不住要动手了。 元卿凌哭笑不得,还真少见容月有这么吃瘪的时候啊。 “听闻说,那秦楼的妈妈也说了,要成全这段良媛,不要赎身银子,只要崔复缜明媒正娶,把姑娘娶进魏王府,这一下,崔复缜更是倾向于那边,说人家都这么 通情达理要成全他们,反而母亲一直反对,是母亲顽固瞧不起人。” 元卿凌皱起眉头,这反叛期的孩子可真不好应付,静和虽然有耐心,但孩子多,这一次怕是被折腾得够惨了。 “你说静和何必收养这么多孩子呢?如今养大了,却是这般不知孝顺。”容月不禁吐槽。 元卿凌道:“不能这么说的,亲生的孩子也有反叛,也有不孝顺,不能用这个来否定静和做的事,孩子不听话,其实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元卿凌觉得那小子只不过是鬼迷心窍,并非是真这么薄情无义,静和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太差。 正如容月所言,少年人的爱情,总是那么执狂的。 第1887章 汤圆出主意 元卿凌想起静和上次进宫来就脸色不大好,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是为了崔复缜的事。 容月道:“那孩子怕你,要不,你去找他说说?或许他能听你的。” 元卿凌愕然,"他怎么会怕我?我那么平易近人,去静和府中那么多次,每一次都笑容和蔼可亲的,我觉得他应该会怕你才对。" 容月诧异,"你是对和蔼可亲有什么误会吗?" 元卿凌看着她,心里不禁思揣,难道她每一次去静和府中的时候,表现出很严肃的样子吗?记得没有啊。 容月笑着道:“你或许觉得自己很和蔼可亲,但你是皇后啊,你的身份摆在这里啊,你每一次去,府中的人对你毕恭毕敬,静和在你面前谦逊客气,有了这一层身份在,你就算亲和,也是有压力的亲和,懂吗?孩子们敬你, 也怕你,你说的话会很有分量。” 元卿凌尴尬地笑了笑,是这么回事吗?身份的震慑力真是挺魔鬼的。 妯娌之间,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互相帮助,元卿凌也没觉得这是静和的家事而不去插手,都是家人。 所以,元卿凌和容月去了一趟魏王府,一时间忘记了孙王妃异常的事了。 静和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淤青严重,侍女告诉她,说郡主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 静和的声音也充满了疲惫,“这事还劳皇后亲自出宫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说这些话做什么?复哥儿呢?我与他说说吧。”元卿凌道。 静和苦笑,“已经三日没回来了,在春华楼里住下了。” 元卿凌蹙眉,“怎么还住下了?你给了他银子?” 静和揉揉眉心,“没给,春华楼那边免费给 他住,他如今越发觉得那边好了,跟我较劲呢。” 容月道:“要不要我去找春华楼那边谈?” 静和道:“谈是没有用的,只能用强硬手段,但如果用了强硬手段叫那头牌离开他,复哥儿只会更觉得悲情,更非她不可了,我就是想让他认清楚,那个女人不是真的喜欢他。” 容月脱口而出,“那还不简单?叫团哥儿去,我团哥儿好歹是怀王府嫡出,我不信那头牌看不上。” 静和一怔,“你……你怎么能叫他去那种地方?不行,我不赞成,这会坏了团哥儿的清誉。” 容月笑了,“他不是第一次去了,他总是去的。” 静和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失声道:“什么?那你就坐视不管?你就由着他去?天啊,团哥儿才多大你就让他总是去那种地方了?” “别 忘记,如今皇后名下有一家秦楼,就是我在管着的,他是去帮我的忙。” “那……那也不能啊。”静和觉得骇然。 元卿凌忙道:“别听容月胡说,她管的那家秦楼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对诗,唱歌,饮酒是有的,但没有那些。” 秦楼也是有分几种的,容月如今管理的那家秦楼本是四爷的,四爷后来送给了元卿凌,元卿凌自己不管,就还让容月管。 但那是不做皮肉生意的,姑娘们也极为高傲,不是谁想见都能见,没点才情,再多的银子说不见就不见。 也因此,那边倒是聚集了一群有才学的人,容月当然放心让团哥儿去的。 “皇后,你怎么看啊?”容月兴致勃勃地问道。 元卿凌其实觉得这不算什么好办法,毕竟对春华楼也不能说以她们皇家的身 份压过去。 只是她们如今行这种卑劣的手段,想努力把头牌嫁进魏王府,复哥儿又对春华楼如此上心,一旦日后头牌嫁过来,春华楼算是有靠了。 她想了想,“这样做不好。” 她主要还是想先和复哥儿谈谈,那女人的事反而不是大事,这反叛期的孩子故意跟父母作对,才需要马上疏导的。 但容月主意生出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行动,回去马上跟团哥儿说,团哥儿恰好今日跟着汤圆哥哥去了梅庄,听娘亲吩咐了差事,高兴极了,当即去找汤圆哥哥,与他一同商讨对策。 汤圆对静和家的弟弟妹妹们也十分爱惜的,知道他们本来孤苦被丢在姑子庵的,他知道崔复缜之前读书读得好,一时为情所困吧了。 不过,他认为容月婶母这不是好办法,他有自己的意思。 第1888章 少男梦碎 他道:“我们不用这个法子,这法子收效慢,毕竟你还要慢慢接近那个女子。” 团哥儿道:“这法子不好么?表露了身份之后,我再表现出对她死心塌地要迎娶她,然后要她当面狠狠地羞辱复哥儿一顿,让他死心回去找静和伯母请罪。” 汤圆摇摇头,“你以为随便去跟那头牌女子说你要娶她,她便信你吗?耗时太久的办法不是首选。” 他顿了顿,对团哥儿说:“而且这只怕是复哥儿第一次情窦初开,那姑娘对他百般的吹捧,说他如何了不得,如何的好,不介意他唇上的缺陷,他若因此感动,可见他往日对自己是极端的不自信,我们把他拉回头的时候,不能同时还狠狠踩一脚,否则,会导致他想法越发极端偏激,对人性产生怀疑。” 不能狠狠踩一脚, 但需要轻轻踹一下,只是对团哥儿要说得慈悲一些,毕竟不能教坏弟弟啊,兄长责任重大。 团哥儿没想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听了哥哥的话,不禁发愁,“那怎么办?要用什么法子呢?” 汤圆笑了起来,“容月婶娘和我母后都觉得不能用皇家的身份去压春华楼,那是她们已经习惯用皇家的身份去思考了,但是,咱们的力量又不是只有皇家的,冷狼门呢?鬼影卫呢?黑影卫呢?闪电卫呢?让他们去跟头牌姑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汤圆拳头握了握。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肯定不行。”团哥儿说。 汤圆笑了笑,“未必啊,人都是讲道理的,甚至,都不用亲自出马,给点银子的话就有人去帮你讲道理。” 团哥儿肃然起敬,汤圆 哥哥这话说得真是好成熟啊,不愧是大哥哥,他以后也不能总是以拳头征服别人,可以试图讲道理。 “当然嘛,讲的道理也是要对方心服口服的。”汤圆看到堂弟眼底的崇拜,淡淡笑了。 为这件事情,汤圆去了梅庄,找到了辛苦忙活的黑影老者,因为黑影老者有一样特长,就是散布谣言。 这谣言嘛,便是说江北府的魏王得知了崔复缜的事之后,一怒之下修书回来,要把崔复缜逐出魏王府。 他把一锭银子放在了黑影老者的手心上,道:“一天之内,这个消息要传到春华楼所有人的耳中。” 黑影老者掌心合起,“没问题!” “还有……”汤圆又拿出一锭金子,黑影老者眸子定定地盯着,等他说下去,“我希望那位头牌跟复哥儿摊牌的时候,那些 尖酸的嘴脸,适当就好,身世攻击或者是容貌攻击就大可不必,说点能说的事实,所以劳烦您老人家去跟她讲讲道理。” 黑影老者拿了金子迅速地放在袖袋里头,从善如流地道:“讲道理的事,我也会。” 这是老本行,难不倒他。 果然,一天之内,崔复缜被逐出魏王府的消息便传到了春华楼,而这事办得巧妙之处,就是外头无什么人知晓此事,这是为春华楼专门炮制的独家新闻,就连住在春华楼的崔复缜也知道了。 头牌姑娘叫莹莹,在莹莹还没对此事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崔复缜自己首先崩溃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他以为,春华楼的人会过来安慰他,结果,所有人都听到他哭,但没有一个人过来,甚至看都没人看他一眼。 连莹莹姑娘也没来 。 莹莹姑娘不是不想来,莹莹姑娘美梦落空,恨不得过来狠狠地羞辱他一番,但只是被黑影老北鼻羁绊住,没办法过来而已。 等讲完道理,崔复缜哭得快昏过去的时候,莹莹姑娘顶着一张冰冷的面容出现,再没有他看惯的温柔和善解人意。 崔复缜想过去抱着她,被她冷冷地推开。 少男错愕! 莹莹想起方才那位拳头比碗还大的黑衣人说的话,努力藏起眼底的厌恶,冷冰冰地道:“你父王要把你逐出家门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那我们就没收留你的必要,我也不会嫁给你,我本来只图你魏王世子的身份,如果你不是的话,与市井一般人无异,我还不如留在春华楼,继续当我的头牌,还能过富贵日子。” 崔复缜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底尽然是破碎。 第1889章 有些错是可以回头的 他捂住嘴巴,无声哭着,最后问出了一句,“你也嫌弃我的缺陷,是吗?” 莹莹姑娘很想说嫌弃,但是想起那老人的拳头,只得继续忍下厌恶,“这没什么好嫌弃的,但人各有志,我想当魏王府享福,你给不了我,那就没必要纠缠,你收拾好东西离开吧,春华楼不能养着你。” 崔复缜虽然很伤心,但是,至少自尊没有被狠狠打击,缺陷一直是他心头最自卑的一环。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春华楼,手里只有两件换洗衣裳,连银子都没有,王府回不去了,娘不要他了,他没地方去了。 想起娘昔日对自己的好,锥心的痛这个时候慢慢地浮上来,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他伤娘亲伤得有多深。 他彷徨地在街上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饿得前胸贴后背,想去找昔日同窗,但大家都嫌弃他为秦楼女子背弃家门,不愿意见他。 他 觉得众叛亲离了,心生绝望之意,真的相死的心都有了。 元卿凌在高楼上看着他,叫了身边的一名嬷嬷去叫他上来,在二楼先给他吃碗面。 崔复缜饿得正难受,一顿狼吞虎咽,然后含着眼泪对嬷嬷千恩万谢。 元卿凌从门口进来,帘子一掀,浅声道:“她给你吃一碗面,你尚且知道多谢,你母亲十几年含辛茹苦养你,你怎么对她的?” 崔复缜猛地抬头,看到皇后那张蕴含薄怒的脸,不禁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再细细辩她的话,只觉得心头锥痛不已,愧对母亲,亏对大家对他的教导和爱护。 一时,悲从中来,泣不成声,后悔莫及地哭道:“我错了,我错了……” 元卿凌拉椅子坐在他的面前,望着他,“错在哪里了?” 崔复缜不能自拟地哭了一会儿,才抽抽搭搭地回答:“错在不听母亲的话,错在以为莹莹是真心 喜欢我,错在伤了母亲的心,跟她说了很多不孝顺的话……呜呜,母亲不会原谅我了,她把我赶出去了,我再不能回家了。” 元卿凌伸手拉他一把,看着他严肃地道:“你最错,是跟她说你不是她亲生,她不会真的爱你这句话,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这些年你母亲待你如何?比亲生的如何?” 崔复缜羞愧难当,“比起亲生,过之无不及。” 元卿凌听得他这句话,可见这孩子是懂得好歹的,便道:“你坐着,婶娘跟你说说话。” 崔复缜不坐,就立在元卿凌的面前,“请婶娘教训。” “不教训你,就跟你说说话,”元卿凌抬起头看他,这小子长得也很高,若不是唇上的缺陷,也是俊美的大男孩,但这份来自于身体缺陷的自卑,总得克服,“在你母亲收养你们的时候,她经历了很惨痛的事,一般人经历了那样的事,多半一 蹶不振,但她选择用爱心来填平自己的伤心,收养了你们,这个决定不容易,坚持下来更不容易,把你们视作亲生,更是没几个人能做到,你母亲很了不起,你知道吗?” “知道!”崔复缜眼泪又落下了,想起母亲,心里依旧很痛。 “她不指望你们日后如何回报,她只想把你们一个一个栽培成人,这是天下母亲共同的心愿,你到了追求爱情的年纪,喜欢了一个女子本也没错,这些年,只要是正确的事情,你母亲是否阻拦过你?我相信她没有,但这件事情为什么她反对?不是她瞧不起秦楼出身的女子,而是她知道那个女子对你没有真心,她怕你吃亏,怕你受伤,才会极力劝阻,你对她如果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她会像天下间所有的母亲一样,那你最起码可以和她谈一下,听听她的分析,可你没有啊,她反对,你翻脸,你说出的那句话, 其实一直是你心底所想,你觉得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她不可能真正对你好,复哥儿,这才是伤她最深的啊。” 崔复缜满眼碎痛,哽咽道:“我对不起母亲,可我再没办法在她跟前孝顺了。” 元卿凌拍拍他的手,“傻孩子,做母亲的不可能真把自己的孩子赶出去,下去吧,家里的马车在楼下等你。” 崔复缜错愕,顾不得失礼,急忙飞奔下楼,果然便见马车在楼下等着,帘子徐徐掀开,是母亲依旧温和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柔声道:“回家吧。” 崔复缜哭着跪下,痛哭失声,“母亲,儿子错了!” 静和下了马车,把他扶起,冰凉纤瘦的手指拭去他的眼泪,再执着他的手道:“有些错既然知道错了,是可以回头的,以后不要再犯就是。” 崔复缜握住母亲的手,眸色渐生坚定,“儿子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也绝对不会再伤母亲的心。” 第1890章 皇后言之有理 元卿凌在楼上的窗口瞧着底下这一幕,心里唏嘘得很,真的感恩自己几个孩子都那么听话乖巧,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让她担心痛心。 而且,这件事情还是汤圆摆平的,汤圆处事之成熟,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既让复哥儿知道头牌姑娘不是真心对他,也没有被施加容貌的羞辱,避开了他最弱最自卑的地方,同时让他意识到家对他有多重要。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并未惊动太多人,被逐出家门的消息,只针对春华楼去精准散布。 这事看着容易办,但不然,因为对春华楼散发这个消息,春华楼肯定会求证,所以,外围的封锁很重要,春华楼去求证,所遇到的一定是汤圆安排好的人。 而春华楼本身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而且不止 一个,所以这里头必定也动了手脚,把消息渠道控制了,不管用什么手段控制,但一天之内能做到,实属不易。 她能猜到是肃王府诸卫的手笔,不过,汤圆能去借用他们的力量,还是让她意外的。 小年轻总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初出茅庐要打响名头嘛,能自己上阵就自己上阵,显然汤圆不是这样想的,他的思考要成熟很多。 晚上元卿凌回宫之后就跟老五说了这事。 老五于百忙之中,把手从她后背抽出来,抚摸着她的脸颊,宠溺一笑,“你生了一堆好儿子,还有一个好女儿,老元,这都是你的功劳,生得好,不用教啊。” 元卿凌把衣裳稍稍整理了一下,眉目娇嗔,“我可不居功,孩子们懂事,是孩子们的优点,不是我生得 好。” “如今瞧着,包儿和圆儿都不用担心,糯米和二宝也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唯独小闺女,我不能完全放心。” 小闺女是老五心头永远的牵挂。 他其实隐隐觉得小闺女心里主意大,反而是最不需要担心的,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 元卿凌道:“她如今就在京城,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几乎每天都跟你说话,你还不放心什么啊?” “总觉得她过于压抑自己的性子,她不是很开心。” 元卿凌心头也是微微揪起,“压抑自己,这是她能力使然,从一出生就注定她不可能当一个平凡普通的人,但她在努力,我相信她能找到适合自己活着的方式,她会享受的。” 老五嗯了一声,又问道:“景天如今什么情况啊?身体完 全无恙了吧?” “暂时没大碍的,如果以后出什么状况,也会有其他法子。”元卿凌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还想着他要娶泽兰的事吗?" 老五顺手揽着她,“以前很反对,但如今想想,或许他适合泽兰,他对泽兰是没底线的包容,没有要求,泽兰在他面前能恣意很多,若换做其他人,泽兰需要掩饰得更深,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元卿凌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那你舍得让她嫁过去?那以后兴许一年都见不到一次。” “扯了不是?想去随时可以去,咱现在又不是寻常人。”老五骄傲地道。 元卿凌发现自己特别喜欢老五对异能沾沾自喜的表情,仿佛是多了不得的一件事情。 她原先还有些内疚,但老五的反应让她 内疚全消,因为他把这当做一件幸事了。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爱这个男人了,而且,最近越来越能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 尤其当了皇帝,每日处理着沉重的国务,回到她的身边依旧能保持那份赤子之心,这是老五最可贵的地方。 他一直都不忘初衷。 “老五!”她眉眼含情,主动坐在了他的腿上,附在他的耳边低语,“我最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 宇文皓眸色闪动,双手搂住她的腰肢,“没有,你再说。” “我爱你啊!” “听不到!”笑容明亮热烈,朝她微翘的唇印上去,“再说再说,每天都要说。” 元卿凌勾住他的衣裳,“说百遍,不如行动。” 双手抱起,大步便朝床上而去,“皇后言之有理!” 第1891章 孙王妃的问题 元卿凌忙过崔复缜的事之后,才想起孙王妃来。 她特意搞了个聚会,让妯娌们进宫赏花,结果孙王妃还是不来,说是身子不适。 因着孙王妃说不舒服已经有些日子了,元卿凌有些担心,便把妯娌聚会的地点改到了孙王府。 大家一起来到孙王府,终于见到了阔别多时的孙王妃。 却见她一脸憔悴,双目无神,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和大家坐在一起,也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连说话都十分勉强敷衍。 容月追问原因,她只是勉强笑笑,“也没什么事,就是对什么事情都没兴趣。” 元卿凌见状,觉得她和二哥闹矛盾也不定的。 不过,她们午膳之后在花园里坐着,孙王来过,孙王妃和孙王也有说了一两句话,也如往日一般淡淡的,没什么矛 盾的样子。 元卿凌干脆便拉起了孙王妃的手进了小厅里,与她单独说说话。 孙王妃本也不愿意说,但元卿凌追问了几下之后,她忽然就红了眼圈,“我真没发生什么大事,我就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是没有滋味,每日起来便等待天黑,天黑睡不着,又等着天亮,一日日地没有任何期待。” 元卿凌拉住她的手,“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几个月了。”孙王妃眸光呆滞,随即又苦笑,泪水泛出,“其实,我的事说出来都微不足道啊,我都不好意思说,难不成我跟你们说,是因为觉得和你们二哥的日子过得乏味,羡慕你们这般浓烈么?我真不好意思说,其实所有夫妻都跟我们一样的,日久相对就没了什么感觉,可不知道是不是瞧着你们瞧多了,我不 甘心啊,我也想像你们一样。” 元卿凌傻眼了,她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问题。 以前聚会的时候,孙王妃十分喜欢说点夫妻之间的事情,然后听大家说各自夫妻间的趣事。 没想到听多了,她会拿别的夫妻相处模式来和自己对比。 “你二哥,如今一句知心的话都不会跟我说的,我说病了,他便派人找大夫,也不会抱着我嘘寒问暖一句,更不会说亲自给我端药,每天晚上他虽然还是睡在我的身边,但我想和他说一句话吧,他像死了一样。” “他……是睡着了吧?”元卿凌觉得二哥确实不大懂得浪漫,但是没想到他们夫妻之间,淡得连水都不如了。 孙王妃气愤地道:“沾床就睡,我都那么难受了,他还能睡着,我有时候真想掐死他。” 她 的愤怒很强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元卿凌看着都有些错愕。 孙王妃看到她的表情,双肩塌下,眉目充满了无奈,“是吧,我都说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较劲了。” 元卿凌连忙收敛起错愕的表情,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道:“跟二哥谈一下。” 孙王妃摇头,“没用,跟他谈有什么用?嫁给他这么多年了,知道他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是我自己妄求了,我不知足,其实多少人羡慕我啊,你二哥也没有别的女人,就守着我一个,真的我太幸福了,我如今跟你说那些话,我都觉得自己好羞愧啊,我怎么能这样说?怎么能这样想呢?” 她说完,眼圈继续红着,她羞于承认自己想从丈夫身上得到更多,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很 多。 如果没有见过妯娌们的夫妻相处,她真的觉得很幸福了。 她为什么这么不知足啊。 她这是不守妇道。 元卿凌开解她,“二嫂,你既然觉得如今的日子淡如水,想做出改变,你要行动,你不能自己光在这里想,想有什么用呢?二哥是这么个人没错,但可以改变的,你试着改变他啊,改变你们相处的模式啊。” 孙王妃泪盈盈地看着她,“皇后,你不觉得我是无病呻一吟?你不觉得我是平白无故生事?” “怎么会?”元卿凌笑了,握紧她的手鼓励道:“我们应该正视自己的需求,我们想要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别理会别人的眼光,去努力,去改变二哥。” 孙王妃备受触动,透过点点泪水透出光芒,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第1892章 改变 元卿凌随即传授了一些办法,谈是要谈,但在谈之前,先做一些改变。 妯娌二人在房中足足密谋了有大半个时辰,孙王妃听完之后,有些怀疑皇后的办法是否行得通,但尽管试试吧。 孙王最近发现了媳妇有些异常。 她不穿那些华贵的衣裳,穿起了素色衣裳,每日脂粉淡扫,也不像早几日那样总是盯着他来叨叨,变得有随和了一些,和侍女们在院子里赏花。 他也没大放在心上,这些年不管她去情绪好坏,很快就总能调整过来的。 老夫老妻嘛,都是这样。 不过,她穿素色的衣裳还蛮好看的,整个人瞧着也沉静了许多,不由得,便多瞧了两眼。 刚好,王妃眸光看了过来, 夕阳落在她的脸上,渡上了一层金光,明暗交杂的眸子,盈出一抹笑意,随即转开。 孙王晃了晃头,心头有些愕然,老妻竟然有点娇俏是怎么回事? 不禁又多看了两眼,她听着侍女说话,脸色一片的宁静,想起以前见她,嘴里总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原来她聆听别人说话的时候,感觉还不错。 回到房中换了衣裳,晚膳他一个人吃,她说要出去一趟。 孙王有些奇怪,都傍晚了怎么还出去啊?有什么事白天不能去做?往日他从衙门回来,她一直都是叽叽喳喳地在身边围绕的。 算了,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反正一个人也乐得清净。 只不过,连续几天都是这样,有时候甚至回 来都没见到她,问了侍女总说她出去办点事,也没说办什么事,而且有时候她回来,他都睡着了。 孙王觉得她太奇怪了,今晚决定不早睡,要和她谈一下才行。 不管怎么样,总是晚上出去也不是个事,夫妻之间,有什么事应该要说开的。 所以,他忍住困倦,等到媳妇回来。 只是她回来之后马上去沐浴,沐浴出来跟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怔了好久,伸手推推她,她转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仿佛睡得很沉的样子,弄得他都不好再推她了。 孙王皱起眉头,她到底去哪里了?困倦成这个样子。 一向最爱睡觉的孙王,竟然失眠了,而且失眠到了四 更天。 四更天不是能睡着,而是她醒来了。 睁开惺忪的眸子,看到他气呼呼地坐在一旁,孙王妃有些诧异,声音带着刚醒的特有沙哑,问道:“怎么了?不睡觉啊?” 孙王圆润的脸上,充满了不悦,“你最近怎么回事?要么是不沾家,要么到家就睡,本王想跟你说句话都难,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本王啊?” 孙王妃诧异,“王爷往日不也是这样的吗?一天下来,我也没能跟王爷说上几句话啊。” 孙王一滞,想起昔日似乎还真是这样。 孙王妃坐起来,柔顺的头发顺肩而下,她望着夫婿,笑了笑,忽地钻到了他的怀中,双手勾住他脖子,把身子贴了上去,“王爷想跟我说什么话 ?我听着便是。” 孙王看着彪悍的妻子忽然变得这么温柔,心头微动,猛地抱住了她的腰,竟觉得这种感觉久违了许久许久,心头烫帖不已。 他平日里不大惦记这种事,但今晚动了念头,胖乎乎的手从她后背探进去,绕到了前面来。 孙王妃抱紧了胖墩夫婿,眼底有些发涩,他都多久没这样对她了? 事后,他们两人抱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孙王妃把他们夫妻之间的淡若水情况说了,也强调自己想要改变,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虚度。 她说很爱他的时候,孙王有些无措了,这话是能说出来的?但……说出来为什么那么悦耳?不止悦耳,心里还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欢喜,很想再听一次。 第1893章 殷勤的背后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孙王妃用了各种皇后教的手段,其实所谓的手段,最初的一个只不过是她自己率先做出改变。 她不再叨叨,不再骂人,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这是当初皇后让她改变身边人的时候,着重提出让她先改变自己的这一点。 笑容是很具有感染力的,他看到她笑,心情都会好很多,他们夫妻开始多说一些话,开始是她迎合他去说一些话题,之后是他迎合她。 都说少年人的爱情很疯狂,但其实中年人的爱情更疯狂。 孙王和孙王妃之间的热烈,诸位亲王王妃都能感受到。 因为老五趁着得空,传了大家进宫去喝酒聚会,他们夫妻竟然是牵手进宫来的,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老 五当时坐在正座上,瞧见了这一幕,几乎是立马就侧头去跟旁边的媳妇说:“二哥出大事了,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才会转了性子。” 元卿凌笑着道:“不许人家夫妻恩爱吗?” “少年夫妻,到中年才恩爱,肯定是出大事。”老五十分笃定地说。 元卿凌在桌子底下用脚尖踢他,人都来到了,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吗? 宇文皓在桌底下抓住了媳妇的脚踝,给了她一记意味深长的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脚踢我的意思,晚上再闹行不行? 怀王和容月是一如既往的恩爱,齐王和袁咏意倒是有些别扭了,来到的时候一前一后走着不说,齐王还一脸的薄怒。 自从袁咏意开始帮红叶之后,齐王心里总是有 气。 进宫之前,夫妻两人才吵过几句,其实齐王也知道应该要成全她找自己的价值,但心里总是过不了这道坎,觉得她就算要帮,也应该是夫妻档才对啊,凭什么去帮红叶呢? 袁咏意则认为,夫妻两人应该要分开工作与私人生活,白天在衙门相对,会因为案子争吵,晚上到家里就会把情绪带回来。 反正,她就是认为夫妻应该要有空间,这话还是皇后说的呢。 皇后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反正现在她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不再像以前那样困于内宅,女人也应该有自己能做的事。 宇文皓一看到老七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介意什么,又侧头对元卿凌说:“老七很小气,你看到了吗?” “ 看到了,但夫妻总会吵架的,这才是正常夫妻。” 宇文皓瞧了她一眼,有些不服,“我们就不吵架。” 元卿凌看着他,正色问道:“要吵吗?我准备好了。” 宇文皓收回眸子,秒怂。 不想吵架,跟老元吵架很伤心,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年纪越大,越不想吵架,最好每天见她都开开心心的。 瑶夫人今天也出席的,但今天她和毁天被比下去了,没有人家孙王夫妇这么恩爱。 这主要还是因为孙王从进来到坐下,就没放开过孙王妃的手,容月这坏女人还故意打趣,“二嫂,受伤了吗?一直要二哥扶着。” 孙王妃白了她一眼,“那你岂不是受伤好多年了?这么多年见你们夫妇一直都是手牵 手的,是你残了还是六弟残了?”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战斗力也是别树一帜的,容月笑着投降,“好了,知道你们恩爱,不笑话你们了。” 但是看到孙王夫妇这样,心里确实高兴,孙王妃也没像前阵子那样抑郁沉闷了,女人嘛,什么时候都记得全力让自己高兴起来。 至于袁咏意和齐王,他们很爱对方,又各自有点小原则,所以这辈子会恩爱会吵架,不过也会很快好起来。 果然,上膳的时候,气鼓鼓的齐王又忙于给妻子布菜,妻子爱吃的,全部往她面前堆,袁咏意冲他甜甜一笑,和好了。 宇文皓这边,也是一样的,老元爱吃的,一个劲往她碗里送,就巴不得她多吃点,殷勤的背后,浓浓的爱意。 第1894章 穆如公公对目前很满意 元奶奶回了现代,她最近总觉得腹中疼痛,但并未告知元卿凌,只是自己回去检查一下。 元卿凌送她回去的时候,她只说想念那边的人了,住一阵子就回来。 元卿凌在现代住了两天便回去北唐了,这主要是因为肃王府那边没有奶奶在,她有些担心。 而且,送奶奶回去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是要出点什么事,所以,待了两天就立马回去了。 回去之后她先去了一趟肃王府,三大巨头最近比较安分,没有闹出什么事来,至于其他黑衣老者,有几十人去了开矿赚银子,连虎爷都去了。 秋嬷嬷精神也很好,喜嬷嬷和她作伴,还有两位姨娘,几个老姐妹聚在一起 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看到她们老来相伴,日子还过得有滋有味,元卿凌都觉得特别的欣慰。 她留在肃王府吃了一顿饭之后便回了宫中去,阔别两天,老五委屈巴巴的,说是两天都没吃好,也没睡好。 他趁机吐槽了一下,说现在年纪大了些之后,自己一个人在家中就会觉得很孤独,往后如果去两三天的,就最好带上他,两三天的时间他随便能抽出来。 而且,一个人睡的滋味也难受啊,偌大的宫殿,就他一个人,孤独无处不在。 老五难得这么矫情,本该纵容一下,但是元卿凌忍不住告诉他,这么大的宫殿不止他一个人啊,只要唤一声,到处都是人,起码穆如公公和徐一会第一 时间扑出来。 不过,老五也是有得反驳的,“他们怎么能跟媳妇比呢?难不成要跟穆如睡不成?” 穆如公公在旁边听着这话,本是垂下的眸子抬了抬,慢悠悠地说:“老奴倒是也无所谓。” “……”老五瞧了他一眼,不满地道:“穆如,朕在跟皇后说话,你可以出去,你如果不出去也可以装聋的,不装聋也可以装哑巴,没人问你,不需要搭腔。” 穆如公公没出去,顽强地站在殿中,不过垂下了头颅,开始装聋作哑。 作为一名合格的御前伺候总管,他有自己的原则,主子没就寝之前,他都要在这里当值。 他还有用,没有老。 北唐皇帝撒了一会儿娇之后,终于发 声打发了他去,穆如公公知道主子的习惯,就寝的时候不喜欢有人伺候,便把外头的人也都打发了去。 穆如公公如今很少值夜了,主要是皇上不大乐意让他值夜,但他还能熬啊,他身子骨硬朗,和年轻人有什么分别? 殿里殿外,他如今是徒弟一大堆,孝顺的也不少,削尖了脑袋想往殿中挤,若能接替师父伺候皇上,那就是家山有福了。 不过,穆如公公就是不让位啊,他自觉还年轻,还能伺候皇上三十年,谁但凡在他面前表露出要取代的心思,都必将遭受他狠狠的白眼。 不过,穆如公公今晚是真开心啊,皇上和皇后对他是越发的信赖,说那些私房话的时候,也容许他在场。 今晚秋凉,不需要当夜值的徒弟小锦子暖了酒等他,陪他小酌几杯,他喝了起来,和小锦子也说了些体己话。 人生像他这样,几近完美,当然,身体缺陷这个已经没救了,但这些年不管是太上皇还是皇上,对他好得不得了,压根没把他当奴才了。 人生至此,还有什么遗憾呢?他喝着一壶又一壶,最后晕乎乎的便打发了小锦子出去,倒在床上睡了。 临睡之前,就觉得自己年纪到底还是上来了,往日喝这么些酒,怎会醉? 不行,往后要加强锻炼,他说了要伺候皇上三十年,三十年不行,哪怕二十年也好啊,十年也成,不能退下去的,不能在御前伺候皇上,他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 第1895章 福气传递 宇文皓和元卿凌睡到半夜,被外头的禁军惊醒,有人大力地拍门。 殿门在这大半夜被拍,必定是出了大事,宇文皓和元卿凌几乎是同时起身,披了一件寝衣便跑出去。 是肃王府的闪电卫半夜入宫找元卿凌,闪电卫本来是在梅庄挖矿,晚上也是留宿在那边。 所以,元卿凌看到他的时候,马上就想到是不是梅庄那边的黑衣老者们出什么事了。 而闪电卫平日很稳重,天大的事都没见他变过脸色,可今晚他的脸色很苍白,看到他们之后便说请皇后马上带药箱去肃王府,喜嬷嬷出事了。 元卿凌一听,穿着寝衣就跟他跑了,宇文皓回殿给她取了衣裳之后,才和问讯赶来的徐一一同追上去。 半路上,元卿凌已 经听闪电卫说了喜嬷嬷的事。 喜嬷嬷本是早睡下,却不料半夜有野猫进了府,被黑衣老者们放的老鼠夹误伤了,半夜叫得凄厉,喜嬷嬷便起身去救猫,却不料心里着急,又没打灯笼,一脚踏空,从石阶上摔了下去,摔倒了头,等住在隔壁间的褚老发现她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闪电卫今晚是回来取东西,在府中住一宿,刚好遇到了这事,便马上闯进宫中找元卿凌。 元卿凌急得不行,“石阶就这么几级,怎么会摔得这么伤啊?” 闪电卫告知,说石阶下的右侧刚好就堆了从梅庄那边取回来的汉白玉碎石,本是要用来砌院子的小路径,等着矿场那边完工就可以砌了,没想到喜嬷嬷会摔倒,而且刚好摔在那尖 锐突出的石头上。 元卿凌心急如焚,来到肃王府之后,直奔进去喜嬷嬷的房中。 褚老守在床前,无上皇和逍遥公也在,他们仨都变了脸色,嘴唇颤抖,他们一直以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身边的人出事,离开。 到了这个年纪,他们知道迟早要接受这样的事,但喜嬷嬷事发突然,加上对喜嬷嬷的感情太深,他们无法接受。 看到元卿凌来,他们都用浑浊且含泪的眼睛看着她,最后的希望都在她的身上了,在她来到之前,能用的药都给喜嬷嬷用下去了,可就不见起效。 元卿凌看到喜嬷嬷惨白的面容,眼泪迅速地掉下来。 迅速打开药箱,血浆已经浮上第一层,喜嬷嬷需要迅速输血。 药箱如今已 经能被元卿凌控制自如,需要的药一层一层地浮上。 三大巨头在屋内守着,黑衣老者们在外头守着,秋嬷嬷和两位老姨娘跪在院子里头,祈求上苍,一切都静默无声。 老五和徐一来到之后,元卿凌已经在缝补伤口,他们稍慢一些,进来之后,宇文皓先去握住褚老的手。 褚老心头慌乱得无法形容了,这种绝望的感觉,他不是头一次有,依旧是锥心刺骨。 总觉得还能和她再继续这般颐养天年,过一段安稳日子,但意外来得这么迅速,他没办法接受。 皇上握住他的手,再看着皇后专业的救治动作,他的心才稍稍地定了定,只是,身子依旧颤抖得很。 他想问皇后,小喜会不会醒来,但不敢问,只这么煎 熬地等着,等着皇后又上了一袋血浆,看到她的脸色不像之前那么惨白,他才脚尖往前挪了挪,嘴唇抖了一下,“皇后,她……” 元卿凌往喜嬷嬷手中带了一个血压心跳测量仪,看着数值,已经脱离休克指数,她回头对褚老说:“有好转。” 褚老无声地哭了出来,他真的很怕,很怕啊。 无上皇和逍遥公上前来围着他,无上皇沉声道:“你放心,孤在,孤把自己的福气给她,她会没事的。” “我的福气也给她。”逍遥公说。 “我们的福气也都给她。”外头,也有声音响起,一声一声,以旧日情分搭建起传递福气的桥梁。 他们对福气什么的没这么执着,只要不是分走碗里的肉,什么都可以给喜嬷嬷的。 第1896章 穆如失常了 褚老泪花不断,等皇后离开床边,他马上就坐了过去守着喜嬷嬷。 心头许下了各种保证,只要她能好,叫他怎么样都可以。 喜嬷嬷还没完全脱离危险,失血多,伤势重,最重要是始终上了年纪。 元卿凌自是没敢离开的,一直守着到了天亮,监测着各种生命数据,还不能说稳定,只能说比来的时候有好转。 差不多天亮,元卿凌让宇文皓和徐一先回宫,她留在这里守着,没确定喜嬷嬷脱离危险之前,她是不会离开的。 宇文皓安慰了褚老几句之后,便先和徐一回了宫中去,今日虽不上朝,但事儿还是挺多的。 忧心喜嬷嬷的伤势,宇文皓心情也很差,回到宫中更衣,却见一向早起的穆如没来伺候。 以前宇文皓总是让他多 睡一会,不必这么早起,他身边也不是没人伺候,但他总是不听,非得一大早就守在殿外,到点便叫起。 “穆如还没来还是去准备早膳了?”宇文皓对徐一说道。 “估计是忙早膳去了,最近他总是想多干点活儿,证明自己还行。”徐一对穆如公公也很是了解,这主要还是因为穆如公公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宇文皓嗯了一声,也不惯其他人伺候,瞧着徐一道:“那你伺候朕更衣,朝服……” 他指了一下,却发现朝服都没有准备好,往日这个时候朝服已经熨好放在一旁的,他心里头闪过一丝异样,马上吩咐徐一道:“你马上去一趟穆如的屋中。” “公公这会儿怎么会在屋中?”徐一道。 “去,赶紧的。”宇文皓轻轻地 踢了他一脚,“磨叽什么?” 徐一笑着一溜烟跑了,飞快地往穆如公公屋中去。 到了穆如公公的屋中,房门没有打开,也没有在外头上锁,徐一诧异得很,还没起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他推门进去,屋中有浓烈的酒味,桌子上却没有酒杯酒坛子,掀开帘子进了里头,穆如公公躺在床上,果真没起。 徐一觉得不对劲,穆如公公伺候太上皇,伺候皇上加起来好几十年,都是早起的,这已经是雷打不动的习惯,一个人不会轻易改变习惯,除非病了。 他唤了一声,“穆如公公!” 唤着的时候快步过去,穆如公公没应答,他伸手推了一下,再叫,“穆如公公。” 穆如公公依旧没反应,徐一伸手在他鼻翼下方探了一下,发现 呼吸极度微弱。 他吓了一跳,急忙拍着穆如公公的脸,回头惊慌大喊,“来人,传御医,传御医。” 宇文皓那边,由小锦子伺候了更衣,宇文皓知道小锦子是穆如公公的徒弟,便问了两句他师父的事。 小锦子熟练地伺候着皇上,嘴里回答说:“奴才昨晚没当值,早早便睡下,今日四更天起的时候,师父还没起,奴才便先过来准备热水,到如今也没见着师父。” 宇文皓嗯了一声,瞧着他娴熟的动作,道:“往日没少伺候你师父吧?瞧你这手势,是做惯了的。” “回皇上的话,往日师父起居更衣都是奴才和小泉子伺候的。” 宇文皓道:“要对你师父孝顺一些,他对你们有提携之恩,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小锦子恭 谨地道:“奴才谨记皇上的教诲,奴才会孝敬师父的,没有师父,奴才如今还在御药房洒扫打杂,怎能到御前伺候?” 宇文皓满意地点头,“你懂得这么想就最好了。” 小锦子垂着头,为皇上把衣袂扫了扫,“皇上,成了,可以起驾了。” 宇文皓总觉得差点事,对着铜镜照了照,不大高兴地道:“朕腰间的玉佩呢?那玉佩是皇后送的,朕每日都要带着去。” 到底还是不如穆如,不知道他的心意,穆如往日最是紧张这些的。 小锦子急忙去檀木盒子里找到玉佩,帮宇文皓挂了上去,惶恐地道:“奴才有罪,竟忘了这么要紧的宝贝。” “还是要跟你师父多学习一下。”宇文皓没了穆如在身边,加上喜嬷嬷的事,心里不得劲。 第1897章 穆如公公倒下了 小锦子很少能在宇文皓身边伺候,往日顶多是帮师父跑跑腿,拿点皇上皇后需要的东西,如今第一次近身,且只有他自己一人伺候,心里不免惶恐,听得皇上语气有些不善,吓得手都发抖了,也不敢说话,只一味应是。 “去给朕端杯水来。”宇文皓想起自己早上还没喝水,便提了一句,这些事情穆如往日都会办好的,他起来梳洗完毕,热水就已经端到他面前来了。 回头还真得叫穆如加强锻炼,身体一定要好,没了穆如整个人都不自在。 宇文皓心情不自在,鬓边的头发就有些炸毛,他自己用水抹了一下,压了压,见徐一还没回来,不由得蹙起眉头,对小锦子说:“你也看看你师父去,若是他不舒服,便伺候他汤药。” 穆如估计是不舒服了,徐一大概在那边帮他找御医。 也是,最近总是叫他不要熬夜,也不听劝,一把年纪了倔强,还爱听人家夫妻私房的话。 小锦子迟疑了一下,“奴才还是给皇上您张罗早饭吧?师父那边,怕是还没睡醒的。” “叫你去便去,哪这么多的废话?”宇文皓脸色一寒,把小锦子吓得急忙跪下。 宇文皓瞧着他这般畏缩的动静,真是来气,跪什么跪?这会儿只管听话出去便是了,怪不得穆如不大让他进殿伺候,基本的分寸都不懂。 最是讨厌说一句话就下跪的,他又不是暴一君。 宇文皓正要说话,却见徐一飞快地跑了回来,还没进殿便急声道:“皇上,穆如公公患了急病,人如今昏迷着,就剩一口气 了。” 宇文皓脸色随即大变,“传御医了吗?” “传了,御医已经到了,微臣才回来禀报的。”徐一急得不行,说完便要走,“微臣要回去看着,不伺候您上御书房了。” 宇文皓扬袍便往外去,“你去御书房,叫他们候着,朕去看看穆如。” 徐一一怔,皇上怎么能去奴才们住的地方? 不过,穆如公公不是其他人,是伺候了他十几年的心腹总管,如此破例,倒也不为过。 徐一便要出门去御书房先报一声,回头见小锦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禁问道:“你怎么回事?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没听到你师父出事了吗?还不赶紧去?” 小锦子竟是大汗淋漓,嘴唇哆嗦了几下,“是……” 怎么会这样的? 怎么还剩一口气?按说昨晚就已经…… 徐一斥了他之后,便迅速往御书房去,忽然却觉得小锦子不对劲,方才一路过来的时候,跟穆如公公的其他徒弟说了这事,他们都是急急忙忙地跑过去看望,那小锦子怎地如此反常? 徐一先去了御书房,传了旨意之后,便迅速跑回去。 宇文皓已经到了穆如公公的屋中,御医正在施针,见宇文皓来到大吃一惊,急忙起身行礼。 “你只管施针,行什么礼?”宇文皓看到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的穆如公公,心都揪在一起了,“他怎么样?可有好转?” 御医把针施下之后起身禀报道:“回皇上的话,微臣来到的时候,穆如公公已经昏迷且气若游丝,脉搏也几乎摸不到,方施针,暂时也 不知道情况会如何。” “他是得了什么病?”宇文皓上前去,瞧着穆如公公花白的头发,心里特难受。 “微臣……微臣还没查出来,之前不是微臣给穆如公公请脉的,因而不知道公公是否早就有病。” 宇文皓迅速道:“他以往没有什么病。” 老元会定期给穆如公公检查身体,四个月一次,一年三次,老元说他除了血压有点偏高之外,没有其他的问题,健康得很。 而且,血压只是略偏高,经过调整饮食和适当的运动,老元也说过没什么问题的。 怎么会忽然就倒下了? 宇文皓想了一下,问道:“是不是中毒了?” 御医道:“回皇上,暂没发现中毒的迹象。” 宇文皓点点头,觉得也应该不会有人对穆如下毒。 第1898章 八九不离十 御医施针之后,穆如公公的情况并未有太大的改善,御医诊脉之后,觉得脉象缓滞,心跳也将停不停的,看样子是熬不了。 御医如实禀报,宇文皓接受不了,太突然,喜嬷嬷忽然受伤,穆如也忽然出事,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呢? “皇上,这如何是好啊?”徐一已经赶了回来,刚好听到御医的禀报,急得心都乱了。 宇文皓看着穆如公公死寂一般的脸,猛地抬头当即吩咐徐一,“你去一趟肃王府,如果喜嬷嬷情况稳定,脱离危险,马上请皇后回来。” “是!”徐一急忙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到了外头,看到穆如公公的徒弟们都守在门口,那小锦子也在,畏畏缩缩地躲在后头探头瞧,他疑心更重,大步离开之后,传了禁军,让他 们不动声色地先控制住小锦子,也莫说是什么罪名,怕闹了误会。 徐一刚吩咐完禁军,往外跑了一下,便见皇后提着药箱速度飞快地过来,他怔了一下,“娘娘……” “不必说,我知道了。”元卿凌脚步没有停下,急匆匆地往里走,平日淡定的眼底,有了一丝急乱。 进去看到老五在,她一点都不意外,她之所以赶回来,就是感应到老五忽然而至的心头慌乱。 老五这些年十分沉稳,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所以喜嬷嬷情况稍稍稳定,她马上赶回来一趟。 回到宫中就听到说穆如公公出事了,怪不得老五会心慌,这些年穆如公公全年无休地在他的身边,关系亲厚。 “老元!”宇文皓见她回来,心头一宽,随即问道:“喜嬷 嬷什么情况?” “暂时稳定,别慌,我看看。”元卿凌给了他一记安慰的眼神,便快步走了过去。 元卿凌先把御医请出去,然后给穆如公公一检查,神色便凝重了起来。 宇文皓站在她的身边,只见她迅速给穆如挂了药水之后,还要先推一管针水进去,他见过老元救人,但凡要这样的,多半十分严重。 而且,挂水之后,她在药箱里找了许久,看样子是没找到要用的药,宇文皓心头不由得一慌,问道:“什么情况?” 元卿凌找着药箱,回答道:“严重,中毒了,而且毒入肺腑,若不是他自己本身功力深厚,护着心脉,这会儿就没了。” “中毒?”宇文皓吃惊,“方才御医说没中毒。” 元卿凌站起来,凝重地道:“ 御医大概是用银针测试,但不是所有的毒都能用银针测试出来的,这毒不算霸道,但是入胃后被吸收,会运行五脏六腑,我现在用药先护着他,但如果不能解除毒性,心肺会慢慢衰竭,一定要在衰竭之前找到医治的药。” “那去哪里找药?”宇文皓恼怒有人对穆如下毒,但眼下先救穆如,凶手是一定可以揪出来的。 “不要着急。”元卿凌闭上了眼睛,压住了翻滚的心潮,心头思量了一番,也传出去一些信息。 老五不打扰她,转身出去,不等吩咐徐一,徐一便已经上前来,轻声道:“拿下了小锦子,回头叫禁军审问一番,便可真相大白。” “小锦子?”宇文皓皱起眉头,“穆如不是他师父吗?他下毒想做什么啊?” “还 不确定是他,但他有可疑,方才微臣问过,小锦子昨晚来伺候过穆如公公。” 宇文皓想起今日一早小锦子说过没见过穆如,不管是什么原因,撒谎就一定有问题。 “查!”宇文皓冷冷地道。 “交给微臣办。”徐一心头也狠了起来,他和穆如公公一起伺候皇上,有些事情皇上不可能知道,那就是底下的人勾心斗角,削尖脑袋想往御前挤,但穆如公公就是一道屏障,必须要通过他严厉的考核,才能出现在皇上的面前。 小锦子之前在御药房打杂,是穆如公公提拔过来的,算是比较有潜质的,但是穆如公公却迟迟没让他进殿伺候,所以他很有可能心急了,觉得穆如公公死了他就能进去伺候。 这是徐一的猜测,但他认为八九不离十。 第1899章 大魔送药 果然,禁军那边上了刑之后,小锦子什么都招了。 他确实在酒里用了毒谋害穆如公公,往日他在御药房里打杂的时候,因为乖巧嘴滑,哄得御医跟他认识了一些草药,他记住了一部分有毒性的草药。 御医说有毒性的药也是可以用的,只要适量,能救人。 闲日无事的时候,便把那些毒性较烈一些的药草混合在一起,晒干碾磨成粉,开始交杂试验,喂给兔儿吃,慢慢地竟真被他研发出了一种要命的毒药。 而且服食之后,不会马上死,也不会呈现中毒的状态,仿若急病暴毙一般。 他哭着招供,“当日拜师,师父说了要送我到御前伺候的,可我到他身边有三年多了,他虽是让我进了殿,却总不给我近身伺候皇上 的机会,有一次,皇上分明夸我机灵,本以为那是最好的机会,殊不知他并未趁机跟皇上举荐我,还罚了我十天不得进殿,我思量这么下去,迟早是要有人顶替我的,他要把我调走,我趁着如今还在殿中伺候做些杂活儿,皇上也还记得我,我……我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结果了他……” 徐一在旁听,听得他如数招供,心头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他,厉声道:“既是你下的毒,解药呢?把解药拿出来。” 他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哭着道:“没有解药,这毒药到底是哪几种混杂出来的,我都忘记了,是那时候喂兔儿的时候剩下一些,本以为他昨晚睡下之后一两个时辰就会没命,哪里想过他还活着?” 徐一气得抽了 他几巴掌,叫人把他押下去,便急忙去禀报皇上了。 宇文皓震怒之下,传旨杖杀了小锦子,但他怎么都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夸赞过小锦子一句。 倒是徐一记得,那一次是穆如公公咳嗽,小锦子马上就给穆如公公端了热水,皇上看到了,便夸赞他一句机灵和孝顺。 宇文皓没想到自己一句随口的夸赞,竟能让小锦子动了杀机,想到自己还夸过他孝顺,就恨不得抽他几个耳光。 为了让皇上尽快息怒,徐一亲自督刑,把小锦子杖杀了。 元卿凌这边继续给穆如公公用药,肃王府那边没有派人来报,想来喜嬷嬷也没大问题,而且元卿凌也一直感应着喜嬷嬷的情况,若有不妥,她会立刻回去。 两位重要的老人同时出 事,着实让大家都慌了一慌。 两个时辰之后,药送到了,送药来的是那位之前来过,特别喜欢黏着元卿凌玩的大个子,叫大魔。 大魔见到元卿凌便先到道歉,说耽误了些时候,主要是因为龙卿若有喜事在身,所以这一次由他负责送药。 元卿凌笑着对大魔道:“不要道歉,这本是我麻烦你们的,我这抽不开身,无法去取药,还劳你送过来,我应该多谢你,快,你先进去歇息,我叫人给你上些糕点。” 大魔摸摸肚子,贪看元卿凌的笑容,定神了一会儿之后说:“我确实是饿了,皇后真是太体贴。” 元卿凌叮嘱道:“别多吃,只能浅尝辄止,我先去救人,回头咱们再叙旧。” “知道。”大魔脸色暖暖的, 皇后知道他不能多吃人间的食物,真的好体贴啊,“皇后先忙,我等皇上一会儿得空了陪我说话。” 大魔喜欢老元,也喜欢老五,之前来的时候便已经表现出来了,这一次他是自告奋勇来的,可算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过来一次了,往日总怕是打扰了他们。 宇文皓在御书房里处理事情,心头也惦记穆如,但知道大魔送药之后,他的心就定下来了,抓紧处理了事情之后,其他让他们内阁商议,先去看一眼穆如,穆如正在用药,床边的架子上放了好几瓶,估计要挂好久,他便先去找大魔了。 大魔正在乖巧地吃糕点,好几样糕点,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慢慢地品尝,抬头看到宇文皓进来,他欢喜地站起来,“五五,你忙完了?” 第1900章 以后都不要碎石了 宇文皓知道大魔心性单纯,也十分感激他给穆如送药,便带着他去御花园逛一下,大魔有一种魔力,能让他如今焦躁的心情平复下来,他很喜欢和大魔相处。 大魔也表现得很高兴,说想留在这里住几天,宇文皓自然是求之不得。 一路说话的时候,大魔见宇文皓担心穆如公公,便说道:“他不会有事的,如果他死了,我也能救回来。” 宇文皓冲他笑了笑,道了一句感谢。 他心底其实有些难受,这一次穆如出事,喜嬷嬷出事,让他再一次意识到,时间这把刀,还是要把他身边的老人一个一个地带走的。 这一次穆如和喜嬷嬷应该都会迈过去,但那一天也总会来到。 大魔洞悉他的心思,道:“人生看似无常,但所有 的事皆有秩序规律,今生能聚在一起的人就是有缘,有缘的人总会能相见,这尘世间那些人啊,来来回回倒腾的都是同一个圈子。” 宇文皓觉得这句话有些魔幻,但是,仔细一想大抵是这样的。 “人能感觉到时光的飞逝,这使得人更懂得珍惜身边的一切,而且轮回得飞快,收获的经验和获得的智慧也多,人真的很了不起的,太强大了,人的力量若是都往一处使,将称霸三界。” 他又笑了笑,“不过,人有私心,这使得永远不可能凝聚所有的力量。” 宇文皓觉得大魔说话真的让人很舒服啊,总是能说一些真知灼见,而他洞悉世情之后,又能保持这么单纯的心性,真真叫人喜欢。 走着走着,元卿凌那边派人传来了好 消息,穆如公公醒来了,也脱离了危险。 不过,暂时无法伺候老五,毒性侵袭过他的肺腑,需要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能好起来。 宇文皓和大魔去看了穆如公公,穆如公公面容枯槁,他这一次死里逃生,醒来之后依旧后怕,倒不是怕死,而是怕死的时候,没能跟皇上好好道别。 看到皇上来,他只叫了一声皇上,便老泪纵横。 宇文皓也眼底发热,拍着他的肩膀,“好好休息,朕身边不能没有你,你不在朕身边一天,朕这乱套了。” 穆如公公嗓子艰难地发出声音,“老奴会很快好起来的,老奴还要留在皇上身边伺候。” 宇文皓轻声道:“嗯,好好休息,你这几十年都没能好好休息过。” 穆如公公哽咽地嗯了一声 ,方才他已经想起来跟皇后磕头道谢,皇后死活不让他起来,如今他也不挣扎起来给皇上行礼了,只管好好躺着。 元卿凌叮嘱几句,便马不停蹄地往肃王府赶去,她还是不放心喜嬷嬷。 太子,二皇子和公主知道穆如公公出事了,也都急忙赶了回来,他们方才一起去过肃王府探望过喜嬷嬷,看到喜嬷嬷情况稳定,这才放下心来。 穆如公公最疼爱公主,看到公主,所有的难受都消失了,泽兰十分体贴,主动照顾他,鞍前马后的,瞧得穆如公公更是感动不已。 宇文皓看着孩子们为穆如公公前后张罗,殷勤照顾,心里也很欣慰,孩子们都是懂得感恩的,没忘记穆如公公和喜嬷嬷对他们年幼时候的照顾。 元卿凌回到肃王府 ,三大巨头和黑衣老者还守在喜嬷嬷的身边。 虽然皇后说稳定了些,但是喜嬷嬷还没醒来,他们就不放心,也不会离开。 在山上开矿的人也回来了,赚钱是要紧,但是没有喜嬷嬷要紧。 肃王府里,鸦雀无声,呼吸似乎都训练过,十分一致。 元卿凌守着喜嬷嬷,生命体征是稳定了的,但到底重伤了脑部,也是比较严重的。 元卿凌来守着喜嬷嬷的时候,无上皇走了出去,传令下去,府中所有从山上带回来的碎石全部扔出去,他不要碎石,他要完整的云石,把整个府邸铺满,他出银子。 这一次都是因为抠抠搜搜,才会让喜嬷嬷出事,整个府邸空余的地方,全部摆放了碎石,潜在的危险很大。 不能再出这样的悲剧了。 第1901章 年年岁岁不相负 不止如此,无上皇还传令下去,等喜嬷嬷好了之后,府中开始大肆修缮,要建造华丽的屋舍,要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和所有的府邸一样,而不是把所有空余的地方都用来筑建简陋屋舍,委屈这么多黑衣老者住在一起。 以往不做,是总觉得没必要花这笔银子,大家都是节俭惯的,能不花银子就不花。 但他们花不起吗?花得起,既然是颐养天年,生活条件一定要上去。 无上皇一声令下,大家也不等喜嬷嬷醒来,立刻收拾碎石。 无上皇吩咐碎石是全部丢出去,但是,丢了一筐到外头之后,黑衣老者们定了定,又缓缓地往回搬,这些虽然是碎石不值钱,但这么辛苦从矿上运回来,就这么丢了实在有些可惜。 而且 ,都伤了喜嬷嬷,难道就这么算了?难道不该是铺成路,每日践踏着给喜嬷嬷报仇,不好吗? 他们在后院里头收拾出一块空地,先堆放着这些碎石,院子里头该用好的那就用好的,这些碎石用来铺小路。 秉承不要浪费的原则嘛,而且恨一样东西,扔掉它一定不是最好的方式,用之尽之才是。 元卿凌给嬷嬷输液之后,两位姨娘亲自下厨,给她做了面片汤,她才觉得饥肠辘辘,坐下来便吃。 吃完之后,走出去看到他们往后院里头搬碎石,听闪电老者说这些碎石还是不要扔掉的好,回头还能用上,她就挺心酸的。 虽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但是就正如从战争时局里经历过来的人,吃过大苦,总觉得如果太安逸了 ,心里就不踏实,福兮祸所伏啊。 喜嬷嬷到晚上才醒来,她虚弱得很,甚至都没办法说出话来,但是环顾了一眼守在她屋中的人,她笑了,泪水缓缓地从眼角滑落。 有他们,她怎么舍得告别?再难都要回来的。 元卿凌本以为喜嬷嬷醒来之后,大家会一起围上去嘘寒问暖,殊不知,黑衣老者们见她醒来,竟是伸伸懒腰,就转身出去了。 其中,黑影老者嘴巴贱兮兮地说:“死不去,倒是耽误了两天的功夫,全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忙活去。” 一哄而散。 无上皇和逍遥公也如释重负地出去了,这个时候他们是不会当电灯泡的,无上皇甚至还拉了元卿凌一把,压低声音道:“出去,别不识趣的。” 元卿凌失 笑,无上皇会说这句话,真是难得啊。 大家都走出去了,无上皇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他和逍遥公脸上也总算露出了笑容。 无上皇忽然说了一句,“以后要老老实实地听猪弟的话,整个肃王府保持清洁,干净,不能随意蹦跶,要好好走路,晚上出门一定要打灯。” “猪弟姐什么时候回来啊?”逍遥公走下石阶,问了无上皇一句。 无上皇郁闷地道:“孤怎么知道?她也没跟孤说回去几日,也不知道回去做什么的,之前她就说过回去约一群老头聚会,那些老头都是行将就木的,有什么好见?” 逍遥公乐呵呵地道:“我觉得猪弟姐晚些回来才好,她在这里管得可严了,连吃多少都得定量,还不许咱烧烤。” “你 懂个屁,她是为我们的健康着想。”无上皇瞪了他一眼。 逍遥公呵呵地笑了一声,讽刺地道:“不知道往日谁反抗得最厉害,上次黑影生辰,咱烧烤,你非得喝那梅子酒,猪弟姐不给你喝,你往她床铺里头放了虫子。” “她也不怕虫子。”无上皇背着手,丝毫没觉得惭愧,“再说,此一时,彼一时啊。” 元卿凌听着这些对话,啼笑皆非,这群老小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在床铺里头放虫子的事,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小学生往同学的书包里放蟑螂是一样的呢? 回头听屋中传出褚老的声音,声音温柔而坚定,“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落日与晚风,朝朝又暮暮。” 元卿凌忽然觉得,夕阳的红,真是耀眼灼目啊。 第1902章 老五和穆如吵架了 只不过,这就是学渣和学霸的区别吧?无上皇只会往奶奶的床铺里放虫子,而褚老却能说出年年岁岁不相负这样的保证。 元卿凌今晚住在了肃王府,府中知道她不能久留,所以也雇了大夫进府,专门负责照顾喜嬷嬷的伤势。 元卿凌翌日一大早起来就给嬷嬷继续挂水,看她气色逐渐有好转,各项指标也在慢慢地恢复,她会好起来的。 喜嬷嬷一向顽强,而且还有那么多支持她的人。 开矿的那群人,不住在梅庄了,而是早出晚归,虽说会辛苦一些,但是晚上不回一趟家,心里不踏实。 除了三大巨头,他们都没有成亲,肃王府就是他们的家,元卿凌回到宫中之后,就下了一道懿旨,往后肃王府的所有伙食,全部由宫中来供应,除了伙食之外,连衣裤鞋袜都由内府承办。 他们如今是负担得起,也 未必缺这点银钱,但是,他们习惯了有便宜就要占,不占白不占,这道懿旨会让他们高兴的。 果然,旨意抵达肃王府的时候,沸腾了,他们立刻就张罗着要烧烤,趁着猪弟姐回来之前办一次盛大的烧烤。 送药的大魔留在宫中住,他和孩子们十分投契,太子专门休息几天,说是要好好陪大魔在京城走走。 大魔很享受购物,因为他发现有些喜欢的东西可以用银钱来买到,不用抢夺,不费吹灰之力啊,他显得兴奋不已。 穆如公公拖着依旧不舒服的身体,整顿了一下他身边的人。 这一次中毒,伤了他的身子,但是更伤了他的心。 他其实最器重的人就是小锦子,虽然总是不让他在皇上身边近身伺候,但能提拔进殿做一些活儿,已经看得出他是打算培养小锦子当接班人的。 他觉得好险,幸亏小 锦子下手了,不然他就给皇上培养了一头豺狼,这种人为了私利竟然连师父都下手,典型的白眼狼,忘恩负义。 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皇上的身边? 所以,虽说伤了心,但着实松了一口气,往后他在选人方面,就要更加的严谨。 而且,从徐大人身上,也让他反思到了一点东西。 徐大人很早就跟在了皇上的身边,为皇上出生入死数次,但要说徐大人有什么过人之处?精明?机警?沉稳?理智? 其实都没有,徐大人甚至憨憨的,但胜在徐大人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 得到启发之后,他把品德与忠诚放在了培养接班人首要的条件上,再有本事的人,如果私心太重,不知忠诚为何物,也绝不能用在皇上的身边。 活到老,学到老,他觉得这次自己是有收获的。 不过,这天他和最爱的皇上 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御书房里传出咆哮的声音,“叫你回去休息,你非杵在这里,朕这宫里是没人了吗?瞧你站得跟风中蜡烛似的,回去,马上给朕回去,这是旨意。” 虚弱的声音回了过去,“皇上说什么?奴才自打中毒之后,耳朵不大好使,您再说一遍。” 宇文皓拍着桌子,气得是脸红脖子粗,“叫你回去休息,别跟朕在这里装糊涂,你敢再杵在这里,朕马上叫徐一把你扛走。” “奴才的耳朵还是没听到皇上的话,皇上说什么?” “徐一,徐一!”大吼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御书房。 徐一推门大步进来,宇文皓指着穆如,手指都气得微微弯曲了,“把他扛回去休息。” 徐一转向穆如公公,便要伸手一抱,穆如公公身子往前倾,盯着徐一,虎目圆瞪,“徐大人你不要碰咱家,你碰咱家 一下,咱家就摔在地上。” 徐一呆了呆,手顿时缩了回去,“公公,你这是耍赖。” 公公要是真摔在地上,公主可饶不了他的,二皇子也要跟他拼。 穆如公公整了整衣裳,“赖是耍定了的,反正咱家就站在这里,谁都不许动咱家一下。” 宇文皓怒道:“穆如,你还敢抗旨?” 穆如公公疑惑地看向北唐皇帝,“皇上您嘴巴总是动着,说什么呢?老奴的耳朵不好使,都没听到。” 没听到就不算抗旨啊。 反正死活不回去躺着,都躺了几天,背都躺疼了,他就是要站在这里看着皇上心里才会踏实。 宇文皓拿他没办法了,气呼呼地指着椅子,“要留下就得坐下,否则朕亲自扛你回去。” 穆如公公马上坐了下来,坐下来陪伴皇上批阅奏章。 宇文皓气得很,叫他坐下这句话倒是听到了? 第1903章 猪弟姐留下的东西 主仆之间,火气顿消,又显得和谐起来。 徐一有些尴尬地站在殿中,不扛走了?拿他开涮呢? 得嘞,他转身出去,心里头也有些烦恼的事。 糖果儿早前就提过说亲的事,本有合意的,但最后又因为一些别的缘故黄了。 阿四也说,今年必须要定下来。 他这边家里没什么人能办这个事,自然是袁家去物色。 他知道袁家会给糖果儿寻一门好亲事,可问题就在于,不管多好的男子,总归是比不上自己对女儿的好,她只要嫁出去,就一定会受委屈。 但最让他烦恼的还不是这个,是袁家那边托了保媒的人之后,也有一些闲话传了回来。 说他虽然跟了皇上那么多年,但至今官阶不高,也没有旁的大本事,以后也难说升官的事。 至于陪伴皇上嘛,伴君如伴虎,没 有实权,没有高的官阶,却有高风险,这自然就得好生斟酌一番了。 袁家的姑娘好说亲,袁家的外孙女不好说亲啊。 说白了,也是他这个爹没本事。 但能如何呢?他就这个出身,看似享受着皇家富贵,却连个正经府邸都没有。 糖果儿这样的出身,侯爵人家肯定是不大瞧得上。 其实以前皇后有提过给她封号,但不能够的啊,糖果儿有什么资格呢?所以一时傲骨阻止了此事。 唉,若是自己再本事一些,就能给她赚个封号,封了县主那就不愁了。 徐一的心事肯定没敢说出来,皇上和皇后对他已经很好,比他有本事有能耐的人,都得不到这样的重用,他知足,惜福。 徐一藏起了这点烦心事,继续尽忠职守地忙他的事。 元卿凌如今每天都跑一趟肃王府,看 着喜嬷嬷一点点地好起来,这才宽了心。 褚老如今几乎跟他寸步不离,就在她的房中支了一张床,晚上也跟她睡在一个屋。 三大巨头如今活跃的只有两大巨头,总觉得乏味,也不爱出去溜达了,多是留在府中。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原先说过要修缮肃王府的,干脆如今就开始进行。 无上皇还笑嘻嘻地说:“等到猪弟回来,看到肃王府焕然一新,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们把她屋中也给翻新一下。”逍遥公说。 元奶奶其实住在肃王府的时间不算多,很多时候都去医学院那边,节假日才回来,还有寒假暑假,让学生压力没这么大。 她只要得空,就都会回来肃王府,有时候事儿不忙,傍晚也跑回来,总觉得这群老人没她盯着,就会造反似的。 不放心,总是不 放心。 装修肃王府,不需要雇什么工匠,这些年,黑衣老者们出去干过不少这样的活儿。 按照无上皇的意思,先修缮猪弟姐的房间。 以前他们没什么机会进猪弟姐的房间,她很严厉,在这个王府之内,谁都不敢得罪她,只要她不高兴,就给谁扎针,说是医治旧患。 这真是死穴,谁身上还没点旧伤旧患的?至于身上插多少针,还得看猪弟姐的生气的程度,黑影就因为嘴巴太勤快,被扎满了全身,连脑门都没放过。 现在,无上皇终于推开这道门,名正言顺地进去了。 作为一个身边没有伺候侍女的老人,猪弟姐的房间也太整洁了,因为好几天没住,桌子上有些微尘,但其他地方井井有条,收拾得极致整齐。 猪弟姐屋中最多的是书,三排书架全部摆满了书籍,有 些书籍是从那边带过来的,有些是从本土购买。 无上皇屋中也有书,不过,书买回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一页都没翻过。 那玩意看着就困,以前看奏章还没看饱吗?退休了还看,谁爱受那折腾? 无上皇走到书桌前,书桌也收拾得很干净,真是叫人挑不出毛病。 但是,他很快看到篓子里丢了几团纸,无上皇嘿嘿一笑,“这才是像是人住的地方嘛,总得要有点垃圾才行。” 不过,他倒是好奇猪弟姐为什么要丢掉这些纸,她从来都不写错东西的,丢掉肯定就是写错了。 他捡起一团纸,放在桌面上摊开,随即皱起了眉头,是那边的另类文字,他认得一些,但这些加起来堆在一起就不认识了。 褚小五博学多才,他应该认识吧?无上皇拿着废纸就往外走去。 第1904章 迅速回现代 废纸送到了褚老的面前,徐徐展开,痕迹都被无上皇用内力熨平。 可以说,是看得很清楚了。 褚老静静地看着,眉头皱起,神色渐渐地凝重了起来。 无上皇知道他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神色忽然这么凝重,把他吓着了,忙问道:“写的什么?” 逍遥公也凑在一旁,仔细辨认着那些字,能认识全这些字很了不起了,逍遥公对褚小五肃然起敬。 “说啊,写的什么?”无上皇见他还是一直皱眉,伸手推推他。 褚老的手指放在第一行,“你们看这个,这个是念哎吧?” “是啊,孤知道,但串在一起呢?”无上皇没耐心了,“你说整个内容啊,你不是学过吗?” 褚老迟疑了一下,肩膀微微驼了驼,“学过一 点点,就是dog啊,boy啊,hi啊,howareyou啊,这些我认识,但这里没有这些。” “没有这些你就看不懂了吗?”无上皇气结,“那你皱眉干什么?吓死孤了。” “看不懂,皱眉是很正常的反应好吗?”褚老瞧了一眼逍遥公,看到他眼底的崇拜之情如潮水褪去那么汹涌,没好气地道:“回头拿给皇后看看,皇后今日会过来的。” “还用你说。”无上皇拿了回来,折叠好放在袖袋里头,“孤等她来了给她看,孤估摸着是写什么情诗,猪弟姐有时候很浪漫的。” 褚老和逍遥公听得浪漫二字,忍不住看了他几眼,又再多看几眼,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违和别扭呢? 元卿凌中午的时候便来了, 给喜嬷嬷把伤口消毒,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没什么大碍了,人还是有些虚弱,褚老总是不许她下床行走,躺得骨头都痛了。 喜嬷嬷跟皇后诉苦,说褚老管得严格,不许她下来。 元卿凌便跟褚老说必须要适当走动,不能总是躺在床上。 褚老瞪眼睛,“倒不是不许她下床活动,但她不是活动,她是去干活,这屋头是没人干活怎地?非得要她干?” 嗯,这个嘴里说着年年岁岁不相负的老学究,有时候也会说些老直男的话,疼人不会好好说?非得严厉地斥她不许下床才行。 无上皇见她给喜嬷嬷看完了,便拉着她出去外头,把纸递给元卿凌,“这是你奶奶写的,孤眼睛有点累就不看了,你读给孤听……不,你解释给孤听。” 元卿凌笑着接过来,摇摇头,顺手展开了纸张,眸光顿时一凝,脸色便凝重了起来。 “又这样的神色?你也看不懂吗?”无上皇瞧着她的神色,与褚小五看的时候一模一样。 元卿凌把纸张折叠起来,沉声道:“我要回去一趟,马上回去,您派人进宫跟老五说一声,就说我有急事回去。” “出什么事了?”无上皇拉住她的袖子,也急了,“你先说,是不是猪弟出什么事了?” “她肯定是病了,这里写了很多她的症状,她试图自我分析。”元卿凌懊恼极了,怪不得奶奶着急回去,还以为她真的是想家了。 而最重要的是她竟然丝毫都没能感应到,喜嬷嬷出事的时候没感应到还能说得过去,但奶奶与她有血源关系,她应该感应 到的。 无上皇听到说猪弟病了,也有些慌神,“孤陪你去。” 他马上回头大喊,“十八妹,你派人进宫跟老五说一声,说孤跟皇后要回一趟娘家。” 逍遥公奔出来,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猪弟姐病了。” 逍遥公脸色微变,猪弟姐是大夫,她如果是小病,在这里自己开点药就行,但她回去了,证明病不轻。 元卿凌和无上皇不耽误时间了,马上出发,而且,是拖着无上皇以瞬移的速度去了镜湖。 现代,元奶奶已经住院了,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也进行了穿刺,正在等待结果。 她这一次检查,甚至没有告诉家里人,借口说自己要去外地探望老朋友,然后住院了,且告诉自己的同事,暂不必告诉她家里的人。 第1905章 是否要瞒着她 元卿凌和无上皇回到那边之后,马上回家。 结果爸爸妈妈告知说奶奶去了外地探望旧同事,说是去半个月的,元卿凌就知道奶奶的意思,估计这会儿还在检查,没出结果所以没告诉家里。 元卿凌冷静下来,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知道奶奶在市八医院,这个时候,倒又能感应到奶奶了。 她和无上皇换回现代衣裳之后,问爸爸要了车钥匙,借口说去看望朋友,就驱车出门了。 其实看奶奶写下的症状,她心里已经有数了,但不愿意相信。 抵达市八医院之后,元卿凌去找了方教授,方教授的父亲是奶奶的旧同事,以前方教授每年都会到元家拜年做客,所以两家很熟。 而最重要的是方教授还是杨如海研究所的人,他对元卿凌的事知道一些。 他看到元卿凌 的时候,先安慰了一下,“别急,不是晚期。” 说不是晚期,基本就确定了元卿凌的猜测。 她心里难受极了,泪水绷不住。 “坐下来说话。”方教授说,瞧了一眼无上皇,这位老人家也是一脸的着急,也请他坐了下来。 “怎么样?猪弟姐怎么样?”无上皇坐下来之后就问元卿凌,不是晚期这四个字是交代了病情吗? 方教授把片子和穿刺结果递给了元卿凌,“肿瘤没有扩散,也不算大,发现得早啊,这是万幸的。” 元卿凌接过来,看到肝癌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直沉了下去。 方教授道:“她腹痛胃痛有段日子了,她开始自己怀疑是肠癌或者是胃癌,入院的时候做了胃镜,发现是有萎缩性胃炎,是胃炎一直发作,所以痛,肝这部分是没有痛 的,如果不是因为腹痛让她警觉,入院检查了,估计不能发现肝的问题。” 无上皇在现代住过,自然知道癌这个字是有多可怕,他一直凝重地听着,因为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这种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猪弟姐真是又可怜又可恨,得病了不告诉任何人,那么大年纪自己来医院做检查,如果他们没来,她要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个结果。 无上皇心里有些难受,但马上又端正神色,听老元和医生商讨方案。 “方叔叔,您觉得用什么方案?手术切除病灶?消融?介入?还是靶向免疫这样的手段?”元卿凌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慌乱。 方教授推了一下眼睛,严肃地道:“我建议手术切除病灶,现在肿瘤不大,且没有扩散,我认为手术切除是比较好的,只是她毕竟也 年纪大了,这要你们家属一起商量,肝癌的特性相信也不用我说,你们作为家属的很了解的,术后五年的复发率超过百分之五十,所以术后灌注化疗也是不能少的,反正老人家就是要遭点罪了。” 方教授顿了顿,看着偷偷擦拭眼泪的侄女,叹了口气,“如果说,家属只是想缓解她的痛苦,不追求治愈,也可以靶向治疗,现在针对肝癌的靶向药也有比较好的作用。” 毕竟年纪上去了,很多家属都会做这样的选择。 “基因检测做了吗?”元卿凌哽声问道。 “做了,还没出结果,但肝癌的靶向药没有单基因的,所以基因结果如何,不影响我们用药,侄女,你知道的。” 元卿凌心绪紊乱地点了点头,“是。” 无上皇偷偷地拉着她的袖子,轻声问道:“猪弟 的病很严重吗?” “不,不算严重。”元卿凌立刻安慰无上皇,“有治疗的办法,放心。” 无上皇眼底有浓浓的担忧,“但你看起来,像是她快要……她会好的吧?你要保证她会好的。” “我保证,她会好的。”元卿凌看着无上皇,眼泪又出来了,她知道奶奶对肃王府的意义,老人们总说她是女魔头,很可怕,但其实都离不了她。 无上皇显得有些无措,这完全是他不熟悉的领域,早知道把褚小五带过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想去看看猪弟姐。 方教授对元卿凌说:“这个结果她还不知道,你觉得是否要告知她老人家?” 元卿凌心头彷徨了一下,但随即坚定说:“要告诉她。” 不告诉也不行,瞒不住,她自己心里清楚,所以才会回来做检查的。 第1906章 了不起的猪弟姐 方教授便拿起了病例,道:“那我们去一趟吧,早说,早决定方案,对了,你爸妈没来?” “他们还不知道,我回头再跟他们说。”元卿凌拉住无上皇的手腕,轻声道:“咱走吧。” “孤想着出去给她带点东西,让她心情先宽慰一下,再告诉她好吗?”无上皇脑子里想到的这点,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浪漫。 方教授瞧了一眼这个自称孤的老人家,不知道他是元家的什么人呢?瞧着很是紧张的样子。 他也宽慰一句,“最好的安慰,就是好的治疗方案,不过老人家如果想去买点东西送她,那就去买鲜花,不管什么年纪的女人,总是喜欢鲜花的。” 无上皇蹙眉,买什么鲜花?猪弟姐绝对不是喜欢鲜花的人。 这大 夫不怎么靠谱啊,让他医治猪弟姐行吗?还是让老元自己医治吧,老元什么病都能治好的。 他也没跑出去买别的东西,只是在医院的便利店买了一箱牛奶,便和元卿凌一起去了病房,随行的还有方教授。 肃王府的女魔头大姐如今身穿病人服,没有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而是帮着隔壁床的那位病人摁住虎口的穴位。 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看,见无上皇和孙女随着方教授一同进来,她有些愕然,但随即笑了笑,放开那位病人的手,缓步走了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元卿凌忍住眼泪,上前抱着奶奶,“您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来检查,如果不是老爷子发现你丢在篓子里的纸,我们都不知道您病了。” “多大点事?”元奶奶笑着扫她的后背,“不要难受。” 她放开元卿凌,瞧了一眼无上皇,见他手里提着一箱牛奶,站在那里有些无措的样子,不禁发笑,伸手过去,“给我的?” “送给你喝。”无上皇忙递了过去,随即又觉得不妥,“太沉,孤帮你放好。” 他瞧了一眼病房,这病房的格局很是熟悉,他住过这样的病房,所以把牛奶放在了病床旁边的床头柜里。 元奶奶看着方教授,又见他手里拿着一大叠的东西,坦然地道:“既然小方和你们一起过来,那想必是我的结果出来了,来吧,什么个情况,告诉我。” 肝脏CT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问题,后来做了穿刺,所以她心里有数的。 都到她这个年纪了 ,有什么事堪不破啊?而且,她这辈子很充实啊,晚年还有这样的奇遇,让她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价值,她的人生没有一刻是浪费的。 所以,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接受。 元卿凌哽咽,不忍亲自说,回头瞧了方教授一眼,方教授推推眼镜,欲言又止,若是旁的病人,他说了便说了,但眼前这位是他尊敬的长辈,业内尊长啊。 元奶奶见状,便一手拿了他手中的病历,直接就看到了穿刺化验的结果。 这一看,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手术吧,我能扛得住。” “猪弟姐,你太了不起了。”无上皇竖起大拇指,这一声姐,叫得是心甘情愿。 元奶奶白了他一眼,“这多大点事?人吃五谷杂粮,总是要生病的 ,我这病还有治,便是不幸中的万幸,既是有万幸,便可抹去那万幸前头的不幸了。” “了不起……”无上皇绞尽脑汁,想找一些合适的词语夸赞猪弟姐,但发现词汇量有点少,了不起就已经是顶级的赞美词了。 元卿凌转身去抹眼泪,虽说手术切除病灶的成功率挺高,但想到奶奶这个年纪还要承受手术之苦,心里就难受。 可见,是再能耐的人,也是会被亲情羁绊,失去了冷静和理智。 奶奶自己一锤定音,定下了手术切除病灶方案,那就遵照这个方案来办。 手术之后,是要做局部的灌注化疗,因此元卿凌这一次会留在现代久一点,她要把奶奶完完整整地带回肃王府,这十几年来,她的重心都在那边,她想回到那边的。 第1907章 术前 既然是要手术,这事就瞒不住爸妈和哥哥了,元卿凌回去一说,大家急乱一下之后,都冷静了下来。 元哥哥说:“奶奶这些年跟着他们锻炼,体格和底子都是好的,我们要对她有信心,她能扛过去。” 慌乱是片刻的,作为医生,知道面对疾病的时候,慌乱是没有任何帮助,正规的治疗,家人的支持和信任,病人的坚定与自信,才是击退疾病的最好办法。 大家马上启程前往医院,元家的医生们了解了病情之后,心里也有数,对这个方案予以支持。 因为坚信她老人家能扛得住。 无上皇没回家住,在医院做陪护,在元奶奶的面前,他是甘当小弟的。 他从手机的网络上学到了一个词,小奶狗,他是猪弟姐的小奶狗,要好生在旁边侍疾,把她带 回去。 肃王府一人都不能少。 元奶奶对他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自称孤,别的都随他。 无上皇自称了好多年的朕,好不容易改口成了孤,如今又要自称我,习惯真是一个坏东西,太难改了。 但猪弟姐对抗大病,他改掉自称,也算是同甘共苦,共同进退了。 手术前夕,元奶奶不让元卿凌他们陪护,叫他们一个个回去休息。 无上皇不愿意走的,打死不走,作为曾经的一国帝王,他的执拗无人撼动,元奶奶驱赶不了,只能容他留在医院里。 术前禁食的时候,无上皇觉得猪弟姐很惨,饿肚子都不能吃,偷偷给她买点东西不让穿白衣服的看见,但买回来的面包,猪弟姐却不吃,只是含笑看着他。 他觉得猪弟姐严肃一点好,这么笑着他心里 就发毛。 但猪弟姐今天很温和,把面包放好,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谢什么?你也没吃。”无上皇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其实他觉得她是有些担心的,但是他不会说安慰的话,也不能说孤的皇气罩着你,这里不兴说这个。 元奶奶看着他,“陪我到外边花园坐一下吧,好吗?” 无上皇回头瞧了一眼,“你能出去吗?” “不妨,我只是禁食,不禁行。”元奶奶笑着说。 无上皇便伸手扶了她起来,两人慢慢地往外头走去。 住院部楼下有一个小花园,这里晚上比较宁静,他们寻了一张石椅坐了下来,花园里灯光比较黯淡,照得花树影子朦胧地投在地上。 “猪弟,你怕吗?”无上皇问道。 在肚子上开一刀子,其实也有 些恐怖的,而且他听老元说,这一次要切除病灶,不能留下一点点什么细胞,细胞这个东西他虽然不懂,但听起来就很谨慎的样子。 “怕啊。”元奶奶淡淡地笑了笑,微风吹着她花白的头发,“怎么不怕?怕上了手术台就再下不来了,我始终年纪大了。” “不会的。”无上皇急忙说,“老元不会让你出事,而且你真信得过那个小方吗?老元的医术更好啊。” 在无上皇认为,老元的医术天下无敌,为什么不让老元医治呢? “你不懂,术业有专攻,小方是肝病专科的佼佼者,他会帮到我的,”元奶奶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笑着安抚,“我刚才说笑,我一点都不怕,这只是小手术而已,睡一觉醒来我就会没事了。” “你可以怕的,在孤……我 面前,你没必要掩藏心里头的恐惧。” 元奶奶轻轻地叹一口气,“六爷,死亡是每个人必经的,任你多厉害,最终也逃不了,怕是没有用的,我不怕,只是不舍,在北唐的日子我很开心,实现了我的价值和晚年的意义,被需要的感觉真的太好。” 她侧头去看着无上皇,苦笑收敛,严肃起来,“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那你们是该高兴,以后没人追着你们扎针了,你们想吃烧烤吃烧烤,想喝酒便喝酒,你的烟杆子也能拿回来了。” 无上皇也严肃了起来,“只要你好起来,往后你叫孤做什么,孤便做什么,你叫孤不做什么,孤绝不做什么,此乃承诺,君无戏言。” 元奶奶眼底有泪光,但脸上笑意浓浓,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一群人,总叫她舍不下啊。 第1908章 做完了手术 无上皇告诉她,自从她离开之后,喜嬷嬷出事,穆如公公出事,整个肃王府都不好,所以肃王府不能没有她的。 他用他的办法告诉猪弟姐,她在肃王府到底有多重要,在北唐有多重要。 老元说过,病人需要有强烈的求生意志,然后全力配合治疗,这样就能好起来。 元奶奶缓缓地靠在石椅背上,听着无上皇难得的叨叨,瞧着满院子的树影,北唐的记忆奔袭而来,她还能活,还能坚持,不可轻言放弃的。 “我们回去吧,早点休息,你不要留在医院,我叫孙子来接你回去。” “才不回去,孤在这里代替他们陪着你。”他说的他们,是整个肃王府的人,那些曾经被她扎过针,表面对她恭顺,背地里都骂她女魔头的那些人。 “陪床这么小,你 睡得舒服吗?你几时吃过这苦啊?”元奶奶都心疼他了。 “陪床小,那好歹也是床,孤当年上战场的时候,死人堆都睡过。”无上皇扶起了她,威严地说:“走,咱回吧,早些休息,养精蓄锐,不管做什么事,休息总是最要紧的。” 元奶奶笑着摇头,这老头说不动,也倔强。 手术八点钟,六点多的时候,元家的人就来了。 方教授还带来了一位定海神针,那就是杨如海医生,方教授笑着说:“今天,杨医生当我的副手,你们大家都可以放心的。” 元家的人大喜过望,连忙表示了感谢。 无上皇轻轻地碰了一下元卿凌的手肘,“你不能当副手吗?你也可以进去帮忙啊。” 元卿凌小声地解释,“我不是这家医院的大夫,我不能在这里行 医,更不能参与手术。” “孤准了。”无上皇瞪了眼睛,“别忘记你是北唐的人,孤说的话你要听。” 总之她不进去,他就不能完全放心。 元卿凌哭笑不得,拉着他到了一边,跟他再三保证,“有方教授和杨医生在,奶奶一定可以平安出来的,我进去反而不妙啊,您想啊,我是她的孙女,我肯定紧张,所谓关心则乱嘛。” 无上皇觉得她说的话有点道理,又没有道理,因为她都给大家治疗过,也给他治疗过,莫非给他们治疗的时候,她没有关心则乱? 那这事如果要较真,性质就不一样了,你老元心里压根没有过大家,哼! 但现在猪弟要做手术,这事先不跟你算账,等回到了北唐,有你好受的,非得叫肃王府所有人审一审你才好。 进手术室之后,无上皇十分紧张,但是看到元家人没有很着急的样子,他也觉得可能这真是一个小手术。 只不过,手术半个小时过去了,他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他们不着急,是因为他们没心肝,不关心猪弟姐。 真是皇之愤怒。 不过,这胡思乱想在手术室的灯熄灭之后,彻底终止。 因为灯熄灭之后一会儿,方教授走出来,把口罩摘除,无上皇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是如释重负的,那就证明猪弟姐一定会没事。 果然,方教授那张宽阔的嘴里说出了他最爱听的一句话,“手术很成功,大家请放心。” 这个时候,无上皇才看到元家人眼底带泪,情绪似乎一下子失控了,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才知道他们原先都憋着担心焦虑,无上皇顿时觉 得自己的修为不到家,竟然连他们都比不过,按说他才应该是主持大局,且稳定军心的领导。 好在为时未晚,他上前威严地道:“人都没事了,哭什么哭?不要哭了。” “主心骨”发话,大家的情绪稍稍控制了一下,但此时还不能进去,大家都耐心等待,等着元奶奶出来。 元奶奶没送回普通病房,而是在ICU留观,毕竟年纪大了,怕出现术后感染和一些后遗症。 可以进去看,但需要一个一个地进去,无上皇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他自己强烈要求自己是最后进去。 她还没醒来,瞧着很虚弱的样子,插着氧气喉,还有很多管子连着那个滴滴滴的机器,这样的猪弟姐,无上皇没见过。 想起她昔日的强悍霸道,再看她如今的虚弱,无上皇很是难受。 第1909章 打发他们回去 刚做完手术,老五就带着孩子们来到了。 之前元卿凌叫逍遥公去传话,逍遥公怕吓到皇上,就说猪弟姐可能病了,皇后说回去瞧瞧,顺便把她带回来。 老五开始以为没什么事,毕竟顺便带回来的,也不能是要紧的病。 但老元去了几天都没回,老五心里就不淡定了,和孩子们一商量,发现老元也没跟孩子们有过什么交流,觉得事一定比较大,便马上安排一下,和孩子们回来。 如今的他,能摸透镜湖的规则,加上还有孩子们在身边,所以回来得特别顺利。 见到老元,老五才知道奶奶竟然得了大病,很是懊恼自己没有早些过来,否则便能守着她手术。 这事本没告知上学的孩子们,如今手术完成了,元哥哥这才给他们打电话。 所以,等元奶奶从ICU出来的时候 ,老朋友和儿孙们都守在了她的身边。 从知道自己得病就不曾哭过的元奶奶,忍不住落泪了。 好在重孙子们扑在床前,一人说一句暖心的话之后,便说起了各自的趣事,倒是把这份伤感给驱散了。 无上皇都不得不感慨一句,人多力量大啊,繁衍子孙的意义,不一定是传宗接代,当然作为曾经的一国帝王,传宗接代也很重要,他家有皇位要继承嘛。 但更重要的是,当年老了,病了,面对生死关头的绝望时刻,身边有至亲的人,恐惧也会减少很多。 反正他无法想象自己得重病或者死的时候,身边一个至亲的人都没有。 等元奶奶精神好点之后,无上皇陪她聊天,说:“有时候啊,你也要相信因果循环这句话。” 元奶奶笑容扬起,“说下去。” 真是相处久了 ,都不用他说后半句,也能猜出不是什么好话来。 “你总是给大家扎针,这很不好,你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吗?”无上皇义正辞严地告诫说。 元奶奶笑眯眯地道:“嗯,你说得对。” 无上皇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你听劝就好。” 元奶奶看着他,笑容更深,“以后,我就专门逮着你一个人扎,把他们的份全部让给你。” “……”无上皇的笑容顿时凝固。 就知道不能鲁莽地逞英雄,草率了。 因为接下来还要做局部化疗,元卿凌让老五他们先回去,她的意思是想把无上皇也带回去的,但无上皇不走,说是要等到猪弟姐痊愈了,带着猪弟姐回去。 君无戏言,他的话不容反驳,元卿凌说不动他,只得随他去了。 不过,元奶奶却让她跟着老五回去,虽说她 在病中,但总不放心那群人,他们也没谁能降服得了,要么是她这个当皇后的,要么是自己。 元卿凌没回去,这些年眼见着奶奶为北唐劳碌,如今病了,自己怎能不陪在身旁? 元奶奶便叹气,说他们要造反了,没人管着了,翻天都行。 老五告诉奶奶,说安丰亲王夫妇回来了,有他们管着,造不了反。 元奶奶更不放心,“他们二位管是管得住的,但他们不管啊,他们还会跟着起哄闹,有他们在我才更不放心呢。” 她这个治疗啊,不是三五日的事,身旁也不是没亲人,更何况这么多专家教授在,没必要叫他们夫妻分开这么久。 所以,元奶奶也横了起来,非得让她跟老五回去,奶奶的命令有时候比无上皇的更有震慑力,她嘟囔了几句,说想多留一段日子。 奶奶 当场就斥了,“这医院里是没有大夫吗?咱家里没有大夫吗?就你能耐?你爸爸,你妈妈,你哥哥,都是出色的医生,有他们的照看,奶奶能有什么事?快些回去,年少夫妻怎能长久分离?你不在,那些老臣子估计又得要老五娶妃了。” 这话可吓着老五了,他忙地摆手保证,“不会,他们不敢,我也不会同意。” “你不同意,那些老臣子可不是不敢。”元奶奶一声令下,“你们收拾东西回去,至于孩子们,该回去的回去,该念书的念书,不必留在这里。” 她眸光扫向无上皇,无上皇慢慢地坐下来,抬起了孤傲的小眼睛,“孤哪里都不去,休想命令孤。” 反正以后所有的针都是他受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一个人什么都不怕,确实也没治他的方法了,元奶奶便不说他了。 第1910章 重回平静 元卿凌回去之前,杨如海找她谈过关于之前研发的药,已经临床了,开了实验组,一切只等数据出来。 杨如海的话是安慰元卿凌,哪怕奶奶的病复发,哪怕最后用靶向药耐药了,也还有这药兜底,让她放心,也感谢她的付出。 元卿凌十分汗颜,“不是我的功劳,虽然是我带的组,但出力最多的不是我。” “是你的功劳,不必否定,你带的组这些年研发了很多新药,造福了不少人,没有你做主心骨,他们要走许多弯路,甚至未必能成功。” 元卿凌眼底充满了期望,“真的希望人世间所有的病都有对症的药可以用。” “那就要看大家的努力了,但世界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为之付出,且一辈子就做这个事情。” 杨如海对这些人致 意最高的敬意,他们日复一日的坚持,失败了无数次依旧不放弃,最终都有所成就的。 回到北唐之后,宇文皓和元卿凌先去了肃王府,安定一下大家的心。 听到猪弟姐病了,大家很担心,但是听到说治疗有效果,而且很快要回来,大家的心又缓缓放下,继续忙活他们的事,等待猪弟姐的回归。 喜嬷嬷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只是依旧在褚老的盯视下,继续养着身体,看褚老的坚决,喜嬷嬷以后就是十指不沾阳春一水了,想下厨做顿饭都被严厉禁止。 肃王府里没有伺候的下人,他们认为没有必要花银子养下人,年轻时候就是这样了,衣裳,做饭,全部都是自己来,还分组搞王府里的卫生。 而且,就连下厨做饭的活儿,他们也能独立完成 ,两位姨娘和秋嬷嬷如今也没有干什么活儿,在黑衣老者认为,她们的身体远远不如他们,偶尔做顿饭还行,但一直忙活是不被允许的。 她们没有这个资格不断做事。 本来肃王府女人就少,要是忙没了,那一屋子的阳刚气,愣是没阴柔气压着便失了平衡,不吉利。 元卿凌回到宫中的时候,大魔还在,本来说住几天,但是听五五说那边出了事,他便留在这里等着,兴许自己能帮上点忙。 留在北唐这几天,他和徐一也成了朋友,知道了徐一牵挂女儿的婚事,就告诉徐一不需要担心,缘分早就定下来了,如果他不满意,大魔可以去找月老,让月老给糖果儿再物色物色。 徐一喜欢大魔的原因,就是他吹牛逼吹得跟真真似的,让人在那一瞬 间对他信服不已,但事后想起,就觉得这牛逼着实吹得浮夸了。 大魔还拍着胸口说,三界之中,就没有不卖他面子的,他这张脸皮,值钱得很。 随着穆如公公的好转,宫中一切有序且规律。 穆如公公开始重新培训一批人,这是他目前认为最迫不及待的事,因为必须要培养几年,才能够送到皇上身边伺候。 而经过这一次,他也明白到自己的寿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尽头,一切都说不准,再努力保养身子,也抵不过意外或者是人心的算计,他必须要为皇上物色到最合适的人选。 宫里头不缺勤快的,聪明的,机警的,可当全方位考核的时候,他就总觉差点事。 唉,也是啊,哪里能找出第二个穆如和徐一呢?徐大人倒是年轻,能跟 皇上好几十年呢,就是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净身。 心里头这般想着,他不禁打量了一眼站在御书房外的徐大人,还是算了,得罪不起袁家。 晚膳,徐一回去陪家人,穆如公公伺候着帝后,孩子们各有各玩,晚膳是可以不吃的,反正宫里宫外,都不缺这口。 宇文皓叫穆如公公坐下来一起吃饭,穆如公公摇头,“没这个规矩。” “朕的话你还不听了?”宇文皓板着脸。 “规矩就是规矩,没有做奴才的与主子一同用膳,”穆如公公瞧了瞧膳食,香气扑鼻,不知怎地就饿了,“但若皇上赐食物给奴才,奴才可以站着吃。” 宇文皓骂骂咧咧的,给他单独分了一份,穆如公公便兴高采烈地站在一旁端着,等皇上和皇后开吃,他也跟着吃起来了。 第1911章 也是要点脸的 大魔回去了,回去之前,跟徐一也聊了一下,说不要忧心糖果儿的婚事,姻缘天定,徐一觉得没有子女也没有爱情的单身大魔是不会明白的。 肃王府那边蔫了。 皇后回去传过消息,说猪弟姐如今好多了,很快就会回来,开始大家是放心了,也该干嘛干嘛去。 但是,有些心其实是放不下的,尤其见不到人。 之前喜嬷嬷出事的时候,大家能见着她,守在她的身边,也有皇后照看,心里自然是安定许多。 但如今谁见着喜嬷嬷了?无上皇去是去了,但他那性子,也不会说句好话的,连个黑影老者都不如,怎能侍疾? 很是担心,很想组团去看看她,哪怕瞧一眼,瞧着气色是好的,那就放心了。 他们其实隐隐都知道有那个地方,恰好如今安丰亲王和王妃回来了,若求求,也是能去的。 但是,他们心中 也有数,有些地方啊还是不去的好,那不是该去的地,乱了心智,颠了认知,起了奇心,落了牵挂,未必是好事,尤其是眼下这个年纪了,心思太活泛了不宜养老。 安丰亲王夫妇也看到他们的愁眉苦眼了,便策划了一场宴席,想着让大家好生吃一顿,毕竟,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事是一顿肉过不去的。 当他去告知黑影老者,让他张罗的时候,黑影老者却发了脾气,“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如今什么时候了?猪弟不定吃着什么苦呢,还好意思办宴席,若有这吃肉的力气,还不如去挖挖矿,多赚几个铜板,也好叫大家晚年过得宽裕些。” 安丰亲王一怔,咦了一声,“几时叫你们晚年过得不宽裕了?是没饭吃还是没穿衣啊?往日说到吃,哄闹得最起劲的难道不是你?” 黑影老者反驳,“那也要分时候,往日没 事,自然可以吃吃喝喝,如今猪弟大病,你知道什么是大病吗?就是很有可能会死的病,都这份上了还吃?有良心吗?” 说完,当下气呼呼地出去了。 安丰亲王气得都笑了,拍着桌子跟安丰王妃说:“这老小子,这一辈子就不曾怜香惜玉过的,竟然还教训起我来了?以后他最好不要闹着办宴席,否则我必要把今日的话送给他的。” 安丰王妃笑着道:“他不是怜香惜玉,在他眼里,人没有性别之分,只有自己人和别人之分。” “我昔日受伤也没见他这么上心的。”安丰亲王到底还是嘀咕出了最深的一句。 安丰王妃不理会他,走了出去和大家说说话,稳定稳定军心,毕竟元家奶奶是肯定会好的。 最近连番有老人出事,大家心里不免惶恐。 或许事情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反而能坦然面对,但发生在 身边人身上,受罪的不是自己他们反而忧心起来。 安丰王妃做好和他们聊天的准备,但最后却被带偏,说着说着,人就到了梅庄帮忙挖矿了。 回到梅庄,安丰王妃心里是有些羞愧的,毕竟这里以一百万两银子卖给了大侄子,大侄子吃了闷亏肯定心里不快,所以安丰王妃尽量不与他见面。 可偏生便这么巧,大侄子今日惦记云石生意,前来看看挖矿的事,便与安丰王妃碰上了。 老明看到安丰王妃,一下子想到自己的一百万两银子,旧伤口一下子被挖开,顿觉得鲜血淋漓,恨不得是扭头就走的。 但到底是没失了礼数,上前见了伯娘。 安丰王妃见他身边没带着扈太妃,也没带个随从什么的,如今是一点皇帝架子都没有了,穿着上也便利简单,倒有几分隐士的味道。 王妃同他说了一会儿话,气氛是有些 尴尬的,毕竟,受害者对着骗子还要如此恭谨,实在是人间少见,王妃就是脸皮再厚,也差点撑不住场子。 老明本来心里有怨,往日不曾细想这些年的日子,但如今对着王妃,便不禁细细回忆了一番在梅庄的生活。 他虽然前些日子郁闷过一阵子,但那都是事出有因,自从搬到梅庄之后,他觉得整个人生都不一样了,轻松,且不受管束,自己爱做什么做什么。 但若留在宫里当个太上皇,能这么自在吗?不可能的,因为规矩是和皇宫捆绑在一起,至少在他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一百万两银子,买个自在中晚年,实在不算吃亏。 这么一想,竟然豁然开朗,心头大快起来,对安丰王妃道谢,多谢他们把梅庄卖给他。 这一道谢,安丰王妃彻底接不住了,找了个借口,羞愧地离去。 她还是要点脸的。 第1912章 徐一和阿四吵架了 安丰王妃回肃王府之后,打死不去开矿了,进宫去和元卿凌说话。 刚好太子带着赤瞳过来问安,她看到赤瞳之后,拉着赤瞳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打发了他们出去之后,安丰王妃问道:“是打算许给太子的?” 元卿凌没隐瞒,笑着说:“有这打算。” “她的身世,你知道吗?” 元卿凌道:“大顺薛皇后的义女,封为朝阳公主,和咱家泽兰算是有缘分了,封号都是一样的。” “义女?你只知道义女,是吗?” 元卿凌瞧着她,顿了顿,“其实我都知道的,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只是说与不说,是她们母女间的事,几时相认,在何地相认,我觉得咱不要干预的好。” 安丰王妃点点头,“你说得是,这里头设涉及的事情太多,咱不是当 事人,说不明白的,还是让他们母女去慢慢理清楚吧。” “是,王妃喝茶。”元卿凌招呼说。 王妃喝了两盏茶之后便走了,元卿凌想着看会儿书,却见阿四进来了。 阿四日子过得恣意畅快,这些年略显丰腴,依旧饱圆的脸颊红润,只是眉目里却有一丝愠色,再细看,那也不是什么红润光泽,而是气红了脸。 “怎么了?”元卿凌见状,笑着问道:“瞧你气得脸都红了。” 阿四气呼呼地坐下,“我的脸本就红,也不是他气的。” “上茶!”元卿凌瞧着她,便含笑吩咐,“再上点果子蜜饯什么的,让徐夫人吃点东西撒撒火。” 茶点摆上来,阿四把滚烫的茶愣是喝到嘴里,顺着喉咙烫到胃部里头,脸色气得是更红了。 “说说吧,怎么了?” 元卿凌瞧着她炮仗似的模样就觉得可爱,阿四这些年在徐一的宠爱之下,性子依旧单纯,这也是她的福气。 但是,元卿凌总想跟她说说,如今女儿大了,儿子也渐长,她是徐一妻子没错,却也是儿女母亲,所谓为母则刚,往后为儿女们筹谋的事多了去,总不能一味这么单纯,总得知晓些世故,懂些弯弯心思才好。 每一次这么说吧,阿四就显得毫无兴趣,总说不想虚与委蛇,也不想应酬。 元卿凌心里明白她为何不想出去应酬,虽说她如今是住在宫里头,哥儿姐儿也是养在宫里的,但是徐一官职不高,且为人大大咧咧,没有计较,人家求他办事,多半也是答应,这本是好心肠,却总有不识好歹的人,背地里笑话他吃袁家的软饭,所以才会左右逢源,想多结识 一些权贵,便帮人办事,落个好名声。 这些事情,元卿凌一直都是知道的,但徐一和阿四不说,她若戳破了,反而是伤了他们的自尊。 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年老五说过收糖果儿为义女,这事如今反而是不敢说了,因为一旦真受了义父的礼,总得受封,起码也是个郡主了。 可一旦这样,到底还不是因为徐一的功勋,徐一会被笑话得更厉害,外头的话有多难听,想也知道,不外乎是说他先靠着岳家,如今又靠着女儿。 徐一那性子,怎受得住这些呢? 所以,如今阿四一来,她心里就有数了。 果不其然,阿四吃了两个果子之后,便开口说话了,“与徐一争吵了一顿,为糖果儿的婚事。” 说完,便是长长的一顿叹息,可见她心里也知道这场架 吵得没底。 “议亲是好事,为什么要吵?”元卿凌引导她说出来,这事总得由她自己说出来才好说话啊。 阿四叹气,“糖果儿的婚事,本交托给了祖母,让祖母代为物色的,祖母的眼光你是信得过的,必定挑的都是家世秉性好的才会与我们说。” “对啊,你祖母办事,当可放心。” 阿四眼圈红了,“祖母往日选婿,只着重人品,不看家世,看她老人家把我许给徐一便知道的,可如今竟不知道是怎么了,找了几个贵爵人家的公子,外头便传了些闲话,传到了徐一的耳中,徐一回来便说给糖果儿找夫家,不必找贵勋人家,找寻常些的,大家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我信得过祖母,一时便和他争执了几句,他竟然摔门出去,他以往从没试过这般对我的。” 第1913章 徐一的处境 元卿凌听了她说,也有些讶然,徐一竟然敢跟阿四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外头到底传了什么话,竟叫他如此难堪?莫非往日大家说的,他都知道不成?大抵是知道的。 本以为他大大咧咧,不曾细心留意这些传言,却不料他心头一直跟明镜似的,这傻子,人家这般待他了,他还一味做好心。 元卿凌道:“你祖母找的人,即便是贵勋人家,那必定也是人品秉性都好的,可现如今了解清楚一下,她老人家属意的那些,是否有说过不屑于结亲的话?还是旁人知晓了,在外头乱嚼舌根子?” 阿四的脸都塌下去了,怏怏道:“不知道,问他也不说,我也不敢告诉祖母,想着偷偷去调查一下,却又不知道怎么去调查,才来找元姐姐您说说话的。” “那你……你想让我帮忙吗?”元卿凌 问道。 阿四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很麻烦您?” “不妨事啊。” 元卿凌笑着拿了一块蜜饯放入嘴里,瞧着阿四顿时生动起来的脸,她啊,还是孩子心性,生气就红脸,丧气就塌脸,高兴就扬脸。 元卿凌把这事交给了汤大人,用正常的途径去了解整件事情。 自从奶奶的事情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大脑似乎有开关似的,会自动屏蔽一些讯息,她知道这是一种保护机制,免得脑子过热,宕机。 所以,能用正常途径去了解的事,还是多劳动劳动双腿吧,外头跑腿的人多着呢,当皇后的特权也得是多用用才行。 汤大人打探消息这方面,也是颇有经验了,很快就打探回来。 他回去禀报了皇后,说这一次袁家老太太看中的三个人选,一位是庆国公府的世子,一位是湘侯的 二公子,另外一位,则是安大郡主的孙子。 而这一次徐一被人说,则是安大郡主那边的人传出来的话,说他女儿是什么身份?竟也敢广撒网地招夫婿,且物色的全是贵勋人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其实这事老太太暗中物色人选的时候,是没有对外公布的,只是私下家中商议,也告诉过阿四和徐一。 殊不知她家儿媳妇与几位官眷在一起吃茶的时候,跟人家打听了这几个人,此事便传了出去,才会被大家知道。 安大郡主的那位孙子,叫麦青华,是个读书人,十三岁便中了举,家里头便把他当宝贝似地看着,他倒是不问世事,一心埋头在书本里做学问,写过一些脍炙人口的诗词,拥有一群粉丝。 其中,便不乏官宦人家里头的夫人姑娘,因而听得 袁家老太太把麦公子也列入备选人之中,便觉得不忿,传出了一些闲话,这些闲话在内宅里传传也就罢了,偏生谁家没有公子哥儿出去游玩的?说着说着,便许多人都知道了。 朝中本有些人觉得近年立过什么功劳,只在皇帝身边伺候,堂堂一位武将,弄得像太监似的,心里不禁轻看,见着他的时候,难免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若是往日,以徐一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会觉得心头不快,但如今说的是他宝贝女儿,就每一个字都觉得堵心,与人争执过几回。 论吵架,徐一哪里是人家读书人的对手?人家引经据典,一套一套地来,徐一就跟个傻子似的,不知道人家说什么,最后更被人嘲笑武夫只知鲁莽,不知圣贤。 受了气,又吵不过人家,更不可能殴打朝廷命官,徐一只能憋屈 地咽下这口气,回到家中恰好阿四说起婚事,他一股脑地发了脾气,说自己女儿不要那些贵勋人家。 元卿凌听了汤大人的话之后,蹙起了眉头,“早些年徐一立下了不少功劳,也陪着皇上出战,这些战绩,大家都忘记了吗?” 汤大人无奈地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国家安定,边疆无战事,武将必定受冷落的,加上徐一曾也任职,可在任上也没做出什么成绩,连吏部的考核都是皇上偷偷吩咐下去,叫人通过的,近这几年他基本就是陪在皇上的身边,做些宦官侍卫的差事,因此便更加被人瞧不起了。” 元卿凌想想也真是如此,人都是善忘的,一个人如果不是持续地出功绩,便会被人觉得无用过气,尤其跟在皇上身边的人,总会被那些清流贵族认为是狗腿子,只懂得阿谀奉承。 第1914章 也该帮帮徐大人 徐一有没有办事的能力,肯定有,在潜邸的时候,他和汤大人双剑合璧,帮老五办了不少事,属于典型的开荒牛。 甚至老五登基的时候,内外有一些不太平,徐一也尽忠奔走,协同处理过不少棘手的事。 但就等同开荒牛的所有下场,庄稼开始茁壮成长的时候,牛就被投闲置散,甚至还要花草料养着。 而朝廷如今外无纷扰,内也太平,需要他奔走的地方就少了,这头牛,便一直被投闲置散到如今,旁的差事不是他擅长的,也干不了,毕竟,也不可能让牛去撒农药除草啊。 徐一的境况,大致便是这样,就算出差事,也只是协同而已,不是主角,大家记功劳不会记他这一份。 可他无用吗?怎么会?这些年亏得他在老五的身边,为这个说话,为那个平怒,没有徐 一当这个润滑剂,多少官员得挨喷呢,老五也会气得血压飙升。 等老五回来,元卿凌便与他说起了此事。 宇文皓听完之后,怒不可遏,拍着桌子骂人,在他心里,徐一很重要,也很能干,怎么就成了无用的人了? “去年元宵,灯会的时候误以为有刺客,闹个人仰马翻,惊扰了百姓,散了灯会,京卫巡防处求到徐一,让徐一代为说情,朕才没有打他们的板子。” “前年,恩科试题泄露,又有多少人求着徐一请他揣测圣意,趋吉避凶?” “每一次出什么事,都是徐一在旁边兜底,免了他们多少斥责?” “诸如此类的事,不知凡几,他们都忘了吗?” 元卿凌就知道他会生气,他自己可劲欺负徐一,但就不许旁人欺负徐一。 元卿凌也斟酌过一番了, 道:“其实也怪徐一人太好了,人家求着他办事,什么好处都没给,便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久而久之,这些人认为他应该办的,反而轻视了他,你看他们求到穆如公公那边,穆如公公是油盐不进,不给他们提供任何的帮助,他们反而对穆如公公敬重有加,二品的官员,在穆如公公面前都不敢说句重话的。” 穆如公公在旁边听到皇后的夸赞,顿时抬起了高傲的头颅,其实他都劝过徐大人了,有些人可以帮,有些人不值得,非常不值得。 根据他的情报网所得来的消息,这一次当面耻笑徐大人的官员叫甄子峰,刑部郎中,从五品,掌司法和刑狱,皇上登基第二年中的进士,为人爱出比较狂妄,总说惊人之语,因此虽有办事能力,这些年总是不上不下的,就坏在一张嘴上。 其他人说徐大人,都是在背后说的,他不然,觉得做人要坦荡荡,有什么话当面批评,美其名曰忠言逆耳。 他之前还求过徐大人办事,他小姨姐的儿子要入读志云书院,知道徐一和山主认识,便求他办成了此事,事后也只是请徐大人吃了一顿酒。 而且好几次他因为与其他官员争吵,闹到了御前,徐一也帮他说过话,不然早不知道被皇上申饬过几回了。 真是白眼狼,这种人当初就不该帮他的。 宇文皓了解清楚整件事情之后,也知道是谁与徐一争执,当即冷笑一声,“是他啊?那好办,他刚好犯在朕手里,这一次正好连着其他人也一同教训了,叫他们还敢不敢无视徐一,轻蔑徐一。” 也该叫他们知道,没了徐一,他们的皇上有多可怕才行。 “甄子峰 怎么犯在你的手中了?”元卿凌好奇地问道。 “有人参他的胞弟在闹事纵马伤人,他包庇了下来。” “真的包庇了?” 宇文皓道:“还在调查,但估计以他的性子,倒不会真的包庇,或许是说几句情是有的。” 宇文皓对官员的性格是摸得透透的,这位甄子峰尤其会了解一些,因为他总是口出狂言,得罪人多,每年参他的折子都不少,徐一就给他说过情。 “穆如,明日早朝之后,把我们的甄大人请到御书房,朕单独伺候他。” 穆如公公摩拳擦掌,大声应道:“是!” 宇文皓心里是很生气的,也怪自己,这些年把徐一留在身边,少派他出去办差事,他原先是想着外头办差事的人有的是,徐一已经辛苦了很多年,留在身边少派些活儿让他多陪陪媳妇孩子。 第1915章 穆如借银子 翌日早朝之后,甄子峰被请到了御书房外。 作为被参过许多次的人,他也有经验了,不外乎是承受一顿怒火,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便当做是恩赐了。 他自然没想到是因为徐大人,毕竟,他说徐大人也不是头一次了,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更没有背着徐大人说,光明磊落。 宇文皓没马上传他进去,而是叫他在外头站着,与内阁官员在里头议事。 今日皇上传了不少的官员,进进出出的,都看到他站在外头候着。 开始他心态还算好的,但半个时辰过去了,皇上还没传他进去,他便有些忐忑,加上今日是早朝日,又困又饿,站着站着便头晕眼花。 偏生穆如公公又在里头伺候,只有徐大人抱着剑站在二门处守着,因着早几日有过龃龉,他也不好去问。 一个时辰过去了,御前伺候的人倒是不断进 了茶水入内,就他没半滴水进嗓子,嗓子都快冒烟了。 忍不住地,他挪步过去问了一下徐一,“徐大人,不知道皇上传召我,是否为了我胞弟的事?” 徐一还不知道皇上想帮他出气的事,但心里总介意他早几日说的话,便淡淡地道:“不知道,皇上没说过。” 甄子峰抱拳,道:“不如,徐大人进去看看什么情况?或者问问皇上什么时候才传召我?” 徐一道:“皇上在议事,我怎好进去?” “就问问,我实在是口干舌燥,又困又饿,衙门那边事儿也多了,总不好一直在这里耗着。” 徐一瞧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干哑了,觉得这一大早的上朝到如今,也着实辛苦,便道:“我叫人给甄大人倒杯水吧。” 御书房里他不敢做主,但人在外头,给口水不碍事。 甄子峰接过水,连忙喝尽,然后笑着对 徐一说:“多谢徐大人了。” 徐一笑笑,“举手之劳。” 甄子峰也笑了,“徐大人心善。” 穆如公公刚好出来,看到徐一进侧殿给甄子峰倒水,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到他们的神情。 之前争执过的两人,似乎现在和解了,大家都笑着,这是很好的结局,应该是的。 但穆如公公却不这么认为,他甚至很是生气,在这件事情里头,徐大人才是该被教训的。 看得出徐大人笑容比较僵硬,可见心里有芥蒂,但他还是对这个人表现出了善意。 相反,骂人的甄子峰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可见他语言侮辱徐大人的事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对别人造成了伤害,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继续接受对方的好意,这样的和解既滑稽又荒唐。 穆如公公看不下去,但甄子峰自有皇上收拾,他需要收拾一下徐大 人。 他走过去徐一的面前,道:“徐大人,咱家有个忙想让你帮一下,你来。” 徐一哦了一声,对穆如公公的忙,自然是十分乐意要帮的,便叫了禁军过来守着,他随着穆如公公进了侧殿去。 穆如公公请他坐下之后,道:“徐大人,你如今存下多少银钱了?” 徐一怔了怔,“怎么了?穆如公公缺银子吗?” “是啊,急需用银子,不知道徐大人能否借个三四万两给我呢?” 徐一眼睛瞪得空前大,“三四万两?天啊,穆如公公,您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急用,真急用,就请徐大人帮个忙。”穆如公公说。 徐一震惊得很,“但我也没几万两啊,我的银钱,全都在阿四那边,阿四掌家呢。” “那就烦请徐大人回去问问,尽早给我个答复,看能借给我多少。” 徐一忍不住问道:“穆 如公公为什么会需要这么多银子?您这吃喝不愁的,按说这些年也存下不少了啊?” “咱家看中了一个宅子,需要十万两。” “十万两?那得是多大的宅子了?” “不大,但位置好,就靠着贵勋区域。” “你买那些地方做什么?同样的价格,若往秦平区那边买,能买好大好大的宅子了,而且您都住在宫里头,为什么要购买宅子啊?” 穆如公公顿时甩脸,不悦地道:“徐大人就说借不借,问那么多做什么?你我在御前共同伺候了这么多年,情分总是有的,但徐大人若不想借,就不必说这么多了。” 徐一为难了许久,蹙眉道:“您别急啊,我就是问问,这么多银子我实在是拿不出来,我只能给您想办法,能拿多少拿多少。” “多谢徐大人了,咱家是真的急,你就帮忙想想办法,咱家会尽早还你的。” 第1916章 皇上总是大发雷霆 徐一心头盘算了一下,如果回去跟阿四说借给穆如公公的话,阿四应该会拿出一万两左右,多了肯定不行,因为那其余的都是阿四的陪嫁,怎可动陪嫁呢? 他先答应穆如公公会尽力给他筹措银子,至于能借多少给他,暂时也没保证下来。 穆如公公看着他愁眉苦脸地走出去,不禁摇摇头,说是买宅子就信了?不多追问几句?看看买的是哪家?买的价格? 都这么熟悉了,难道不知道他往日的打算吗?他是打算老死在宫中,若皇上不让他老死在宫中,那他也是要回乡的,怎么会在京城,还是在贵勋地段买一所宅子? 徐大人虽算不得是极为聪明,但为人也算谨慎的,怎么如今变成了这样?看来皇上还是得把他外调,让他多做办点差事,把警觉性提起来才行啊。 既是在御前伺候的 人,就必须对主子以外任何人说的话都保持一定的怀疑,不能尽信,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事。 徐一走出去,甄子峰还在外头站着,便也不管他,只管自己站在一旁思量穆如公公借银子的事。 甄子峰站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心里是真的慌了。 以往即便皇上生气,也不会晾着他这么久,都是传召进去有话说话。 以他一个从五品官员的身份,进御书房面圣的机会不多,主要也是被参的,好在是差事办得好,便参他的人多了,皇上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罚过他,就是压着不能升官罢了。 可这一次瞧着苗头实在是不一样,可胞弟的事他没有徇私,伤人之后,衙门那边便把人抓走了。 他就是叫人送了些东西进去,叫他少吃点苦头,顺带求了几句情,衙役那边看他面子,厚待了胞弟,怕 是因此才被人参奏的。 这一等,足足等了两个半时辰,皇上都传过膳了,才把他传进去。 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进去便跪下,“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安。” 宇文皓仿若不闻,低头看着折子,让他跪着。 甄子峰心头越发地惶恐,自是也不敢动的,就这么跪着,心头思揣,皇上这一次怎那么生气呢?莫非不止这事? 他应对也是有经验的,反正自己差事办得好,皇上不会真的降罪下来的。 可这一跪,又跪了一个时辰,跪得他东摇西摆,膝盖酸痛,偏生在外头喝下去的那一碗水,如今都化作了尿液,憋得他难受。 他忍不住了,拜下,“皇上,您传召臣进来,是有何要事?” 皇上却抬起头,喊了一声,“徐一。” 徐一小跑进来,拱手道:“皇上,臣在。” “陪朕出去走走。”宇文皓站了起来,与徐一一同出去,也没看甄子峰一眼。 甄子峰脸色都白了,跪着的身子颤抖着,也没敢起来。 这一跪,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甄子峰都快要晕过去了,穆如公公推门进来,道:“甄大人怎么还没走啊?快些回去吧,皇上已经回了后宫,今日不会见你的。” 甄子峰大吃一惊,忙地想站起来,却不料双脚血气不通,半弯着又跪下去了,他伸出手,“公公,劳烦扶一下。” 穆如公公只冷眼看着,“甄大人本事大,自己站起来便是。”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骂徐大人的时候中气十足,怎么就不能自己站起来了。 甄子峰坐在地上揉了双腿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站了起来,踉跄出去,知道这一次惹下大祸了,四处瞧了瞧,没见徐大人,若是徐 大人在,倒是可以问问的。 接下来连续三天,他都被传召到御书房里,先在外头站两个时辰,再进去跪一个时辰,皇上依旧一个字都没跟他说过,甚至也没拿正眼瞧他。 他这一下真的怕了,怕得不行,吃不下,也睡不着,终日惶惶不安,事态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到底错哪里了? 第四天的早朝,宇文皓在殿上发了脾气,逮谁骂谁,弄得满朝文武既惶恐又不解,皇上这是怎么了? 退朝之后,官员们自然各方打听,但最可靠的消息,就是从穆如公公那边传出来的。 皇上会如此动怒,一则是跟徐大人闹了点小别扭,徐大人现在不大理睬皇上;二则,是因为甄子峰的事,可甄子峰到底做了什么,是因为参奏他胞弟的事还是旁的事,穆如公公表示不知道,让大家自己去理解。 第1917章 都去跟徐一道歉 接下来几天,皇上依旧处于暴躁盛怒之中。 徐一是在跟他闹小性子,因为之前穆如公公要借钱的事,他放在心上了,自己肯定拿不了多少出来,毕竟自己的银子不多,不能用阿四的嫁妆,糖果儿就要议亲,银钱得留着给她当嫁妆,便想着跟皇上那边借点儿,但皇上一口就拒绝了。 徐一很是伤心,因为皇上甚至都没问他拿银子做什么,如果真是有要紧的用处呢?皇上就这么不管他了? 所以,这几日他心里别扭,也闹着呢,不大爱搭理皇上了。 满朝文武便觉得,怎么徐大人不搭理皇上,皇上脾气就这么暴躁了? 徐大人怎么就这么重要了?虽说这些年都跟着皇上,却也没被皇上委派什么重任啊,可见皇上就是用着顺手,养条狗看门 口,狗乖一点,主人也格外喜欢点。 但皇上如今的反应,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有官员便找到了甄子峰那边,甄子峰连跪数日,苦不堪言,但对于诸位大人诘问他到底还做了什么错事,他挠破脑袋也没想出能惹恼皇上的事啊。 但甄子峰转念一想,皇上为着徐大人生气了,那会否与他早些日与徐大人争吵过有关呢? 他想起自己挤兑徐大人的话,心头不由得慌了,便对诸位大人说出自己的猜测。 诸位大人听了,惶惶不安,因为在座诸君,谁不曾背地里说过徐大人? 开会,开会,小团体开会。 在京城当官了十数年的臣子嘛,仔细想想嘛,也就看透了这一幕。 徐大人在皇上心里的位置重要吗?肯定重要啊,皇上登基之前 ,徐大人就跟在皇上的身边了,从龙之臣,为皇上出生入死过多少次?这些事情,或许随着时日过去,大家会淡忘了,但在皇上心里,肯定是忘不了的,皇上何等的重情重义? 这些事情,新的官员不知道也不奇怪,便以为徐大人不受重用,甚至都不如穆如公公。 其实啊,没有高官厚禄,也没有委以重任,却能在皇上身边待这么久,甚至家眷都住在宫里头陪着皇后娘娘,便能知道徐大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这几年,朝廷注入了很多新血,他们大概是挠破脑袋都想不通这点的,因为,老臣子们都差点忘记了。 各个小团体开会之后,虽知原因却不得其法,恰好这个时候,冷首辅以家中老母亲寿宴的由头,宴请群臣。 大家便备下厚 礼,打算叫冷首辅指点几句,皇上总是这么发脾气不行啊。 冷首辅是个高深莫测的人,只端坐着看大家着急,喋喋不休地讨论,茶都喝过几盏了,才慢悠悠地丢下一句,“死局啊,徐大人一天不搭理皇上,皇上的心情都不会好起来的。” 有老臣子便顿足,“哎呀,徐大人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能跟今上置气?这是有违臣子之道啊。” 红叶冷冷地道:“诸位如果觉得皇上是拿徐大人当臣子看,就不必解这个困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当臣子,当什么啊? 冷首辅提醒一句,“只有家人,才会住在一起。” 听了这句话,回想起皇上待徐大人的态度,再想起他们昔日对徐大人的态度,心头不禁凉了半截。 “至于徐大人何德何能 ,你们就自己想吧。”冷首辅继续说了一句,今日说的话有些多了,打住打住。 第二天,很多官员去找徐一,这一次他们的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显得恭谨有礼,找徐一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尽快和皇上和解。 这弄得徐一一头雾水,和解?他虽说跟皇上置气了几句,但过后就没事了,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甄子峰也找到了徐一,对徐一便是一番告罪,说自己狂妄自大,不知尊重别人,把自己平生的错都挖出来在徐一面前忏悔,说得声泪俱下。 呜呜呜,他实在不想去跪了,身体受苦是次要的,心理的折磨才让他崩溃啊。 除了甄子峰之外,还有之前开罪过徐一的,也纷纷起来道歉告罪,弄得徐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1918章 朕觉得对不住你 徐一莫名其妙一顿之后,也去找穆如公公,只掏得出一万两银票。 穆如公公嫌弃地道:“才一万两?打发乞丐呢?” 徐一怔了怔,穆如公公怎么这样说话啊?一万两好多了,他都尽力了。 但和穆如公公相处了这么些年,把他老人家都尊为长辈了,也不想冒犯他,只得说了句,“我只有这么多了,回头再给您想想办法。” 穆如公公拿着一万两的银票走了,也没给他好脸色。 到了傍晚,穆如公公见着徐一,便道:“那一万两咱家今日都输掉了,暂时还不上,等过几年咱家手头宽裕了,再还给你。” 徐一听到这话,顿时跳脚,“什么?输掉了?不是买宅子吗?您怎么能去赌钱啊?” 穆如公公斜了他一眼,“又不是不还给你,你生什么气啊?” 徐一气得脸都红了,嚷道:“那些银子我自己都舍不得话,以为是给你买宅子用的,你竟然拿去赌博,实在太过分了。” “又不是我逼着你借,是心甘情愿借给咱家的。”穆如公公说完,趾高气扬地走了。 徐一没想到穆如公公竟是这样的人,一怒之下,蹬蹬蹬地进去找皇上皇后理论。 听完徐一义愤填膺的话,宇文皓反问,“你认为老穆如需要买宅子吗?” “不需要啊,他之前就说要老死在宫里头,买宅子做什么?他跟微臣借银子的时候,微臣就觉得他不需要买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规劝?” “微臣觉得他老人家主意大,既然想买,那就随他去吧,谁想到他是拿去赌博的。” “他说要买宅子,跟你借这么大一笔银子,你都不去查一下吗 ?” “查?”徐一怔了怔,“微臣若是去查了,岂不是表示对他不信任?” 宇文皓继续问:“那你对自己能交代吗?那么大一笔银子你不调查一下就借出去了。” “哪里想过他是赌钱啊。”徐一捶胸顿足,真是气煞他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赌钱?” “他说的啊,他方才说都输了。” 元卿凌在一旁听着,笑了起来,“徐一啊,他说你就信了?你怎么也不去调查一下啊?你借银子给他通共才一天,他去哪里赌输了?” 徐一一拍脑袋,“对啊,宫里是严禁赌博的,他去哪里赌了?还是娘娘聪明,微臣这就去问问他。” “站住!”宇文皓喝了他一声,“坐下来,朕跟你说说话。” “微臣先去问问,银子的事比较着急。”徐一说着便要往外跑 去。 宇文皓一拍桌子,怒道:“坐下!” 徐一回头,见皇上震怒,只得走回来坐下,嗫嚅道:“什么事非得现在说呢?” 宇文皓看着他那张已经是半熟男人的脸,叹了一口气,“徐一啊,朕怀疑你这脑子里头是不是注水了,怎么如今办事都不过脑子了呢?” 徐一郁闷地道:“微臣跟穆如公公十几年交情,谁知道呢?” “不止穆如的事,外头的人说你那些话,朕都知道了,你也是早知道的吧?” 徐一眼眉耷下,“知道。” 宇文皓气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任由别人说?你是不会武功还是手残了?” 徐一故作大大咧咧地说:“他们都是为皇上办事的臣子,微臣不想与他们起冲突,若真吵起来,打起来,您若帮了微臣,那就是偏私,若不帮微 臣,微臣心里难受,便干脆忍了下来,也省得皇上难做。” 宇文皓道:“你不想让朕为难,朕也不想让你受委屈,而且,朕不是初初登基那会儿了,如今便是出面偏帮你,谁又敢说一句?” “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徐一顿了顿,又装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其实,也难怪别人瞧不起,微臣也不是没当过官儿,如今也挂职呢,可确实也没混出头来,连考核都过不了。” 宇文皓是真真心疼这个傻瓜,“那是朕没有把你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希望你能清闲一点,多陪陪家人,也多陪陪朕,你还没苦够吗?瞧你一身的旧患,前胸和后背的伤疤,朕想起就觉得对不住你,朕还记得你在战场上有多骁勇。” 徐一憨憨一笑,“那微臣宁可平庸,也不愿再展现什么骁勇了。” 第1919章 朝堂之上 顿了顿,徐一问道:“那穆如公公是试探微臣的?幸好,那一万两还在。” 宇文皓面无表情地道:“不,借银子是真的,那银子虽没有拿去赌博,却去做了别的营生,若赚了银子就还给你,亏本就算了。” 徐一捶胸,嚎了一声,“公公害我倾家荡产啊。” “这个教训你就记着,往后谁托你办事,你就想想失去这一万两的痛,姿势端高一些,谁叫你一声你就去叼骨头送到人家面前,你是狗吗?” 徐一唉了一声,“知道自己碌碌,不就是想混点人脉吗?” 宇文皓拿龙睛一瞪,“你还要什么人脉?朕这个皇帝还不够你显摆的?” 徐一笑得苦兮兮,够是够的,但菩萨大也不好总抬菩萨出来啊……不过皇上这么说,心里有些感动,竟有那么一瞬间忘记失去一万两的痛。 翌日早朝, 宇文皓特意叮嘱徐一必须到朝。 文武百官进殿之后,宇文皓却不忙着议事,而是坐在龙椅上,瞧着底下的人,道:“在议事之前,朕想跟大家说几句旧事闲言,不知道诸位爱卿是否有兴趣听朕的旧事?” 皇上这几日喜怒无常,难得这么平静地说着话,百官岂会没兴趣?当即纷纷表示,愿意聆听皇上的旧事。 “朕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梦回战场厮杀,刀光剑影,血雾漫天,尸体堆叠,诸位可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这诛心的发问,殿上只有武将能回答,平日侃侃而谈的文官,不曾见过,想象也想象不出来是何等的残酷。 “朕在战场上,受过几次伤,有过几次危急关头,那会儿朕还是楚王,每一次出战,徐大人都必为先锋,为朕身先士卒,数次救朕于危险之中,潜邸时,不断有刺客前来 刺杀,徐大人为朕以身挡过几次刀剑箭雨?他如今满身都是伤疤旧患,徐大人是朕的臣子,也是朕的救命恩人。” “朕登基之后,并未对徐大人委以重任,这就叫很多人误以为徐大人无用,错,大错特错,“宇文皓的声音忽然提高,眼底澹寒,面容厉色,“以他泼天的功劳,朕就算封他爵位,他也是受之无愧,是朕自私,想把他留在身边,所以才叫他办些轻松的差事,可你们便以为他是软柿子,逮着他就捏,求他办事的时候仿佛吩咐奴才一般,办完事翻脸就不认人,说骂就骂,朕的人几时轮到你们这么糟践?” 雷霆大怒,在最后一句陡然发出,文武百官吓得急忙跪下告罪。 甄子峰都快要昏厥过去了,心跳加速,他……辱骂过徐大人很多次,每一次都不留情面。 终于可以肯定皇上最近 传召他到御书房跪着,就是因为想给徐大人出口气。 徐一怔怔地听着,回过头去拭眼角的泪水,皇上真是的,这种事情怎么能在早朝上说呢?他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臣。 “麦大人!”宇文皓喝了一声,便见安大郡主的夫婿麦大人跪着出来,他一脸的惶恐,脸色都苍白了,皇上在盛怒之下喊他出来,怕是家里那位又给他惹事了。 “微臣在!”麦大人擦着额头的汗,伏下道。 宇文皓眸光如剑,却声音极为轻柔,“听说,你们家郡主与官眷们聊天的时候,说我们家徐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这回事吗?” 轻描淡写地说出我们家徐一这五个字,着实是狠狠地打在了麦大人和诸位官员的心坎上。 麦大人心里叫苦连天,女人的嘴怎就那么闲不住啊?竟然还跟其他官眷说这样的话,这不是 打皇上的脸吗?皇上身边的人怎么会是癞蛤蟆? 除了麦大人,有许多骂过徐一或者背地里议论过他的,都惶惶不安,除了不安,还有更多的是愧疚,皇上方才说了徐大人的一些功绩,那都是他们无法想象的生死惊险。 曾经,徐大人也是很受尊重的,大家对他说话都毕恭毕敬,只是后来他好说话,性子软,渐渐地大家就轻看了他几分。 “皇上息怒,臣回去定会教训那多嘴的妇人。”麦大人声音颤抖地说。 宇文皓冷冷地道:“只是妇人多嘴吗?如今殿上就没有多嘴的官员?” 群臣顿时惶恐起来,不管说没说出来,他们心里多少有些轻看徐大人的,可回看徐大人为北唐所做的事,他们焉能比得上? 徐一心里很酸,不是自己受委屈了,而是他到如今还要皇上为他出头,真的很没用。 第1920章 忠勇侯 宇文皓心头依旧是愤怒的,这些什么玩意,竟敢轻视徐一,徐一为国征战的时候,他们还在吟诗作对呢。 他重罚了甄子峰,以侮辱朝廷功臣为由,拖出去打了板子,虽是杀鸡儆猴,但是也叫百官谨记,如今投闲置散的一些武将和官员,他们并非一无是处,他们昔日都为国立功,不能因为如今官微便随意轻视。 罚了甄子峰之后,当殿宣布,封徐一为忠勇侯,侯爵之位他当之无愧。 且着令吏部出任状,把徐一调往兵部任侍郎一职。 兵务是徐一擅长的领域,在这领域上他一定能够胜任而且做得很好,以往想着把他留在身边,不想他吃苦,不想他适应官场的那些规矩,没想却消磨了他的志气,以为自己无用,才会落得被人欺负的地步。 徐一出列跪下谢恩 ,泪光闪动,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当日为北唐出生入死的大有人在,他是何德何能呢? 冷首辅拍着他的肩膀说了一句,“这忠勇侯的封号,是你拿命换回来的,实至名归。” 冷首辅说得动容,百官想起皇上登基之前夺嫡之残酷,还有战时的残酷危险,若无徐大人,或许还真没有皇上。 大家纷纷上前祝贺忠勇侯,这一次都是发自内心的,那些旧事提起来,都是血雨腥风啊。 等大家祝贺完了,宇文皓把当日陪伴他上战场的武将都封赏了一番,士兵的军饷也按照军龄递增,算是大肆犒赏了北唐军士。 这些年,士兵的军饷都提过三回了,周边的几个国家,北唐的军饷是最高的,但国家如今有钱,有钱就该花在他们身上。 宇文皓雄赳赳地封赏,等退朝 之后回到御书房,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他要自己静一静。 冷首辅带着官员前来,被穆如公公拦在了外头,官员们纷纷诧异,冷首辅笑而不语。 有些人,抠门小气的性子是刻在骨头里的,虽然增加军费是一直商议的事,他也愿意给的,但愿意不妨碍心疼啊。 皇上这会儿怕是心在滴血,要好好疗伤才行。 可以说,冷首辅真的很了解宇文皓了,宇文皓确实愿意给,也一直想给,可还是心疼啊。 就像是一个穷怕了的人,平日里最解压的方式除了和老元一起之外,就是听一下禀报,说如今国库有多少银子,粮仓里囤了多少粮食。 心疼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便开始传召议事。 等议事之后,便传了工部尚书觐见,徐一既封了爵位,府邸也得赐下去, 虽然不舍,但是徐一长大了,要离开他出去住了。 他选了一处府邸,让工部负责修缮装潢一下,不必贵气,但不能寒酸,要舒适,宜居。 徐一还像是做梦一样,回去跟阿四说了自己封侯的事,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阿四一听还不信,“你这是听谁说的?穆如公公?怕是他拿你开涮呢?你都闲下来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个时候才给你封爵位?要不是穆如公公拿你开涮,就一定是他听错了。” 徐一颤抖着坐下来,“按说不会听错的,皇上是在早朝上直接宣布,还有好多官员前来跟我道喜,听错是不会听错,但可能就是在做梦了。” 阿四抓住他的肩膀,一脸狂喜,“殿上宣布的?那就绝对不会有假,皇上怎么会忽然封你侯爵之位?徐一,你立下什么大 功了?” “就是没有啊。”徐一鼻子酸酸,“不止没立功,还跟官员吵架了,皇上为我出头,所以才封我爵位的,我德不配位啊,阿四,皇上此举会惹天下人非议的。” 阿四蹲下来看着他,眼底充满了认真,“徐一,你听我说,你没有德不配位,你曾经立下了很大的功劳,立功之后又甘守平淡,兢兢业业,除了协理禁军,还兼任皇上的御前侍卫,虽说,你并未有太大的实职,可你做的远远超出了臣子的本分。” 媳妇的肯定,总是能让男人迅速恢复自信,他眼底不再彷徨失措,“阿四,我有这么好吗?” “有,你是最好的。”阿四伸手抱他,“至少在我和皇上的心里,你都是无可替代的。” 徐一最容易感动,听得媳妇这样说,顿时热泪盈眶地抱着她。 第1921章 那得应付多少糟心事 宇文皓在御书房议事之后,便回去陪媳妇一起用午膳。 元卿凌得知了徐一被封赏的事,她没觉得突然,只是觉得这个封赏来得太迟了。 宇文皓很是感慨,“朕一直亏待他,很是对不住他啊,其实早该封了。” 元卿凌说:“你没封,是因为他的性子还需要磨,而且你也不放心他在外头结交朋友,他很容易被骗,更容易被撺掇,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估计他以后行事会谨慎许多了,也不会随意相信人,轻易帮人。” “朕确实对他各种不放心,当年如果早早封了他侯爵之位,那时候的他年少气盛,又刚立功归来,就怕压不住性子,容易出乱子,更容易被人利用。” “所以,压到如今也合适了。”元卿凌靠在他的身边,脸庞笼上一层梦幻,“徐一竟然都封爵了,他真的长大了。” 宇文皓郁闷地道:“老元,你关注的点错了,难道不是他要搬出去了吗?” 元卿凌失笑,这些年,他一直和徐一在一起,在潜邸的时候更是不用说,几乎是日夜相随,当了皇帝之后,徐一也跟着他在宫里头居住。 他们自从在一起,就没有分开过,到了中年才分开,老五心里一定好委屈的。 这或许才是他迟迟没给徐一委派重任的缘故,徐一在他身边,他心里会踏实许多,因为他人生很多重要的事,都是和徐一一起经历的。 过了一会儿,徐一和阿 四过来谢恩。 他们还处于封赏之后的狂喜里,尤其徐一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大牙板闪亮闪亮的,夺人眼球。 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宇文皓着实是堵心得很,眼底直冒火,碍于阿四在场没有发出来,只是也没什么好态度,对着徐一训斥了一顿,“你以后不要逮谁帮谁,往后只管办好你兵部的差事,别做老好人,尤其那些往日欺负过你的,不必给他们好脸色,端起你忠勇侯的架子来,你的身份如今贵重了许多,就算不为你自己,也为我女儿和儿子着想,知道吗?” 徐一咧嘴,一味应着,如今皇上说什么都是对的,就算放屁都是香的,高兴得快忘乎所以了。 宇文皓 见他这样更是生气,但想着自己干女儿的事,又压着性子道:“如今糖果儿在议亲,你封了侯爵,往后谁还敢说你高攀?你也别想着要给糖果儿挑的门第要低一些,合适就行,老太太选的人不会错,那个麦青华朕打听了一下,确实才气在外,就不知道人品如何,朕会叫汤大人去打听打听的。” 元卿凌在旁边道:“麦公子为人比较正直,虽有才气却不孤傲。” 大家看向元卿凌,她怎么知道? “你调查过?”宇文皓问道。 “老太太说的那三个人,我都叫人调查过了,三个人的人品确实都没有问题,但是麦公子的家里要复杂一些,因为他的祖母安大郡主的眼睛是长在 额头上的,麦大人自己也是妻妾成群,屋中乱七八糟,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麦公子算是出污泥而不染了,他至今屋中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多大年纪了?通房都还没有?”宇文皓意外得很。 元卿凌道:“十九了,博学多才,诗词上也有造诣,所写的也不是风花雪月无病呻一吟那种,有些很大气磅礴,我读过几首,很是不错的。” 徐一和阿四对望了一眼,皇后都对他赞不绝口?那必定是不差的。 “就不知道他对糖果儿有没有心呢?”宇文皓对媳妇的眼光十分相信,如果她说好,就一定是好的。 只是家里头复杂,也难搞啊,糖果儿嫁过去,那得应付多少的糟心事? 第1922章 麦青华是否良配 麦青华就这么走近了大家的视线,这个年少有为的年轻人,十三岁中举之后,便一直没有再考,他的老师说,如果他愿意继续走科考路线,必能名列三甲。 他的老师是名闻天下的名士,对学生要求特别严格,轻易入不了他的眼,能得他这么褒奖,可见麦青华是真有料的。 只是,他为何没继续考,这原因无人知道。 宇文皓对这点是不大满意的,他认为若有大才,必当报效国家才是,不考试是不屑当官吗? 元卿凌听得他抱怨,笑着说:“人各有志,他家中殷实,或许只想当个才子,逍遥人生呢?不能说人家不当官就不是好男儿。” 宇文皓虽然觉得老元说得有道理,但他还是不喜欢这点,他保留自己的意见,便转头去问 他们夫妇,“徐一,阿四,你们怎么看啊?” 徐一挺直胸膛说:“对,有能力当然是要为国家效力,微臣没有能力,也想为国家效力。” “行,你别喊口号了,封个侯爵你都兴奋一天了。”宇文皓白了他一眼,再看着阿四问道:“你认为呢?” 阿四想法甚是单纯,“要对糖果儿好,不能纳妾,不能眠花宿柳,至于当官不当官,无所谓。” 阿四就是纯粹母亲的心态,毕竟安大郡主府邸也不是缺衣少食的家庭,不当官也可以做别的营生,再说,听闻他的画卖得很贵,是不愁银钱的。 宇文皓认为,需要再考察考察,这事他放在心上了。 但徐一很不解,“这事何必劳烦皇上呢?” 宇文皓板着脸,“朕不得练练手啊 ?朕这么多儿女,待娶的,待嫁的,总得先敛些经验。” 阿四笑着道:“那如果糖果儿的婚事交给皇上和皇后来办,是最好不过的,只是,不是非得要那麦公子,估计人家安大郡主也瞧不上咱,咱不必讨这没趣的,上赶着要嫁给他们家,像咱糖果儿多廉价,没人要似的。” 这点,大家都赞同的,麦青华只是备选人物,未必能做徐糖糖的夫婿。 宇文皓对糖果儿的婚事特别看重,还特意再叫汤大人去了解清楚一些,一定要知道他为什么不想当官。 而安大郡主的家中,如今正闹着地震。 麦大人回去之后,冲安大郡主发了一通脾气,说她老糊涂了,竟当着其他官眷的面说徐大人的坏话,徐大人是她能议论的吗?徐大人乃是 皇上跟前炙手可热的红人,而且红了很多年,看这样子还会一直红下去。 安大郡主觉得老夫大可不必发这火,不满地道:“不就是封了个忠勇侯吗?旁人或许觉得了不起,可我父亲乃是郡王,我幼时便被破格封为郡主,论起来,皇帝还得叫我一声姑奶奶呢,一个忠勇侯又算得了什么?” 麦大人气结,干脆也不与她说,只回头吩咐了府中管家的,往后不许任何官眷登门,也不许安大郡主出门去。 禁足。 她要闹,便在这府中闹,闹个天翻地覆没人管她的,但若要出去给他惹祸,断断是不行。 安大郡主跋扈了一辈子,家中内院也把持了一辈子,所有人都在她的控制中过日子,子女儿媳孙子们也是动辄得咎,她最宠爱的孙 子麦青华着实也让她在外头耀武扬威了一段日子,可中举之后,他却无心科考,她劝说了好久都劝不动,气得把麦青华撵出家门两年,最后虽然接了回来,却也不若往日重视。 如今为着他的事情被禁足,安大郡主便把满腔怒火都撒在了孙子的身上。 可这麦青华是个油盐不进的,骂他,他就站着听骂,骂完之后他才施礼告退,脸上一点都没有羞愧,甚至没有一丝对祖母的孝敬与不安。 安大郡主气得指着他后背大声说:“你如果敢与那些小门小户的人结亲,坏了我麦府的名声,我便把你再逐出家门。” 那麦青华甚是干脆,没有做任何的表态,当晚就收拾了东西离开家门,他在外头早就置办了宅子,不住在府中,他也多的是去处。 第1923章 偷偷见一面 糖果儿这些日子回了袁家住,老太太的意思是她到了议亲的年纪,就该带出去多露脸,让大家瞧瞧徐糖糖有多出色。 糖果儿长得好,脸蛋圆圆,肌肤几乎能掐出水的细柔白嫩,而且是在宫里头长大,如今没有后宫,那些嬷嬷们空闲得很,便教糖果儿规矩礼仪,掌家理事的本领。 且徐一因为也住在宫里头,带孩子的时间多,不陪着皇上的时候基本就回去教孩子习武,加上阿四也赞成孩子练武,有时候她自己也会下手教,因此糖果儿的身手还不错。 袁家出来的人,不能不会武功。 但糖果儿纵然练武,却依旧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规矩学得好,嘴巴乖巧会讨人欢心,老太太很是喜欢。 糖果儿也喜欢住在袁家,因为可以出去走 走,在宫里头娘亲总是不许她出去,说外头的人险恶,不能多来往。 阿四这些年在宫里过着安逸日子,也不大喜欢出去闲逛,总觉得留在宫里头相夫教子是最安全的,她也喜欢这样的生活,便无意识地限制了正对外面所有事情都感兴趣的女儿。 泽兰恰好在京中,得知糖果儿姐姐要议亲的事,也打听到了老太太属意谁,便偷偷去了袁家找糖果儿,说是与她一起去看看那几位公子。 糖果儿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十分重视,但是她有自己的主见,自己要嫁的人,至少要看得顺眼,心里喜欢,这才能嫁,否则便有什么大贤大才,她都不嫁。 泽兰说要去看看,正合她的意思,别的先不论,喜欢不喜欢都是后话,但瞧一眼看是否顺眼,十 分有必要。 泽兰从妈妈那里了解到,她最喜欢那个是麦青华,果儿以皇后为偶像,偶像喜欢麦青华,她便想先去看看麦青华。 泽兰跟她说了麦家的情况,安大郡主是个麻烦,如果嫁进门可能要受委屈。 糖果儿笑了笑,“受不了多久的委屈,她都这年岁了,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病死了。” 泽兰一怔,果儿姐姐很少会这么毒舌的。 糖果儿眸光冷冷,“她编派我爹爹的事,我知道了,除了我娘和皇上,没人能欺负徐一。” 泽兰失笑,差点忘记果儿姐姐也算是袁家出来的人,袁家有一个特质,护犊子,姐姐在护老犊子。 糖果儿扬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拳头握起,“如果麦青华合适,我还真愿意嫁进去,不为别的, 就为给我爹爹出口气。” “可不能拿自己的终生大事替徐一叔叔出气的。”泽兰连忙劝说。 出气有很多方式,怎能拿自己一辈子开玩笑呢? 糖果儿笑着说:“自然是说笑的,妹妹,放心吧。” 泽兰牵着她的手,“那就好,咱走吧,去会会这位麦青华。” 麦青华的宅子坐落在京城东街侧,这里的宅子不算贵,但也绝对不便宜,这宅子很大,约二十亩地左右,外头瞧着建筑比较清雅。 姐妹俩爬在围墙上看了一眼,里头花草树木是没有的,却有一个很大的练武场,练武场里头摆放了十八般武器,件件都是极好的。 糖果儿十分诧异,“他不是个文人吗?怎还练武了?” 说话间,只见一名年轻男子从拱廊那边走过 来,他一身青色锦袍,束冠,面容俊美,行动举止温文尔雅,全身贵气不凡。 他身材颀长,锦袍裹身瞧着不是武将的体格,加上步伐贵气斯文,瞧不出是会武功的。 “他是麦青华吗?”糖果儿瞧着他缓缓走向武场,在十八般武器前巡了一下,最后拿起了一把长剑。 这是一把青铜剑,剑身雕刻花纹,但剑是开刃的,锋利无比。 便见他提剑忽地一指,眸色澹然冷厉起来,指向她们爬着的方向,厉声道:“是谁?出来!” 泽兰自是隐藏极好,气息不露,露出破绽的糖果儿。 所以,泽兰很没有义气地滑回原地,只留下姐姐趴在墙头上,一脸尴尬地看向麦青华。 这破院子,竟连一株能遮掩的树木都没有,就很过分了。 第1924章 早就见过 麦青华本以为是哪个斗胆的宵小,却没想到是一个圆脸漂亮的女孩,那一双漆黑星眸在墙头上冒出来,灵动而……尴尬。 他心头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瞬间剧烈跳动起来,手中的剑不自觉地垂下。 是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是做梦吗? 看到她想要滑回去逃走,麦青华心头一急,便急中生智地道:“姑娘是对我这里的武器感兴趣吗?可以进来瞧瞧的。” 糖果儿本想着如何掩饰过去,毕竟趴在人家墙头上有偷盗的嫌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这台阶送到面前,不顺着下来实在可惜。 她跳了下去,娇憨一笑,“对不起,我是听闻说这里有练武场,放了许多武器,便想过来偷看一眼,冒犯了。” 麦青华见她翻身落地的时候,着急她会摔 倒,急忙往前迈了一步,直到她稳稳落地之后,他一颗心才落地,温润一笑,“不打紧,随便看,这本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糖果儿心头着实是纳了一把汗,毕竟自己这样做会给父亲丢人。 好在,遇到好人了。 糖果儿倒是真喜欢武器,练武之人嘛,看到一把好武器就跟看见宝贝似的。 她在武器架前走着,眸光欣羡,虽说她是练武的人,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武器,平日里练剑,用的是木剑,爹娘说用木剑就不会误伤别人。 “姑娘有喜欢的吗?有喜欢的可以挑了带走。”麦青华看到她欣羡的眼神,虽然知道这样说不合适,但就想让她开心。 糖果儿一怔,“拿走?这不行,我怎么能夺人所爱?我瞧一眼就很好。” “无妨,不值 钱的。”麦青华对上那一双澄明眸子,心里头跳得越发厉害。 六年前,他曾随母亲去袁家做客,远远地见过她一眼,当时她在桃花苑里舞剑,那时候的她,不过是十岁不到的孩子,但是剑招特别优美,满园的桃花随着她的剑招而纷纷扬扬,美不胜收。 他一见,惊为天人。 打听到了她的身份,才知道她是徐大人的女儿徐糖糖,可她是住在宫里头,平日轻易不会出宫,便出宫也只有回袁家。 当时并未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这女孩舞剑特别好看,想拿她当个妹妹。 可越是见不着,心里就越总是浮现她舞剑的风姿,她回眸的眼神,便刻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刻意和袁家走得近一些,希望能再见到她,之后也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十三岁,出落得亭亭玉 立,那一刻,他很确定自己这辈子要娶的妻子,只有她。 而初见她之后,便不想再科考,而是醉心武艺,偷偷地求了母亲为他请了师父,但被祖母发现之后,把师父赶走,继续逼迫他考试。 但他不愿意再考,对外说不想当官,可他只是不想当文官,他想当武官,因此被霸道的祖母逐出家门,她一直都瞧不起练武之人,觉得练武之人粗鄙,读书人才高贵。 府中所有的事情都是祖母做主,他知道如果要追求想要的,只有自己强大,有足够的银子才能支配自己的生活。 他又拜得名师山居先生,做学问,写诗作画,名气动天下,但他要的不是名气,不是吹捧,而是这背后带来的利润,他一幅画闲闲就能卖个几千两,这些年,早就积攥下丰厚的家财。 他现 在有底气了。 所以知道她及笄议亲,他便跟母亲提起,母亲去跟祖母提,祖母当即斥责,殊不知这个时候袁家那边也相中了他,被一些官眷散了消息出去,祖母便特意诋毁徐大人。 这些他原先并不知道,因为他几乎不留意外界的流言,直到祖父从早朝上回来,斥责了祖母他才知晓。 他十分的生气,没等他去找祖母说理,祖母先叫了他过去,扬言说如果他要娶徐家女,是绝不可能。 他怒极却反而平静下来了,一句话都没有反驳,直接搬离侯府,自立门户,至于外头的人爱说什么便说什么,等此事平复,他要去拜访冷大人,请冷大人为他保媒,他要提亲。 但是没想到今日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如今看着她站在武器前露出晶亮的眸光,他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第1925章 马上求见冷首辅 在徐糖糖面前,他不是那个文武双全名动天下的麦公子,他这些年潜心学习,不管文还是武,让自己尽可能好起来,就是为了能够匹配上她。 但是他之前绝没想过,自己心里明珠似的人儿,旁人却是瞧不起,反倒自己这种平凡勤奋的人,被吹捧得天一般高。 如今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天知道,他心里有多不自信。 糖果儿心里还是很尴尬,因为这麦公子一直盯着她瞧,太放肆了,妹妹也真是的,怎么能丢下她溜了呢?以后都不带她出去了。 “我……我看完了,要走了。”一向端庄大方的糖果儿,在他的凝视下,竟有些无措,说了一句便要向围墙走去。 但是,方才自己是攀墙跳下,鬼鬼祟祟,莫非走的时 候也要这样走吗? 她凝了凝脚步,便听得他唤,“姑娘若要离开,我带姑娘从正门出去。” 糖果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恢复典雅端庄的态度,“多谢公子了。” 麦青华虽不舍她走,却也知道第一次正式的见面,不可唐突冒进,便施礼一笑,“姑娘请。” 他手中还拿着剑,拱手施礼的时候,剑尖向后收起,没叫糖果儿瞧着一丝剑刃。 等他转身带着她走出去的时候,糖果儿才看到那把剑,剑身幽青,锋利无比,确实是一把好剑。 心头不禁欣羡得很,不知道几时才能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呢? 他上了回廊之后便等着她,并非一前一后走着,而是并排,麦青华没再盯着她看,怕失了礼貌,温声 问道:“不知道姑娘贵姓芳名。” “我叫徐……甜甜。”糖果儿到底是怕丢了父亲的面子,父亲刚被封了忠勇侯,但往日可是很多人轻视的。 “甜甜?”麦青华瞧了她一眼,笑意在眼底,显得温和亲切,又说不出的俊美端华,“我叫麦青华,很高兴……姑娘喜欢我的兵器。” 糖果儿故作惊讶,“原来你就是麦公子啊?久仰大名,只不过麦公子不是读书人吗?怎也练武?” “读书是兴趣,练武是真爱。”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姑娘想必也是练武之人,真希望有一天能和姑娘切磋切磋。” 糖果儿心虚笑笑,她的功夫实在够不上和人切磋的资格。 送至门口,麦青华却递上了自己的剑,诚恳地道 :“姑娘是爱剑之人,宝剑赠予姑娘,还忘别嫌弃。” 这剑递到了糖果儿的面前,她才清晰看到剑身上的雕刻,不是什么别的花纹,竟是一粒一粒的糖果子形状。 她大为惊诧,“你这剑身的花纹……” “是糖果子,我素来喜欢糖果子。”他笑着说,剑眉皓齿。 糖果儿心头怦动了几下,一种异样的情愫油然而生,觉得仿佛是有什么冥冥中安排异样。 她忍不住道:“我小名正是果儿,你这剑与我着实有缘分。” 他诧异,满眼生辉,“真的?那可真是有缘分了,姑娘一定要把剑收下。” 哪里有什么缘分?不过是我的苦心经营,我所有的武器雕刻着的全是果儿。 糖果儿很想收下这把剑,但是小 女子岂能夺人所好?她摇摇头,笑着道:“不了,公子应该很喜欢这把剑,我不能要。” 她福身,明眸带着笑意,还蕴含了一抹不舍地瞧了青铜剑一眼,“希望后会有期。” 转身离去,踏下石阶,还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灼灼盯视,她忍住没回头,却瞧见墙角处探出一颗小脑袋,可不是公主妹妹吗? 这小妮子,回去要狠狠打她的屁屁。 麦青华直到看不见她,才不舍地收回视线,但心头依旧激动得很,他真的没有想过她会来,还在墙头上偷看他。 他不去深思她来的用意,她来已经是最大的惊喜。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他转身回去换衣裳,他要马上去冷首辅的府中求见他,无论如何要请求到他为自己保媒。 第1926章 备考 冷首辅见了麦青华,昔日两人也有所交集,但不多,冷首辅主要是和他的恩师交集。 麦青华有两位恩师,一位曾经被安大郡主赶出去,之后拜了大贤士山居先生为师,山居先生是冷首辅的至交好友,两人总是一起相聚谈论天下时局。 山居先生带过麦青华去见冷首辅,本是想举荐给首辅的,但是这小子却无心科举,无心文官,一门心思练武,想进军中去历练一番。 他那样的家世,要投军谈何容易?若他真去了,安大郡主那脾性到军中去闹一场,谁吃得消啊? 听得麦青华如此直接地请求帮忙保媒,冷首辅摆摆手,“不,这些三姑六婆的事,本官没兴趣,不过距本官所知,有一人特别感兴趣,而且已经摩拳擦掌打算行动了,此人若出马,你必定马到功成。” 麦青华一听,急忙问道 :“是谁?能否请首辅代为举荐?” 冷首辅笑笑,“举荐不是不可以,但此人脾气有些古怪,他说只给那些有心报效朝廷的人说媒,你嘛,你并无心官场,也没有为国尽忠的心,只怕他是不愿意帮忙了。” 麦青华说:“不是,我也想报效朝廷,我知道朝廷今年年底会举行武状元考试,我打算去考武状元。” “你为什么非得要走武将路线?你知道武状元和文状元的含金量完全不是一回事。” 麦青华道:“自从朝廷开科取士,不少读书人前赴后继削尖脑袋往前挤,朝廷不缺有学之士,但反观武将,这些年却有青黄不接的苗头,我知道若能考上状元,自是前程无限,但我这些年练武,熟读兵法,对武器也略有研究,若是从军或许能为如今武将青黄不接地情况出一份力,而且今上这些年 已经连续升了三次军饷,就是鼓励更多的人投军,为我北唐筑建起坚固的防线。” 冷首辅闻言,颇为意外,却又闲闲地道:“如今国泰民安,外无扰攘,甚至有些官员提出要裁军二十万,而且皇上也容许商议此事,何以见得皇上希望更多的人投军?你要知道兵力多了,朝廷每年用于军需开支就会大大增加,闲兵花钱啊,朝廷怎么不会算这笔账?把养兵的钱用于筑路修桥改善民生岂不是更好?” 麦青华摇头,澹然道:“首辅这话,恕小可不能认同,如今看似天下太平,但有野心的国家与部族对我们依旧是虎视眈眈,今上想必也是考虑到这点,才会不断地增加军饷,提高武将地位,诚然如首辅所言,养兵需要不少的银子,对朝廷也必将造成一定的困扰和压力,但是,今上这些年为何如此重视 经济和边贸?就是要多赚银子,太平时候广积粮,高筑墙,而强大的兵士就是我们坚固的围墙。” 冷首辅哈哈大笑,“好,你这番话说得好,青华,你是饱学之士,有勇有谋,但若要为兵防出力,不一定要自己当武将,如今朝廷上决议的多是文官,你只要在庙堂上有一席之地,便可做出有利于兵武的治策,皇上虽可以做决策,但是皇上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也不可独断独行,如果朝堂上有大部分的官员支持他,他实施治策便会更加方便快捷,皇上需要左膀右臂,需要为他扫平杂草的镰刀,你可以当这把镰刀。” 麦青华怔了怔,随即深思了起来。 首辅这话仿佛是当头棒喝,狠狠地打在了他固有的思维上,但一时半会还没理顺,这事没理顺不要紧,他有别的更要紧的事。 “不知道首辅 说的那位是谁呢?他是否真能为我保媒?” 所谓成家立业,成了家,后防稳了,他便能开展自己的事业。 而且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如此讨人喜欢,若是晚一些再去,搞不好就被抢走了。 首辅道:“你得先成为状元,他才能出手,而且他一出手,保管你能娶到心仪的女子。” “他是?” 首辅喝了一口茶,狐狸似的眼睛瞄了一眼麦青华,“就是你方才说的今上啊,在封忠勇侯的当天,他老人家便说了,徐糖糖的婚事由他一手承包,只会把她嫁给状元。” 麦青华啊了一声,随即转身跑出去,连告退礼都不行了。 “你去哪里?”首辅在后面喊了一句,看似焦急,但实则戏谑。 “备考!”麦青华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首辅很满意地点头,就喜欢这种说做就做的实干型。 第1927章 有钱的孩子 且说泽兰接了从麦宅出来的果儿姐姐之后,一路赔罪,姐姐就是不跟她和解,板着脸可生气的样子了。 “好姐姐,快别生气了,我不是丢下你,我只是在暗中观察这位麦公子,你猜怎么样?我真观察到一些你没发现的事,想不想知道?” 糖果儿别了脸,“不听,你爱说不说。” “真不听啊?那好吧,我便把看到的全部忘记,回头你问我,我也记不起来了。”泽兰调皮地笑着说。 糖果儿捶了她一下,“快说。” “你不是不听吗?”泽兰笑着逃开,“不说,偏不说。” 糖果儿追上去,逮住便是一通挠腰,挠得泽兰连连求饶,“好,我说了,我说,快放开我。” 糖果儿这才住手,为她压了压玲珑髻,“瞧见什么了?说。 ” 泽兰笑闹得脸颊通红,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我看见那麦公子啊,他瞧着你的时候,眼底是有光的。” 糖果儿没好气地道:“谁的眼底没光?你这会儿也是充满了光,讨打的光。” “真的,他那瞳仁都快发亮了。”泽兰抓住她的手,认真地道:“他一定见过姐姐,也思慕姐姐,这点你要相信我,我有经验。” 这话说得糖果儿脸颊一红,但随即唇角扬起促狭的笑,“你能有什么经验?快说与我听,是不是和景天帝有关的?” “不是,谁跟你说景天帝的事?那个嘴巴这么大啊?” “我爹爹说的。”糖果儿拉着她的袖子,脸颊越发嫣红,“妹妹,你方才说个有光的事,你能细说一下吗?” 泽兰瞧着她,“姐姐,你才见 他一次,怎地说起他就脸红了?该不是……” “瞎说什么?”糖果儿又抡起小粉拳,“不许瞎说,我不过是好奇这个眼底有光的说法,多长点见识总是没错的。” “道貌岸然,一点都没有徐叔叔的直率坦诚。”泽兰横了她一眼,见她又开始着急的样子,便笑着道:“好,我告诉你,人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例如你特别喜欢的首饰,就会不自禁瞳孔放大,散发光芒,这光芒是从心底发出,你试试回想一下徐叔叔看到你娘亲的时候,眼里的光芒是不是不一样?” 糖果儿还真回想了一下,似乎每一次爹爹回来,即便是无精打采,但是看到娘的时候,眼里会一下子绽放光芒。 心头不由得砰砰地跳,扭捏了一会儿,“你真瞧见他看我的 时候眼底有光了?” “瞧见了,他一定喜欢你。”泽兰笃定地说,顿了顿,“我们现在是先去吃饭,还是继续看另外两位公子?” 糖果儿蹙眉,“算了,我们不看了吧,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啊?” “有违淑女之道。”糖果儿点点头,“嗯,是这样的,不要去看了。” 泽兰暗笑,少女情窦初开啊,一眼万年。 不过姐姐这样的做法好啊,既然都看上眼了,就没必要再去看别的,她不需要太多选择,又不是买首饰。 她们回到宫中的时候,冷首辅也到御书房面圣了。 冷首辅第一次在老五面前说了麦青华的好话,把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说给老五听。 老五听完之后,龙心大悦,“嗯,这个干女婿甚得朕心 ,可以可以,希望今年的恩科,他能拔得头筹。” “我对他充满信心。”冷首辅说。 老五高兴得很,他也叫汤大人调查过麦青华,人品没得说,原先担心愚孝,或者因为才高八斗恃才傲物,自视甚高,但这些担心多余了,是个脚踏实地的孩子,年纪这么小就知道要存下银钱给自己做底气。 他就喜欢有钱的孩子。 他传了徐一过来,把这位麦青华的情况告知了他,徐一扭捏了半晌,道:“既然早把她的婚事交给皇上做主,那一切皇上说了算,皇上说他合适,那就合适,皇上若说他不合适……微臣觉得也还是合适的,毕竟有钱又有颜。” “果稳。”老五瞪着他,指着殿门说。 什么有钱又有颜?他看中的是才华,当然,有钱更能加分。 第1928章 女孩的爱情 泽兰从爹爹这里偷听到消息,急忙便去跟糖果儿分享。 糖果儿听闻之后,脸颊飞霞,“妹妹,你瞎说,他不过见了我一次,也不认识我,怎么就会为了我考状元呢?” “反正是爹爹亲口说的,你爱信不信。”泽兰懒洋洋地说。 “真是五拜拜亲口说的?”糖果儿脸颊更红了,毕竟,五拜拜是皇上,他说的金口玉言,不会有假。 牙牙学语的时候,五拜拜便总是逗弄她玩儿,那会儿叫她喊干爹,两个字她不会喊,后来他便退而求其次,叫她喊伯伯,那会儿才刚学说话,伯伯也喊不准确,喊成了拜拜,最后便没改过来。 “是啊,千真万确。”泽兰促狭地看着她,“怎么?你对这位麦公子也有动心了?” “没有的 事,不就见过一次嘛,怎么就会动心了?”糖果儿别了脸过去,否认否认啊,不能让妹妹知道她的心思,她会去跟哥哥们说的。 泽兰怎不晓得她的心思?便逗弄着她,“那你对他既是没意思,我便回去告诉爹爹,说你不同意。” 糖果儿抬抬眸子,笑意在眼底,“妹妹,来,我们说说景天帝的事。” “说他?” “对啊,听闻景天帝对你可痴情了,曾经为你举办过……” 泽兰最怕别人提起这事,顿时满脸通红,双手便往她腰间招呼,“叫你说,叫你说。” 糖果儿被挠得哈哈大笑,全身发软地求饶,“好妹妹,我不说了,不说行了吧?” 泽兰可没轻易饶过她,姐妹俩闹了一会儿,一同倒在了软床上,抬头 看着帐顶。 两位少女花容月貌,脸颊绯红,眼底透出对未来憧憬的光芒,她们的人生才刚开始,未来充满了各种的可能性,真的好期待啊。 “妹妹,”糖果儿先开了口,语气从方才的兴奋变成了幽幽,“景天帝真的好么?或许是好的,但就是太远了,你说你嫁过去之后,我们多久才能见一面啊?” 泽兰侧头去看她,一本正经地道:“嗯,我也觉得是太远,且也未必好,那位麦公子你若是瞧不上,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的,那日见了一面之后,我觉得他很好啊,长得英俊,有才华,多少闺阁少女对他趋之若鹜呢。” “真的?”糖果儿瞪大眼睛,显得十分惊吓。 “嗯,真的,姐姐反正不喜欢,便让给我吧。”泽兰 认真严肃地说。 糖果儿看着她眼底的认真,唇角的笑意渐渐地收敛起来,“我这一次回去袁家,老祖宗送了我许多簪子和玉佩,还有其他首饰,姐姐去我屋中随便挑,或者全部送给你都可以。” “说麦公子的事,怎么忽然说到首饰了?”泽兰是演技派,忍住不笑。 糖果儿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也认真地道:“因为,首饰和爹娘都可以和妹妹共用,弟弟也能送给你,但麦公子不是我的,我不能让给你或者送给你。” “那就是不送了?姐姐说疼我,原来都是假的么?”泽兰显得很伤心地别过脸,泫然欲滴。 糖果儿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强行掰过来,双掌再托住她的脸颊,使劲地搓起来,生生把她的脸搓成一个 包子,“妹妹,过了,真有些过了,表现出伤心就露陷了,按照一个横蛮妹妹的戏码,你这会儿应该是有些气恼,而不是伤心,泛泪光更是最大的缺陷。” 泽兰塌下双肩,她果真不是吃演员饭的料子,还以为自己是演技派呢。 糖果儿扬唇笑了起来,眉目开扬,一张娇俏的圆脸绽放得像一朵牡丹花,“妹妹啊,你之前说,如果喜欢一个人,眼里是有光的,方才你说起麦公子的时候,眼底没有光,反而是我提起景天帝,你眼里才有骤然闪烁的光芒。” 女儿家的心事最不难猜的,便再善于隐藏的人,说起心仪之人时,那眉目动态都不一样。 她现在知道爱情的光是什么模样了,温柔缱绻,暗含几分娇羞喜悦,眉梢都要动起来的。 第1929章 一见钟情 泽兰在京城的日子,会喜欢和妈妈分享心事。 元卿凌听着糖果儿情窦初开的故事,她知道在这个时代里,婚姻都是父母做主,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见上一面便心仪的很多,因为家世人品都是提前打听过,那么就看这第一面是否合眼缘。 一见钟情,在这里一点都不稀奇。 老元特别感慨,孩子们大了,一个个前赴后继地投奔爱情,迫不及待地开始他们的人生旅程。 糖果儿的事老元肯定十分重视的,一向不干预皇公大臣家事的她,竟为果儿破例,叫人传了安大郡主进宫。 安大郡主的祖父是云王,云王辈分老啊,无上皇都得尊云王一声叔公,所以,无上皇和安大郡主是同辈。 论起来老元确实是要叫她一声姑奶奶的,但是这位姑奶奶的父亲最后只封了个郡 王,也是十分勉强的那种,这里头自然有云王当年犯下的过错,被献帝爷迁怒导致的。 所以,这位安大郡主虽是郡主,但在皇室宗亲里,着实没多大存在感。 可人就是这么奇怪的,越是没存在感,就越是要秀存在感,安大郡主的人脉关系,一部分是因为她辈分确实老,另外很大部分都是用银子堆叠起来的。 所以,她很需要孙子麦青华为她争口气啊。 这位老太太,一辈子就钻到名利权贵圈里,出不来了,努力地想维持郡主的风光,可有多少家产够她堆的? 她也了解过,麦青华如今作画卖钱,安大郡主是看不上的,说他充满了商贾市侩气息,一点都不贵族,这也是她对麦青华从最初的宠溺炫耀到后来的不大重视的原因。 她那高贵的孙子,怎能做买卖呢? 元卿凌都想笑了,贵族不吃饭穿衣,不食人间烟火的,花钱的时候知道钱重要,却又看不起商人,真是滑稽得很,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啊,就是有毛病。 安大郡主这些年啊,一直想跟元卿凌和诸位亲王妃套近乎,结果没套上,便私下编派了王妃们的一些闲话。 袁咏意,容月这两人她不大惹得起,但是静和郡主和瑶夫人被她说得都烂臭了。 元卿凌不喜欢她,原先就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 安大郡主听得皇后传她入宫,心头欢喜得不得了,说到底,她都是皇后的长辈,皇后早就该请她进宫去叙话的。 所以,她精致打扮一番,把郡主的体面都体现在穿着上,满头珠翠,穿着已经陈旧的郡主礼服,来到了宫中觐见皇后。 “老身参见娘娘,娘娘万福。”她笑盈盈 地对元卿凌福身,礼仪倒还是周全的,不过那已经下垂的眼角却一味努力扬起,争取从里头透出一点尊贵的光芒来。 元卿凌看着她努力维持郡主体面尊严的模样,心里头竟觉得她这样的人有些可怜,看来,可恨之人确实有可怜之处啊。 元卿凌从不曾刁难人,尤其是年纪这么大的长辈,一般都比较和颜悦色,但今日她冷眼瞧着,也不赐座,淡淡道:“郡主,本宫听闻了一些传言,特意请郡主进宫求证。” 安大郡主直起身子,道:“老身若有不当之处,请皇后娘娘不吝赐教。” 元卿凌问道:“本宫听说,你对长宁公主很是不满,有这回事吗?” 安大郡主本以为是要问徐大人的事,却不料说的什么长宁公主,她微怔,“恕老身糊涂,实在不记得长宁公主是哪位。 ” 穆如公公在一旁道:“长宁公主您都不知道啊?忠勇侯的闺女徐糖糖,在她出生的时候,皇上便把她收为义女了,公主封号也是早拟下,只等她出嫁的时候才正式下旨册封的,此事很多人都知道,大郡主不知道啊?” 安大郡主有些坐立不安了,“有这回事吗?这……” 公主?岂不是比她这位郡主要更尊贵? 她随即觉得不妥,道:“只是,她并非姓宇文,怎能被封为公主?这岂不是乱了祖宗的规矩?” 穆如公公冷笑,“皇上和皇后喜欢她啊,真心拿她当闺女,打小就养在宫里,养在身边,怎就不能被封为公主?大郡主是质疑皇上吗?” “不敢!”安大郡主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平,“只是心头有疑虑,若凭着喜欢便能封为公主,岂不是乱套了?” 第1930章 安大郡主 她说完,又顿了顿说:“素闻皇后亲和敦厚,想必不会怪老身心直口快,凡事都该有个章法,若随便凭着帝后喜欢便能册封公主,那北唐岂不是公主满大街跑?” 元卿凌看着她,说:“你不是心直口快,你是心怀嫉妒,没有皇室血脉的封了公主,有亲王血脉的封个郡主都得恩赐才有,大郡主心里不快,但凡事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都是粗暴的断章取义,据本宫了解,你祖父虽是云亲王,但他先参与夺嫡,后获恩赦时治水犯下大错,无上皇当年能封你郡主之位,已经是格外开恩,真论起来,怕是贬为庶民也不为过的。再看忠勇侯这二十余年陪在皇上的身边,为国出生入死,好几次都差点把性命搭进去,他的女儿虽不是皇室血脉,却因着忠勇侯与皇上的这份生死情谊,加上皇上对长宁公主的喜爱,封为公主,又有何失 了章法规矩?你若怀疑皇上决断失了英明,可请无上皇来断,但据本宫所知,无上皇对长宁公主也十分喜爱,长宁公主年幼时也时常承欢无上皇膝下,如今也多有陪伴。” 安大郡主眉目里便渐渐浸出惶恐来,皇上是她的小辈,她不是十分的怕,但是无上皇……她怕。 那位老哥哥,着实是个狠人。 元卿凌瞧着她的神色,便知道这种人可恶,挑软柿子捏,真遇上硬茬,怂得比谁都快。 便果真见她脸色马上一变,笑容扬起皱纹便堆满了眼角,“是老身糊涂了,竟忘记了忠勇侯对皇上忠心耿耿,他们确实是有过命的情谊,皇后娘娘误会了,老身也没有瞧不上忠勇侯和长宁公主,且我那孙子啊,早便提过想要娶长宁公主为妻,是老身觉得他还没有功名,配不上公主,这才没有登门提亲,至于外头的传言,也不知 道是哪个嘴上烂了泡的,在外头使劲嚼舌根子,编派老身呢,皇后英明断是不会信的。” 元卿凌挑了挑眉,“然则,大郡主是盼着他们在一起的?” “自然是盼着,那求之不得啊。”安大郡主笑盈盈地说,热络得就仿佛没发生过方才的质问,“若真能玉成其事,老身还得带着家眷入宫叩谢大恩呢,皇后娘娘放心,长宁公主入了门,老身定会好好待她教她的。” 元卿凌淡淡地笑了,“这事成与不成,得看皇上,不过便真成了,长宁是公主,出嫁会有公主府,而我朝尚了公主的男儿,不会影响仕途发展,所以啊,他们如果真成亲了,小两口日后出去住了,驸马为朝尽忠,公主掌管中馈,日子和和美美的,也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元卿凌这话便是告知安大郡主,便日后他们成亲了,也不会和她住在一块,不 听她的使唤。 安大郡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也确实如此,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是住在公主府里的,但这么一来,自己孙子岂不成了奴才一般的人? 而且,他们往后是风光是尊贵,也都和自己没半点关系,甚至还会被人奚落耻笑,毕竟往日她是真说过那样诋毁人家的话。 “大郡主,你也别怪本宫心直口快,本宫这一次叫你入宫来,确实是给你一个警示,长宁公主的娘家是宫里头,她的父母除了忠勇侯夫妇,还有皇上和本宫,更有袁家,真论起身份来,她比你尊贵不知多少,谁若想欺负她,门都没有。这些话本宫不会在孩子们面前说,因为他们从没考虑过身份上的事,他们纯粹得很。这些话本宫搬出来和你说,丑话咱们做父母长辈的说了,丑事咱做父母长辈的做了,就省得孩子们受气心烦,若真心为他们好 ,就该祝福而不是添堵,所以大郡主听清楚本宫这句话,如果日后长宁嫁过去,大郡主欺负她,本宫也有治你的办法,保管叫你这郡主之尊顷刻化作地上泥。” 元卿凌很少说这样的狠话,尤其近这些年越发的修心养性,和蔼可亲,对长辈说出威胁的话,可见她心里头也着实恼怒得很了。 安大郡主当场就白了脸,羞怒交加,却也心惊胆战,她最着紧的郡主位分,皇室尊贵,确实可以任凭她皇后任意废黜。 良久,她青白的脸才缓缓地挤出一抹僵硬的笑,“皇后娘娘请放心,若长宁公主真嫁给了青华,老身必定厚待。” 元卿凌缓缓说:“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你也别见怪,为人父母的,自然要为儿女殚精竭虑,这都是父母的一片爱子之心,夫人应该能理解。” 安大郡主一脸惨色,“理解,臣妇理解。” 第1931章 敲打 安大郡主走的时候,脚步都踉跄的,若不是外头仆妇扶了一把,怕是要摔下去了。 元卿凌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都到这年岁了还这么势利固执,非儿孙之福。” 穆如公公说:“她嫁给麦大人这么多年,一直自矜郡主的身份,没真正把自己当做麦家妇,娘娘喊她一句夫人,希望能让她醍醐灌顶,清醒过来。” “多年性格与观念根深蒂固,不容易改变,我也不盼着她能真心对待我果儿,等果儿真嫁过去,必定是要赐府另居,和小麦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受这些自以为是的长辈的气。” “长宁公主真有福气。”穆如公公也欣慰地说,果儿是在宫里长大,穆如公公自然喜欢得很。 琉璃殿顶上,泽兰牵着 糖果儿的手悄然跃下,偷偷地御花园跑去。 许是跑得急又快,糖果儿脸颊都绯红了,一个劲发烫,她双手捂脸,把自己藏在树荫底下,一双眼珠子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就是不愿意看妹妹促狭的眸光。 “姐姐,看来亲事定下来了,娘都特意传大郡主进宫敲打一番。”泽兰挽着她的手臂,双双坐了下来,淡淡阳光从枝桠间投下来,照在少女明媚的脸颊上。 “爹爹昨晚也说了。”糖果儿说着,欢喜的眉目渐渐地笼上一抹愁色,“妹妹,嫁人之后,就要和如今的生活告别了,进入另外一个人生旅程,可我还舍不得啊。” 她是喜欢麦公子的,看起来是个顶好的人,五拜拜也对他赞不绝口。 但是,喜欢归喜欢, 她还不想长大,想少女时代能再漫长一点,再漫长一点。 “你觉得,嫁人之后就成大人了,是吗?”泽兰还是懂得她心思的。 “嗯,我不想长大。”少女明眸里充满了忧愁。 泽兰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摇着,“嫁人不代表长大,嫁对了人,你可以一辈子做小孩。” 糖果儿抬起下巴,疑惑得很,“怎么可能一辈子当小孩?嫁人就得长大,我娘说的。” 泽兰失笑,“别的都可以相信阿四姨姨,唯独这话,不能信她。” “为何啊?” “因为,阿四姨姨嫁给徐一叔叔之后,就一直当小孩,都没有长大过,她的心思还是如少女时候一样单纯,尘世间所有的风霜,都没有沾染到她,她嫁对了人,所以那个 人为她挡去了所有的风雨,她可以在那个洁净的世界里,继续当一个逍遥的孩子。” 糖果儿想了一下,还真是啊,娘这辈子就仿佛没长大一样,爹爹对她呵护备至,什么事都不劳她费心的。 嫁对了人,是真的很重要啊。 “不过吧,我也不能一辈子都当孩子,我还是要长大的。”糖果儿托腮,娘可以一直单纯下去,是因为爹爹有五拜拜护着,不管什么事,五拜拜都会为他出头。 但是,如果麦公子真像爹爹说的那样有大志,那她就必须要长大,要和他站到一起,最起码也要为他料理好家里,让他可以全心全意为朝廷办事。 说不想长大,只是孩子气的话。 “阿妹,你想长大吗?”她问泽兰。 泽兰 也托腮,想了想,“其实我很早之前就长大了,我说思想,不是身体。” “妹妹!”糖果儿的手臂舒过来,轻轻地抱着她,眼底不尽宠溺,“在我面前,你可以永远当小孩。” 泽兰心里头感动,却眨了眨眼睛,“你叫我好生挫败啊,我原先还发誓会尽力保护你和徐蹦蹦的。” “不,我们一起保护徐蹦蹦,但我会保护你。”糖果儿眼底有着袁家人的特质,勇敢坚毅,独当一面,加上学过规矩礼仪,可以说比袁家的人要更圆融一些,像一块已经打磨过的白玉,渐渐透出她的光芒来。 泽兰把脑袋靠在姐姐的肩膀上,果然还是回家好啊,在家里就跟个被宠坏的小狗一样,撒撒娇就行,别的什么事都不必劳心劳力。 第1932章 不妨勇敢 元卿凌是反对盲婚哑嫁的,虽然知道孩子们已经偷偷见过面,但是,还是想安排他们真正地见一次,说说话,聊聊天,互相了解一下。 老五说大可不必,这不就是相亲吗?相亲多老套啊。 老套两个字从老五的嘴里说出来,元卿凌总觉得味道有些异样,他自己就是个老套怪。 “成亲之前,恋爱一下不好吗?每一个女孩都应该谈过恋爱。” 而且,两人分明已经郎有情妾有意了,但两个人要过一辈子,光有好感不行啊,知道人品也不行,还得看看两人是否合得来,有没有共同话题共同兴趣。 老五心里头不大赞同,觉得还没考到状元,就这么让他看了,总觉得亏大发的。 而且,如果他看到果儿对他也有好感,加上老家长们也都有 意撮合,他放弃努力怎么办? 冷静言说他是难得的人才,有问鼎首辅之位的潜质,这样的贤才可不能让他被爱情败了志气啊。 想到国家的未来,老五坚决反对老元的做法,不能让糖果儿和小麦见面。 元卿凌自顾自地想着,问道:“就安排在明天,如何?” 老五眸色坚定地道:“明天黄道吉日,我认为可以。” 元卿凌高兴地说:“行,那我安排一下。” 老五看着媳妇开心的脸,心里头悄然地叹气,就说嘛,男人一旦耽于爱情,就会丧失志气,他混了十几年的皇帝,混成了妻管严。 最可恶的是他竟然甘之如饴,觉得听媳妇的话,心里很踏实。 安排他们见面的地点是在宫里头,由冷首辅带他进宫,说是想让他把自己的 想法献给皇上,之后让他在御花园走走,那边安排糖果儿出现,这样的偶遇,会让两个有情的人更加相信缘分。 但是这事被孩子们知道了,泽兰偷偷去跟糖果儿说,还兴奋地献上一个计策,“不如,我可以先出现亮明朝阳公主的身份,看他会不会对我献殷勤,从而便可知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牺牲自己,纯粹是为了姐姐的未来幸福着想的,姐姐不用感谢我。” 糖果儿含笑看着她,“你不要说得这么伟大,你就是最近闷得很,想找乐子戏弄一下麦公子。至于这样的考验嘛,大可不必,人性不能随便考验。” “姐姐怕啊?”泽兰挽着她的手臂,“是不是怕他对我献殷勤?知道我是朝阳公主,从而对我展开猛烈的追求?” “我相信 他不会。”糖果儿竟是十分笃定,“而如果我打算与他谈婚论嫁,就不要玩这些把戏,这对麦公子也不公平。” “姐姐,你竟这么相信他了?”泽兰有些讶异,这实在不像是姐姐的作风啊,莫非爱情真会冲昏人的头脑? “相信啊。”糖果儿笑着,心里头却想,谁又是能绝对相信的?但大家都调查过他,一致说他好,人品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妹妹长得漂亮,灵动,她若是男子怕也会喜欢妹妹。 尤其,这和人品无关,他若心动了,也只与爱情有关。 既是有风险,何必试?虽说来日他或许会遇到很多好看的姑娘,但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有了感情作为基础,便欣赏美丽的女子却也不会轻易心动。 泽兰道: “姐姐,不可轻易完全相信一个人啊。” “妹妹,年少不妨勇敢一些。”糖果儿反过来劝说泽兰了,“我觉得你有时候瞻前顾后的,反而失了这个年纪该有莽撞。” “莽撞竟然是褒义的?”泽兰惊讶。 糖果儿笑着说:“不要这么理智,你小心翼翼的模样,会让爱你的人举步维艰。” 泽兰怔了怔,她的敏感与理智,使得她在很多事情上都小心翼翼,姐姐竟能看出这点,而她们分明没有相处过多久。 至于感情上,她倒不是说小心翼翼,只是觉得她还年少,毕竟在现代呆过,如果这个年纪谈恋爱,她觉得是早恋,有负罪感。 当然更多是因为爹爹的缘故,爹爹就盼着她一辈子不要嫁人,每一次说起景天,他眼睛就瞪得跟水缸一般大。 第1933章 小麦进宫 糖果儿要议亲,诸位哥哥还是很紧张的。 包子和汤圆如今还住在宫里头,东宫还没修缮完整,所以这事他们俩肯定是知道的。 泽兰还笑着跟他们说过自己的计划,不过依照两位哥哥的性格,估计是不会同意的。 可就这么出人意料,太子哥哥竟是一口就同意了。 他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据我所知,他思慕果儿很久了,这份思慕暂时看来还是纯粹的,但如今备考中,又被带到宫里来,那么心思可能就会多一些,如果这个时候看到你,知道你的身份是深得父皇宠爱的朝阳公主,又看你长得天仙似的,对他来说会是一种诱一惑,男人嘛,尤其是成大事的男人,必须要抵受得住这份诱一惑,我们会暗中观察,但凡露出半点对你有好感, 那我认为果儿就不能嫁给他。” 汤圆也同意,道:“虽然方法老套,但我赞成大哥的话,毕竟果儿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以后入仕,进了官场面对的诱一惑只会更多,甚至是方方面面的,若没点定力,那对果儿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泽兰道:“但这事果儿姐姐不同意,所以咱们暗中进行,不让她知道。” “那肯定不能让她知道的,果儿发火也很可怕的,大哥,对吗?”汤圆笑着说。 包子顿了顿,一脸凝重地道:“发火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哭,你怎么哄?” 说着,不禁埋怨起泽兰来,“你往日都不哭,弄得我们一点哄妹妹的经验都没有,这技术活儿若不掌握了,日后遇到这些事情,可就没辙了,那岂不是成了我们 的软肋?” 泽兰错愕,这还能赖她啊?不是,她从来不哭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一直有他们宠着吗?都没受过委屈,哭什么哭?难不成伤春悲秋一番,去葬花哭一场吗? “爹爹也是的,总是对妈妈这么好,也没惹妈妈哭过,咱都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啊。”汤圆也甚是愁苦,想了想,主意顿生,“要不这一次就把果儿妹妹弄哭了,咱再哄她,也算是累积一些经验了,好不好?” 包子还真若有所思起来,捏着下巴想着汤圆这计划还行吧? 泽兰见状连忙道:“自己人弄哭自己人算什么?不要,我才不要果儿姐姐伤心落泪呢,你们就这样当哥哥的?” 包子当即义正辞严地斥责汤圆,“你就这样当哥哥的?不许弄哭她。” 汤圆嘀 咕,“你方才不也同意让瓜儿去试探小麦子吗?小麦子若真上钩了,果儿妹妹是得哭的。” “这你就不懂,这样试探是为了让我们放心。”包子还是很义正辞严的,主要就是眼下的生活似乎有些枯燥了啊,每天是工作工作,赤瞳也忙着学习,都不大顾得上理会他了。 嗯,他们好卑劣啊! 敲定计划,冷首辅带着小麦进宫了。 御书房里,老五看着跪在地上的未来女婿,虽然这模样,这态度,这气质,瞧着还是很满意的,但想到他是跟自己抢女儿的,又觉得不大看得顺眼。 冷首辅当着他的面,考了一些时局问题,他对答如流,且有自己独特的见解,针砭时弊的时候没有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带着尖锐的角度,这就让老五十分满意了。 总的来说,小麦还是可以的。 想起老元的安排,便叫了穆如公公进来,让他领着小麦去御花园走走。 穆如公公这个老人精也是参与了皇后计划的,先把小麦带到御花园,然后借故走开观察他遇到公主的神情,然后等皇后安排果儿出来与他邂逅。 元卿凌派人去请果儿,说让她到御花园里陪自己逛逛散心,但派出去的人却被包子拖延住。 这个时候,肯定是要让精心打扮过的泽兰先出场嘛。 小麦走在御花园里,御花园里的话其实寻常得很,不见得有什么名贵的花卉。 但他也无心赏花,心头还是激动得很,毕竟他见着皇上了,这份激动没有洋溢表面,心中复盘着方才答辩的时候,有哪些点自己没有阐述清楚,或者说漏了哪些。 第1934章 见面了 他眼睛也在四处瞧着的,甜甜住在宫里,不知道可有这缘分见一面呢? 但皇宫这么大,要遇上也不容易啊,他不相信天定的缘分,因为他的缘分都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 方才皇上面容威严,他虽藏了小心思想问问皇上,希望能确定是否考上状元就能把甜甜许配给他,却也不敢问,毕竟御书房是比较严肃的地方,问儿女私情婚嫁之事,不大合适。 他现在特别看重皇上对他的观感,自己的幸福可就掌握在他的手中啊。 这般想着,便见牡丹花林里转出一位少女,只见她身穿天青色襦裙,缠淡紫缚袖,显得俏皮而活泼。 他心头一喜,定睛瞧她的面容,虽明媚绝丽,却不是他想见的那人,眼底的喜色马上褪去,收回眸光又瞧往了别处。 “麦公子, 她便是皇上最宠爱的朝阳公主,是皇上和皇后嫡出的,身份尊贵。”穆如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小麦转身,“原来是朝阳公主,我是外男不可与公主相见,免得冒犯公主,我们回吧。” “麦公子不上前问个安?”穆如公公问道,他方才是躲在一旁的,为的就是看麦公子乍见公主绝色容颜时,会是什么反应。 不想他竟是转了脸过去,自然要马上出来介绍身份,看是否会改观。 “不必,想必公主也不希望有人惊扰赏花的雅兴。”小麦说完,便往反方向走去。 穆如公公尾随着,走了大概十几丈远,穆如公公忽然说:“咦?那不是长宁公主吗?” 小麦的脚步几乎是马上就停下来,迅速地转身朝着穆如 公公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心脏紧紧地攥住,随即砰砰跳起来,是她,果真是她。 她一身鹅黄少女襦裙,梳着清爽的丸子髻,带着一名宫女朝御花园的方向过来,她张目四望,仿佛在寻找谁。 他脚步禁不住地就往她的方向去了,穆如公公连忙拉住他,“麦公子,别惊扰了公主赏花啊。” 小麦义正辞严地道:“既见了公主,哪里有不行礼拜见的道理?岂不是失了礼仪?” “可方才你见了朝阳公主,说是不可……” “怎能一样?方才朝阳公主正在赏花,自然不可打扰,但长宁公主还不曾开始看花,算不得惊扰。” 说完,便大步朝长宁公主的方向而去。 穆如公公嘴角抽了抽,这不就是皇后娘娘常说的双标吗?这本是皇后娘娘说皇上的,怎么 放在麦公子身上也合适? 糖果儿是来找皇后的,方才有人过来通传,让她到御花园陪皇后赏花,但到了御花园,没见着皇后,反而见泽兰妹妹躲躲闪闪地消失了。 之前泽兰妹妹就说过,娘娘打算让她与麦公子见一面,只是没说什么时候,她看到泽兰妹妹打扮一番,然后躲闪离开,就知道是今日了。 她脚步顿时迟疑,心头懊恼,方才怎么没想到呢?竟然忘记打扮了,就这么素面朝天,随便梳了个丸子髻就出来,会很失礼吧? 眸光飞闪之际,便见他朝自己走过来了,练武的英姿收敛,尽显一身书生之气,如玉面容在阳光的照影下,显得格外出色。 她心如鹿撞,素来大方得体的她,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那日在他家中爬了墙上去,虽狼狈尴尬, 却自以为是地认为没有暴露身份,所以尚且应对得过去。 但现在,两家已经暗中商量婚事,他也在备考之中只为求娶她,这个情况下见面,无形中就会叫人紧张。 “徐姑娘!”正不知所措时,他已经来到面前,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出奇的温柔。 他没称呼公主,也没叫她甜甜姑娘,说实话,如果他叫甜甜姑娘,她会原地挖洞钻进去,太羞了。 到底是学过规矩的,果儿很快就收敛心情,端正神色,福身道:“麦公子好!” 既是认出,也就不必装那不认识的戏码。 他笑容灿烂,仿佛心情出奇的好,“真巧,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果儿含笑,对上他的视线,“是啊,麦公子进宫面圣?” 不行,他视线灼人,对不稳,赶紧地又移开败下阵来。 第1935章 有共同话题了 小麦心头的喜悦全然表现在脸上,紧追过来的穆如公公本想说两句,但回头瞧到他宝贝公主躲在回廊处,想起方才公主被小麦公子嫌弃,都不上去打招呼,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失落呢? 在穆如公公的心里是有一份排行榜的,瓜瓜公主是排在榜首,她的喜怒哀乐他全然在意,所以当下也顾不得他们俩,只想赶紧去安慰安慰公主。 夭寿了,公主竟被嫌弃了,那小麦公子可见也是人渣。 等他去到回廊处见到公主,正欲出声问候,却忽然从侧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随即听到太子压低的声音,“公公,快藏起来,我们要偷看的。” 他这才看到太子和二皇子都在,三人眯着眼睛瞧着远方,穆如公公连忙跟着躲在他们的身后,却不防他们身后还有人,再回头瞧,呃……皇 上和皇后,徐一和徐一夫人都在啊。 一双双眼睛,就像是冒着光似的,盯着那边不放。 那边,那少年和少女已经在花园里走着,两人并排,小麦刚好全部遮挡住果儿,可见两人的步伐十分一致。 小麦不知道会偶遇,所以并未准备什么话,尤其见了她之后十分紧张,那日倒是不紧张的,这里始终是皇宫嘛,有无形的压迫力。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邀请了散步赏花,绞尽脑汁想找话题,找不到啊。 仿佛说什么话题都显得很幼稚似的。 但是果儿原先就知道他们将要见面,虽然方才有些猝不及防,但现在已经回过神来,她心态比较放松,见他一直没说话,便道:“听闻公子正在备考,不知可有信心?” 小麦脱口而出,“状元志在必得。” 说完,又有些后悔 ,姑娘该觉得他狂妄自大了。 只不过,姑娘倒没有见怪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忽然脸红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果儿听到这句话,不自觉地转化为另外一句话,娶你,志在必得。 因为考了状元,五拜拜就要赐婚的。 这么直白的表白,少女的脸怎么能不红呢? 远处,耳朵特别灵敏的一群人开始嘀咕起来了。 “怎么不说话啊?方才在御书房的时候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会儿的功夫,哑巴了?” “害羞呢。”元卿凌压着声线瞧了他一眼,看就看好了,不要评论行吗? “害羞?一个大男人还害羞?”老五做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闭嘴。”元卿凌反而觉得这才正常,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而且是有了那方面的意思之后第一次面对面谈话,肯定会害羞 的。 泽兰知道爹爹心里别扭了,连忙凑在他耳边说:“爹爹,我暗中调查过,小麦公主准备的聘礼,多到您无法想象。” 宇文皓顿时笑容满脸,“嗯,这人能处。” 元卿凌瞧了他一眼,“合着在你看来,给钱就什么人都能处?” 宇文皓理直气壮地道:“至少比那些舍不得花钱的人能处。” 元卿凌垂下眸子,忍不住说了句玩笑话,“以后少点和伯祖父他们来往吧,别的没学到,沾了一身的穷酸抠门气。” 宇文皓委屈地看着媳妇,“这大概不是沾染的,这或许是有些遗传。” 他也不想,但是宇文家的抠门寒酸大概是刻在骨子里头的嘛。 “不要说话,他们说话了,我们仔细听。”徐一一双眼睛盯着前方,专心地聆听。 大家连忙收敛神色,一同瞧了过 去。 便听得糖果儿用崇拜的声音道:“真的?你那把剑是自己打的?我还以为你买回来的呢,你这么厉害啊,竟然连兵器都会铸造。” 为自己找到合适话题的小麦显得十分高兴,满眼生辉,“不止剑,那日你所见的那些兵器,大部分都是我铸造的,我习武的师父是兵器痴,他酷爱制造兵器,他还曾经是兵部兵器铸造师呢,他教我练武同时教我铸造兵器。” “那你有自己的铸造工场吗?”果儿眼睛里的光芒几乎要胜过日头了。 小麦点头,“有啊,你想去吗?改天我带你去瞧瞧。” 糖果儿忍住跳起来的兴奋,但依旧难掩狂热的期盼,“我太想去了,太想了。” 小麦瞧着这样欢喜的少女,心里头喜欢之情蹭蹭蹭地往上涨,太好了,终于找到共同爱好,以后不缺话题了。 第1936章 父亲还是要哄的 最先走开的是徐一和老五,这两位老父亲的心总归还是受伤了。 徐一尤其看到果儿望着那个男人时候的神情,那感觉就像是被老鼠挠了一下心,不是很痛,却很是不舒服。 老五也伤感,万物自有规律,日头会落山,女儿要嫁人,不因主观意愿改变的。 从果儿想到泽兰,从泽兰想到世间,有时候真的很讽刺啊,从怀孕到出生,牙牙学语到学会顶嘴,从懵懂青涩到闯荡世界,孩子走的每一步都和家人密不可分。 可忽然间就会有一个人出现,那个人不参与她以前的所有人生,却能直接参与她的余生,而且成为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父母亲人则要一步步退后。 合着辛苦生养一个女儿,就是为了送给别人?白忙活 一场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对男人的报应?因为他从另外一个父亲手中抢走了人家的女儿,这个女儿从此把他视作最重要的人,那位老父亲则在角落里默默地疗伤,女婿来了,还得扬起笑容,做出极为欣慰的样子。 这样想,心里头就顿时好受一些了。 “皇上,微臣忽然想喝点酒。”徐一耷拉着脑袋说。 就是面对这样的事情,是毫无办法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喝点小酒,想想她小时候的种种。 “走吧,朕陪你。”老五拍拍他的肩膀,“这悲催的,还要被称作喜事,真是闹心。” “别说了,微臣都想哭了。”徐一抽抽鼻子,回头瞧了一眼,他们已经走向湖中的亭子里坐下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果儿笑得很开 心。 真恨自己一把年纪了眼神还这么好。 元卿凌和阿四也离开了,对比男人的矫情,女人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或会有伤感,但更多的是欣慰,因为女儿找到那个对她好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包子泽兰他们也悄然走开了,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果儿未来的夫婿瞧着是真不错的。 包子眼底闪耀着狠狠的光芒,小麦同志,他是志在必得的。 小麦和糖果儿聊了竟有一个时辰之久,开心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啊,等穆如公公来催,说已经一个时辰了,小麦惊觉时光飞逝啊。 依依不舍地看着糖果儿,热烈的眸光怎么都不愿意从她脸上移开,这一个时辰里,他们从兵器铸造谈论到武功的造诣,从武林高手排名谈到对未 来的期许,两人的见解竟然十分契合。 小麦心里头的那份思慕之情,已经转变成为真正的喜欢,还有很大一份的惊喜,原来和她真这么投契。 糖果儿原本也怕他是无聊乏味之人,但通过这一场聊天,她确定自己是遇到了那个心灵相契的人。 目送小麦离开,她眼底的涟漪迟迟没散去,等一转身的时候,顿时咬牙切齿,找小瓜算账去。 配殿里,泽兰连连求饶,“我错了,以后再不贪玩了,再不想着戏弄姐夫了。” “你胡说什么?”糖果儿抓住她的手腕,朝她肩膀上拍了几巴掌,面容滚红滚红的,嗔怒道:“再胡说,饶不了你。” 她坐下,泽兰却笑着往她身边靠去,“姐姐,什么感觉啊?” 糖果儿脸颊还 滚烫,忍不住跟妹妹说起来了,“就觉得他说话挺有趣的,见识也多,他还会铸造兵器,说改天带我去看他的工场,还说要送我一把剑,那日便要送我的,我没要。” “姐姐,开心吗?”泽兰笑着问道。 “开心……嗯,一般吧,就觉得为人还挺踏实的。”糖果儿别过脸,就唯恐泽兰还能看到她眼底扬起的欢喜。 “真好!”泽兰蹭过去,“如今就等麦公子高中,然后亲事拟定,没想到啊,你比大哥还早成亲呢,方才徐叔叔神情好落寞啊,当父亲的都舍不得女儿出嫁,你回头多哄哄他,陪陪他,让他知道你虽然议亲了,但最重要的人还是他,至少要他这么觉得。” 父亲有时候太需要甜言蜜语了,不管真假,听着总是开心的。 第1937章 去接奶奶回来 在哄父亲这件事情上,泽兰是有经验的,爹爹性格里最柔一软的一环,都给了她和妈妈,在这些事情上,爹爹显得敏感而脆弱,很容易伤怀。 糖果儿从两情相悦的欢喜里跳出来,听了泽兰的话回去哄爹爹。 徐一跟他的皇上喝了个半醉回到屋中去,最近让他不开心的事很多啊,但这些事情又要被成为喜事,例如他封侯马上就有自己的府邸了,升官封爵,好事吧? 例如女儿议亲,未来姑爷很好,很让人满意,这也是喜事吧? 但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他徐一没什么大志,就想着安稳过日子,也怪自己总是被人挤兑也不反抗,才让皇上不得已为他出头,封了爵位看似是福荫子孙的事,可牺牲的是他一直安稳悠闲的生活啊。 他真希望日子可以一直这样延续下去,永 远不变。 方才喝酒的时候,皇上忽然搭住他的肩膀,说了一句话,让他差点落泪。 皇上说,终有一天,身边的人要一个个地离去,等到那个时候回想起女儿出嫁,也算不得什么事了。 有时候真的很恼怒皇上,说话为什么要这么坦白呢?为什么要揭露人生的真相?他是那种可以接受真相的人吗? 做老师尚有因材施教,当皇帝为何不能按臣子性格分类说教? 糖果儿亲自给父亲做了一碗醒酒汤,扶着他半躺在罗汉床上,眼底泛红,“若因我的婚事让爹爹为难,或是让爹爹心头不快,女儿宁可一辈子都不嫁,在女儿心里,天下间没有比爹娘更重要的人了。” 徐一跟宇文皓的日子久了,多少有被同化,宇文皓对女儿说这样的话从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如今徐一 也一样。 就因为一句天下间没有比爹娘更重要的人,迅速往徐一忧伤的心脏涂抹上一层蜜糖,甜滋滋的。 他笃信女儿的话,女儿从不骗人。 婚事,就这样在大人心里头定下来了,袁家老太太也叫人过了庚帖,安大郡主那边配合得很,和袁家老太太也十分热络,一直说着自己孙子的好话。 袁家老太太也是个人精,不会得罪人,但心里跟明镜似的,安大郡主隔三差五地到袁府去,她也只当是看戏了,可不会相信她真的以后会对果儿好。 幸亏是皇后早就警示过她,以后果儿嫁过去也是赐府另居,不用受她的气。 大家都在暗中准备果儿的嫁妆,天家,袁家,徐家共同准备加转,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的。 筹备完嫁妆的事,元卿凌去了现代一趟,去看看奶 奶的康复情况。 奶奶恢复得很好,每一次治疗后复检的数据很是好看,但后续肯定要继续用药的,好在,元卿凌的药箱也可以拿到这些药。 所以,她问了奶奶,想不想回去北唐住一阵子。 奶奶肯定是想的,都好久没见他们了,心中惦记得很啊。 她认为回去之后,更利于养病。 元卿凌问无上皇的时候,无上皇耸肩,“无所谓啊,孤去哪里都是一样,随遇而安嘛。” “糖果儿议亲了。” 无上皇马上道:“议亲了?哪家的公子?性格如何?人品如何?文还是武?” “安大郡主家的孙子,叫麦青华,文武双全,长得好看,性格人品都是上乘的。” 无上皇一听安大郡主家的,就有些不乐意,“她家事多,她人嘴碎,她心肠毒辣,她自视甚高,她狗 眼看人低,能同意这门亲事?” 元卿凌失笑,无上皇还是很清楚安大郡主的性格啊。 “同意,徐一如今是忠勇侯了,侯爵府邸,怎就配不起她家?再说那麦青华也是有志气的孩子,早早就在外头置办了家业,春后开科,他是奔着状元去的,果儿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无上皇很是满意地点头,“徐一陪伴皇帝多年,又是从龙之臣,这些年一直在后宫安分守己,是该晋他的位分了。” 奶奶笑着道:“什么在后宫安分守己,晋位分的?封爵那是大事,你以为封个徐妃吗?这话说出来多不合适。” 无上皇说:“他们,若是互为男女,只怕是要搞到一起的。” 说完,瞟了元卿凌一眼,“那就没你什么事。” 元卿凌又失笑,所以,她是要谢徐一生为男儿之身吗? 第1938章 这个老叛徒 回去,肯定是要带礼物的,这是奶奶的坚持。 无上皇原先过来都会买点东西回去,不过是买给猪弟姐的,如今猪弟姐都在这边了,他就不买了,觉得费事。 所以,他全程不参与买买买,在家里头候着。 元卿凌带着哥哥方妩和奶奶跑遍了各种卖场,什么粉底口红香水首饰,不计成本地买买买。 本来想给肃王府的老人们买点烟酒,被奶奶阻止,说他们不配。 确实不配,检查治疗的时候就没配合过,凭什么给他们买? 不过,倒是给他们买了好些牌子的肉脯,老年奶粉,钙,维生素等等。 有时候虽然不禁止他们喝酒,但绝对不能由她提供,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算很好了。 这一次元卿凌过来,是没有告知肃王府的人,免得看过奶奶的 病情,还不适合回去,他们期待了又失望,所以干脆不告知。 好在可以回去,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踏上北唐之旅,晚上亥时左右抵达肃王府。 恰好今晚他们是完成了第一期的工程,而且安丰亲王夫妇也出门去了,便买了肉和酒在府中庆祝,辛苦了那么些日子,总得犒劳犒劳自己。 喝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听得有人大喝了一声,“又喝醉了?全喝醉了?” 这吼声是如此的熟悉啊,熟悉到有一种窒息感的压迫感。 醉醺醺地看过去,眼珠子顿时瞪圆,有人跌跌撞撞忙地到水井提水,往自己脑袋上浇了一桶,让自己清醒过来。 没一会儿,全部淋了水,一群黑衣老者湿漉漉地蹲在廊下,分成几排耷拉着脑袋,寂然无声地等待挨训,主要是脑袋 还不大清醒,分不清楚这是醉眼看错还是现实发生的事,实在是太惊悚了,怎么就忽然回来了呢? 乖了那么久,才头一次聚会吃酒,喝个酩酊大醉,就摊上事了,之前白乖了。 想想真是好恼火啊,原先爷在的时候,曾提出过要吃酒烧烤,但那时候一时冲动发了脾气,怼了他,弄得后来想吃也找不到借口,怕被反怼,好不容易他们走了,却被瓮中捉鳖。 到底是醉得厉害,蹲不住,东倒西歪地摊在地上了。 黑影老者忍不住抬起头来,道:“这一次实在冤枉,自从您回去之后,我们是头一次喝……” “就你……”元奶奶当即瞪着他,“明日一早过来领针,不扎你个满身刺猬,你不长记性,喝酒归喝酒,小酌几杯说了什么吗?你们非得聚在一起喝个烂醉 如泥,瞧今晚的酒坛子,喝了多少?” 黑影老者本还打算据理力争的,但见猪弟姐气得脸都黑,气势顿时弱了一重,举起两根手指,"七八两……" “扑哧……” 不等他说完,旁边的黑衣老者全部都笑了起来,脸皮真厚,七八斤都不止好吗?起码十斤起步。 元奶奶真是气得很,在现代的时候就不放心他们,怕他们放肆地喝酒吃烤串,一个个喝酒几十年,而且不是小酌的,一碗碗地灌,喝水没见这么积极啊。 原先就给他们都抽过血验过,尿酸高血压偏高不说,肝还不好,若不是有有炜爷的那些丹药护着点,坟头草怕是也一丈高了。 瞧那些酒坛子,今晚若说每个人没个十斤,她都不信的。 仗着自己懂得点武功,有内力,死命地喝。 在猪 弟姐母老虎一样发威的情况下,大家笑过一声之后全部保持缄默,反正黑影先开了口,有什么冲他去就行,这个时候谁说话谁倒霉。 逍遥公和褚老使劲地朝无上皇跟元卿凌打眼色,快带她回房休息啊,酒还没喝完呢,肉都没吃完。 无上皇难得一次没有参与这样的违规行动,傲娇的头颅抬得很高很高,哼了一声冷冷说:“就该重罚,一天到晚想着烧烤吃酒,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不让人放心,猪弟姐在治病的期间便一直念着你们,结果你们竟干出这样的事让她失望,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罚不足以平民愤。” 在现代的时候就惹猪弟生气过,猪弟说把针全部扎他身上,这时候不叛变,什么时候叛变? 登时齐刷刷地一大堆眼珠子瞪着他,这个老叛徒,其心可诛。 第1939章 三大巨头戒酒 元卿凌以前还会和稀泥,但这一次实在是过分了,院子里丢弃的那酒坛子堆叠起来,小山一样高,真是放肆得很啊。 她环视了一眼,没见喜嬷嬷她们,便问道:“喜嬷嬷呢?” 褚老嗫嚅说:“带着姨娘和知了猴她们进宫去了,你看望阿四。” “怪不得敢这么造呢,主事的女眷们全都打发出去了。”元奶奶冷笑。 元卿凌摇头叹气,“我去熬护肝汤。” 一大锅护肝醒酒汤,端出来之后,大家摇摇晃晃地去喝,但走了几步的,竟有几个吐了出来,吐完又直接躺下,死猪一样了。 元奶奶真是气死了,破口大骂,“我真是吃饱了撑的,在那边过着舒服自在的日子,非得回来遭罪。” 骂是这么骂着,但针包却也拿出来了,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他们往日吃醉是见过的,却很少会醉吐,这一次真是要 喝死人了。 元卿凌也没闲着,挑了几个醉得厉害的,直接挂水了。 无上皇去数酒坛子,那一堆酒坛子山似的,他咂舌,一人若没个十来斤的,打死他不信。 这一番折腾便到了天亮,奶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元卿凌瞧着心疼,但她却说亏得是回来了,不然照这样继续喝下去,真要掉几条人命的。 元卿凌叫奶奶先去休息,但是奶奶不放心,非得要亲自照看,一边照看还一边骂,倒是黑影老者酒劲上来了,一直喊着要给谁谁谁扎针,看样子也是醉得够可以的。 无上皇也来气了,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叫你醉成一滩烂泥。 整个肃王府里,就没几个清醒的,折腾到大中午,才算是把这群老魂淡给弄醒过来。 一个个垂头丧气,虽然清醒了,但是醉后的那种难受劲实在有些不能忍受。 就在这个 时候,元奶奶晕过去了,吓得无上皇急忙抱着她就往房间去,元卿凌跟着进来,后面那群醉酒老汉都吓得心肝颤抖,蹬蹬蹬地追着过去。 他们千盼万盼,盼着猪弟姐回来,却没想到弄出这样的事来,悔得肠子都青了。 元奶奶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对无上皇和元卿凌眨眼了,她是故意晕倒的。 不这么晕倒一下,他们不知道再醉酒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无上皇方才吓得心都离了,看到顽皮的眨眼他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身去把门关起,把那堆宿醉将醒未醒的眼珠子堵在了外头。 对,就是要狠狠地吓唬他们。 以往,他们因为喝酒烧烤扎针的事,数次站在猪弟姐的对立面,那时候都是想着怎么找借口开脱的,现在头一次站在猪弟姐这边,一下子觉得自己品行高洁起来。 不屑与那堆酒鬼醉汉为伍。 第一次做乖学生,无上皇有些上头,转身拉开门出去,指着他们就是一通怒斥,直把他们斥得抬不起头来,满脸的羞愧。 最后,为了赎罪,他们一个个地发誓,说以后喝酒,一顿不会超过一斤,谁若是一顿喝超过一斤酒,则群起围殴之。 无上皇开始还挺得意的,但是看着一个个发誓说以后喝酒不超过一斤的时候,发现不对味了。 一顿酒若没喝三两斤下肚的,算什么喝酒呢?别喝十斤以上就行了啊。 怎么他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啊? 他马上就宽宏大量地说:“一斤酒的话,对你们来说未免苛刻了些,这样吧,孤做主,三斤,不超过三斤。” “不,男子汉大丈夫,说了一斤就是一斤。”黑影老者梗着脖子说。 大家也纷纷相应,“对,一斤,以后绝对不超过一斤。” 他们内疚 得很啊,这一次会那么放肆,主要就是旱太久了,一时没把握好分寸,把刚还在养病中的猪弟姐累昏过去,真是罪过。 逍遥公的手搭在无上皇的肩膀上,道:“小六,我们仨干脆戒酒吧,反正戒酒的事都嚷嚷好些年了,一直没立下决心,你这一次骂我们骂得很对,从今天开始,我们仨戒酒,其他人若愿意跟随,那就跟随。” 这话若是褚小五说,无上皇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嗜酒如命的十八妹竟然说要戒酒,事有点大了。 但方才骂他们骂得这么过瘾,总不好打自己的脸吧?只得是硬起头皮,“好,戒酒,明天开始戒酒。” 今天还能喝一顿。 “不,就从现在开始。”逍遥公破釜沉舟地说。 戒酒,黑衣老者们没敢相应,但纷纷用敬佩的眼光看着他们仨,无上皇只得讪讪说:“好,就从现在开始。” 第1940章 大规模整顿之后 元奶奶在里头听到这些话,欣慰地笑了,她对元卿凌说:“不求着他们真能戒酒,但求能少喝一些,少这样醉,那也总是多几年寿命的。” 叹叹气,又说:“大碗酒,大块肉,听起来是很快意人生的,可人是有生老病死的规律啊。” 元卿凌知道奶奶是真的很在乎他们,人一辈子得一个知己好友已经是福气,更不要说还有这么多。 但老朋友,最关键是一个老字啊,为了让他们身体健康,多活些年头,奶奶算是殚精竭虑了。 往日怎么骂都没用,如今病了一大场回来,在他们面前晕一次,便一个个都知道怕了,怕也是因为他们对奶奶的在乎。 元卿凌轻声问道:“要见他们吗?都在外头守着呢。” “让他们进来吧。”元奶奶到底也是不舍,实在是方才一 直骂得太凶了,骂过也得安抚一两句才成的。 门打开,大家蹑手蹑脚地进来,看到猪弟姐眼睛是睁开的,这才放心下来。 这群人也不擅长表达,就这么默默地站着瞧着,清醒过来的黑影老者话是最多的,所以他便问了皇后关于猪弟姐病情的事。 元卿告诉他们,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但是,有复发的可能,这一两年是至关重要的观察期,不能劳累,不能动气,饮食要均衡,大鱼大肉烤肉什么的,肯定是不行。 一个个地也没说话,但心里头怕是都有数了。 果然,出去之后他们便进会议室里蹲下开会了。 除了少喝酒之外,饮食方式也要改变。 以前他们吃饭,大海碗米饭上铺几层厚厚的肉,瘦的不爱,塞牙缝,爱吃大块大块的肥肉,以前猪弟姐说过 不能吃太多肥肉,所以以后改瘦的。 瓜果蔬菜往日是最不爱的,见着都要咦一声来表达心头的嫌弃,但往后瓜果蔬菜是要摆在饭桌上了。 烟叶这种玩意,要扔出肃王府,肃王府全员禁烟。 酒嘛,一顿也从一斤改成三两了,当然办喜事的时候或者遇到什么大事需要庆祝,还是能多喝一点的。 当然,这个决策是很民主的,投票决定。 全员举手,无上皇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也灰着脸缓缓地举起了他弯曲的手,还是逍遥公给他捋直的,说举高高才能表达出心头的坚定。 开完蹲会之后,无上皇马上去找元卿凌,让她抓点紧,办了果儿的婚事,还有包儿的婚事也都赶紧安排上日程吧。 他也委屈,在现代陪着猪弟姐的时候,那叫一个滴酒不沾,本以为回 来这边能放肆一下,结果逍遥公说要戒酒,其他人每顿三两,这算什么喝酒嘛? 想到余生要和酒说拜拜,他仿佛痛失挚爱。 元卿凌瞧着他的耳朵好一会儿,忍住没揪过去,慢慢地说:“等安丰王妃回来,这话您跟她说。” 无上皇讪讪,摸着鼻子驼着背走了。 元卿凌安排好之后回到宫中,喜嬷嬷她们都在阿四那边说话,见元卿凌回来急忙就拉住她问元奶奶的事,听得说元奶奶回来了,而且还被醉酒一群人气得晕过去,她们气得脸都青了,直接走人回府。 回到肃王府,喜嬷嬷和两位姨娘外加秋嬷嬷先去探望过元奶奶,眼带泪光地叙话了一会儿之后,出到外头二话不说抡起扫帚就满府揍人。 肃王府又是一片鸡飞狗跳,在这一片鸡飞狗跳中,元奶奶含笑 制定了餐单,带着颤巍巍的叛徒无上皇把府中的烟叶扫荡了一片,再把那些腌制的腊肉鱼干什么的拿出去送人。 整治过后的肃王府,乖得很,虽然偶尔还能听到几句哀嚎,但哀嚎过后,该吃草还是要吃草。 无上皇收拾了包袱,说是要进宫住两天,元奶奶淡淡地告诉他,宫里有元卿凌执法,比她更严厉,休想钻到任何空子。 无上皇凝了片刻,回屋丢下包袱。 如此过去半月,元卿凌出来大规模检查身体抽血,数据特别的好,也没有出现戒酒后遗症,让人很是放心。 回宫之后,元卿凌跟宇文皓说,如果能把这健康的饮食方式和生活方式持续下去,他们还能活好久。 宇文皓笑着道:“之前怎么管都没用,奶奶这一病一晕,他们才知道怕了,修理得好。” 第1941章 我不紧张 隆隆重重地过了个年,二月初九便是会试了。 糖果儿开始紧张,紧张到这年都没过好,自从那一次在御花园相见过后,他们之间就再没有见过面,倒是泽兰做起了鸿雁,帮助他们书信往来。 自从哄过爹爹之后,她便答应婚前不再见面,爹爹说这样失了矜持,以后嫁过去会被安大郡主抓到话柄欺负的。 其实她知道爹爹只是想珍视这段没有小麦公子的日子,爹爹的心情很复杂,一会儿希望小麦公子考上,一会儿希望他没考上。 因为据他从五拜拜那边了解得知,就算这一次没考上,下一次也能考上,最好是多等几年嘛。 去过某个地方的爹爹,说那个地方的女子都是二三十才成亲的,实在没必要着急。 春闱在即,爹爹变得很是敏感,她也不敢说什么,这天偷偷地和泽兰出去拜佛,求了 一道吉符,连同一封信送给小麦公子。 泽兰见她这么紧张,便宽慰道:“姐姐尽管放心,小麦公子才华超众,一定能摘取会元直奔殿试的。” “我对他有信心的,我就是……那日见面他说志在必得,但是后来书信往来,他便说尽力而为,没了那份笃定与信心,我觉得不知道是不是他也紧张?你帮我跟他说,千万不可紧张,紧张便心乱。” 泽兰应下,“好,我会转告他的,再说有姐姐求来的平安符保佑,他一定可以的。” 糖果儿点头,“行,你快去。” 泽兰拿着符和信便直奔小麦家中去。 小麦如今还住在自己买的房子里,安大郡主催促过几次,让他回府居住,他以备考需要安静为由拒绝了。 他原先也是想搬回去的,毕竟办婚事还需要家里头帮忙,但是回去过一次之后,祖母 跟他说了半宿的话,都是在教他日后如何御妻,然后说了一大堆的规矩,叫他日后娶了新妇进门之后,叫她每一样都做到。 这些规矩不外乎就是要每日向祖母请安,听祖母训示,要和睦族亲,而那所谓的和睦族亲,就是谁有难,要新妇相助之类的。 最重要的一点,祖母要他劝服新妇,日后便成亲有了自己的府邸,也最好不要过去住,而是和大家住在一起。 小麦听了这些之后,怎还肯搬回来住?不仅不搬,还把自己原先的东西再收拾走了大部分。 倒是把安大郡主气得半死,直骂他不孝,只是到了外头,又说他懂事孝顺得很,为了备考才搬出去清净的。 安大郡主是要面子的,府里头如何穷乱丑都行,但到了外头就得尊贵尊贵尊贵。 小麦也会来事,知道祖母极爱名贵首饰和衣裳,他 便叫人买了几匹上好的衣料,再挑几件首饰送回去给她,这又把安大郡主给哄好了,而且还派了几个人专门过来伺候他。 自然,也有监视的意思,不过进了小麦公子的门,最后认了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还不是看小麦公子的手段? 泽兰送了信和吉符来到,小麦公子喜出望外,急忙接了过来都顾不得道谢,迅速打开信笺看了起来。 泽兰看着他全然痴醉的样子,想起第一次送信来的时候,他还故作冷漠,说已经定亲,且有了意中人,不能轻易和女子来往,尤其她还是当今朝阳公主。 当取出姐姐的信交给他的时候,他态度十万八千里的改变,请她进去坐不说,还好茶好点心地伺候着,那叫一个殷勤。 一来二去,她对这位姐夫甚是满意的,是个知道分寸的人。 等他看完了信,笑得像个傻 子似地一会儿之后,他便立马取出一大叠信交给泽兰,“这几晚我都不大睡得着,有许多话想跟她说,便都写了下来,劳烦公主转交给果果。” “这么多?”泽兰瞠目结舌,这起码有十几封信吧?但她前几日不是才来送过信吗?有这么多话说吗? “不重的,不重的。”小麦公子难得地羞涩了起来,“就辛苦公主跑一趟了。” “我倒是不辛苦的,只是你说睡不着,是不是对考试紧张?你放轻松些,以你的才情……” “我不担心考试,我只是……”他脸色越发地有些红了,“只是想到会试之后便是殿试,殿试之后由圣上钦点了状元,便要办婚事,我紧张的是婚事,我头一次成亲,没什么经验,紧张得很啊。” 泽兰失笑,说得状元之位如探囊取物这么容易,真是够狂妄的,大哥会喜欢。 第1942章 考试了 信送了回去糖果儿的手中,糖果儿躲在房中大半天都不出来,把那一封封的信翻阅再翻阅。 泽兰回去吃过饭,再睡了午觉过来她还没看完,不禁推门进去道;“都能倒背如流了吧?” 糖果儿听得她促狭的声音,急忙地收起信笺,故作嗔怒:“我方才午息了,所以还没看完呢。” “我才不信你。”泽兰笑盈盈地看着她,“欢喜吧?一下子给你写了这么多的信,都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就说了些兵器的事。”糖果儿把信一封一封地折叠好,取了一个名贵的檀木箱子过来,收到的信她全部都放在这里的,这是她的陪嫁。 “十几封信,全写兵器?那他这个人太无趣了,无趣的人可嫁不得啊。” “嗯……也说了些其他的,就是花啊,草啊,月啊什么的,倒也不完全无趣。” 泽兰侧卧在贵妃椅上,脚微微晃动, 裙摆也随着晃动,“花前月下啊?都备考了,还在想什么情啊爱啊的,可见也不是稳重的,嫁不得。” 糖果儿咬牙,回身就捶她,一张脸飞了红,“你是一定要取笑我?等日后景天皇帝过来提亲的时候,看我怎么笑你。” 泽兰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眸光有些悠远,提起他,似乎还真有点想他了。 他在做什么呢?可有发病?应该不会发病了,妈妈说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妈妈也提过,他最好是再来一次,治疗之后抽血做复检,如果这一次复检都没有问题的话,那就真的没事了。 “想什么呢?想你的景天皇帝了?”糖果儿瞧着她怔怔出神,戏谑地问了一句。 天道好轮回啊。 本以为泽兰会不承认,殊不知她却点了点头,“嗯,有点想。” 糖果儿也跟着躺下来,姐妹俩身材纤瘦,躺在一张贵妃椅上绰绰 有余,胳膊交叠在一起,果儿幽幽叹气,“但你想他也没法子啊,这么远呢。” “距离……”对她来说不是问题,“确实是有些远。” “犯愁。”热恋中的果儿,对这份想见却见不得的相思特别有共情,跟着忧愁了起来,“他是皇帝,总不好往我们北唐跑吧?原先是来过,也不能总来啊。” “嗯。”泽兰笑了笑,“不过,总有机会见面的。” 果儿伸手过去抱着妹妹,心疼。 学子们期待许久的春闱会试,终于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糖果儿也忍不住,带着泽兰就往考场外跑,就盼着他来的时候能见上一面,哪怕说上一句话也成。 只是因着会试的缘故,街上设置了好多关卡,专门调查外来人的过所凭证,她们又不好透露身份,只能跟着排队慢慢地经过。 等奔赴到考场外的时候,刚好能看到他进考场的背影, 一袭锦衣,背影颀长。 这里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喊也不可能听得到,且她也不可能喊。 她着急得很,却只能默默地祝福了一句,眼看着背影就要瞧不见了,却骤然地,他停下回头,在人影交杂之中,两人的视线碰在了一起。 他眼底骤然生辉,扬起了笑容,深深一眼不舍移开。 果儿执着手绢,冲他点头,既紧张又欢喜。 小麦说了一句话,但是太吵杂,距离也太远,果儿没听到,很是着急。 泽兰在她耳边说:“我听到他说什么了,他说了两个字,等我。” 糖果儿眼底一热,急忙就冲他点头,也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声音很轻,他自然不可能听到,但是,他就知道她说的是这三个字。 络绎不绝的人遮挡了他们的视线,最终,泽兰和果儿都被人海隔开,他瞧不见了,才满怀信心地转身进考场。 果儿依旧看着考场入口的方向,眸光充满了不舍和紧张,不自觉地把泽兰的手都攥得生疼了。 泽兰陪着她站了许久,等到送考生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们才慢慢地往回走。 对姐姐来说,这三场考试的时间,一定是她最难熬的时光。 在青鸾大街,她们遇到了太子的马车。 太子叫她们上马车,一同回去。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泽兰握住糖果儿的手,她还在失神。 太子一整衣襟,气定神闲地道:“送我几位朋友过来考试,他们考出来了,就是我的人。” “考不出来呢?”泽兰笑着问道。 “那就下一次再考。”太子还是对他们充满信心的,瞧了瞧果儿,道:“考试除了看题目,也看个人状态,这一次不行,那就下一次,只要不放弃努力,就总能成事。” 这话自然是宽慰果儿的,免得她太紧张。 第1943章 会元 会试的期间,老五也是感慨得很,纵然自己容颜没有老去,但不得不承认,年轻一代已经在偷偷地崛起。 这当然是好事,他不至于伤春悲秋地惋惜自己逝去的青春,只是会回想起当年接棒时候的种种,找了个由头,叫了兄弟们进宫吃酒。 喝着喝着,他指着顾司的脑袋,“顾司,你有白头发了,而且不少,而且还有皱纹了。” 顾司喝着酒,一点都不在意,“娘们才看重容貌,微臣依旧有心有力。” 他看向四爷,四爷伸手抚了一下头发,漆黑油亮,对不起,他没有白头发。 孙王喝了一杯,“白头发能说明什么吗?那是自己在尘世间一步步走过来的馈赠,正如顾司所言,我们依旧有心有力。” 顾司看着孙王,“我说的有心有力,是在任上,不是你说 的那样。” 孙王眯起眼睛,胖乎乎的大手握成拳头,往顾司胸口顶了一下,“本王说的也是任上,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最近一直开黄腔,谁知道你说的有心有力指的是什么?” “本王什么时候开黄腔了?”孙王一怔,很是委屈。 “你是真的一直开黄腔。”冷首辅懒洋洋地把腿翘起,儒雅俊美的面容虽不至于逆生长一般,但也仿佛进了冰箱,自带保鲜气质,“上一次我问你景天帝是否送来了文书拜帖要造访北唐,你说什么还记得吗?” “我说是啊。” 红叶接话,“你说,听闻梁地那边有一种神药,吃了能使男子金什么不倒的,你还说想叫人家带点过来。”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孙王,人家皇帝来北唐这么严肃的事,他叫人 家带神药? 孙王不满地道:“本王那是玩笑,怎么可能真叫人家带啊?本王能做这样没分寸的事?” “你自然没叫人家带,但你开了黄腔,现在说的就是你开黄腔的事。” 齐王放下酒杯,抬起俊逸的面容,眼神带了些疑惑,“这话题能说啊?那我也得说说,二哥,你最近真的很风骚啊,竟还问我夫妻床笫的事,还问大胖是否愿意为我……真是听得我脸都臊红了。” 大家好奇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孙王,宇文皓忍不住问出来,“二哥问这话,是指……就是愿意做些什么呢?说具体点呗。” 孙王抬起纯正清澈的眼睛,“愿意为他亲自下厨啊,你二嫂就愿意为我亲自下厨做菜。” “这算什么?这点我也能做到啊。”徐一在旁边凑过来说。 “阿四也 为你亲自下厨?”孙王问徐一。 徐一顿了顿,“是我为她下厨啊,我说的是我能做到。” 大家给徐一投去了同情的眼光,徐一倒是觉得很幸福,能为自己所爱的人下厨做饭,多幸福啊。 顾司看着齐王,“他只不过是问下厨的事,你为什么脸臊红了?” 齐王瞪着孙王,“哪里是问下厨的事?问的是床笫之事。” 孙王眼珠子乱转,“你耳朵有毛病,本王说的就是下厨的事。” “五哥,就不是,你别信他,”齐王转过去看着宇文皓,却是忽然好奇地问道:“五哥,你和五嫂都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们之间又恩爱得很,不知道你们……” 宇文皓掐他的手臂,“这话题打住,朕发过誓,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说我们夫妻间的事情。” 昔日的教 训,他记得很清楚,那会儿他还是楚王,在京兆府任职,初尝男女之事,觉得新鲜好玩,便和他们说了几句,被老元知道之后,老元很是生气。 他反正不会再做让老元生气的事。 这样的话题,穆如公公不喜欢听,便捧着汤婆子坐在外头,瞧着风渐大,吹着满园劲枝,细品这宫里头的每一天。 三场会试,他们就喝了三顿酒,便开始各自忙碌了。 改卷老师是以冷首辅为主,但是他老人家不发表任何的意见,让他们在底下商讨,最终以全票通过了会元,然后把卷子递呈给冷首辅。 冷首辅看完全卷之后,再瞧名字,很是满意地道:“那就他了。” 麦青华。 太子也在这里,他如愿翻到了他几位朋友的名字。 三百名贡士,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殿试了。 第1944章 殿试准备 糖果儿早就从泽兰的口中得知他考了会元,但到了傍晚,爹爹回来说的时候,她还是装作不知,有些惊讶,“真的?” 徐一心里头很是欢喜,今日在兵部的时候,许多同僚坐在一起说话,便说到了麦青华,大家对他是赞不绝口。 等到下班回到宫中,冷首辅他们还在御书房,也是在说会试成绩的事,但这一次说的是文章,他们说得很是深奥,徐一虽然不是全然听懂,可也觉得很厉害。 加上冷首辅和皇上都露出了欣慰与欢喜的表情,那就说明他这个未来女婿,是真有本事的。 那些小别扭的心思自然就没了。 一家人除了徐蹦蹦之外,都十分开心。 徐蹦蹦五官像极了徐一,小小年纪孔武有力,发狠似地朝大家挥拳,“我不管,我不管,谁跟我抢阿姐我就揍谁。” 说完,就跑了 出去。 阿四冲大家笑了笑,随即抡起棍子就追了出去,没一会儿,传来哇哇的哭声之后,阿四回来了,后面跟着乖巧的徐蹦蹦,鼻子下方还挂着晶莹的鼻涕,走到糖果儿面前,真诚无比却又委屈巴巴地说:“阿姐,我不揍姐夫了。” 糖果儿揉着他的头,笑了,“好,谢谢你饶了他。” 徐蹦蹦眼底含泪,“阿姐,你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嫁过去?” “可以啊,只要你愿意,阿姐就带着你嫁过去,不过你跟着阿姐嫁过去之后就不能吃到阿娘做的桂花酿丸子了。” 徐蹦蹦皱起眉头,那牺牲就有点大了,不值得。 徐蹦蹦是个吃货,吃货最容易被拿捏。 殿试在三月,贡生们还能再准备一下,殿试考的除了是自己的知识储备之外,还有强大的心理素质。 因为,要参与殿试的三百贡 生争夺三甲之位。 在三百个人里头争三甲,听起来不难啊,但是这三百人不是等闲之辈,是一级一级考上来的尖子生。 大家都是顶流,那就要超顶流才能胜出了。 殿试只考策问,首辅带着内阁出了好几个题,然后交给皇上定夺。 宇文皓选了时务,定五个问题,规定格式是馆阁体,一千字为限。 一千字阐述五个问题,这就规定了回答必须提精炼,一个累赘的字都不能有。 就连一向严厉的首辅,都觉得是不是太难了呢? 宇文皓充满信心地道:“要当天子的学生,没点难度可不行啊。” 这一届考生,在他看来是最出色的,难度适当增大一些,更能挖出些刁钻的角度。 徐一虽然在兵部任职,但是下班回家都是在宫里,侯府还没修缮好,因此也参与到了这一次商议之中 。 正确说来他不是参与商议,只是在外头守着做兼职,听到了他们谈论着一次的殿试有多难。 回了家中,少不了就要跟阿四说起,咱未来女婿这一次面临的挑战有多难。 徐一说话嗓门大而不自知,夫妻俩的谈话也被果儿听到了,果儿暗暗着急,若他不能被点为状元,五拜拜会不会就不赐婚了啊? 辗转反侧睡不着,便去找泽兰说话。 泽兰在逗小凤凰玩耍,听得她的担忧,便笑着宽慰道:“这题目又不是针对他一个人,如果很难,大家都觉得难,他还是有机会被点为状元的。” 糖果儿想想也是,这么显浅的道理,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真是关心则乱啊。 “姐姐,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没有中状元,爹爹也会赐婚的,嫁妆都备好了,外头知晓的人也不少,爹爹总不能耽误 你的婚姻大事。” “话是这样说的,只是五拜拜对他寄予厚望,若是不能拔魁,五拜拜也会失望吧?” “他不会失望,他对小麦公子十分欣赏,就算这一次不能中,也不代表爹爹会否定他的才华。” “真的啊?那就好,那就好。”糖果儿抚住胸口,“我最近都睡不好,知道他在考场的艰辛,这对他来说是比较重要的一关,恨不得与他共同进退,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泽兰挽着她的胳膊,“什么叫你帮不上忙?你就是他的目标,他的定心珠,如果不是因为你,他连考试都不去呢,你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 糖果儿笑道:“瞧你说得,什么叫我改变了他的人生?有麝自然香,便不是为我,终有一日他也会大放异彩。” 其实原先就已经大放异彩了,北唐倾慕他才华的不知凡几呢。 第1945章 状元 这一场殿试,也引起了三大巨头的重视。 尤其褚首辅,更是亲自过了题目,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是三百贡生的卷子他都挑灯夜读过,拍案叫绝。 他看中的那几个人,都榜上有名,可以说为太子物色到特别出色的人选了。 麦青华和周茂的卷子他最是欣赏,但如果让他选会元的话,他也会选麦青华,因为他比周茂更多方面多层次地去分析问题且都有对应解决的策略。 周茂就稍稍显得逊色一些,但周茂大胆,这对于革新开启局面是有很大的帮助。 太上皇老明那边也很是重视啊,这一届他也认为水平是最高的,甚至不惜回京一趟,就是希望能够亲自见证三甲诞生。 殿试在保平殿 进行,宇文皓在贡士们进场之后,还亲自巡视了一次。 这一场殿试,从黎明到日暮,只为那区区一千字。 但是,无上皇,太上皇,皇帝,太子都亲临,可想而知有多重视。 后宫里头,泽兰陪着糖果儿,糖果儿开始还很紧张,但是到了真正考试这一天,她心态反而是平和了许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努力尽到了,就看天意吧。 日暮封卷,便迅速送到读卷官的手中,读卷官共有十人,三百卷子,加班餐安排上了。 前首辅褚老也是读卷官之一,他是最后阅卷人。 读卷之后,会根据等级划符号,圆圈为优,圆圈最多的人,便被点为状元,其次便是榜眼,第三是探花郎。 状元榜 眼探花是第一等,赐进士及第。 第二等从第四名到一百名,赐进士出身。 第三等是一百零一名开始,赐同进士出身,所以不管能不能在这一场殿试里获得魁首,都必将开启大家的锦绣人生。 阅卷的时间,考生各自回去等候,等开榜之后,自会有报喜的官人前往选宣旨祝贺。 考完试的小麦,回到宅子整个人都放松了,最近确实是绷得太紧,考试之前,觉得胜券在握,但当真上了考场之后,他的心态就开始郑重。 这是人生另外一个起点,在这一刻,他不仅仅是为了娶得心爱女子,更有一番报国心激发着他。 安大郡主已经打算在府中设宴,不敢能不能考取状元,能以第一名进殿 试,已经是麦家祖坟冒了青烟的。 她也传了小麦回去,一个劲地问着是不是有信心能摘取桂冠。 小麦也很无奈,他又没看过别人的卷子,怎么就敢说就一定稳拿状元呢? 之前说能中状元,那都是孩子气的话了,考完之后才知艰辛啊。 麦大人听得她一个劲问,甚是来气,冲她怒斥了几句,叫她有本事自己考去,这才堵住了她不大甘心的嘴巴。 小麦感激地看了祖父一眼,事实上在等待放榜的日子里,真是十分煎熬,不想有人一直提着,问着,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他特别想见到果果,看到她脸上温暖的笑容,他一定可以静下心来的。 但这个时候,想见也见不上啊。 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若是没中状元,这门亲事会不会…… 不行,不能胡思乱想,这一次考不中,他还会继续努力的。 就在这焦灼难安的等待之中,结果出来了。 老首辅当着无上皇,太上皇,皇上和太子的面,宣读了三甲名单。 状元,麦青华。 榜眼,周茂。 探花郎,刘义鹏。 榜眼探花都是太子的人,所以听得老首辅的话,太子缓缓地笑了起来,稳稳的了。 宇文皓对于结果,只说了一句话,“实至名归。” 吏部当即就给了状元正六品官身,宇文皓点了他为天子侍讲,进内阁是迟早的事了。 至于榜眼和探花郎七品官身,先让他们跟着太子,历练一段日子再说。 第1946章 每个人不一样 泽兰是第一时间就把小麦公子中了状元的事告知了糖果儿。 本以为姐姐会高兴得跳起来,殊不知,她只是微微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说一句,“真好,他真的了不起。” “就这样?”泽兰看着冷静的她,“我以为你会欢喜地叫出来呢。” 糖果儿拉着她坐下来,“我是高兴,很高兴,说不出的高兴,这段日子他必定很辛苦很煎熬,终于出了成绩,我也替他松一口气。” 泽兰说:“他很的了不起,这一次考策问真的好难啊,但他的答卷让大家都特别满意,皇祖父还说他是奇才呢。” “太上皇很这么说啊?”糖果儿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惊喜不已。 “自然没骗你,皇祖父还没回梅庄,估计也会接见他的,他明日便会入宫,姐姐,要与他见一面吗? ” 糖果儿想了一下,道:“想自然是想的,但是他明日入宫面圣谢恩,而且太上皇也要见他……他不好来后宫,我也不好去前殿,怎么能见得上?若强行去见,也太不懂事了,且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泽兰笑着道:“那也是,状元都考上了,婚事基本也就定下,只等爹爹下旨赐婚了。” 糖果儿脸色羞赧,拉住了泽兰的手,真诚地道:“妹妹,为我的事劳你奔波了数次,谢谢你。” “我们是姐妹,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泽兰眉目温润,笑容浅浅浮在唇角,显得面容格外的柔和姣好。 她这么奔走自然是希望姐姐幸福,但也有自己的原因。 她想看到爱情最美好时候的样子,像哥哥们说的,累积一点爱情的经验啊。 她对很多事情都能妥善处理, 思路特别清晰,但唯独感情上很是迟钝。 她对景天是有好感的,和他在一起特别的开心放松,他的细腻温柔总让她安心。 她在京城的日子,也偶尔会想起他,可也只是偶尔,断没有那种刻骨思念。 姐姐原先说她谨慎,小心翼翼,也许是这个缘故吧? 她也弄不清楚的。 晚上,她趁着爹爹陪无上皇太上皇说话,便窝在妈妈的身边,母女俩在罗汉床上腻着。 遇到困扰的小姑娘,还是习惯性地跟妈妈说心事。 她说自己不懂得感情,也没有像姐姐那样热烈地回应一份真心,总觉得在这方面是手足无措的,而且心里头认为总有比这更要紧的事。 她扬起小脸看着妈妈,眉间充满了淡愁,“妈妈,我这算不算是情感障碍啊?” 元卿凌抚摸着女儿黑亮顺滑的头发 ,温柔的笑容挂在脸上,“嗯……有没有可能,是我的女儿还没长大?还没到懂得感情的年纪?” 泽兰勾住妈妈的脖子,脑袋往她怀抱蹭,“但是我在若都城的时候,就听好多姑娘说,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会对男孩子心动了。” “感情的事,因人而异,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没个准法,而且你曾经在若都城当城主,心系那边的百姓与城池的盛衰,思虑筹谋都比较深,加之……”元卿凌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微微叹了口气,“你出生的时候,异能就显露出来了,跟着你师父师娘练静心之术这么些年,你的情绪控制能力比常人好太多了,感情波动产生的情绪,也会被你下意识地控制。” 泽兰知道妈妈的愧疚,她觉得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惹她难受,便立马笑着说:“那 是不是说我自控能力比很多人好呢?那这是大本事啊,很多人办不成大事,就因为没有控制自己的能力,所以我应该引以为傲。” 元卿凌忍住心酸,轻声道:“女儿啊,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同,每个人想要走的路也不一样,你不必和任何人做对比,做自己就好。” “妈妈,我明白。”泽兰靠在妈妈的怀中,妈妈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让她感觉很平静安全,这个时候脑子清醒许多,之前因为小麦和姐姐的婚事,让她心里仿佛泛起了涟漪,想了一些关于感情的问题。 但她现在又比较清晰理智了,她是真的不想过早地恋爱结婚,女子一辈子属于自己的时光不多,尤其少女时光更显得珍贵,这段时间,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其中就包括陪伴爹娘。 她陪伴他们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第1947章 泽兰想做的事 元卿凌心里对女儿一直都愧疚,因为打小就送到祈火那边去,没有像别的孩子,总能在自己父母身边。 也因为异能的事,逼得她过早地成熟。 但是她也坚信女儿能走上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她会因此觉得开心,有成就感,且以之为一辈子的事业。 所以,她跟女儿也探讨了一下这个问题,问她以后想做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五个儿子,如今就连糯米都有了自己的选择。她一直没问泽兰,大家也没问,仿佛约定了一般,因为问了,就总有去处,不问,她就还留在家里。 泽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眸子轻声说:“妈妈,我若跟您说了,您别跟爹爹说,因为这事我只在脑子里想想,没有真的要去做的。” 元卿凌柔声道:“母女俩谈心的话,说给他听做什么 ?他和哥哥们偶尔也说心事的,咱也不听他们男人的事。” 泽兰笑了,眼底难得地看到一抹稚气,“也是,咱不管大老爷们的事。” 元卿凌凝望着她,“嗯,那我宝贝儿有什么想跟妈妈分享的呢?” 泽兰深呼吸一口气,显然这个想法在她心里已经根植了许久,她一直都没说,或许是觉得太过幼稚或者不适宜,“妈妈,我问您,父皇管治这天下,是否到处都一片清明?” “嗯……自不是,你父皇虽算明君,但地方并非全是贤官,便都是贤官,也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那是否所有百姓遇到冤屈,或者遭受欺负,都有人出头?是否所有犯罪的人都会受到律法的制裁?” “虽然妈妈不想这么说,但确实很难做到这点,有些人犯了罪,但苦于没有证据,或者无人知晓 ,所以能够逍遥法外,而有些百姓受了罪,蒙了屈,也未必都能说理,甚至有人替他们出头。” 泽兰沉默了一下,扬起眸子,“妈妈,我还有一种异能,您或许不知道,那就是我看到一个人,我就知道他身上有没有背着性命血债。” 元卿凌一怔,“是吗?没听你说过啊。” 泽兰苦笑,“我知道他们背着人命,但是我没有办法找到证据,让律法制裁他们,可我是公主啊,我不能动用私刑,只能看着他们逍遥法外。” “这是我矛盾的地方,所谓天道,便是杀人偿命,就算不偿命,也该有严厉惩罚。” “但是人间律法,是要以证据入罪,这是没错的,也和天道没有相悖,可问题就在于,人不是神,不可能知道世间上发生的每一件罪恶,这就导致了总有受冤吃苦的人喊着 天道不公,我若看不到那些罪恶与苦难,或许还能开心一些,可妈妈,我瞧见了,却只能视若无睹。” 泽兰说得难受,这是她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也是她一直郁郁寡欢的原因。 元卿凌伸手抱着女儿,心疼得不得了,想安慰她几句,却知道女儿聪慧,寻常的道理她都知道,而且她提出的问题自己也着实没办法反驳。 因为,那些找不到证据的罪,那些狠辣阴冷的恶,那些黑暗里无人知晓的痛苦,是真真正正地存在。 也许因为这样,她大脑会自动关闭一些异能,不看不听不见,才是最好的。 “所以,你想怎么样?”元卿凌问道。 泽兰犹豫良久,也不知道这话能不能说,但是斟酌了一番之后,她觉得可以完全相信妈妈,便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我想暗中出手,去 惩治那些律法无法惩治的恶人,维护人间正道。” 她这么说着,脸色有些红,“听起来是不是很傻很中二?这不像是我说的话吧?或许在妈妈心里,我应该有更崇高的志向,我以暴制暴,其实也算是一种恶,对吗?” 这是她一直无法堪破的问题,以暴制暴是不对的,只有国家的律法可以这么做。 但是,见得越多,越无法视若无睹。 她眼巴巴地看着妈妈,希望妈妈能给她指引一条路,或者说服她把这一切视作不见。 妈妈是有大智慧的人,她洞悉一切真相。 元卿凌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妈妈听说,有一位叫风凌笑的人,他是地狱之主,专收恶魂入地狱……自然,这是传说不一定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那么想必很乐意有人替他收尽人间逃过律法制裁的大恶之人。” 第1948章 媳妇你继续夸我 元卿凌想,百姓为什么会信奉世间有神?不是他们见过,而是他们需要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悬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股力量无处不在,能看到世间的苦与恶。 在泽兰说出她能看见谁身上背负人命的时候,她选择相信泽兰是被某些力量选中的。 她不鼓吹以暴制暴,但是可以为泽兰找到合适的身份去做这些事情。 她可以填补一些缝隙,一些空白。 泽兰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但是妈妈似乎有所打算。 母女后来说了很多话,但是都和这个没有关系。 等到老五晚上回来,发誓不跟老五说女儿心事的元卿凌,把女儿的心事和盘托出。 宇文皓听完之后,凝眉想了许久,脸色特别的凝重。 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元卿凌,“瓜儿让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是说了,可见有一个道理 是真的,永远不要相信当妈的能为孩子守住一切秘密。” “……”元卿凌看着他,“就这样?” 宇文皓道:“我会给她授一道皇命,人间这边,有天子令,至于你杜撰的什么地狱之主,你有办法去问他要一道授命,那就没问题了,她想做,就做吧,但她要知道分寸,这些你来跟她说,光凭她说感觉这个人有人命在身,就要拿人家性命,总不大能说服我。” “你放心,我杜撰的那位地狱之主,可以做核实。”元卿凌笑着说。 本以为还需要说服一下老五,毕竟,现在说的是让他娇滴滴的女儿去做杀人的营生啊,他不得哇哇大叫反对一番? 却没想到他直接就同意了,真是太意外了。 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就同意了?我以为你会反对的?” 宇文皓嘴角微扬,“朕的心思可 不好猜啊,你猜错了。” “为什么啊?”元卿凌好奇到都不想怼他这臭屁的话了。 “因为,她是我宇文皓的女儿,她要除恶惩奸,维护正道,那也是公主的本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天下百姓的供养?” “这我相信是其一,其二呢?” 宇文皓一把搂住了她,“咱们的女儿非池中物啊,否则怎么会在她这么小的时候就送出去修养心性?她身体里始终是有一团火的,你总得让她把这团火发在那些有罪的人身上,否则一直这么龟着,她会很憋屈,会闷闷不乐。” 元卿凌点头,“这是其二,其三呢?” “没有其三,就这两个原因。” 元卿凌看着他,慧眼如炬,“真没有?” 宇文皓看着媳妇,讪笑了一下,就知道是瞒不过她的,只得道:“女孩子嘛,若有点正事做,就不 会总想着那些男女私情。其四,她既然有这样想法,可见是打算以此为事业的,我是皇帝的身份不便说一些话,但如今我们夫妻闲话,倒是可以说说的,你也知道确实有律法光芒照不到的暗处,而这些暗处需要有凤凰的火去照亮,恶扫一分,世间便净一寸,这一寸便能开出善的花,这么说是有些矫情,但道理是这个道理的。” 元卿凌听了这番话,忍不住主动亲了他一下,眉目激赏,“我就是喜欢你总能够跳出固定的身份去思考问题,不会太固执死板……” “慢着……”宇文皓抵住她的肩膀轻轻推开一点距离,“你说不会太固执死板,这个太字大可不必说的。” 元卿凌笑着圈住他的脖子,“你太敏感了吧?” "对于评价我的话,我当然是要严谨一点的,问题说完了,你继续夸, 我还有什么优点啊?" “嗯,优点可多了,长得帅啊,声音好听啊,是贤君明君,是好老公,是好父亲,还孝顺,仗义,你的优点真是说一个时辰都说不完啊,我们先吃饭。” “不着急,你说一个时辰,我就听一个时辰,你继续说。”宇文皓拉住她,心花怒放。 多久没听媳妇夸奖他了?太难得了。 “呃,还有就是穿衣有品位,武功高强,幽默,浪漫……” 宇文皓眼底发光,“还有没有点别的?例如我在床笫上,有没有表现得很好?对了,之前我听说二哥说……” 他附唇过去,在元卿凌的耳畔说了一句话。 元卿凌伸出手,意念一动,御夫杖落在她的手中,她拿着轻轻地在手心敲击,含笑看着他,“你大点声说。” 宇文皓狂喜的笑容顿时僵住,“呃,传膳,传膳了!” 第1949章 把小麦逼成了专家 赐婚的旨意,抵达了麦府。 安大郡主开心都不行,虽身为郡主,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扬眉吐气啊,孙子既中了状元,又被皇上亲自赐婚,她脸上总算有光了。 她正打算广下帖子,宴请好友,说是庆祝,其实就是炫耀。 不过,帖子还没送出去,皇后口谕就到了。 口谕是穆如公公亲自送来的,只对安大郡主一个人说,所以安大郡主当即就请了穆如公公进去,好茶好点心地伺候着。 但是穆如公公始终严肃着脸,转述了皇后娘娘的话,皇后的话说得有些委婉,但是穆如公公怕她听不明白,特意为安大郡主翻译了一下,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树大招风只会招致灾祸,自己若觉得高兴的,关上门一家人乐就行了,不要对外炫耀招摇,引人嫉妒,反而害了状元郎的前程,皇后娘娘还说,大郡主说 话有时候不知道分寸,但办事还是靠谱的,让大郡主只管安心办好他们两人的婚事,要庆祝,大婚当日自然有得庆祝。” 安大郡主想起皇后那日的警告,当下不敢造次,忙不迭地承诺说不办了,就自己一家人庆祝一下。 她也让皇后放心,她一定会好好筹办二人的婚事,说明日便去礼部跟那边商议。 穆如公公道:“皇后娘娘的意思,大郡主只管办好你这边的,礼部那边如何筹办公主和状元郎的婚事,不必您劳心。” 安大郡主一怔,“可我孙儿与公主的婚事,自然是以礼部那边为重的,我这边还能做点什么?” “皇后娘娘说,三书六礼各种繁琐手续总是要您这边走的,若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事来做,那就多办点聘礼。” 安大郡主听得这话,心里就很不高兴了,那不是只得苦劳不能出风头? 而且,聘礼的 事,青华是尚公主,该是那边多些赏赐陪嫁过来才是的,尚公主就要有尚公主的规矩不是? 穆如公公见她似有不悦,问道:“大郡主是否对皇后娘娘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啊?皇后娘娘也说了,若大公主有不满,可以进宫跟她当面提出,皇后娘娘嫁女儿,一切都好商量。” 安大郡主听到这话,心头顿时一滞,急忙说:“不,不,不,没有不满意的,老身十分满意,一切便听娘娘的安排,这个是我们麦家的福气啊。” “大郡主心里如果真这么想的话,那才是麦家的福气。”穆如公公在诛心这方面,实在是炉火纯青啊。 表面服从皇后娘娘有什么用?真心服才行啊,但凡嘴巴收敛一些,也是麦家的福气了。 安大郡主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不过,穆如公公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不需要看她的脸色,口谕宣完便走人, 不喝她准备的茶。 看着府中的人屁颠屁颠地准备庆祝事宜,穆如公公感慨得很,幸亏娘娘有先见之明啊,先来警告她一番。 庆祝本是不碍事,但安大郡主能只是单纯庆祝一下的?她就是为了炫耀。 中状元之后便是天子侍讲,还皇上亲自赐婚娶公主,这是能炫耀的?就不怕人家眼红了?她是盼着人家眼红,想看人家嫉妒的样子? 活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树大招风,不为自己孙子在仕途上规避风险,光顾着面子为他树敌了。 朝中这么多能人,这么多老臣,能看得惯一个小年轻这么得意? 穆如公公走后,安大郡主确实没有办什么庆祝宴席,但是叫了族中的亲人过来吃一顿,那嘴脸也是很让人讨厌的。 不过后来大家听说麦青华娶了公主之后,是跟随公主一同住在公主府,大家这一口恶气才算是出了。 一个女人能混到族中亲人都厌恶的地步,真是太失败了。 不过,绕是如此,小麦公子也不放心让祖母办聘礼,她心思太多,回头怕是有些失礼的地方,会惹得果果被人笑话。 他甚至都能想到会出什么问题,所以他必须严防死守,上任之前,他是有一段休息的时间,恰好可以亲自筹办婚事。 世家大族成亲,哪里会是新郎官自己筹办的?都是家族里的女眷帮忙张罗,小麦毕竟也什么都不懂啊。 可这小子也着实有毅力,找了喜娘,还翻遍了办喜事的书籍,筹办婚事的过程当中,生生成了一个婚嫁专家。 宇文皓听到这些事情之后,拉住冷首辅就激动地说,这人必须要重用啊,往后大有用处。 毕竟,五个儿子的婚事他都不可能全部指望礼部的,自己这个老父亲也要帮衬点,老元反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全指望他了。 第1950章 有想法就去做 婚期定在八月,距离成婚的日子虽然还有四五个月,但是,因为婚事是要大办特办的,所以时间还是有些仓促。 不过,清明过后,景天帝会来北唐京城,这也是大事,毕竟他是以皇帝的身份来的。 景天以私人身份也来过一封信,说此番前来,原因有二,第一个原因是为了复检,然后真诚地致谢。 第二个原因,则是上一次来有些匆忙,不曾看过北唐京城最美好的风光,这一次来希望能够游遍京城。 至于皇帝身份来嘛,自然还是那个理由,商讨两国的边贸合作,这肯定是要好好坐下来谈的,互惠互利嘛。 其实不管在公在私,都不足以引起宇文皓的警惕才是。 偏偏,宇文皓自从知道他要来之后,总是心神不宁,忍不住跟元卿凌吐槽了一下可能性,“你说他该不会顺便提个亲吧?如果以 皇帝身份公开提亲,该怎么拒绝才能不伤两国和气呢?” 私下说的话,他什么理由都不需要找,就一个字,不! 就怕这厮到时候喝上头了,当着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的面提出两国联姻,那就得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元卿凌安慰他,“不会的,如果他真要提亲,一定会事先征求我们的同意,或者征求瓜儿的同意,同样的错误如果再犯一次,咱就把他拉黑了,好吗?” 宇文皓皱着眉头说:“我总觉得男人是信不过的。” “老五,你不是挺欣赏他的吗?”元卿凌笑着问道。 “欣赏是欣赏的,作为少年皇帝,他真是没话说。”不打他女儿的主意,那他还是很喜欢景天的。 元卿凌心里想,如果景小五这一次来真的公开提亲,而没有事先征求同意,她也会生气的。 只是这句话没跟 老五说,免得他过于敏感,还真日夜担忧着景小五是过来提亲的。 “对了,那天你杜撰出来的那位地狱之主,找着他了吗?”宇文皓问道。 “找了。” 老五道:“什么时候找的?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呢?” 元卿凌笑着道:“那不是杜撰出来的人吗?意念沟通就行了,不用真的去找。” “嗯,行!”宇文皓点点头。 他们之间虽然没就这些事情有过商量,但是心灵相通嘛,便有默契,对于这些玄乎的事,元卿凌没必要就不说,宇文皓也不问。 过程不重要,知道结果就行了,毕竟办事的那个人,是自己绝对信任的人。 元卿凌问道:“那这事,我们一起跟瓜儿说说?” 宇文皓想了一下,“事是要一起说的,但我只负责说事,一些注意的事项,或者说叮嘱细节,甚至是严厉地 说几句让她慎重的话,则你来说,好吗?” 毕竟,他是好爹,是不会对女儿说什么重话的,他要做的是绝对的支持和随时随地的夸奖。 元卿凌就知道他会这样说的,在女儿面前净做好人了。 不过,在儿子面前嘛,他该说还是说,爱儿子但不宠,老五做事很有分寸。 夫妇两人便把泽兰叫了过来,屏退左右……呃,其实只有穆如公公,他们夫妻相处的时候,只有穆如公公一直顽强死守在殿中。 穆如公公被隔在殿门外,他走远了几步,要关上殿门说的话,一定是他不能听的,他不会随意窥探主子的隐私。 有些情况例外。 泽兰显得很忐忑,自从她跟妈妈说出心事之后,她就担心爹爹会知道。 爹爹不像妈妈,可以包容很多奇特的想法,尤其在对待她这方面,爹爹总是显得特别紧张 又谨慎。 所以,今天被叫过来,还是关上殿门说话,她就觉得妈妈一定是把她的想法告诉了爹爹,然后爹爹打算劝她打消念头。 她先看了妈妈一眼,妈妈微微点了点头,等同告诉她确实爹爹已经知道了。 她心头微微地沉了沉,不怪妈妈出卖她,对父母来说,孩子有这的想法一定是很严重的。 她看向爹爹严肃的脸,急忙就先解释了,“爹爹,那日我跟妈妈说的话,其实就是随便说说的,我压根没打算这么做。” 宇文皓听了这话,是有些伤心的,女儿对他和对老元的信任度是不一样的,女儿会在他面前藏起心事。 不过,正常啊,女儿的心事肯定是跟娘亲说的,他调整了一下心情,道:“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付诸行动呢?” “啊?”泽兰一怔,听错了吧?还是爹爹继续试探她? 第1951章 她的孩子都找到想做的事了 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尽量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乖巧地望着爹爹。 宇文皓伸手揉揉她的额发,温柔一下,回身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天子令递给她,“自己看。” 泽兰迟疑地接过后慢慢地展开,看之前先瞧了妈妈一眼,很是疑惑。 元卿凌笑着道:“看吧,这算是爹爹预送给你的及笄礼物。” 泽兰便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她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难言的激动涨满了胸间,“爹爹?” “嗯!”宇文皓也不知道为什么的,眼底有些生涩,“你跟妈妈说话,爹爹出去办点事。” 说完,便马上起身出去了,那一瞬间,他看到女儿眼中的激动狂喜,心里就一下子明白,女儿也是有大志向的人,但是从祈火那边回来,便为他处理若都城的事,若都城开始繁荣稳定之后,她便回到他们的身边陪伴。 在她心里,爹娘始终是放在第一位的,自己的是理想兴趣都可以退开。 在这年少轻狂的岁月里,能有这份沉稳隐忍,着实难得,便换做是他也做不到的。 老五出去之后,泽兰扑进了妈妈的怀中,激动地道:“怎么会?爹爹怎么会给我代天巡守除恶令?是妈妈说服他吗?” 元卿凌抚着女儿是后背,温柔地道:“不,妈妈只是跟他提了一下,是他自己提出要给你天子令,这代天巡守除恶的意思,妈妈希望你明白,你是代替爹爹去巡视天下,守护正义,除去奸恶,不过,咱得订立规矩。” “我不会乱来。”泽兰忙地保证。 元卿凌放开她,与她分开对面坐下,神情严肃,“官府正在调查的案子,若有证据可入罪,你不得干预,你除恶必须以律法为准绳,罪不至死的,不能杀。” “我知道!”泽兰认真地点 头。 元卿凌取出一条手环,帮她戴在手腕上,这手环蓝黑色的,材质像是玛瑙,但仔细看也不是。 元卿凌伸手摁了一下,泽兰只觉得有针刺入皮肉,蓝黑相间的地方,有一抹隐隐可见的淡红浮上。 淡红瞬间就染满了整条手环,流光闪动了一会儿,光芒黯淡下来,整条手环就恢复淡红色。 “妈妈,这是什么?”泽兰奇怪地问道。 元卿凌郑重地说:“这是地狱手令,方才取你一点血喂了它,如今它已经认了主人,从现在开始,你如果遇到一个非杀不可的人,地狱手令会发出流光,与你心意互通,这样你才可以动手,如果你遇到一个人,你觉得是恶贯满盈的,但手环没有发出流光,你杀不得。” “啊?”泽兰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地狱手令会审核你想杀的人,核实他所犯下的罪行,属实,则发 出信号让你杀,不属实,你就算认为他有人命在身,也不能杀。" “但有人命在身的……” “女儿,你只能看到谁谁谁背负了人命,但背负人命的缘由你不清楚,对不对?” “是……是这么回事的。” “爹爹和妈妈也有人命在身的,你觉得我们该杀吗?” 泽兰猛地摇头,“那肯定不该杀,你们杀人是行国法,诛腐杀恶。” “将士们也杀过人。”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且,守卫疆土的战士是光荣的。” “这就对了,你能看到的,只是背负了人命的人,却不知道此人身份背景,来龙去脉,而这些你所不知道的,地狱手令能核查,你记住,你不是杀人,你只是在执刑,但凡执刑就得严谨,百般严谨,明白不?” 泽兰跪下,抬起头看着妈妈,坚定地道:“女儿知道,女儿绝不枉杀任 何一个无辜的人。” 元卿凌伸手拉她起来,道:“坐下,妈妈再跟你说说话。” 元卿凌还有好多话想要跟她说清楚的,其中便有些严厉的话,也有些是模拟后果的话,必须要让她明白,自己所做的事如果有半点判断失误,那么所谓的正义就会变成罪恶。 更要让她明白,有天子令和地狱手令在手,也断不能为所欲为。 而且,元卿凌重之又重地告诉她,虽然有地狱手令,但是因为人间只有北唐赐予的天子令,所以她只能在北唐行事,千万不要到别的国家去。 泽兰明白妈妈的用心良苦,听得十分仔细,也都牢牢地记在了心头。 元卿凌说完之后,这才伸手抱着女儿,心里头既是欢喜也是伤感,到这一刻,她的所有孩子都找到了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了。 他们将沿着自己的心意,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波澜壮阔的未来。 第1952章 劝阻有方 宇文皓出去溜达一圈,等到泽兰走后,他才回殿和老元一起感慨,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特别喜欢感慨。 感慨过后,他跟老元说,“她开始出去的时候,你还是多留意留意,我估摸起码有一两年才能放心一点。” “我知道的,我会监督。”元卿凌知道他怕出乱子,其实纵然知道女儿很有本事,但他还是不能放下心来,在他看来,他的孩子和其他人的孩子都是一样的,都是需要父母的保护。 毕竟,孩子的本事再大,不也是孩子吗? 北唐开始准备迎接金国皇帝团的到来了。 此番是国事访问,来的大臣还不少,主要是鸿胪寺和掌管经贸的。 泽兰打听到,未来的安之姐夫宁竑昭也随行来。 不止如此,金国团经过江北府的时候,是由三伯父和四伯父一同护送,所以,安之姐姐也会 回来。 去年安之姐姐和宁公子定了亲,等着三年后便可成亲的,本以为她是最快成亲的一个,却没想到果儿姐姐在她前头了。 徐叔叔肯定是希望果儿姐姐能再多等两年的,但是,婚事定在了八月,听闻还是无上皇死活要求定在八月的,当时她听了之后,觉得无上皇也真是太关心果儿姐姐了。 不过,后来她从喜嬷嬷口中得知,无上皇为什么非要在八月这么仓促,是因为他们仨戒酒,只有逢着喜事才能喝。 而肃王府里如今也在打听金国皇帝的行程,主要是无上皇打听。 他跟大家说,金国皇帝来之后,肯定以国宴招待的,到时候他要回去作陪,以无上皇的身份出席才能彰显北唐的待客之道嘛。 大家对他的意图都心知肚明的,但是谁也不点破,除了三大巨头之外禁酒之外,其他人每顿三 两,虽说也有酒到肚子里头,可三两啊,跟没喝差不多的。 但是,因着曾经对猪弟姐承诺,他们便辛苦也熬着,渐渐也就习惯了。 褚老和逍遥公还不是很习惯,不过,会坚守承诺的。 便只有无上皇一个人,心里始终不平衡,因为他没有参与那一场醉酒,总觉得自己是遭了无妄之灾,若没喝回一顿,心里就难受。 大家情感上理解,但无法实际支持,只是看着他为此事上蹿下跳地着急。 倒是元奶奶知道之后,便叫人准备二十斤的酒,单独请他到侧厅里。 无上皇进侧厅首先看到的就是酒,其次才看到猪弟姐那笑盈盈的脸。 目光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那些酒问道:“为什么准备这么多的酒?” 而且猪弟姐还笑呢,但凡有酒的地方,就看不到她的笑脸,这是肃王府定律。 元 奶奶笑着说:“知道你酒虫子挠心了,所以特意叫人备下这些酒,我陪你喝,你喝多少,我喝多少。” 无上皇一腔激动,顿时被冻住了,激动地道:“你怎么能喝酒?你在养病呢,不能喝。” “不打紧,喝一点不打紧,不知道是怎么的,我最近竟然喜欢喝酒了,我这才体会到你们的乐趣,不过他们都说要戒酒,没人陪我喝,难得还有你,来,我们喝。” 元奶奶说完,便要亲自过去倒酒。 无上皇迅速拉住她,怒道:“不能喝,你这是不要命了?你的病莫说喝酒,就是饮食都得十分注意的。” “我自己是大夫,我知道的,喝点不要紧,我特别想喝。” 无上皇就觉得很奇怪了,“怎么就忽然想喝酒?你这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阻止孤喝酒是不是?” 元奶奶挣脱他的手,便过去倒酒了 ,“怎么会?你想喝,偶尔喝点我也没有必要拦阻你的,我是真的想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酒虫子挠着呢,难受。” 酒香扑鼻而来,无上皇顿时觉得心头的酒虫子一下子跑出来,果真是难受得紧的。 不过,当他看到猪弟姐真端起酒往嘴里送的时候,他猛地过去一手夺了酒便扔了出去,如今的酒对于他而言,无疑就是琼浆玉液,可这么丢了也一点都不心疼,“甭管你是真想喝还是为了劝阻孤,孤就上这个当,不喝,一滴酒都不沾,行了吧?” “不是为了劝阻你,我是真想喝啊。”元奶奶急声说,一副真想喝酒的模样,“你就让我喝一杯,就一杯。” 无上皇拉着她往外走,“莫说一杯,就是一滴都不行。” 瞧那样子是真上了酒瘾,怎么会无端上了酒瘾?这可是大事,必须马上请皇后来。 第1953章 金国旅游团抵达 元卿凌必然是要亲自出宫来肃王府一趟的,因为无上皇派了人进宫,说得十分严重,几乎天都要塌下来一样的严重。 到了王府,便马上为奶奶检查了一番,上了很多检查的设备,至少在肃王府人眼中看来,一定是很严重才会用的设备。 一堆眼珠子在那里盯着,锐利的眼神研究着元卿凌脸上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想从里头找出答案。 元卿凌和奶奶早就交换了几个眼神,且无上皇派人进宫找她的时候,就一再说奶奶要喝酒,从不喝酒的人酒瘾犯了,这是多严重的事。 检查完,元卿凌的脸色特别凝重,也没当场说情况,提着药箱就往外头走去。 大家怔了一下,急忙便拔腿跟着她走。 到了侧厅,元卿凌放下药箱之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无上皇都急得要打人了,“你快说啊, 叹什么气呢?是不是病情有变?” “是啊,快说啊,急死个人了。”黑影老者也催促道。 元卿凌眸光落在无上皇的脸上,沉声道:“她治疗的过程有多艰辛,您是知道的,用了许多药,所谓是药三分毒,长期的服药对肝脏肾脏是有一定的损害,会导致出现很多副作用……这些副作用有胃痛,头痛,头晕,想吐,睡不好,嗜酒也是其中之一,但她的身体是坚决不能喝酒的,一滴都不能喝,否则后果很严重。” 元卿凌看着一双双沉重而认真的眼睛,差点都编不下去了,这嗜酒的副作用真是好诡异啊。 但好在大家没有怀疑她的专业性,都一脸担忧的模样。 奶奶对无上皇也算是用心良苦了,知道无上皇还不愿意戒酒,因为无上皇知道奶奶是假晕的。 全部人都被蒙蔽唯独他清醒,所 以他就不能下定决心戒酒,最近一直折腾,就为了喝一顿。 但喝了第一顿,就有第二顿,还会带着肃王府里其他人一起喝,奶奶的苦心就全被他给糟蹋了。 而且,喝了之后就会渐渐放肆,烟也随即安排上,以前动不动烧烤,贪图大口大口肥肉的饮食习惯也会回来。 奶奶以退为进,严防死守是有道理的,元卿凌便是撒谎也得帮奶奶一把。 果然,听得说不能沾一滴酒,如果喝了后果很严重,大家都表现得特别紧张了。 元卿凌把帮奶奶戒酒的责任交给了无上皇,毕竟这么大的一台戏,就是为他唱的。 无上皇看着猪弟姐,眼底也是充满了担忧的,担忧之中,也看到决心。 从那之后,无上皇就再也没有关心过金国皇帝什么时候到京城,国宴上用的什么酒他也不关心了,甚至下令 整个肃王府就不能有酒,连黑衣老者们的每顿三两都给抹了。 等到金国旅游团抵达京城的时候,无上皇也表示,以他如今尊贵的身份,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见的,国宴不参加了。 金国团抵达的时候,鸿胪寺和礼部包括内府是最忙的,迎接,安顿,各种事情忙下来,那真是脚后跟不沾地。 金国的其他大臣全部安排住在盏馆,金国皇帝景天暂时住在皇宫里头,这是为了方便检查和治疗。 等安顿好之后,孙王说他足足累瘦了一圈,今晚回去也肯定交不了活儿,在御书房跟老五吐槽了一顿之后,捶着后腰先下去歇一会儿。 国宴是安排在第二天的傍晚,但是抵达这天总还是要带着金国大臣们拜见一下北唐皇帝,所以他只能下去喝杯茶,吃块点心。 北唐这边也有大臣作陪,一个个虽然素 未谋面,但是却仿佛和人家特别熟稔,也亏得语言相差不多,加上有魏王和安王两位翻译在,倒是聊得很热络。 安王和魏王先进去见过宇文皓,兄弟说了会儿体己话,魏王便说要先回府一趟见见孩子们。 崔复缜之前恋上头牌的事,他是知道的,借着这一次回京的机会,得好好跟他谈。 反正京中大臣多,招呼宾客他们在行,顶多明日国宴他陪着多喝几杯就是了。 景天住在和徐一相邻的和晖殿,距离泽兰住的殿宇有一大段的距离,宇文皓今日特别下令,不许泽兰和景天相见,等明日参加过国宴,才能见面。 元卿凌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他说有很重要的原因,再问是什么原因,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元卿凌暗笑,知道他是故意找点茬来延迟他们见面,不这么做的话,他心里不舒服。 第1954章 泽兰遇到事 晚上没有宴席,金国团舟车劳顿也累了,他们去拜见过北唐皇帝之后,就回去安置了,晚膳自然也会有人安排好。 宇文皓和景天则由几位亲王陪同下用膳,也有点小宴席的意思,太子,二皇子,冷首辅,四爷,红叶,徐一也有作陪,因都是男子,元卿凌便不出席了。 元卿凌本想和女儿一起吃饭,但差人去叫的时候,才说公主带着凤凰出宫去了。 元卿凌这才想起泽兰前两天就说过,今日有点功课要做。 母女俩之前有商议过,但凡她去做那些事情,便说去做功课,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去做功课。 元卿凌还记得她第一次出去的时候,自己在宫里和老五焦灼不安地等着,想着等她回来的时候好好给她做心理负担。 元卿凌还记得第一次杀人,严格说来那不是她杀人,只是督刑,看着那嫔妃自尽,那一次真是有严重的心理阴影啊,许久都没恢复过来。 所以,她特别担心泽兰第一次出去,会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结果夫妻俩等了几个时辰,等到女儿回来,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真的只是出去做点功课。 老五都不能相信,毕竟这么娇滴滴的姑娘……他实在没有办法把泽兰和行刑的刽子手联想在一起。 但女儿没事总好过有事的。 元卿凌后来和女儿聊过,女儿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知道那个人该死,元卿凌感觉到她是有事情隐瞒的,那态度就不像第一次主动出击杀人。 不过,她相信女儿不会乱来,这份信任是要给 她的。 等到差不多亥时,老五还没散席,女儿回来了。 她进殿的时候有些怔忡,身上也没有血腥的味道。 “妈妈!”软弱沙哑的声音,仿佛是大受打击了一般,元卿凌急忙上前抱着她,这一拥抱,大脑因为关切女儿而自动开启了感应模式,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 她没有杀那个人,但她心底依旧愤怒,愤怒里也掺杂了复杂的情绪。 虽然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元卿凌也没有说什么,女儿如果只是需要一个拥抱,那就给她这个拥抱,她不愿意说也不会勉强她的。 泽兰抱着妈妈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退开,脸色有些苍白,她没说是为了什么,只是勉强笑了一笑,“好多了,谢谢妈妈。” “傻姑娘。 ”元卿凌为她压了压微微凌乱的发鬓,柔声道:“回去泡个热水澡,想跟妈妈说话的话,妈妈随时在。” “我能想通。”泽兰眼底有些红,轻轻地说了一声。 “嗯,好,但如果想不通,还是可以来找妈妈,妈妈随时等着你。” “知道。”泽兰深深地看了妈妈一眼,泪水都差一点流下来了,她急忙忍住转身出去。 元卿凌心疼得很,但这事她自己不说,也不好先提起啊。 穆如公公在殿门处瞧着,都着急坏了,皇后怎么也不问问公主怎么了呢?公主都哭了没瞧见啊?这能不问吗?莫不是被欺负了? 公主走出好远,皇后也没有要追过去问的意思,穆如公公实在忍不住了,道:“娘娘,公主都哭了,您不去问问 ?” “她要说,自然会说,不必问的。”元卿凌瞧着女儿的背影说。 “怎么能不问呢?孩子嘛,问问就会说的。”穆如公公可心疼可着急了,可瞧着皇后那模样,真是皇后不急,急死太监啊。 穆如公公想了想,觉得这事皇后不管,皇上不能不管啊,不过这会儿皇上正在陪金国皇帝吃酒呢,总不好去打扰的。 他还是过去等等吧,等宴席散了,便马上跟皇上说。 元卿凌本是没打算把这事告诉老五的,免得老五着急,以他对女儿的关心,怕是会直接过去找女儿。 但人生有些波折,有时候需要自己沉淀一下找到答案,而且这件事情可能在瓜儿看来,不想跟父母说。 给她时间去想通,想不通了,她自然会找来的。 第1955章 叫景天去谈 宇文皓他们一直到差不多子时才散了宴席,徐一护送金国皇帝回去和晖殿,宇文皓喝了许多的,但是一点醉意都没有,叫太子和二皇子回去就寝之后,他也出了殿门。 穆如公公迎面就来,顿足道:“皇上怎么喝到这个时辰呢?快回殿,奴才有话要跟您说的。” “皇后生气了?不该啊。”宇文皓瞧着他着急的样子,闲闲地笑了,老元在这方面,从来都不生气,反正他现在也醉不着的。 “不是皇后生气了,是公主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哭了。”穆如公公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颤抖了,几时见过公主这样的?偏偏皇后还不着急,不紧张,活像公主不是她生似的。 宇文皓怔了怔,那事 情可真大了,急忙问道:“什么事哭的?是不是被皇后骂了?” “没骂,回来就哭,皇后见她哭了也没问啊……” 穆如公公还没说完,宇文皓就已经撒腿跑了。 他没有直接去找泽兰,而是回去找元卿凌,因为如果老元看到她哭了而没有问,表明瓜儿遇到的事,未必能跟他们父母说的。 他虽慌乱却也不至于失了分寸,夫妇俩是有过协定的,孩子们的事都要一起商量着办。 大步回到殿中,见老元正在练字,他心头便沉了沉,老元但凡遇到烦心或者不淡定的事,就会以练字来平静心理。 “怎么了?”他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老元,酒后微红的脸都被吓白了。 元卿凌抬 起头,看了一眼跟在后边的穆如公公,便知道肯定是他着急去找老五的。 穆如公公没打算出去,一同用询问且微微带了敌意的眼神看着皇后。 元卿凌见穆如公公在,便叹气,“还不是因为景天来了,我们暂且不让他们见面,所以闹别扭哭了。” 老五当然知道不可能因为这事哭,他回头瞧了穆如公公一眼,知道老元这话是专门针对穆如公公这种八卦VIP说的。 穆如公公随即忿忿地看向皇上,什么人哪?怎么能不让人家见面呢?不就是见一面吗?他浑不记得自己原先也不盼着公主远嫁的。 公主掉泪了,这就比天大的事都要大。 “穆如,你去给朕煮一碗醒酒汤。”宇文 皓随便寻了个由头打发他去,真黏人。 穆如公公转身去,心里头依旧忿忿,喝了醒酒汤你最好是醒过来。 等穆如公公出去,宇文皓便马上拉着元卿凌坐下来,细问了泽兰的情况。 元卿凌把感应到的都全告知老五,老五听完之后,久久没有做声。 良久,他才看着老元静静地说:“要不,我去找她谈谈?” “她没说,意味着她不想和我们谈。” 老五心头一阵失落,女儿大了,有些事情不想跟父母说了。 又在沉默良久之后,等到穆如公公端了醒酒汤上来,他对穆如公公道:“你去一趟和晖殿,跟景天皇帝说……让他找公主聊聊天,叙叙旧吧。” 很是不愿意这么说 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可能女儿需要一个可以说心事的朋友,朋友! 穆如公公大喜,这醒酒汤还没喝,人便醒了?他当即便放下招呼了人进来伺候皇上喝醒酒汤,自己立马就朝和晖殿去了。 泽兰坐在秋千上,凤凰在头顶低低飞着,泽兰荡来荡去,它便跟着飞来飞去,气氛都有些沉重。 小凤凰这些年脾气略有收敛,主要是被揍多了,所以主人烦躁的时候,它就显得很乖。 泽兰一直发呆,直到面前有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她才慢慢地抬起头,看到来人,她怔了怔才想起他今天抵达北唐了。 “怎么了?”柔柔的声音夹着关切,他缓步过来,手放在了秋千索上,把秋千停了下来。 第1956章 去看看家属 泽兰身穿月白色襦裙,与身穿锦缎衣裳的景天并排走在暗夜的御花园里。 为了节省宫中开销,御花园的风灯很少,远处的灯光仿佛是被笼就一团水雾,光线也被封锁在那一团水雾里,照不到御花园。 “我打算杀她的时候,她父母扑了出来,我瞧了一眼,她爹爹的模样竟酷似我爹爹,她爹娘就这么跪在我的面前,让我饶了他们的女儿,我看到她爹爹哭了……我不能想象这么酷似我爹爹的人,要面临失去女儿的心痛,我想到这点就难受。” 泽兰说着的时候,充满了挫败,她知道那人该杀的,也知道不该被这些羁绊着,可那一刻她竟然真的下不了手。 因为她知道要一个父亲目睹自己女儿死亡,是多残忍的事。 景天听着她说完,瞧了她一眼,温柔地道:“可见,在你心里, 爹娘家人永远是你的软肋。” “谁不是呢?”泽兰苦笑。 景天微微点头,又问道:“那女子,犯下了什么罪?又为何官府查不到?” “她喜欢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却有未婚妻了,她找人把未婚妻杀了,还特意嘱咐要把受害者折磨侮辱数次才杀死,得手之后,她把凶手引到山中推落悬崖,没有证人,没有证据,一切做得滴水不漏,甚至官府都没有想过她是凶手。” “那男子痛失未婚妻,伤心得很,每日买酒喝醉,她便不顾闲言闲语陪伴在侧,那男子最终被她感动,向她家里提亲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景天蹙眉,“他未婚妻死了多久?” “两年了。” “才两年就被一个女人感动了?可见也是爱得不深,若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看旁的女人一眼……啊呸,呸 呸呸!” 泽兰看了他一眼,“现实角度看,我是理解这个男人的,未婚妻死了两年,身边一直有个人不离不弃地陪着,不管是感动还是真喜欢上了,也说得过去,他并不知道这个贤良温柔的女子,是残忍杀害他未婚妻的凶手,哎,我怎么能因为那样荒谬的缘故而共情施暴者?” 景天知道她的困扰,想了一下便道:“你如果觉得下不了手,不如去看一下这位受害者的家人?或者有另外一番感受。而且你也没有共情施暴者,那不是共情,只不过你看到酷似你爹爹的人,以父亲的身份卑微地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想到了你的爹爹,一时心软而已,但这份心软不是因为施暴者,而是她父亲对女儿的一份亲情,亲情恰好是你最重视的,所以绝对没有共情,不是共情。” 顿了顿,道:“去 吧,去看看受害者的父母亲人。” 景天很了解她,她重视父母亲人,这和她从小离家有一定的关系,因为她知道,亲人不是必然会在一起的,从而使得她格外珍惜能和父母一起的日子,也就更重视亲情。 相信她去看过受害者的父母,就能挣脱到现在的困扰。 泽兰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儿,道:“我听你的,你陪我一起去吧,现在就去。” 今晚的事,今晚解决。 受害者叫陈可可,父母原先在京中开酒楼,家境殷实,但陈可可惨死之后,一直没有抓到凶手,母亲终日疯癫,在街上看到女儿遇害那天穿的青色衣裳便上去抱着人家大哭。 父亲开始的时候虽勉强维持着酒楼的营生,但伤了心没了往日大志,把生意交付给儿子之后便回去照顾妻子,结果儿子不擅长做生意, 不到一年酒楼就倒闭了。 儿子提议变卖宅子回乡下过日子,但是,因凶手还没抓到,他们不愿意走,守在京城,吃着老本,日子虽不算艰难,但心灵煎熬。 杀害女儿的凶手一天没找到,他们就得不到解脱。 泽兰带着景天和小凤凰来到了这家宅子的房顶,宅子里静悄悄的,没哭声,人死两年了,眼泪早就流光了,只有心里的那一道伤口,一直都无法痊愈。 泽兰掀开一块瓦,看向底下,灯光昏暗间,夫妇两人并未睡着,妻子被绳索捆在椅子上,神情麻木呆滞,丈夫打了一盘水为她洗脸擦手,这动作显然是做惯了,十分娴熟。 给妻子洗完,丈夫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里,说了一句,“女儿,如果你在天有灵,保佑凶手不得好死。” 这话也仿佛是说惯了,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第1957章 她就是崇拜爹爹 上了香,丈夫解开妻子把她抱到床上去休息,吹了灯,漆黑笼罩。 泽兰和景天没有离开,听着底下的呼吸声。 没有进入睡眠状态,每一声呼吸,都是意难平。 这宅子里,笼罩着一种叫人喘不过气的压抑,这种伤痛会伴随他们一辈子。 凶手伏法,至少能给他们安慰,让他们释这一口怨气,但痛永无止息。 泽兰和景天离去,没有马上回宫,而是步行在青鸾大街。 相比起凶手父亲的哭泣哀求,受害者父母无声的痛,更让她震撼。 而且,凶手的父母如果在这一场悲剧里,严格说来不是受害者,养不教,父之过,就算是受害者,那么加害者是他们的女儿,怨不了旁人。 “你……不如你先回宫,我去办点事。”泽兰觉得不能等,本来就该让她今晚死的,不该拖。 景天看着 她,轻声道:“我陪你去。” 泽兰摇头,“不,你不要参与也不要见证这些事情。” 景天失笑,“这种事我见得少?让我陪着你去吧,你如果下不了手,我补刀,我们双剑合璧啊。” 听起来很浪漫,不过要做的事却一点都不浪漫。 泽兰便也不废话了,由着他跟着前去。 行地狱令不是单单杀人这么简单,还要让被杀者和关系此事的人明白,为何她会被杀。 这就等于是告慰了死者的家人,也给了凶手家人的一个交代。 泽兰如地狱使者一般降临,这一次并未惊动凶手父母,直接把凶手带出小树林里。 启动地狱令手环,光芒淡淡萦绕间,凶手看到了受害者陈可可被杀的一幕,骇然至极,自己的命也走到了尽头。 泽兰一招夺了她的命,再转动手环,手环发出的能量会使 得与此事相关的人看到结果,也知晓过程。 被害者陈可可的家人在睡梦之中看到了一切,死者的未婚夫,也就是即将向凶手提亲的那个男子,也看到了一切的过程。 醒后,这份真实感充斥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们甚至没办法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梦,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们,这就是事实,使得他们笃信不已。 景天全程陪同,也见证她以一种特殊的能力让这些活着的人看到真相,听到一些撕心裂肺的哭声,但哭过之后,能感觉到那一口怨气慢慢地消散。 这真的很神奇,但同时也很解恨,叫人反省,也叫人深思,和衙门处置凶手之后的感觉是一样的,彰显了律法的震慑力,也让正义的影子行走在世间大地。 在回宫的路上,他有一会儿没说话,陷入了沉思。 等进了皇宫,他忽然 站定,看着泽兰问道:“泽兰,我也能授予你金国的天子令,这样如果你有涉及到与金国人有关的案子,也可以用你的方式去处理。” 泽兰犹豫了一下,“这事我要问过爹爹。” 不是她不想,其实她特别想,因为两国如今来往紧密,商人两国奔跑,跨国产生的疑难案子特别多,碍于两国虽有往来,但是刑侦这一块没有到位,案子特别难侦破。 就好比凶手在北唐犯案了,潜逃回了金国,案子就陷入僵局,很难调查,因为北唐的衙门不可能去金国抓捕犯人,就算进了金国,没有当地衙门的配合,也找不到犯人。 但她认为最重要的不是他授予她天子令,而是与爹爹商讨如何填补这一块缺口。 其实两国各自成立一个部门,专门对接这一块的,遇到案子的时候可以配合调查,至于入刑的 话,在哪个国家发生命案,就在按照哪个国家的律法处置。 这就有点像引渡条例,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则不是她干涉的事。 爹爹可以委派太子哥哥去办这事,前提是要金国这边也同意。 泽兰大致跟景天提了此事,景天听完之后,觉得甚好,道:“明日我便跟皇上提一提,如果两国都有意向,这事不难。” 泽兰笑道:“好,那我便等你们的好消息。” 景天看着她的笑颜,心头微动,又问道:“泽兰,你为何会对查案处置凶手这么感兴趣的?” 泽兰眼底微微泛着光芒,语气里带了几分骄傲和自豪,“因为我爹爹曾经是京兆府尹,侦破过很多大案子。” 子承父业,太子哥哥要当皇帝,而她也想沿着爹爹当年的步伐,一步步走下去。 她很崇拜爹爹的,但是一直没跟爹爹说过。 第1958章 无上皇不来 夜深,泽兰把景天帝送回了和晖殿之后,自己一人在御花园里行走。 凤凰飞至,落在她的肩膀上,泽兰伸手抚摸了它的羽毛一下,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杀人之后的心理,她其实是轻松的,但是必须要做出一点凝重的样子来,因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悲剧。 惩治了奸恶,对她来说是释压的一种方式,她每一次完成任务,心头都异常地平静,轻松,仿佛这大地又净了几分。 不过,深思之下她也有点害怕的,害怕自己会喜欢杀戮的感觉。 妈妈说得对,她需要成长,需要在这里头寻找平衡。 在御花园行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她才回去睡下。 已经四更天了,她又成了那个睡懒觉的小公主。 果儿辰时末来找她,她还没起,果儿把亲手炖的燕窝放下,叮嘱殿中 的人,等她醒来让她记得喝,再提醒她中午时候要一起出宫去找安之郡主。 她们几个小姐妹早就约好,等安之回京,就要一起去玩耍的。 今天宫里要办宴席,但都是大人的事,她们不参与也没事。 泽兰在果儿走了没一会儿就起来了,喝了燕窝,便直奔去找妈妈。 今日,妈妈说要给景天帝检查,同时还可能要用药,她想在旁边听听。 本来今天想着去早一些,但是怕景天一路奔波入京,昨晚又跟着她出去,肯定是睡不好,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不过到了正殿的时候,妈妈却告知她,五更天的时候,景天就被老五拉走了。 泽兰道:“五更天啊?那他岂不是几乎没睡啊?爹爹这么早找他作甚呢?” “说是要一起用早膳,再商谈点事情。”元卿凌看着女儿,见 她今日精神好多了,眉目间开朗,都不需要感应,就知道昨晚让她为难的事已经解决了。 也都不忍心告诉她,她爹爹昨晚一宿没睡,才会五更天就去拉着景天出去。 不过,小闺女也不是漏风的,她听完之后,小眉头皱起,“那爹爹睡了多久?昨晚什么时辰睡的?” 元卿凌闻言,真觉得老五这份爱女之心一点都没有白费啊,换来的是同等对待,双向奔赴啊。 “放心,早早睡下了。”元卿凌安慰说。 泽兰摇头,“怎么会呢?昨晚我走的时候爹爹还没回来,吃酒应酬也够累的,今日不早朝怎也不多睡一会儿呢?晚上国宴,也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辰的。” 元卿凌笑着说:“好,午后妈妈会让他睡一下的,别担心。” 说话间,宇文皓和景天从外头结伴走进来,两 人都显得精神奕奕,脸上半点疲倦之色都没有。 妻女在,宇文皓的眼底总是充满温柔的,看到女儿容光焕发的模样,心里更是满意,方才他已经跟景天了解过了,昨晚的事已经解决。 而最重要的是,他从景天口中听到了一句话,女儿执意要做这件事情的根本缘由,和他有关,或者说他是主因。 这话听着真是叫人心旷神怡,烦恼一扫而空啊。 元卿凌给景天抽血再问症,泽兰在旁听着,听得十分仔细。 之后,经过元卿凌的诊断,景天基本已经不需要接受治疗了。 不过,巩固一下会更好。 老五很大方,血随便抽,反正心情挺好。 晌午,泽兰和果儿出宫去了,老五更是高兴,他其实也不大喜欢女儿总是在景天面前晃悠,毕竟昨晚的事情已经解决,所谓飞鸟 尽良弓藏,小五没啥用了。 因着之前无上皇总说着要在国宴的时候进来喝酒,所以宇文皓特意派徐一去接他老人家进宫,如果肃王府里谁想进宫吃喝的,也可以进来。 不过,徐一是一个人去的,也是一个人回来,回禀皇上的时候,他都有些懵,“无上皇说他如今已经戒酒,所以不参加宴席了,还说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就没必要陪着小辈们吃吃喝喝了。” 宇文皓的嘴巴张大,大到几乎能塞下一只鸭蛋,“朕没听错吧?你在哪里遇到的无上皇?” “微臣去的肃王府,所有人都说不来啊。”徐一觉得这个现象真是迷惑得很。 宇文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元卿凌,元卿凌笑着道:“戒酒是好事,不来便不来吧。” 心底不由得对奶奶心悦诚服,一招便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第1959章 金国授予的天子令 宇文皓想想,便吩咐叫人给肃王府送些酒和肉,但都被元卿凌阻止了。 元卿凌解释一番,老五才想起前阵子他们就嚷嚷戒酒的事,本以为只能坚持几天,没想到竟然能坚持这么久呢。 而且,无上皇早几日还在一直打听景天到来的事,按照无上皇执拗的性子,一般人都降服不了他,没想到啊,到了暮年,被治得死死的,而且还不是强制,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嚷出戒酒这两个字来。 今晚的京城,到处飘着酒香,泽兰她们几个小姐妹在一起也喝了桂花酒,桂花酒清香,少酌不醉人,有几分微醺,最是能肆无忌惮地说一些少女私话。 宫里头是喝得热火朝天,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宇文皓和景天却都能在这样的氛围里保持清醒,早就说过今晚不谈国事,却又被提了起来。 商讨 的是泽兰之前所提议的事,宇文皓开始不大感兴趣,觉得这事不着急谈,今晚他想说的是商贸的事,不过听得景天小声说是泽兰提议的,老五当即表示今晚也是可以谈这事。 于是,这事便摆在了酒桌上谈,两边的官员你一句,我一句地发表意见,此事双方都有促成的意向,只是要斟酌细节。 元卿凌和诸位内外命妇离席而去,在侧殿里头说话喝甜酒。 京城几位总是相聚,难得今天安王妃也回来了,大家自然要说个天昏地暗的。 已婚妇人聚在一起,多半说自己的夫婿,经过了这些年的磨砺,当初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是大叔年纪,夫妻相处之间少不了是有些小矛盾的,所以大家都以吐槽为主。 但是,也因为深爱,所以嘴上吐槽,心里还是幸福感满满的。 不约而同地,大家也 笑起了孙王妃。 因为,以前大家吐槽夫婿,多半是戏谑的,唯有孙王妃吐槽孙王是认真的。 但现在她和大家也一样,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嘴角和眉梢都是微扬的。 她是真的欣慰,本以为这辈子都会像之前那样如死水般过了,却没想到皇后传授了她几招之后,能让那个只知道吃的狗男人开窍了,现在的幸福感直接拉满,让她会期待每一个夜晚和每一个清晨。 国宴之后,宇文皓让太子和汤圆带着景天帝到处转悠,最后添了一句,如果瓜儿想去的话,也可以跟着去。 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没有发生,也总算放心了。 他真的很担心景天会直接提亲的,也觉得以他的性子,还真做得出来那种事。 毕竟,以前更荒唐的事都做过了。 好在,他也成熟了,不会再这样乱来,成 长就好啊。 翌日,小年轻们开始出动游玩。 宇文皓没有派人保护,毕竟,包儿汤圆和泽兰都陪着去,不会有人能伤害他们的。 太子带着赤瞳和状元爷,汤圆带了杨轻轻和穆常常,果儿,安之,容月家的团团圆圆等全部出动,一同郊游踏青去。 景天也带了宁竑昭,身边也是没带随从了,因为大家都没带。 景天帝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像个孩子,完全没有一国帝王的威严。 到了山中湖边,竟开始了一对一对的活动,状元爷和果儿的婚事定了,是未婚夫妻,所以如今不需要太过避讳。 安之和宁竑昭也是如此,寻了个遮阴的地方在一起说话。 赤瞳原先学过游泳了,之后便一直懒洋洋,如今到了有水的地方,包子没放过她,带着她便下水去。 汤圆本不想下水的 ,却愣是被胡闹的杨轻轻给拉了下去,穆常常照着他们泼水,也是玩得开心极了。 泽兰没有下去,坐在岸边帮他们看守东西,景天走过去和她坐在一起,递过去一些零食,“方才经过集市的时候买的,你不爱吃甜食,我就挑了些酸酸的果子干。” 泽兰接了过来,瞧一眼他,今日他身穿青色便服,却依旧难掩贵胄之气,“你不下去玩水吗?” “陪你说说话。”景天坐近了一些,头顶上枝叶茂密,遮挡了大部分的日光,只有稀疏的穿透下去,洒了点点碎金在两人年轻的脸庞上,“你那日提议的事,已经商讨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是想给你天子令,你愿意吗?” 泽兰笑着道:“问得这么正式……我当然是愿意的,便于我行事啊。” 景天笑了,眼睑微垂,那往后又多一个机会能见着她了。 第1960章 徐一太妈宝了 北唐的京城,晚上是没有宵禁的,夜生活十分的丰富,各种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景天在白日的时候还不大放得开去玩耍,傍晚在酒楼吃了饭,喝了点酒,有了几分醉意便放开了。 他已经好久没像一个正常年轻人那样肆意玩耍,尽情欢笑了。 泽兰也喝了点酒,她素来娴静,但今晚也和大家一起疯闹了,奔跑在繁荣的青鸾大街,回头看着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心头便生出自豪感,这个时代,真是北唐最好的时代啊。 爹爹,真的太了不起了。 景天看到她美好的笑颜,心头涌着澎湃的感情,情不自禁跑上去,拉住她的手一起跑。 包子和汤圆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闭上一只眼,今天开心,算了算了,反正爹爹没看到。 今晚的宫门,为他们延迟关门,等回到宫中的时候, 已经是子时过了。 徐一一直在宫门盯着,看到他们回来,便疾跑回去告诉皇上。 宇文皓这才宽了心,也宽衣睡觉去。 他不担心儿子的,就是担心女儿,毕竟景天是陪同去的,若有个看不牢的,叫他动了歪心思,牵个手,亲个脸什么,自己还不好发火。 不过,景天在北唐的日子,只有这么一天是自由自在活动的,接下来,两国进行商讨,就签订边贸合约开始了心身疲劳的拉锯战。 而宇文皓全权委托给太子去处理,自己则乐得清闲。 商贸经济的事,四爷也是要打头阵的,首辅不能置身事外,时不时地要关注一下进程。 大家都这么忙,元卿凌自然要吩咐御厨给准备点好吃的,给大家补补身子。 宇文皓也很久没好好地陪过媳妇了,今日特意抽空半天在后宫之中, 但是元卿凌却没空陪他,被妯娌们拉走了,宇文皓百无聊赖地逛了一下园子,然后到御膳房那边视察一下。 皇上竟然去了御膳房,可没把御膳房的人给吓坏了,一个个做菜都不会做了,身子颤抖,冒汗,后来还是穆如公公把他给拉了出去,才能保证今日的膳食保持正常的水准。 休息半天,竟然找不到节目,就很无语。 想找女儿说说话,但是女儿又被果儿和安之拉走,可没空搭理他这个老父亲,找汤圆嘛,汤圆说要给太子哥哥好好参谋参谋,连应酬他都没功夫。 宇文皓午睡了一会儿,便在院子里舞剑。 功夫一旦丢下,真是生疏许多啊,不过,到底功夫在身,没一会儿便找回感觉了,挑,刺,扫,飞,一身锦衣飒爽,活像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楚王。 舞剑之后,还不到 申时,他便叫了徐一和穆如公公,说是去看看他的忠勇侯府如今装修成什么样了。 徐一不大想去,这地方是他心头的痛啊,到了忠勇侯府,吃穿用度都得自己负担了,蹭不到皇上的好处,心里就难受。 更难受的就是他自从跟了皇上,就不曾和皇上分开住,成亲生子,都不算成家,但到了外头,便真是成家了。 在宇文皓的坚持下,徐一还是跟着去了一趟。 装修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围墙换了新砖,腐朽的门也焕然一新,院子里移中了新树,树根还没长好,显得萎靡不振。 但徐一对这里还是没有归属感,一圈走下来,觉得是看别人的宅子。 宇文皓让他发表点自己的意见,他瞧了半天,说没什么意见。 宇文皓不禁气道:“这是你的家,之前在楚王府,修建你那小宅 子的时候,你一会一个主意,怎么到了侯府,你就爱答不理的?你用点心,这是你的家,你的家。” 徐一郁闷地道:“这里怎么能跟楚王府的小宅子比啊?那边是家,这里是府。” “哭丧个脸,多少人都盼着升官发财,你倒好,一味想着以前的苦日子。” “微臣不觉得以前苦,以前多开心啊,在宫里头也开心,皇上,但问您一句,您真舍得让微臣出来住啊?如今微臣在兵部任职,今日休沐了才能陪您,可往后白日不得空,晚上不在宫,您要见微臣可就难了,兴许一个月都见不着一次。” 宇文皓没好气地道:“你不上朝啊?” “上朝怎么一样?上朝这么多官员,您只有一双眼睛,能瞧得见微臣?” “你看你,整一个怨妇似的,懒得搭理你。”宇文皓转身去,徐一太妈宝了。 第1961章 醉里像梦 徐一叹气,追了上去,依旧试图劝说皇上。 “要不,等到徐蹦蹦长大了,娶了媳妇,让他住在忠勇侯府?而且,咱去过皇后的娘家,那边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儿媳妇不大喜欢和公婆住在一起,那微臣依旧还住在宫里头,您若想差使微臣了,随时就能差使,不好吗?” 宇文皓觉得,如果以后媳妇没空,那就还是不休息的好,会被徐一烦死的。 让徐一出去住的决定,是不会收回的,虽然不舍,但他有儿子,以后有孙子,徐家以后要发展起来的,徐一必须要自立成府,结交他自己的圈子,为他的子孙打下厚实家业才行。 穆如公公知晓皇上的心意,便在后头跟徐一说了起来,循循善诱,望他明白皇上的心意。 宇文皓走在前头,听着他们在后面说,阳光那么好,风那么柔,这寻常 的人间午后,一个一个这样的午后,拼凑他这一生难得的平淡岁月。 他很喜欢。 离开忠勇侯府,他没有任何的通知,去了南大营。 军旅出身的他,对军营有很大的归属感,但是忽然而至的皇上,吓着了南大营的将军与战士。 如今金国皇帝在京城做客,皇上怎么来了?而且来之前没有宣旨,军中来不及准备,只能仓促出来迎接。 南大营有很多他昔日的旧部,看着这一张张熟悉且激动的脸,宇文皓真觉得亏待他们啊,这么多年,也没想起和他们聚一下。 兴起,当即命人去买酒,要和诸位将军痛饮三百杯。 徐一终于不叨叨了,他也开心啊,看到他们,仿佛还能看到当年的峥嵘岁月,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都是过命的交情。 南大营想要备下酒桌,宇文皓瞧了一眼 校场,道:“备什么酒桌?就在外头席地而坐,喝个天昏地暗。” 横竖老元没到天黑都不会回宫的,他可以喝个尽兴,和大家说说当年旧事。 虽然席地而坐有些委屈皇上的身份,但皇上执意这么做,大家便马上开始准备。 一只只大碗落地,倒满了酒,什么话都不说,先干一碗,驱散大家的拘谨。 酒过三巡,大家逐渐放松,旧人相聚,肯定说的都是旧事,而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战场上的事了。 那时候死亡之神笼罩,生死一瞬间的事,如今说起来,依旧唏嘘。 宇文皓倒了一杯酒在地上,敬牺牲的将士,气氛虽然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但更多的是敬畏。 但气氛却是一下子亲厚了起来,甚至,有人不叫皇上,像当年那样喊一句大将军。 老五如今喝酒,就算喝再多基本是 醉不了的,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几分醉意,旧事一幕一幕地在眼前重播。 他对徐一说:“本王忽然觉得,所有的事都是一场梦。” 徐一也醉了七八分,但还是记得他是皇上,“您不是楚王了,您是皇上,当今皇上。” 宇文皓使劲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本王在跟你说梦的事,你说什么皇上呢?本王还这么年轻,当什么皇上?” 穆如公公听得这些胡话,觉得是时候回宫了,再喝下去,怕是要连当年的褚明翠都说出来了。 所以,当即安排了马车,挥别大家启程回宫了。 回到宫里头,元卿凌已经回来了,看到喝醉的老五,她十分诧异,喝了多少啊?竟然能把他给喝醉了。 穆如公公说要准备醒酒汤,元卿凌笑着说:“不用了,让他享受一下醉酒的滋味吧,让他再 说一会儿的浑话。” 宇文皓抱着她,“什么浑话?说的都是真心话,这日子啊,如今回想起就是一场梦,从你出现之后,我就一直沉醉在美梦里。” “这梦真实吗?”元卿凌问道。 宇文皓松开她,倒在床上,脑袋晕晕的,“醒着的时候当然是真实的,可如今回想起,就觉得虚幻得很,人生,本就是南柯一梦啊。” 元卿凌笑着对穆如公公道:“公公,你先回去歇着,我来伺候他就行了。” “辛苦娘娘了,皇上许久没这么醉过。”穆如公公说着,却也开心,因为皇上虽然醉了,但他是开心的。 穆如公公退下之后,殿门关闭,元卿凌躺下,枕在他的肩膀上,手轻轻覆抱,酒气依旧带着醉人的气息,却也掩盖不了男性的味道,他呼吸声间,她唇瓣微微扬起,是啊,像极了一场梦。 第1962章 饯别 金国团在北唐逗留了十天,该签订的都签订了,双方都很满意,这些边贸协定,将会带着两国的经济,走向龙腾凤跃的阶段。 饯别宴开始之前,宇文皓和景天在御书房里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这十天,宇文皓一直防备他会当众提亲,到现在要走了,他都没有提过半句,这让宇文皓觉得怪错了他,心里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所以,和景天话别的时候,他主动说道:“朕一直担心你会提亲,但你没有,你是怎么想的?对泽兰是没了感觉吗?” 也真是应了那句话,怕你抢走我的小棉袄,也怕你不要我的小棉袄。 说起泽兰,景天眼底总是泛着温柔的光芒,他摇摇头,“不,不是的,只是在泽兰 回京之前,我与她说过话,有些事情她虽没明说,但我知道的,她不想早成亲,一来想多陪伴您和娘娘,二来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不想过早被婚姻束缚,以前……确实是我不懂事,才会做出那样犯浑的事,让大家都难堪尴尬,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既然是非她不娶,我又不是等不起,她只管做她想做的事,我会等她的。” 老五听了这番话,心里十分欣慰的,道:“你懂得这么想,我也很高兴,但有一句话我也得说在前头,你且等你的,但她未必一定嫁给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等到最后是白等了一场。” 景天凝了凝,“我早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如果她不嫁给我,必定是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至少对她极好,我也放心。” 宇文皓看着他,“真这么想?在朕面前,没必要这么虚伪。” 景天又凝了凝,忽地眼神凌厉,“放心归放心,我还是会尽力争取,实在争取不回来,那也没办法,毕竟这强求不来。” 这显然是真心话了,宇文皓笑笑,对景天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他更欣慰的是,泽兰不是那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她依旧坚定自己的步伐,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且,泽兰这样做是对的,男人嘛,轻易得到的一般不会好好珍惜……有点俗了。 饯别宴,相谈甚欢,意犹未尽,宇文皓竟是不舍他们离去。 与景天的一席话,也让他心防松懈,准许他与泽兰话别。 和晖 殿,泽兰备下解酒汤,笑盈盈地等着。 景天从踏进殿的那一刻,灵魂都是醉的。 这样相处的时刻以后很难得,至少,在未来几年都难得的,他珍惜这一刻。 他们说了很多话,只字不提感情和婚姻,就像两个极好的少年朋友,对未来自也有畅想。 景天后来看着她,说了一句话,“我皇弟渐成器侯,而我不眷恋帝位。” 泽兰心头微动,看着他坚定而温柔的眸子,“当真毫无眷恋?” “一点都没,尤其此行与北唐签订了多条边贸协定,金国未来的方向是定下了,我也放心,或许几年之后,我就真的能脱身离开了。” 泽兰支着下巴看他,“那不当皇帝之后,你想做什么啊?” 他说:“不知道呢,或许会先来北唐,你曾经跟我说过北唐有很多秀丽风景,我想走一遍,不知道你是不是会作陪呢?” “或许会。”泽兰毫不犹豫,笑笑,“陪金国的太上皇啊,我肯定很乐意的。” 景天瞧着这醉人的笑容,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道:“好,一言而定,给我五年的时间,最迟五年,我一定来北唐找你,到时候,希望能看到更好的你,还有让你看到更好的我。” 泽兰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脸颊微红,“好!” 两两相望,眸光交织产生的化学作用在渐渐涌起,这一次见面和以前是不一样的,他们有一个期限,在这个期限之前,他们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要做的事。 第1963章 赤瞳学习 金国团走后,太子忙得脚后跟不沾地,早出不说,晚上基本是加班的,与金国达成了好些商贸的合作,意味着朝廷未来几年的方针,将是大力发展西北部。 这是一个大的布局,必须与四爷那边密切地开会,商讨接下来的大动作。 想要富,先修路,这不管放在什么朝代,都是不变的定律。 修路,就意味着要支出大批银子,北唐的丝织品,粮食,茶叶等商品,都可以源源不竭地运往金国,而金国的金属矿材也将大批运往北唐。 路通则财通,修路是迫在眉睫的事。 以前他们也提出修路,但是,小打小闹,始终成不了大器,江北府贫穷了好多年,一直拖后腿,但现在太子建议,把江北府打造成为金属重镇,重工业都在那边生产,原矿铁石从金国运过来就在江北府加工,铸成 了成品之后再销往北唐各处。 赤瞳最近像一块海绵,对任何知识都求知若渴,学了认字之后,如今又学厨艺,因为包子哥哥最近总是加班,很晚很晚才回来,回来肯定是要吃夜宵的,所以,她大展身手的时候就到了。 赤瞳学任何东西,都是认真的,绝不敷衍,尤其是包子哥哥的饮食,她是真真放在心头。 她知道喜嬷嬷做菜特别好吃,有农家小菜的风味,包子哥哥特别喜欢吃风味小炒,所以白日她就去肃王府跟喜嬷嬷学,晚上回来实践。 当然,少不了是要在御膳房挑选新鲜的肉给包子狼,包子狼最近也累了,足足瘦了一圈,可见跟着包子哥哥的时候,也没吃上一顿好的。 元卿凌本来已经特意吩咐御膳房多给包子做点汤,但听说赤瞳开始学厨,她就免了这功夫。 赤 瞳着实也乖巧孝顺,做了饭菜还会亲自给元卿凌和宇文皓送过来,送过来之后她才回去准备包子和包子狼的。 宇文皓不大习惯吃夜宵,但是未来儿媳妇做的,总得给面子尝尝。 吃之前他就跟元卿凌说:“这菜啊,浅尝辄止就好,算是给了她面子。” 元卿凌问道:“你不饿?” “倒不是饿不饿的事,赤瞳是赤狐,做的菜肯定是按照赤狐的口味,赤狐的口味和人的口味怎么能一样?包子还蛮惨的,每天忙完回来,还得煎熬一顿。” “你都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好吃啊?她是跟喜嬷嬷学的。” “跟厨神学都没用,必定是按照她自己的口味嘛,”宇文皓坐下,瞧了一眼摆放在桌子上的三道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瞧着颜色倒是不错的,不过,这些花架子……哇,太好吃 了,好好吃啊。” 他吃了一口,顿时就惊呼了起来,震惊得很。 元卿凌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确实鲜美可口,可见厨艺是真的行。 “真好吃,她有这天赋啊。”宇文皓停不下来了,肉质嫩,汁鲜,层次感特别明显,这分明只是平平无奇的瘦肉片,是怎么做得如此鲜美的?竟觉得比往日吃小羊肉的时候还要更鲜。 “朕再尝尝这鱼片,谁教的她把鱼起片炒的?嫩,鲜,好吃,好吃,搭的这个配菜是什么?什么瓜?太好吃了。” “这道蔬菜汤看着平平无奇,唷,放了鲜虾啊,怪不得味道这么鲜美,老元,快尝尝。” 元卿凌看着老五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也跟着尝了起来,心情自然是欢喜的,但是欢喜间又有些微微的忧伤。 如今包子的起居饮食,完全不需要她这 个当娘的管,赤瞳一应安排妥当,最重要的是赤瞳考虑周到,夜宵不能吃太油腻的,她选用的鱼和瘦肉,还有蔬菜汤营养搭配均衡,她真是用心的。 正如老五之前的感慨,孩子长大了,父母就要慢慢地淡出他们的圈子,远远地看着,从此他们人生的悲欢离合,都没有自己多少戏份了。 心里头这样想着,吃进嘴里的菜,就是五味杂陈了,智商多高的人,总是被亲情羁绊的。 太子到亥时才回到宫中,忙了好些天,确实有些疲劳。 在外头奔波,或者衙门里开会,吃喝都一般,这就让他对晚上这一顿充满了期待。 赤瞳学做菜有好几天了,开始的时候怎么都不愿意端上来给他吃,直到前天晚上,她做的菜肴才摆上桌子,本以为水平一般,或者低下,但吃到嘴里,他十分惊艳。 第1964章 必须好好陪着 赤瞳提前做好了饭菜,然后坐在凉凉的石阶上等他。 她身穿红色衣裳,披帛缠在身上,软软的云缎衣裙覆盖住下层石阶,遮住了一双镶嵌珍珠的缎鞋。 她双手托着脸颊,洁白如玉的脸上充满期待。 她今晚做的饭菜比较简单,但是味道很好,她现在的口味和人的口味是差不多的,应该是被同化了。 她特别喜欢看包子哥哥吃饭的样子,也特别喜欢看包子狼吃肉的样子,狼吞虎咽,十分滋味。 她现在能想到最长远的事,就是和包子哥哥成亲,然后每天都给他做饭。 想想就很开心的。 星夜暗沉,月影偏移,终于才听得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她猛地抬头,星河仿佛迅速倒映在她的眼底,“包子哥哥,包子狼,你们回来了?” 她站起来,展开披帛朝他们飞奔而去,猛地抱住了包子狼便是一顿撸,包子狼 躺在地上,露出洁白的狼腹,都闷垮了,有人搭理一下的感觉就是好。 但赤瞳没有搭理它太久,马上便起身站在包子哥哥的面前,眉目生辉,“我今晚做了葫芦瓜炒鱼片,炒小肉,还有鲜虾蔬菜汤,快进来尝尝。” “好的,累吗?”太子眉目含笑,习惯地牵住她的小手往前走。 “不累,可好玩了。”赤瞳靠在他的身旁,走路也踏实许多,没有蹦蹦跳跳,“明日我还打算做炖汤呢,八珍汤,好喝。” “八珍汤?哪八样啊?” “还不知道,喜嬷嬷说教我的。”赤瞳摇着手,眼底充满了期待,“你明天晚上回来就能尝尝了。” “哦?明日学,我就能喝了?”他笑着望她一眼,往日可都是学过两三天才给他吃的。 “我现在有基础了,很容易的。”赤瞳充满了自信。 太子微笑,眉目里始终存着一份 温柔。 赤瞳开始忙前忙后,伺候着太子哥哥,也伺候着包子狼。 饭菜确实美味,太子觉得她的厨艺真的进展神速。 “你这手艺,能开饭馆了。”太子笑着说。 “我才不给别人做呢。”赤瞳摇头晃脑,“我打算过阵子学点心,点心可好吃了,学好之后马上给你做,我就专给你们做,不给别人做。” 太子微微颌首,也没说话,把她做的饭菜全一扫而光,那边,包子狼早就吃完了鲜肉,出去躺在回廊里了。 唤人进来收拾了东西,太子才叫赤瞳坐在自己的身前,看着她问道:“这样的日子,你开心吗?” “开心啊,我喜欢下厨。” “嗯,白日里无聊吗?” 赤瞳支起下巴,想了想,“有时候挺无聊的,不过我可以去找泽兰,找果儿,还有回来等你。” “果儿会出嫁,泽兰也总有自己的事情 要忙,到时候你怎么办?” 赤瞳道:“那就等你啊,做好了饭菜等你,而且你不会一直这么忙的。” 太子执着她的手,认真地道:“我有可能会比现在更忙,而且忙很长一段日子。” 赤瞳眼眸灰暗了下来,想了想随即又道:“那我就一整天做菜,给你X爹和妈妈做菜。” “嗯……”太子看着她,“你能做一天,一个月,一年,却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的。” “但我喜欢做菜啊,我不会厌倦,我还能学点心,学甜汤,学茶水,什么都可以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会吃腻我做的菜啊?” 听她的声音有点急了,太子温柔地安抚,让她的情绪缓下来,“不,我永远不会吃腻,但是,你有这样的兴趣,有这样的手艺,只做给我一个人吃,会不会有点埋没了你的手艺?” “埋没我的手艺?”赤瞳怔了怔,没想过 这个问题啊。 “你会不会希望很多人吃你做的点心,或者饭菜?” “希望是希望的,但是我不能随便做给别人吃啊,那可是我专门为你学的呢。” 太子看着她纯净的眼底渐渐升起的疑惑,继续温柔地道:“赤瞳,有一个道理你要明白,你入世了,活在这个世上,你就不能只为我而活,你要为自己而活,你的生命永远不要围着一个人转。” 赤瞳看着他,似懂非懂,可懂得的那几分却让她有些难过,“我只为你而活,围着你转,难道不好么?你不希望我这样?” 看到她被灰暗笼罩的眼底,太子轻轻地叹气,算了,她还小,慢慢来。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太子牵着她的手走出去,虽然这几日很累了,但她在宫里着实无聊,等他归来陪伴,与她说说话,成了她一天最重要的事。 他必须要好好地陪陪她的。 第1965章 引导赤瞳 赤瞳是敏感的,纵然最后包子哥哥什么都没说,但感觉到他有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她对世事不通达,能感知喜怒哀乐却也不知道怎么去解决。 翌日太子出门之后,她跟喜嬷嬷学了做点心,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喜嬷嬷问她是不是有心事,赤瞳看着喜嬷嬷,郁闷地道:“包子哥哥不高兴,说不喜欢我只围着他转。” “怎么会?太子必定是喜欢你为他做这些事情的。”喜嬷嬷安慰说,对于少年人的情爱,喜嬷嬷不怎么弄得明白,但是觉得赤瞳为太子做这么多事,应该会高兴的。 “喜欢吗?那褚老喜欢您为他做菜吗?” “喜欢啊。”喜嬷嬷笑了,眉目里尽是温柔,“自我受伤以来,他就巴不得时刻在我身旁,我都嫌他有些黏人了,今日我进宫来,他还不大愿意放人呢。” “那您喜欢陪着他吗?” “当然喜欢,我也是巴不得留在他的身旁。”喜嬷嬷道。 听了喜嬷嬷的话,赤瞳更加郁闷了,那为什么包子哥哥不喜欢啊?是他本就不喜欢她么? 这么想着,也没心思做菜了,转身寻了个借口出去找泽兰。 可泽兰今日也出去忙了,没在宫里头。 她只得去找果儿,果儿现在要谈婚论嫁了,她懂得的事情比较多,或许果儿能为她解惑。 可惜的是,果儿也回了袁家去小住几日,她又不想去找皇后,皇后娘娘的眼睛很厉害,谁心里有事都瞒不过她,但不知道为何,对着皇后娘娘,她有好些话不知道怎么说,就有点拘谨。 满殿都找不到人来说话,原来不忙着学习的时候,日子真的挺无聊。 还要好久,包子哥哥才回来呢,可等他回来也不能说太久 的话,他要休息的。 真的好难受啊,包子哥哥为什么会不喜欢她陪伴呢?人家喜嬷嬷和褚老都是喜欢黏在一起的。 她等到傍晚,等到了泽兰回来,泽兰是听得殿中的人说赤瞳今日来找过她,所以便立刻过来了。 见她怏怏不乐的样子,泽兰牵着她的手出去散步,瞧那落日余晖,“不开心啊?是不是跟太子哥哥吵架了啊?” “没有,只是他昨晚说了,不希望我只围着他一个人转。”赤瞳今日自己委屈了许久,听泽兰问起便马上说了。 泽兰笑着道:“太子哥哥这么说,也有道理啊,因为他没办法回应同等的时间陪伴着你。” 赤瞳眼圈红红的,“但是,人家喜嬷嬷和褚老都是一直在一起的。” “那不一样啊,”泽兰挽着她的手臂,笑着解释道:“喜嬷嬷和褚老如今年纪大了, 忙碌了一辈子,现在他们是在安享晚年,没有太大的事等着他们去做,褚老也不像太子哥哥那样,每天早出晚归,而且太子哥哥心里除了你,还装载了许多许多的事,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觉得太子哥哥是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兴趣,自己的事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他是怕我妨碍他吗?”赤瞳还是没抓住泽兰话里的重心。 泽兰看着她单纯的脸,想起她入世没有多久,学做人也没学多久,未必懂得太子哥哥想要表达的人生价值,所以竟不知道怎么说。 也怪不得太子哥哥没说清楚,确实比较难。 泽兰只得先否定她这句话,“太子哥哥绝对不会这么想的,他是希望……希望你学到的东西,能有更多的人知道。” 看着赤瞳还似懂非懂的神色,泽兰干脆问道:“你现在是不是 特喜欢做菜?” “喜欢,今天还学点心了。” “那要不我们开一个点心铺子?”泽兰觉得,要她明白光靠说道理是没用的,让她在生活里体验会比较好。 “开点心铺子?”赤瞳怔了怔,“是像汤圆说的那样,做生意吗?” “对,做生意,你学东西很快,做活儿也很快,开一个点心铺子,能做给包子哥哥吃,也能打发时间,这样你忙活了一天回来,刚好包子哥哥也忙活回来了,这不是很好吗?或者说不一定是要开点心铺子,可以做其他的生意,你想想自己有什么感兴趣的?” 泽兰只能这样引导她,这也算是帮了太子哥哥,他大概是希望赤瞳能够拥有独立的人格,而不是依附谁。 赤瞳虽然还不明白,但是她知道包子哥哥和泽兰都一定希望她好的,所以道:“我回去好好想想。” 第1966章 赤瞳拜师 泽兰也不知道她到底明白没明白,也觉得自己可能没把话说清楚,可按照赤瞳对世事和人心的理解,就算说得很清楚,她也未必明白。 她才刚学做人,就要学做人的道理甚至上升到人生价值,这对她来说是有些超纲了。 泽兰最后想了想,还是出去等太子哥哥,先跟他说几句话,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跟自己一个意思。 太子还是在亥时才回到宫中,还没等回殿就被泽兰拦下了。 泽兰知道他着急回殿,便迅速把话说开了。 太子大概也猜到她会去找泽兰说,“这事,我昨晚也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你这样说也对,我确实是这个意思,希望她能有自己感兴趣的事。” “她现在感兴趣的事,就是给你做饭。” 太子喟叹 ,“她已经习惯了把我放在第一位,但我希望她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我希望她最爱的是自己。” “大哥,其实很在乎她,对吗?” 太子眉目浅浅,充满了温柔,“自然在乎的,就因为在乎,所以才希望她去体验除了我之外,其他美好的事物,还有就是挖掘她的天赋,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天赋,她也会有。” 泽兰听到这话就放心了,但是哥哥毕竟还是个少年,智商或许高,但对身边的人好,缺乏经验,但两个人在起总是要磨练一下的。 而赤瞳并非是那种矫情的女子,她只是不懂,还在学习的阶段,而她悟性很好,学东西也特别快,所以,估计很快就能明白过来了。 赤瞳还真苦思冥想了几天,她在思考自己除了和包 子哥哥在一起之外,还喜欢做什么事,或者对什么感兴趣。 开点心铺子,或者包子铺,她都不想,下厨这门手艺,她是专门为包子哥哥学的,也不想拿出去分享。 这天太子难得有半日空闲,便马上带着她出宫去,虽然半日去不了太多地方,但在京城附近还是可以的。 他今天不是漫无目的地逛街,而是要带赤瞳去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木雕作坊,作坊的主人北唐着名的木雕手艺大师傅,叫徐巧,守寡多年,开始的时候靠卖木雕为生养活几个孩子,但因为沉静下来雕刻作品,渐渐地声名鹊起,到现在木雕行业里说起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徐师傅擅长雕刻动物,从她刻刀下出来的作品,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太子觉 得赤瞳会喜欢的,会很喜欢的。 果然,赤瞳到了作坊里,看到徐师傅的作品,她所表现出来的惊艳和喜欢一点都无法掩饰,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最后拿起一只半成品的狐狸,手指沿着线条慢慢地划着,简直是爱不释手。 太子瞧着她眉目间的欢喜,问道:“想学吗?” 赤瞳忙不迭地点头,“想,师傅能教吗?” 她看向徐师傅,眼底充满了祈求。 徐师傅并不知道太子和赤瞳的身份,他前几日是经老顾客的介绍过来的,每天都来一趟,到处看作品也不买东西,昨天他忽然就提出说要给她介绍一个弟子。 对于收徒她是抵触的,这些年不少人想拜倒在她的门下,都被她拒绝了,因为她没有耐心教人,有这个时间还不如 好好地雕刻作品。 不过,这个少年郎昨天提出了要求之后,也给了她一份承诺,那就是如果她愿意他举荐的人为弟子,他也可以送他的小儿子进京兆府衙门当差。 她有六个孩子,有从商的,有从军的,有衙门里当小吏的,都不需要她担心,但唯独小儿子从小就顽劣,做任何的事情都没有耐心,总是半途而废,终日招猫斗狗,与混混为伍,连媳妇都说不上,是真的让她烦透了心。 如果能进衙门去当差,吃皇粮,以后也不用担心他了,那带一个弟子也可以。 尤其,还是一位这么好看单纯的小姑娘,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眸子,心都要柔化了。 她这辈子两大遗憾,第一个夫婿死得早,第二个是没有女儿,有个女弟子很好的。 第1967章 包公子家里有人当官吧 赤瞳回宫之后开心得不行,马上去找泽兰,告诉她自己拜师的事。 泽兰最近很少看到她会这么开心的,像一只被禁锢了许久的雀儿,忽然开了笼子飞出去的那种欢悦。 还是哥哥考虑得周到啊,赤瞳是不能一直被关在宫里头的,她学东西很快,就让她去不断学习,日后要开个作坊也好,只雕刻着玩也好,总归是有寄托,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而且,哥哥得空的时候也可以去作坊找她,不必专门回宫一趟,这皇宫虽说不远,但是大啊,一来一回的费好多时间。 赤瞳认真的态度,让徐师傅很是满意,这女孩子简直就是一块璞玉,单纯可爱,又懂事乖巧,听说她是包公子的未婚妻,倒是登对得很,郎才女貌啊。 她对包公子十分感激,因为包公子言出必行, 还真把她的小儿子送到了衙门当差,而且是在京兆府衙门当捕快,也算是没埋没他打小练的功夫了。 而且,进去几日,这小子的张狂性格全然收敛,从脸上的伤可以看出,是挨揍了,可就得有人狠狠揍他一顿才行。 如此半月之后,徐师傅对包公子说:“赤瞳姑娘天赋极高,假以时日,必大有所成。” 语气中,充满了骄傲,亏得当时收下了她,有这么出色的弟子也是她的福气了。 太子极为谦逊,拱手道:“还是师傅教导有方,还望师傅能倾囊相授。” “那是一定的。”徐师傅瞧了他一眼,见他俊逸清贵,可见出身不凡,便忍不住问道:“我听赤瞳她是你的未婚妻,不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呢?” “不忙,过几年吧。”太子微笑着回答。 徐师傅摇摇头,“女孩子可耽误不得啊,还是早早成亲的好,免得横生枝节。” 徐师傅是觉得赤瞳出身一般,因为她全然不懂世族大家的礼仪,有时候咋咋呼呼的,横冲直撞,在民间看来这是性格爽直,她喜欢的,可若在世家里就不合适了。 她担心耽误几年,包公子家里若是物色得更好的,怕是要悔婚的。 太子看向里面专心致志做木雕的赤瞳,轻声道:“不会横生什么枝节的,我非她不娶。” 徐师傅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包公子家里有人在朝中当官的是吗?” 太子转过头来,“为什么这么问?” “包公子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的。”徐师傅摇头。 太子微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不知道师傅为何这么问,您对朝中官员 ,应该是没有意见的吧?” 徐师傅笑着道:“怎么会有意见呢?如今北唐在皇上的治理下,一片清明,官员们各司其职,至少京城鲜少听到贪腐或者欺压百姓的事发生,只是包公子的家人若是在朝中当官,官阶高的话,赤瞳家里不知道是否也门当户对?” 说到底,还是为弟子担心的。 太子道:“我叔父和伯父确实是在朝中当官的,至于赤瞳和我家里,也是门当户对。” 赤瞳是大顺的公主,而他是北唐的太子,确实门当户对,至于叔父伯父在朝中当官,也是事实,他七叔就在京兆府任职呢,二伯父在鸿胪寺,三伯父和四伯父都在江北府,若不提亲王爵位,也是在任的官员。 徐师傅听得说是门当户对的,这才放了心,她估摸着包公子家里人官做得不 大,因为没听说过姓包的大官。 再看赤瞳的举止行径,也不像是那种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如此倒是也还好的。 徐师傅不问了,进去查看赤瞳的木雕,赤瞳一转头,仿佛才看到包子哥哥,顿时欢喜地站起来,“包子哥哥,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我竟是没发现呢。” 太子宠溺地看着她,“刚来一会儿,和师傅说了几句话呢。” “噢,咱是要回去了吗?”赤瞳瞧着外头的天色,“还早啊,不如我亲自下厨,给你和师父做顿饭吃,好吗?” 她自从学了木雕,还没做过菜呢,有点技痒了。 徐师傅闻言,诧异地回头,“你还会做菜啊?” 一般官宦人家的姑娘,都是金贵得很,家里婢子仆妇伺候着,怎能让她干下厨的活儿?若说学几道点心几道汤还行的。 第1968章 你尽管去报官 赤瞳开开心心地拉着包子哥哥出去买菜,回来做了四菜一汤,吃得徐师傅当场有一种胖十斤的感觉,撑到喉咙上去了。 她近些年精简人生,清淡饮食,修得那叫一个仙风道骨,颇有艺术家的风范,她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若是每顿都这样吃,没多久我便成胖妇人了,赤瞳,明日不可再下厨,你这是要养肥为师啊。” 赤瞳开心得眉眼都飞起来了,靠在包子哥哥的身旁说:“师父,我隔三天给您做一顿,保管您吃不胖。” “行行行。”虽说保持身材很重要,但这些菜做得也着实好吃,偶尔放肆一顿也没什么的。 最重要的是弟子的这番孝心啊,徐师傅越来越觉得有个女儿真是太幸福了。 太子看到赤瞳还会主动去收拾碗筷,清洁桌面,然后再给沏茶上来,十分体贴, 他觉得赤瞳渐渐地融入人世界的生活了,很是开心。 赤瞳对木雕也确实有天分,才学了半个月,已经像模像样了。 她特别喜欢雕刻小狐狸,一门心思就钻研这个,徐师傅说雕刻狐狸要求极高,本不希望她学雕狐狸的,因为狐狸的尾巴,眼睛,神态,都比较独特,讲究手艺的同时,还要亲眼见过狐狸,捕捉狐狸的动态,动态化入静态,如此雕刻出来才会生动。 不过,她坚持要学雕狐狸,性子还执拗,徐师傅想着她雕刻过之后知道难了,就会先放弃,就不管她。 殊不知,半个多月下来,她还真成功了,徐师傅真是再一次惊叹,这女娃娃的天赋真是极高。 太子最近也忙得很,还要出一趟门,有几日不能来了,便让赤瞳先住在作坊里,不必来回奔波。 赤瞳也喜欢住 在这里,这里虽然不是徐师傅的家,但是徐师傅也偶尔住在这里的,作坊可以住,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特别清幽静雅。 徐师傅在这里开作坊好多年了,也不能说没有出过什么麻烦,但因着名声在外,所以很多人不敢来招惹她,加上她的作品极完美,很少有纠纷。 却不料赤瞳在这里住下来之后,她还担当起买菜的职责,徐师傅本不同意她抛头露面,但是她说要自己挑选食材,非得要出门去。 赤瞳长相出色,不仅仅是好看,那气质更是纯净中带了狐狸的妩媚,纯欲少女感十足,竟是惹得一些登徒子前来戏弄。 赤瞳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看任何人都觉得是好人,调戏的话没听出来,觉得人家是夸赞她好看,所以虽然看着他们笑得很贱,也没跟他们计较。 结果,那些登徒 子便跟着她回了作坊,说是要吃她做的饭。 赤瞳站在门口听得他们这个要求,好生为难,“我只买了两人的份,没买你们的,你们回去吧,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给做饭吃的。” 她的厨艺就算不是包子哥哥独享,也是要做给认识的亲认朋友,她不认识他们。 她说完就进了作坊,浑然没发现那些登徒子竟在她进去没多久,也跟着进了作坊的大门。 徐师傅在内间做着木雕,听得外头传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调戏话,她急忙放下手中的刻刀,快步走出来,只见小会客厅里站满了东张西望的年轻人,且神色都不大正经,便沉着脸道:“你们是什么人?不得放肆的,快快出去。” 登徒子中有一人衣着光鲜,态度极为嚣张傲慢,见徐师傅是个女人,便没 放在眼里,直接伸手推她的肩膀,斥道:“滚开,不要妨碍本公子寻美人。” 徐师傅身材纤瘦,又不妨他会忽然出手推人,竟是直接被推得倒在地上。 不等她站起来,那锦衣公子居高临下地问道:“问你,方才进来那小女子是你什么人啊?是你的女儿吗?本公子要纳她为妾,今日便带回府中去。” 说完,随即从袖袋里取出一张银票丢在徐师傅的身上,“这银子你拿着,便算是本公子给你卖女儿的银子。” 徐师傅瞧见那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气得浑身发抖,撑着地面站起来,怒道:“你休想,快些滚出去,否则我立马报官。” 锦衣公子与那群随同而来的年轻男子闻言,哈哈大笑,其中有一人便轻蔑地道:“报官?你知道他是谁吗?尽管去报便是了,看谁搭理你。” 第1969章 被欺负了 赤瞳已经回到厨房里忙活,听得外头有动静,便以为是来了客人,也就没理会,继续切菜。 但听得师父的怒吼,她才觉得是有人来闹事,她立刻放下手里的刀便跑了出去。 那锦衣公子看到她,立马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你娘亲已经收了本公子的银子,你马上跟本公子走。” 他的动作倒是也不粗暴,只是这么抓住了赤瞳的手腕。 徐师傅站稳之后见他抓住赤瞳,当即愤怒又担心,急忙说:“你放开她,她不是我的女儿,她家中也是当官的,你不要胡来。” “当官的?”锦衣公子打量着赤瞳,见她系着围裙,一身衣裳也不算得名贵,寻常的服饰罢了,哪里有官家小姐的做派?便道是这女人胡诌恫吓,冷冷一笑,“是吗?当的什么官啊?莫不是当个小吏?本公子的妾侍里 ,还真有几个娘家当小吏的,能伺候本公子,也是你的福气了。” 赤瞳便再不懂人间的事,也知道妾侍的意思,当他的妾侍?那包子哥哥呢? 她心下顿时一怒,但还是忍住没动手,因为鹰姐姐说不能随便杀人,她只抽回了自己的手,“你们走,我可以放过你们。” 锦衣公子仿佛是嚣张惯了的,听得这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对赤瞳的怒容,他更是愈发兴奋起来,竟是扬手直接吩咐,“银子都收了,给我把人带走。” 几个登徒子当即一拥而上,便要擒住赤瞳,徐师傅见状,吓得尖声大喊救命,且扑过去拦在赤瞳的身前,挡住那些登徒子。 作坊不是繁华临街的商铺,所以外头行走的人不多,有一两个听得救命,却也寻不着方向。 徐师傅再一次被推开,这一次她的头磕 在了桌子角上,脑袋一下子就溢出血来。 赤瞳虽然一直想着说不惹事,但这一次真的太生气了,眼底颜色变成了淡红,一手抓住锦衣公子的领口,便往墙上撞了过去。 力度不大,但是锦衣公子的额头渐渐渗出鲜血,赤瞳放开他,他便直接倒在地上,人倒是没昏过去,只是伸手摸了一下额头看到有血,才吓昏的。 那几个登徒子怔住了,都不敢相信这么柔弱的小女子竟然能抓住高大的公子撞到墙上去,还把人给撞晕了。 看到他额头上流出的鲜血,他们也怕闹出人命来,急忙便过去抬起锦衣公子,其中一人恶狠狠地撂下话来,“他可是兵马司副指挥使的公子,你们竟敢出手伤了他,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等着。” 说完,抬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徐师傅刚被赤瞳扶起来准备 止血,听得这话,徐师傅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推开赤瞳便道:“你快回家去,这几日别来,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若是惹上官司,不管谁对谁错,名声总归不好听,快回去。” 赤瞳道:“我不怕的,我先给师父疗伤。” “你不听为师的?”徐师傅顿时生气,站起来摇摇晃晃地便往内屋里走,“我伤势不要紧,我会止血,你若不走,便是不敬师父。” 赤瞳顿时为难,她所学到的规矩里头,知道人间孝顺父母,尊师重道是最要紧的,比很多事情都重要,但她要丢下师父走吗? 她不怕那些人啊。 “师父……” 徐师傅板着脸,怒道:“快点走,你一走,我也跟着回家去,他们找不到人就不会闹了。” 她虽说定亲却还没出嫁,若这个时候闹出官司来,未来婆家那边得知,只 怕是要悔婚的。 官员家庭,对未来儿媳妇的要求都极高,便最后能顺利成亲,也要被婆婆和族中长辈嫌弃的。 徐师傅对婆婆这两个字,由衷的恐惧和憎恨,她曾吃过婆婆的苦,很苦很苦,是万万不能再让徒儿被婆婆嫌弃欺负的。 “走啊!”徐师傅越发凶了起来,扯了一块布包着伤口继续冲赤瞳吼,“走,快走!” 小赤瞳没见过师父这么凶的,吓得一时不知所措,只得一步步地退后,最后在师父的不断催促之下,跑出了作坊。 师父显然很怕的样子,弄得她也跟着怕起来,一直跑回到青鸾大街,才停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跑了是对还是错,但她不能不听师父的话,可心里不安啊。 她最后还是跑回了作坊,却见作坊关了门,她怔怔地站着,师父回家了吗?师父家在哪里? 第1970章 皇后出马 赤瞳失魂落魄地回了宫中去,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打了那个人,所以会连累师父呢? 她就不该这么冲动的,之前鹰姐姐都跟她说过,万万不可在人间动手,很容易闹出人命。 包子哥哥不在,她想去找泽兰和果儿,但是遍寻了宫中,皆不见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们都出去了。 她只得回殿继续躲着,心里惶恐不安,没遇过这样的事,不知道怎么处理。 晚上包子哥哥没回来,她又去找泽兰了,泽兰还是没回,听伺候的人说公主最近都忙,不知道忙什么,今晚也未必回来的。 赤瞳想着她大抵是忙着杀人的事,杀人是大事,自然不能耽误的,便又回了殿中去。 一晚上都不安心,也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实在是忍不住了,到了皇后娘娘的宫中去求见。 她几 乎是哭着跟皇后说完昨天的事,抬起茫然无措的眼睛,“我不知道这样走了是做得对还是不对,师父会不会出事啊?我要不要去救师父呢?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坏人呢,我都不知道跟谁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师父一直叫我走,我知道她怕牵连我,她一直都跟包子哥哥说我会被婆家人嫌弃的,她担心我……” 元卿凌听完她说,脸色特别平静地安慰,“赤瞳,你听师父的话是没错的,因为你还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你还得慢慢学,至于你师父会不会出事,别担心,我会派人去看看的。” “如果师父出事了我会很后悔的,我昨天不应该离开。”赤瞳觉得娘娘虽然说得很平静,也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可因为在乎师父,总觉得师父是会出事的。 “不,在你没 有应对这些事情的经验之前,避开是最好的。”元卿凌安慰着她,“否则你一旦出手,便是要伤几条人命。” “那我不能要他们的命吗?他们是坏人。”赤瞳真被整不会了,泽兰现在就是去拿坏人的命啊,泽兰能做,她不能做吗? 关于这个问题,元卿凌觉得是要好好跟赤瞳说的,但是不是现在说,或者等包子回来教她,眼下要先确定徐师傅有没有危险,便道:“赤瞳,我回头再跟你说这件事情,你先回殿等着我的消息。” “哦,知道了。”赤瞳十分信赖皇后,她既叫回殿等着,那她就回去等着,要乖要听话。 赤瞳离开之后,元卿凌马上叫禁军出去走一趟,要不动声色地查探此事,还要确保徐师傅的安全。 禁军出去调查一番,回来便告知元卿凌,徐师 傅被北城指挥使秦大人带走了,带回了兵马司北城副指挥使衙门,现在扣押着,叫她供出那伤人女子的下落。 徐师傅没有供出,挨了鞭子,禁军没有救出,回来问皇后的意见。 元卿凌眸光冰冷,“兵马司?兵马司如今是顾司当正使吧?” “回皇后的话,是顾大人掌管兵马司,而兵马司分东南西北中,各处都有副指挥使,直属顾大人管辖。” “顾大人御下不力啊。”元卿凌淡淡说,这个妹夫身兼数职,是个能耐人,但从兵马司这个德行看,他开始松懈了,太过倚重底下的人。 禁军问道:“要不要给通知顾大人,让他把徐师傅救出来?” “不用。”元卿凌想了想,觉得干脆连顾司都不要通知了,给他一个教训,御下无方造成的后果会很严重,必须要 重视,否则吃苦的就是老百姓。 “你准备准备,挑两个武功高强的跟着本宫去,本宫要亲自去一趟北衙。” 元卿凌这些年轻易不管事,但是这事性质比较恶劣,兵马司是管着京中治安的,他们坏了根,受苦的就是老百姓。 若只吩咐顾司去办,顾司自然会还徐师傅一个公道,也会惩治仗势欺人的官员。 但徐师傅是一位木雕艺术家,她的作品北唐闻名,大家都争相购买她的作品,享负盛名,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社会地位,兵马司的一个副指挥使说把她带走便带走,还用了刑。 其背后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她是女子,女子工艺做得再好,作品再出色,也没有得到尊重。 这就是她选择以皇后身份出面的原因,她以皇后的身份,扞卫女子的地位,扞卫女艺术家的尊严。 第1971章 元卿凌到北衙 至于整顿官吏的事,等太子回来,借由此事好好整顿一下也未尝不可。 前些年因为科考舞弊的事,大肆整顿过官员,不过近这两三年来力度不大,所以有些官员就开始放肆了。 老五虽不说日理万机,但这么大的国家也一堆的事,太子帮着分担一些,而北唐女子地位的事,也该由她这位皇后出面去分担。 元卿凌这些年养成了雷厉风行的性格,说办就办,挑了两名禁军随同,都换上便服出发。 马车直奔城中北衙。 北衙不大,只是一个办事处,兵马司总衙门在青鸾大街尽头处,统管东南西北。 去往北衙之前,元卿凌先让人去跟冷首辅说一声,让他一会儿去北衙汇合。 元卿凌在马车上也散发了意识,了解这位北衙的副 指挥使。 北衙的副指挥使姓秦,叫秦欢,五十二岁,很早便跟着顾司,也算是顾司的心腹亲部了。 他是五年前被提拔当了兵马司北衙的副指挥使,这官不高,兵马司的差事多半是维持治安,所以他一直也没什么建树,顾司有极力推荐过他,但是吏部考核没过关,所以一直都没有晋升。 吏部的考核十分严格,老五和首辅每年都会亲自督查,所以吏部那边即便有顾司这位直属上司的推荐,但吏部也没有考虑对秦欢升迁。 不过这秦欢没有建树,也没有犯过什么错。 禁军也跟皇后说了一下他们所了解的秦欢,十八岁成亲,一妻六妾,生了一大堆女儿之后,在三十四岁那年才得了一个儿子,宝贝得不得了。 这一次冒犯赤瞳的 ,就是他的儿子,宝贝疙瘩被一个作坊女子砸伤了脑袋,那得心疼死他这个爹了,所以才会马上拘禁徐师傅,且用刑让他交出那少女。 元卿凌听了之后,继续闭上眼睛意识散发,发现这秦欢的儿子作恶也不是头一次了,强抢民女也发生过几次,每一次他这个当爹的都帮他兜底,把那些女子安置在府中与他为妾,再给些银子女子的家人,便算把事情遮掩过去了。 也就是说,这个任上碌碌无为的爹在无底线地宠溺儿子,包庇儿子犯罪。 马车抵达北衙,元卿凌带着两名禁军入内,这两人都是挑选过的,是禁军里武功最为高强的。 既是闯进去,必定遭到阻拦,便见几名兵马司一涌而出,拦下了元卿凌和禁军,喝问道:“你们是谁? 为何直闯兵马司北衙?” 因元卿凌和禁军都是穿着便服,元卿凌衣着素来简单,方便出行,所以没有十分名贵。 禁军拦在元卿凌的面前,欲怒喝回去的时候,元卿凌先说话了,“我来找你们的秦大人,说清楚一些误会的,我的侄女伤了你们秦大人的公子,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 兵马司其中一人冷笑一声,“正愁找不着你,你倒是自个送上门来了。” “你们秦大人呢?”元卿凌问道。 “带他们到侧厅,我这便去找大人。”那人对旁边的人吩咐了一声,随即进了衙内。 元卿凌和两位禁军被带到了北衙的侧厅,带他们去的人倒没有十分粗暴无礼,只叫他们不要乱走,在这里等着秦大人便是。 没过一会儿,便见一 名身穿红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背着手走了进来,他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瘦削,神色阴沉,颇具威严。 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人便是方才在外头说话的兵马司。 来人便是北衙的副指挥使秦欢,他进门便打量了元卿凌一眼,再看向她身旁的两人,见两人高大强壮,似是懂得武功的,也不为意,兵马司里谁不懂得几招武功? 但他对女子的态度十分不悦,见他进来,她竟兀自坐在椅子上,并未有起身见礼的样子,且她的模样绝美娴静,隐隐透着威严与贵气。 心头闪过一丝疑惑,莫不是什么大官家眷? 但随即否定,不可能,若是大官家眷,怎么会让家中姑娘到作坊去抛头露面?再看她的衣饰,也寻常得很,一点都没有官家娘子的派头。 第1972章 你给我儿做妾吧 元卿凌先开口了,“秦大人,我问你,你北衙扣押了宁雅木雕作坊的徐师傅,她是犯了什么罪啊?” 秦欢扬袍坐了下来,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北衙办案,是你一介无知妇人能过问的吗?” 禁军怒喝,“大胆,问你话,你回答便是。” 秦欢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着说话的禁军,眸光锐利,“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北衙这么放肆。” 元卿凌对禁军压了压手,示意他不必说话,禁军退后一步,站在皇后的身侧。 元卿凌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看着秦欢,“家人没见过世面,鲁莽了,那日在作坊发生的事我也了解了个大概,我家中姑娘在作坊学艺,令公子冒犯了她且出手伤了徐师傅,我家 姑娘反抗也伤了令公子,按说徐师傅是受害人,为何抓捕她到北衙关押且施刑了?她犯了什么罪?” 秦欢盯着她,“所以,那日伤人的女子,是你家中的人?” “是的。” 秦欢眼底怒气浮起,“把她带来,我便马上放了那守寡娘子。” “事发经过,秦大人了解吗?”元卿凌淡淡问道。 秦欢冷冷说:“你家那野蛮姑娘,误解了我儿一番好意,竟出手伤了他,从小到大,我骂一句都舍不得,凭什么被你家姑娘砸了脑袋?她既是在作坊学艺,逃去之后,自然是守寡娘子代其受过,你如果不想牵连守寡娘子,便把她交出来。” 元卿凌眸色淡冷了下来,厉声道:“所以,其实案情经过你都是了解的,你知道你的 儿子轻薄我家姑娘,甚至有强抢回去的意图,被徐师傅阻止之后,纵人伤了她,我家姑娘为救师父出手反抗,伤了你的儿子,这本是正当的防卫,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却变成了我家姑娘的错?还有徐师傅被你儿子伤了不说,还被你带回北衙用刑折磨,天子脚下你敢这么胡作非为,仗谁的势呢?” 秦欢冷冷地笑起来,“仗谁的势你不需要知道,本官可以放了守寡娘子,但是你必须把伤了我儿那女子送到我府中,让她给我儿子做妾,听在场的人说,那女子收了我儿一百两银子作为聘礼,既收了银子,又作势反抗,便说破了天,她也不占理。” 元卿凌冷道:“让她给你儿子做妾?你真敢想,断不可能。” 他一扬手,下令 道:“既是如此,也不必再说,来人把她与随同的人扣押起来,与那守寡娘子关在一起,治她们一个诈骗伤人的罪,这罪名关上个三五七年也不成问题。” “你真是无法无天!” 秦欢盯着她,见她虽也二十好几的样子,但长相貌美端丽,儿子前些日子也喜这些年纪略大一点的妇人,为哄儿子高兴,便冷冷说:“若不想把那女子送来也可以,你给我儿子做妾或陪伴他数月,便可平息此事,那守寡娘子自然也无恙。” 这话一出,两名禁军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齐齐喝了一声“大胆”之后,一同拔剑出鞘,两把剑同时架在了秦欢的脖子上。 秦欢身后的兵马司见状,也急忙拔剑出来指着禁军,“你们做什么?放下 剑,威胁朝廷命官,这是死罪。” 元卿凌脑子许久没这么迟钝过了,再听到秦欢那句话的时候,她真的怔了好一会儿,竟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能表达出她心头的那份荒唐。 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亏得老五没在,否则这句话能把他气得心肌梗塞,直接抢救的那种。 秦欢被剑架着脖子,竟也不害怕,看着元卿凌冷冷地说:“这一次,便是你与那女子一同送给我儿,本官也必定追究到底。” 这话刚说完,便见有人急忙跑进来,禀报道:“大人,冷首辅来了。” 秦欢一怔,冷首辅?冷首辅怎么会来北衙? 他看向元卿凌,只见这妇人一脸的冷峻威严,心头不禁闪过一丝恐慌,冷首辅忽然来到,是否与她有关? 第1973章 被老五听到这话了 冷静言今日在内阁议事,一名禁军前来找他,说皇后让他去一趟北衙,而且此事还要瞒着皇上。 他听了消息之后,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皇上也正好看过来,眼底询问。 冷静言心头咯噔了一声,皇后娘娘很少管前朝的事,这一次她去北衙,还把他叫了过去,只怕事不少。 但此事还不能被皇上知道,他过去对皇上说:“我家人到宫门报信,家中有些事,微臣要马上回去一趟。” 宇文皓淡淡看他一眼说:“去吧。” 冷静言拱手告退之后,宇文皓马上叫了顾司过来,要与顾司一同尾随而去。 冷静言这个撒谎不眨眼睛的渣男,方才来报的是后宫负责保护皇后的禁军,又不是宫门守卫,怎么会过来给他报宫门传进来的信?敢当着他的面撒谎,是欺君之罪 ,他规格这么圆润的脑袋不想要了是吗? 冷静言来到北衙,直闯进侧厅,一眼就看到皇后娘娘,再看到禁军用剑架着的那个人。 他认得秦欢,往日顾司喜欢带着他出入。 禁军见他来到,撤了剑,一同拱手,“参见首辅!” 秦欢惊疑不定,也只得连忙见礼,“参见冷首辅。” 冷静言没说话,直接走到了元卿凌的面前,正欲拱手拜下,元卿凌压压手,道:“首辅,你来得正好,这位秦大人纵容儿子轻薄赤瞳,伤了宁雅木雕作坊的徐师傅不说,还把人逮捕到北衙里用刑,最后更是大言不惭地说让我给他儿子做妾,或者陪他儿子数月,才可息事宁人放了徐师傅,京城之内,行事如此张狂,可见这官员也许久没被整顿过了。” 冷静言听得这话,脸都绿 了,一向不轻易动怒的他,回身狠狠抽了秦欢一巴掌,“你好大的狗胆!” 秦欢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才意识到这位女子怕真是什么大官家眷,但想着作坊的事自己能掌控,毕竟在场的人都可以为他作证,而且,自己在官场也混了这么多年,是顾大人手底下的人,只要否认说过那句话,就还能搪塞过去。 他捂住脸,道:“首辅明察,下官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这位女子前来问案子的事,下官让她交出伤人女子,她死活不肯交,还托大说家中有人当官,让下官走着瞧,下官虽生气,却也没有刁难她。” 禁军怒道:“你还敢狡辩?你分明说只要夫人给你儿子做妾,你便放过徐师傅,你说的每一个字,我等都听得清清楚楚……” 禁军狂怒之下,声音自然很大 ,他还没说完,只见门口一道身影旋风似地进来,一拳打在了秦欢的脸颊上,没等秦欢反应过来,又一拳揍了过去。 秦欢被打倒在地上,连呼救都没能呼救,眼前黑了几下,差点就直接昏死过去。 元卿凌和冷首辅定睛一看,不禁瞠目结舌,愤怒的老五。 “老五,你要把他打死了。”元卿凌连忙站起来,去把老五拉开,伸手抚着他的胸口顺气,“别生气,该严惩就严惩,该整顿就整顿,别气坏自己。” 宇文皓余怒未消,回身一脚又踹了过去,怒道:“朕的皇后,给你儿子做妾?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这话一出,刚回过气的秦欢直接昏厥过去,在场的兵马司吓得急忙跪下,瑟瑟发抖。 顾司跑得慢,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皇上这句话,脑袋顿时 嗡地一声,也顾不得那秦欢昏了,往他脑门上又踹了一脚,才急忙进来请罪。 元卿凌叫冷首辅来,是想着让他这位首辅去直面官员行恶的现状,让他整肃官纪,再由她这位皇后监督此案,以此事为由,订立欺辱妇女律例,或者在现有的律例上进行修改,且全面施行。 维护妇女权益的法例,若她这个皇后牵头拟定制定和修改,再由她与老五一同颁布施行,便能让天下女子挺起腰杆,觉得有所依仗。 却没想到,老五直接带着顾司来了,还让他听到了秦欢说的这句不一堪的话,直接暴怒上前捶人。 此事若就这么交给他们,她不大同意,她这个皇后,必须得在这个事情里发挥作用才行啊,不为立什么功劳,只为让天下女子看到,同为女子的皇后,与她们站在了一起。 第1974章 救出徐师傅 老五发火,非同小可,整个北衙都遭殃了。 当即开堂,一通问罪,削官的削官,打板子的打板子,进大牢的进大牢,一番雷霆之怒下来,求饶声一片。 就连顾司,也被以御下无方的罪名,连降三级,调去守城门一个月以作惩罚。 顾司想起曾经跟随冷首辅他们去城门看皇上守大门的事,没想到时过境迁,自己竟然也会被调去守大门,届时他们也会去观猴,就恨不得嫩死秦欢。 但他也认罚,秦欢是他的人,他一手带出来的,往日这老小子倒是勤勤勉勉,就是过于宠溺儿子,之前也曾经训斥过他,养不教父之过,为着他宠溺儿子,把整个北衙都给带偏了。 想到这里,顾司又上前踹了两脚刚被打完板子的秦欢,那秦欢今日刚悠悠转醒,也不知道是被打了 板子还是被吓着了,浑身抖如筛糠不说,还尿了裤子,跪趴在地上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就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然会得罪了天家的人,而他竟还让皇后娘娘去给他当小妾,冒犯皇后,便是冒犯天威,阖家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又吓昏过去了。 元卿凌只对老五说了一句话,赤瞳被调戏,丢下百两银子便想强抢而妾,徐师傅阻拦被打伤,就连她这个皇后都差点被人家弄去当小妾去了,这事是什么性质,皇上您自己定性吧。 宇文皓更是怒火中烧,叫人传京兆府尹过来,没说明原委便怒道:“京兆府配合吏部侦办此案,往日有多少女子受害,京中还有多少这样的恶徒和无法无天的官吏,一并查,查出来了重重重地办。” 京兆府尹齐王是临时被圣旨传过来北衙的,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听得这样一番咆哮,他愕然地抬起头,发生什么事了,五哥生气成这个样子,都结巴了。 再一看,怎地五嫂也在啊?这北衙是要翻天了吗?竟然惊动帝后一同出动,还有那么冷峻的冷首辅也一脸凝重。 等了解清楚原委之后,齐王也气得差点吐血,打皇后的主意便算了,竟然还打小赤瞳的主意,那小赤瞳可爱得叫人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他竟敢纵容儿子以权谋私想把小赤瞳带回去做妾? 他也愤怒地斥责了几句,却就差点被皇上揪住耳朵吼,“重点是,我北唐律法,欺辱妇女是什么罪名,一同给朕加上去,让天下那些不敬女子的老爷们思量思量,他们一个个是不是从石头缝里爆出来的。” 元卿凌另外寻了一个僻静处,叫人把徐师傅带过来,既是用了刑,那必定是带伤,她得给徐师傅治疗一下。 而且,她遭受了这无妄之灾,心里头一定很害怕,要给她做做心理辅导。 徐师傅是被搀扶着上来的,被打了鞭子,身上多处鞭痕,衣裳都给勾破了,脸上掌掴过,十分青肿,手指上了梭刑,十根手指头肿得出血水了,一直颤抖。 看到这样凄惨的徐师傅,再看她一双手曾经做出多少精美的木雕,元卿凌心头怒火盛炽,恨不得把那秦欢父子千刀万剐。 徐师傅是清醒的,但整个人处于极度恐惧之中,一双红肿的眼睛含泪看着元卿凌,充满惊慌与狐疑,不知道来者什么身份,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面临更残暴的刑打。 元卿凌心头揪起来,让人把徐 师傅平放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便叫他们全部出去。 她手掌覆上徐师傅的额头上,柔声道:“别怕,我是救你的。” 这声音无比的温柔,充满了安全感,让徐师傅紧绷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泪水猛地涌出,抓住元卿凌的手紧张地哑声问道:“我那徒儿,她有没有被抓?” “赤瞳没事,放心,放心。”元卿凌抓住她的手,继续轻声说。 徐师傅这才真的放心,赤瞳若是被抓了,必定凄惨不已,清白没了不说,这辈子都没了。 元卿凌见她真的很紧张赤瞳,心里十分感动,道:“我先给你治伤,回头命人送你回家,你的孩子应该很着急了。” 徐师傅知道自己还在北衙,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女子却让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第1975章 请你放心的 元卿凌治伤之前先叫人出去帮她买一身衣裳,剪掉她原先穿着的消毒上药,伤成这个样子,实在让元卿凌十分愤怒。 尤其双手,真的让元卿凌愤怒到了极点,徐师傅是手工艺术大师,现在双手伤成这样,就算治好了,也未必有以前那么灵活。 在这个时代里,女人要搞事业有多艰难,男人永远不会知道,就是老五去过现代,也未必能体会这种艰辛。 徐师傅守寡多年,靠着手艺把孩子们养大,这份坚韧的心志,便是谁听了都得敬服一句,却不料遇到上了这样的恶少渣官。 徐师傅素日里也与达官贵人打交代,主要是她一些比较精美的木雕,因雕工繁琐复杂,耗时很长,所以卖出去的价格也贵,而这些木雕通常是有钱人或者是达官贵人才能买得起。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 子,觉得她很不一般。 她衣着打扮都比较简单,也没有太大的贵族气息,只是,那种淡雅温柔的气质,还有语气里的那种仁心,让她看上去就特别的不平凡。 她医术应该是很精湛的,处理伤口的时候,特别温柔也特别娴熟,仿佛是早做惯了一样。 她摸不准眼前女子的身份,忍不住便问道:“请问您是?” 元卿凌抬眸瞧了她一眼,微微地笑着,“我是赤瞳未来的婆母。” 徐师傅吓了一跳,顾不得伤口还痛,急忙便要撑起身来,“哟,失礼了,原来是包夫人,这还怎么能让您帮我处理伤口呢?” 徐师傅倒不是碍于包夫人是官家夫人的身份,她是赤瞳未来的婆母,如今叫她看到赤瞳师父这么狼狈的时候,就怕让她对赤瞳留下不好的印象,觉得赤瞳也不知道认了 什么人做师父。 “别动。”元卿凌压住她的肩膀,“先处理伤口,别的回头再说,我已经命人去找你的儿子来,一会儿处理好伤口,你儿子们会接你回家的。” “这……这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件事情我是冤枉的,我是个本分的手艺人,本本分分的,没有做过恶犯过事,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包夫人,您可以叫人查一下,赤瞳在我那是学手艺,也没与我有过别的交集……” “嘘……”元卿凌安抚着她,“我都知道的,这一次你是为了保护赤瞳,赤瞳很担心你,师傅别动了,你这一动弹我不好处理伤口,快躺下。” “是……是赤瞳找您来的?” “是的,这傻孩子知道你出事之后,不知所措,便来找我。” 徐师傅觉得赤瞳这傻孩子,怎还能找未来婆家出 面呢?这回头要是落个不好的印象,那多得不偿失啊。 元卿凌知晓她所担忧的事,便道:“我很高兴赤瞳遇到事情之后会来找我,我和徐师傅一样,也是想保护赤瞳的,很感谢你对她这么好。” 徐师傅听得这话,这才慢慢地放下心来,包夫人能生出包公子这么出色的儿子,想必是和别的婆母不一样的。 这放下心来之后才想起她方才说的那句话,忙地又问道:“我可以走了?他们放我走?” “对的,一会儿处理好伤口就能走。” 徐师傅感激地道:“亏得有您出面,我才能脱身,怕说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吧?回头我把银子都还给您。” 元卿凌听了这话心里头挺不舒服的,百姓蒙冤挨打了,还觉得是要用银子才能摆平,这是当权者的失职。 老五真要好好地整 顿一番才行。 元卿凌暂时没跟她透露自己的身份,怕她过于激动不配合好好疗伤,等处理好伤口之后,齐王便再外头敲门,道:“五嫂,徐师傅的儿子来了。” 老七的声音惶恐,可见老五还在发脾气。 “马上就好,让他们等一会儿,马车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齐王隔着门说,态度无比的恭谨,隔着厚重的一扇门,元卿凌都仿佛能看见他那双凸显无辜的眼睛。 “嗯,知道了。”元卿凌应了一声。 处理完伤口,元卿凌再跟徐师傅说:“这件事情,兵马司要给你一个交代,该问罪的人会被问罪,该整顿的也会整顿,请你放心。” 徐师傅一怔,“问罪?那不敢,那不敢的。” 她只是一个女手艺人,怎还敢说问官员的罪?更不敢说一句放心了。 第1976章 徐师傅还有麻烦 元卿凌暂时也没跟她细说,等查办了之后再说不迟,她被关在牢里吃了苦刑,这会儿必定十分想家想儿子的,先让她回家休息。 徐师傅的几个儿子昨日便知道她出事,是从作坊隔壁的人口中听到的,说是来了许多官差把她带走了。 徐师傅的次子在衙门里当小吏,最小的儿子也在包子的安排下进了京兆府,但到底人微言轻,也没什么门路查探,所以最后甚至都不知道是哪里的官差把娘亲带走。 昨晚到今日,他们便一直奔波打听,一点消息都没有,加上祖母一直说她是在外头偷人才会被抓走的,他们想为母亲辩解却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有人来找他们,说让他们到兵马司北衙去接娘亲,他们 兄弟几个便急忙赶过去了。 到了北衙,却见布防得十分严密,其中有些瞧着像是禁军,一个个威武不凡,面容森冷,叫人瞧着便心生畏惧。 他们见到这阵仗着实也吓得腿软,没敢打听,只是在外头候着,因为去通知他们的那个人说,会有人把他们娘亲带出来的。 等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便果真见一个女子搀扶着母亲出来了,母亲虽是换了崭新的衣裳,但是从脸颊和步伐便能看出是受了伤的。 他们顾不得害怕,急忙跑了过去,从那女子手中接回了母亲。 徐师傅夫家姓鹿,鹿大哥衙门里头当差,有些胆气,便问那女子,“我母亲是怎么了?她犯了什么罪吗?” 元卿凌道:“你们先送她回去,明日我会到你们家中替你母 亲继续治伤,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鹿二哥看着元卿凌,见她气度不凡,便问道:“你是大夫?” “是,先不要说那么多,送回去吧,马车已经备好了。”元卿凌从来不会否认自己大夫的身份。 他们狐疑地想瞧一眼里头,却见禁军们上前一步,阻挡了视线,什么都没瞧见,便只得作罢,扶着母亲上了他们备下的马车。 等上了马车,他们才急忙问娘亲伤势如何,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被抓到北衙,还被上了刑的。 徐师傅这些年当爹又当娘,在儿子们面前比较有威信,所以孩子们纵然紧张,她还是表现得十分冷静,“别着急,我伤势不要紧,方才包夫人已经为我上药,至于这一次被抓,是因为赤瞳被一个纨绔子 弟看上,想强抢回去当小妾,我叫赤瞳离开之后,他们便把我抓了,想逼赤瞳出来。” 鹿小弟闻言很是生气,“他们竟然想抢小赤瞳当小妾?这胆子不是一般大,小赤瞳可是包公子的未婚妻,我虽不知道包公子的身份,但知道他家里是当官的……不过,那纨绔子弟怎么还能支使得了北衙?北衙是兵马司管的,兵马司如今的指挥使便是皇后娘娘的妹夫,那纨绔子弟是什么来头啊?” 鹿小弟是太子送到京兆府衙门当差的,进了衙门之后虽然被揍了好几顿,但如今可算是有了正经差事,他是要多谢包公子的。 再说,小赤瞳可是他们的小师妹啊,他们到作坊找娘亲的时候,便见过小师妹好几次,小师妹就像小兔似的,特别可爱有趣。 他们都没有妹妹,可真真把小师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了。 兄弟几个同仇敌忾地骂了一下,鹿三哥烦恼地说:“这事咱先不想了,等着看吧,既然娘亲出来了就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现在我们想一下要怎么应付祖母的怒气吧,祖母可是一口咬定娘亲跟人跑了路,如今得知是下了大牢还受了刑,怕是要说得更难听。”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沉默过后,是一同塌下双肩的沉长叹气。 祖母那性子大家都是很清楚的,忤逆不得一句,连表情都不许多做,母亲往日尽可能地都留在作坊,可如今受了伤,必须要回家养着才行的。 那就是说,这事得交代清楚,而且不交代也不行啊,无端失踪了,便不说她也缠着问啊。 麻烦! 第1977章 家里的老太太挺讨厌的 鹿家的婆母,也就是如今的鹿老太太是个性子要强的,她当年寡母养大了一子一女,自然,夫家也是有薄产的,她自己又进了四品官员家中去当掌事嬷嬷,深得主家夫人的信任,把教导下人的责任交给了她,主家办喜事丧事,都是她来统筹。 因此,在那府邸后院里头,也是一个风云人物,与许多贵族后院里的掌事们也有交情,算是见过大世面的。 后年纪大了些,主家给了她一笔银子送了两个丫鬟让她回家养老。 或许是因为在府邸里头威风惯了,回到家中也以官家后院的规矩来管治,儿媳和孙子必须对她十分孝顺这自然不说,毕竟北唐仁孝治国,若忤逆老人或者不行孝举,街坊邻居都要指着脊梁骨骂的。 而她如今以太夫人自居,尤其看不惯儿媳妇,总觉得她在外头抛头露面是辱 没了自己门第。 贵族人家的夫人小姐,哪里会像她那样出去露脸的?家中儿子都长大了,也都各自有了营生出路,她就应该关了作坊,那玩意能赚多少钱?这样抛头露面的,回头哥儿们说亲,都说不上好人家了。 鹿大哥是早就定了亲的,但因女家有丧,守了三年后以为可以成亲了,殊不知女家母亲又去世,又守了三年,眼看这丧期要过,婚事在即了,鹿老太太已经在筹办,但是儿媳妇总是诸多意见,这不必那不用的,弄得她火大得很。 娶亲办喜事,能有她在行的?真是不识好歹,不知分寸。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她竟然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晚上的没回家也没在作坊,又听说是被抓走了,眼看儿子就要说亲,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闹点事出来,娶了这样的女人,也真是鹿家家门不幸 了。 所以,徐师傅带着几个儿子回到家中,便见老太太坐在正厅的椅子上,一双侍女为她捶着肩膀,她脸色黑得如厨房里的锅底,眼看风暴来袭,鹿大哥连忙便上前说:“祖母,娘亲受了点伤,孙儿先送她回房去。” 老太太一拍桌子,怒目圆瞪,“跪下!” “祖母,娘亲身上有伤,跪不得啊。”鹿大哥心疼母亲,自己跪了下来,“孙儿替娘亲跪。” “你跪什么?起来!”老太太盯着徐师傅,见她脸颊青肿一片,身上所穿的衣裳也不是昔日的,心头骇然,“你这是遭了什么事?我早便叫你不要出去抛头露面,回回说你,你皆当耳旁风,现在你儿子马上要说亲了,你闹出这样的丑事,丢尽了我鹿家的颜面,无耻至极。” 徐师傅在婆母面前,一直都是逆来顺受,婆母性格要强霸 道,如果跟她硬碰硬,吃苦遭罪的始终是自己,而且还会让儿子们护着她与祖母顶撞,这传出去了对他们的名声不好,他们可都没有成亲。 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不孝顺的儿郎? 她忍痛跪下,给儿子们一个眼色,不要说话,不要顶撞。 老太太见她跪下,指着她鼻子怒斥了一顿之后,才叫孙子们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鹿家兄弟们心疼母亲,也都一同跪着,尽快阐明了原因,说是小师妹被调戏,才会惹出这事来。 老太太一听,更是气得不行,当场怒骂,“你学人家收什么弟子?你那算什么手艺啊?也没见你赚几个银子回来,姓包的官员,我在官家后院里头办差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哪个大官是姓包的,你不安守本分便算了,如今惹下了官非,得罪了官府的人,这事传了出去 我老脸往哪里搁?我这些年的名声都被你丢尽了,你这是逼着我老太太把你赶出去啊。” 她越骂越生气,她在内宅里头素有治家严格的美名,现在自己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叫她怎么有脸面去见那些老姐妹们啊?怕是连主家夫人都不会再看得起她。 徐师傅委屈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往日倒也罢,这一次受了委屈和惊吓回来,一句关心都没有就算了,还要这样劈头盖脸地骂,骂得那样难听,她一时也受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鹿大哥见状,猛地扶着母亲站起来,“娘亲,我们回屋收拾东西便搬出去,横竖您早就为我们置办了宅子,咱不住这里了。” 徐师傅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给四个儿子都置办了房屋,只等着让他们成亲之后就搬出去单过的,总不能叫未来儿媳妇也受老太太的气。 第1978章 老元要讲道理 鹿大哥这话直接气得老太太几乎昏厥过去,脑袋嗡了几下之后,竟是砸了杯子在徐师傅的面前,“你为他们置办了宅子?你哪里来的银子?你这是什么脏钱?好啊,你竟敢败坏我鹿家门风,我儿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才娶了你这样的女人?我看就是你的克夫,害我儿早早便去了……” “母亲!”门口传来了声音,随即是急急的脚步声,只见一位中年女子快步跑了进来,“不可胡说,您这是气糊涂了,说胡话呢。” 女子说完,便伸手去扶徐师傅,满眼疼惜,“嫂子,您别难过,母亲是一时气急了,她也是担心你。” 她指挥淡定地吩咐侄子们把娘亲扶下去休息,她来应付老太太的怒气。 徐师傅感激地看了小姑一眼,这些年小姑为她挡了不少婆母的斥骂。 鹿大哥他们几 个马上把娘亲扶下去,刚到了后屋,便听得老太太骂小姑了,“你就是胳膊外拐,母亲不帮,你帮着个外人?你这是吃饱了撑的,自家的事都没料理好,总回来管着娘家的事,怪不得姑爷家中不待见你的,你活该,一个个没出息的东西,是要气死我老婆子啊……” 小姑应对也是有经验,一边认错一边安抚一边转移话题,闹了一个半个时辰左右,总算是消停了。 等她不骂之后,小姑才开始说嫂子有多么的不容易,兄长去得早,她一个人守寡带大了孩子们,她那个时候完全可以丢下孩子再嫁,既然没嫁,就不会在外头乱来,坏孩子们的名声。 老太太最后没骂了,只是叫小姑去打听她为何能存下这么多银子在外头置办了一所宅子。 小姑也没隐瞒,道:“这事女儿早就知道, 嫂子不仅是买了一间,而是买了四间,侄子们一人分了一间的,她是尽一切努力想为侄子们谋个安稳,真的难能可贵……” 小姑子不说也就罢了,一说,老太太当即又火冒三丈,“合着你们都知道,净瞒着我老婆子了?好啊,一个个吃里扒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小姑劝了那么久,本以为都劝好了,想不到这又发起了火,也实在没耐心了,“这多高兴的事,在您这里怎么就十恶不赦了呢?您再这么下去,侄子们都不会孝顺您的。” 说完,也不纵着她,进去看嫂子去了。 那老太太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听得女儿说侄子以后会不孝顺她,又想着平日里自己持家叫他们恭顺,是因为有宅子在手,如今他们都有了宅子,那往后还会孝顺祖母吗? 到底是在 大宅子里头多年,她马上就想着用舆论的压力逼着儿媳孙子孝顺她,竟是跑了出去哭,说儿媳妇和孙子对自己不敬。 这一哭,事情就闹大了,但大家其实也都知道她的为人,也知道徐师傅这些年受的委屈,所以邻居表面是安慰着她,背地里都觉得她活该。 可这样闹到底不是办法,鹿大哥他们只得跑出去劝,各种保证如何如何的,老太太就一句话,说是要把儿媳妇在外头买的宅子房契地契什么的全部转给她,这才肯消停。 说到底,她就是要掌控一切,儿媳妇有了钱,有了房屋,就一定不会孝顺她,侍奉她终老。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子外,元卿凌带着袁咏意一同下了马车走进来。 方才徐师傅走后,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总觉得是要再出点事,刚好袁 咏意也来到,便邀袁咏意一同去徐师傅家中看看。 刚到巷子门口,就听得吵吵闹闹,等走近了,才见一名老妇人在哭诉儿媳和孙子的不孝,还口口声声说要儿媳把地契房契交出来。 袁咏意问了围观的邻居,总结了一下之后告诉元卿凌,“骂人的是徐师傅的婆母,不要脸,想贪徐师傅的房产掌控一切,还说徐师傅昨晚得罪了官家,吃了官司挨了鞭刑等等。” 可以说,总结得很到位了。 鹿小弟看到了元卿凌,他认出她是在北衙里扶着娘亲出来的大夫,便急忙从人群中挣扎跑了过来,“大夫,您怎么来了?” 元卿凌微微颌首,“来给你娘亲送点药。” 她见那老妇人还在尖声地吵着,便对袁咏意道:“你把那老妇扭……请进来,我跟她说说道理,别叫她败了徐师傅的名声。” 第1979章 你也多叫点人 袁咏意觉得元姐姐讲道理的功力无人能及,一定能够让这位老妇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 她钻入人群之中,如老鹰捉小鸡似地抓住了老太太的后领子,拽着便往里头去,“你来,我家姐姐跟你说说人生道理。” 老妇人正哭诉得起劲,忽地被凌空抓起,吓得面如土色,“哎呀,要杀人了,要杀人了……你们几个是死的吗?还不过来救我?”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怔住了,方才小姑顾着和街坊邻居解释嫂子的事,一回头就见娘亲被一名女子抓着往屋里走,她怔了怔之后,也带着侄子们追了进去,没留意到身后 有一个女子徐徐地跟着进来。 元卿凌进去之后,便坐在了正厅的椅子上,那椅子就是平日里老妇人坐着指点江山的。 袁咏意勾来一张椅子,把老太太压坐下来,见她挣扎起来,便压住肩膀问旁边的鹿大哥,语气特别温和,“家里有绳索吗?” 鹿大哥一时怔愣,眸光下意识地看向墙角,墙角处躺着一捆绳子。 袁咏意拉着老妇人过去取了绳索,又把她摁下,熟练地捆住她在椅子上固定好。 袁咏意的动作太熟练太霸道,导致一旁的鹿家兄弟几个都不敢上前阻止,而没有阻止最重要的原因,是终于把祖母 弄回屋中来,不在外头骂人了。 老太太定下神来的时候,瞧了袁咏意和元卿凌一眼,在摸不准她们是谁,只觉得气度不凡,只愤怒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就这么把我绑着,可知是犯了罪的?我乃是都察院陈郎中家的掌事嬷嬷,郎中夫人对我甚是看重,京中许多名流夫人对我也极好,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袁咏意倒是还真知道都察院陈大人,不过没跟他的夫人打过交道,只知道这位夫人也算是长袖善舞,与京中许多官员权贵的夫人有来往。 元卿凌本打算说她了,听得她的话反而也不着急,叫袁咏意 道:“既她是有主家的,那你便去一趟,把陈夫人给我请过来,你这边人多些,也省得说我欺负你。” 元卿凌这么做自是有原因的,这陈夫人既然是与京中名流权贵家眷有来往,那就正合适了,她有些话要跟她们说的,叫陈夫人传开去就好。 那老太太听得说叫主家夫人过来,顿时就有些害怕了,她在主家夫人宅子里头的时候很有声望,不曾像今日这般骂街,若传开去了,定是要扫自己的颜面。 可眼前这人是谁啊?堂堂四品官员的夫人,怎么随便派个人去便说请来? 小姑扶着徐师傅出来了,一见元卿凌 ,徐师傅便忙地叫儿子们上茶,道:“这位便是救治我的大夫,不可怠慢。” 鹿大哥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便出去煮茶。 老太太听得说是大夫,顿时就放心了,自从皇后娘娘早些年开了医学院,女子也可行医,所以民间便有了女大夫,有些医术好的,在官员家眷之中颇负盛名,但是到底身份也高不到哪里去的。 鹿大哥问能否解开祖母,元卿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解。” 鹿大哥听到这话,也顿时不敢动了,老太太怒斥道:“忤逆的东西,眼见着祖母被人绑着也不上前帮忙,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第1980章 皇后训话 元卿凌眸色微凉,真是威风啊,自从安大郡主之后,就没见过这么威风的老妇人了。 但也不理会她,问了一下徐师傅的伤痛不痛,可有渗血水,又问了一下鹿大哥是否议亲,哪家的姑娘,听得说鹿大哥等了那女孩六年,甚是感动,赞许了他几句。 鹿家的人对元卿凌十分恭谨,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大夫,但她说话极具亲和力,且有一种叫人必须恭顺的震慑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老太太被绑着身子,动弹不得,见他们都不上前,顿时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忤逆的东西,是不是要见我死了才高兴?还不赶紧过来松绑,怕她做什么。” 鹿家的孩子犹豫了一下,又想上前便要给她松绑,元卿凌喝了一声,“都不许松,让她这么捆着,她满嘴的道德绑架,先叫她自个捆上一阵子,看她难受不难受。” 老太太虽摸不准她的身份,却也很生气,“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的家事轮到你来管吗?” “不平 的事任何人都能管。你这样的刁毒刻薄婆母,谁见了不讨厌?所谓家和万事兴,你非闹得鸡飞狗跳才高兴,你儿死了这么多年,你儿媳妇一人把孩子拉扯大,其中艰辛你不知道吗?有这样的儿媳妇你还不知足,还想着作威作福,实在让人讨厌,有你这样的老人在,你的孙子想说亲都难,谁愿意把女儿嫁到你们家来受罪?他们如今一个个都打着光棍,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以为在官家里头当嬷嬷是多了不起的事吗?你且出去问问,人家是认识你儿媳妇,还是认识你?” 老太太几时被人这么骂过,尤其是当着孩子们的面,抹得她半点威风都没了,怒道:“你给我闭嘴,你知道什么?我这是为她好。” 元卿凌道:“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便是真正地为她好。” 老太太满脸不甘,却也说不过元卿凌,只得闭上嘴巴,免得一会儿夫人来到的时候,显得自己很失礼。 袁咏意很快就带着陈夫人来了,陈夫 人是认识袁咏意的,毕竟袁家女儿在京城有名,且她还是齐王妃。 但是陈夫人却不认得皇后,她没有诰命在身,不曾得见皇后真颜。 所以,眼神迟疑了一下,看到齐王妃走过去对那位夫人拱手说了一句,“元姐姐,陈夫人带到。” 陈夫人直接跪了下去。 老太太见夫人来到,刚想行礼,却见夫人跪了下去,她正愕然,听得陈夫人惶恐且激动地道:“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老太太大骇,浑身哆嗦不能自已。 元卿凌对袁咏意扬手,道:“把门关上。” “是!”袁咏意转身出去关门,把街坊邻居隔在了外头,一回头,便见屋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连徐师傅都跪在地上了。 鹿家的人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位女子竟然会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而且,皇后娘娘还亲自到家中来,祖坟便是冒了青烟都没这么大的福分。 元卿凌也不介意露了身份,和蔼地道:“都起来吧,徐师傅,你更 不必跪着,起来。” 袁咏意去扶了她一把,徐师傅全身都在颤抖,因为她想到了眼前这人是皇后娘娘,包公子是她的儿子,那么包公子就是当今皇子甚至……是太子啊。 而赤瞳,可就是未来的皇子妃或者太子妃了。 可她一介平民,怎么能收皇家的儿媳妇做弟子? 元卿凌让大家都坐下来,大家也不敢坐,只是拘谨地站在她的面前。 袁咏意也给老太太亲自松绑了,老太太直接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流汗,她方才竟然在皇后娘娘面前放肆,太大的罪过了。 元卿凌见他们不坐,便看着陈夫人道:“夫人,冒昧请你来,是因为你是老太太的主家夫人,想着你能为她的事做点主,回头她若有不理解本宫话中的意思,你也能提拔一二,你不介意吧?” 陈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皇后娘娘这么说,想必是鹿嬷嬷得罪了皇后,当即又跪了下来,“娘娘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这么会介意, 妾身……妾身喜不自胜,激动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不必再跪,起来。”元卿凌依旧态度和蔼,但看向老太太的时候,眼神就有些冰冷了,“本宫方才听得你说,要叫徐师傅把宅子的房契地契都给你,这是为何啊?她买的宅子,为何要给你?” 老太太都吓得不行了,双腿一直发软,“老妇,老妇不会说话,老妇不是这个意思,娘娘您恕罪,娘娘您恕罪啊。” 元卿凌说:“你们家的事,本宫也知晓一些,你儿早逝,你儿媳妇持家养儿,你这些年在陈府办差,也没帮衬过儿媳妇什么,就这宅子给他们娘几个住一住,你儿媳妇在外头靠手艺赚钱,有什么丢人呢?你可知道她的手艺就连皇上都是赞不绝口的?” 这话是有些昧着良心的,老五并未赞过。 “老妇……老妇不知啊,老妇一直以为她只是赚够糊口的银子,”老太太一直抹着汗水,嘴唇哆嗦,“她一直都瞒着老妇,这是防着老妇呢。” 第1981章 怎么走这一步 元卿凌问道:“那她为何防着你啊?她不防着别人就防着你?你做了什么事情你心里清楚吗?要不要本宫把你这些年刻薄儿媳妇的事一一说与你听?” 老太太伏地,哭着说:“娘娘饶命啊,娘娘,老妇也只是怕她跑了去,丢下几个可怜的儿子,我那儿以前对她可好了,宠得跟明珠似的,她不能忘恩负义啊。” “她跑了吗?”元卿凌声音提高,神色也严厉了起来,“防着她跑就该对她好些才是,而不是变着法子刁难,你往日以为自己有这所宅子在手,便能使唤他们母子几人,可其实她在外头早就买了房子却不走,你说这是为什么啊?还想着留下来图你这个房子是不是?” “不……不是,老妇不是这个意思,娘娘饶命啊。” “谁要你的命了?”元卿凌厉声道:“本宫是让 你惜福,你自己年轻守寡,怎不知道其中艰辛?她的日子本就难过,旁人都知道体谅她的苦况,你呢?你就故意刁难,有你这么当亲人的吗?” 老太太放声大哭,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真的醒悟,元卿凌也暂且不问她,只转头去问徐师傅,“你夫婿走得早,本可以再嫁,你当时为何不嫁?” 徐师傅眼底泛泪,“回娘娘的话,原因有三,第一是舍不得儿子,都是民妇肚子里头掉下来的肉,若再寻人嫁了就必定要丢下他们。第二,正如民妇婆婆所言,亡夫对民妇极好,是真真的宠在心尖上的,民妇不想忘了他,也不想让任何人取代他的位置。第三,民妇的亡夫是极为孝顺的,走之前便担忧守寡养大他们的老母不知道是否能承受,怕她日后孤苦无依,所以民妇便替他尽孝,守着婆母侍 奉她终老。” 元卿凌眼底充满疼惜,“你是重情重义之人,本宫敬佩你。” “不敢,不敢!”徐师傅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眼前一切像梦似的。 元卿凌再看向老太太,“你听听你儿媳妇的话,再想想你这些年做的,过分不过分。” 老太太哭得更厉害了,她霸道惯了,总是要把一切拿捏在手中才有安全感。 陈夫人没想到她曾刁难儿媳妇,听了她们的对话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鹿嬷嬷,你往日在府中担任教引之职,道理是一套一套的,怎么到了你自个身上,却这般霸道自私呢?你真让人失望。” 老太太伸手去拉陈夫人的衣袖,涕泗横流,“夫人,我知道错了……” “你与我说有什么用?娘娘在此,你跟娘娘说去。”陈夫人扯开她的手道。 老 太太便去求元卿凌认错,元卿凌摇摇头,“跟本宫认错做什么?” 老夫人怔了怔,看向自己的儿媳妇,她一时还拉不下这个脸去认错,但是娘娘凌厉视线盯着,她只得过去,嗫嚅说了一声,“我……我往日对你太过刻薄了,你能原谅母亲……” “现在不是认错的时候。”元卿凌打断她的话,“当着本宫的面认错,也未必是真心知道错,有些话本宫今日是不吐不快的,陈夫人你也听听,看本宫说得是否有道理。” 陈夫人顿时肃然,“请娘娘垂训。” 元卿凌道:“自皇上登基便修改了律法保障女子地位,但是,千百年来,女子不如男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女轻男贵更成为常态,这里头自有男人对女人的打压,可最让本宫愤怒的是女人总也轻贱女人,女人总刁难女人,我们 女人不会团结起来维护自己的利益,反而会寻一大堆的理由为男人开脱再进一步轻贱女人。” “正如今日鹿家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儿子早亡,丢下媳妇和几个孩子,她没有眷顾爱护,反而是处处刁难编派,让儿媳妇的日子雪上加霜,也幸亏是徐师傅足够坚强,足够自强,以一门手艺在京城立足,更为儿子们置下家业,如若是脆弱一些的,怕是早就上吊随夫去了。” “当今时世,男子地位已经固若金汤,要改变这一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女子是否也要想想,如何团结一致改善自己的地位,而不是一味地等待男子示弱或者请求他们的保护庇佑,朝廷未来会有相关律法去保护女子地位和权益,但是,我们也得想想怎么走出这一步,这第一步,是否就可以从女人不刁难女人开始呢?” 第1982章 媳妇都对 皇后的话,让陈夫人和徐师傅心头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这话若从旁人嘴里说出来,未必能激发什么,但是这话是皇后娘娘说的,分量自然是不一样的,带来的震撼也不一样。 “陈夫人,本宫今日从他们家事引申说的这番话,看似唐突,但实则无奈,多少女子受了委屈都会选择藏在心里,甚至不想跟别人多说一句,唯恐落了个不好的名声,若为行善或大局博回名声是好的,但若叫自己受了屈辱和委屈,去成全什么名声,那是可笑的,因为那成全的不是自己的面子,是男人的面子,也不是自己的名声,是所谓家族的名声。” “本宫不是说叫大家吃了苦,有了委屈都得跟别人诉说,有些人也爱藏着自己的心事,可总得让她们有另外的选择,如今朝廷其实就 有相关保护女子的律法,但是大家不用啊,为什么不用?因为闹出去之后面子不好看啊,怕闹出去也没用啊,还不如自己忍受了来得干脆,陈夫人,你觉得眼下是不是这样呢?这样的情况,尤其以你们权贵和官家家眷为重,世家府邸里头,越是喜欢掩饰,可本宫希望你们能做个表率,让北唐妇女看到你们的勇敢,久而久之,那些受了委屈的女子,便敢站出来反抗,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开这一道口子。” “凡事总是要走出第一步才能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元卿凌最后强调了这一句。 陈夫人心悦诚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听娘娘一席话,胜做百年人,臣妇明白娘娘苦心,也定不会叫娘娘失望的,盼着未来北唐,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陈夫人,会的 ,”元卿凌看着她,道:“但这一天需要我们去争取,而不是靠赐予或者男人的醒悟。” 元卿凌不提倡男女对立,也不是提倡女子去跟男人比较,只是想为女子开辟出一个相对自由的生存空间。 陈夫人走后,元卿凌和徐师傅私下谈了一会儿话。 徐师傅也说了真心话,“其实民妇早就想搬出去了,但是丢下婆婆一人,实在也怕外人非议孩子们不孝顺,您知道的,若是落个不孝的罪名,说亲都说不上,因此这事便一拖再拖,加上如今只买了四间房子,还差两间,如果要分家,也要等到他们全部成亲之后才能分的。” 元卿凌不禁敬服,“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一个女人把几个孩子养得这么出息,现在孩子大了,你也不用太辛苦自己。” “皇后娘娘过 誉了,做父母的,总是为孩子计,他们如今虽然各有出路,但还没成亲啊,成亲势必要花费一大笔银子,往后生儿育女,也少不了家里帮衬一把,民妇并不觉得辛苦,还能赚,就继续赚着,民妇多为他们存点银子,他们往后吃的苦便要少一些。” 元卿凌拍拍她的手背,“想来你也有了自己的计划,本宫也不给你太多主意,你看着办。” 徐师傅感激地道:“谢娘娘的关心,娘娘恩情,民妇铭记于心。” “好好养伤。”元卿凌心里有些酸楚,她辛苦这么多年,心里头记的都是别人的好,多难得啊。 从鹿家离开之后,元卿凌就回宫了,北衙的事自然会有人处理,她这位皇后已经露脸,接下来怎么办也有方向了。 倒是老五忿忿地说先办秦欢父子,元卿 凌想了一下说:“办秦欢就好,他儿子不办。” “怎么能不办他儿子?那就是一个祸害。”老五第一次反对媳妇。 元卿凌牵着他的手坐下,安抚道:“别急,叫顾司办了秦欢就行,至于他儿子嘛,就给你儿子留着,好吗?” 此事因赤瞳而起,还伤了徐师傅,包儿肯定会很愤怒,若等他回来事儿都办妥了,他这一腔怒火都没地撒,给他留着这位秦公子,好叫他出出气。 老五顿时转怒为喜,“还是你想得周到。” 元卿凌揉揉太阳穴,“包儿总说要慢慢地陪着赤瞳长大,但是他真的太忙了,咱能帮的,帮一下,但有些不该帮的,留着给他发挥。” “你说的都对。”老五这马屁拍得那叫一个顺溜,官员的腐败妄为惊动了老元,这本来就让他很生气。 第1983章 你回去发作发作 “头痛吗?不舒服吗?我来给你揉揉。”他手指随即摁上元卿凌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是不是太劳累了?” “不是,只是想起徐师傅的婆婆,有些来气。”元卿凌拉着他的手,一脸的不快,“你是没见到她那副嘴脸,真的太气人了,如今鹿家几个儿子都还没成亲,虽然徐师傅没说,但是估计大家都是怕了她婆婆。” “别生气,你去敲打了一番,估计以后就老实了,再说这样的老婆子也不是第一次见,安大郡主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元卿凌说:“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要跟安大郡主比的话,鹿家的老太太要可恶太多了,她的可恶在于,儿媳妇年轻丧夫,丢下一堆孩儿,而家中本是有薄产的,她却没帮补儿媳妇,这也算了,儿媳妇凭着手艺出来赚钱养孩子,她还说三道四刻意刁难,现在知道 儿媳妇买了四间屋子,又打房产的主意,你说可恨不可恨?” “十分可恨。”宇文皓也生气起来了,他也太明白老元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因为她也吃过婆母的苦,当年他那母妃…… 算了,不提也罢。 元卿凌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我希望北唐能成立一个妇联组织,是专门保护受了欺负的女子,让她们有申诉和求助的渠道……” 不等元卿凌说完,宇文皓便立刻道:“准奏!” 元卿凌看着他,“我说认真的。” 宇文皓扶着她的肩膀,一脸严肃,“朕也是认真的,而且这事还必须抓紧进行,趁着今晚你月例来了,咱们熬个夜,把大概方向定下,明日交内阁审议。” “……”月例的事非得这个时候提?月例不来就不能熬个夜把事情方向定下? 元卿凌也不 跟他计较,道:“这事咱其实也有得借鉴,按照我们北唐的实际情况加以改善一下,皇上觉得如何?” “皇后做主便是,你是女子,比较清楚女子现如今面对的困状。” 元卿凌略一思索,道:“行,你们内阁有内阁审议,我明日也叫几位亲王妃进宫来好好商议一番,听听大家的意见。” 鹿家里头,今晚灯火通明,谁都没睡,谁也都睡不着。 那老太太已经跪在祖先的牌位前一个时辰之多,跪得是双腿发麻,全身虚软,愣是不敢起来。 儿媳,女儿,孙子们都劝过,但是她不敢起来,总觉得皇权无处不在,到处都是眼睛盯着她,她不敢说一句话,不敢大喘一口气。 大家也就不再劝了,坐在厅子里头喝着茶水。 徐师傅身上的伤如今却不觉得痛,仿佛是有什么神力加持一般,耳边响起 的都是皇后娘娘今日说的话。 但她还是觉得一切太虚幻了,怎么会是皇后娘娘呢?怎么会是太子殿下呢?还有她那瞧着稚拙的徒儿,怎么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呢? 她反复地问了几遍孩子,这是真的吗?莫不是都在做梦? 大家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们也觉得是在做梦,觉得自己的人生,到今晚为止就分割成两段了,前边那一段人生何其的普通,从这一段开始的人生,说不出的精彩。 鹿小哥撑着下巴,道:“包公子……真的是太子殿下吗?他看着那么的平易近人,还跟我说笑呢,不止说笑,他还让我好好在衙门里办差,不要懈怠,说只要我努力了,就会有很好的前程,娘,我以前怎那么混啊?终日胡混,浪费了多少日子?” “如今悔改,还未晚啊。”徐师傅泪水浸着眼睛,温柔地说 。 她的孩子其实都不坏,小儿子是胡混了点儿,好在迷途知返,知道努力了。 小姑喃喃地说:“嫂子,我还是觉得这跟梦似的,那可是皇后娘娘啊,我竟然见着皇后娘娘了,我若是回婆家去说,只怕他们都不信的。” 徐师傅抬起头说:“别回去跟他们说,皇后娘娘没让咱说,咱就不要说。” “但是,姑姑如果回去说了,姑父他们就不敢欺负姑姑了。”鹿小哥说。 “那不行,咱不能拿皇后娘娘当靠山的,”徐师傅顿了顿,想起了皇后娘娘的话,眼底顿时燃起斗志,看着小姑说:“娘娘说咱们女人要争气,我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你凭什么就叫他们家欺负了?给他们家当牛做马十几年,没落半点好,把你踩得跟地泥似的,连你儿子女儿们都瞧不起你,你不能这么窝囊地过,要回去发作发作。” 第1984章 先做个表率 小姑以前也是比较怕事,觉得家和万事兴,吵起来都不好看,这样的懦弱让孩子们都瞧不起她。 夫家有薄产,所以家里也有两个小妾,不管嫡出还是庶出的,没怎么敬重过她。 她压根也没个正头娘子的气派。 往日怕事,但今日她是见过皇后娘娘的人了,觉得人生顿时拔高了许多,家中乱七八糟的事,想起来也一点都不可怕了。 她站起来,气势如虹,“嫂子说得对,我得发作发作,叫他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徐师傅当即吩咐儿子们,“你们陪着姑姑回去,发作是可以的,但是不能鲁莽,咱有娘家人支撑,凭什么不用?” 小姑迟疑了一下,往日她回娘家说过,希望侄子们能帮她一下,但是,娘是反对的,娘说自家的事自己解决,动辄找娘家的人过去闹事,岂不是显得她的女儿不懂事? 老太 太就是这样,她自己可以失了礼数,但是要求别人不能失礼数的。 “去!”徐师傅也跟着站了起来,“娘那边我来说,她如果生气,我担着,这些年你护着我,如今该我护着你。” 有嫂子这句话,小姑底气就足了,马上带着侄子们家去。 这大半夜,闹得小姑婆家那叫一个鸡飞狗跳,这也实在是那边给了小姑一个很好的借口,她今日回了娘家晚上没归,进门就被婆母斥责。 她没像以前那样乖乖受骂,回了几句嘴,惊动了丈夫出来上巴掌,这不动手还好,动了手,这巴掌刚从她脸颊上扫过,手都没收回,几个侄子就从外头扑了进来,把这所谓的姑丈摁在了地上,一顿拳头伺候。 两个小妾和儿女们闻声出来,都想过来帮,但是哪里架得住鹿家几位少年郎?他们这时候的大小子,力气大得惊人。 对于儿媳 妇忽然“造反”,公婆都气坏了,说是要扭她去见官。 小姑一点都不懦弱了,反问她自己回娘家错在哪里?为什么回一趟娘家晚些回来就要挨骂?为什么被骂了不能回嘴,回嘴就要挨巴掌? 公婆都没问懵了,懵了肯定就更加生气,气得都把休了她说出口,小姑的嫡子庶女们也都纷纷指责,说她挑事闹事,小姑腰杆子硬得很,竟是上前去一人给了一巴掌,才把他们打老实了。 小姑心头从未有过的舒适,觉得这一口气憋在心头已经许久,如今大闹了一通,情绪亢奋,想起皇后娘娘的话,女人总是刁难女人,不禁对婆婆控诉,说嫁过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得到好好的对待,拿她当牛马使唤,平日里病了也得忙活家事,没人关心没人问候。 婆婆被骂得发怔,“哪个新妇不是这样的?我不也是那样过来?” 小姑说: “您那样过来就得为难我?您当日不苦吗?您觉得苦,为什么还要我来承受?我都承受十几年了,难不成非得您走了我才能过好日子?若这样的话,心眼长歪了的儿媳是不是可以谋害婆母了?” 婆婆彻底不会说话了,就觉得是她是疯魔了,莫非是往日对待太差了,整疯整傻了? 疯子可惹不得啊,还是得顺着她点才好。 家里人这么一商量,就认得她疯了,心里害怕她会做出更加激烈的事来,就说往后不可刁难她。 小姑听了这些话,心里觉得很讽刺,她疯了才能过好日子啊?娘娘说得是对的,女子反抗的路很长,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小姑丈夫被打了一顿,怕了,对她的态度好了起来,对待不好那还得吃拳头,再打的话,他命都要没了。 小姑抗争的事虽然说没有朝正向的方面发展,但是确实能改善小姑 的家庭地位,只不过被背地里嘀咕说她疯了有些不好受。 鹿家儿子们回去就跟娘说了这事,徐师傅听了之后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不过这种事情也要慢慢来,皇后娘娘决意要做这事,一定会开展全国教育的。 第二天,小赤瞳在徐一的陪同之下,找到了鹿家。 看到师父满身伤势,小赤瞳哭了出来,一直愧疚地说自己当时不该走的。 鹿家的人本来因为赤瞳的身份,想着要恭谨一些,但见到小赤瞳哭了,都心疼不已,一个个轮番过来安慰,说话的态度也自动转变回哥哥的模式,恭顺不起来了。 徐师傅也是如此,见徒弟哭得这么伤心,也忍不住抱入怀中去好生安慰一番。 后听得说跟着来那位大个子竟是当今天子身边的红人,忠勇侯徐侯爷,大家才忙地招呼起来。 徐一尝到了当侯爷的甜头,觉得这滋味还不赖嘛。 第1985章 陈夫人发挥的好作用 而也是这一天,陈夫人开了一个茶话会,邀请了很多夫人们过府说话,而且,以她的身份本该请不到的人,她也照样下了帖子,帖子里也说得直白,说是有幸听了娘娘的一些垂训,想和大家一起讨论讨论,细嚼一下娘娘话中的教育意义。 帖子这样说,便是一品的诰命夫人,也得屁颠屁颠地去啊。 陈夫人昨晚回来之后也是激动得一宿没睡,从小妾屋中把自己的丈夫拉了回来,陈大人本还一脸的不高兴,自己忙碌了整日,想和小妾好好恩爱一番,非得把他揪回去,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她往日是多懂事的人啊。 所以,到了夫人的房中,想着先斥一顿,免得此例一开,回头去小妾房中睡觉办事的时候,又被拉回来,那就没趣了。 结果,这骂的话还没说出口,却先被夫人的一句话 吓得差点把她扭出去找大夫。 夫人这句话,说都极其平淡,“我今日出去和皇后娘娘聊了会天。” 他觉得荒诞,她既非外命妇,更不是内命妇,何德何能见到皇后娘娘? 等他终于确定是真的之后,差点儿直接跪下,皇后娘娘竟到寻常百姓家里头去,而且是私下去的,没有仪仗队开路,跟没有清场。 听了夫人复述皇后的话,他竟也不敢去小妾房中,就抱着媳妇睡觉了,毕竟,夫人见过皇后娘娘,还和皇后娘娘谈了这么多女子的事,往后若果娘娘有什么大举措的,怕也是要找她去说一番的。 得好好捧着了。 且说今日陈夫人开茶话会的事,诸位夫人也是前所未有的迅速,距离约定的时辰还没到,几乎人便到齐了。 陈府一时拥挤得很,以陈夫人为中心,形成一圈又一圈 的人墙。 陈夫人自然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说了徐师傅家中的事,陈夫人讲故事的能力确实是杠杠的。 “当时,齐王妃来找我,我吓了一跳,我与王妃素无来往,怎么就找我了呢?当时我心里头啊,过了千百个想法,但都觉得不可能,你们猜,找我是什么事啊?”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把大家给吊住了,屏息看着她,也不猜测,毕竟齐王妃这个人不常与命妇们来往。 但胃口还真吊了一会儿,直到有急性子的人发问,“陈夫人,你快说啊,这是要急死我们呢?齐王妃为什么找你?是齐王妃转述了皇后娘娘的话给你听吗?你快说下去啊。” 陈夫人这才道:“当时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啊,但她叫我去一个地方,我便去了,出了门口,连马车都没有,齐王妃是带着我骑一匹马 去的。” “同骑一匹马啊?”有人瞪大眼睛问道。 “可不是呢?这不得不说,齐王妃的骑术是真的好啊,那马儿乖巧得就跟狗似的……” 便有人扑哧一笑,“瞧你说的,马儿怎么能跟狗似的……” “嘘,别打岔,听她说下去。”许多双眼睛又看着陈夫人,等待她说下去。 “齐王妃带着我,竟是去了往日在我府中当差的鹿嬷嬷家中去,”陈夫人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也就不卖关子了,开始说得很快,“进了屋中去,那鹿嬷嬷竟是被捆在椅子上的,我们家那位鹿嬷嬷大家也都清楚,往日行事有度,是个知进退的人,怎么却被绑着呢?而且当时她的儿媳妇,女儿,孙子们都在场,没人给她松绑。” "天啊,这么不孝啊?会不会是她那儿媳妇做的啊?她那儿媳妇说是 做手艺的,终日与富商们来往,是个不知检点的……" “那还了得?儿媳妇绑了婆婆,这是没王法了是不是?这得把她送官究治的。” “该不是皇后娘娘得知了此事,才会叫齐王妃出手,教训这个不孝的儿媳妇和孙子们吧?” 大家顿时都义愤填膺,一同骂起鹿嬷嬷的儿媳妇来。 陈夫人见大家激动地骂徐师傅,便大声地说:“当时,屋中还有一人坐在正座上,也是此人让鹿嬷嬷的儿媳妇他们全部都不敢上前松绑。”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肃静,惊愕地看着陈夫人,莫不是进了贼人? 她们怎么都不可能想到,皇后娘娘会到百姓家中去,所以压根不会猜那人是皇后娘娘。 “我一开始也不知晓此人是谁,但等到齐王妃进屋,对着那人喊了一声元姐姐,我当即就跪下了。” 第1986章 容月这臭不要脸的 在场有些夫人顿时就明白了,陆陆续续地站了约有七八人呢。 还有些人懵着,“袁姐姐?是袁家的人吗?” 陈夫人捂住胸口,虽然极力遏住,但心头还是十分激动,回想起这一幕就激动啊,“若是年长一些的女子,我便会这么想,但那位不是啊,那位瞧着比齐王妃要年轻,我往日便听一些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命妇说过,娘娘容颜十分年轻,望之二十余许模样,所以,我一听齐王妃喊元姐姐,我便立马想到那位了,因为原先也听有些夫人说过,当年皇后娘娘在潜邸的时候,齐王妃与她交好,还尊她为姐姐的,我这么说,你们猜到了吗?” 在场发出了许多抽气声,面容皆是不可思议的,面面相觑,不可能啊,娘娘怎能到平民家中去?必定是没有仪仗的,否则陈夫人进 门之前就知道了。 “你们没猜错,那真是皇后娘娘,我拜见娘娘之后,娘娘才与我说了事情,原来我家那鹿嬷嬷啊竟是个尖酸刻薄的人,一直亏待那守寡的儿媳妇,她儿媳妇独力抚养大了几个孩子,买了房产,那鹿嬷嬷竟想夺了去……” 在大家的震惊之中,陈夫人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说完了,甚至还牵扯出了一事,那就是徐师傅曾经被打到兵马司的北衙去,这里头出了什么事,陈夫人没说,就说了徐师傅是被下冤狱的。 于是便有人猜测,说是北衙那边的恶官见徐师傅赚银子多了,也没个男人当靠山,便想来分一杯羹,但徐师傅不愿意,就堆砌了个罪名把她拿下等等。 “接下来的话,诸位夫人,诸位夫人……”陈夫人站了起来高声说:“娘娘有些话我听了颇有感触 ,也说给诸位夫人听听,看看是否在理。” 她把皇后昨天说的话转述给了诸位夫人听,表述方式或许有出入,但话的意思是没错的。 这番话说了出来,有些夫人竟是当场便哭了,娘娘是何等尊贵的人,她心里却想着女子的事,想着她们吃苦,受累了,挨骂了,被打了。 这是一份来自天家的眷顾和爱护,虽然她们往日里死命维护自己府中名声,但是心里头是真委屈啊,好委屈啊。 大家顿时也坐近了一点,一起剖析皇后娘娘的每一句话,说着说着还要向陈夫人印证,仿佛陈夫人就是权威了。 陈夫人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被吹捧的虚荣,先就生出了责任感,她看着诸位夫人议论纷纷的模样,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娘娘要做什么,自己必定是身先士卒,为她把事情办好 的。 宫里头,元卿凌也叫了几位亲王妃进宫,瑶夫人如今虽然不是亲王妃,但有诰命在身,且妯娌们已经亲密无间,她又是个有远见有谋略的人,这样的事必定是要她来的。 而且,元卿凌心里头也想好了,瑶夫人还真能当得起这事的领头羊,她曾是王妃,生了郡主,皇家里头改嫁很难,但她做到了,而且现在很幸福,她可以鼓励那些丈夫亡故,或者是被婆家虐待,又怕名声不好不愿意和离的女子做表率。 她可以以自身的经历告诉大家,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重新出发,多考虑自己,少考虑别人的看法。 而这不是官方的提倡,做一个引导十分有必要。 容月最热衷讨论这样的事,发表了不少意见。 在这个期间,静和郡主一直是沉默的,没说过什么话, 但听到皇后说那句女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重新出发,多考虑自己,少考虑别人的看法时,她怔了怔,但很快又做没事人似的。 安王妃还没离京,她在江北府住了那么久,和当地的百姓打过交道,北边的民风开放一些,少礼教的拘束,她很是赞成元卿凌的话。 孙王妃不懂得那么多,但听着听着,就激动起来,说:“女子就该活出女子的样来,凭什么非得要卑微呢?甚至女子都可以主动的。” 大家看着她,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 嗯,知道你主动的,你很主动。 孙王妃怎么会看不出?当下看着容月,伸手一指,“我说的是她,当年她就是主动追着老六跑的。” 容月露齿一笑,“没错,我还为此感到骄傲呢。” “臭不要脸的!”大家都笑着骂了她一句。 第1987章 太子要回来了 元卿凌努力地把话题扭回正轨,她说:“这事咱要一步步地来,要改变大家固有的思想,首先需要设立女子学校,让女子也能读书识字明理,其次,我们的妇联组织要迅速地在各州府成立,且开展工作,记住,我们不是要与男子抗衡,虽然说男女本该享有同等的地位,但是,开始的时候切忌用力过猛,尽可能最低程度地减少男人们对这事的反感和抵触,这事不能意气,更不能一股脑地不管不顾去做,我们要有序地,顺利地推行,在这个过程中,减少阻力。” 容月道:“咱还管他们反感不反感?若怕他们反感,咱们做这事的意义何在啊?你这提倡的人,莫不是还为男人说话?” 元卿凌看着她,“我问你,当今世上,是男人做主还是女人做主啊?” “男人啊,所以我们才要反抗嘛。” “你既然知道是男人 做主,那么他们如果反感,阻力就会变大,笔杆子是不是在他们的手中?制定条例的权力是不是在他们手中?咱第一步都还没做,就先惹起他们的反感抵触,咱还能成事吗?” 容月想了想,"你说得对,但就是觉得有点憋屈嘛,我们家是我说了算的,叫我教大家振妻纲可以。" “容月,还有大家都记住一点,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挑起男女对立,虽然事情推行起来之后,有可能会导致这样的后果,但是我们发起的必须要规避这一点,推行间出现了问题我们就能及时修正,或者再作正向引导。” “但说真的,女子能做的事,男子不一定能做,我觉得女子实在没必要太委屈了,对立便对立,咱又不是立不起。” “容月,你不能以你的身份和你的家庭地位来概括整个北唐的现状,像你这样的有多少人啊?寥寥 无几,咱北唐的劳动力还是以男子为主的,女子在内主持家事,照顾子女侍奉公婆,付出很大但是不被重视,问人要银子就得看人脸色,你叫她们振妻纲,是送她们去挨拳头,知道吗?” “所以咱不是有你刚才说的那个妇联吗?” “妇联不是万能的,尤其成立之初,能带出这样一个理念被大家接受已经很好了,一口吃不出胖子来,得一步步来,当整个北唐开始重视女子,女子地位得到提升了,咱们再推行下一步,而在这个期间,我们不能给自己找阻力,这就是我说要避免男人们抵触的原因。” 元卿凌说得严肃,大家也变得严肃起来,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细嚼她话中的意思,妯娌们谈了足足四个时辰,把能想到的问题都说出来,静和负责记录下她们的谈话,安王妃负责整理,提炼或者删减。 有了大致 的方向,元卿凌便派人出去,叫内外命妇明天进宫来,一同发表各自的意见。 至于北衙那边,顾司因为有新差事在身,所以,冷首辅把整顿一事交给了吏部和京兆府联合办。 秦欢暂时被打入大牢里,至于秦欢的儿子,那位不可一世的秦二世,只知道父亲下了狱,却不知道父亲是因他的事情下狱。 北衙发生的事,是没有对民间公开,有官员知晓此事,但上头有严令,案子没定之前,不能对外透露半句。 这主要是褚首辅考虑到皇后娘娘是要拿此事做文章的,便先按下,等娘娘的旨意。 秦家的人到处在外打听,花了不少银子,也没人跟他们说实话,只是含糊地说因为得罪了谁,被下了大狱的。 秦家的子弟去找顾司府上找他,想问清楚到底得罪了谁,看能不能送礼赔罪解决的。 顾司没在府中,他 的夫人元卿屏派人回话,叫他们滚蛋,这么粗暴直接,吓得秦家的人都懵掉了。 毕竟,往日是上下级关系,家眷也是有来往的。 后再叫人打听,才得知顾大人也降职到了城门当守兵。 秦家的人便以为上头是要整顿兵马司,才会连累秦欢被打入牢中,顾大人的妻子,乃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妹,因此他才没下狱,没后台的北衙人,但凡排得上号的,如今都在大牢里头蹲着。 有后台的都没大事,没后台的全部倒霉,这太不公平了。 秦家公子知晓之后,终日在外头为自己的亲爹叫屈,说吏部处事不公,包庇皇亲国戚。 他有一定的人脉,基本都是京中一些纨绔子弟和混混,喜欢讲所谓的义气,一腔热血上头之后,帮着他到处叫屈,事情还真闹了起来。 事情越演越烈的当口,太子办差回来,抵达京师。 第1988章 你会怎么做呢 太子回京之后,立马就回宫去拜见爹娘述职和送上礼物。 他习惯了每去一个地方,都给爹妈带当地的礼物,代表着他便人在外头,心也惦记着家里。 可以说,五元的家庭教育是很成功的,孩子很懂事孝顺。 在爹娘处,太子知道了赤瞳差点被欺负,徐师傅被北衙关押,上了刑的事。 他想马上回去找赤瞳,但是元卿凌告诉他,赤瞳去了伺候师父伤势,让他过去一趟。 黄昏日落,暮色渐笼,太子先去了作坊,作坊关门,才想起徐师傅或许是在家中养伤,便直奔徐师傅的家里去了。 在找徐师傅给赤瞳当师父之前,他就把徐师傅所有的事情都了解清楚了,家中地址自然也是很清楚的。 等到了鹿家,只见屋顶炊烟 袅袅,饭菜的香味传了出来,他推开虚掩的门,鹿小弟正在天井里打水,听得有脚步声便回头看,这一看,膝盖就先软下去了,带着水桶噗通跪下,“太太……” 屋中鹿家几兄弟陆续跑出来,见状,也都跟着一同跪下,激动且不知所措。 赤瞳和鹿家老太太在厨房里做饭,听得动静也都出来,赤瞳看到包子哥哥,开心地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小脸蛋上充满了激动喜悦,一连串地问:“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包子狼呢?我可想包子狼了。” “我今日才回,妈妈告诉我你在这里。”太子扶住她的肩膀,俊美的眉目染上温柔之色,“包子狼在宫里,没带出来,它也想你,今晚你回去跟它玩。” “嗯嗯!”赤瞳刚想说什么,才想起自己在里头做菜,惊叫一声,“我的菜要糊了,你快进去坐,一会儿吃饭了。” 说完,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鹿老太太跪在地上,脸唰唰地白,心头好怕啊,身子如同秋风中的残叶般抖动,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她今日是死活都不愿意让未来太子妃做饭的,但是她非得要做,说是要亲自伺候师父,怎么劝都不行,她只能进去帮忙。 结果,太子却在这个时候过来了,亲眼看到未来太子妃在鹿家厨房里做饭,要命啊,真要命了。 她都做好准备等待太子的雷霆之怒,却听得他温声说:“都起来啊,跪着做什么?徐师傅呢?领我进去看看她。” 徐师傅心态稳健,见到太子之后行礼, 之后说话也没有太激动,只是比往日恭顺了许多。 但渐渐地太子表现出来的亲和力,还像身份没被揭穿之前那么随和,大家就渐渐地融洽起来。 太子留在鹿家吃了晚膳,鹿老太太说什么都不敢上桌,鹿大哥只得送她回房间,再把饭菜给她送过去,让她自己一个人在房中吃。 吃了晚膳,太子跟徐师傅和赤瞳再了解了一下当日的情况,听完之后,他也没有表现得很生气,甚至还微微一笑,对徐师傅说:“人生在世,总会经历各种糟糕的事,但好在朗朗乾坤,坏人无所遁形,始终会被惩处的,不能因一时经历便觉得人生很糟糕不如意。” 大家以为太子会很愤怒,毕竟,秦家那位公子欺负的是小赤瞳,就连他们都气得不行 。 但是太子听完之后,却像是听了一件极其平淡的事,眼底甚至没有一丝的愠怒。 要么是真不生气,要么是境界太高了,修得叫人瞧不出喜怒哀乐来。 谈话之后带赤瞳回宫,路上,赤瞳问他,“你真的不生气么?你不在乎我么?听完之后你都没说过一句生气的话。” 她虽不懂太多人情世故,但是方才在鹿家,大家都很疑惑他没有生气,弄得她也跟着疑惑起来。 任何人对坏人坏事都应该生气才对的,这是她最近最新的感悟。 太子握住她的小手,微笑说:“在乎不在乎,不在于这个人说了什么,而是看这个人做了什么。” 赤瞳侧头,“是么?那你要做什么?” “不知道呢。”太子漆黑的眼底,没有一点光芒。 第1989章 我不可能出手 翌日,太子在宏福酒楼里定了一个包间,包子狼和汤圆狼糯米狼都被他带了过去,可乐七喜的脑斧养在宫中,也被他带了过去。 他也没用自己的人,而是叫周茂去请秦二世和他交好的几个混混,自然,是那日一同在作坊里发难的那几位。 周茂如今当了官,身份不一样了,秦家见到有当官的来找,还说是要去宏福酒楼里谈事,当即便跟着人出发了。 他想着是最近京中掀起的议论,是叫圣上知晓了,圣上觉得吏部办事不公,所以派人出面处理。 想到自己即将要见到更大的官员,心里就很激动,谁说他没出息?等他攀上大官了,往后也谋个一官半职,京中的女子他想要哪个不成? 不过,说起来他见过这么多小娘们,也睡了不少,却始终没有一个像作坊那小女子这么好看,那纯洁娇美的容颜,纤细的 身段,叫人日思夜想,恨不得带回府中恣意恩爱几日,才能解心头的饥一渴。 去往宏福酒楼的时候,心里还这么想着,到了酒楼门口,却见自己的小兄弟们也来了,有些意外,不过他的脑子想着酒色的事,无暇想太复杂的问题,便与他们一同嘻嘻哈哈地进去了。 等他们进了包间,周茂就把门关上了,站在外头守着。 秦公子他们进了包间,只见有一位如玉公子神态安闲地坐着喝茶。 公子身着锦缎白衣,气度雍容高贵,秦公子也算是见过贵人的,但也觉得他非一般人能比,当下态度恭谨了起来。 “不知道公子是……” 太子看着他们,凤眸微扬间,暗光浮动,“听闻前几日秦公子在木雕作坊里遇到一位女子,且想纳这位女子为妾,有这样的事吗?” 秦公子来的时候还想着这事,听得他说起 ,又见对方和自己年纪相仿,想必也是同好,便眸子一亮径自过去拉开椅子要坐下。 却听得一扇大屏风后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仿佛是什么呼吸声的,他怔了怔,却听得这位公子说:“我宠物在屏风后。” 听得说是宠物,秦公子更觉得和这位公子是同道中人,眉飞色舞地道:“公子说起那小美人,想必也是见过的,确实是上乘之姿,我尝过这么多女子便没有这样姿容的,可惜,是个烈性的,我还被她打得伤了头,但不碍事,越烈越好玩,回头我便要她……” 不等说完,眼前这位公子打断了他的话,语气甚是平淡,“你说的这个她,是我的未婚妻。” 秦公子顿时跳起来,和身后的几个哥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惊疑,但戾气顿生,一拍桌子怒道:“所以,你是要找我们的报复的?就凭你?就凭你一 人?” 太子气定神闲地把杯中的茶喝完,杯中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慢慢地抬起头,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身高雅斯文,显然不像是寻仇的。 他看着秦公子,笑了,“我不会跟你们动手,诸位请先坐,我出去吩咐上菜上酒,要和各位好好喝一杯,把这事平息了。” 秦公子哼了一声,“算你识时务,那小娘们打伤了我的头,是要好好算账的,既然你知道摆下酒桌和解,我便给你一个面子。” 太子拱手施礼,“先坐,我很快回来。” 他径直过去,拉开门走出去,顺手再把门关上。 包间内,屏风倒,三条凶神恶煞的雪狼扑出,两头老虎殿后,只听得尖叫声惨叫声不断响起,血腥气息也随即弥漫。 太子站在门外,眸色冷峻,面容如笼了寒气,叫人望而生畏。 周茂担心地问道:“会不会闹出 人命?” 毕竟,他是东宫臣子,也是北唐的臣子,这些恶人是要依法惩处,用私刑不对的。 太子眸光看着外头,眼底依旧没有一点的温度,“会痛会伤,但要不了命,它们训练有素,知道把握尺度。” “不会吃了他们吧?”周茂还是很担心。 太子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它们挑食,人渣不吃的。” 周茂想来也是,毕竟是皇家的神兽,怎么能随便什么人渣都吃呢? 惨叫声还在继续,但慢慢地低了,太子这才缓缓地说:“叫那些大夫进来吧,去晚了,会失血过多死的,止血之后送他们回家拿诊金,再疗养两日伤势稳定之后,再逮捕回来追查他们都做过什么恶事。” 这会儿带回去,衙门还要为他们找大夫,这银子花得不值。 “是!”周茂飞快便去。 仁慈的太子,于淡淡暖阳中负手离开。 第1990章 朝堂吵架了 周茂带着几名大夫进去,只见那几位往日得意跋扈的哥儿们遍体鳞伤,却还真没伤着性命,下口都不是要害,但是,被咬的痛楚却非一般人能承受,一个个痛得都几乎昏死过去。 其中,便以秦公子最惨,两只小腿骨都被咬裂了,包子狼在他小腹往下几寸嗅了一下,张嘴几次,很想废掉,但实在下不去口啊,为难狼狼了。 最后,凌空跃起,一屁股蹲坐下去,把昏过去的秦公子痛醒过来,再痛昏过去,包子狼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诸位虎狼出去。 大夫们都吓呆了,幸亏周茂指挥若定,止血,止血! 马车是早就备好的,止血之后便有人进来扛出去丢在马车上,去各自的家中丢下人,取诊金,然后离开。 秦家那边都乱套了,大家长才出事不久,这根独苗苗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而且,还伤着了那 个地方,派人去打听一番,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只是听得说有虎狼出现的,有些见识的人便告诉他们,当今太子和皇子们是养着虎狼的,莫不是得罪皇家的人了? 但这事到底是没办法核实,只得先报官。 报官就对了,京兆府接了案子之后,开始调查他们身上背着的案子,恰好也是在两三天之后,伤势稍稍稳定,京兆府来了人把他们带走。 其中,以鹿小哥最为积极,主动拖着秦公子出门的,还暗中揍了两拳为母亲和小赤瞳出气。 元卿凌那边也授意朝廷成立宣传衙门,配合这一次的事情先在民间制造一波舆论。 宣传衙门说要成立的时候,冷首辅马上就想到了肃王府。 在北唐,曾经有过一群人终日穿梭于大街小巷,茶馆酒肆,散播着各种谣言,真真假假的消息可以在一天之 内,漫天乱飞。 而这一群人如今年纪大了,还一如年轻的时候心心念念想要赚钱,从最近他们一直帮着二皇子去开矿就知道了。 如果说,他们对赚钱始终保持着极高的热忱,是不是可以让他们掌控这个宣传衙门呢? 那样,有现成的人手,只需要找几个会写文章的人写好稿子,说给他们听,让他们出去散播。 而元卿凌听了他的提议之后,便也给了一点小意见,口口相传是要的,毕竟很多女子不认字,但是,办报是不是也很有必要呢?又毕竟这些事情是要发酵给全北唐的人知道。 北唐的男人,需要知道北唐有些男人在做着什么狗屁倒灶的脏事。 办报的理念和方式,元卿凌也都跟首辅说了一下,首辅听完之后,拍案而起,“好办法,马上办。” 首辅说马上办,是真的马上办,回府之 后立刻派人去传官员过来,与印刷作坊联系,再从翰林调两个庶吉士过来先写文章,然后再与国子监那边联系,挑选几个合适的人选……皇后说,要有记者。 首辅往日就在国子监任职,自己的老部门嘛,方便得很。 成立女子学校的事,当然不能只凭皇后一人说了算,要在全国推行,就是大规模的,不能草率。 此事先在早朝上商议,吵翻天了,早朝从日出之前持续到即将日落,从没有过什么大事,能让早朝……朝一日的。 正如元卿凌所料,朝中一部分学识渊博的大臣们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识得几个字就算不错了,要花这么多银子办学,这属于浪费了,大。大的浪费。 自然,也有支持办学的,觉得国家如今能承担得起这部分开销,一个国家进到一个相对繁荣的时候,而且边疆无战事,国 中太平,为什么不能再提升一个高度呢? 吵到最后,大家能说的道理都说了,几乎词穷,开始各种走偏,正方辩友力竭声嘶地地吼出,女子识字也好啊,识字则明理,往后民间百姓夫妇吵架,都能少几句脏话,多几句之乎者也,这不好么? 反方辩友也脸红脖子粗,好什么好啊?若说夫妻吵架的事,往日女子不识字,能之乎者也曰一顿,她就懵了,现在你再之乎者也,人家还能反将你一个四书五经。 宇文皓坐在龙椅上,捧着海碗吃着面条,依旧饶有兴味地听着,回头吩咐穆如公公,“加个卤蛋。” 这一天,他吃了两顿,跑了三遍如意房,还偷空回去跟媳妇睡了个午觉,回来他们还没吵完,看样子还能继续朝。 天恩浩荡,赐了膳食,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了,坐在殿上直接开吃,吃完继续战斗。 第1991章 先妇联 用过膳食之后,继续吵。 剧情几番走偏,但是首辅都力挽狂澜,把话题回归到女子办学上。 首辅实在是太累了,但是他很满意啊,皇后娘娘说的,有争吵就是好事,最怕的就是吵不起来,吵不起来证明无人重视。 这样确实已经算不错了,元卿凌本以为会只有几个人赞成,那样最后就大比数否定。 他也偷空去禀报皇后,皇后神定气闲地说:“继续吵,真理都是越辩越明的。” 她甚至还准备了人参片,让内侍臣去派发,就怕大家吵得气息不继,含着人参片,继续战斗。 老五领导的班子,都是比较敢言的,言官们甚至敢直接挑衅皇帝,所以,这吵了一天,除了跑偏的那部分,许多话都是有质量的。 她听了禀报之后,归纳了一下,反对的人分两种,一种是怕花钱 ,宇文家从献帝爷开始就提倡节俭,这份优良的传统一直流传至今,朝廷但凡要办什么花银子的项目,他们都会站出来反对。 还有一种认为女子识字无用,其实说白了,是怕女子识字之后想法会多,不好控制。 这场女子办学风波,足足吵了五天,吵得大家都没了力气,说起这个话题都有点生一理性的厌恶了。 就在这个时候,皇上提出,“既然争持不下,要不就先落实各州府设妇联机构的事吧,这事伴随着改法一同进行,让被欺负的女子有一个申诉的门路,如何?” 这妇联机构的事,首辅也趁机解释了一番,其实就是各州府下沉的镇有一个独立办事处,专门处理女子问题。 这和女子办学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事,而且是各州府自己花银子雇人办的,花不到朝廷什 么银子,通过,通过,一致通过。 宇文皓当即命学士草拟圣旨颁布下去。 此事办妥,回去跟老元也能交差了。 元卿凌确实很满意,这一步走得这么顺利,主要还是归功于前面五天关于女子办学的争吵,大家都吵破喉咙了,不想再吵,只想做个安静的官员。 “一步一步来,不能太急。”宇文皓是要掌控着步伐的,一开始的时候步子如果迈都太大,会扯蛋。 元卿凌道:“十年内,把这些事情全部做到位,所以,是要一步步来,但也要在一些比较繁荣的地方实施试点学校。” 初步拟定是十年计划,医学院现在已经铺开,但是女子还是比较少的,这主要是医学院对识字有要求,不可能再像办学之初那样,还都收几个不识字的从头开始教。 这个国家,会越来越完善 的。 秦欢父子调戏民女调到了皇后面前,还差点被未来太子妃给掳了回去,秦欢都做好掉脑袋的准备。 后秦欢得知自己的儿子还敢在太子爷面前威风,吓得心肝都快裂开了,一颗脑袋能解决的事,最后弄得九族埋了两亩地,那真是家族的千古罪人了。 不过经过审理,最后父子被判了流放江北府做苦役二十年,这对他们父子来说,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首辅那边,也开始办起了周刊,七天发行一次,这就给了足够的时间他们去收集素材。 皇后想为女子办学的事,也通过第一期的周刊发出去了,周刊是给识字的人看的,但是肃王府的口口相传同时发挥了功效。 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都有他们忙碌而专业的身影,京城本来就是一个外来人口密集的都会城市, 每日都有大批的客商和地方小吏进出,所以这些消息很快就带往了北唐各处。 一时间,整个北唐上下都在商议皇后提倡办女子学校的事。 当有一件事情全国都在议论,那必定是会引起思考的。 反对是有的,但现在还没有推行,所以反对也只是嘴上说说。 而舆论的铺开,则是帮妇联推进工作,因为妇联是严旨下的,吏部要核查,所以各州府迅速成立妇联办事处,各镇的妇联办事处受州府妇联办事处管,而各州府的办事处受京城的妇联衙门统管,这样一级一级地管辖,雏形就出来了。 在发酵办学事情的时候,妇联就开始了第一项工作,走动说服,或者以派发鸡蛋的福利召开会议,给大家说说女子办学的好处。 工作是繁琐且艰巨的,但是总要做,不然的话永远办不成。 第1992章 争相自荐 京城这边,由几位亲王妃和陈夫人组织的官家家眷一起发起倡议,请求在京城首办女子学校。 第一家女子学校不需要朝廷拨款,由王妃容月带头募捐,在诸位夫人大力支持之下,第一所女子学校如火如荼地建造了。 在北唐,有钱人家或者是官家里头会办女子私塾,因此总有识字或者文才通达的女子,元卿凌跟诸位内外命妇们说话聊天的时候,就不怎么经意地提了一句,说如果这些学识颇丰的女子们如果能担任第一所女子学校的老师,那是最好不过的。 顿了顿,她又说了一句,当然,或许家中父亲或者夫婿不同意的,但也总有些男子是通情达理,愿意女子和男子一同进步的,希望在京城能看到这样的好男儿郎。 这些不甚经意的话,肯定是要传出去的,皇后娘娘想看到的那种好男儿 郎,也一定会出现。 男人嘛,你骂他几句,他容易犯倔,但你捧他两句,尤其是当今皇后的捧,便叫他做什么都愿意。 泽兰第一个站出来,说是要当女子学校的老师。 泽兰这个决定,连元卿凌都没想到,因为她知道女儿是很怕麻烦的,尤其最近她也忙着那些事情,晚上几乎不在宫里,白日除了睡觉,就是忙一些调查,她几乎没有什么空余的时间。 她去找泽兰谈了一下,泽兰靠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一个哈欠,“妈妈,时间我可以安排得来,白天的调查我可以缩短时间的,因为调查是为了谨慎起见,但其实我自己的感应,还有地狱火环的甄选,不会出错了,那我正好利用白日的时间去当老师。” “但你晚上要出去,白天又要当老师,会不会太忙了?你要知道,办学之初,一切都 是艰难的。” “我做好心理准备了,我是想过才决定去的,不是一时热血,我是北唐的公主,有这份义务和责任,便不说这个,我作为女儿的,也总要帮妈妈分担责任嘛。” “好!”元卿凌揉着她的额发,真是说不出的欣慰。 泽兰又打了一个哈欠,在妈妈面前,她能做到毫无仪态了,“而且,我想多做点有意义的事,不想虚度光阴,这日子白白流过,好浪费啊。” “你也不是白白度过,你已经有皇命在身的。” “能做,就多做一些,我记得以前听肃王府的老爷爷们说过,一个人不能只做一件事情,可以同时做好几件,反正时间都是自己安排的。” 元卿凌笑了,“嗯,你以他们为榜样吧,他们曾经身兼数职。” “我就想努力一下,尽力地努力。” 元卿凌觉得女儿 很懂事,再一次感谢祈火夫妇把她教得很好。 静和郡主也自荐过,但是元卿凌考虑到她家中孩子比较多,有些还处于反叛期间,她分不开身的,所以拒绝了她的自荐。 瑶夫人也自荐,元卿凌同意了,她孩子小,但是白天出去,家中的人能带,如今的毁天也不是昔日的毁天了,家中仆人数量有规模,而且冷狼门的兄弟很稀罕他的孩子,总是叫他带回去给大家玩玩。 元卿凌还提议了一下,说学校可以开一些手艺兴趣班,增设刺绣,木雕,陶器,作画等等,反正尽量多吸纳一些女孩子前来就读。 徐师傅那边积极相应,说愿意免费到学校教学。 徐师傅是出了名的,北衙的案子办了之后,便对外公布,说徐师傅为了保护女弟子被恶官关押用刑,依旧坚韧不屈。 而关于她自身的经历 也被大家所知晓,周刊曾采访过她,说了她这些年独立自强,养育几个儿子长大的事迹。 徐师傅的事,有正向教育意义,让大家看到女子凭着一门手艺,也能独立自强,不需要依靠谁。 而且,士农工商,手艺活儿还是让人看得起的,普通百姓的女儿,便有做刺绣卖钱的,但是进绣坊学艺学费太贵了,进女子学校是免费的,自然争相报名。 瑶夫人统计了一下人数,到皇后面前禀报。 “学艺的人要比读书识字的人多太多了,这会不会违背我们的初衷?” 元卿凌摇头,“不,不会,她们进学校了,要学什么课程,是我们学校安排的,而且,兴趣都是慢慢地培养出来的,我们多给点耐心,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那行,就先这么办。”瑶夫人也雷厉风行,不多说了,当即出宫去办事。 第1993章 帮忙照顾一只猫 第一所学校如火如荼进行中的时候,安丰亲王夫妇也回来了。 王妃回到京城之后,也进宫跟元卿凌说话,说起了女子学校的事,王妃是赞不绝口的,说这事办得好。 安丰亲王也去了御书房,对皇帝一番褒奖之后,便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说他们夫妇过两日还要出门去忙别的事情,想把一只猫寄养在宫里头。 宇文皓好奇问道:“猫?不能养在肃王府?” “不能,他们不是养宠的人,不懂得爱惜。” 宇文皓觉得偌大的皇宫,容不下一只猫吗?难得伯祖父求到他,便一口应下,“行,您回头便派人送进宫来吧。” 安丰亲王说:“这猫呢,需要皇后好好治疗一下。” “老元又不是兽医……不过,行吧,一只猫能病成什么样呢?”宇文皓也没在意。 “ 嗯,那就君王一言,必须治愈。”安丰亲王快人快语地说。 宇文皓笑了起来,不就是一只患病的猫吗?瞧伯祖父凝重的样子,若治不好,送他百来只又如何? 傍晚,猫是被板车拉进宫的,板车的轮子几乎都压偏了,安丰亲王夫妇带着好几个肃王府的老汉前后用力,艰难地才把猫送到宫里头。 宇文皓今日便叫人先告知过老元,所以元卿凌也知道安丰亲王要送猫来,已经提前准备了猫窝,还叫人煮了点肉,等着投喂。 看到猫的时候,元卿凌目瞪口呆,这猫……煮下的那点肉,怕也不够它老人家塞牙缝的。 这不就是安丰亲王往日的坐骑金虎吗?当日曾在梅庄见它,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如今却昏迷地躺在了板车上,全身焦黑,仿佛是被烧过一般。 宇文皓也认出 虎爷来了,看到虎爷这个样子,他心里很是难受,急忙问道:“虎爷怎么了?是被烧了吗?” “被雷劈了。”安丰亲王的声音有些沉郁,透着对虎爷的心疼。 宇文皓怔了怔,被雷劈了?老虎被雷劈? 黑影老者擦了汗水之后,抚摸着板车上的虎爷,这糙老汉子竟然红了眼眶,手从虎爷的后背抚摸到额头,“乖乖在这里养伤,等你养好了,再把你接回去,到时候你想吃多少肉,我给你买多少肉。” 其余几个黑衣老者也这么抚着虎爷,一脸的舍不得。 安丰亲王夫妇把元卿凌请到一边去,私下说话。 元卿凌已经开动意识,知晓了事情的经过,她道:“两位放心,我会尽力医治虎爷的。” “拜托皇后了。”安丰亲王甚是难过,“但是这怕不是几天几月几年能 好的,我这里有些金丹,你一个月给它喂一颗,让它继续在宫里吸收人间帝王紫气,我会时常回来看它。” “我会尽力照顾它。”元卿凌知道他们夫妇对虎爷的感情很深,虎爷成这样了,他们很难过的。 “拜托了。”安丰亲王说着,尾音竟是有些哽咽,仿佛意识到情绪有些失控,便走开了。 安丰王妃也转身拭去眼泪,没再说一句话。 因为大家的情绪都比较沉重低落,宇文皓虽然满腹疑问也努力忍住,等到他们安置好虎爷离宫之后,才拉着元卿凌问,“老元,这是怎么回事?虎爷怎么会成这样了?” 伯祖父方才跟她私下说过话,想必是告知了她事情的原委。 元卿凌斟酌了一下用词,道:“虎爷的事比较复杂,我打个比方,让你更容易理解,它好多年前走 火入魔,被内功反噬导致功力大失,堂堂神兽要在人间谋生,伴随着安丰亲王他们出生入死,虽然期间也修得刀剑不入了,可到底还是没有恢复以前的神功,而想要回到以前那样,就要经受天打五雷轰的劫难,熬过了,就恢复功力,熬不过,就有可能魂飞魄散,虎爷它是熬过了,但是也元气大伤,有些神……意识和内力散落在外,伯祖父他们去找回,而虎爷的主体也需要很多方面的医治疗养才能融回散落的部分。” 宇文皓听完她说,再按照自己的理解加以分析一片,就大概明白了。 反正现在虎爷是熬过了最艰难的一劫,等它痊愈之后,它会比以前厉害很多很多,身份也不一样了。 甚至说,不必再在人间流放。 只是,虎爷被雷轰完之后,又散落了一些意识在哪里呢? 第1994章 四爷欺君 过了两日,安丰亲王夫妇带着一头雪狼和竖耳朵的狗进来看望虎爷,他们要出发了,要去寻找虎爷散落的神魂意识。 虎爷如今躺在奉先殿隔壁的惠宁殿,惠宁殿如今更名为金虎殿,雪狼和竖耳朵狗进去之后,趴在虎爷的身边一动不动,看眼睛都是很难过的,但难过之中见坚定,它们都会把老伙伴散落在外的东西找回来的。 雪狼的爪子在虎爷的背上轻轻地抓了一会儿,哼哼唧唧地没一会便落了泪水,竖耳朵狗也是如此。 等告别完毕,安丰亲王夫妇他们也跟宇文皓夫妇告别好了,再三叮嘱一定要一个月喂一次丹药,每月十五都把它挪出去晒月光。 最后,依依不舍地,夫妇两人带着一雪狼一狗离开,落日照着他们的背影,他们三步一回头,自从相识便不曾分别过,一同挨过穷,一同吃过烧烤,一同上过战场,一同 走过人间许多许多的路,现在要丢下它在这里了。 元卿凌瞧得心里也难受,偷偷抹去眼泪,希望虎爷能快点好起来,然后和他们一起继续走这人间路。 他们走后,肃王府的人也进宫来了,是所有的黑衣老者都来了,他们陪伴着虎爷,静默无言。 无上皇陪伴了一会儿,便出去和元卿凌他们说话。 无上皇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虎爷是会醒来的,只是大家觉得,或许有生之年,都等不到这一天。” 这句话让元卿凌顿时破防。 是啊,他们自知年纪大了,很多人能等到虎爷醒来,但是他们未必能。 而这世间的人那么多啊,多到数不清,但是他们都和虎爷没有关系,不在乎虎爷醒来不醒来。 他们在乎,但他们未必等到。 元卿凌走开了,不忍看这个场面。 宇文皓站在外头,静静地看着殿内的人和 动物相处,除了黑衣老者他们,可乐和七喜的老虎都来了,在虎爷身边徘徊。 宇文皓不知道虎爷和二虎的关系,或许是父子,或许是孙子辈,又或许没有血源关系,但是这一幕总是叫人瞧着心头揪痛的。 元卿凌知道自己对于虎爷的治疗是有限的,安丰亲王夫妇把虎爷安置在宫里,是怕肃王府里的人看到浑身焦黑的虎爷会一直难过,现在安置在宫里头,他们偶尔进来看一眼,然后告诉他们虎爷在一点点地好转,他们就能安心地忙自己的事情去。 元卿凌知道虎爷的身体机能还是正常的,有新陈代谢,所以帮它剃了焦黑的毛发,过阵子长出来的毛会恢复正常。 为了促进新陈代谢,元卿凌也给它挂一些营养药。 帝后都习惯每天过来看看虎爷,太子和二皇子包括泽兰也是,会带着自己的宠物过来陪虎爷玩耍。 阿四针线好,给剃毛的虎爷亲手做了一件大衣裳,那么每一次大家进来看虎爷的时候,就不会看到虎爷是盖着被子躺在这里。 宇文皓有时候会很难受,他知道虎爷的事迹,知道肃王府最困难的日子,是虎爷一同陪着度过的,虎爷还曾经因为肃王府缺银子而放租出去。 也在那个什么都缺乏的时候,救了献帝爷,受封圣飞将军,最后更被封为一品神兽大将军,换了一大笔的赏赐,才使得肃王府度过了那至暗时光。 当然,这是对于肃王府而言的,对北唐虎爷一样出力不少,好多场战事虎爷陪着武将们上战场,诛杀了不少敌人。 它是当之无愧的神兽大将军。 四爷也来看虎爷,四爷是安丰王妃养大的,也算是虎爷看着长大,虎爷没少抢他的肉,但也陪伴了他几乎整个少年时。 宇文皓说四爷除了认他娘亲那会儿 ,便不曾掉过眼泪,但是那一天四爷在金虎殿里抱着虎爷,哭了一场。 看完虎爷出来,四爷和宇文皓坐在廊下喝酒,首辅和徐一也进来陪坐。 落日沉沉,余晖也失去了活力,四爷脸上的光芒很是黯淡,他说:“曾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气它,太严厉了,师父当年留在我身边的时间不多,但是回来就会派虎爷盯着我练武,那时候的虎爷简直就是活阎王,不管多累也不许我休息,一旦懈怠就撞我,我被它撞断过腿,那时候我每天都在反复想一件事情,那就是炭烤虎肉到底好不好吃。” 宇文皓听得很是伤感,幽幽地道:“是啊,不知道炭烧虎肉好吃不好吃呢?” 四爷顿时跳起来就要揍他,首辅和徐一在旁边,一个拉开一个劝着,漫不经心又敷衍地说:“算了,算了,他饿了,是真的饿了,到点用膳没用上就脑子冒水。” 第1995章 建造功德庙 徐一拉不住四爷,首辅也劝不动,四爷和宇文皓打了起来。 只见一拳一脚,你来我往,树枝当做武器,挥得是如电光霹雳。 徐一和首辅坐在廊下,喝起了他们方才喝的酒,双目死水似地看着他们打架。 说句实在话,看得很闷,没有招式可言,一点都不优美,也就是树枝挥舞得还可以。 这一架,打了小半个时辰,元卿凌都进去给虎爷揉过虎腿了,走出来见他们还在打,便喊了一声,“传膳了。” 两人分开,飞落,动作一致地压压头发,凌乱得像鸡窝,压是压不回的,两人鼻青脸肿,可见方才打的时候也是拳拳到肉的。 打了一场,四爷低落的情绪好些了,便和宇文皓互相搀扶拖着瘸痛的腿去吃饭。 他们几个男人早就养成了这样的相处方式,谁心里不舒服,那就由一个人 出面打一架,打完了,心里也好受些了,毕竟日子还是要过的,不能一直处于负面情绪里太久。 吃了一顿,哥几个说了会儿话,便去御书房加班。 最近,北漠那边似乎有点小动静,江北府那边传来急报,发现北漠边境在集结士兵演练。 不过,像这样的事,近些年也偶有发生,现在的北唐不是几十年前那个穷困潦倒的国家,现在有钱有人,所谓人强马壮,绝不是想欺负就欺负得了。 尤其北唐这些年,重经济的同时,也重兵防,北唐国民的自信心也是倍增的。 肃亲王府的老者们时常说,北唐在西市那位老屠夫王六月的吹嘘之下,俨然成为了史上最伟大的国家。 黑影老者说,王六月虽是屠夫,但是她的家国情怀一点都不比摘星楼少,她的国家正在一点点地在进步,在改善,她 对北唐有美好的愿望与期待,这愿望期待和北唐所有的子民都一样。 她希望北唐的子民,再也不需要遭受别国的欺负,不需要再仰人鼻息,更不用被人卡着脖子这个不许那个不许,而这一天已经快来到了。 她也时常对她一百五十六个子孙说,你们一定团结,一定要爱北唐,要像爱银子一样爱这个国家,唯有带着这份深沉的爱,才能对得起那些曾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献出生命的战士们。 她说,我们北唐现在肯定还是有问题的,但是哪个国家是没问题的呢?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宇文老五能够善于发现问题,改善问题,但不要因为一些问题否定我们的北唐,终日在微波茶馆里做茶水大侠,指点东西,骂骂咧咧的,不是不可以,但骂之前问问你自己,你又为北唐做过什么? 黑影老者和王六 月斗嘴了一辈子,王六月很多事情他都看不惯,唯独这观点,黑影老者赞同且欣赏,他们一辈子都在干这个事情,现在老了,也不愿意停下来。 虎爷年迈病倒的事被百姓知晓了,许多年纪大的老人们,如同王六月她们这一代都知道虎爷。 虎爷是神兽大将军,上过战场咬敌人的,且听说是歼敌无数,如果虎爷是人,以他的功绩早就可以封侯拜相了。 民间有些富人牵头说要为虎爷建造功德庙,以人间的香火祈求上苍,保佑虎爷快些好起来。 北唐的人现在做事很迅速,说了便要马上做,积极性杠杠的。 牵头的富商举办了募捐会,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募捐完毕,且银子有富余了,富余的银子由做主的富商提出捐给安王妃和静和郡主她们创办的慈幼院。 百姓觉得,香火是 直达天庭的,上苍一定会保佑虎爷快些好起来。 而事实上,虎爷是有起色的,它动过,但是没醒来,用安丰亲王的话来说,虎爷还是缺了点东西。 无上皇他们问老元,说虎爷到底短时间能不能醒来。 他顿了一下,又道:“孤说的短时间,是孤死之前,你觉得孤什么时候会死?” 元卿凌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你会长命百岁的。” 无上皇顿时显得很落寞,“才百岁啊,那也没多少年了啊。” 他现在都是八零后了。 元卿凌道:“从目前看,虎爷的情况是有进展的,不排除最近会睁开眼睛醒过来,但是,它或许暂时不能像以前那样。” “真的会醒来啊?”无上皇顿时激动起来。 “会,我们就等着吧。”元卿凌笑着说,真羡慕他们的革命友谊啊,希望他们一直在一起。 第1996章 有没有可能是虎爷放屁 功德庙不足一个月便落成,有钱就有人做事,速度很快的,最重要的是肃王府的人知道有银子赚而且还是为虎爷建造功德庙,一窝蜂前去投标。 功德庙里有虎爷的金身,自然不是纯金打造,肃王府的人认为如果用纯金打造,太费银子,不符合虎爷一贯节俭的风格。 他们为虎爷全身鎏铜,黄铜的工艺已经十分成熟,看起来就和金一样……至少远距离看是一样的。 只是做完之后,他们又聚在一起长吁短叹,觉得对不住虎爷啊,做个鎏金的又如何呢?虎爷值得啊。 做的时候使劲想省点银子,弄完就开始后悔自己弄了便宜货,他们一辈子都在这样的纠结中度过,因此,伤感和愧疚只是持续了一顿饭的功夫,便组团进去看虎爷了。 他们想着或许可以把虎爷 带到功德庙里去看看,用车运送出去也花不了多少力气。 说办也就办了,当即推着板车进宫,把虎爷送出去。 但是到了街上,却发现压根动不了,街道两旁围满了百姓,大家削尖脑袋往前挤,想亲眼看一看虎爷。 寸步难行。 这个事情被拿到朝堂上来说,作为正面教材,首辅跟大家抒发了一番家国天下的情怀,说得大家热血沸腾又默默含泪。 十五那天,元卿凌早早给虎爷喂了丹药。 宇文皓吃过晚膳之后,和徐一两个人抬起虎爷就往宫中的文昌阁去。 虎爷很沉,但好在两人武功修为高,内力深厚,抬着虎爷一口气上五楼也不喘气。 万里无云,月如玉盘,皎洁的光辉洒向人间,宇文皓和徐一对月喝酒,这是难得轻松的时刻。 虎爷在宫 里头住了一个半月了,月亮圆的这几天,他们都会抬着虎爷来。 宇文皓对徐一说:“虎爷在这里,朕就觉得很有安全感,徐一,你有这样的感觉吗?” 徐一喝了一口酒,和虎爷躺在一起,“皇上在,微臣就觉得有安全感。” 徐一心头那座伟岸的大山,一直都是皇上。 宇文皓也躺下来伸手抱着虎爷,虎爷的身躯大得像一座山啊,他笑着说:“朕抱了虎爷,回头再抱老元,觉得老元特别娇小。” “是么?那我抱抱虎爷,等回去睡觉我抱着阿四,阿四就会娇小很多了,阿四最近又胖些了。”徐一也侧身去抱着虎爷,君臣两人中间,隔着一座虎山。 “阿四胖了么?瞧着还是那样啊。” “胖了,脸更圆了,但我更喜欢了。”徐一咧嘴笑着,露出不 灵不灵的牙齿。 “嗯,朕也喜欢老元,越来越喜欢……或者说越来越爱吧,不能想象朕的人生没有她会怎么样。” 徐一揉紧了一点虎爷,“微臣也不能想象没有阿四,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宇文皓用力把虎爷挪过去一点,抱紧,“确实,没有阿四,也没人看得上你了。” “微臣也不需要别人看得上,阿四看得上就行,没有阿四,微臣也不要别人。” “你这小子,倒是有情有义啊,不过朕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不是老元,那旁的人也没有意义啊。” 君臣二人说着人间挚爱的事,浑然不顾中间虎的感受,这话题它不想听,虽然它昏睡着,但能听到好吗? 什么女人什么爱情的,能有它跟雪狼顺风耳的兄弟情真挚吗? 絮絮叨叨的,还在说, 虎爷实在是忍不住了,用尽全力瞪地睁开威风凛凛的眼睛。 当然,这只是它自己以为的,事实上,它只是虚弱地抬了抬眼皮子。 徐一就对着它的眼睛,今晚徐一喝得有点多,醉态可掬,憨憨地笑了起来,“微臣眼花了,看到虎爷睁开了眼睛。” 宇文皓嗯了一声,“会的,迟早的事,皇后说或许不用太久,虎爷就能醒来……徐一你大爷的,这么好的月亮你放屁?” 徐一撑起脑袋,定定地看着虎爷的眼睛,屏息了一会儿,犹豫说:“有没有一个可能,是虎爷放屁了呢?毕竟,它的眼睛都睁开了。” 宇文皓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跃过徐一这边看着虎爷的眼睛,虎眼威风凛凛地微眨了一下。 “老元啊,老元,快来啊!”文昌阁上,顿时响起了帝之狂吼。 第1997章 有人开始反对皇后了 金虎殿里人头攒动,大家看稀罕宝贝似地瞧着虎爷那一双会转动的眼睛。 但除了睁开眼睛,虎爷没有其他的动作,不过大家争相讨论一个消息,据皇上和徐一说,虎爷在文昌阁上放屁了。 黑影老者说放屁了那就是好事,证明肠胃功能恢复了,能吃进去东西了。 大家和虎爷是隔了一定的距离,因为皇后在给虎爷检查,其实她已经检查了好久,手一直摸着虎爷,从虎头摸到虎屁股,还没诊断出来。 可见皇后的医术确实一般般,以后再叫打针针就不要听她的了。 终于,皇后站起来对着大家说话了,大家顿时肃静。 “是醒来了,但还是十分虚弱,没了神……内力,就算好转,它暂时也会像普通的老虎一样,没有以前的大本事……” 元卿凌还没说完,嘴碎的黑衣老者们已经开始说话了。 “谁 要它有大本事了,现在国泰民安,是养老的时候,要那么大本事做什么?” “对啊,本事大吃得也多,差不多行了。” “回头给它弄两头如花小妾,陪着它散步吃肉,这虎生也是美滋滋的。” “你们进来的时候没带雪狼和顺风耳吗?它们老大哥醒来了,怎么没见过来哭呢?” “忘记了啊,听到说虎爷睁开眼睛的消息,就一溜烟跑进宫来了,谁还记得带它们?再说,它们是没耳朵吗?这消息都传遍了肃王府。” “就是,虎爷醒来这么大的事,咱晚上还得喝一点小酒呢,就一小杯,庆祝一下嘛。”逍遥公说。 现在的肃王府十分节制,说了一点点,那就是真的一点点,不会超量。 元卿凌还想跟大家说说虎爷的具体情况,也打算长话短说,但是刚开口,无上皇就问:“它现在算是活过来了,对 不对?” "一直都活的。" “那它会继续好转,对吗?” 元卿凌点头,“对,会慢慢地好转,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它的身体机能……” 无上皇打断她的话,“那就行,没什么疑问了,说得再多我们也不懂,反正它现在活着,还会继续好转,那就足够,你快走开,别挡道,我们要跟虎爷说说话。” 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出手拽了元卿凌一把,她很快就被挤出一边去,虎爷的身边被黑衣老者们占据。 元卿凌哭笑不得,这算是过河拆桥吗?之前还各种巴结她,跟她打听虎爷的进展呢。 雪狼和顺风耳晚些也进宫来了,聚了一聚之后,他们就全部丢下虎爷,回肃王府吃一口烧酒去了。 虎爷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这天动弹了一下,把元卿凌和宇文皓高兴坏了。 元卿凌说过些日子,虎爷能起 来走动,会变成一头正常的人间老虎,吃喝什么都是没问题的。 大家都在期待这一天。 朝中,却有一些士大夫开始闹事情了。 是因为第一所女子学院的事。 这些士大夫集合成一个小团体,商议几日之后,便一同到御书房觐见。 以朱大人为首,陈述了他们认为创办女子学院的弊端,先是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所谓的前人道理,但实则是断章取义。 最后,才说他们最终目的,“百姓开智,对皇权的治理是一个极大的弊端,因为不管朝廷推行什么治策,他们都会思考,批判,阐出治策的利弊,但是我们都知道,所有的国策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如果百姓开智,那会给朝廷制造多少麻烦啊?” 宇文皓听了他们说的话,觉得很是无稽,“那么,按照你的说法,男子都不该念书啊。” 朱大人 摇头,“不,男子读书,那是为了报效朝廷,否则朝廷何必开科选士?但女子读书又不能进考场,长久之后就会觉得不公平,开始闹事,而且女子一旦识字明理之后,有多少长舌妇会对朝事指指点点……” 宇文皓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长舌妇?你这话真该让皇后听听。” 陆大人怔了怔,“但……但皇上不能否认微臣说的是道理,而这一切会有可能成为事实。” 宇文皓斥道:“狗屁道理,你不过是想说人理的人多了,老百姓不好忽悠了,一旦不好忽悠,朝廷就要做得更好才能避免被批评指责,那就会累着你们这些朝廷命官,是不是这个意思?” “微臣是觉得这会削弱皇权,而且从民间的角度看,女子识字会影响家庭和睦,所谓有才女子失节者多,不若无才之为贵若民间乱,怨气生,这对国力是很大的影响。” 第1998章 首辅之所以是首辅 宇文皓怒斥他们,“你们一个个也是饱学之士,就这点见识和胸襟?容不得女子识字明理?古往今来,议论朝事的多为男子,以前你们不说他们会影响朝廷的长治久安?现在创办女子学院,你们就跳出来说女子会影响皇权统治,女子的力量这么大的话,朕还真要考虑考虑,应该让女子也入朝为官,跟你们这些所谓的男儿郎好好较劲一下。” “如今创办的第一所女子学院,甚至是以手工艺为主,报读识字的是比较少,皇后让女子自强明理,这是多好的初衷,你们非得往坏处想,女子识字有好处或者是坏处,这都不是你们该考虑,这是她们自己考虑的,她们想学就去学,不想学也可以按照以前的生活方式过,朝廷没有下严旨让女子一定要去识字,但朕和皇后要扞卫的,是她们有选择的权利,她们想识字,便可以走进书院里,就是这么简 单,想那么多做什么啊?碍着男子什么事?” “限制百姓识字明理,从表面看确实好治理,朝廷推行什么,他们就执行什么,不知道反对,更不知道可以反对,但从深层次看,百姓人人开智,提升了国民素质,对朝廷的监督也严厉了许多,偷奸耍滑或者是贪腐霸行的无所遁形,这样的国家,才会一天比一天好,才能达到你们方才所说的长治久安,靠蒙,蒙得几年啊?前人的教训你们还没学到吗?” “皇上,臣认为不是这样的……” 朱大人他们正打算据理力争,宇文皓发了火,“要议什么事先地折子到首辅那边,让内阁审议,内阁觉得有必要让朕过目,自会呈上来。” “臣觉得这事还是先私下跟皇上……” “出去,出去,”宇文皓站起来就往外撵人,逼得朱大人他们一步步退到殿门,宇文皓撸起袖子,“走,走快些 ,跑起来,跑,跑……” 朱大人他们只得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皇上,皇上还撸起袖子追呢,只得加快脚步,没一会儿便跑得没影了。 宇文皓收了脚步,回头看着穆如公公,“以后御书房觐见,你得先问问他们到底要说什么事,别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往朕面前凑,朕是很得空是吗?有这功夫给虎爷抹点树汁让它快些长毛呢。” 穆如公公说:“奴才谨记,没下次了。” 宇文皓蹬蹬蹬地往金虎殿跑,这会儿老元肯定是在金虎殿的。 虎爷之前剃了毛发,这一个月多里慢慢地长出来一些了,黑影老者之前每一次进宫都会给虎爷抹树汁,说是生发剂,以前虎爷也秃过,抹了树汁没多久便长毛了。 不过,老元不是很赞成的,说是会皮肤敏感甚至皮肤病。 在这一点上他是赞成黑影老者的,糙皮硬肉的,说什么皮 肤敏感嘛,这不是埋汰人家虎爷吗? 但黑影的树汁,还是让虎爷出了问题,全身长满了红疙瘩,而且是好大的一枚疙瘩。 也许是太痒了,虎爷竟然用爪子去抓痒痒,这可自从伤倒之后前所未有的大动作啊,喜得黑影老者马上便说要出宫去给它再弄点树汁。 弄得元卿凌马上请他们出去散播消息,否则扣工钱。 扣工钱是大事,打工人们马上就飞跑出宫,各司其职了。 虎爷的进展让大家都很开心,而接下来的好消息不断传出宫去,虎爷身上的红疙瘩消除了,虎爷翻身了,虎爷四肢都动过了,还有一个更大的好消息,它吃肉了。 肃王府的人听到说吃肉了,悬着的心全部放下,他们认为能吃肉就已经痊愈了。 而朱大人他们反对女子学校的事,上了折子给首辅,首辅为人比较沉默寡言,当着他们的面看完了折子,只说 了三个字,“有道理。” 朱大人他们大喜,正要继续陈述自己的见解,却见首辅当着他们的面慢条斯理地……撕掉了。 是撕掉了,撕得粉碎,撕完之后把纸屑全部砸在了朱大人的脸上。 朱大人都懵了,不是说有道理吗? “首辅……”他迟疑了一下,“您方才说有道理。” “是的,有道理,但本官不想反对皇上。” 朱大人很气愤,“您这是愚忠。” “这不是朱大人提倡的理念吗?民不开智,朝廷颁布什么就照做什么,不能抗辩,朱大人你只管听本官和皇上的话就行,反对个锤子啊。” “这……”朱大人一怔,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首辅背着手出去,打了个哈欠,“去玩老虎。” 该说的,皇上都说了,皇上说不通他们,那他也说不通,没必要费唇舌,有些人是听不进去别人的观点,但现实会教他们做人。 第1999章 人间清醒 首辅去金虎殿,宇文皓和四爷也在金虎殿。 少不了说起朱大人的观点,宇文皓懒洋洋地道:“天下永远不可能只有一种观点,谁都奉行自己所想的就是真理,但这个所谓真理啊,有时候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知道吧?他们反对,因为这会损害了男人的利益,所以他们不是扞卫真理,只是扞卫如他们之流的男子利益,不需要在意,容许他们的声音出现就是,我尊重他们说话的权利。” “附议!” "附议!" 虎爷举起了爪子,算是附议。 四爷提议说:“这么漂亮的阳光,不如推虎爷出去走走?” 首辅淡淡说:“阳光不能用漂亮,你可以说是明媚的阳光,文盲,可见开智有多重要。” “我喜欢说漂亮不行吗?方才老五还说了要尊重大家说话的权利。” 四爷说着便出去推板车 ,把板车推到金虎殿的门口,便进来和他们一同抬起虎爷出去。 “老冷你倒是用点劲啊。” “我是文官。”首辅搭把手,放在虎爷的背上。 “你又不是不懂得武功,装什么柔弱?” “你得尊重且扞卫我当文官的权利。” “狡辩,都不是一个理。”四爷和宇文皓把虎爷放在板车上,甩了一下袖子说。 “既然不是一个理,那不叫狡辩,那叫诡辩。” “想揍你。”四爷也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对着首辅这种渣男,真是多好的脾气都被激得冒火。 “揍我?我虽然是文官,但我是懂得武功的。”首辅双手笼在袖子里,没打算帮忙推车。 “那么烦银捏!”宇文皓推着板车往前走,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吵个屁啊,多动人的阳光,都被你们搅和辜负了。” “用动人也不合适,但 是可以用灼人。” “烤人可以吗?” “烤肉可以!” 说烤肉的时候,在板车上的虎爷忽然顽强地撑起了头颅,嘴里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呜呜,又像是嗯嗯,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三人定定地看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今晚烧烤!” 虎爷得到了想要的保证,虎头躺下,虎嘴咧开,笑了。 烤肉的战场从肃王府转移到皇宫,当初烧烤的人也从那群黑衣老者变成了诸位亲王和首辅徐一他们几个。 往日肃王府的三小只,也换成了太子二皇子泽兰赤瞳他们。 宇文皓说这是某种移交,首辅说是传承,四爷说是延续生活的仪式感。 他们仨又吵起来了,严重阻碍烧烤进度。 徐一骂骂咧咧的,“吵什么吵?不就是一顿烧烤吗?当初肃王府的人烧烤会想这么多吗?他们脑子里 就想着张嘴吃,烧顿烤还这么多道理,多余得很。” 大家怔了怔,竟然无法反驳嘴哥的话,嘴哥威武。 嘴哥也吃得最多,可见之前的伙食实在过于清淡了,皇后娘娘总是主张什么健康饮食,要多吃蔬菜瓜果粗粮杂粮的,但是男人对肉就是有一种倔强追求。 烧烤不能没有酒,这个是规矩。 但是大家的关注点还是在虎爷,虎爷吃肉了,是皇后亲自伺候它吃的,一小口一小口地撕进去,虎爷显然不满意,但是确实也因为身体的缘故,牙齿也不大给力,撕着吃不尽兴但能很好地咽下。 在场动物很多,之前皇子他们的虎狼是没吃过烤肉这种人间美味的,刚开始吃有点不习惯,但吃着吃着,竟就这么爱上了。 好在,现在的皇宫不是当年的肃王府,肉是管够管饱,不需要抢不需要争。 少了 那份争夺的热闹,但却多了几分淡定安逸。 女眷们吃不多,吃了几块肉便在一旁聊天。 男人们依旧喝酒吃肉,炭火映照着他们一张张欢喜幸福的脸,女人们看呆了,开始争辩谁家男人好看。 本以为大家都会推举四爷,可结果就是大家都选了自己的男人,且不接受任何反驳。 男人们都骄傲地笑了起来,没错,在自己娘子心里,他们是最好看的人。 首辅摇头,悄然地对红叶说:“这群傻子,女人们说一句他们是最好看的,他们得付出多少来回报这句话啊?估计未来一个月叫他们当牛做马都愿意的。” 红叶是人间清醒,“嗯,没错的,但反之,世间多少女子因为男人几句甜言蜜语一辈子给他生儿育女当牛做马?” 首辅深以为然,所以他不成亲,不承谁的好,也不必为谁当牛做马。 第2000章 物美价廉 红叶搭着他的肩膀,问道:“你要不要娶亲?我最近认识了几个女子,长得还可以,琴棋书画造诣极高,和你必定有共同话题。” “琴棋书画?我会喜欢这些?”首辅翻白眼,真是白一起住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他如今最不喜欢的便是琴棋书画么? “琴棋书画不喜欢?那就骑射马球,马吊牌九,我也认识这方面的姑娘。” “文不爱,武不爱,至于玩乐这方面,我更是不爱,腐败堕落,我身为一朝首辅,自当洁身自爱。” “那你可有择偶标准?我回头再帮你物色。” 首辅擒拿手一出,把红叶摁在了地上,手掌压住他的后脖子,“说,收了我娘多少好处。” 红叶轻易脱身,优雅地整整衣裳,“我是那样的人?金银财宝我只要想得到,唾手可得,要成为北唐首富,也是指日可待。” 四爷眸 光淡淡地扫了过来,轻轻地喝了一口财大气粗的酒,“说这话之前,问问我。” 宇文皓也淡淡地说:“你们说这话之前,也问问朕的国库。” 北唐,还是昔日的北唐吗?现在富得流油好吗? 皇炸一出,女泪男默。 顿了顿,首辅还是拽了红叶过来,“没收好处?真的没收?你指天发誓。” “我为什么要发誓?”红叶笑得轻狂,“开玩笑,现在的我是随便就能收买的吗?” “行,回头把你屋中的古琴砸掉。” 红叶白了他一眼,“伯母说给我请个点心厨子,专门只给我一个人做,伯母说人精,拿捏了我的软肋,我如今就好这一口。” “那你去死吧。”首辅踹了他一脚。 “失态了。”宇文皓投过来警告的眼光,“朕的首辅,要喜怒不形于色,更不能随便动手。” 首辅脸上没有 任何表情,“我是动脚。” 他鄙视地看着红叶,“一个点心厨子就把你给收买了,你真廉价。” “我一直都这么物美价廉。”红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皇帝摇摇龙头,不想搭理这两个人。 烧烤会持续到亥时末,大家都带着几分醉意抱着自家媳妇散去。 四爷回到府中,还喝了两杯。 公主说他,“在宫里还没喝够呢?” 四爷顿了顿,有些残酷地揭穿真相,“不是我说,老五拿出来招待大家的酒,不是什么好酒,宫里头用的东西,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今晚喝得少,还没到我平时一半的量。” 公主嗔笑,“还老五,在我面前都不能叫一声大舅子的?叫不出大舅子,那好歹叫皇上嘛。” 四爷倒酒,有些苦恼,“怎么叫啊?他是我徒儿的夫婿,本来和我差着辈分呢,至于 叫皇上嘛,又不是朝堂,私下里叫一声老五不显得更亲切吗?” “五哥把你惯的。” “惯?谁惯谁啊?” 公主语塞,确实,自家夫婿这些年也一直惯着五哥,惯着北唐,他几乎是有求必应的。 侍女端着热水进来,公主打发出去,亲自给他擦手擦脸,把一身的烧烤的油烟味擦掉,“驸马,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没问过你。” “问啊。” 公主坐了下来,看着他,“这些年你对五哥尽忠,对朝廷尽心尽力,但是我记得刚嫁给你的时候,你是什么都不想管了,连冷狼门和生意的事都丢给别人去做,六嫂说你是要准备养老的,为何又愿意再辛劳这十几年呢?” 四爷望着她,唇角带了一抹笑意,“两个原因,第一个,老五有感染力,他的理想和对北唐的责任感动了我,当时大家都有一种一往无 前的勇气,把整个为国尽忠的气氛烘托到了一个我之前从未到达过的高度,我那会儿很白痴地竟然想成为他们其中一员,所以老五找到我的时候,我只装了一下样子就答应了。” 公主托腮看着他,“还有一个原因呢?” 四爷伸手掐了她的脸一下,“因为你,你是北唐的公主,你理当为北唐尽心尽力,我娶了你,困了你家里生儿育女,那你的差事我来办你办。” "我?我没有差事啊,公主有不能干预朝事。" “但你有责任,我最佩服徒儿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她从来都不觉得这个世道的事和女子无关,她也是这样教育泽兰的,你看泽兰已经打算到书院当夫子了,她们有一分力量就出足一分的力量,这点你要学习。” 公主开心地笑了,“好,刚好慈幼院需要修建院舍,我明日便把银子送过去。” 第2001章 逍遥公的问题 公主也热心公益事业,只不过她很少抛头露面,最喜欢就是捐银子。 而大家也最喜欢她所喜欢的。 同样喜欢捐点小钱的还有逍遥公。 逍遥公家中富裕,儿孙也大有出息了,他的家族原先不大,他是家中独子,后娶了媳妇之后,媳妇生了三个娃,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各有一妻两妾侍,很是能生,所以家族发展到现在,也算是有些规模了。 但家中的事,晚年的逍遥公是不理会的,很早就分家出去,自己住偌大的府邸,谁若得空回来小住一下可以,但想回来一直啃老,没那扇大门。 尤其近些年,逍遥公基本都住在肃王府了,连自己的府邸都不回去,府邸无人居住,成了动植物园。 他特别喜欢植物,也喜欢动物,什么虎狼犬的,府邸里一大堆,专门有人照顾。 他一直都在肃王府住得好好 的,但是最近却忽然提出要回自己的府邸居住。 无上皇以为他只是回去小住,便说要和褚老一同陪他去,结果遭到他无情的拒绝,说心情不好,要一个人静静。 这倒是奇怪了,这十几年大家都热闹惯了,怎么他就要自己静静了呢? 无上皇当然不会让他一个人落单,在逍遥公那天搬走之后,他和褚老两人收拾小包袱,在黄昏的时候悄咪咪地来到了逍遥公府邸。 其实在无上皇心里是认为逍遥公回去住,是不习惯如今肃王府的清淡饮食,还没有酒喝,所以他回来是要放纵几天的。 所以他和褚小五一定是要陪着他,先吃上几天,反正神不知鬼不觉,顶多不喝酒就是了。 两人是翻阅了围墙进去的,这会儿刚好是用膳的时间。 果然,到了正堂里头,便见十八妹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着饭,黄昏时候,灯还 没上,光线淡淡的,映照着十八妹壮硕高大的身躯,却是有些落寞的样子。 “真吃上了!”无上皇一个箭步进去,瞧了一眼餐桌,却吃惊起来,“吃的什么啊?鸡蛋?豆腐?” 逍遥公放下筷子,瞧了两人一眼,“你们怎么来了?” 褚老实诚,道:“小六说你会吃大餐,所以我们过来看看,顺便陪你两天,不过你为什么吃这些啊?你素来也不爱吃豆腐,说有豆腥味。” 逍遥公眼神有些躲闪,“以前不是很喜欢,但偶尔吃一顿还行的。” 无上皇坐下来,“你难得回来府中居住,却吃这么些淡菜,不符合你的性格啊,十八妹,你是不是觉着身子不舒服啊?你如果不舒服要和我们说啊。” 逍遥公扭了身子过去,“我确实是有些不舒服,但我不能说,说出来你们指定是要笑话我的。” 无上皇朝他脑壳 上拍了一下,“你这是什么心态啊?你不舒服我们只有心疼你,怎么会笑你?” 褚老也道:“对啊,怎么会笑你?你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们去找皇后过来瞧瞧。” “为什么不找猪弟姐?”无上皇问道。 褚老顿了顿,“皇后不敢骂我们,猪弟姐如果知道他不舒服躲起来,是要骂人的,骂他一个,但咱全遭殃,猪弟姐如今惯会连坐。” “也对,”无上皇顿了顿,“但你哪里不舒服啊?你说出来我们绝对不会笑你的。” 逍遥公看着他们,严肃地道:“你们发誓。” “我们发誓,不管你哪里不舒服,我们都不会笑话你。”无上皇正儿八经地举起手发誓,褚老也跟着举起手,反正这个发誓也没说报应。 逍遥公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叹气说:“我牙齿都松了好多,掉了好几个,我觉得快要掉光了。” “掉牙齿有什么好笑的?”无上皇诧异,“这不是正常的吗?咱们这个年纪,还能有牙齿已经很了不起了,很多人六七十岁就没牙齿吃饭了。” “但你们还有啊。”逍遥公委屈地说,“也没你们说过掉牙齿的。” “我掉了一个,也有松的,不过好在猪弟姐和皇后不是叫我们吃什么片什么片吗?说吃了就能强健骨骼和保护牙齿,十八妹,你也有吃的啊。” 逍遥公啊了一声,显得十分震惊,“那玩意真有用吗?我都是偷偷扔掉的,可不好吃了。” 无上皇拍他的脑袋,“是不是虎?叫你吃你不吃,以后你就光吃这些豆腐好了。” 逍遥公哭丧着脸,“我可不爱吃了,那怎么办啊?” 褚老说:“要不,你回去看看牙医?不是说有那种假牙齿吗?要不你弄一排好了。” 逍遥公顿时拉长脸,好拙啊。 第2002章 实干型 无上皇和褚老把他拖回了肃王府,叫猪弟姐帮他看牙齿。 满口的牙齿,掉了有七八颗,剩下的也有松了,吃肉都不大方便了。 掉牙齿的时候没说,加上偷偷扔掉补钙的药,自然是遭猪弟姐骂了一顿。 肃王府开始大规模地检查牙口,往日只关注身体其他毛病,却没有注意到牙齿,猪弟姐很是自责。 检查一通之后,发现最严重的就是逍遥公了,其他的还行。 逍遥公打死也不愿意弄假牙,说就先这么将就吃,实在吃不动了再算。 但是,口腔的事他算是重视了,要严谨地保护好剩下的那些牙齿。 元奶奶因着牙齿的事,又开始忙碌了。 她召了官民署的官员开会,让褚老列席,准备草拟一份口腔的健康指引,在全北唐科普保护牙齿的重要性。 这 事挺大的,因为要下发各州府,动员各州府的人去做宣传,所以这事还是需要宣传衙门的配合。 自然,也是要放在朝堂上议论的。 一口牙齿的事,在早朝上来说,便有些年轻的官员觉得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一群老臣们则认为,这是十分要紧的大事,因为猪弟大人说了,牙齿不好,很多有营养的食物吃不了,而就算勉强吃下,没有经过咀嚼囫囵吞下的就必定增加胃的工作量,会伤肠胃。 而肠胃一伤,则百病生,这是多重要的事啊,说不重要的那些年轻官员,那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宇文皓终于是逮到机会了,对着殿下的一群官员,道:“朕前几日听到一些比较有趣的话,说女子学院没有必要办,因为女子有才失节多,且识字明理也无用,还有一 部分人,终日争辩这个,争辩呢个,都是纸上谈兵,却不曾真正走入民间,了解老百姓的所需所求,你们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可看到那一位老人,她在做什么呢?咱们北唐的医疗多次改革,目前不管是从药还是医的方面,已经领先七国水平,这是谁的功劳?有人关注到了吗?有人在朝堂上提过一句吗?而有人着重提出,这位老人是个女人?她老人家不知识字明理,还学识渊博,不知道她失的什么节呢?” 一番话,说得朱大人他们几个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皇上扫视了一眼,道:“朕劝那些嘴炮哥一句,说废话不如多做实事,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记住朕这句话,回去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高官厚禄这么多年了,为百姓干过几件实事。” 说完,直 接起身退朝,这件事情留在他们的脑子里发酵发酵,其余不着急的事也先不议,免得被其他事情覆盖了,他们的脑子小,一天只能想一件事情。 首辅默默记下皇帝的话,回去抄下来之后送给了宣传衙门,这期的周刊,一定要有皇上的名字。 当然,还要有老夫人作为封面。 关于奶奶展开的口腔健康科普,元卿凌也很是重视,她认为牙齿的问题不是老年人独有的问题,小孩和年轻人也有,所以这个科普很有必要。 当大家都在关注科普事情的时候,汤圆却看到了商机。 既然朝廷全国范围内科普牙齿健康,那么他就可以先培养牙医和做护牙洁牙的产品。 牙膏暂时是做不了的,这是现代的技术,要在北唐开创一种全民皆用的产品,就得用目前已经有的材料 和技术,当然可以自己适当调整,技术上在现有的技术上找突破,可这个必须基于自己的研究。 汤圆在巩固了开矿事业之后,投身到了洁牙研究去。 首先是牙刷,牙刷市场大,而且接受度很高,因为这些年北唐已经有人用牙刷,丢弃了嚼柳枝,可牙刷制作工艺的不成熟,导致刷头粗糙,容易伤害牙肉牙龈,而且价格也高,不是人人都用得起。 如果技术成熟之后,大规模生产,那就可以成为家居日常用品,这市场大到没边。 秉承父亲说的实干型帮,汤圆马上就成立了自己的口腔研究所,往牙刷牙膏上去做研发。 甚至这事他都没告知父母和大哥,他习惯了不事先嚷嚷,等做出结果了再告知他们。 做不出来,那就等于没做过,失败的苦楚,自己咽下就好。 第2003章 老五的游戏 朝事如火如荼地忙了一阵子之后,宇文皓觉得他身边的那些心腹大臣似乎除了忙碌,便没有别乐子。 这是不行的,所谓劳逸结合,只顾忙碌而不止玩乐,人容易得抑郁症和那个什么变啊态的。 于是,他吩咐宫中的匠人,精雕了一副麻将,他打算教他们几个打麻将,有什么事也能在麻将桌上说。 这天退朝之后,又在御书房办完公事,便单独留下哥几个,神秘兮兮地说要给他们看一样好玩的玩意。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显得意兴阑珊。 因为皇上说好玩的东西,大家是未必觉得好玩的,他的审美观点总是奇奇怪怪,例如他会说一条毛毛虫很可爱,还强迫大家觉得漂亮。 平时他不爱讲皇帝的特权,可在这样的小事,他特别讲究特权,非逼着大家的 审美和他一致,要露出赞美的神色,说毛毛虫很可爱。 其实青色的毛毛虫你说可爱也还能忍受,黑色那种浑身都是毛毛的,他觉得更可爱,甚至说可爱之中带着性格,这就不是很能忍了。 黑色的毛毛虫很有性格也很可爱,什么鬼? 首辅和红叶在看到第一只麻将之后,那是一个索子,三索,首辅嗤笑一声,“这不就是马吊牌吗?只不过做成了木块形状。” 宇文皓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马吊牌只有四十张,朕的麻将却有一百多张,而且玩法完全不一样,你放心,朕会好好教你们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文皓心里底气是很足的,因为这两天还忙着,不得空玩,他还有两天的时间去学。 他是有师父的,事实上做麻将牌之前,他就请教过师父 。 师父是元奶奶,元奶奶说在那边但凡上了点年纪不会打麻将的人是不完整的。 但事实上元奶奶不是特别精通,只是往日老朋友们退休之后,学了这门手艺,便带着她玩,她是他们那波人当中玩得最菜的。 可纵然如此,当老五的师父也是绰绰有余了。 经过两个晚上的特训,老五持证上岗。 首辅,红叶,四爷,还有他,打麻将如果没用点铜板是不好玩的,而且作为北唐如今的几大巨头,铜板少了显拿不出身份,所以他斟酌再三,玩大一点。 他让大家都拿二十吊钱来,心里头盘算着,要是每天晚上都玩一个时辰,把他们三个的二十吊钱赢光,一天就能赢六十吊,那一个月一年地下来,岂不是增了不少私房钱? 第一天打,他们三个都不懂, 乱出牌还放杠,宇文皓一边教一边胡,开心得跟白捡银子似的。 打完回去数铜板,数得手都软了,足足赢了五十四吊钱,笑得眉目开扬,还顺手打赏了一吊钱给穆如公公,道:“明天晚上朕再给你打赏。” 麻将确实是好玩的,他们三个人都喜欢了,觉得这哪里是游戏啊?这简直就是一门学问啊。 首辅晚上回去,就写了一篇麻将论,说三者合则成,分则听,蕴含了人生的道理,实在是有益身心的活动。 但作为今天晚上的大输家,他也写下了稍稍遗憾的,那就是这学问不该与银子挂钩。 红叶则认为,是不是可以考虑把银子换成酒,赢的能喝一杯,输了的帮倒酒,这才好玩。 至于四爷嘛,想的完全是另外一个问题。 麻将非得是用木头做?不 能用白玉?碧玉?或者就算是用木头,不能用鸡翅木?檀木? 他也是行动派,当即叫了人过来,一番甄选了材料,用白玉雕刻一副麻将,作为才打过一晚上麻将的人,他已经把所有的子记下来,还能画出来交给手工艺人。 不过,他想了想,觉得木雕也是不错的,徐师傅的手艺好,可以让徐师傅雕刻一副。 当即明日一早便去了作坊找徐师傅。 徐师傅听说是皇上要玩的游戏牌,十分上心,仔细看了四爷画出的样图,觉得还是比较简单的。 但是,作为一位专业的手工艺人,她是不会允许自己的作品毫无特色的。 她承诺十五天之后交货,十五天之后必定让皇上满意的。 四爷怔了怔,难道不是让他满意吗?为什么要让皇上满意?给银子的人是他好伐。 第2004章 春风得意 十五天之后,四爷把两副麻将带进宫里。 一副是玉雕,一副是橡木雕。 玉雕的材料是贵的,玉石甚是华美润白,雕工自然也是好的,可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再看橡木雕的,四爷往桌子上一倒,宇文皓拿了一只起来瞧,震惊了。 这哪里是麻将牌啊?这就是艺术品啊。 麻将的四边,一条赤龙腾飞,小小的龙但是每一片龙鳞都是清晰可见,龙须栩栩如生。 而更让人惊异的是,所有麻将的龙都是一模一样的,没有大一点,没有少一点,须没有长一点,龙鳞没有短一点,用老元常说的那一句话,像是复制粘贴一样。 但是,这都是出自手工雕刻的啊,而且才雕刻了半月,这么精细的活儿,不得做个半年啊? 徐师傅的手艺已经不光光是精湛了,而是神了,手工艺和速度都到了巅峰。 四爷很是郁闷 ,这本来是他的麻将,但因为提了一句皇上,徐师傅就雕龙了,雕龙之后这麻将他还能拥有吗?自然只能上缴的。 现在材料费,手工费都是他给的,东西却不是他的。 宇文皓惊艳过后,看出了四爷的郁闷,拍着他的肩膀说:“别小气,这麻将虽然是放在宫里头,但是玩的时候肯定算上你的。” “你不要再说话刺激我,我受不得刺激。”四爷哼道。 宇文皓笑嘻嘻地说:“那你回头叫她给你再雕一副,全部雕上雪狼……不过雪狼可不好雕啊,毕竟龙是一条的,可以盘着四边,雪狼怎么盘四边呢?分开四块吗?” 这话,伤害性和侮辱性都大,四爷一甩衣袖,愤然出宫去。 “你的玉石麻将不要了?” “不要!”四爷头也不回地走了。 宇文皓耸耸肩,白得了两副麻将呢。 收拾好之后他拿回去 显摆给媳妇看,元卿凌也震惊徐师傅的手艺,叹道:“用一代宗师来形容她,不为过,赤瞳能跟她学艺,是赤瞳的福气。” “你说得对,她是女子的表率,老元,周刊是不是应该给她出个封面人物啊?” “嗯,原先有过她的事迹,但是我绝对认为她值得一个封面故事。”元卿凌点头说。 宇文皓于是开始了沉迷打麻将。 他自己本身就是半桶水,得意洋洋地没有精进技艺,很快就被赶超。 连续几个晚上都输个精光,二十吊钱啊,心疼得像是被挖了一块肉。 一边瞧着空荡荡的盒子,一边叨叨,“本来就是玩玩的,怎么还玩钱了呢?玩钱的那叫赌博吧?一个个的朝廷大员聚众赌博,也不注意点影响,别扒拉,没了,欠着吧,二十吊钱都输光了。” “这不是你定的吗?耍赖啊?”首辅气定神闲地追讨 ,“欠是可以的,但是昨晚已经请欠了三吊,说了今日给清的,今日一来你又说都没开始打就给银子,意头不好,看吧,昨晚的没给清,今天又欠了。” “打个欠条吧。”四爷蹙眉,“别浪费时光,赶紧开始。” “不打欠条,朕登基之后,就废除欠条了。”宇文皓一推麻将,“口头记着吧,反正我记得的,我说一下啊,你们也记住,欠四爷四吊,欠老冷五吊,红叶欠我一吊。” 红叶双手砌牌,冷冷地说:“欠就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唯恐整个京城的人听不到吗?” 是的,红叶也是输家,他做什么事情都天赋极高,唯独在这麻将上玩得十分的菜。 宇文皓悻悻地道:“听到就听到,愿赌服输,朕都欠这么多了,也没生气。” “先说好了啊,输赢都是个玩,谁要掀桌子,以后就不带他玩的。”四爷 警告他们。 “怎么可能掀桌子?”宇文皓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嗯,这一局有希望了,他要谨慎一点。 “三万!”打出一个子,现在是听一四七筒叫三飞,还有两个杠头,激动激动。 “杠三万!”首辅慢条斯理地推出三只三万,捡起老五打出的排在一起,伸手摸向牌尾,不等开牌手指一摸就往桌子上拍了,“单吊幺鸡,胡了,放杠者全包。” 老五气得一佛升天,不甘心地看着,“诈和吧?我看看。” “慢慢看,看完给钱。”首辅笑着说。 四爷看到宇文皓一副想要掀桌子的样子,提醒道:“桌子一掀,开除将席。” 宇文皓忍下怒气,收回直勾勾的眼,“全包就全包,六百个铜板是吧?老冷你倒给我四百个,我再多欠你一吊钱。” 真是的,开始的时候有多春风得意马蹄疾,现在就有多扑街。 第2005章 靠媳妇复仇 首辅叫人数铜板,是的,打麻将是需要有人在旁边数钱的。 负责帮宇文皓数钱的自然是穆如公公,穆如公公一晚上都很得空,因为皇上早早就输光了,没得数,只能是空站着。 宇文皓一腔怒火,瞧了一眼杵在旁边没活儿干的穆如公公,“你要不去跑个圈,给朕转转晦气。” 穆如公公道:“老奴都跑七八个圈了,晦气早给跑没了,有没有可能和晦气无关?” 纯粹是技术的问题?方才就说不能打三万嘛,生章不打啊,一打出去准放杠的。 宇文皓恼怒得很,“和晦气无关,和什么有关啊?对了,原先朕不是打赏了你一吊钱吗?你先借给朕用用,盒子里没点铜板镇着不来钱啊。” 穆如公公就知道这一吊钱迟早是要还回去的,好在是随身携带,他放到盒子里头,退到一侧。 接下来,大家仿佛都是追着宇文皓来,气得他天灵盖都冒烟了 ,“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啊,太过分了。” 四爷扑哧一声笑了,“谁叫你原先太嚣张的?不追你追谁啊?” 老五气得都要掀桌子了,便听得皇后的声音响起了,“老五,要不要我帮你打两圈?转转运气啊。” 大家抬起头看向门口,只见皇后胸口挂着一吊钱走进来,笑容满脸的样子。 四爷瞧了她一眼,“你带一吊钱来,还不够替夫还债呢。” 元卿凌把那一吊钱交给穆如公公,“这一吊钱不是本钱,是拿来坐镇,回头分给你们压压钱袋,免得你们空着钱袋回去。” 宇文皓顿时笑了,就喜欢老元这么嚣张。 不过,他问道:“你会打吗?以前没听你说过会打啊。” “基本懂得点,不精通。”元卿凌微笑着说,确实往日不大精通,家庭聚会的时候打过,不过嘛,今时不同往日。 红叶道:“回头别被打哭了。” “看 看谁哭。”元卿凌拍拍宇文皓的肩膀,“你让座,我来。” 宇文皓站起来让给她,“行,我给你做军师,先教你打……但咱就输了也没事,不哭。” 元卿凌伸手压在麻将上,温柔且霸气,“这话,你跟他们说。” 四爷道:“徒儿,你问问老五为什么被我们打得这么惨?就是因为太嚣张得意,你仔细啊,下场无师徒,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师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元卿凌甜甜一笑,开始砌牌。 噼噼啪啪的麻将声响起,宇文皓坐在媳妇的身边,摩拳擦掌要倾囊相授,但却见媳妇手指迅速地收拾牌,一捻一拨,牌就全部收拾好了。 不过他没看到牌,老元的手肘两边横开,刚好把牌遮得严严实实的,但看她神色毫无喜气,看来这带来的一吊钱怕是保不住了。 四爷坐庄,顺手扔了个不要的牌出去,“东,借个东风,大杀三方, 把你们全部都杀个片甲不留。” 元卿凌伸手去拿他打出去的东,首辅提醒,“皇后,轮到你,你是摸牌,不是捡他打过的。” “对,你先摸一张,摸一张之后,再把不要的打出去。”红叶扑哧一声笑了,“看你这样子,还不如皇上呢,要不你先学一会儿再下场打?” 只见元卿凌摊出三只东风,“我杠啊!” 四爷拉长脸,第一只牌牌就放杠了。 元卿凌伸手去摸回一只,四只排排放下反扣,“杠上暗杠。” 红叶连忙看了四爷一眼,“杠上杠也是你的,之前说过规矩的。” “知道了。”四爷悻悻地道。 便见元卿凌再摸一只,又反扣下来,“再暗杠。” 四爷脸都黑了,“是不是真的?一会儿要验牌的。” 元卿凌笑而不语,伸手去摸,这一次,再反扣下来四只,笑容扬起到眉梢了,“再暗杠。” 四爷皱眉,大家都定 定地瞧着她,不信不信,应该是不会打的。 宇文皓也没瞧见,老元反扣下来的速度太快,她手上现在拿着一只三饼,便见她又摸回来一只三饼。 宇文皓犹豫了一下,如果她反扣的暗杠都是真的,那么她现在是胡了。 “你底下的是真的吗?”宇文皓轻声问道,“如果是假的,那是诈和,要赔钱的。” 元卿凌摊开手中的两只牌,“胡了。” 四爷忍不住去翻她的暗杠,就不信她真的这么多暗杠,这一翻开,果然都是真的,二饼,一万,六饼,再加明杠的东风,是真的胡了。 “啊!”宇文皓顿时跳了起来,一把薅住四爷的脖子,“全包,你全包了。” 四爷拉长脸,包就包憋,包不起吗? 打了一个时辰,他们仨轮番地包,宇文皓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把之前数的都赚了回来。 笑得他牙齿都快掉了,像个小可爱似围着大家数钱。 第2006章 是时候教肃王府的人 数了钱之后,宇文皓每人分了三个铜板,让他们压着钱袋回去,别钱袋空空不吉利。 他宣布,麻将的悠闲活动要先暂停一段时间,这玩意容易上瘾,会沉迷的。 大家悻悻地走了。 宇文皓高兴地牵住媳妇回去,穆如公公悄然跟在后头,宇文皓又大方地赏了两吊钱,穆如公公这才高兴起来。 宇文皓一路喋喋不休,对媳妇充满了崇拜,“你不是说不精通吗?怎么会那么厉害的?你是出千了吗?那些牌怎么上手就能成了呢?” 元卿凌笑着说:“心想事成嘛,老五,你也会啊。” 宇文皓一怔,“就是像隔空取物那样吗?” “对啊。” “这也可以啊?”宇文皓瞪大眼睛,“早知道我就凝神静气用我的大本事了。” 元卿凌道:“我今晚纯粹 是帮你出头,真正打麻将的话,还是要用技术的,切忌心烦气躁。” “不能再打了,容易沉迷下去,以后有空偶尔玩一下就好。”宇文皓充满了克制地说。 元卿凌挽着他的手臂,“一直输钱和一直赢钱,都容易沉迷,偶尔输点,偶尔赢点,这才玩得长久嘛。” “你说得对。”宇文皓眉开眼笑,“回头教肃王府的人玩,让他们颐养天年,奶奶说打麻将可以预防老人痴呆。” 元卿凌笑着,“好啊。” 但心里却觉得老五天真,他们怎么会舍得花时间来打麻将呢?而且还有钱银的往来,断断不可能。 他们但凡闲下来一会儿,就想着出去搬砖赚钱。 而且现在也是有差事在身的,带动舆论啊,他们最是喜欢,能在茶馆里吃茶嗑瓜子,说点嘴碎的事 ,这才是他们认为的人生最大享受。 翌日,老五亲自跑了一趟,把四爷送的那副玉石麻将带了过去,说是要教他们玩。 肃王府瞪大新奇的眼睛,显得特别的兴奋。 宇文皓心里很高兴,就知道无人能抗拒麻将的吸引,招呼大家过来,进行填鸭式的教学。 大家确实都很感兴趣,在正厅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削尖脑袋都挤上去盯着,唯恐看漏一眼,就会错过什么知识似的。 宇文皓教了一个时辰,大家都十分有耐心,瞧得是津津有味。 宇文皓很欣慰,问道:“大家都学会了吗?” “不是很会,但大概知道要素了,只是我们人多,就这么一副麻将怕不够玩的。” “那就轮流来玩,这样更好。”宇文皓还怕他们沉迷呢,从他们喝酒吃肉的那种疯 狂劲可以看出,他们一旦痴迷一件事情,是可以痴迷到很彻底的。 大家抽气,显得有些失望。 “皇上,你朝事繁忙,就先回去吧,我们自己练练。”黑影老者知道不可能得到多一副麻将之后,就开始往外撵人。 宇文皓道:“倒也不繁忙了,还能再教你们一个时辰……” “不,太晚了,我们现在习惯了早睡早起。” “是么?”宇文皓瞧了大家一眼,大家马上开始打哈欠了,看起来是真的犯困。 宇文皓有些意兴阑珊,本觉得自己不打能教教也算是过把瘾了,但是,老人家的睡眠比较重要,那……那就走吧。 他走出去,本以为大家会送一送,结果,全部都蹲在屋子里头,这倒是奇怪,虽然说往日来也没人专门会送,不过只要带东西来就肯定 会有人装作样子送两步。 看来,他们是真的很喜欢打麻将,连礼仪都忘记了。 他走到门口,刚要翻身上马,却又觉得黑影老者刚才提出的要求实在是很合理的,多给他们弄两副吧,反正是四爷出钱。 他走回去,想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让大家不用围着抢着去玩。 刚到正屋院子里,便见他们蹲在地上,排成几排,黑影老者手里拿着麻将,高声道:“都不用争不用抢,按说是一个人能分到一只的,这百来只那么多呢。” 宇文皓凝了凝脚步,马上转身离开,免得打扰他们的“分钱” 活动。 不禁笑了笑,是啊,怎么就没想到呢?这玉质极好的麻将,已经算是工艺品了,一只也能卖不少钱呢。 他们喜欢的是麻将本身,不是喜欢麻将这种游戏。 第2007章 老五曾经办过的案子 这件事情回去跟元卿凌一说,元卿凌都笑了起来,“我其实早就猜到他们不会喜欢打麻将,但是会喜欢那一副白玉麻将,因为能卖钱啊。” “你不早点提醒我?你要是早说了,我肯定不去。”宇文皓埋怨说,还兴致勃勃地教了一个时辰,在他们眼里,他这个皇帝是傻子吧? “不必提心你,你带着麻将去,他们是很开心的,能让他们开心就行,咱委屈点就委屈点吧。” 宇文皓想起他们分麻将时候脸上虔诚的神情,那岂止是开心的?对他们来说,分钱的仪式甚至是庄重的。 想想就释然了,他们开心就好。 “对了,瓜儿最近都不跟我们吃饭,她在忙什么?”宇文皓才想起女儿来,真真的愧疚, 这段日子沉迷麻将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害人不浅,害人不浅啊。 “她最近忙着一宗案子,有些疑惑需要调查的。” “还需要调查吗?不是有一个手环,说是可以鉴别凶手的吗?” “她跟我说过,觉得那个犯人有可能被手环误判了。” “手环也会出错?”宇文皓觉得不可思议,那东西不是权威的吗? 元卿凌道:“出错几率很小,但是她说到底是一条人命,需要再调查调查。” “那你帮帮女儿啊。” “她没开口求助,我不帮,而且这是她的事业,我要放手让她去做的。”她看了宇文皓一眼,“这案子其实你当年侦办过,嫌疑人有杀人动机,而且尸体是他发现的,他就在凶案现场,你逮捕 过他归案,但是最后调查过之后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你顶着压力放了他,因为这个案子,你还被父皇质疑过呢。” 老五任京兆府尹的时候办过很多大案,但是有一宗特别印象深刻的。 所以,听老元一说,他就冲口而出,“小溪女尸案。” “是的,是这个案子,这案子之后一直没找到凶手,成为了悬案,泽兰问老七拿了宗卷,开始调查这个案子,经过一系列的查证,她发现嫌疑还是指向当年的嫌疑人陈武,她感知到陈武身上背负了血债,而且手环也指向他。” “是吗?”宇文皓蹙眉,“莫非我当年真的把凶手放回去了?不过既然瓜儿自己查到凶手是陈武,手环也指向他,为什么她 要继续调查?” “她说陈武不像是凶手,但是她自己说不出哪里不像,就是直觉。” “直觉不能做准吧?而且她也感应到他是背负血债的,也就是说,他就算没杀未婚妻,也有可能杀了其他人,那么一命抵一命,也不算冤枉了他。” “她有自己的想法,她现在每日跟着陈武,先让她调查一下吧,她不来求助,咱不过问,好吗?” 宇文皓点头道:“嗯,她对待生命如此谨慎也是好事,也实在难得,因为这手环本来代表着权威,她没有放任自己被手环带着跑,这孩子有自己的主见。” 这案子到底是老五自己查过的,而且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总耿耿于怀,没找到真凶,也就没办法告慰受害 者的在天之灵。 希望女儿能找出真凶,那么也可以弥补他当年的遗憾了。 泽兰确实因这案子困扰。 这案子至今已经十几年了,受害人当年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女,叫吴雯,是嫌疑人的未婚妻,早早定下的娃娃亲,但吴雯不喜欢嫌疑人陈武,喜欢了一名上京赶考的书生。 吴雯家中经商,殷实家庭,和嫌疑人陈家是生意上的搭档,吴雯死后,两家便断绝了关系,吴家对陈家是恨之入骨,因为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陈武所害,但是,他曾被逮捕过,也过嫌疑,最后因为没抓到真凶,吴家就认为自己的女儿就是陈武所杀。 宇文皓想想,还是去找女儿聊聊天,他做不到老元这么潇洒,非得等女儿前来求助才问。 第2008章 谁是凶手 而吴雯的意中人黄权,也就是当年那位书生,如今已经是朝中的要员,官拜四品吏部侍郎。 这个人,很受爹爹的重用,她听爹爹说过,考察过后,有意提拔黄权为吏部尚书。 而说来也巧,黄权妻子褚氏的祖父褚方正,当年曾任大理寺卿一职,褚方正与褚老,是堂兄弟。 换言之,黄权是褚家的女婿。 按说这位黄权大人在此案里也是受害人的身份,因为他的意中人被杀。 但是泽兰偏偏关注到他,觉得他很有嫌疑,但是偏偏,又没在他的身上找到当年那条血债的气味。 这种气味,反而是在陈武身上找到。 可她又觉得陈武不是凶手。 她办了这么多宗案子,就没有过这样矛盾的时候。 手环是指认陈武是凶手的,下了几道狱火令,叫速速拿陈武 的性命。 但心里复杂的感应没有理清楚之前,她不想贸贸然出手。 她知道手环之前没出错过,理智认为自己应该相信手环,毕竟其实表面也有一些证据,是证明陈武是凶手的。 真是烦恼得掉头发,便去找哥哥他们说这事。 始终她不想求助爹爹和妈妈那么快,如果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要对陈武下手之前,她会去找妈妈问的。 他们聚在金虎殿里说话,既能陪伴虎爷,又能说案子。 太子,汤圆,赤瞳,还有有点虚弱的虎爷,开始讨论案情了,不过虎爷和赤瞳这两个动物是负责听,不发表意见,只负责发出一种惊叹或者呜呜的声音来推动气氛。 听了泽兰说大概案情之后,太子迅速组织,让虎爷躺下,“虎爷,你是死者吴雯,你于一个雨夜死在小 溪里,汤圆,你是黄权……” 虎爷伸出爪子,抵住了太子的手臂,对太子让他扮演死者表示了不能接受。 赤瞳一骨碌躺下,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我来扮死者。” 太子道:“赤瞳,不能这么高兴,这是案子,有人死了。” “嗯,我知道了。”赤瞳闭上眼睛,收敛神情,开始扮演一个死者的沉寂。 众人一瞧,噢,还挺专业。 众人进到案情里,汤圆扮演书生黄权,而太子自己则扮演陈武。 现在的情况就是,赤瞳和包子有婚约在身,但是赤瞳爱上了书生汤圆,根据京兆府那边纪录的口供显示,赤瞳的家人也知道书生汤圆的存在,但是坚决反对自己的女儿和汤圆在一起,甚至开始筹备婚事,要尽早把赤瞳嫁给包子。 赤瞳哭闹了几天,无果之 后曾试过上吊自尽,自然是被救下的。 而包子那边的家人也知道赤瞳喜欢了一个书生,很是生气,尤其打听到说赤瞳为了那书生闹了自尽,觉得这门亲事不会幸福。 于是包子的家人想要放弃了,但是包子偏偏喜欢赤瞳要紧,非她不娶,听说家人要放弃婚事,便也哭闹绝食,家人没法子了,只能也跟着筹办婚事,想着等赤瞳嫁过来之后,过上日子就会慢慢地忘记书生汤圆的。 可赤瞳也是个三贞九烈的女子,既然心有所属,就不想再嫁另嫁他人。 她叫丫鬟去约包子出来,想要跟他说清楚,希望他能够同意解除婚约。 包子出去与她见了一面,没同意解除婚约,反而是以往日青梅竹马的情意去打动她。 可一心沉浸在爱情里的赤瞳不愿意提及一起长 大的旧情,当场对他发火了,还动手打了他一巴掌。 第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赤瞳回去之后,又继续跟父母闹,又是绝食又是自尽地闹了几次,赤瞳父母也累了,觉得这么闹下去,要是真弄出人命来怎么办。 于是,他们两人竟然私下去见了书生汤圆,考察对方人品和学识。 这考察下来,赤瞳父母对书生不是很满意,觉得书生总是轻易许下承诺,动不动就赌咒发誓,欠缺稳重。 可女儿喜欢了,那也没法子,只得由赤瞳父亲去跟包子父亲说退亲的事。 但两家已经开始筹办婚事,自己亲友圈子里都知道,生意场上的人也都知道,包子家里也算是有头有脸,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被退亲,说他如果想退亲为什么不早一些。 于是,两家的父亲也闹得不欢而散。 第2009章 还是要虎爷出手啊 赤瞳觉得好不容易说服了父母,但是却因为包子不同意退亲,她很是生气,于是叫丫鬟再一次约包子出来。 这里就剩下包子的口供了,包子到了约定的西楼,没看到赤瞳,便在西楼等着,等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还是没见赤瞳来,却等来了赤瞳的丫鬟,丫鬟说小姐今晚不得空,改明日再约。 包子心里烦闷,吃了一壶酒,浑身酒气不想回家被父母看到,便在附近散步散散酒气。 走着走着,便离了灯火处,到了漆黑一片的土坡上,被藤蔓绊脚,踉跄一下往前冲,收不住势,滚到了土坡下的小溪里。 幸亏土坡不高,他没受什么伤,但是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小溪里有一个人,吓得他拔腿就跑。 但跑出去没多远,却忽然怔住了, 那衣裳…… 他发了疯地跑回小溪,发现躺在小溪里的人正是赤瞳,他伸出手探了一下,发现赤瞳已经死了。 他又惊慌又伤心,背着赤瞳想跑回去,跑到西楼附近便见到了赤瞳的丫鬟。 丫鬟大叫,引起了注意,有人报官。 书生汤圆的口供是当晚他和朋友去喝闷酒,有朋友证明,而且酒馆的人也能证明,所以,他的嫌疑排除。 丫鬟则说当晚赤瞳是去了西楼,但是到西楼的时候又改变主意,说不想见他,改天再约,叫丫鬟进去西楼告知包子。 丫鬟回去的时候就没见到赤瞳,以为她回家了,结果到家之后发现小姐没回来,便又出去西楼附近寻找,寻找的过程中发现包子背着小姐的尸体回来。 包子的口供,就如方才案情重演 那样。 仵作的口供,说赤瞳是被人掐死的,脖子上也留了手指印痕。 “爹爹当初放走未婚夫,”泽兰蹙眉,“是因为手印对不上,所以确定他不是谋害赤瞳的凶手,而且当晚丫鬟来过之后,他在西楼里喝了半个时辰的酒,这点,西楼酒馆的人也能证明。” “未婚夫的嫌疑还是挺大的,因为小姐悔婚,打过他一巴掌,他怀恨在心杀了她,说得过去,有动机啊。”汤圆道。 赤瞳支起下巴,“但是,那小姐没去西楼啊,他怎么遇到小姐还杀了她的?” “估计小姐就在附近散步,他遇到小姐然后发生了争执,掐死了她?但也不对,手印对不上。” 泽兰道:“对,爹爹就是根据这点放了他的,爹爹在宗卷后写了,只要还有疑点, 就不能说他是凶手。” “这个手印是否对得上,和他用力大小是否也有关系呢?”汤圆没办过案子,对这些实在不甚了解。 太子摇头,“未婚夫不是练武之人,而且要到杀人这一步,必定恨极了,也必定用尽全力,那个时候没有理智考虑这些。” “大哥说得对,当晚是临时约见,而且女方失约,他不可能蓄谋杀人,人如果是他杀的,也是激愤之下杀人,激愤杀人就没有这么周全的思考。” “死者身上,就只有掐痕吗?”汤圆问道。 泽兰说:“看过宗卷,身上只有掐痕,其他伤痕是有一些的,但是都极为轻微。” “在小溪里发现的,有没有可能溺水?” “仵作递上来的证据,没有写溺水,写了窒息死亡。” “有 没有可能,有一些伤没查到呢?例如颅内伤。”太子问道。 虎爷在一旁听着,翻翻白眼,忽然躺下,双爪抵住自己的脖子,虎眼圆瞪,死死地瞪着,虎舌伸出,努力想要吸气的样子。 众人瞧着它,吃惊不已,虎爷这是羊癫疯发作了吗? 正要上前去查看,却见它忽然脑袋歪了歪,看似没有呼吸的样子,但随即又几个滚动,身子倒卧地上,一动不动。 泽兰猛地啊了一声,跳起来大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扑过去,抱住虎爷,“我知道了,谢谢虎爷。” 太子和汤圆也马上明白过来,唯有赤瞳还睁着一双茫然的眸子,知道什么? 外头,老五瞧着这一幕,若有所思,但不似完全明白的样子,所以,他是智商不足吗? 第2010章 凶手 虎爷翻过身来,躺在地上,唉,真累,他还是一条病虎好吗?这么卖力的演出才能让他们明白,不容易啊。 赤瞳问道:“明白什么?人是谁杀的?” 泽兰激动地道:“我一直都疑惑,为什么手环指向陈武是凶手,我也觉得他有血债的味道,但是我总认为他没有杀害吴雯,反而认为黄权有嫌疑,这一切我都明白了。” “所以?”赤瞳坐起来,作为曾经扮演过死者吴雯,她很想知道自己是被谁所杀的。 泽兰握住她的双肩,眼底依旧激动,“黄权是凶手,他想要掐死吴雯,但是吴雯当时没死,还有一口气的时候黄权就跑了,他甚至没空去查看吴雯是否死了,因为当时陈武来到凶案现场,他只能逃去,而根据陈武的口供,他当时被藤蔓绊了一下,便滚下土坡,他的脚绊着藤蔓的,那藤蔓 应该也缠住了死者吴雯,所以他滚下去的时候也把吴雯拖下去了,吴雯最后咽气,应该是被带扑到小溪里,而当时她已经昏死过去,加上当时陈武发现小溪有人,惊慌跑走,然后隔了一阵子再跑回来,那个时候吴雯应该已经死了,所以他也没看到吴雯最后那微弱的挣扎。” “但你怎么确定是汤圆哥哥掐的?” 汤圆提醒,“现在可以叫黄权了。” 赤瞳哦了一声,对,是黄权。 泽兰道:“我不是说过吗?我有这份直觉,当然现在不能仅凭我的直觉了,因为手环指向的是陈武,所以我们需要找证据证明黄权才是凶手。” 太子道:“怪不得,手环说陈武是凶手,吴雯最后一口气就是陈武弄没的,这血债自然就记到了陈武的身上,而且泽兰也看到陈武身上背负了这条人命。” 但是 手环也太不靠谱了,只以最后一口气来判定,这容易让凶手逃脱律法的制裁啊。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泽兰抱着虎爷,连连地亲了几口,“虎爷,你太了不起了,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案发经过是这样的?” 虎爷又翻白眼,吃那么多年的肉,你们以为我光长肌肉不长脑子吗? “但是,黄权有不在场证明。”太子道。 泽兰说:“这就要调查了,是否有人撒谎,是否有可以偷溜出去杀人的时间,或者说他喝酒的地方离案发地点远不远。” 老五悄然离开,心里有些挫败感,也很愤怒。 黄权,他最近想提拔的人,如今在考察中。 这些年黄权办事是牢靠的,勤勤勉勉,不贪腐,在吏部这么多年,考核了无数的官员,也提拔了不少人为朝廷办事。 他回了殿中,叫 穆如公公找出黄权的资料瞧了瞧。 黄权,是他登基前一年的探花郎,文才出众,长相俊美,中了探花郎之后,娶了褚方正的孙女为妻。 因他当年侦办此案的时候,就知道黄权,因此案一直没告破,吴雯尸体送回去的时候,他哭了一路,当时觉得这个男人重情重义。 后来他这么快就忘记惨死的意中人,娶了褚家女,他也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当时也觉得没什么,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但这份感情未必就那么真挚了。 如今的黄权,一妻三妾,子女十余。 而陈武至今未娶。 “老元,黄权是不是凶手?”他最终是忍不住,抬头问了元卿凌。 元卿凌看着他,微微颌首,“嗯!” “真是他!”宇文皓一拍桌子,气得横眉竖眼,“这狗东西,枉朕这么相信他,还打算对他委 以重任。” 元卿凌安慰道:“所谓知人口面不知心,你怎会知道他所谓深情的背后藏着这么歹毒的心肠呢?” 宇文皓皱起眉头,“但也奇怪,当时吴家的人都松口了,愿意让吴雯嫁给他,也去找陈武家中退亲,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杀了吴雯呢?”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因为……” 金虎殿里,几个孩子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大家苦思许久,太子道:“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黄权根本就没打算娶吴雯?只不过是需要吴雯的银子为他打通考场的关系?毕竟,皇祖父那会儿,重农抑商,商人地位不高,而他志在做官,怎愿意娶商贾女?” “那就要调查一下,吴雯到底有没有给过银子黄权了。”泽兰道。 翻查口供,并未提及这一点,所以需要去问吴雯的家人和当日伺候吴雯的丫鬟。 第2011章 渔夫计划 要问这些线索,当然是官府出面会比较好一点。 所以,泽兰去奏请父皇,把此案提出来,重新调查。 当日这案子成为悬案,还没有结案的,所以有新线索提出来调查,合理合法。 皇上同意,此案发还京兆府重审,太子协理此案,可坐堂旁听。 这案子的事,宇文皓在朝堂上提了一下,但他自己没看黄权的反应,以免引起黄权的警惕,所以私下叫首辅盯着黄权,看他听到此案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黄权乍听到说这个案子要重新调查,有片刻的怔愣,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首辅暂瞧不出端倪,因为那久远的案子发还调查,且他曾经是涉案人,神情微怔是正常的。 但是,当皇上说到为何把此案发还调查,是因为当时有一个盗贼,藏匿于 土坡后,他看到了案发经过,但是因为怕惹祸上身,一直没敢说。 直到前日,这人得了重病,才到京兆府报了案,说当日看到吴商人的女儿被杀一事,但当时夜色昏暗,他瞧不见凶手的模样。 皇上说到这里的时候,黄权的脸色已经几度变化,皆被首辅看在眼里。 首辅把黄权的反应告知皇上与太子,太子淡定地说了一句,“鱼咬钩了。” 有人看见吴雯被杀,自然是虚构出来的,太子是要用计逼黄权自己露出马脚。 因为此案过去多年,要重新调查也有一定的难度,许多证据早就湮灭,尸体也不可能重新再检验,只剩下各方的口供,也对洽不上,无法还原事实。 最好的法子,就是他凶手自己露出破绽。 而京兆府那边,经过向吴雯父母 和丫鬟求证,得知吴雯给出去了很多贵重之物,但不知道是给谁。 这事他们原先不提,是因为不知道,他们那时候也没办法接受女儿惨死的事实。 直到吴雯死后一年多,她父母才慢慢地从伤痛里走出来,开始整理她身后之物。 整理的时候才发现她许多名贵的首饰不翼而飞,当时还以为是家中下人盗去卖了,还把下人们打了一顿,让他们招供,但是谁都说自己是清白的。 原先伺候吴雯的丫鬟,因护主不力被发卖到秦楼去,他们便把丫鬟找回来,问是不是她偷去卖掉。 丫鬟发誓说自己没偷,只说当时小姐还活着的时候,首饰便总是一件一件地丢失,细问之下,丫鬟才说每一次小姐出去与黄权见面,都说丢了东西,而且丢的都是名贵的。 而那个时候,黄权已经中了探花郎,迎娶褚家女,且吴雯死的时候,黄权也是很伤心的,不愿意怀疑他,自然也就没问。 也许那些首饰真是丢了吧。 这说法,是否能说服自己都不要紧,自己女儿的命都没了,身外之物又何必在乎? 这就是他们当时的想法,瞒下了此事没到府衙去说。 齐王听了吴家父母的说法之后,气得拍桌子,“你们当年知道了这事,如果到府衙去告知,想必早就破案了。” 吴老爷却还忿忿地说:“当年不是已经抓了凶手么?只不过官府却放了他,他至今还逍遥法外,凶手都不抓,那些首饰又算得了什么?” “愚蠢,无知……”齐王骂了他们一顿后,叫人先送他们回去,办案十几年的齐王,心中对此案也有了基本定 调。 齐王把此事禀报太子,太子正式实施渔夫计划。 黄侍郎府邸,这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说要面见黄侍郎,若见不到,则后果自负。 黄权本就因案子的事心绪不宁,听得来人这么大口气,心中便狂跳了几下,最终还是见了此人。 这不速之客脸色苍白,仿佛是得了病的,身子十分虚弱,但极其傲慢,见到黄权之后,要和黄权单独说话,把下人全部都撵出去。 黄权扬手让下人退出,那人坐下看着他缓缓地说:“黄大人,你许是没见过小人,但小人对黄大人的容貌模样,十几年如一日,不能忘啊,好歹相识了那么多年,今日我得了病无钱医治,想来问黄大人讨点医药费,想必黄大人如今官拜侍郎,区区五万两银子,是随手可以拿出来的。” 第2012章 成功 黄权瞳孔缩起,盯着眼前这个人,他脸上有一股枯槁之色,一眼看出便是旧病缠身之人,想起皇上在朝堂说的话,他便是一阵心惊肉跳。 但到底是在官场里混了十几年的人,早练得喜怒哀乐不浮于表,“本官不知你在说什么,你缺银子治病,与本官有什么关系?” 那人冷笑了一声,“装糊涂是吧?你心里明白着呢,做过的事,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以前我没说出来,是不想多事惹祸上身,但现在我已经土埋脖子的人,子女需要安置,老母需要奉养,有了银子,我的病兴许也有救,黄大人,休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是金贵的瓷器,我是那不值钱的烂缸瓦,真要碰起来,是谁吃亏您自个掂量。” 黄权依旧一脸的冷漠,“本官需要掂量什么?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以远房亲戚之名前来我府中拜见,却说这么一番云 里雾里的话,叫本官好生费解。” 那人哈哈大笑,“黄大人行事可真是小心啊,不必扯什么远房亲戚,我在道上混了这些年,知道规矩,我的目的是要银子,自不会让任何人尾随跟着。”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颇为傲慢,“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陈大龙。” 黄权慢慢地站起来,道:“你有疾在身,本官叫人奉茶。” 那人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疲倦的眉目抬了抬,“多谢黄大人了。” 黄权走了出去,招来心腹暗中吩咐,“你带人出去瞧瞧四周,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跟着,你认识京兆府的官差,看看来往的百姓,是否有他们装扮成平民模样,还有,再派人去调查一下他的身份,看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他叫陈大龙。” 这大晚上的,很少有人行走,这时候出现在府门口的百姓都有可疑。 他眼底 一眯,露出凶狠的光芒,“若核实身份没有无误,端一杯茶上来,里头放点白物。” 心腹领命,当即带人出去。 黄权眯起眼睛,瞧着灼人的灯笼光芒,强压着心头的惊慌,皇上即将要提拔他,眼看前程无限,绝不能被毁掉。 此案若不在朝堂上提起,他还没这么担心,但皇上已经关注到了,且当年这个案子是皇上侦办的,如今案子重启,皇上一定会盯得很紧。 他一整发冠,又推门进去了。 进去之后,也没说其他,只是询问陈大龙的病情,东拉西扯了一大堆,说好要上的茶,也没有端上来。 一直说到唇干舌燥,门外才响起了敲门声,黄权道:“许是茶点来了。” 他起身过去开门,在陈大龙的盯视下走了出去。 外头,心腹端着茶汤禀报,“大人,调查过了,府外无可疑的人,也调查过这陈大龙 的身份,早些年是个盗贼,进过大牢几次,死不悔改,前两年得了病,治了两年都没好转,卑职打听过,此人面相特征与陈大龙也对得上,是他没有错,且卑职也去过他的家中,家人说他一早出来,至今未回,他家中确实也是家徒四壁,穷困得很。” 黄权一颗心落地,瞧着他的杯子,“里头可放了白物?” “放了,量足。” 黄权眼底杀意顿生,“嗯,端进去让他喝,若不喝便强行灌下。” 心腹端着茶便进去,先是恭谨地放在茶几上,对陈大龙说:“阁下,请先用茶。” 陈大龙端起了茶,睨了黄权一眼,“黄大人,咱们东拉西扯了这么久,你还没给一句实话,到底行不行啊。” 黄权盯着他的手,就等着他喝下去了,但他只等着回话,杯子就凑到嘴边也没喝。 黄权只得道:“本官答应你,但你也 要答应本官,拿了银子之后,知道怎么做吧?。” 陈大龙得意地笑了起来,“黄大人放心,我是个有道德的人,既是拿了银子,就会听你的话去做。” 黄权盯着他,“你喝茶,本官叫人取银两。” 陈大龙吹了吹茶沫子,却没有喝,慢慢地放下抬起头看着黄权,意味深长地道:“这茶我就不喝了,黄大人还是快些去准备银子吧。” 黄权眼底凶狠起来,一扬手,“灌他喝下去。” 当即几个人涌入,三人摁住陈大龙,心腹端起茶便要捏住他的嘴巴灌进去。 茶却迅速被陈大龙夺下,也轻易挣脱了三人的钳制,一跃而起,声音显得爽朗而清润,“黄大人,京兆府的衙门,为你打开了,去吧!” 黄大人心惊之下,便见铁臂往他身前一探,顷刻便是身子凌空,那人一手端茶,一手提着他,便这么飞了出去。 第2013章 大将军被拦下 京兆府里,齐王和太子早就等候多时,今晚渔夫计划实施,京兆府也加班加点地等待着。 见陈大龙抓着黄权进来,齐王一声令下,“把黄权给本官拿下。” 几名官差上前去,扭住了黄权,黄权大怒,“我是朝廷命官,你们这是做什么?齐王,我几时得罪你?” “你自然没得罪本官,你只是杀了人。”齐王冷冷地说完,便与太子一道上前去,对着陈大龙拱手,“陈大将军远道而来,茶都没喝上一口,便要为我北唐的糟心事烦恼,实在是罪过,今晚宫中设宴,咱们一醉方休。” 黄权骇然,瞪大了眼睛,只见陈大龙撕开脸上的假面皮,露出一张清隽俊逸的面容。 此人他见过,乃是大周的陈靖廷大将军,之前来过北唐,他也曾有幸拜见。 靖廷大将军笑了笑,“举 手之劳,这茶啊,你们好生验一下,里头是落了砒霜的,我的眼力应该不会出错,案子的事我先不管,我得进宫去找找我那位老朋友,他还不知道我来了呢。” 太子道:“我送大将军进宫去。” “不必,我最近喜欢玩神秘,要给他一个惊喜。”陈大将军说完,便大步出门去。 “大将军,您的衣裳是不是该换了?”齐王在后头喊了一声。 “倒不必,这还挺好玩的。”大将军声音远远地传来。 他昨日携带家眷进京,被最近守城门的顾司发现,顾司本指望戴罪立功,带着他去见皇上,殊不知他们却说要先去怀王府。 恰好,昨晚袁咏意就在怀王府里和容月说话,也说起了这个案子,大将军恰好来到,听了他们的计划之后特别感兴趣,毛遂自荐扮演陈大龙。 实 属过足了戏瘾啊。 他是要给老五一个惊喜的,所以昨晚就已经千叮万嘱怀王和容月,不能对老五说。 这个时候宫门早就关闭了,要进宫,就要走不寻常路,好在皇宫的围墙虽然高,但是他翻阅过去绝对不是问题,还能无声无息,不被人发现。 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老五面前,会吓着他吧? 大将军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抵达皇宫,那威严肃穆的建筑静卧在夜色里,宫门已经落下,他轻松地一跃,眼看便要悄无声息地翻过皇宫围墙。 忽地,一道凌厉的劲风拂来,随即,闪着寒芒的剑扫向他的手臂,哐当一声,金石光芒飞溅,他衣裳破,对方刀剑卷。 淡淡光线中,只见一少年立于围墙上,手持宝剑,清朗眉目上充满警惕与敌意,他肩 膀上立着一只凤凰,凤凰姿态倒是悠闲。 “来者何人!”少年冷声问道,“为何夜闯皇宫?” 靖廷大将军顿时颓然,既被人发现,就没必要装神秘,真是大意了,没想到这皇宫里还有这么警觉性高的少年禁军。 他拱手,“大周陈靖廷,找你们家皇上。” 那少年正是冷鸣予,他听过陈靖廷的大名,知道他是皇上叔叔的好朋友。 但好朋友为什么要走夜道嘛?不能理解,亏得小凤凰警惕,发现了有人入侵,他才能迅速出来阻拦。 “冷鸣予参见大将军!”他拱手,十分严肃地道:“大将军以后入宫,最好选白天,若不是白天来,也得正儿八经地叩宫门,虽然宫门不开,但您报了,我们知晓就不会阻止您用轻功飞进来。” 靖廷大将军被训得耷拉脑袋,“冷少侠 说的是,我记住了,请你带我去见皇上。” “大将军先落地叩门。”冷鸣予很是讲究。 “叩门?”不是说了叩门也不开宫门吗?没原则啊。 但他还是飞身落下,先叩了宫门,等着宫门徐徐开启的时候,却听得冷鸣予在上头道:“大将军可以飞进来了。” 大将军失笑,“飞上来?那方才直接让我飞进去不就好了吗?” “那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冷鸣予收好了剑,拱手,“大将军请起飞。” 靖廷大将军飞了上去,看着他那张严肃俊美的脸,“你叫冷鸣予,你的父亲是冷静言吧?” 记得上回来,是见过这个少年的,那会儿还是小小子。 “家父冷静言,义父红叶。” “代我转达对他们的敬意。”大将军敬佩,能教出这样的孩子,也真只有冷首辅了。 第2014章 她应该在车底 冷鸣予微微颌首,严肃地道:“我会替您转达对他们的敬意。” “你听得出我的本意吗?” 冷鸣予道:“听得出,大将军应该是真的很敬佩他们,事实上,北唐的百姓也敬重他们。” 大将军失笑,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小子,给你介绍个媳妇,可好?” 冷鸣予摇头,“不,我有意中人。” 大将军诧异,“哦?才多大就有意中人了?谁啊?” 冷鸣予眼底一下子变得特别地温柔,摸了一下站在他肩膀上的小凤凰,“不能告诉您,我们还没打算公开。” 大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北唐净出好小子。 一个国家未来会是什么模样的,看这个国家的少年是什么模样的便可知道一二。 靖廷大将军也不飞了,落地行走,和少年聊聊天。 少年性子沉肃,问一句,回答一句,没有话题,双手始终 抱着剑,凤凰在他的肩膀上也不动弹,乖巧得很。 这组合说不出的奇怪,但又说不出的和谐。 老五也是刚从御书房回到殿中,老元端上一碗汤,他喝了两口之后,便放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今晚应该喝酒,而不是喝汤。” “就知道你今晚是要喝酒的,所以才提前让你喝完汤,这是奶奶调制的护肝汤药。” “你知道我今晚要喝酒?为什么啊?”宇文皓抬起头看着媳妇。 “因为,你想喝酒啊。”元卿凌顽皮一笑,“快喝。” 宇文皓又喝了两口,“要跟谁喝酒呢?徐一吗?我不大想跟徐一喝酒,他最近是有点狂啊,不过跟徐一喝酒总比跟穆如喝强啊。” 穆如公公拉下脸,“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酒品越来越不好了,喝了两杯就在哪里叨叨,自己不知道啊?” 穆如公 公道:“叨叨不也是为您好么?” “没喝就顶嘴了。”宇文皓瞧了一眼媳妇,见她在那边收拾东西,问道:“你收拾东西做什么?要去哪里?” “都是一些礼物,我明日出宫去,去容月家住两天。” “为什么啊?” “闺蜜们总是要聚一下的。”元卿凌笑着说。 宇文皓嘀咕,“聚什么聚?几乎是隔天见,女人在一起怎么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你和首辅四爷他们,不是也有说不完的话题吗?” 宇文皓把汤不着痕迹地端起来往外走,花是要浇一下的,“我们是说国家大事……” 元卿凌瞪了他一眼,“喝完再出去!” 媳妇恼怒,老五当下咕咚咕咚地把汤全喝下去,顺势把碗递给了穆如公公,一抬头,便见殿外走进两人。 他定睛一看,愕了一下,顿时一蹦三跳地出去,激动地喊道:“靖 廷,你怎么来了?” 靖廷大将军笑着道:“我想着许久咱都没见了,便特意来看看你。” “好兄弟!”宇文皓一拳打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一直也想去找你聚聚的,但奈何国事缠身,走不开啊。” 元卿凌在后面笑了,老五真是激动坏了,人家可未必是为他来的。 “皇后娘娘!”大将军拱手行礼,“别来无恙?” “大将军好!”元卿凌还礼,含笑说:“一切都好,瑾宁可在怀王府安置好了?” “已经安置好。”大将军笑着说。 宇文皓怔了怔,回头瞧了一眼媳妇,“怪不得你说要出宫去怀王府住两天,原来你是早知道的?你怎么没告诉靖廷要来呢?” 又偷偷地用异能,说了不会轻易用的啊。 元卿凌好笑地道:“鬼影卫早就有信报放在咱屋中,那日我还叫你瞧一眼,你说但凡送到咱屋头来 的都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看,怪得谁啊?” 御用的那些鬼影卫们,如今还是像以前那样刺探消息,军国大事会送到御书房,与军国大事无关的,会送到寝殿去。 老五一般会堆积起来,挑一个比较有空的日子一起看。 没想到,却错过了大将军正往北唐过来的消息。 但心头乐开怀的老五顾不得这些了,拉着靖廷便到了侧殿去,回头吩咐穆如公公备下酒菜,怪不得说今晚想喝酒呢,原来他跟靖廷早就心有灵犀。 老元亲自去备酒,端到侧殿门口的时候,便听到里头的对话。 靖廷颇为抱怨,“你一点都不想我,说了这么多次要来,也没来过。” “可想了,首辅管得严,不许随便请假,不然我早就去找你了。” 听到这里,老元把酒递给穆如公公,自己转身走了。 作为情敌,她不该在这里,她应该在车底。 第2015章 审黄权 京兆府今晚也是加班加点,严审黄权。 酒中已经查出有毒,没有心怀鬼胎,为什么要毒杀陈大龙呢? 黄权开始还想着掩饰,想找人去褚家求救,毕竟作为褚家的女婿,这些年他也累积了不少人脉。 但是,太子和齐王亲自督办此案,连审讯的时候太子都在场,皇权血脉的威慑压制,击溃了他的防线,尤其想到那来找他的陈大龙就是靖廷大将军,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离开京兆府了。 招供,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原来,当年他确实没想过要娶吴雯,和吴雯好上,就是要用她的银子结交京中权贵子弟,让权贵子弟代为引荐他到学士门下。 跟权贵子弟打交道,送往迎来银子少不了,而吴雯痴迷于他的学识,给她念一首诗,就能让她神魂颠倒。 而且,他还跟她 说了很多故事,都是富家小姐支持书生考取状元,之后成为状元夫人,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实现阶级跳跃。 这样的故事说多了,吴雯心里头就憧憬有那么一天,她能够成为状元夫人,有一个高贵的身份。 她虽没有多少银子在身上,但家中富裕,她想要什么珠宝首饰,父母都会给她买。 她甚至把陈武定亲时候送过来的首饰送给了黄权,让他去攀附关系,为日后的官途铺路。 “但是,就在科考举行前几个月,她竟然跟我提出成亲的事,她怕我真的考中状元之后,就不要她,她其实很聪明,一点都不傻。” “我那时虽然厌烦了,但我还需要银子打点,邀请那些权贵子弟吃酒,只能以她有婚约为由拖着她,殊不知她以死相逼,要父母退亲,她父母找过我,我唯 有对她父母信誓旦旦,承诺以后会对她好,可到底言不由衷,或许她父母也不大喜欢我,我在她面前诉说这些事情,显得十分委屈,这就使得她再拿了一些名贵首饰给我作为补偿。” 黄权说到这里,竟然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讽刺的笑,“这是我一段不愿意回忆的历史,我如今位高权重,却曾骗女人的钱。” 太子冷冷地说:“你如今已经是阶下囚,而且,你不止骗女人钱,你还杀了她,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黄权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她的执着,害了她,本来她父母和陈武都不同意退亲,但在她的折腾下,她父母竟然松口了,她叫人给我送信,说如今唯一的阻碍就是陈武,她已经邀约了陈武到西楼,要跟他说与我生米煮成熟饭了,让陈武死心,但事实上, 我与她一直以礼相待,我虽用了她的银子却不曾骗过她的身体。” “她一旦退婚成功,意味着我必须要娶她了,而且她以这样的借口跟陈武摊牌,对我名声伤害太大,我对科考志在必得,但若未婚便与女子私通,只怕也难有美好前程,所以,我收信之后到西楼附近等着她出现,叫人给她送了一张字条说我想她,让她支开丫鬟,与我相会,为什么要支开丫鬟,是因为这个丫鬟嘴碎。” 太子忽然插了一句,“那个时候,有一位官员对你特别感兴趣,曾跟人透露过,如果你能榜上有名,便把女儿嫁给你,对不对?这些话,你是你结交的一位权贵子弟口中得知的。” 黄权一怔,随即苦笑,“殿下连这些都能查到?看来,今日微臣是再隐瞒不了任何事情了。” “任何细 节,本宫都调查过。”太子淡淡说了一句,“继续说下去。” 黄权的面容开始变得漠然,“我带了她去树林相会,那个地方我们去过无数次,我当时确实没有杀她的心,只是希望她能换一个说法退亲,别损我的名誉,可那个嘴上说爱你的人,做的却十分歹毒,她说只有这样说了,我高中之后才不会辜负她。” “我求了她很久,像狗一样求她,她无动于衷,丝毫没有在意过我的前程,那一刻,我对她恨之入骨,我想杀了她。” 时隔多年,他说起此事,脸上依旧有恨,他不明白自己那么看重的东西,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人,却丝毫不在乎,一句话就可以轻易毁掉他的所有努力。 与别人的未婚妻私通,这污点,洗不掉,也不可能让他步入官场,他杀了她,是迫不得已。 第2016章 回去问问父皇 黄权继续道:“杀意如干枯草原上的一点火星,一旦生出就再也遏制不住,当时她指责我没有想要娶她的打算,说如果我敢辜负她,她就会闹得我身败名裂,我看着她忽然变得很嚣张的嘴脸,就想也不想掐了上去,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麻木的,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许她毁掉我的前程。” “她当时挣扎过,还把我踹在地上,地上有藤蔓,我扯起藤蔓圈住她的脖子,藤蔓被她挣扎到胸口,我只得又扑上去用手掐住她,但掐了没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我心里很慌,放开她就跑回酒馆,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她死没死,回去之后我想着如果被人发现,我不止前程毁掉,我还要以命偿命,那一刻我真的好恨她啊。” “有一个问题,” 太子看着他,“当时,你的朋友和酒馆的人为你作证,说你当晚曾在那个地方喝酒,本宫看过你喝酒的酒馆和西楼那边相差起码两里路,而你先去西楼附近等她,再带到小树林里说话,到最后杀了她逃回酒馆,起码也要半个时辰,可你的朋友和店小二的供词说你期间只去过茅房。” 黄权道:“我跑回去之后,心神不宁,便跑去了茅房,直到我朋友过来敲茅房的门,我才摇摇晃晃地出去,说我喝醉了竟在茅房里睡过去了,又对朋友说,在茅房里醉睡过去实在丢人,让他帮我保密,免得毁我名声,又用银子打点了酒馆的小二,小二早前便与我混熟了,愿意帮我保密,官差来问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提这事,只说我一直在酒馆里喝酒 ,事实上,他们是不知道我曾经出去的,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齐王哼了一声,“就因为他们的作供,使得当时京兆府排除了你的嫌疑。” 他看过当时的宗卷,黄权因又不在场证据,而且作供的不止一人,经过走访调查,当晚在酒馆很多酒客都看到他,所以京兆府才会排除了他的嫌疑。 加上当时死者是约见了陈武,便都聚焦在陈武的身上。 太子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便叫人把黄权暂时收监,却听得黄权竟又喃喃地说了一句,“我没后悔,这十几年我过得很是精彩,如今以命抵命也算是无悔了,如果没杀她,我没今日的荣光,人这一辈子,求什么呢?” 太子本想说以你的才学,就算娶了她也一样可以高中状元,一样 可以入仕,但是,觉得没必要说,这道理他自己知道的。 没有背负着一条人命,成就比不比现在高不好说,但至少,能活得轻松恣意一些,内心不会藏着暗处,做事也能俯仰无愧。 齐王把黄权先收监之后,不知道怎地就想起了那可怜的陈武。 太子说过,吴雯最后一口气,是因为陈武摔倒,缠着藤蔓把人拖到小溪里弄没的。 陈武没有杀人的故意,他摔倒是意外,所以不负有伤害责任。 问题就在于,按照太子的说法,黄权虽有杀人的念头,却没杀死吴雯,且又是一时激愤杀人,并非早有预谋的蓄意杀人,能不能判死刑,还另说呢。 他对太子道:“这事,回头还得跟刑部那边议一议。” 太子听得这话,道:“ 吴雯最后是怎么死的,这已经无法考究了,而我们所推测的那些,都没有证据的。” “但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黄权就没有真正杀死吴雯,算是故意杀人未遂,定罪是不影响的,影响量刑,咱办案,还是要讲究事实真相。” 太子都蹙眉了,“嗯,七叔说得有道理,尸检报告上现在也没办法更改了,毕竟尸体都成白骨了。” “包儿,其实当时陈武若不去,没把吴雯带摔下去,吴雯也会死的。” “可事实就是陈武去了,也把吴雯带摔下去了,所以现在我们没办法去假设如果陈武没去,吴雯会不会活下来,或者被路过的人救回。” 齐王还没真弄过这么棘手的案子,看着他问道:“那怎判呢?” “我回去问问父皇。”太子道。 第2017章 就这么办 太子回到宫中,他那位英明的父皇正在和大将军畅谈人生。 敲开了门,脑袋探进去,宇文皓便笑着招手,“来,大小子,过来见见你靖廷伯父。” “伯父。”太子进去,作揖拜下,“今晚多亏伯父出手相助,才使得此案水落石出。” 靖廷大将军笑着问道:“审了吗?认了吧?” 太子道:“回伯父的话,已经认罪,但现在不知如何判决,特来请教父皇和伯父的。” “按照律法,该怎判就怎判吧。”宇文皓道,这还用问他的? “可这事……”太子把事情前后始末都说了一遍,也没忌讳大将军在。 宇文皓和靖廷听完这事,对视了一眼,这案子瞧着一般,但也棘手啊,要动一下脑子的喔。 这个案子的问题就在于,从瓜儿那边,他们已经知道最后吴雯咽气,是因为被 陈武拖摔下去。 如果陈武没有把她拖下去的话,会不会有人来救呢?吴雯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呢? 如果没人干预,吴雯死了,那黄权就不是杀人未遂,而是遂了。 不知道这点,那该多好啊。 靖廷大将军沉吟了一下,道:“能否装作不知道?他确实有杀人的故意,而且,这个内情旁人不知,凶手本人也不知。” “真相就是这样,朕没法子装作不知道,虽然朕想杀了他。”宇文皓道。 他忽然眸色一动,看着太子,“去找你妈妈,让她帮你,她可以让你看到吴雯没有干扰的情况下,是怎么死的。” 老元最擅长的就是推演,找她一定能够得到答案的,他现在还要喝酒,和靖廷说到哪里了?很感兴趣啊。 若不行这案子往后放一两天,他当一回懈怠的昏君吧。 太子一 拍脑袋,对啊,这事找爹爹是不行的,还是得找妈妈啊。 他拱手退下,急忙去了找妈妈。 元卿凌听了这事,想了想,“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推演出来的结果,都不是这个时空的结果,这里的最终结果,就是我们所知道的那样。” “妈妈,但就算我们说出真相,要怎么证实吴雯最后是被陈武绊下山去才死的呢?当时尸检没有这个结果,现在也不可能验尸啊。” “嗯,现在就是无法证明吴雯是掉下去死的,但是,却能证明黄权有杀人的故意,且已经动手,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吴雯死了,这就是现有的证据。” “偏偏我们也知道手环的判断。” “手环的判断不能作为京兆府办案的依据,按照正常逻辑,我们是不会知道手环的判决的,只能根据现 有的线索去办案,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推演一下如果没有陈武的干扰,吴雯最终的结果是怎么样,或许这样你就能判得心安理得了。” “妈妈您还是辛苦一下,给我推演推演。”太子道,妈妈说的是有道理,但是如果不推演一下,他心里不安。 元卿凌含笑看着他,“好,你有求真的执着,是好事,妈妈给你推演一下。” 元卿凌的推演,其实就等于用意识回到那个地方去,然后排除陈武的干扰,看看最终吴雯的下场。 一件事情,有多种的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都存在某些空间里头,别人进不去,但是她意识可以触及。 她意识走回那小树林,听到了黄权和吴雯说话的声音。 一个哀求,一个指责,这样的谈话持续了有七八分钟便开始动手了。 杀意充斥着整个小树 林。 但是,因为排除了陈武的出现,所以黄权是确定吴雯死了才离开,也就是说,陈武的出现,其实并未能改变吴雯的命运,他来不来,吴雯都会死。 而在他们所生活的时空里,陈武出现了,在那一瞬间救了吴雯的命,可是也把吴雯带了下去,让她最终回到本来的归宿。 她睁开眼睛,道:“吴雯最终还是死了,黄权是确定她死了之后,才离开树林,所以陈武的出现,没有改变结果,只是我还要说一句,这是推演的结果,不是我们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事实,而京兆府是要按照律法办事的,或许你可以……” 太子看着妈妈暗示的眼神,顿时了然于胸,“明白了,这案子本来就是泽兰的,我交还给泽兰去办,那么既不违背律法,也没抢了泽兰的活儿。” 元卿凌笑着道:“嗯,行。” 第2018章 都不是好东西 泽兰听完了全部过程,道:“事实就是黄权有杀人的故意,且付诸行动,导致吴雯死了,这就是我所认知的事实,但这案子既然已经让京兆府重审,那么京兆府那边还是要走走过场的。” 她也没说到底会怎么做,总之趁黑便出去了。 第二天,京兆府发现黄权死在了牢中,是解开了腰带自尽,自尽之前,在墙壁上留下了一行血字,承认吴雯是他杀的,他畏罪自尽。 既然是畏罪自尽,那么京兆府就只需要公开审讯过程,这里头陈武的角色,就只是出现发现尸体,然后背着尸体回去。 十几年的沉冤,陈武终于昭雪了,京兆府把他和吴雯父母都请到了衙门去。 当吴雯的父母京兆府衙门关于案情说明之后,他们都哭死了,也后悔不已,说冤枉了陈武,请求陈武的原谅。 陈武开始一句话都没说,看到他们请求 原谅的时候,陈武眼底才慢慢地涌上泪水,喉头动了几下,极为克制地才说出了一句话,“告辞。” 他有苦,有怨,这十几年来,吴雯父母一直在外头骂他是凶手,骂得他爹娘抬不起头做,骂得整个家族都为之蒙羞。 他解释过千百次,他真的没有杀吴雯,但是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更加恶毒的谩骂。 这十几年来,一个月总有两三次,他们雇人到他家门口泼粪,丢断头鸡。 他这些年没娶亲,不是因为真的要为吴雯守身,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吴雯丢了一条命,但他的人生也毁了啊。 但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因为他不同意退亲,也因为这个原因,十几年来他一直默默承受他们的辱骂。 只是这一刻,真相大白,他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原谅的话,只能当做不曾相识。 齐王看着 他离开,唏嘘不已,曾经一个青年才俊,半生已过,承受了多少苦难? 宇文皓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嗯,毕竟犯人是畏罪自尽的。 这个案子引起比较的轰动,百姓都知道了,需要一个正向的结果,现在就挺好的,知道犯下杀人大错,就自己去死。 元卿凌去了怀王府,和靖廷的夫人瑾宁许久没见,她们也有好多话要说。 容月总是过来打岔,说皇后抢她的人,他们是儿女亲家,瑾宁应该要和她更亲近一些才行的。 元卿凌拉着她坐下来,“你们是一辈子的儿女亲家,就借我两天的时间不行么?瞧你小气的样子。” “这不是小气,是你不能抢我风头啊。”容月笑嘻嘻地道,“我这还要跟瑾宁商量一下,婚事不着急办,闺女多留两年在我身边。” 瑾宁笑着道:“这不用商量,我直接同意了,毕竟是远嫁 ,年纪大些,心性也成熟些,再说,孩子们还小啊,不着急成亲的,再过四五年不迟的。” 容月顿时对瑾宁一通夸赞,“瞧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人家大周人就是懂事吧,这亲家,结得值啊。” 元卿凌发现容月现在逮到机会就开始拍瑾宁的马屁,全方位地讨好,这和容月一贯倨傲高冷的作风不一样,几乎可以说,是谄媚了。 但元卿凌没有笑话她,因为容月的这份卑微背后,全是对女儿的爱。 她的宝贝女儿,来日是要嫁到大周去,成为瑾宁的儿媳妇,虽然容月是离经叛道的,但是她也很清楚女子在这个时代,还是要看婆母的脸色过活。 哪怕她也觉得瑾宁不会为难圆姐儿,可谁又能百分百地放心呢?这毕竟不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啊。 瑾宁显然也看出来了,笑着说往后的事情。 “我们夫妇啊如今 也常常两地分居,他守乾坤剑,我在京城顾着一大家子的事,日后等虎头和圆姐儿成亲之后,我怕是也要去陪着靖廷,就算不常常在靖廷身边,也是两边跑,往后家里的事是要交给他们夫妻的,所以容月,如今培养着圆姐儿做生意,日后我不在京城,她也能独当一面。” 婆母不在,规矩就是年轻人定啦,叫不了圆姐儿吃苦受罪,这话容月是能听得明白的。 果然容月听得这话,当下高兴得有些轻狂了,“是啊,按说你们夫妻不能常常分开才好的,夫婿一天不在身边都不能放心,虽说你们家靖廷大将军断了一臂,也算是个残疾的,但架不住就有好这口的狐媚子啊?还是得看紧点,男人不是好东西。” 瑾宁用脚尖踹了过去,笑骂道:“不许说我家靖廷,说你家怀王不是好东西就成。” “都不是好东西。”容月眉开眼笑。 第2019章 关于工钱的事 关于男人的话题,在女人圈子里是讨论不完的。 但是女眷们在一起,仿佛除了说夫婿就是说孩子,好在,这一次是例外的,因为瑶夫人带来了新鲜玩意。 她叫人搬着麻将进来,说是新学的游戏,要带大家玩一下。 她还眉飞色舞地说是毁天带回来的游戏,可好玩了,民间也有人在玩,很是喜欢。 元卿凌失笑,没想到老五一时兴起玩了几日的麻将牌,竟会风行起来。 老元在容月这里住,宫中则大开宴席,邀请了皇室宗亲和官员作陪。 大周与北唐交好多年,加上皇上和大将军友谊万岁,自当好好款待的。 但是,帖子送到肃王府,说是把黑衣老者们也请进宫来喝酒的时候,他们兴趣缺缺。 黑影老者回了一句话,“我 们已经戒酒,而且,我们也不是什么人请吃酒都会去的。” 北唐和大周是友好邦交,但是,肃王府老者们与大周的武将,交情不是很深。 因为,安丰亲王当年就卖身给了大周的军队,黑衣老者们也轮番过去帮忙训练,开始的时候说了是有发粮饷的,但是到了之后才知道,只管吃住,没银钱。 这本来嘛,干活儿对肃王府的人来说,算个屁事,但是,他们就不是很能接受干了活儿没工钱。 宇文皓开始还没想到这层上,叫徐一亲自来邀请。 结果徐一直接被扣下,黑影老者指着他的鼻子痛斥,“你是不是武将?你要是武将,就不要跟大周的武将吃酒,要吃酒可以,除我们爷之外,其余的人全部都得先结算工钱。” 这可把徐一 整不会了,“现在才讨要工钱?那以前这么不讨啊?” “以前在人家地盘上,要得了吗?现在他们夫妇来到北唐,没有帮手,肯定先扣着问了工钱再说。” 徐一目瞪口呆,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他疑惑地看着大家,“这算不算敲诈勒索?” 但见大家一副愤怒的样子,徐一觉得还是闭嘴吧,否则大将军没被锤,他就被群殴了。 但就委屈,不能回去吃酒,今晚可是有翡翠明虾,炙羊肉,他最喜欢的。 有人忧愁有人欢喜,因着大将军的到来,在城门守了有段日子的顾司,终于蒙皇恩召唤,可以出席今晚的晚宴。 他跑回家去便换了衣裳,屁颠屁颠地入宫去,见到大将军便是一通夸赞,什么许久不见越来越俊俏,铁臂越 来越坚固,头发带几根白丝充满了男人魅力。 这些话宇文皓听了都恨不得踹他出去,心里很是悲哀,这就是他北唐的国之栋梁啊,连恭维的话都不会说,拍马屁都拍到马鼻子去了。 也说啊,顾司这些年身居高位,只有底下的人拍他的马屁,他不需要拍任何人的马屁,越发地不会说话了。 好在,大将军喝了几杯酒,又有好朋友在旁陪着,他不跟顾司计较,反而还敬了顾司一杯,顾司连忙便夺了首辅的杯子,不能怠慢恩公啊。 首辅顺手拿了红叶的,慢慢地饮了起来。 红叶干脆提壶,喝酒若没喝出个豪情来,还不如喝茶呢。 酒过三巡,宇文皓还没看到徐一回来,便又派穆如公公出去找。 穆如公公出宫一趟回来,也没藏 着掖着,说徐一被扣下了,因为肃王府的人说要跟大将军讨要工钱。 这话一出,大家都静下来了,齐刷刷的眸光看向大将军。 大将军也很淡定,看向了四爷,“四爷啊,他们工钱的事,你是否也知道一些内幕啊?” “不知道。”四爷很干脆,知道也说不知道。 大将军说:“行,既然四爷知道,那这笔工钱,四爷替师父还债吧。” 四爷看着无赖大将军,“年纪轻轻,耳朵聋了。” 原来,当年不是没给他们发军饷,发了,但被安丰亲王夫妇扣下,全部送回北唐去。 那会儿,战后的北唐穷得叮当作响,战争,水灾,蝗虫地闹了一通,没粮食储备,所以,他们夫妇在那边也是一通的偷蒙拐骗,把银钱全部都掠了送回北唐去。 第2020章 麻痹了 四爷后来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还问过师父,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说呢?直接说了的话,他们也会同意的。 但当时师父说了一句很无奈的话,因为要欠着他们,才能长久留下来。 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一种他看不透的情绪,现在想起也依旧看不透。 但这事,一直横亘在黑衣老者们的心里,他们愤愤不平,觉得大周欠了他们的工钱,数次追讨只能稍稍改善一下伙食。 反正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旁人看不透,老一辈的怎么做,自有他们的考量。 四爷没打算给钱,给了钱,那老两口的负罪感就没了,搞不好连丹药都不弄回来了。 “这工钱,就这么欠着吧,让他们继续愤愤不平,一天没收到这个银子,他们就都不甘心,有个念想多好啊。” 四爷说完,举杯, “来,走一个。” 这插曲,没有破坏大家的兴致,话题迅速转移,把黑衣老者们追讨工钱的事丢在了脑后。 肃王府那边很快就把徐一放回来了,那补牙小子贼能吃,说是今日一早就知道晚上要办宴席,所以早饭都没吃,到如今都饿坏了。 人既然是扣在了王府,自然是要管吃饭的。 王府如今的肉是有定量的,因为猪弟姐说过,肉不能吃太多,所以每日就限定额度,补牙小子吃了两大碗的肉,还说差点事,只能赶紧地放人。 看来,便是扣留人质也是要讲资本的。 诚然,他们如今是有些资本的人,但不可能花在补牙小子的身上。 徐一紧赶慢赶,总算能吃上他心心念念的炙羊肉和翡翠明虾,还能和靖廷大将军喝一杯。 大将军对徐一的观感极好,此人有勇小谋,耿 直忠诚,没有太大的野心,安分守己地跟着他的皇上。 他笑着说,“徐大人,令嫒也到了及笄之年,要不要我保媒?我们大周的男儿,一点都不逊色北唐的男儿啊。” 徐一忙地摆手,神情颇有些骄矜,“倒不必劳大将军的,小女已经定亲了,未来夫婿,乃是我北唐的新科状元。” “是么?”大将军诧异,“被人先下手为强了啊?” 作为新科状元的麦青华,今晚也出席了宴席,听得未来岳父说他的时候,神情十分骄傲,他心里不禁也高兴,站起来对着大将军举杯,先宣示主权,“麦青华敬大将军一杯。” 大将军看着这位俊逸不凡的青年,想必他就是新科状元了,含笑举杯,“小子,有福气啊。” “是,福气大呢。”麦青华先喝为敬,方才大将军说的时候,可把他吓 一跳了,一天没娶进门都不能安心啊。 秀过存在感之后,他才坐下来。 酒席散了之后,因着今晚元卿凌没回来,老五肯定是孤枕难眠的,便和靖廷两人在通天阁上喝茶。 “所以,”宇文皓端起茶看他,“你此番真的单纯来访友?没别的事么?” “也来提醒提醒你,”靖廷笑着,也看着他,“我和你啊真是上辈子的缘分,或许我们上辈子就是兄弟,我的心思在你面前是藏不住的。” “也或许是我见的人多了,加上我对你足够了解,你得空自然会来探望我,但我知道你守着乾坤剑,轻易离不得。” “嗯,乾坤剑有异常。”靖廷认真起来,眉目染了一抹冷峻,“剑指北方。” “北漠?”宇文皓摇摇头,“暂时不可能吧?他们国力还没恢复,虽然这些年总有试探动作 ,但都闹不起来,而且我北边戍守的人时刻监察,没发现有大动作。” “乾坤剑发出的信号,是预兆,北漠是一个侵略性国家,他们不会安分守己,北唐这些年发展得太好了,在他们眼里,北唐就是一大块肥肉,就算不能全部咽下,估计也想啃一块。” “啃一块?那五座城池?”宇文皓放下茶杯,眼底闪过寒芒。 那五座城池,本来在北漠的手中鸡肋得很,又穷又落后,土匪山贼割据,当年的北漠其实没把这五座城池当回事,只不过有恶贼占据,便可成为阻挡北唐的一道屏障。 但北唐压根没想过侵略北漠,也是啊,人家吃着大肥猪肉,为什么要来啃他们的狗屎? 但现在不一样了,五座城池富庶起来了,那就是妥妥的肥肉,便想着抢回去。 呵呵,侵略无代价吗?麻痹的! 第2021章 好战必亡 这北漠的小心思啊,被宇文皓和靖廷揣摩得明明白白的。 其实这片大陆上的国家,对北漠都有深刻的了解,地缘原因,他们骨子里就有侵略的劣根性,任何一个国家出现点裂缝,他们就会钻进去想吸点血。 当权那群人,都是冷酷的吸血恶鬼。 而他们的百姓常年受到朝廷的教化,也丝毫不觉得侵略是一种罪,反正国家要壮大,掠夺是最好的办法。 “加强防备。”靖廷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谢谢你特来告知。” “也未必是,我与乾坤剑还没能心灵相通,所以也可能是感知错误。” 这也是他犹豫了两天,还没说出来的原因,因为防卫不是一句口号,是要调兵遣将的,要做布局排兵的,他一句话,底下的人跑断 腿。 “边城那边,确实需要重新铺排兵力,这些年都没变过,总会被北漠那边探知军情的,趁着这个机会,也该练练兵阵。” “嗯,确实。”一个国家越富庶,就越要重兵防。 北漠对其他国家都有觊觎,但是,和北唐是邻国关系,所以他们的歪心思总是往北唐这边打。 兵部军令发往边城,安王和魏王原先只是戍守江北府,如今连那五座城池都要一同看管一下了。 城池驻兵少,大批驻兵都在江北府,如今兵部奉皇上圣旨,说五座城池也要有驻兵,那就要重新编排了。 这确实有些忙坏了两位亲王,好在,扈大将军也在那边,加上皇子公主们原先就培植了不少能独当一面的人,配合下来倒也不算艰辛。 接下来是要练兵 ,练习守城和山地作战。 守城放在第一关,守得住,就不需要山地作战。 魏王还特意去了一趟金国,让他们也防备一下,总觉得北漠若要有行动,或许会先弄金国。 金国的兵防没有这么强。 景天帝与魏王签订了联合防卫,不管北漠打哪边,两国边城的驻军一起出动。 魏王直接签订,没有禀报皇上,因为北漠如果入侵金国,北唐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们抢了金国之后,北唐也危险。 但如果入侵北唐,有金国兵马帮忙援站,好过在北唐其他驻军营调派兵马过来,兵马一动,粮草先行,花不少银子的。 签订之后,才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朝廷,两日便抵达京城,递呈御前。 宇文皓对此举甚是赞赏,江北府是一道坚固的防 线,有这道防线抵御着北漠,国中便可以大力发展。 而在靖廷走后没多久,果然便收到情报,说北漠在集合兵力往变成铺排,有大举入侵之势。 宇文皓对元卿凌说:“永远也不能相信那些好战国家的所谓和平盟约,签订盟约,是他们被打怕了,只要让他们回一口气,就会卷土重来,北漠人的野心,永远不会止息。” “别生气,北唐,不是往日的北唐,他们如果敢来,一定要让他们哭着回去……”元卿凌顿了顿,“或者,回不去。” “朕的皇后真霸气。”宇文皓笑着说。 他确实是感受到北唐的今非昔比,换做是以前,北漠那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北唐这边都要紧绷神经,密锣紧鼓地商议策略对应。 但现在不一样了,兵 力强大,国库充盈,真打起来也不怕。 半月后,江北府魏王传来信报,说北漠五万兵马往若都城进发,他们即将对北漠迎头痛击。 又十天之后,江北府魏王传来捷报,在北唐江北府驻军和金国兵马的相助之下,把北漠打得溃不成军,已经撤退。 捷报在朝堂上宣读,百官都十分激动高兴,真是大快人心,曾经骁勇善战的北漠,如今像老鼠一样逃窜。 宇文皓看着欢呼喜悦的百官,说了一句,“好战必亡,但忘战必危,所以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要时刻提高警惕盯着那些狼子野心的国家。” “这一次是值得高兴的,代表我们的国力强盛了,但是不要忘记,北漠亡我之心不死,永远记住这一点。” “是,臣等铭记。”百官齐声道。 第2022章 唯一的遗憾 这一次战胜得如此轻易,宇文皓想让太子去阵前挂帅,学点实战经验都不能够,他回去之后跟老元说:“我不希望国中有战事,但事实上战争总是避免不了的,以后若有边乱,我打算让太子去阵前历练一下,上过战场之后,整个人都会成熟许多。” 当然,太子现在也成熟了,但是,经历过战争之后,会更能知道和平的可贵,尤其当皇帝的更要清楚这一点。 正如他朝堂上说的那样,忘战必危,一旦过惯了安乐日子,国中君臣和百姓觉得战争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那么苦日子就要来了。 元卿凌很是赞成,“他在军中历练过一阵子,但是始终缺乏实战经验,虽然当了太子或者皇帝,非必要的话,不用挂帅出征,但咱有剑不用,和没有剑是两回事。” “ 我还怕你心疼儿子,不同意呢。”宇文皓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元卿凌笑着道:“我是心疼儿子,但他们的路总是要自己走的,尤其日后他要当皇帝肩负整个北唐,既是心疼那就放在心里疼就好。” “嗯,咱们的孩子,随便拧一个出去,都能独当一面。”宇文皓说着孩子的事,忽然便想起在现代的那三个,“有些想糯米他们了,不知道他们书念得怎么样?” “我过几天要带奶奶回去做检查,顺便看看他们。” “要我陪你去吗?” “倒不用,你留点假期,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休两天。” 宇文皓想着如今确实也有些忙,便道:“那好吧,你注意点安全。” “知道。”元卿凌靠在他的身旁,说起了女子学校的事,她很是满意的,因为那些反对的 大臣,现在都闭上嘴巴了。 她知道老五为此事出了不少力,镇住了那些反对的大男人们,老五曾说过,希望能竭尽全力,为女子开辟出一个生活空间,而不仅仅是生存。 这点让元卿凌十分欣慰,也再一次坚定自己没有嫁错人。 忍不住便赞了他几句,宇文皓呵呵一笑,“现在才说自己没嫁错人啊?这孩子都生半打了,错了也回不了头。” “如果错,那就一错到底吧。”元卿凌笑着说。 宇文皓抱着她,笑得像个幸福的傻子。 过几天,元卿凌准备回家事宜。 其实还没到检查的日子,只不过她确实想父母儿子们了,趁着如今得空,便回去看看他们。 远嫁的女儿真的好难,每一次回去像搬家似的,恨不得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全部搬回去。 老五看着她收拾东西,又听着她叨叨,不舍地道:“最好的东西不就是我吗?你干脆把我带回去得了。” “这梗,有些过时。” “年纪大了,总不习惯分别,没你在身边一天都不能习惯。”宇文皓像个委屈的孩子。 “撒谎。”元卿凌马上戳穿他,“我一走,你马上摇人进宫喝酒了。” 长久分开自然是不行的,但是适当走开几天,给彼此一个空间,那是很有必要的。 再恩爱的夫妻也有审美疲劳的一天,需要偶尔分开一下下,这样反而能促进感情。 宇文皓讪讪地道:“没喝酒,这话别让奶奶听到,她较真。” “她又不管你,管的是老人们。”元卿凌收拾好东西,牵着他的手坐下,认真地道:“或许未来的日子里,我会时常离开你回去那 边,父母年纪大了,我想多陪陪他们,他们身边光有哥哥和外孙是不够的,他们会想我。” 宇文皓马上表示理解,这事他其实也想过了,岳父岳母年纪大了,虽然平时不说,但每一次回去他们都高兴得一宿睡不着,就知道平日他们有多牵挂她。 他收起玩笑的心态,道:“那你回去便多住些日子吧,陪他们喝喝茶,逛逛公园,我这边你完全可以放心。” “谢谢你理解。”元卿凌投进他的怀中,鼻头有些发酸,这些年她过得很好,唯一的遗憾,是不能陪伴在父母身边。 宇文皓抱着她,她难受,他心里也难受,“别这样,是我抢了他们的掌上明珠,我愧对他们,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支持的。” “嗯!”元卿凌在他怀中,鼻音重重地说了一声,“谢谢!” 第2023章 回家去 几天之后,元卿凌带着奶奶登上了回家的路。 宇文皓坚持要送到镜湖去,孩子们自然跟随相送。 元卿凌道:“我回去几天,很快就回来了,各自听话,不许惹爹爹生气,知道吗?” “妈妈放心,我们绝不会惹爹爹生气的。”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 元卿凌心里甚是欣慰,女儿比她高出一点,两个儿子站起来,也跟他们爹一样高了,出落得玉树临风,这些个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儿,是她的孩子,有时候总觉得是一场梦。 好吧,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太多次了,要认清楚现实,孩子这么俊美,是因为他们爹长得好看。 不禁把眼睛看向旁边的人间帝王,见他也正深情不舍地望着自己,心里幸福感顿时满满的,顾不得孩子们和奶奶在场,伸手抱了他一下。 宇文皓受宠若惊,往日在孩 子们面前,老元可不会这么亲热对待他的,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老元才是古代人。 徐一在后头,使劲地探头,想找机会跟皇后说句话,方才一路过来,皇后坐在马车里头,他驱车,没顾得上跟皇后说。 到了镜湖,皇上又抢戏,真气人。 好不容易看到他们分开,徐一急忙上前去,取出一份清单,谄媚地说:“皇后娘娘一路平安,一路顺风,回来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啊。” 元卿凌展开瞧了一眼清单,不禁笑了起来,“你这单子,便是你自己去挑也挑不动啊,我酌情买吧。” “那……”徐一挠挠头,“那阿四的东西都要买到,孩子们的要不要也罢。” 徐一还是百年如一日地宠着阿四,他一辈子对阿四好的承诺,一辈子有效。 告别夫婿孩儿,入镜湖,回家。 父母哥哥欢喜得不行 ,围着便问长问短,细枝末叶恨不得都了解一番,听得说女婿还是那么威武,孩子们也都各自开展自己的事业,二老很是欣慰。 汤圆,七喜,可乐他们都住在学校里,要等周末才能回来,幸好后天就是周末了,所以元卿凌也不必到学校去找他们。 晚上元卿凌也没约朋友出去,留在家中陪伴父母。 许久没看过电视了,便陪他们看看电视。 他们在看纪录片,是关于大屠杀的。 如今大国对立的情况已经持续了许多年,西方国家亡中之心不死,从各个方面围堵追截,损招百出。 纪录片看得大家心里十分沉重,愤怒,这段历史永远不能忘记,正如北唐与北漠,虽然签订和平盟约,但强盗国家永远不会停止独大野心。 看完之后,元教授说了一句,“年轻人要怀有报国心,不轻信网络上 一些攻击国家唱好国外的言论,支持和理解国家的每一个决定,做好自己本职工作,不给国家添乱,剩下的事,自有国家去解决。” 这话,是元教授最近经常说的一句话,面对列强围堵,百姓能做的有限,但能做到以上的便已经足够。 以前的元卿凌只埋头搞药研,很少理会时事,但这些年的情况她也有所耳闻,加上她如今的身份是北漠的皇后,太明白当权者其实最需要的就是百姓的支持。 所以,她很是赞同爸爸这句话,吾辈自强不息吧。 看完纪录片,和哥哥也讨论了一下目前的形势,眼下虽说有一定的困难,但相信这个饱受磨难的国家一定会好起来的。 而且,那一天很快来到。 深夜,元卿凌没睡觉,她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举着一杯红酒。 闭上眼睛,意识散开,能看到很远 很远的未来。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脸上带着激动的微笑,她看到了最好的时代。 翌日一早,元卿凌陪着爸妈去晨运,顺便买菜,今天是周五,孩子们傍晚就可以坐车回来。 所以,先买点菜,准备给他们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买菜的时候经过一所小学,小学里传出歌声,“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胸前……” 元卿凌挽着妈妈的手,跟着轻哼起来,“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学习,坚决斗争,向着胜利勇敢前进……” 妈妈莞尔一笑,“你还记得这首歌啊?” 元卿凌说:“记得,所有的国人都会记得。” 希望,所有曾经唱过这首歌的人都记得,我们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学习,坚决斗争,向着胜利勇敢前进。 第2024章 破地狱影视公司 孩子们晚上就到家了,两个孩子在京上学,一个在广市。 在广市的晚上抵达,那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在京的那两个也今晚回到…… 但是,大家都没说,孩子想见妈妈心切,用一下下异能,也没什么的。 抱着三个好大儿,一个个撒娇地喊着妈妈,元卿凌心里幸福极了。 果然,不管是否长大,只要在妈妈的身边,总归是个孩子。 元卿凌哄完孩子,自己也钻妈妈怀中去撒娇。 元妈妈抱着她,却是没好气地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羞不羞啊?” “便是九十岁,我也能在您怀中撒娇。” “你九十岁,妈妈的骨头都会打鼓了。” “不许胡说。”元卿凌立刻严肃起来,这话题最是忌讳的。 “好,不说,妈妈就活久一点,最好活到两百岁,做个老妖精。”元妈妈笑逐颜开。 糯米嘴甜,哄 着外婆,“便是二百岁,那也不是老妖精,顶多是小妖精。” “对啊,若用妖精来论的话,二百岁确实是小妖精。”七喜也来凑热闹。 元妈妈笑得打跌,“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还活成了小妖精,行行行,我这个小妖精给你们这位爷做顿饭去,想不想吃烤鸡翅啊?” “想!”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 元教授伸手搂住老妻的肩膀,打趣说:“小妖精,小爷我来帮你打下手。” “老不正经的玩意,妈妈还在看着呢。”元妈妈笑着看了元奶奶一眼。 元奶奶看着孩子们,正笑得合不拢嘴,听得儿媳这话,她连忙表示,“我才不看你们两张老脸,我看我的宝贝们,这许久没见啊,牵挂得很,唉,糯米和包儿汤圆是用同一张脸的,可为什么就这么分明呢?一眼就看出不一样来了。” “那是,气质不一样嘛 ,汤圆哥哥满身铜臭,太子哥哥正儿八经的老人样,怎有我活泼可爱呢?”糯米忙到太奶奶跟前撒娇,抱着她老人家便亲了几下,哄得奶奶开心极了。 一顿饭,有说有笑,氛围感极好。 “女婿和其他三个孙子没在,若是女婿他们在的话,那更好。”元教授感慨了一句。 年纪大了,总是盼着亲人都在身边,女儿近这几年回来得勤快些了,但是女婿忙啊,见他一面艰难。 所以,心里不免牵挂,怕他累坏了身子。 元卿凌握住爸爸的手,轻声道:“他有空就会回来看你们的,别不开心。” 元教授眸光温暖地看着女儿,“没有不开心,知道他忙的,你能回来,还让几个孩子陪在我们身边,已经很好。” 元妈妈也道:“对啊,很多女儿都远嫁,原先咱不就说过了吗?就当你远嫁国外,其实说起来你比远嫁 国外好多了,你那个傅伯伯,还记得吧?她女儿嫁到美国去,几年都不回来一次,过年他们两夫妻都是孤苦伶仃的,瞧着就很可怜。” 元卿凌知道这位傅伯伯,她女儿以前做外贸的,后来嫁给了到国外去,在那边日子其实过得也不怎么好,回来一趟花销大,所以每一次想回来就干脆打点钱给爹妈,算是尽孝了。 但事实上呢,这钱打回来,爹妈还是给她打回去,还要贴补一部分,老两口的退休金有一半是补贴给海外的女儿,所以日子过得也捉襟见肘。 也好在是医院退休的老教授,治病吃药花不了太多的钱,否则这日子是真过不下去。 元卿凌安慰地想,自己虽说回来的次数少些,但好在没吃父母老本,也有孩子陪伴在侧,能让他们安享晚年。 元教授说:“其实莫说嫁得远那些,便有些儿子就在同一个城市 的,也没见得回来看父母几次,父母生病也不出现,不孝得很,咱家闺女算好的了,一年好歹能回来两三次,每一次都住好几天,论起来咱幸福得不得了。” “对啊,还有我们陪着外公外婆呢。”糯米忙也劝着妈妈,莫要因这事伤感,而一直留在这里,爹爹可不能独守空房太久的。 元卿凌笑了笑,“知道你们乖,对了,假期回去吗?” 七喜道:“妈妈,我写了个剧本,投给影视公司了,已经通过,所以我假期要回去,要精细一下剧本配合筹拍事宜。” “真的?什么影视公司?”元卿凌高兴地问道。 七喜笑着说:“破地狱影视文化公司。”哎哎呀,好心虚啊,这完全是走了后门的,但走了后门也要理直气壮啊。 元卿凌愕然,这可真没想到啊,破老先生真是出人意料,竟然把事业版图往影视文化行业推进了? 第2025章 个个都是影帝 经过了解得知,破地狱最近不做厨子了,投资了影视公司。 用他的话说,就拿点钱投个玩意,让他的孙子们玩玩。 孩子们都叫他破地狱爷爷,所以他就托大,认了他们几个当孙子,反正嘛,他那么多的钱也没地方花,往后都是要给他们继承的。 不过,孩子们其实也不大稀罕的,因为晖宗爷的身家他们就挥霍不完了。 破地狱认为,晖宗爷的钱可以留给下一代,他们这一代先败光他的钱,总不能把那么多的负累留到下一代。 这样就太残暴了。 而影视公司成立之后立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七喜写的那个剧本。 元卿凌问道:“你既是要精细具备,为什么要回去啊?” 七喜道:“因为我这个故事,写的就是太祖父那个时候的 事啊,虽然破地狱爷爷都跟我说过好多了,但我认为他说的话里有很多是杜撰的,例如他说当时舍下一身富贵,甘愿陪着晖宗爷他们过来这里开荒,无比的高尚,这点我认为是假的。” 元卿凌是知道破地狱是怎么来的,其实大家都知道,破地狱也知道大家知道,可他就是要撒谎。 或者说,那不是撒谎,这几十年来他已经说服自己,他当初就是舍弃富贵来这里事主的。 七喜道:“反正我就是要实事求是。” 元卿凌点头,“他们的故事确实值得一拍的,既然已经立项,是否起名了?” “暂时就叫北唐的故事。”七喜看向妈妈,摇着她的手,“妈妈给起一个呗。” 元卿凌笑着道:“我?起名我不行,回去问问褚老。” “也 行。”七喜点头说。 元卿凌问他要了剧本看,剧本暂时还是半成品,只以故事的形式来呈现,还不是剧本。 其中很多都是贴合实际的,整个背景都很真实。 她很是期待,觉得这个故事搬上荧幕,让大家以看剧的方式去了解他们曾经做过的事,很有意义。 三大巨头会很高兴的。 “你定位的是一个权谋的故事吗?”元卿凌问道。 七喜想了想,“不一定,也可以是一个甜宠的故事。” “甜宠?他们那个年代,怎么算得是甜宠呢?”元卿凌觉得根本不搭边,那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年代,那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年代,那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年代。 那甚至是一个充满了偷蒙拐骗,骗吃骗喝的年代。 “宠啊,他们全部人一 起,宠着北唐,宠着那片国土。” 元卿凌微笑,这倒是一个新颖的角度,可以这样理解。 他们穷尽一生,企图登顶最高的权力,宠着北唐。 元卿凌想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倒是能起一个名字,便叫权宠京华如何?” 七喜斟酌了一下,道:“京华,京城的繁华,繁荣的京城,繁茂的国土,妈妈,这个名字可以啊,还是妈妈水平高啊。” 元卿凌笑着道:“虽然我觉得应该让褚老起这个名字,但是,这毕竟是你的第一个作品,妈妈便想抢了褚老的活儿。” “没事,褚老可以给剧中角色起名字,咱总不能用真名吧。” “这个你回头再斟酌。”元卿凌其实觉得用真名也没事,反正他们不在这个大家熟知的历史里,“如果 他们愿意用真名,你就用吧。” 七喜挠头,“我预算不多,如果他们用真名的话,要给他们钱才符合规矩啊,咱不能欺负他们不懂嘛。” 元卿凌哈哈大笑,“如果你跟他们说有钱的话,他们肯定会选择用自己的名字,这笔预算我给你去拉赞助,反正他们用的是银子。” 他们也不花钞票的,所以也就不占用七喜的预算。 “真的?那我可要好好谢谢妈妈了。”七喜忙过去抱着妈妈,便是一顿撒娇,“我还有个请求,妈妈能亲自客串一下吗?” 元卿凌笑着撒手,“不,我可以帮你做做剧务,打.打下手,但客串是万万不行的,我哪里有什么演技呢?倒是你爹可以,他实力派啊。” 但若要论起实力派,北唐皇城那堆,个个都是影帝。 第2026章 你可想过若干年后 在现代的日子,没有太想老五,周一的时候奶奶去住院检查,大概住三天,孩子们上学去了,她便带着爸妈出去旅游。 也没去太远的地方,驱车和他们在附近走走,趁着他们腿脚还利索,要多出去走走。 元教授总有一句话挂在嘴边,那就是如今不出去的话,以后想出去都出不去,因为人会一天一天地衰老,总有许多事情是有心无力的。 再过些年,或许就是想出去,也动弹不了。 元卿凌还要空出一天的时间去做代购,主要是买阿四的东西,若是没买到,徐一会崩溃的。 当然,还要预留两天回研究所,所以这一次回来,她住的时间还蛮长的。 这里始终也是她的家,有她的父母孩子亲人,有她的事业。 北唐如今太平,老五忙的时候也有,但没之前那么糟心,所以她留在这边久一点也能安心 的。 第三天去旅游的时候,哥哥和方妩也来了。 哥哥和方妩之间,元卿凌一直都看不透是怎么回事。 他们似乎是在一起了,但又没在一起,始终没提结婚的事,爸妈如今也不管了,不催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再说,他们家也没有皇位需要继承,他生不生孩子都不打紧,横竖如今三个孙孙在身边呢,偶尔那三个也会过来,日子过得多充实啊。 爬山的时候,元卿凌和哥哥走在前头,忍不住问了他,“你们就没个打算吗?” 元哥哥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递给她,笑着道:“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需要打算什么?” “没结婚的打算?” “至少目前没想过。”元哥哥自己也喝了半瓶水,站在石阶上回头看方妩和爸妈慢悠悠地行走,唇角满是笑意。 “那方妩是什么想法啊?” “你自 己问她啊。” “你没问过?” “没问过,她也没提过。” 元卿凌皱起眉头,“哥哥,你既没问她,也没求婚,你等她提?她怎么提啊?难不成要来问你娶不娶她?你这样会一辈子孤独的。” 元哥哥转身,继续往前走,“真正互相喜欢互相欣赏的两个人,都是知道对方想什么的,她没想过结婚的事,目前我和她相处的方式很舒服,做人一辈子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图舒服两个字吗?婚姻没那么重要,那个人对就行。” 元卿凌追上去,“所以,你是想结婚的,但是你察觉方妩不想,所以你不提,对吗?” “你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吗?何必问我?”元哥哥打趣说。 元卿凌挽着他的手臂,“我怎能知晓人心?人的想法都是会改变的,就算我能窥探你目前的想法,但回家之后你的想法就有可能 发生改变……” “这就对了,人的想法和打算都是会改变的,那就让它先变一变,我和方妩都不急,而且我们非常享受这种毫无束缚的生活。” 元哥哥说得很洒脱,他和方妩算是志同道合,见过妹妹的奇遇人生,才发现人生原来不需要按照大流设定的框架去走的,一辈子很短暂啊,还是随心所欲好一些。 元卿凌只是问问,她对哥哥关心比较少,他的想法只要和方妩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没任何的问题。 所以,到了山顶之后,元卿凌也问了一下方妩。 方妩果然和他想法一致,认为目前就是最好的,没改变的必要。 爱情的尽头不是婚姻,爱情的尽头是不爱了,不爱了又被婚姻束缚,这才是最可怕的。 反正,她没有生娃的打算,元家不缺娃娃,她随手可以过来撸。 元卿凌笑着骂她,“ 合着你自己不想生,来跟我抢孩子啊?我家的孩子可不好抢,觊觎的人多着呢。” “好在,你们家孩子也多。”方妩一脸的淡定,“现在是六个,但往后他们结婚了,一人生两个娃那也是翻倍算的,若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者,生个七八个,那我总能抢到一两个。” 元卿凌失笑。 方妩继续说:“若干年后,一群娃娃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朝你奔来,嘴里叫着奶奶,这情形你是不是做梦都要笑醒?这一天,不远了。” 元卿凌看着蓝天白云,悠悠人生,白驹过隙,确实那天不会太远,但是她没想过这一幕,她能看到很多东西,能看到很长远的未来,但是她不去窥探孩子们的以后,因为,有些事情窥探过了,失去了惊喜。 人生需要一步一步地探索未知的未来,这路上纵悲喜不定,但那也是人生有趣的部分。 第2027章 三哥倒是受女孩子欢迎 前前后后,在现代待了十天才回去北唐,奶奶这一次的检查结果依旧理想,这证明新药很有用,这让元卿凌很是高兴。 这一次,七喜跟着回去,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是要回去做个专访,争取这个学期把剧本做好,假期就能开拍。 宇文皓以为她顶多回去六七天的,所以到第七天的时候便叫穆如公公吩咐御膳房做点皇后喜欢吃的菜,他一直等到亥时,人都没回来,才叫人去传徐一来陪着他吃点。 一个人吃饭,实在没有滋味,孩子们也各有各的忙,陪伴过他两晚,但之后便踪影难寻了。 看着大快朵颐的徐一,宇文皓轻叹,亏得还有徐一这吃货在,总不至于晚膳无人陪伴。 就是吃相有些难看。 在经 历了十天的孤独之后,终于迎回了妻子。 他高兴坏了,也不顾徐一等着分礼物,便牵着媳妇进殿去要说话,七喜都愕然了,爹爹是没看到他吗? 这么久没见,以为爹爹再见到他会很激动的,结果,没瞧见? 宇文皓拉着媳妇说了好久,喝了一大杯水之后,才定了定说:“我方才似乎看到一个人很眼熟啊。” 元卿凌都笑了,“你才想起来啊?他这会儿得伤心死了。” 宇文皓霍然起身,“是七喜,天啊,七喜也回来了?” 他风风火火地出去,寻了一番,才见七喜被穆如公公拉住问长问短,他的脑斧也陪伴在侧嬉闹,他大步过去一把牵起了儿子,激动地说:“你回来爹爹实在是太高兴了,没见你一阵子 ,长高了,快来让爹爹看看,太高兴了。” 七喜无奈地说:“爹爹,但凡这句话在您见着我的时候说,我还能相信,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 爹爹眼里没他。 在爹爹心里,妈妈占据了九成的位置,剩下的也分作十份,妹妹占大半,剩下的小半,才是他们几兄弟分的。 他早就认清楚现实了,但是爹爹表现得这么明显,很伤自尊啊。 宇文皓使劲地挽回,“爹爹肯定得先问问你外公外婆的情况不是?咱心里怎么想不打紧,但面子上的事要做足。” “那爹爹心里是怎么想的,才能对我视而不见?” “爹爹心里肯定牵挂你嘛,但首先要问候你外公外婆的情况。” “问候半个时辰?您压根没瞧见我 。”七喜失落得很,摸着小老虎的脑袋,“行,儿子知道自己的地位了,我这便出宫去肃王府找太祖父住几日,他老人家想必很乐意看到我的。” “小气。”宇文皓笑着搭住儿子的肩膀,“今晚吩咐御厨,给你做几道喜欢吃的,来,跟爹爹说说话,功课怎么样啊?在学校里头可认识什么朋友?可有女孩子喜欢?” “爹爹,我不能早恋!”七喜无奈地道。 “你妹妹不能早恋,你嘛,倒是不碍事。”宇文皓搭着他的肩膀往里走,“爹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也懂得……” 元卿凌站在廊下,双手抱胸,“懂得什么?” 宇文皓一抬头,见媳妇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当即话锋一转,“懂得上战场杀敌了,当然 ,年纪小恋爱也不好,耽误学业。” 他倒不是真盼着儿子谈恋爱,就是看看这么帅的儿子,在现代到底受多少女孩子的喜欢。 “我没有,我都不关注这些,倒是三哥听闻挺受女孩子喜欢的。” “糯米?”宇文皓惊愕,哭包糯米有女孩子喜欢了?忙地问道:“那他可喜欢人家啊?” “那不知道了,三哥也没跟我说,就是我之前去找他的时候,有个女同学约他一起喝珍珠奶茶。” “那他去了没?”元卿凌问道。 “没去,他还教训了人家女孩子一顿,说奶茶这个东西喝了没好处,高糖高咖啡因,那珍珠喝下去还不消化,会整颗拉出来。” “……”宇文皓脸色微僵,“他这么说的话,以后没人喜欢他的。” 第2028章 采访 徐一欢快地过来取了东西,对皇后是千恩万谢,挑着东西便回去了。 晚上太子,汤圆,泽兰一起回来吃饭,七喜便和他们分享在学校里的生活。 兄妹们说得兴高采烈,那些趣事仿佛也一同经历了。 说得高兴,七喜还鼓动妹妹,“你可以去念书,等见过那边的阳光男孩之后,你再回来看景天……” 爹爹一筷子落在他的头上,宇文皓因着今日没认出他来愧疚了一阵子,如今听他说的话,就知道没认出他是有原因的,作为兄长,竟然鼓动妹妹去结识男孩子。 七喜挨揍之后,埋头吃饭,却冲使劲打眼色。 宇文皓瞧得堵心,对泽兰说:“男人绝对不是用来长见识的,景天或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外头的男人怕是 连景天都不如。” 宇文皓对景天的感情,总是复杂的,欣赏又敌视。 他可以挤兑景天,但是旁人不能,因为那个人有可能是泽兰的未来夫婿。 泽兰给他夹了一只虾,“哥哥,嘴巴除了说话还能吃东西。” 七喜飞快地说了一句,“反正外头的天空很大,随便飞。” 然后便快速地埋头吃饭,免得又挨揍。 宇文皓气得很,谁不知道外头的天空大啊?但是天空再大,也不着急一时半会出去见识,等嫁人了再出去不行? 子女留在爹妈身边的时间本来就很有限,泽兰尤其少,小小年纪就被抱出去养,陪伴他的日子少得可怜,但凡他多几只手,便用手指数都能数得出来。 元卿凌一向吃饭很少说话,但听孩子 们叽叽喳喳也挺开心的,当然,有些话题如果会刺痛老父亲的心,她还是会维护老五的,“七喜,外头天空很大很自由,但人不能一直在外头飞,你妹妹比你先飞,她见识过的东西,你未必见识过,所以你不用显摆,先飞出点成绩来再说话。” 七喜如今还没成绩,拍戏只在筹划阶段,是比不上泽兰如今的成就。 泽兰都开始杀人了。 七喜很惭愧,妈妈说得对,妹妹的见识肯定比他多,自己一事无成就回来推荐鼓动,汗颜,汗颜啊。 宇文皓看了媳妇一眼,就很欣慰,他是媳妇罩着的,只要他也不爽,媳妇就会为他出头。 第二天,七喜便前往肃王府去做采访。 追忆往事本来是老人们最喜欢的事,但是,肃王 府是个例外。 往事不可追,追起来就费劲,因为太多。 在他们的人生里,发生过太多惊心动魄的事,很多虽然都记得,但是时间线是错乱的,要在脑子里重修时间线,这费脑力啊,费脑力就要多吃,这也属于是浪费。 所以黑影老者嘟嘟囔囔地说这忙实在没办法帮,却转过头去对闪电老者说,“但凡他拿二两肉过来这事都好办的,就是不太会做人。” 这话说得有点大声,七喜想装作听不到都不行,笑着解释,“肉虽说是没有的,但银子有啊。” 肃王府有规矩,肉是定量不能多给,不过银子能给,反正他们现在赚的银子基本都是存起来的,不会乱去吃喝。 一听说有银子作为报酬,黑影老者马上转身过来, 道:“既是有银子,那这事性质就不一样了,属于雇用我们呗,那可以的。” 院子里头,顿时围了一堆黑衣老者,七喜的录音笔打开之前,却问了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都穿黑色的衣裳?就没见你们穿过别的颜色。” “酷!”黑影老者回答,这也算问题? 七喜怔了怔,“酷?” 褚老在一旁回答,“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懒?” 黑色衣裳便是染了血也瞧不出来,更不要说沾什么泥浆灰尘了,瞧不出来就不用洗啊,顶多是泛光而已。 但其实不然,黑衣老者们在元奶奶的监督下,还是很讲究卫生的,衣裳是要换洗,但最初全部换上黑色衣裳,是方便夜行,因为曾经有一段比较漫长的日子,他们需要各种潜伏夜行。 第2029章 那一年的事 七喜用了三天,把当年北唐发生的事情基本都了解了。 但是,还有一个地方需要完善,那就是安丰亲王夫妇失踪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呢?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离开?又为什么在大战爆发的时候回来?而且,是怎么到大周借了三十万的兵马因此卖身给大周? 这些都是要了解清楚的,虽然是拍剧,但也要做出纪录片的真实感来,不能杜撰。 当然,他好奇居多,如果不能拍出来,他也想知道一下。 但是这段历史,问谁都说不出来。 黑影老者提起这一年,就气得炸毛,“你觉得他们是去做什么大事?他们是去享福了,丢下我们去享福,我警告你,莫要再提这一年,提起我便想找他们回来揍一顿。” 去问闪电老者,闪电老者冷笑着哼了 一声,“这一年?这一年他们去了当乞丐啊,可怜得不行,到处行乞都没人施舍,所以莫要提这一年的事,提起来我就想送他们一碗狗饭。” 去问鬼影老者,鬼影老者回屋取出尘封的水烟筒,点上一抹发霉的烟叶,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面容隐没在烟雾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听说,那一年他们得了病快死了,到处去找大夫治病,但苦于没有银子,最后是以毒攻毒,去了蛇窟跳了进去,让毒蛇咬得满身是伤,反而治愈了,由此可以证明,他们浑身都是毒,心肠比毒蛇还要毒。” 七喜犯愁了,这可真是众说纷纭啊,一个说他们去了享福,一个说他们去了行乞,一个说他们去治病,那到底他们是去了做什么呢? 想再问深一些,但三人都三缄其口,脸色臭臭地不愿 意再说。 去问其他人,其他人一听说那一年的事,扭身就走,谁都没给好脸色。 这可麻烦啊,真相分明就在眼前,却无法触及。 七喜只得试探性地去找三大巨头,三大巨头有一张茫然的脸,头摇得像拨浪鼓,之后逍遥公掏出一叠银票放在地上,告诉七喜,如果他能打听到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银票就是他的。 七喜皱起眉头,“老公爷,银子对我没多大吸引力,我太祖父有金矿。” “那是瓜儿的。”逍遥公收回银票,哼哼了两声,“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啊,我本来就想知道答案,您给不给我好处,我都要查的。” 逍遥公哦了一声,“习惯了,总以为金钱是万能的。” 无上皇把脑袋探过来,“金钱对旁人来说未必是万能的,但 是对炜哥,必定就是万能的,何不把这些银票给他,叫他自己说出当年的事来?” 逍遥公摇头,“不行的,这些年也给过他们银子,但他们不要。” 褚老说:“直接给银子当然不要,但是要他们以当年的事作为交换,买他们的故事,那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算是看出端倪来了,不管是逍遥公还是冷肆给他们银子,他们都不会要的,但若他们帮着办了点事,再给银子那多半是收下的。 七喜惊喜,忙问道:“那他们如今在何处啊?我去找他们。” 褚老说:“前阵子回来过,说是他岳父寿辰快到了,要赶回去祝寿,所以,兴许是在那边呢。” 褚老说的那边,便是现代,他们已经好久没过去了,想去的,但是之前喜嬷嬷受伤了,把褚老吓着了,不愿意再离 开。 在那边啊?那倒是好办,反正假期不多,快要回去了。 这边的采访大概已经完成,就差那一年的故事了。 于是,七喜和家里吃了一顿饭之后,又奔赴回现代了。 在现代,通过破地狱的关系,还真联系上安丰亲王夫妇了。 他们果然在现代。 听得七喜说要拍剧,还要了解那一年的事情,安丰亲王是拒绝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说完,他自己起身离开。 七喜只能向王妃这边入手,王妃肯定是比较通情达理的。 王妃还真无所谓,她认为拍戏嘛,就是戏说,就算那些事情说出来也无妨,谁会当真呢?而且,可以适当改编一下嘛。 那一年的事,她一直想说的,只是肃王府没人想听,那一年对他们的伤害太大了,听着就生气。 第2030章 安逸的日子 “那时候,晖宗爷登基,我们在那个地方的使命就完成了,筹备许久的回家之路,也终于踏上了。” 随着王妃娓娓道来,那一年的事,在七喜的面前呈现出来。 回到现代的宇文啸和落蛮,确实过了一段比较富足自由的日子。 这一段富足自由的日子,为期三天。 回去的第一天,他们使劲吃喝,各种精美点心,火锅,蛋糕,奶茶,中餐西餐,使劲炫。 足足炫了三天。 第四天,双双进了医院,急性肠胃炎。 肚子绞痛得他们一辈子都会铭记,上吐下泻,折腾得那叫一个日月无光。 在医院住了几天,也饿了几天,肠胃空空的,出去见啥都想吃,但也着实痛怕了,所以开始几天还能忍着吃点青菜白粥。 但稍稍精神好点了,肚子就受不住那些寡淡的素菜,觉得没点肉下肚 ,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所以,他们相约又去吃了一顿火锅,晚上还吃了几斤麻辣小龙虾。 半夜,救护车在他们小区响起,威武威武地把他们拉走,继续住院。 这一住院,还顺带割了阑尾,难啊,阑尾发炎了。 说好回来一起发财,财没到手,双双发炎。 出院,身上留了记号,微创留下来的三个洞。 这一次,饿得两眼发青光,终于熬到没事出院,着实是怕了,安分了。 毕竟家里还有母老虎,路阳妈妈发飙,非同小可。 在妈妈的严管之下,喝了足足半个月的粥。 掉秤,是真掉秤,但走路总发虚。 虚,是应该进补一下的,毕竟都喝半个月的粥了。 当然不能一下子大补,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去山上散步的时候采了点蘑菇,回去炖了一锅蘑菇排骨汤,也算 是清补吧。 当晚,他们去了小人国,蹲在小人国里数蚂蚁,救护车比布比布地把他们拉走。 三进宫,服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在那边不管这么暴虐都不会有问题的肠胃,回来就这么脆弱了。 在那边,顿顿烧烤,大块吃肉,一碗一碗的酒下肚,只有吃撑没有说得肠胃炎这说法的。 因为饿肚子,他们想回摘星楼了。 在摘星楼,不管如何总能填饱肚子,哪怕去蹭饭,去骗易弟,总不愁那顿吃。 想摘星楼的情绪一旦爆发,那是很强烈的,几乎都压不住,但是,不管怎么求爸爸,爸爸都不带他们回去,他说,那一段历史,总要经历了才行,总之国还在,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不必再回去。 而他们应该过回自己的日子,该喝粥喝粥,该种西瓜种西瓜。 他们只得安慰自 己,北唐一切安好,他们功成身退了。 他们试图融入现代的生活。 但是,却怎么都融入不了。 因为已经习惯了没有现代文明的生活,手机,电脑,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因为,手机和电脑都联系不上他们最牵挂的人。 他们开始像退休老人一样,坐在庭院里说起那些人,那些事。 会担心晖宗爷当不好皇帝,会担心黑影拆了摘星楼,担心闪电真走上算命的道路,担心鬼影解散了鬼影卫,因为发不出工钱。 担心极儿半夜哭,会担心小六他们几个不上进,荒废学业。 担心苏洛清过得不好,担心两位姨娘和知了猴会遇到渣男。 担心虎爷头上的毛没长全,担心雪狼会和顺风耳抢吃的。 担心凌云阁里的羊跑掉,担心母鸡生了蛋他们忘记去捡。 担心平乐公三年 之后就忘记了给伙食费,担心褚小五的娘是个不省心的货。 担心袁家老太太又跟孙子们闹翻要离家出走,担心袁家会继续霍霍。 他们说着说着,会笑,笑着笑着,会哭。 那个地方,每一个人,没一寸土地,渗透骨髓,忘不掉却也回不去。 唯一让他们觉得安慰的,就是建宗太子和破地狱在,这两人是他们心灵的港湾,见到他们,心里就舒服点。 于是,在建宗太子稍稍好转的时候,他们相约在街头小摊吃了一顿,为了一扫晦气,宇文啸还特意去买了酒,也因为在北唐的时候一直秉承勤俭节约的良好传统,买了几瓶便宜货。 当晚,救护车呜呜呜地响起,把喝假酒中毒的四个人拉到了医院,抢救了一番。 好,心心念念要回来,回来就想过躺一平的人生,如愿了,都躺麻了。 第2031章 找工作了 这一次彻底老实了,吃喝什么都是等闲,只求身体健康。 日子如平静的井水,无风无浪,便真外头刮了大风,也吹不到井里。 过惯了筹谋算计,惊心动魄的日子,忽然这么平静,身心都不是很适应,总觉得每天不发生点事情,就对不住这一天三顿稀粥。 而且,他们在这里的身份,不再是以前的身份,不能出现在熟悉朋友的面前,亲人那边能私下见面,可不能叫别人知道。 他们都觉得,回来之后活得像沟渠老鼠一样,见不得光,真不如在北唐挨穷啊。 回来三个月,他们觉得活了三十年,想尽办法去寻找那个回来的镜湖,但是遍寻不着,连痕迹都没有。 他们不适应,倒是破地狱适应了,他在这里有了新的身份, 很喜欢机械,喜欢车子,便决定去考驾照,他一定要开上铁皮车。 也所幸他来的时候,身上所穿的软金马甲,身上所带的匕首,武器,皆是上乘的古董,能卖好多钱,一下子成了一个小富翁。 他甚至策划起他的雄图伟业,觉得人不管在哪里,都不能忘记自己要发财的志愿,这叫不忘初衷。 或许破地狱顽强地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扎根的想法触动了他们,连破地狱都能随遇而安,他们作为这里的人,没有理由不好好过日子。 而且,北唐确实不需要太牵挂了,北漠退了,鲜卑内乱,朝堂上也早有部署,只要晖宗爷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北唐会慢慢地变好的。 至于摘星楼的人和动物,就放在心头,偶尔想一想就算了。 他们找了工作,在别的城市,因为在自己所在的城市,有熟悉的亲人朋友,碰到面会以为诈尸的。 新的身份是退伍兵,拳脚功夫了得,所以宇文啸去当了保全公司当保镖,落蛮去了当女明星的贴身保镖。 这位女明星叫夜灵,是古偶剧的女主,有一个富豪男友,也是影视公司的太子爷。 夜繁是偶像派兼实力派,工作狂,每天不是组里就是在进组的路上,落蛮要跟着她进组,夫妻两人分别的时间就多了。 以前在北唐,虽然每天事多,但是一直共同进退,现在就总是见不着面,仿佛被丢下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凄凉的感觉。 落蛮觉得很孤独。 第一个月发工资,她看着手机里的余额,想着若是在北唐 ,发了俸禄或者是降了恩典,摘星楼肯定是要吃一顿烧烤的。 以前愁着口袋里没钱,现在有钱没人帮她花,喜悦无人分享原来比痛苦无人分担更难受。 她请了一天假期去找宇文啸,宇文啸也请假两人去看了一场电影,一人吃了两碗皮蛋瘦肉粥和两碟肠粉,外加两个卤蛋。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街头,两人都不知道何去何从,心头充满了萧瑟的感觉,最后,像所有异地恋的人一样,开了个房间,做了几场功课。 七喜听到这里,一怔,“特意开个房间做功课?” 陷入往事的王妃也怔了一下,随即严肃地道:“没错,即便在那样的绝境里,我们也不忘学习,所以你也要好好学习。” 七喜钦敬,“知道了。” 王妃喝 了一口茶,道:“再点些烧麦,凤爪什么的吧,说得有些饿了。” “好!”七喜忙去张罗。 吃了一顿,王妃继续往下述说。 这样异地恋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夜繁的戏杀青之后要去度假几天,不想带电灯泡所以放了落蛮的假期,宇文啸假期积攥有几天了,便相约回家去。 待进家门,却听得父母偷偷在说北唐的事,说北唐打仗了。 他们都懵了,怎么还打仗了呢?他们冲进去,一起质问。 父母见瞒不过了,只得告知,他们回来没多久,战事就起了。 这一战艰辛,因为国力不继。 他们听完整颗心都稀碎了,死活要回去,但是父母不让,说这一劫北唐必须自己经历过来,而且,他们也能支撑下去,最终是会胜利的。 第2032章 回去 在他们的死磨硬泡之下,老丈人才说出了最终会获取胜利的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摘星楼杀到不留一兵一卒。 也就是说,摘星楼出战的人,全部都会死在战场上。 这话一说出来,两人便马上收拾东西要回去。 只是,老丈人不同意,说本来这是北唐要经历的。 宇文啸第一次冲老丈人大吼,“人都死光了,还怎么胜利?灭国了。” 老丈人怔了一下,无法接受卑微的女婿忽然大吼,一巴掌打在他的脑壳上之后道:“没灭国,黑影擒获了敌军大将,敌军群龙无首,被打散了,当然,最后黑影被北漠反擒,千刀万剐而死,死后被挫骨扬灰。” 落蛮放声大哭,她和宇文啸不能接受这样结果,黑影是摘星楼的人,就算要死,也应该是饿死的。 他们要回去,一 定要回去。 但是老丈人就是不同意,说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一场仗,损了北漠的兵力和国力,北唐才能熬得过这终极一战。 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落蛮闹起了绝食,宇文啸把老丈人的家都给砸了,挟持了很多动物逼迫老丈人,最后被动物咬了屁股,去了医院打狂犬。 或许是他们太能折腾了,破坏了老丈人的静好岁月,终于,老丈人松口了,说他们可以回去,但是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这辈子都得承受穷劫,是比之前更穷的穷。 但穷对他们来说,算什么事啊?都习惯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这一次回去,要借用到别国的兵力,他们以后有义务维持不侵略国的平衡,所以他们需要到处忙碌奔走,这辈子都是这样。 落蛮对于北唐的现状还 不算太了解,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用到别国的兵力?” 这一句问话,收获了一个暴栗,“但凡还有兵马粮草,武器装备,北唐会这么惨烈吗?” 落蛮的心都要碎了,情况比她预估的更严重。 “你们上路吧,好好想想去哪里借兵,要如何游说人家,我提个小小建议,先去大周碰碰运气。” 老丈人还是很好心的,给宇文啸塞了一张银票,说回去之后奔赴大周也要路费的,而且,甚至还要打点一下大周的官员。 宇文啸捧着那张银票,就这么个数量,还打点官员呢。 但不敢再顶撞老丈人,怕他出尔反尔,不让他们回去。 就这样,他们带着壮士一去兮终生贫的悲壮,从镜湖上爬了起来。 随便抓了个人问现状,情况确实比老丈人说的更严重,连续战事, 百姓穷得叮当响,粮食紧缺到出现饥荒状态。 他们没有回京,而是往大周而去。 但是,到处都没有马了,民间的马儿都被征调到了战场上,他们只能花银子买了两头骡子代步。 也好在,跑了两天骡子之后,被他们发现两匹老马,虽然说年纪大了些,但看着就比骡子好使。 他们买下了老马,速度快了些。 一路上,忧心如焚,宇文啸还要想着说辞,让大周借兵。 古人有句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北唐穷且困,而且看样子短时间内也很难恢复国力,借出去,有可能是都收不回来。 所以,大周是否愿意当这个债主,是未知之数。 如果大周不借,等他们再奔赴别的国家,那有可能就只能帮黑影收尸了,不,收灰。 赶到大周,他们已经是衣衫褴褛,蓬 头垢面了。 现在这模样进大周京城都不行,好说歹说,还把令牌都给拿出来了,但大周的城门就是不放人。 他们情急之下,挟持了城门守将,这就惊动了京兆府,那就是直接拿下问罪了。 这个时候再掏出令牌,人家就信了,开通了VIP通道,把他们送到了皇帝和皇太后的面前。 他们夫妇住在宫里三天,吃喝是管够的,山珍海错,但是他们除了喝水,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 一颗心都快烧着了,就差直接跪在他们面前,求他们借兵。 这是他们这辈子过得最煎熬的几天,他们知道,出兵晚一天,就会多死伤很多人。 到了第四天早上,大周终于愿意开口说借兵的事,谈条件。 但不管是什么条件,哪怕是要他们战后回来交上自己的脑袋,他们都愿意。 第2033章 到了战场 大周很爽快,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让他们发展大周的兵力。 当时宇文啸还疑惑了一下,说大周的兵力已经这么强盛了,为什么还要他来发展。 但是后来他明白,当国家强大到一定程度,四海升平,很多官员就会忽视武将的重要,认为发展经济重于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要为经济让路,军队的强大是需要金钱维持的,有目光短浅的官员会认为没有必要花费这么多钱砸在军队里。 所以,说白了,他不是去帮大周发展兵力,是终身制去监督大周的军队,时刻告诉大家,军队的重要性。 再说白了一点,卖身,卖多久?取决于他命有多长。 而宇文啸也是在路上的时候,听到甄大将军对大周当下局势的分析,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将要卖身一辈子。 但是,那一刻他竟然丝毫不在意, 卖身便卖身,一辈子就一辈子,只要还能留在这里。 行兵迅速,他们其实累得都快垮了,从镜湖爬起来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在宫里住了三天,虽然天天大鱼大肉呈上来,但是他们真吃不下。 所以行军之后,刻在骨子里的饥饿就开始爆发了,绕是这样,也是吃不下,一颗心始终是仿佛放在油锅上炸着,煎着,速度慢一点都会暴躁。 他派出一队探子,以跑死马的速度先前往去探军情。 冬日行军最是艰难,大雪封疆,寒冷异常。 但是大周军训练有素,听指挥,便是借兵的也没有懈怠,以保护自己国土的勇毅,忍着苦寒随他一同前往北唐。 踏进北唐的国土,他们一瞬间落泪,但泪水也迅速凝固在脸上。 一路前往,探子的回报都叫他们焦灼万分,北唐又败了一场,御驾亲 征的晖宗帝中箭受伤,袁家老夫人和平乐公上了战场,北唐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凡还能走动的武将军士,都上战场了。 大军休整的时候,落蛮不见了宇文啸,找了他有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他躲在小山坳下哭了。 落蛮本也是哭着去找他的,见到他哭,一时更忍不住,抱着他便放声大哭。 她几时见他哭过啊?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不管是什么样的险阻,他总有办法的。 可眼下…… 他们恨不得给三十万大军安上翅膀啊,让他们飞过去。 但现实他们只能这么走过去,冒着风雪走过去,速度虽也不慢了,却还是让他们崩溃。 等哭了一场,他们说起话来。 他说自从听到老丈人说的那些话之后,就一直没办法睡着,闭上眼睛就想起他说摘星楼出战的人全部都死了,一 兵一卒都不留。 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怕极了,怕去得太慢,就算最终改变取得胜利,也保不住他们的命。 而现在虽然探子回报,他们还活着,可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哭过一场,软弱下来了,一旦防线崩溃,每一刻都在提心吊胆。 之后每一次的探子回报,他们就心跳加速,有一种濒临死亡全身冰冷的感觉,听完探子禀报之后,他们又开始大汗淋漓。 这种高空踩钢线一般的惊恐心理一直伴随着他们奔赴到战场。 当他们策马奔进去战场的时候,眼睛首先便寻找熟悉的身影,然后发起冲锋号。 熟悉摘星楼的每一个人,但是觉得陌生,是他们都已经铠甲崩破,头发糟乱,身上多处带伤,脸上血痕凝固,成了一条条斑驳的印记。 在扬鞭叫 喊厮杀的时候,宇文啸心里想的是,等战事之后,把他们解散了,让他们各自奔赴自己的人生,不要再困在摘星楼。 但凡还在摘星楼的一天,他们就还有牺牲自己的可能。 这一路的煎心折磨,他真的不想再承受多一次,这一次都嫌多了。 大周军抵达,溃不成军的的北唐将士们仿佛打了鸡血,举起刀就冲,这里头多少人是带着眼泪冲的,宇文啸和落蛮都没瞧见,但有人瞧见了,事后告知了他们。 而落蛮看到受伤的黑影,急忙朝他奔去,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心碎。 他说:“我死了,所以看见你了,是吗?” 他的第二句话便开骂,说他们不是人。 那一瞬间,落蛮想起父亲说黑影的下场,是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她心痛得很,庆幸还能听到他的声音,被他骂死也值得了。 第2034章 您是在哪里怀孕的 士气如虹,逼得北漠军节节败退。 北唐军与大周军乘胜追击,这一场战事北漠全军出动,本也是胜券在握的并未留有什么存兵伏兵,所以,没有什么穷寇莫追的考虑,只管杀就是。 战场,血流成河,日月无光。 他们胜利了,但是,也牺牲了许多将士,牺牲了那位伟大的女将袁老夫人。 胜利的喜悦没感受到,只有如释重负之后迅速灌注心尖的悲痛。 那个已经在病床上躺了许久的老太太,好不容易治愈双腿,能站起来没两年,又抡起大刀像年轻时候一样上战场厮杀。 她这一辈子参加过无数场战事,活下来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回着回去,她没能看到最后的胜利,怀着对北唐深沉的爱与担 忧,死在了战场上。 所以,胜利之后甚至都没有经过短暂的庆祝,便开始给老女将办了追悼会。 宇文啸和落蛮去上香,心里落了一场暴雨。 但凡,但凡他们能早一点啊…… 打扫战场之后,他让落蛮叫摘星楼的人去河边,他有一个想法,要解散摘星楼。 但是,当所有人都坐在他面前,一副生分淡漠的模样,他心里就格外的难受。 解散之后,这群人就会离自己而去,以后一年未必能见上一面,其中有些人怕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以他们的能力,谋生不成问题的,但是想要过得好一点,顿顿有肉,怕也不行。 他们武功高强,是哑巴倒也好,偏长了一张嘴,长了嘴也没事,只用来吃饭 就行,偏又爱乱发表意见。 其中以黑影为显着代表,说实话,黑影如果不是武功高强,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这群人散了之后,各自谋生去,种田也好,扛大包也好,但力量过于分散,还是会吃亏。 人家来揍他们,他们是不敢轻易还手的,因为武功高啊,出手重啊,还手之后致死致残,那自己下半辈子要么抽大香,要么蹲大牢,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所以,当所有人蹲在自己面前之后,宇文啸的心路历程是比较复杂的,只不过既然有这个打算了,或许他们也愿意离开,便提出说如果不想在摘星楼了,他会谋一笔银子给他们离开。 事实上,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真的很害怕听到他们说银子拿来,老 子走人。 一来是真不舍。 二来嘛,一世半辈的,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但好在,黑影那刺头跳起来骂人了,刺头骂人,他心里就踏实了。 接下来大家的回应也比较直接,把手中的馒头全部砸在他的脑壳上,痛是真痛,毕竟那么冷的天气下,馒头就是铁疙瘩。 但开心也是真开心,不用给遣散费了。 砸了馒头之后,生分疏离的感觉消失了,又仿佛他们不曾离开过那样。 但是,班师回朝之前,他又躲起来哭了一顿,没有失去他们,真的太好了。 至于回去之后的事,七喜在摘星楼里都听过,所以,落蛮就不赘述了。 七喜听得泪流满面。 那缺失的一年,说起来像是没发生过 什么,但是分别之后每一日的煎熬,他们都是踏踏实实地经受过来的。 那种摧折心肝的滋味,说出来还带着心痛的气息。 “那后来呢?你们为什么又想回去了?”七喜纪录下来之后,又问安丰亲王妃。 安丰亲王妃吃下最后一块烧麦,有点撑了,“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待累了,总想逃离一下,没有想过真的丢下他们,只是想度假而已,而他们就是太小心眼了,总觉得我们想逃。” “他们这样想,也是正常的,那估计是创伤后遗症,多疑,充满了不信任。” “小子,结账了。”安丰亲王妃说。 “还有一事,您是在哪里怀孕的?怀孕期间,发生过什么事吗?您怀孕的时候,他们在身边吗?” 第2035章 一种不大可能的可能 安丰王妃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七喜小子,若要听这部分,是要加钱的。” “加钱?不是说不要钱吗?”七喜懵了。 “你太伯祖父说不要钱,我要啊,天下哪里有白吃的午餐?”安丰王妃笑着说。 这些事情都吐出来了,回去若是告知他没拿到银子,可不得了啊。 年纪越大,越吃不得亏的。 七喜只得问道:“那用什么结算?银子还是钞票嘛?” “自然是银子,钞票我们从来不缺。”这点,安丰王妃还是说得比较骄傲的,为什么总想回来啊?因为回来这里就不愁吃穿。 穷一个地方就好。 七喜承诺了一个数,安丰王妃当即陷入回忆之中。 怀孕是意外。 这点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艰难,那时候还在大周,黑影他们也都跟过去做免费劳工了。 那段时间,北 唐还是比较艰难,需要这批免费劳工出国赚外汇,购买各种商品送回国中去。 摘星楼就是这群劳工的代表。 当时大周也有点小乱,国中富裕,贪官横生,有一位分封出去的亲王囤积了兵力,闹得当地民不聊生,朝廷肯定是要弄他的。 弄他,他就不愿意了,在一个地方当了土皇帝,觉得自己有几分本事便想和朝廷干起来。 但他怎么可能对抗得了朝廷呢?没多久便溃不成军,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占据了地方,堂堂皇室亲王成了土匪。 他们是北唐人,不干涉大周平乱的事务,但是前往观摩指点一下很有必要。 对付刚刚落草的土寇,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封锁围困,不打。 兵马围困他们,但城中还是需要恢复秩序的,新派的官员还没到任,皇帝便请他们先代为收拾,封了他们 为钦差。 他们带着摘星楼诸将去的,忙碌得要紧,每日有处理不完的事,因为逆王的狂掠明抢,城中许多人家破人亡,需要安抚,纪录,善后。 而且,他们落草之前,还破坏了道路,官衙,杀了很多不齿他们的官员,所以,摘星楼的诸将们忽然从武夫的身份,转化为可以处理事务的官员,乱了几日,好在也能迅速适应。 终日疲于奔命,忙得脚后跟不沾地。 诸将们应付这样的事情,每天吼到嗓子干哑,回到暂时的府衙之后,谁都不愿意说一句话,都是用手势或者眼神去交流。 在城中第二个月半的时候,落蛮身体不适了。 吃啥吐啥,大家都以为她是劳碌过度,一致同意让她休息两天。 要知道,在那样的乱局里,一个人是顶七个人的活儿,所以落蛮休息半天,大家就 要顶替她的工作,忙得更惨烈了。 休息两天之后,落蛮又恢复正常了,现在回想起来,孕吐其实就是两天。 也算是经典了。 又开始持续的忙碌。 好在这个时候,朝廷终于定下官员,从各地抽调过来的官员到任,但是,那些官员路上奔波,来的时候病了一半,剩下的一般还要适应,了解情况,所以,他们还更忙碌了些。 等到所有情况都上了轨道,已经是半年过去了。 等大家都能同一时间坐在一起说话吃饭的时候,他们发现落蛮胖了。 就是很不可思议,很让人生气。 大家都忙瘦了一圈,就她一个人胖了,可以想象这个人是有多过分,暗中偷了多少好吃的没给大家分。 说好一起吃大锅饭,你偷偷开了小灶,罪大恶极,不容饶恕。 于是,召开了公审大会, 审判那个偷偷吃肉的泼皮。 落蛮解释自己没有偷吃,和大家一样,他们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但是谁都不信啊,如果是跟大家一起吃的,你为什么胖成球了?这实打实的证据,容不得抵赖。 宇文啸打了一下圆场,说她没有偷吃,但其实他也怀疑,心里还犯嘀咕,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偷吃没给他分一点。 落蛮都气疯了,跳起来叉着腰破口大骂,说自己忙到一直掉头发,连葵水都没来几个月,她一句抱怨都没有,反而被人怀疑开小灶,太过分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惊呆了,葵水?多娘们的词啊。 但对啊,她是娘们,她会来那玩意的。 现场忽然就沉默了,大家看着她瘦削的脸蛋,再看她粗壮滚圆的腰身。 一种不大可能但是也有万分之一可能的想法在脑子里萌生。 第2036章 是真的 审视的眼神,从落蛮的头发丝一直到鞋底。 同样的眼神,也审视着宇文啸。 大家忙得七窍生烟的时候,你们俩还有精力干点别的? 他们偷懒了,太过分。 但到底是怀疑,没有得到答案之前,一切都不必说。 大夫请进了府中,落蛮两个手腕都放在大夫的面前,诚惶诚恐。 她很害怕啊,她没想过生孩子,太可怕了,有个孩子住在自己的身体里,十个月之后再把孩子拉出来,残暴,太残暴了。 所有人团团蹲着围住,黑影使劲扒拉着虎爷,“你挡道了。” 不知道自己一虎顶仨啊,庞大的身躯往那一堵,叫别人怎么看得仔细嘛。 虎爷岿然不动,圆溜溜的一双虎眼凶神恶煞地盯着大夫,大夫心里发毛,诊脉的手都有些发抖。 黑影只得抱住虎爷的腰身,脑袋往前探,要看清楚大夫脸上的神情。 大家都屏住呼吸,全场 安静得黑影放个屁都生生炸成了震雷。 虎爷就很气,回头拱了他一下,连个屁都不能控制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黑影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蹲着就是有这个弊端嘛。 终于,等到大夫放开了诊脉的手。 一道道视线,仿佛毒日光芒一般落在大夫的嘴上,就等着他开口说话。 大夫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心理压力很大啊,“这个脉象嘛…如果老夫没有诊断错误,如果没有别的因素,如果说王妃真是个女人,如果没有鬼魅作祟……” “说重点!”众人齐吼。 大夫抱着药箱,一溜烟地从宇文啸面前掠过,再风驰电掣地夺门而出,丢下一句话,“喜脉。” 众人如遭雷劈,眼珠子瞪到空前大,盯着两个肇事者。 大有一种想上去围殴宇文啸的架势。 落蛮整个人都麻木了,脑袋一片空白,想起了第一次看到云烟生孩子的那个场 面,云烟成了一只惨叫鸡。 而她马上也要当惨叫鸡了。 宇文啸也有片刻的石化,机械地说出一句话来,“那以后要养娃了?” 落蛮却觉得自己太悲惨了,这阵子是有多辛苦,才会忽略自己怀孕的事啊? 但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能怀孕啊? 之前一直没怀孕,是因为说什么五年之内不会怀上的,子孙缘分没到。 五年过去了吗?似乎是过去了,但为什么没人提醒一句呢? 这多滑稽啊,她要当娘了。 “你没感觉吗?”宇文啸不甘心地再问了一句。 落蛮摇头,双手麻木地放在肚子上,那玩意,不是脂肪?太可惜了吧? “没胎动一下吗?”宇文啸还是不甘心。 “反正以前肚子也总是叽叽咕咕的,没觉着什么胎动。”落蛮抹了一下眼角,没泪水,好吧,欲哭无泪。 众人盯了他们许久,最后一句话没说,纷纷坐到了 门口石阶下。 一根根的水烟筒拿到了手上,烟雾混合着愁云惨淡罩着一双双发光但又呆滞的目光。 这么穷,还生娃,这不是折腾吗?大人能吃苦,娃能吃苦吗? 他们原先压根就没想过她能生娃,大家都是爷们,凭什么就她去生娃了啊? 这么大个人了,思想一点都不成熟,生出来谁养的问题都没商量好,就敢怀上了? 真是太不省心了。 有这么个爹娘,娃能幸福吗? 娃能吃糠咽菜吗? 娃能自己赚钱吗? 娃能出租吗? 屋子里头,夫妇没说话,虎狼犬蹲在他们的身前,好奇地瞧着落蛮的肚子。 片刻,虎爷的手抵住了落蛮的膝盖,点了点虎头让她放心,它是神兽大将军,有俸禄,能养娃。 落蛮叹息,“虎爷,你的俸禄好久都没发了,克扣了。” 北唐什么境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周这边倒是富裕,但 今年北唐干旱,到手的银子不都变成粮食送回去了吗? 最后,黑影丢了水烟筒,以一副长辈的身份,说了安邦定国的一句话,“既怀上了,打掉也不现实,回头看看哪里还要人干活的,我们多干几份差事,多赚几个银子,把娃养起来吧。” 宇文啸道:“但是你们还在军中供职……” “你给我闭嘴!”黑影顿时就发飙了,跳起来大骂,“什么情况你还敢生孩子?你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你现在有当爹的资格吗?都是你这个始作俑者害的,以后你的肉菜扣下半份。” 黑影说得很有道理,宇文啸十分羞愧,但是羞愧归羞愧,黑影还是要揍的。 “虎爷上!” 虎爷咬住黑影的衣裳,往后一拽,黑影跌在地上,它凌空跃起一坐,坐在了黑影的头上。 四肢和腰骨伤不得,伤了不能出去打工赚钱,这脑袋受伤了缠一缠还是能出去的。 第2037章 赚钱的生意 屋漏偏逢连夜雨,形容的就是落蛮怀孕。 身在异乡,穷困潦倒,还要源源不竭地往北唐输送物资,这个节骨眼上怀孕,首先就缺少了一个劳动力,还因她怀孕,要多给她吃肉。 而且,她是名正言顺地多吃,不能有怨言。 大周富庶,但是和他们没多大关系啊,他们是来还账的,那三十万兵马的租金粮草导致他们不敢再跟大周要什么条件。 抹不开嘴啊,羞耻之心谁没有呢? 所以说,自己的困难还是要自己解决。 好在兵强马壮,动物争气,想来多养两个娃不是问题的。 只是,不单单是养活的事啊,总不能给最低配吧?好歹也是北唐皇族的,吃糠咽菜就欺负人了。 不过,这都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要弄清楚她到底怀孕多久了,现在几个月。 于是,一堆人以落蛮为中心点,蹲成一圈开始分析。 “什么时候没来那个葵水的?”黑影不愧是妇女之友,从葵水来推理的话,是最科学的。 落蛮愣了一下,“不记得了。” 谁会记着这个事情啊?每天忙得脚后跟不沾地的。 黑影瞪着她,“你不记得?你怎么可能不记得?以前我们摘星楼腊的肉,到了年底有多少没吃,你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怎么一样嘛。”落蛮也瞪他,说话不知道小点声,她现在不经吓。 好在,落蛮忘记了,但宇文啸记得,他说来这里之后没几天,落蛮来过一次,之后就没来了。 “你为什么清楚?”黑影又问他。 宇文啸扶着额头,“总之我记得,你别问这个,这个重要吗?算算日子吧,咱来这里似乎有半年了。” “也就是说,半年前咱来的时候,她来了,来了几天?” “五天。”宇文啸代为回答,这个他也清楚的。 “咱是 年底来的,如今六月初三,也就是说,她肚子里怎么算,都有六个月了。” “不是五个月吗?”闪电愕然地问了他。 黑影科普,“你不懂,从来完那天就开始算了。” “是么?”闪电有些怀疑,不是播种开始算的吗?这难道不是该问他们什么时候播种的? 但是,鉴于黑影在这方面一直都是权威,毕竟他曾经有过喜欢的人,对女人总归是比他们熟悉的,至少比蛮哥熟悉。 信他吧,姑且当如今她怀着六个月。 古来说怀胎十月,十月十月,也就是说还剩下四个月,娃娃便要出生了。 留给他们赚钱的时间不多了啊。 第二天,大家忙完正事之后,就出去转悠,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兼职。 兼职还是有点难度,因为自从逆王闹了这么一场之后,城中百废待兴,导致附近州县很多百姓跑过来谋事。 你北唐来 的,总不好跟本国人抢活儿干。 而且,本地的人也想赚钱啊,卖劳力的活儿拢共就是那些,修桥补路的有士兵,黑影他们最近做的就是修桥补路,是义务的。 宇文啸没去找活,而是满城转悠,他知道以他们的身份找兼职不容易,而且叫大周的官员瞧见了也影响不好。 因为本职是有活儿的,还出去谋事,有这力气还不如去修桥那地方加加班。 这也才对得起人家三十万大军出借的恩情嘛。 所以,他是想出去找点小生意做的。 他发现很多生意都可以做,但是这些生意无一例外,都需要本金。 本金的多少,看你做生意的大小来论。 但这个对他都构不成任何的问题,因为,不管是多还是少,他们都没有。 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做一些无本生利的生意。 他出去转悠了两天之后,晚上回来就召开蹲会宣布接下 来要做的生意了。 “大周这些年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吃喝不愁,虽说这里曾闹过一阵子,但是底子还是富裕的,他们吃腻了大鱼大肉,就稀罕点山珍,我打听过,城外的深山潮湿阴暗,长了许多菌子,但是因为有蛇和兽,百姓不敢前去采摘,而这些恰好是我们不怕的,我们就摘回来,拿到集市上去卖,听说能卖不少钱呢。” 黑影马上反对,“这不成,菌子许多是有毒的,咱又不会分辨,怎知道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没毒的?” 宇文啸道:“这个你放心,我曾经研究过菌子足足三个月,我能分清楚什么有毒什么没毒。” 黑影疑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研究过菌子?” 这几年大家都忙得不得了,他哪里有时间去研究菌子? 宇文啸眼底充满了沧桑,“你别管,总之研究过。” 那些惨痛的回忆,就不要说了。 第2038章 理会那些事情做甚 回到现代的那一年,有太多的辛酸,其中,吃蘑菇中毒见小人那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不值得提了。 但是,他宇文啸是绝对不会在同一件事情上吃亏两次的,所以那一次之后,他把菌子们的祖宗十八代近亲邻里全部研究了个遍。 要把教训变成金钱,才能抚慰他曾经受伤害的躯体。 大事上,大家都是听他的,虽然如今对他还是充满了怨恨。 落蛮对于大家去找活儿干的事她没立场发表任何的意见,所以,沉默是金。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还没办法接受自己马上要当妈妈的事实。 这太扯了,她竟然要生娃了,不,生宝宝了。 说宝宝会萌一点,人家都是说宝宝的,说生娃有点土气。 她现在有新的任务,就是听胎动,说是娃……宝宝 在肚子里会动的。 可这两天她一直留意,除了饿肚子的时候会发出咕咕的声音之外,没感觉到什么胎动。 莫非是怀了一个睡神? 一肚子的火。 算了,爱咋咋吧,反正也就这一遭,以后绝对不生的。 不过也有个好处啊,自从怀孕之后,她就不用出工了。 毕竟,孕妇是有优待的嘛。 于是,他们白天出工去,晚上回来睡觉,四更天上山去菜蘑菇。 一群采蘑菇的糙汉子,天不亮点着火把出发。 说来也巧了,逆王占山为王的那座山,距离采蘑菇的山不远。 每天一列火把往山上去,弄得逆王这一群人精神紧张,彻夜彻夜地睡不着,一把一把地掉头发。 逆王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顶着黑眼圈召集了人,商议之后派出探子去, 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是,这些探子往日是兵,如今是贼,心态都变了,十分消极,肯定不愿意往那边闯,回头被掳了,酷刑一招呼,命就交代了。 所以,探子每次都是在附近的山上转悠一下,然后找个平坦的地方睡觉,睡醒就回去禀报说探查不出。 逆王都快崩溃了,不是说好只围困吗?难不成要攻打了? 如此十来天之后,逆王终于抵受不住压力,带人下山投降了。 投降的时候,恰好便看到一个个大汉背着一箩筐的蘑菇下山,路过看到逆王跪在地上忏悔,便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热闹。 不过也不能看太久,还要回去卖货呢。 所以,这一队人背着蘑菇就回去了。 跪着的逆王怔了大约有七八秒,便什么都清楚了,他狂吼一 声,捡起一根枯枝跳起来就冲他们奔去,嘴里嚷嚷要杀了他们。 但是,赶着回去卖货的人丝毫没听到他的狂吼,只管策马离开。 倒是黑影走出好远的时候,回头瞧了一眼,因为他十分好奇为什么逆王忽然就下山投降了呢? 回头便瞧见逆王挥舞着一根枯枝朝他们狂奔着,嘴里不知道嚷嚷什么,因为风很大,没听得清楚。 他冷笑一声,道:“等着杀头吧,还想吃菌子?想吃自己原先不会派人去摘吗?又不远。” “是啊,奇奇怪怪的,爷,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投降吗?”闪电策马靠近宇文啸,问了一句。 宇文啸正在沉思着如何把菌子的销量扩大,还有保鲜的问题,忽然听得他问起逆王的事,不由得脸色一沉,“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作甚啊? 想想这菌子怎么才能卖得更贵一些不好么?” 大家听了,觉得爷的格局还是蛮高的,这才是当下大事啊。 眼下菌子是摘下来了,但是卖不起什么好价钱。 又说这里的人稀罕菌子,可怎么就不愿意给点好价钱呢? 弄得好几次都不想卖,可若不卖的话也囤不了啊,这玩意囤了就不新鲜。 宇文啸想了一会儿,道:“不如晒干了等入冬卖干货吧。” 晒干了卖,也不是不行,但废功夫啊,白天他们都这么忙。 黑影想着这事,觉得有一个人凭什么不干活啊?忍她好久了,最近吃了睡,睡了吃,不出工不帮忙,甚至连打扫都不愿意。 回去得跟她说说,不能一直这么偷懒啊,人家清清那会儿怀孕,还是一样到店铺里帮忙,一直到生娃,才歇下的。 第2039章 带球回京 所以,这天回去之后,便立马声讨大肚子那个。 “吃最多是你,凭什么不干活?” “我怀孕了啊。”落蛮都愣着了,还用问吗?孕妇怎么可能会去干活呢?人家孕妇都是被捧在掌心上的。 “你肚子怀孕,又不是手脚怀孕,手脚还能干活啊,以后我们收了菌子回来,卖不完的你洗洗,削开晒干,咱等入冬之后就卖干货,入冬没菌子摘了,干货肯定能卖钱。” “那不行,我如今身子重,怎么能做这些杂活呢?”落蛮摇头,歇了几天之后都彻底不想干活了。 宇文啸还是有点良心,“不让她干,我晚上回来弄。” “晚上回来弄可以,那若白天晒着的时候下雨呢?她不收啊?” 落蛮道:“那样我可以帮忙收一下。” 黑影揉着肩膀进去喝水,“你自己看着办吧,若淋雨坏掉了,你负责。” 大家喝了一勺水,便出去卖货 。 其实要货的多半是酒楼,他们人多,每天采回来的菌子多,几家便商量故意压价,价格高了不要他们的。 横竖他们无法存放,再便宜还是要卖的,不然要烂掉。 不过,这一次他们不卖了,杂菌三十文钱一斤,好的菌子六十文钱,低于这个价格没得商量。 那几个买家看准了他们不敢不卖,摇着手离开,反正他们肯定会叫回来的。 可走出去好远都没叫,回头一看,他们已经收拾东西往回走了。 这可把他们气得够呛,既然如此,那就不买。 采蘑菇的汉子们依旧每天出发,府中很快就堆了很多干蘑菇。 落蛮享受了几天之后,开始觉得无聊,终于挽起袖子帮忙了。 采回来的蘑菇她负责处理,洗好,切好,晒干,存放。 店家们也终于忍不住了,毕竟这么鲜美的菌子,食客很是喜欢,已经连续几日没好菌子吃了, 食客都闹呢。 最后以他们的价格买了菌子,可依旧有一部分能存下来晒干。 两个月半过去,秋凉了。 但落蛮的肚子依旧是没什么动静,她说从来没感受过胎动。 这倒是奇怪了,莫非不是怀孕,只是单纯的生鼓胀吗? 又找了大夫来,大夫再一次诊脉,说确实是喜脉。 大夫说肚子这么大了,瞧着也有八个多月,甚至瞧着快生的样子,早就该有胎动的。 落蛮很担忧,“但真的没有啊,我丝毫没感觉到动弹。” “莫非,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大夫皱着眉头说。 他这么一说,黑影便想要过来揍人,这不是诅咒吗?虽说他们不是很稀罕孩子,但来了也是缘分,你一个当大夫的怎么能随便诅咒人呢? 太恶劣了。 大夫在黑影举起拳头的时候,便已经抱着药箱跑了。 大家看着落蛮的肚子犯愁,莫非怀了个痴呆的 不会动的? 但不管怎么样,已经八个多月了,再过一两个月,是骡子是马,生出来就知道。 他们只需要努力赚钱就行。 经过这两个月的努力,他们已经存下了八十多两银子,但着实也累得够呛啊。 就在这个时候,朝廷下了命令,说逆王在当地审过,要再押往京城受审,让他们代为押送。 也就是说,他们功成身退,可以回京了。 可他们囤了很多干货啊?怎么办? 宇文啸负责出门去跟店家们谈,以一个比较不错的价格卖掉了所有的干货,套现了三十几两银子。 大家来的时候都是骑马,但回去得弄一辆马车了,落蛮不方便骑马。 于是,大队伍开拔,前面策马开路,中间马车,马车后面跟着囚车。 黑影,闪电,鬼影三人负责监控全场,走在两侧。 不过,黑影看那逆王的眼神,总觉得这厮对他们十分痛恨。 不知道痛恨个啥,他自己下山投降,怪得了谁呢? 进京的路途不算遥远,但是落蛮坐在马车上,速度还是不敢太快。 真是让人忧心啊,怀着一个不会动的胎儿,八个半月了,还在路上舟车劳顿的。 行至云州府,本想要入住驿站的,殊不知连日大雨,驿站崩破关闭,投栈的话,没这个预算,因为衙门那边只给了中午吃饭的银子。 住宿的银子和晚膳的银子是没有的,毕竟一路都是驿站,他们是可以住驿站的。 这一行人除了逆王他们几个囚犯之外,就都是自己人,有没有钱大家心里很清楚。 如今才存了一百多两银子,断不能随便花掉,回京之后就没有赚钱的路子了。 所以,只得派人到城中去买了点馒头对付一下,又因为逆王病了,宇文啸叫人买了点药给他服用。 城外驻扎吧,反正行军的人夜宿野外也是常有的事。 第2040章 雪狼们都来了 黑影先拿着药去给逆王吃,那是祛瘟的成药,适用于一路舟车劳顿导致的疲劳感冒。 逆王本来昏昏沉沉的,吃了药半个时辰,好点了,一旦精神起来,他就开始作妖。 他骂骂咧咧地道:“都怪你们害得本王这么凄惨,横竖回京也是砍头,要不你们干脆就在这里杀了本王,就说本王病死在途中了。” “真的会砍头吗?”他的部下听到,恐惧地问道,“不能网开一面,判个流放?” “造反,砍头跑不了。”逆王想到心里就憋屈,当初是谁撺掇他谋反的? 其实他就想安享富贵,拳霸一方,但朝廷开始慢慢地收紧地方权力,才导致他铤而走险的。 部下们本来还心存侥幸,觉得能免死,听得王爷都说要砍头了,心里顿时崩溃,竟哭了起来。 “真的要砍头吗?不要啊,我们都知罪了。” 黑影分了馒头,随口安慰了一句,“也别太悲观,也许是凌迟或者腰斩呢?” 黑影的安慰素来都是雪上加霜,逆王和部下听着,魂儿都快飞了。 不管是凌迟还是腰斩,都是最惨的死法,听闻说腰斩之后,脑子还有意识,还能知道自己身体分离了。 也就是说,能感知到痛楚。 “可能车裂呢?”鬼影也上前说了一句,反正对于大周的刑罚他们不是很清楚,但谋反是滔天大罪,肯定是用最残忍的方式处决的。 每个国家都是一样。 “炮烙或者剥皮呢?”闪电吃着馒头,回头说了一句,“这两个也不错的。” 哭声更加惨烈了,逆王瑟瑟发抖,大怒,“不要再说了,你们不要再说。” 黑影嗤笑,“这就怕了?怕了就别造反啊,你看你们害了多少人命?我亲手收拾的尸体,都有三百余。” 现在知道哭了?当逆贼的时候那么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 逆王他们在嚎哭,看着就骂,骂宇文啸他们死穷鬼,骂北唐是穷鬼国家,亲王还要上山采 蘑菇赚钱,不死都没用了。 如果不是他们上山采蘑菇,怎么会吓得他下山投降呢? 一听这话,北唐来那群穷汉子都惊呆了。 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也太不经吓了吧?惊弓之鸟吗? 大家都懒得理会他们,任由他们骂,这样的夜晚,若无几句咒骂的声音,显得太寂静了。 落蛮吃着馒头,发了脾气。 “我就想吃口肉,为什么不买?做不了新鲜的肉,咱还不能买点卤肉吗?” 宇文啸连忙地上肉干,“有,有,这有肉呢,你快嚼几块。” “我不要肉干,总是吃肉干,又干又硬,我牙口都不好了。” “我叫黑影去买,黑影……”宇文啸放声便喊着,黑影面无表情地怼脸应道:“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呢?我不就在你面前么?” 宇文啸退后一步,和他的脸分隔出一点距离来,“……买肉去。” 落蛮道:“不要去了,我不想吃了。” 落蛮不知道为什 么,忽然就觉得很委屈。 自从怀孕至今两个多月……好吧,八个多月,但以前没什么感觉,所以不觉得委屈。 拢共她就休息了几天,便开始忙活,本想着在那边生完孩子再回京,也不至于怀着个孩子舟车劳顿。 事与愿违啊,这逆王真是好可恶,为什么不能在山上多待几个月啊?非得下山来投降,反正在山上也不能作恶了,先把上头的草皮树皮都啃干净,再下山不行么? 做人一点坚持都没有,还想谋反。 她把气全部都撒在馒头上,狠狠地吃掉,把手头那点残渣余沫都不放过。 “我还是去一趟吧,大家吃馒头吃得不开心。”黑影叹气,倒霉死了,驿站都出问题,这么大一个国家,繁荣昌盛,驿站不知道早修缮修缮吗? “老黑,要不去打猎,我们这边架起火堆。”宇文啸道。 黑影看向落蛮,“吃烤肉吗?” 落蛮口水泛滥,忙不迭地点头,“吃,吃,吃! ” 黑影扬手招呼,“虎爷,大狼,耳朵,咱出发。” 仨点头,刚开始要跟随黑影出发,闪电却眼尖地发现了一双双发着幽光眸子的什么东西往这边围过来了。 “是什么东西?是狼吗?”闪电警觉地道。 众人抬头,只见风吹草低间,雪狼群仿佛是经历了长途跋涉,有气无力地走过来,其中,有几只许是饿坏了或者是渴得要紧,倒在地上了。 剩下的,全部都来到了落蛮的身边,激动又兴奋地闻着落蛮身上的气味。 落蛮展开双手抱着它们,实在是狼数太多,抱不过来,便喝了一声让它们坐下。 瞬间,满个营地都是雪狼,都用疲倦而兴奋的眸子看着落蛮。 黑影他们则去营救那倒下来的雪狼,水灌进去,没一会儿就醒来了。 这阵仗,都把逆王他们吓得不敢再哭,噤声且屏住呼吸,就怕自己的死法里还增加一样,被雪狼活活撕咬而死,而且,全部被雪狼吃进肚子里头。 第2041章 蛮哥是准备要生了吗 宇文啸却觉得疑惑,为什么雪狼会来的?雪狼是在北唐的雪狼峰上,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而且还找这个野外营地,是被什么指引着过来的吗? 不过,他知道落蛮是雪狼家的少帅,或许它们是想主人了。 他温和地走过去,想跟雪狼们打个招呼,刚走了两步却被落蛮的声音吓着了。 落蛮捂住肚子忽然大叫起来,“我肚子动了,我肚子动了,我感觉到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但一点都不激动,黑影问道:“是不是没吃肉,肚子饿得刮起来了?” 落蛮在地上躺下,大肚子往上顶,“你们看,是不是看到肚子动了?” 风吹动她的衣衫,高耸的肚子屹立不动,在她肚子侧边,只有雪狼兴奋的眸子。 虎爷过去,爪子往她肚子上伸了一下,稍作停留仿佛把脉一般,大家便都看着虎爷。 但虎爷摇摇头,又走 开了。 大家不禁失望,就是饿肚子的。 黑影道:“我们还是去打猎吧。” 瞧蛮哥饿得那可怜样,不忍心啊。 宇文啸坐了过去,伸手放在她腹部上,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里,“现在不动了,但是刚才真的动了,我不是生鼓胀,我是真怀孕了。” 宇文啸是没听到什么动静的,人家说孩子都有胎心,可内力深厚的他,愣是连孩子的胎心都没感受到。 他自然知道不是生鼓胀,毕竟,就算生鼓胀也是有动静的,那里头的气是会呼呼呼地窜。 用黑影的话说,她肚子连个屁动静都没有。 黑影和闪电虎爷他们去打猎了,这山头别的没有,山鸡倒是多,没一会儿便提着一串回来。 而且,是在附近小溪里杀干净再拿回来,杀了鸡之后,鸡毛是生薅的,所以不甚干净。 不过,黑影觉得不要紧,回 头上火架子上一烤,什么毛都没了。 山鸡的肉很香,就是比较韧,落蛮吃了两个鸡腿,有点肉下肚子,总觉得是浑身充沛。 雪狼们歇脚之后也出去觅食,半个时辰之后,它们又陆续回来,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守在落蛮的身边。 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大雪狼眼底充满了疑惑,仿佛不知道为什么乡亲们要过来这里。 难道说它们感应了什么,而它没有感应到?那这个可真丢狼了。 吃过烤鸡之后,落蛮就挺着大肚子在散步,群狼环伺……侯。 这步散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连宇文啸都近不得身,虎爷往日是最为倨傲的,但一虎难敌群狼啊,它也委屈地守在宇文啸的身边,慢慢地往前踱步。 落蛮基本是在转圈圈,因为营地不算大,往前就是山地,山地上有坟,她一个孕妇还是要忌讳些的,不能往山上去。 走 着走着,她就忽然停了下来,咦了一声,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子。 腿上有点凉又点热是怎么回事?鞋有点沾湿。 雾水这么浓吗? 该不是羊水穿了吧?应该不至于,还有一个多月才生娃呢,而且她觉得自己的预产期会延后,因为胎动出现得太迟,今晚才第一次感觉到胎动。 她伸手摸了一下,濡湿一片,要不是失禁,就一定是羊水穿了。 “炜哥,炜哥,快过来!”她站在原地放声大喊。 宇文啸纵身跃起,踩着狼群的脑袋一路踏过,落在了媳妇的身旁扶住,手伸往她的肚子上,“怎么了?是不是又动了?” “不是动不动的事,我可能要生了。”落蛮再迟钝,也知道羊水一穿,就是要生产的前兆了。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惊呆了,要生了?在这荒山野岭生? 大夫呢?稳婆呢?孩儿的衣裳呢? 宇文 啸看着她,也显得有些慌乱了,“真的吗?你确定是要生了吗?那我们要进城,快,黑影,把马车拉过来。” “不行,不行。”落蛮连忙摆手,“我羊水穿了,必须平躺,也不能颠簸。” 驻扎的地方距离城中虽说不算特别远,但这会儿城门怕是落下了,让他们打开城门,一来二去的核对身份,还要去请能主事的官儿来,这就费时了。 “黑影,快,打开营门。”宇文啸也觉得这般折腾是不行的,马上沉着吩咐,“去附近的村庄借个锅回来烧热水,咱今天经过的那地方,你跑马去一个来回要不了半个时辰。” 黑影两腿发软地跑了几步,回头问道:“为什么生孩子非得要热水啊?” 天啊,蛮哥要生娃了,那娃儿甚至还不会动。 “让你便去。”宇文啸喝道,那娃儿生出来血淋淋的,不得用热水清洗一下才能见人啊。 第2042章 没你事 出去 落蛮被迅速抱到帐内去,宇文啸深呼吸了几口气,脑子里把这段日子了解到的生产知识一点点地重组起来。 穿了羊水,是需要平卧,不能随便动弹,然后要稳婆盯着开宫口,等宫缩的阵痛频繁到……到多少? 惨了,这个忘记了。 但是,宫口要开到十指宽,十指……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觉得会不会有点宽了呢? 十厘米左右吧,他记得当时是看过的,但是到底在哪里看过,也想不起来了,脑子有点乱。 “痛不?”他安顿好落蛮,便凑过去问道,一张脸全皱起来,显得担心又彷徨。 “不痛。”落蛮像没事人似的,但是也不敢动弹,怕底下漏了。 羊水如果流光了,那得剖腹,这里不具备剖腹的条件。 “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肚子也不动。”落蛮平躺着,双手放在腹部上,感受了一下 ,着实没什么动静。 宇文啸犯愁,“不知道这会儿到城里找个稳婆,能否找到呢?或者找个大夫指点一下也成啊。” “城门都下了,等折腾到叫人开城门,只怕孩子都要出来了。” 人生路不熟的,也不认识人,官府也早下班,关闭了衙门,莫非这个危急关头,还要到处敲门么? 或许不痛,落蛮并不显得特别紧张,甚至还隐隐地有些高兴,因为这货卸下之后,她就轻松了。 终日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还不能干活,显得很废啊。 宇文啸觉得毕竟是生孩子,这里不能没有女人,便出去拉着闪电,“你也去,在附近村里看有没有稳婆,没有稳婆便找那些生育过的女人来,咱有钱,快去。” 好在是卖蘑菇赚了银子,如今百多两在身上,做啥事都方便。 钱,总算是花在刀刃上了。 村庄不近的,但 好在有马,这一来一回也快。 锅架起来了,烧着热水,黑影还贴心地问人家要了崭新的粗布,说是擦血也好,给娃当襁褓也好。 闪电进城去,想着看能不能叫城门打开,进去找个大夫。 鬼影则去了村子那边拍门,叫妇人们帮忙。 可大晚上的忽然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来拍门,说有妇人生子要帮忙,还掏出了银子,这听起来像骗局,家里有男人的肯定不同意自己媳妇去的。 也好在,遇到一个孤寡的老人,听说有妇人于山野生子,怕出人命,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愿意跟着前往。 可老人不会骑马啊,说是一身老骨头,颠簸不得,闪电当即蹲下来,让老人看到他雄伟的后背,吼吼了两声,“老人家,上来,我背您去。” 老人家二话不说就往前倒,死鬼老汉你原谅我,我救人要紧。 鬼影背着老人便先 助跑后起飞,他的轻功摘星楼里最高的,身形仿若黑流星,直奔营地。 回到营地之后,宇文啸见来的是一位老人,一问之下,说是生了七个儿子,那是经验丰富啊,他当场肃然起敬,忙请老人进去看看落蛮。 老人进去一检查,顿时大吃一惊,“这马上便要生了啊,怎地还没痛起来么?” 那地方都开了,妥妥能钻一小脑袋的口子,按说这会儿都要痛得死去活来了啊,头胎都是要疼的。 落蛮摸摸肚子,摇头说:“还是不怎么痛,就是有点坠涨感。” “你是头胎吗?这瞧着不像啊。” “是头胎。”宇文啸连忙在旁边说,“我媳妇是头一回怀孕呢。” 老人瞧着落蛮,心里嘀咕,莫不是这小娘子嫁给这位汉子之前,曾经怀过生过?头胎哪里有说不疼的呢? 她生过七个孩子,之后几个都不怎么疼,但第 一个是真疼啊。 “那就准备接生吧,剪刀,布条,热水,娃的衣裳,都备下来。”老人指挥若定地说。 宇文啸抽出剑,“剪刀没有,用剑可以吗?” 老人吓了一跳,脐带用砍的?那……也行吧,这外郊地方确实什么都没有。 黑影在外头转圈,坏事了,这锅是有了,那回头孩子出来,怎么洗啊?总不能放锅里洗吧?忘记借个盆了。 他看着一同慌乱的摘星楼诸将们,这时候,大老爷们一点用都没有,就知道慌张。 落蛮开始显得有些紧张了,因为自打老人说了之后,她就觉得肚子有点坠痛。 她想起云烟那会儿生孩子,把人中黄都给哔出来了,天啊…… “炜哥,你出去,这没你的事。”落蛮瞪着他说。 “不行,我得在这里陪着你。”宇文啸死活是不愿意出去的,他都紧张坏了,出去只会更紧张。 第2043章 摘星楼有女儿了 闪电也回来了,城门开不了,若在北唐,他就直接翻进去了,偏生是在大周,不好惹事,回头扣虚拟账户的工钱就麻烦了。 营帐外,围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一群狼。 宇文啸终于被虎爷咬着衣衫拽了出去,没法子,落蛮下令,他非得出去不可。 但是虎爷和雪狼顺风耳能进去守着,虎爷进去之前,还淡定地冲大家点了点虎头,放心吧,我见过,有经验。 那老人竟也不怕老虎,她坐在落蛮的身边,还唠起磕来了,“我这辈子什么没见过?老虎算什么啊?这么多人在,它也没吃,还图我这把老骨头不成?再说,我一孤寡的,死了就死了。” 落蛮问道:“老人家,您生了七个儿子,他们在哪里啊?” 老人说:“当年大周借兵给北唐,战死了一个,后我们那地方发了瘟疫,病死了五个,还剩下一个前些月去了云州府平叛,被逆 王的人杀死了,所以老婆子若死了,便是一家团聚了。” 落蛮别过头去,心里很是难受。 在北唐那一场战役,大周死了一万多士兵。 他们来到大周之后,没少接触这些阵亡士兵的家属,都是私下偷偷去探望的,银钱没有多少能给的,但就想着多给他们干活。 这是他们要偿还的一部分。 但他们欠那些阵亡士兵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老人家的话,外头的人自然也是听到了。 落蛮此刻是什么心情,他们便是什么心情。 一时间,仿佛忘记了生娃的事,都沉浸在那一场战役带来的悲痛里。 落蛮看着老人,甚至不敢告知自己的身份,怕老人家扑过来骂她,或者是嚎啕大哭。 虽然老人家说起儿子的时候,脸上是光荣的笑容,不见一丝悲伤。 但怎么可能不悲伤呢?孩子都是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啊。 “ 小娘子,你眼眶红什么啊?”老人还安慰起她来,“人嘛,从出生那天便注定是要死的,我儿没了,我虽是心痛,却也知无力回天,我若终日悲伤痛苦,我儿在天之灵,不会放心我。” 落蛮敬服她,道:“老人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我很感激您那位在北唐战场上战死那位儿子。” 老人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你们是北唐人?” 落蛮坦然承认,带着愧疚,“是,向大周借兵的就是我们,老人家,我们对不起您。” 老人别过头去,眼眶红了,“不说那些,但求你们一件事,若回北唐去,去到我儿战死的地方,替我敬上一杯酒。” 当初在北唐战死的士兵,就地安葬了,尸首没有移送回来,因为背着尸体长途跋涉,这不现实。 落蛮应下,“我会。” 外头的汉子们听了,觉得未来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到那边去, 把战死兵士们的骸骨挖出来,送回北唐去。 或许这个事情要做很多年,但是他们必须要做。 “我那小儿子啊,本该是可以留在我的身边,替我养老,但我知晓他想去,我便放了他去,孩子长大了,那就是他自个,他要承担自己人生里的一切。” 老人说说笑笑的,但是无人知道她心里曾经有多悲痛,丧子乃是人间大痛啊。 落蛮在做母亲之前,见了一位母亲,一位豁达且勇敢的母亲。 她想,她应该知道怎么做母亲的,等孩子长大了,也让他选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要告诉孩子,后果是要自己承担的。 将近子时,落蛮腹痛了,宇文啸好几次想进去,都被虎爷挡住,这生娃的事儿,你大老爷们掺和什么啊? 宇文啸揪住虎爷,但是雪狼们来帮,里里外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不许他进去。 刚到子时,就听 得老人喊了一声,“剑拿来。” 生了?这么快? 外头的汉子们都惊呆了,蛮哥不狠狠地叫几声吗?不叫算什么生孩子啊? 雪狼咬着剑屁颠屁颠地进来,送到了老人的面前,老人却不会使,这事虎爷和雪狼帮不上,总算是让宇文啸进来了。 宇文啸双脚发软,踉跄扑到了落蛮的面前,“怎么样?痛吗?” “倒不算特别疼,能忍受。”落蛮双手放在腹部,力气还有,还稍稍地撑起了头瞧了一眼老人捧着的孩子,“快割断脐带。” 宇文啸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用剑割断脐带,但是没把握好,留在孩子身上的脐带有点长了。 黑影就扛着锅进来了,他眼睛不看过去落蛮那边,对老人说:“用锅来洗吧。” 他偷瞧了一眼,喔,是个女娃娃,他竟伸手便去抱了,抱在怀中那一瞬间,黑影有点想哭。 娘的,摘星楼有女儿了。 第2044章 又来一个 宇文啸抱着落蛮好一会儿,才回头去想看看孩子,却见黑影抱着孩子怔怔地发呆,眼眶都红了。 他转过头与落蛮对视,握紧了彼此的手。 “黑影你死了吗?还不把娃抱出来叫我们瞧一瞧?”外头,响起了暴躁鬼影的声音。 帐门被撩起了一角,黑影抱娃的事大家都瞧见了,本以为这厮会直接抱出来给大家瞧瞧,殊不知他就抱着发呆。 真是有够气的。 “还没洗呢。”黑影嘟哝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娃还给老人,“我还不会,这娃软得很。” 但是他要学的,以后给娃洗澡的事,谁敢抢揍谁。 大老虎的脑袋挤上来要看,雪狼们也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外头也有一群雪狼,但是挤不进来,急得很。 那人类都进来了,它们也还没能进去,真是气死个狼,少帅生娃,和他人类有什 么关系嘛。 落蛮躺下来,手摸了摸肚子,也没见小很多,便笑着说了一句,“似乎还没生的感觉,里头有什么东西动了几下。” 宇文啸把手放上去,顿时心跳加速,该不会…… 但还没等他说出来,黑影便背对着他们说了句,“蛮哥,这个是正常的,生完就是要放屁,你使劲放屁就没事。” 虎爷龇牙咧嘴地用脑袋往前一撞,直接把黑影给顶了出去,真是,少口肉吃嘴巴都得犯贱。 雪狼们围在落蛮的身边,嗅着她的肚子,高兴得呜呜叫。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宇文啸和落蛮面容顿时变得虔诚且忧愁起来,俩啊?奶够吃吗?够银子养俩吗? 外头知道还有一个在肚子里没出来,那心情激动了,这个时刻,他们都认为没必要考虑钱的事,双胞胎,好租。 第二个孩子很快也出来了 ,落蛮生得很轻松,是那股子下坠的紧迫感比较难受。 这一个,是宇文啸亲自抱起,哆嗦地提起剑割脐带,还是失手了,估计以后孩子看着自己鼓鼓的肚脐,要怨恨爹爹的。 “能不能再削一下?”落蛮瞧着,犯愁得很。 “短,不好削。”主要是怕手抖,削到肚子了。 是个儿,脐带和小咕咕一样长,唉,愁啊。 两个娃娃,用布抱着送了出去,在汉子们手上轮流转着。 他们的神情无比严肃,双手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抱,唯恐伤着那软软的小身子。 甚至,他们呼吸都屏住了,这几日没漱口,怕熏着娃了。 但是,当黑影抱着女娃娃的时候,郑重地自我介绍,“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你黑影叔。” 大家马上就开始抢了,抢自我介绍,不能输给老黑啊。 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殊 不知那逆王竟是大笑起来,“好啊,好啊,安丰亲王,你丧尽天良,生下来的娃都不会哭的。” 大家这才意识到,对啊,为什么不哭?人家娃娃出生都哭得面目狰狞的,他们为什么不哭? 但这个暂时不考究,黑影大步过去,一手托住逆王的后脑勺固定好,另外一手往逆王的嘴巴上直直地拍过去,一下,两下…… 让你丫嘴贱,让你丫在我黑影面前嘴贱,让你丫嘴贱我宝。 手掌带风,力度很大,几下过去,逆王满嘴是血,牙齿都拍飞了几颗,当即昏死过去。 黑影还不解恨,一手捏碎了他的下巴骨头,抵达京城之前,想再说一句话,难啊。 孩子们从叔叔的手里,终于回到了落蛮和宇文啸的面前,但是,他们还没有资格看,雪狼们如贯而入,七匹狼为一组,匍匐在地上见过少少帅。 等 全部见完之后,有两头母雪狼就躺在了落蛮的身侧,一动不动。 落蛮和宇文啸瞧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它们要奶孩子。 落蛮觉得自己的孩子,怎么也要走点仪式,自己先奶一下? 但是,当她解开衣衫,使劲挤了一下,发现没奶水啊。 她很羞愧,身为母亲,竟然连奶水都没。 宇文啸把娃儿小心翼翼地抱过去,让雪狼奶孩子。 老人见此情此景,甚是惊奇,觉得不枉这一趟了。 奶完孩子抱了回来,俩娃睁开眼睛,小小的脸蛋,半边巴掌大都没有,粉粉的,甚是好看。 不哭,也不笑,就是好奇地看着宇文啸和落蛮。 眼珠子漆黑发亮,如同黑水晶似的,小小一颗。 他们也看着孩子,落蛮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矫情起来,“这就是我怀胎八月半,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啊。” 第2045章 千辛万苦的小名 宇文啸也这个时候才有了当爹的真实感,觉得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许多,但心里的那种激动也不断澎湃着。 “媳妇,你辛苦了那八个半月,剩下的日子,就让我来辛苦,我养活他们。” 用养活两个字,听起来就觉得条件艰苦。 但是谁知道一下子来了俩呢?之前叫大夫做产检,大夫除了号出喜脉之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至于落蛮自己就更糊涂了,怀孕至今,几乎没有胎动。 所以有如今的局面,也是意料之外啊。 外头,已经架起锅在炖鸡汤了,那大锅,给娃儿洗澡之后,又用来炖鸡汤。 黑影说,女人生娃是要坐月子的,要吃好喝好,咱们别的没有,但是大家支棱起来,给落蛮一个正常的月子,还是可以的。 鸡汤只能是鸡汤,没有什么 可添加的。 老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说她们那会儿生娃,第二天就下河洗衣裳了,不过嘛,人总都往好里活,有这么多汉子使唤,自己就怎么舒服怎么来。 闪电负责送老人回去,老人临走之前,还千叮万嘱,说到了北唐战场上,记得给她儿敬一杯酒。 闪电说一定会,不过没有跟老人说他们以后会去把战士们带回家,事情没做到之前,他们都不会轻易地许下诺言。 而现在宇文啸和落蛮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任务,就是想先抢占孩子们的起名权。 因为,一旦老丈人知道生了娃,名字肯定是他起的。 大名可以留着给他,小名总得自己起吧? 取个小名也不简单啊,不能太俗,又不能太大气,否则就是侵占了老丈人起名的范围。 汉子们也在绞尽脑 汁,想着结合实际,弄个响亮又好听的小名。 这事,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还是要开个蹲会商议一下。 大家贡献一个,然后从这里头挑选。 宇文啸是同意的,因为这两个孩子不单单是他的,也是大家的,毕竟需要靠大家一起养嘛。 大家都没敷衍,如果按照以往的性子,估计没一会儿就蹦出什么土豆啊,狗剩啊,小乞丐啊之类的,但是,这一次,他们搜刮自己不多的知识储备,想起一个寓意好的,又动听的名字。 这为难了他们啊。 好在,黑影提供了一个思路,那就是可以往过年的方向去考虑,因为过年都说好话,什么恭喜发财,富贵吉祥,万事如意,财源滚滚,都可以从中截取一些字混合一下,就能起一个大吉大利的名字。 于是,便有什么 迎春,富贵,滚滚,圆圆,满满之类的名字倾巢而出。 宇文啸都不满意,觉得俗气了。 这名字虽然是小名,但是觉得需要响亮一点。 最重要的是,小名也是要老丈人满意啊,若不满意回头一否定,那也没落个起小名的权利。 黑影听得说响亮,道:“那还不简单?打雷闪电够响亮了吧?” 宇文啸进去问落蛮的意见,落蛮还在研究孩子们为什么不哭的事,听得他问,不禁来气了,“这事还要来问我么?最艰难的步骤我都做了,剩下的我不管,叫什么都行。” 生孩子用的是体力,用完体力还要用脑力,真当她是无所不能吗? 宇文啸灰溜溜地出去了,在落蛮这里得不到什么好灵感,只能继续和大家商讨。 他觉得也不大能依仗汉子们了,毕竟, 他们中的很多人能看得懂武功秘笈,却不爱看四书五经。 诗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实有很多好名字,但是,适用于大名,不敢用啊,以他对老丈人的了解,他大概也会用诗经来起名。 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商议了两三个时辰,到日出的时候,大家脑筋都打结了,觉得起个小名哪里需要这么费神啊?大名起得好就是。 所以,胡乱对付了一个,说这山间冷得像刀一样,女儿就叫小阿凉,儿子就叫小刀。 寓意,美好,什么都没有了,只是单纯的应景,也是疲惫之后的敷衍。 落蛮倒是无所谓的,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反正以后还会有大名的,失望还会继续有。 而按照她对爸爸的了解,不外乎就是什么君啊,睿啊这样的土炮。 不值得期待,不值得期待。 第2046章 去看大夫 不值得期待的,还有她的奶水。 鸡汤喝下去,努力挤了好久,还是没有一点用。 就空有两个粮仓,却一粒米粮都没有,多暴殄天物啊。 好在雪狼来了,否则孩子一出生就得饿死,长途跋涉回京,肯定不可能雇奶妈,这么小的娃,总不能真灌米汤吧? 落蛮觉得自己当个娘亲,却只有怀孕的过程,不,怀孕的过程也是很短暂的,至少知道自己怀孕的过程短暂。 就一点都称不上伟大。 想想就难受。 难受了一会儿,她怔了怔,天啊,该不会得产后抑郁了吧? 刚抑郁了一会儿,前头便说要进发了,该上马车上马车,该上囚车上囚车。 宇文啸进来抱落蛮,黑影和闪电进来抱孩子,母子三人被安置在马车上。 作为一名产后不久的妇人,落蛮得到了比较好的对待,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一床棉被,直接垫在马车里头,而马车的座椅全部给拆除 了,所以,整个马车,就像一张缩小版的床。 小阿凉和小刀沾床就睡,小脸蛋轮廓分明,已经能看出像谁了。 眼睛像她,其余基本像爹爹。 落蛮还是有不真实的感觉,离开大周京城之前,她是一个忙碌的女将军,如今回去京城,却带着两个小东西,当了娘。 而且,一直以为自己怀着一个,出来却得了俩,就有一种什么感觉呢? 就像是去买个东西,还附带了赠品。 但是这个赠品呢,也是要消费的,因此,就是买了个小狗,送了一只小猫。 宇文啸走走,又进来瞧两眼孩子和孩子母亲,他眉头总是皱起,显得特别严肃认真,但嘴巴是咧开的,所以,他现在心情特别矛盾,高兴又凝重。 黑影他们也都轮流看的。 晚上终于可以入住驿站了,不过,落黑之前,购物一组迅速进城去,买了小被子,小衣裳,小帽子,总得让娃有像样的襁褓不是? 但 是,让大家觉得有些担忧的是,孩子始终没有哭过一声,也没发出过什么声音,甚至,抱在手里的时候也不怎么动,很是慵懒的模样。 大家觉得会不会是早产的原因呢? 毕竟,他们身子就比寻常初生婴儿小,以前他们说见过云烟和清清那刚出生的孩子,要比他们重一些,大一些。 但是,不管怎么逗弄,就是不哭也不笑,也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第三天晚上,黑影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应该不是哑巴吧?” 其实这三天大家都在猜测这个问题了,只是谁都不愿意说出来。 黑影说了,大家便沉默,担忧。 闪电慢吞吞地说了一句,“哑巴倒是也还好,别是聋子。” 因为,娃没有什么表情,跟他们说什么都没反应,该不是没听到吧? 黑影坐不住了,去找驿馆的兵要了铜锣,在孩子的耳边敲了一下。 知道他要敲锣的人都吓了一跳,但是 娃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仿佛真的没听到似的。 这一下,连宇文啸和落蛮都表现得无比沉重了。 这么大声,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刚出生的孩子是最不经吓的,一吓肯定就要哆嗦然后大哭。 第二天,他们没有赶路,宇文啸和落蛮带着孩子进城去找大夫看看,三卫也跟着去,剩下的人则看守逆王等渣。 逆王如今很安分,主要是发不出一句话来了,终日张大嘴巴流口水,像个傻子似的。 他们去找了城中最有名的儿科大夫,很贵,只是号脉就要一两银子,治疗和药费另算的。 一两银子的号脉费用他们给得起啊,幸亏去卖蘑菇了,否则的话连娃娃看病的钱都没有。 大夫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甚是瘦小,长长的胡子覆盖了下巴,深邃的眼睛,眼周全是权威的皱纹。 宇文啸夫妇和三卫死死地盯着大夫号脉,号了小阿凉,又号了小刀,来回数次。 这就弄得大家很紧张了,但是也不好打扰他老人家,怕他诊断错误。 半晌,大夫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们,“孩子的脉象很好啊,强壮有力,是两个健康的孩子,所以,你们怀疑他们什么病?” 黑影抢先道:“不会哭。” “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哭?”大夫更是疑惑了。 “但是,出生那会儿也没哭。” “人不想哭就不哭,有什么打紧的?谁规定出生的娃就一定要哭?” 大家一听,这似乎是有些道理的。 “但是,他也听不到。”宇文啸忙说。 大夫命人取来小铜锣,在娃娃的耳边忽然敲了两下,娃没什么动静。 “瞧,都没反应。”宇文啸担心地说。 大夫说:“谁是说没反应?没见那眼珠子微微地转了一下吗?” “是么?”大家没留意眼珠子,黑影争辩说:“但眼珠子微微转动算有反应吗?” 大夫嗯了一声,看着黑影,“怎么不算呢?” 第2047章 终于哭了 后边排队的人很多,大夫让他们赶紧抱着娃回去,该是喂奶的时候了。 大夫还嘀咕了一句,早产能生出这么健康的娃来,还抱怨什么啊?真是不懂事。 宇文啸交了二两银子,药都没有,就觉得有些心疼,便叫大夫开几副药给落蛮补补身子,毕竟刚生完孩子,需要进补的。 大夫扬手,“瞧那小娘子气色好得很,平日定是不缺吃喝的,不需要额外进补,有肉吃肉,有蛋吃蛋就是。” 方才见她进门的时候还抱着娃大步流星的,哪里像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就这底子不需要进补,浪费银子。 他们离开了医馆,怎么说呢?大夫是好大夫,但就是……似乎没解决问题啊。 不得已,又抱去别家看了一下,这一次,也是同样上了铜锣,他们就死死地盯着娃的眼珠子看。 那算是眼珠子微微地转动吗?那不是正常的流光吗? 这一次,这位中年大夫给开了药,说是等娃娃身上脸上起了黄之后才喂药,若不起,就不必喂药。 黑影追着大夫问不会哭,听不到的事,大夫被追问得烦躁了,冲他吼:“你说那些我也不会治啊,娘胎带来的毛病,谁能治?” 娘胎带来的病,这听起来就特别严重,大家的心情都显得很沉重。 你说落蛮千辛万苦怀了两个半……八个半月的孩子,生下来却带着毛病,这多难接受啊。 宇文啸虽然心里难受,但还是要安慰落蛮,“现在还不一定呢,就这么检查一下得出的结论肯定是不准确的,等我们回京之后再找大夫检查检查。” 落蛮回头看他,诧异地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家惊愕地看着她,“你不担心?” “我不担心啊,第一个大夫看着权威很多,他说没事那就是没事,第二个大夫瞧着就是医 术不精,他说的话怎么能当准。” 最重要的是,天大的问题爸爸都能解决啊,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是这么说……”宇文啸想了想,“反正有钱,咱们再找一个大夫看看吧。” 他们又寻了一家医馆,这一次的大夫是更老一些的,古稀之年,给娃娃检查的时候,手都颤抖。 他瞧过之后,盯着肚脐研究了很久,然后举起一根手指,抵住第一节,“以后这肚脐处理不好,能这么长,穿衣裳不好看啊。” 宇文啸充满了内疚,也好,穿不了泳衣。 “不是,不是看肚脐,是不会说话,也听不到。”这句话黑影都说倦了。 大夫受了惊吓,看着黑影,又看着他们,“这么小的娃,你们觉得能说话了?” “那不哭啊。”黑影忙说。 “要他哭?”大夫看着他们,但好端端为什么要娃娃哭呢?这群人是脑子有毛病吗 ? “对,要他们哭。”黑影知道规矩,撒了一把铜板在桌子上。 大夫虽然觉得他们的要求有些无理,但是看钱份上吧……哎。 他把小刀放在桌面上,拿起他的小脚脚,然后拿了一把铁尺,对着小刀的脚板就抽打了起来。 力度,挺大的。 “哇”地一声,小刀放声哭了出来,使劲地瞪着小腿,两颗眼泪仿佛无中生有一般,从脸颊上滑落,那模样瞧着可叫人心疼了。 三卫见他哭了,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地锤了一下,又痛又酸,黑影一把抱起了他,冲大夫怒道:“你老小子凭什么打人啊?这么小的娃,怎么下得了手啊?” “出生那时候若不哭,就该打了。”大夫理直气壮地说,“稳婆难道不说吗?这打了又不伤身,打着哭一下才好呢,把肺里的浊气都给排出来,现在好了。” “有这讲法吗?”黑银狐疑地 看着他,他说得那么大声,应该是真的。 虽心疼,却还是把小刀递给了闪电,打开小阿凉的襁褓,对着她的小脚板就打了下去。 这一下,小阿凉也哭了起来,那哭声就跟刚出生的娃一样,哭得声嘶力竭。 大夫说:“瞧,这不哭了吗?娃出生就是这样哭的。” 大家面面相觑,所以,现在才算出生?那么,是小刀先出生的? 鬼影却还是骂骂咧咧的,推搡着他们往外走,还不忘回头骂大夫,“就算是,你说给我们听就行,为什么要动手打?还要用武器打,这么大年纪了,实在太过分,怎么下得了手啊?” 大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病人,追了出去,“诊金呢?” 人早就没影了。 娃都哭了,还给什么诊金啊? 回到驿站,大家听说娃娃这会儿才出生,都惊呆了,怎么?在山野间那会儿不算出生吗? 第2048章 坚决扞卫起名权 既然没事了,那就上路……出发吧。 很快,大家都发现娃娃是真的不聋,因为每一次落蛮吆喝雪狼过来喂奶的时候,孩子都会十分期待,手舞足蹈。 每一次喂奶,大家都蹲下来看,里三圈外三圈的,这是最好看的景观了,娃吃得两颊都鼓起来,特别带劲。 落蛮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努力一下,多喝点汤,弄点奶水喂孩子,但是遭受了大家一致的反对。 因为,雪狼奶孩子,他们可以围观,蛮哥奶孩子……也是可以围观的,但是爷应该不准。 落蛮也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汤没少喝,奶水嘛,也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试过喂,但是娃娃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能吃上奶,扭头哭了起来,最后还是抱回去给雪狼。 马上又欢快地吃起来了。 落蛮显得很颓败,但是黑影告诉她不要觉得沮丧,以她的条件,如果真喂奶了,以后会变 成煎蛋,而且是煎双蛋。 这话把落蛮吓得不要不要的,黑影这个人嘴巴虽然不好,但是有几分生活常识,尤其关于女人的常识,他钻研得比较好。 不喂就不喂吧,反正没多少,免得困身了,回头还不好干活。 回京之后,跟官方交接了逆王。 逆王下颌骨碎了,现在还没好,不能说话,只知道流口水。 京兆府那边问了情况,但是摘星楼诸将都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正在那边已经审过了,到京之后也只剩下砍头这一道手续,只要脑袋还在,那就算完成了任务。 大周的太后知道落蛮生了孩子,赏赐了很多东西,什么金玉项圈,长命锁,绸缎,被子,还赐了府邸。 没孩子之前,他们是没有自己的府邸,要么是住在军营,要么是住在鸿馆。 不过,这府邸只能住,不能卖,因此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住哪里不是住? 弄个家,开销还大呢,住在这里总不好策马回去军营吃饭嘛。 而雪狼护送到京之后,只留下两头喂奶的母狼,剩下的又开始长途跋涉,回北唐去了。 这一次回去,因不需要赶时间,所以它们可以一路觅食回去,不会再饿肚子了。 雪狼回去,落蛮是很不舍的,雪狼在,就觉得娘家人在,而且还是不唠叨的娘家人。 龙太后人很好,送来两个专门照顾孩子的嬷嬷,这大.大缓解了他们的困境。 他们人多,但是都不会带孩子。 龙太后考虑周到,还叫太医过来给孩子们做全身检查,那个肚脐,太医很不满意,上药重新包了一次。 以后长是长了点儿,但希望现在能包着压下去一些吧,男孩子无所谓,女孩子就有些难看了。 他们开始互相推卸责任,宇文啸把一切都怪罪在他们头上,分明都去了村子里,不能弄一把剪刀吗? 黑影认为,这和剪刀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让他来削,必定能削到波平如镜。 闪电听他这么说,也反驳了一句,如果他有这本事,为什么先抱了小阿凉出来,他没有削一次? 争来争去的,大家觉得这个可能是蛮哥的错,这不是谁手误的问题,就是她怀相不好,所以才导致脐带不好切。 一切怪罪在落蛮的头上时,宇文啸只得承认自己的错误,说当时手抖,是他的错,但是如果有一把剪刀就不一样了。 承认错误的时候还要狠狠地瞪一眼黑影。 黑影于是又说剑和剪刀没有分别,如果一个人手笨,给什么武器都没用,如果手巧,便是摘叶也能割断脐带。 落蛮都懒得理会这群人,作为新晋母亲,她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他们是追不上,这辈子都追不上,她层次上去了,跟他们就没有共同语言。 孩子满月的时候,摘星楼的人终 于见到那个带着三年俸禄消失的国师。 也同时知道,他们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当初去过肃王府的龙爷夫妇。 更同时知道,他们原来就是蛮哥的爹妈。 龙爷在知道孩子的小名时,大发雷霆,觉得猪脑子的人才能想出什么小阿凉,小刀子这样的小名。 简直侮辱了这两块璞玉。 太不吉利了,一刀下去,可不就是凉了吗? 所以,取消这两个小名,重新再起。 而且,不能让他们起,不管是小名还是大名,都必须由他来取。 大家觉得龙爷这么做是有些霸道了,纷纷抗议。 但龙爷问宇文啸,“霸道吗?作为外公的我,给孩子取名不合理?不是名正言顺的?” 宇文啸当即站起来,严肃地道:“您若能为孩子赐名,那是孩子们的福分。” 他当即抡起一条棍,驱赶摘星楼诸将,以极端的手段扞卫老丈人在起名上的权利。 第2049章 劝老爹嘴上积德 诸将虽然都觉得爷这事办得有点不地道,但是,连狡黠的爷都这么害怕的人,他们是不可能斗得过的,于是大家骂骂咧咧地蹲到一边去,等待新名字的出炉。 龙爷大笔一挥,写下了甄睿,甄厉两个名字。 大家围过去,嗯,怎么说人家就是有文化呢,写出来的两个字比划就是多。 作为幼儿园程度毕业且致力于发展神算行业的闪电捏着下巴点头,“嗯,宇文甄睿,宇文甄厉,加起来就是四个字了,比一般三个字的威武,我们先看甄睿啊,甄左右结构,是两个方位,睿字是上下结构,也是两个方位,加起来东南西北就有了,也就是常说的大杀四方,这名字用于男子最为适宜。” 大家听他说得特别在理,尤其什么结构变成了大杀四方这个转折十分丝滑,一点点的突兀和生硬都没有。 “这个甄厉嘛,我们从衔接上去解读啊,就是宇文真厉害,对不对?宇文家的人真厉害,宇文家的将士也很厉害,连我们也赞了一下呢,所以嘛这个名字含义就比较广了,有海纳百川包容乃大的意思,女孩子嘛胸怀宽广能纳百川,因此这名字就是适用于女子,咱 小阿凉可以用。” 闪电这些话,收获了一大批崇拜的眼光。 宇文啸和落蛮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就是闪电那种无耻啊,都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状态,把胡说八道以一本正经的口吻说出来,自己还先笃信了,那种自信油腻的光芒,真想拿屎扔他。 但是,龙爷拍掌了,“说得好,这两个名字,就是这样解读的,闪电仔,有前途啊。” 他眸光一扫,问落蛮和宇文啸,“你们认为呢?” 在微怔零点三秒之后,宇文啸立刻鼓掌,“说得好,解读到我心里去了,这两个名字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好,就叫甄厉,甄睿。” 落蛮扭头转身去,她是亲生的,不用拍马屁。 她有些伤心,妈妈为什么没来? 难道她生孩子不是天大的事吗? 负面情绪一再翻涌上来,她觉得自己的产后抑郁又要来了,进屋之后抱着一手夹着一个孩子,想挤出两滴眼泪,但是眼泪和她的奶水一样,都是比较稀缺。 使劲挤不出来,也就没法子装可怜了。 龙爷开门进去,宇文啸立马跟随,但还没迈过门槛,门就被关上了,把他堵在了外头。 他丝滑地一个转身,笑着拍了闪电的肩膀,“说得好,说得真好,嗯,你小子是有前途的。” 闪电有点飘,对诸将说:“读书还是有用的,要多读书。” 诸将们纷纷讨论新名字,说实话,现在是有点嫌弃小刀和小阿凉这个名字了,小刀小阿凉算球名字啊?既不高端大气上档次,也不低调奢华接地气。 还是甄厉,甄睿,这才是好名字啊。 对于龙爷的事,虽有很多不解,但是,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不解的事,如果什么事情都要求个明白,那多累啊。 只挑有兴趣的求解就好。 落蛮见爸爸进来,越发地委屈,扭头过去装作不理会。 龙爷伸手去把孩子抱过来,这俩娃面容有些充血,方才落蛮夹的姿势不对。 龙爷把他们放在桌子上,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仿佛是想从孩子的脸上寻找和他的一些相似,眼睛还好,其他的都像爹。 “难受了?”龙爷这才问起女儿来。 “不难受,她忙嘛。”从小都是这样的,天大的事,都不及她局里的事重要。 “她监督装修新房子,有婴儿房,回头把孩子接回去。”龙爷知道女儿心思,便 微笑着解释。 “接回去?谁带?”落蛮扭头回来问道,有些诧异。 “我们带啊。”龙爷逗弄着孩子的脸颊,“我们两个年纪也大了,你又不在身边,十分孤独,如果有两个孩子陪伴,这晚年的生活才有盼头,而且趁着我们现在能帮一把,你们也好继续发展自己的事业,对不对?” “晚年的生活?”落蛮听着,就觉得有些卖惨。 “晚年啊,不知不觉,我和你妈妈都老了。”龙爷叹气,一脸的愁容和不舍,“加上你不在身边,我们大眼瞪小眼……” 落蛮迅速打断他的话,“我可以回去……” 龙爷迅速打断她的话:"我来就是带孩子走的,没别的事,废话就不多说了。" 也不卖惨,也不卖老了,单刀直入。 “不要。”落蛮摇头,就算他的态度很强势,但自己的孩子肯定是自己带的,而且人多势众,还有雪狼虎爷帮衬,哪里需要找外援? 龙爷有些意外,“不要?” “没错,我自己带。” 龙爷看着她,没听错吧?她说要自己带孩子? “确定吗?” “确定啊,我们又不是不会带孩子。”落蛮坚决地说。 龙爷竟有些感动,“那好,你们想自己带,那就自己带。” 本是怕他们嫌弃带孩子麻烦,毕竟年轻人对孩子没耐心,带孩子又是辛苦活儿,想着带回去让他们当甩手掌柜,但既然她这么有信心,值得庆贺。 女儿是长大了啊。 落蛮自信满满地说:“当母亲就要有当母亲的样,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工作和孩子是可以一起兼顾的。” 这话就有些挑衅了,龙爷微微一笑,“这话需要原话转告你妈妈吗?” 落蛮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说了,免得妈妈不高兴。” “知道体恤你妈妈的感受了?” “当妈了,身份不一样了,以后我要多站在妈妈的身份上去考虑。” 龙爷拍着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嗯,你懂得这么想很好的,女儿啊,每个人都会有报应的,你的报应也快来了。” “我的报应?” “是啊,你小时候有多调皮多伤你妈妈的心,以后你就要以妈妈的身份去承受这一些,这就是因果循环。” 落蛮有时候觉得,她身边的人犯口业太重啊,这或许就是她贫穷的原因。 她劝老爹嘴上积德,有孙子孙女的人请自重! 第2050章 黑影有女孩子喜欢了 因着孩子不送回去,所以落蛮的妈妈也过来看孩子了。 一向刚强的妈妈,在看到孩子的时候,偷偷地抹眼泪了。 落蛮从身后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妈妈,谢谢你生了我,谢谢你养育我成人。” 妈妈抚着她的手背,眼噙泪花,怎么说呢?这头小狼崽,可算是知道父母恩了。 人家都说,当了母亲之后会立马变得成熟起来,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在妈妈十分感动之际,落蛮又轻声说:“妈妈,现在孩子不送回去了,那你也不用装修新房,能不能把装修新房的钱兑换成银子给我?也不是给我,就是给你两个孙孙的,这里物价还是挺高的,我和你女婿的工资都不够养活他们。” 妈妈一把推开她,没有,她没有成熟没有长大,甚至没有感恩,还是那头白眼狼。 最终,还是忿忿地为他们购置了一些家具物品,床铺被褥,再给诸将们 做了一些冬衣,靴子,厨房里堆下银丝炭,这大好盛世,他们的物资却如此匮乏,总是叫人心酸的。 在这里逗留几日,他们便离开了。 府邸叫北唐王大将军府,宇文啸在这里是吃得开的,是北唐亲王又封了个大将军。 两宫太后对孩子也十分关注,总是派人出宫来看情况,开始两三个月,日子欢欢乐乐,每天忙完都想马上归家去逗弄孩子。 就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黑影现在给孩子洗澡的技术十分娴熟,洗头的时候把孩子仰躺在腿上,手托住脑袋,拿着一只小勺子把热水浇下,这样孩子的眼睛就不会进水。 他们还做了一个木架子托,底下是镂空的,把木架子托放在洗澡盘里,再孩子放在木架子托上,用勺子浇水淋浴,底下的热气蒸上来,热气萦绕着娃娃,而且能一次洗俩,十分方便快捷又舒适。 黑影十分享受这份工作,每一次 都把孩子洗得皮肤发皱通红了才把他们抱起来穿衣,闪电说他都快把娃娃洗成小老头小老太太了。 穿衣他也娴熟啊,把衣裳放在膝盖上,擦干了娃往膝盖上一放,衣裳一裹,包起来再慢慢地穿袖子。 可以说,现在除了喂奶的事他做不来之外,所有事情都做了。 不,喂奶他也是盯着的,每一次娃吃得急,差点要呛着的时候,他就弹一下娃娃的脑袋,让他们缓点吃。 雪狼奶妈也有名字了,一个叫雪姨,一个叫狼姑。 雪姨比较纤瘦一些,毛发雪白发亮,体态优美。 狼姑浑身都是腱子肉,脑袋上有一朵火云,显得十分威武。 他们曾经好奇雪姨和狼姑的孩子如今是谁在喂养,因为它们有奶水,证明它们生育过。 这个问题,在落蛮爸爸那会儿来的时候就问过了,是它们的孩子如今在雪狼族里抚养着,没有狼会刻薄它们,只要有奶 水的,都会给它们喂养。 总而言之,饿不着它们。 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等娃娃半岁之后,就不用喝奶了,让雪姨和狼姑回去带自己的孩子。 让人家骨肉分离,总归是一件缺德的事。 在孩子三个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 严格说来,是一件好事。 那天黑影提前回府,在街道上救了一名女子,起因是有马受惊在街上狂奔,那女子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马蹄践踏了。 黑影从天而降,坐在马背上勒住了缰绳,救了女子一命。 而这个女子,是礼部侍郎的千金,叫温言绪,十八岁还未成亲。 及笄那年,她母亲病逝,守孝三年没有议亲,而今年刚过守孝期,家中便说要为她议亲了。 这些英雄救美的戏码,一般都可以带出一段锦绣良缘。 黑影虽然粗犷豪迈,但长相不错,五官端正,浓眉大眼,温小姐一看就倾心了。 而且,黑影还十分体贴,救了她之后,还亲自送她回府中去,在府门口还千叮万嘱一番,让她以后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看到马儿来要躲避啊,人多的地方也不能往里钻,叭叭叭地叮嘱了足足又半炷香的工夫。 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好几次温小姐。 接下来的两三天,黑影都显得神不守舍,若有人来找,他会马上问是不是温侍郎家的人,听得说不是,那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大家知道这事之后,都纷纷地私下议论,说黑影是看上人家温小姐了。 这事传到落蛮和宇文啸的耳中,落蛮想了想,对宇文啸说:“他们的婚事,我们是不是该谋划一下啊?” 虽然他们以前都说过不想成亲,但小学生也说不想和女同学玩的,但他们都会偷偷地捉弄女同学引起人家的注意。 说到底,异性相吸这个规律是不可颠覆的。 第2051章 我不想当冤大头 落蛮还亲自去问黑影,“你总是问温家的人上没上门,你在等温小姐啊?” 黑影双手放在脑壳后,一副漫不经心地道:“没有等,等什么呢等?” 说完,便走开了。 落蛮最是了解他了,越是表现得不在乎,越是在乎。 看来,好好的单身狗不想做了,想找对象了。 不过,人家温家小姐能看上他吗? 还真就看上了,过了两日,府中来了人,礼部尚书夫人亲自带着媒人登门,说是为礼部侍郎的女儿温小姐说亲。 人家看上的,就是黑影。 说是自从那日在街上得黑影相救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想嫁给黑影为妻,为他生儿育女。 这门亲事侍郎家是真重视了,毕竟都叫上司领导的夫人出面说亲,大周民风较为开放,是因为龙太后的缘故,女子很多都愿意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来说亲的时候,男子组全部不在家,包括虎狼犬,只留下落蛮和雪姨狼姑,还有龙太后赐下来伺候孩子的人。 落蛮想着还是要问一下黑影的意见,主要是黑影如果要娶媳妇的话,多少也要给一点彩礼吧。 就他们家现在这个情况,要拿彩礼的话,有一定的困 难。 除非人家那边愿意叫黑影入赘,这又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所以,落蛮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下:“不知道温家那边,有没有打算招赘婿呢?” 尚书夫人和媒人对望了一眼,眼底都有些诧异,是不是王妃的大周话说得不够好,所以她们没有听懂啊。 媒人陪着笑脸,问了一句,“王妃,您说的这个入赘,是指男方嫁到女方家里吗?” "对,就是入赘,你们这里没有吗?" 媒人笑着说:“有是有的,但不知道王妃说的是哪位想要入赘呢?是否贵府中有人想入赘?老妇可以代为寻找合适人家的。” 落蛮道:“就是黑影啊。” 尚书夫人和媒人愣了一下,黑影将军?现在不是说着黑影将军的婚事么?有女子愿意嫁的,为何要入赘呢? “温家那边,是要把小姐许配过来,您……您的意思,是想让黑影将军入赘?”媒人怕王妃不能理解她的意思,所以又重说了一次。 落蛮讪讪,倒是也不好再追着问了,显得寒酸。 “这事,我要问问黑影,我不能做主的。” “也对,总得问问黑影将军的意思。”尚书夫人也笑了,显得无比的亲 切,“但是,温家那边是有诚意的,还请王妃能促成这美好姻缘。” “好的,我尽力。”落蛮点头说,虽然觉得黑影对人家温小姐是有意思的,可这事她不敢说,没得黑影点头之前,慎言,慎言。 晚上大家回府,落蛮先带着宇文啸回房商量这事。 宇文啸瞪大眼睛,“温家真的来提亲啊?那这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都没用,是黑影怎么看。” 宇文啸叹气,“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了,最近总是等着温家的人上门,但我原本以为他和王六月能凑一对的,我听说王六月还在等着他。” “他大抵是看不上王六月,总嫌人家吝啬小气。” “他怎么好意思嫌弃人家吝啬小气的呢?也不瞧瞧他自己那穷酸样?他这样的有女人能看上就不错了,还挑剔什么?” “不管咋样,我们要去问问他的意思,如果他真喜欢人家温小姐,咱怎么也的筹到聘礼。” 宇文啸犹豫了一下,“你觉得温家那边会不会想要赘婿呢?” 落蛮蹙眉,责备道:“问过了,人家就说想把小姐许配过来,你不要想这些,真做了赘婿,黑影尊严往哪里搁啊?你这样想有 些过分了。” 宇文啸讪讪地笑了,确实觉悟不如落蛮,“也是哈,男人的尊严还是要的,只不过,入赘和尊严也是没有关系的,一切看他自己的意愿吧。” 两人于是出去找黑影,这事总要征询他自己的意见。 黑影正在准备热水,要给孩子洗澡,这活儿是他下班之后必须马上做的,娃娃洗澡的事不能太晚。 其他诸将们也都在忙活家务,虽说龙太后派了人过来,但那两人只是伺候孩子的,没有伺候他们。 毕竟,他们这一群人,主子没个主子相,侍卫没有侍卫的样,都是主子,要派多少人来伺候这么多主子啊?这笔开销怎么算。 若平摊到他们头上,他们死也不愿意的。 落蛮找到黑影,道:“你不是一直等温家的人来吗?今天温家那边派人过来了。” 黑影抱着甄厉猛地站了起来,眼底一下子就绽放了光芒,“真的?真来人了?” “对啊!”落蛮见他这么高兴,看来这门亲事是定下来了,便道:“你放心,聘礼我们会努力给你凑的,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娶媳妇。” 大家一听说黑影要娶媳妇,便都围上来了。 黑影眉毛一竖, “凑什么聘礼?我要娶什么媳妇?胡闹!” 落蛮道:“娶温家小姐啊,人家今天来提亲了,你不是一直等着吗?” “提什么鬼亲啊,我不同意。”黑影顿时就炸毛了,“都混成这个鬼样子了,还要娶亲,嫌这日子过得还不够苦是吗?” 落蛮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等着温家小姐来吗?你心里头惦记着,我和炜哥便成全你,毕竟,聘礼咱们还是可以凑一下的。” “咱真有多余的银子你就给我放着,娶什么亲啊?” “不对啊,”闪电也说,顺便伸手去抱着甄厉,“你这最近一直不是叨叨着温家的人有没有上门么?我瞧你是思慕着人家姑娘了。” “对啊,你要是没这心思,那日为什么还要送温小姐回家,还在人家门口千叮万嘱,叫人家出门要小心一些。” 黑影气呼呼地道:“谁知道温家的人是这么不靠谱的呢?我好歹救了他们家闺女,也亲自送到府门口了,愣是没人出来致谢,打赏几个银子什么的,这救命之恩都不念了?救人就要致谢,这是定律啊,他们家吝啬得很,不致谢就算了,还想把小姐嫁过来叫咱养着,咱是冤大头吗?” 第2052章 听说耀辉带着姨娘们来了 听得这话,大家呸了一声,确实如此,怎么救了他们家小姐,连几两银子都吝啬打赏? 最后还想着算计恩人,把女儿嫁过来分他们的饭菜,这就有些不靠谱了。 宇文啸默默地抱着甄睿过去,反正这事不成就不成吧,给王六月留个念想。 好歹是家乡里的人,知根知底,靠谱。 落蛮如今到底和他们是高一个层次的人,已经开始思索人生有别的活法,而不是只单纯满足于温饱,所以,尚书夫人和媒人过来提亲的时候,她是真真考虑了一下。 但现在听得黑影的考虑,开始觉得这格局小了,可仔细一想,确实也是如此啊,温家凭什么不给赏钱?救了他们家的闺女,也没表达什么感激之情。 这样做人做事,才是真的没格局。 所以,明日她便答复回去了,说黑影在乡下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能娶温家小姐。 她特别强调了一下,黑影救温家小姐,纯粹是出于侠义心肠,只为救人,不为其他。 尚书夫人听了之后,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十分敬重黑影的为人,对落蛮竖起了大拇 指,“你们北唐虽说是穷了点,但是好人多啊,尤其像黑影将军这样的义士很是值得敬重,王妃的意思妾身也明白了,温家那边,妾身知道怎么回话的。” 媒人还是不死心,再问了一句,“便真不再考虑么?温小姐贤良淑德,若能娶过门,凭着她丰厚的嫁妆,想必能改善……” “不要说了。”尚书夫人听媒人要说出那些伤人自尊的话,便连忙喝止,虽说北唐那边穷是人人皆知的事,可眼前的到底是北唐王妃,怎能这般揭她的短呢? 落蛮倒是无所谓的,反正都习惯了。 送走她们,落蛮开始陷入了沉思,温家竟然真的不给谢礼啊,太过分了吧? 不,不,要沉思的不是这个问题,她甩了一下脑袋。 结婚幸福吗?人是一定要结婚吗? 虽说不一定,但是人生在世,什么都要试一试对吧?男子组跟随他们从北唐到这里,日子没什么改善,依旧是过得苦刁刁的。 亏待了他们啊。 而且,他们多半已经过了娶亲的年纪,至今还是孑然一身,往日也总是不想娶亲,像鬼影卫十 一,之前就想过把宇文芙许配给他,被他厉声拒绝。 只是,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考虑到现实情况,但心里是想娶亲生子的呢? 落蛮觉得是时候召开一个会议,要和大家深一入地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了。 于是,晚上吃了晚饭,她叫大家聚集在院子里头,问道:“因着黑影和温家小姐的事,让我想到了许多,人这一辈子啊,有些大事总是要完成的,例如,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如果要娶妻的话便要早些物色,免得年华老去,便有这心,也没这力了。” 大家迷惑地看着落蛮,又互相对视,所以,她终日在家里带娃,把脑子都带坏了? 好端端的,说什么娶亲啊?是觉得生了两个娃,劳苦功高了,飘了,觉得能够给他们都张罗亲事了? 说这些话之前,也不掂量掂量兜里有几个子。 宇文啸支持媳妇,道:“你们当中有谁如果想成亲,可以提出来,我们尽力张罗。” 众人犯愁,这下缺脑壳的不止蛮哥一人,连爷都缺了。 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因,他们断 不可能拿花银子的事来开玩笑的。 黑影扬起疑惑的眸子,“蛮哥,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哪里发了一笔小横财?” “问你们成亲的事,说什么横财啊?我有多少钱,你们不知道吗?” 账目素来都是公开的,有多少钱开支,大家一清二楚。 “既是没发横财,为什么这么大口气说张罗亲事了?”黑影问道。 “我不能这么自私,你们跟着我和炜哥到大周来,也没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所以,你们认为娶妻就能过上好日子?”闪电反问。 “至少,是完成了人生一件大事。” “屁!”黑影嘴里咬着草,重新蹲了下来,“本来过得就不富裕,还得娶个人回来,这不是增添负担吗?人生规定非得要娶妻吗?除了这一件,就没别的大事?” 落蛮好奇地问道:“你们就真不想娶妻吗?你们终日在我和炜哥的身边,看着我们恩恩爱一爱地……” “恩爱?”大家的眼光顿时凝聚在他们脸上,充满了愕然诧异,他们管那些争争吵吵,激烈打砸的行为称之为恩爱? 忒不 要脸了! 黑影当场就怒了,“你们看这些年办的事,本就穷得叮当响,还娶了俩小妾,如今更生了娃娃,若没有我们,就光靠你们俩,能养得活这四个人吗?不,是五个人,还有知了猴。” 落蛮看着他,“你这话,我回头就写信告知她们,说你嫌弃她们吃干饭的,你仔细你的皮。” “……”黑影一滞,“我几时说过她们是吃干饭的?你不能胡说啊,你什么时候要写信?你那信给我看过才能送到驿马那边去。” 宇文啸对落蛮道:“不必写信,早一个月我便去了信回京,叫人护送她们过来带孩子,算算脚程,也是这几日到了,对了,是臧大人送她们过来,臧大人刚好要过来与大周的刑部交换一下律法修订的经验。” 落蛮噢了一声,甚是欢喜,“她们来了就好,而且臧大人来了还能请咱吃饭,让我们一起恭喜他荣升。” 臧大人前两年从京兆府调任刑部尚书,掌北唐刑狱之事,北唐的律法要做一些修订,所以过来大周借鉴一下。 黑影也很高兴,耀辉来了,那有顿好吃的。 第2053章 一群可爱的人 但是,话归正题,宇文啸和落蛮还是追问他们不成亲的真正原因。 一番问下来,谁都没说出个所以然了,就一句话,压根不想,也压根没想过。 既然是这样,那大家就不必问了。 没多久,臧大人带着护卫护送着云梦姨娘和秋蝉抵达大周京师。 她们看到孩子,激动都抱着哭了一场,姨娘们十分内疚,蛮哥生孩子,她们竟然没能在身边帮忙。 她们说起女子孕期与产程的艰辛,又听得落蛮是在野外生的娃,哭的越发厉害,谁都劝不住。 大家便都瞪着落蛮,自己的女人自己哄。 落蛮只得去跟她们说,自己拢共就怀孕了两个多月,还不曾感受到孕期的艰辛,孩子便出生了。 至于当时生孩子的痛苦嘛,也就是吃撑了想奔赴茅房的那种感觉,实在算不得是多大的苦楚。 姨 娘们这才止住了哭泣,但见大家都瘦了,黑了,觉得这大周还账的日子实在是艰辛,不禁心疼万分。 遣走了太后送过来的人,以后这府邸便由她们三个女人掌管,男人们就只管出去忙事,她们负责大后方,确保他们回家能有一顿热饭吃。 落蛮这个是非精在她们安顿好之后就开始告状,说黑影背地里议论她们吃干饭的,对大家没有任何的贡献,而且,还总是哭哭啼啼,唠唠叨叨。 两位姨娘和秋蝉抡起一条棍子就朝黑影追了过去,黑影骂骂咧咧地往外跑,蛮哥心肠黑啊,告状不说,还添油加醋,偏偏自己不能辩解,因为姨娘和知了猴都信她不信他。 黑影一跑,就打不着他,但是报复在晚饭里,他碗里的肉明显就少人家好多,堆满了青菜。 这他就不能忍了,站出来说打可以,但不 能克扣伙食。 姨娘和秋蝉上前去,轮流踩了他的脚两下,这才把缺了他的份额补回去。 臧大人没有出现,他是把人送过来之后就回去住鸿胪寺安置的馆阁,那边是大鱼大肉,极尽奢华,他不可能过来这边受苦的。 只不过,臧大人不来,摘星楼诸将也是有腿的,故友从家乡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他们总要尽地主之谊,过去让他请大伙吃一顿饭,叙旧一番。 席间,一再说起落蛮生了孩子的事,而且一生就是两个。 少不了,也是要攀一番亲戚的,臧大人的媳妇是明月郡主,明月郡主的父亲是宇文啸的堂叔伯,那么,臧大人是孩子的谁呢? 大家扯了半天,没扯出来,但一定是亲戚,而且很亲。 这么亲的长辈,能不给孩子备下一点礼物吗? 臧大人在不断地暗示明示之下, 才慢悠悠地道:“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想看一场戏,看一场你们穷酸尽露的戏,你们没在北唐之后啊,我就觉得整个人生都被净化了,在来的路上又有点犯贱,想看看你们庸俗的嘴脸。” 臧大人叹了一口气,怎么说呢?不见的时候怀念,见了嘛又不如怀念,只是心头总有一份酸楚,大战立功之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地奔赴大周为国还账,而且还的是一份没有头的债。 “明日,我到你们府中去,请你们吃顿饭,顺便把礼物送过去。” 大家顿时高兴起来,搂着臧大人的肩膀,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那叫一个亲密。 他们走了之后,臧大人坐在凉如水的石阶上,这异国他乡的风啊,比故乡的风要冷冽几分。 他想起了很多往事,摘星楼那群可敬可爱的人啊…… 七喜听到这里,摁下 了录音笔的暂停键,疑惑地问道:“你们那会儿都离开了,是怎么知道臧大人坐在石阶上想着摘星楼那一群可敬可爱的人?” 落蛮一滞,但随即解释,“这是后来他说的,很多我们不在场的事,为什么能跟你说得那么明白呢?就是因为后来我们都会坐下来讨论,因此对于每个人经历之后的心路历程十分了解。” 七喜觉得这解释有些牵强,要紧事坐下来讨论一下不奇怪,但深夜里臧大人坐在冰凉的石阶,想着摘星楼那群可怜可悲……可敬可爱的人,想必他不会跟人家分享的。 所以,这纯粹就是老王妃的臆想了。 唉,真是可怜人啊,所有关于他们美好的追忆,其实都靠臆测。 不过,关于他们为什么不成亲的事,一直没得到正面的回答,这问题要记下,等跟王妃谈完之后,再去问他们。 第2054章 叙旧 落蛮继续回忆中,那记忆啊,就跟棉线连着棉团似的,一扯便能扯出好长好长。 最重要的是,说得多,给的银子也多啊,只能尽力回忆一些有价值的内容。 赚钱不易,且说且珍惜。 臧大人翌日便来府邸用膳了。 原先说要薅羊毛的摘星楼诸将们,竟然自动献出自己的私房钱,说是要宴请臧大人。 姨娘们觉得十分神奇,这么艰苦卓越的环境中,他们竟然有私房钱? 更让人惊奇的是,他们竟然愿意宴请臧大人。 云姨娘问黑影,“怎么舍得的?” 黑影叹气,“不知道为什么舍得,但就是有一股热血涌上脑子里,你快些去买东西吧,我怕我自己反悔。” 说完,他先离开了,总是瞧着她手上的铜板,不伸手去抢就觉得难受。 但臧大人是要请的,难得故乡来个人,往日还是亲密无 间的好酒肉朋友,这些银子总不能省下来。 傍晚,臧大人便抵达了,马车送他来的,除了他,还有很多礼物,都是从北唐带过来的。 大部分是娃娃衣裳,鞋子,玩具,还有几坛酒。 除了这些,还有宇文易和苏洛清代捎的东西,绸缎,金锁,如意,苏洛清亲手做的小衣裳,还有给摘星楼诸将每人一双羊皮靴子和过冬衣裳。 看着这一大堆的东西,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柔和了很多,眼底有些湿润,人在异乡,虽然日子和北唐没有多大区别,但静下来的时候心是空的,没有依靠,像浮萍似的。 而眼前这些东西,像是一条线,把他们和北唐的故友联系在一起,往事纷繁袭来,心头是欢喜又酸楚。 黑影这个糙汉子,竟然伸手去抱着臧大人,说了一句,“耀辉,好好活着,等我们回去花你的俸禄。 ” 臧大人叹气,就知道不能对他们太好的,要适当地保持一点距离。 这顿饭,酒喝了很多,但是肉却没吃完。 大家都醉了,东倒西歪地躺在庭院的地上,无惧冰凉。 “极儿乖吗?”落蛮没躺着,是坐在椅子上,这问题今晚她问了起码十次。 臧大人也第十次地回答,“他好得很,有时候住在昌王府,有时候住在宫里,有时候住在逍遥公府,有时候住在褚府,有时候住在苏国公府,封了平南王,有封地了,虽说没去封地住,可食邑都是他的。” 落蛮便甜滋滋地笑了,嗯,有封地有产业,还能到处蹭饭,极儿到了人生巅峰了。 “他想我们吗?”这个问题,落蛮第十一次问道。 “想,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来添乱,他让下官转告,他会很乖,很听话,让炜哥和嫂嫂不要担心他。” “还有,他现在偶尔也去书院里讲课,东方山主带着他,很受学生尊敬。” 落蛮又甜滋滋地笑了,嗯,事业也搞得很好。 “偶尔也有作画,大周和大兴有些达官贵人和富商喜欢他的画,高价买呢。” 落蛮笑容咧到大耳朵后,嗯,副业也搞得不错,还赚外汇了。 “他说,等你们回去,他给你们买很多好吃的,他现在有钱了,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皇上精心挑选的,你们离开的时候留下的鬼影卫二队中的四个人,如今跟着他出入,全方位无死角保护他。” “他说,以后赚的银子他都不会乱花,他要给侄子侄女存着,让他们以后每天都能吃烤肉。” 落蛮抱膝,幽幽地道:“明年,明年怎么也要回去一次。” 真的太想极儿了,还有那三小只,虽然如今都成了三大只,但在她的心里,永远是 那几个稚气又顽强的少年。 大家都静默,任由思乡的情绪在心头泛滥,难得可以放肆地想一下故土家乡啊。 沉默许久之后,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夜凉如水,渐渐地有人进了梦乡。 翌日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庭院里,诸将醒来,动作矫健地跃起,洗的发白的衣裳裹着精壮的身子,纷纷往外跑去。 第一缕阳光要对应第一泡尿,这是定律。 臧大人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矫健的动作,有些嫉妒。 他慢慢地起来,扶着腰,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鼻子便堵了起来,到底是不如他们,睡一晚上地上,便病了。 本以为他病了,大家会过来关心一番,毕竟昨晚互诉衷肠睡在了一起。 殊不知,大家一听说他病了,连忙就送客,唯恐传染给他们再传染给孩子。 臧大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第2055章 筹备回乡事宜 臧大人在北唐逗留了小半个月,然后便启程回京。 宇文啸宣布今天大家都休息半天,送臧大人上路。 黑影一大早就出去买东西,嘴里叨叨着说耀辉太可怜了,病了那么多天还没见好,要给他买点大周的成药,让他路上吃。 一番依依惜别,弄得臧大人都落泪了。 汉子们虽没哭,但是臧大人的马车远去许久,他们还没散,在城门里看着那尘埃渐渐消失的地方。 然后,同时沉沉叹气,互相对望着,思乡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很想回去一趟啊,真的特别想回去一趟,哪怕只靠近北唐,不回到京城,他们都高兴的。 离别的伤感没有持续太久,马上又要奔赴岗位,继续当这个异国他乡的打工人。 甄厉甄睿的名字,大家开始是觉得很好的,但是慢慢地,这称呼就变了,甄厉变成了大宝,甄睿变成了二宝。 虎爷雪狼和顺风 耳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马戏团上班。 大周是一个多国文化交融的国家,因为繁荣富强,文化娱乐水平也很高,马戏团是新兴的,听说是从那个罗什么的国家传过来的。 只不过传到大周之后,与本地的杂耍交融,变成了马戏杂耍。 虎爷的工作比较轻松,就是昂首挺胸出来走几圈,再吼几声,让观看的百姓感受一下来自百兽之王的血脉压制。 雪狼比较艰难一些,要跳火圈,跳连环火圈。 最惨的是顺风耳,它除了跳火圈之外,还要听指令做出各种动作,让大家看到这个狗和人是一样的,能听得懂人的话,所以,如果看官们给得起钱,还能对顺风耳发出指令,让它去完成,这个收费是比较贵的。 马戏团的老板本来是比较抠门,想克扣工钱,但是,虎爷冲他吼了一声之后,他顿时表示可以五五分成。 诸将们则每天起早摸黑 ,务求拿个勤工奖,因为工钱是没得了,但每一个季度会有赏钱,他们就靠这些赏钱丰富自己的餐桌。 二月,大宝二宝半岁了,大周皇帝降下旨意,说准许还账的大周人回乡省亲。 省亲的假期,有足足一个月。 因为雪姨和狼姑也是要在大宝二宝半岁的时候回北唐去,如今有一个月的省亲假期,就可以一路护送它们回去了。 宇文啸回来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府邸都沸腾起来了。 之前大家也是可以请假回去的,但是只能一个个轮流地请,而通常这些假期都是匀给了落蛮和宇文啸,可现在是大家可以一起回去啊。 而最让人高兴的是,皇太后还给要他们准备了马车,礼物,省亲路费。 至于路费有多少,太后没说,只说等到他们出发那天,会让宫人送到。 大家便开始欢快地筹办回乡事宜,大周发达国家,很多新鲜 玩意,北唐都没见过的,若资金允许的话,他们恨不得把所有北唐没有的东西都搬回去。 北唐其实也曾富庶的,但是和大周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不过不要紧,他们深信北唐以后也会很好很好。 定下了二月二十出发,将近清明时节,回去还能上个坟什么的。 出发之前,太后命人送来路费,三千两银子,五百两黄金,大家都疯了,多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啊? 这些银子,莫说此番回去的路费,就是一辈子回去的路费都够了。 回乡的心态,总是虔诚且激动的。 血液里有什么东西鼓噪起来,一路跳着舞,叫大家心情轻快。 北唐啊,北唐,他们衣锦还乡了。 回乡心急,所以脚程很快,吃喝不定时,汉子们不觉得苦,就是苦了姨娘她们。 马车颠簸,一路上姨娘都吐了几次,落蛮心疼,便想叫大家慢点,但是姨娘摆手说 不用,务必要尽快赶路,能在北唐多待一天是一天,别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路上。 黑影十分感动,瞪着因饿了几顿导致消瘦之后变成plus的大眼睛看着她们,“你们放心,等回去之后,吐掉的肉都给你们补回来。” 姨娘有气无力地道:“别废话,赶路,我们只是想快些带大宝二宝回去给大家看看。” 他们此番回去,没有提前告知北唐的人,就怕出现一个情况,就是从他们启程那天起,极儿就在城门等候,这孩子一旦犯倔,十头牛都拉不回头。 于是,大家继续赶路,踏进北唐国土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已经激动得想落泪了。 等这日晚上抵达京城,虽城门已经关闭,但是远远地看到那熟悉的城楼与城门,他们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黑影抹了一把眼泪,“娘的,但凡早半个时辰,都能赶到城门关闭之前进城,现在要拍门了。” 第2056章 回到肃王府 人都回到城外了,肯定不可能在外头待一晚上,明日一早再进程。 人家是近乡情怯,他们近乡情急,如果没敲开门,攀爬城墙也是要翻过去的。 二月天寒,前天下过一场大雪,城门关闭之后,守将还不曾离开,在里头交代事情。 这个时候便听到有人敲城门,守城士兵立刻戒备,守将李将军雄赳赳地带兵登上城楼,看是谁这么大的架子,竟然敢在城门关闭之后叫开门。 火把举了起来,底下一群黑压压的人都抬起头瞧,一路舟车劳顿,尘土扑面,遮蔽了原本英俊眉目。 但好在,这一身的穷酸气息,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 李将军一眼就认出来了,顿时热泪盈眶,大吼一声,“开城门,马上开城门。” 然后激动地跑了下去,石阶滑,差点把李将军摔下去了。 李将军忘记谁,都不能忘记他们啊。 城门大开,火把照着异国过来的将士,李将军率人上前,便要单膝跪下见 礼。 宇文啸托住了他的手腕,含笑道:“李将军,许久没见,你风采依然啊。” 风很大,吹得李将军眼底腾起了雾气,“王爷,末将对您和诸位将军甚是挂念,你们可好啊?” “我们都很好,瞧,壮硕如旧。”宇文啸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李将军抹着眼泪,“那便好,那便好。” 他看着虎爷,看着雪狼,看着顺风耳,唉,神兽大将军瞧着也沧桑了许多,怕是受累了。 他上前拜见神兽大将军,神兽大将军微微地点头,还用脑袋去碰了他的手一下,以示挂念李将军。 李将军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我们进城了,明日肃王府大排筵席,李将军请早些来。”宇文啸觉得当初的一饭之恩,总是要报的,反正是要请客,该回请李将军一顿。 “一定,一定!”李将军激动地说。 大家都朝李将军拱手,李将军一一称呼,这些人,这些面孔,真实地出现在面前了, 自从他们离开北唐之后,多少人挂念他们啊。 待看到姨娘们抱着的孩子,李将军顿时哎呦了一声,眼珠子瞪大,安丰亲王有后了,太好了。 辞别李将军,大队伍入城去。 因是晚上,并未惊动任何人,只想回去歇一下,实在赶路太累了。 肃王府如今无人居住,但是苏洛清安排了人过来定期打扫,维持王府的干净整洁。 所以进了大门之后,没有看到以为的落叶堆积景象,到处都井井有条,东西摆放有序。 他们没有着急回去休息,而是在王府里走一圈,听雨轩,凌云阁,前厅后院,最后回到了摘星楼。 往日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的,一下子就逼到了眼前。 每一个早上,摘星楼的烟囱就开始青烟袅袅了,早点的香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院子里会有一大堆的汉子漱口洗脸,少年们奔跑着过来吃早饭,然后火烧屁股般往外跑去上学。 十八妹最是贪吃,每一次跑出去还要 回来抓俩馒头,被黑影撵着打。 他们进去看着那些熟悉的家具,那些刀痕,缺口,都是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厨房后有一个柴房,柴房底下是密室,密室里有些过期武器,还有一堆生锈的兵器。 时光是有有在摘星楼流过的,墙壁都斑驳了许多,窗棱陈旧发白。 他们去了大周之后,姨娘和知了猴都不住在这里,而是跟随极儿到处去,所以,这里是没人居住的。 宇文啸和落蛮牵手上了二楼。 推开门,有尘烟感扑面而来,他们打开窗户,推开阳台的门,虎爷就率先去霸占了它原先的位置,盘踞于此,俯瞰整个摘星楼院子。 它以前总是从这里一跃而下,英姿勃发。 这是它彰显威严的动作,这种威风无人能及。 落蛮倒在大床上,看着熟悉的一切,却依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尤其是刚踏进肃王府的那一刻,觉得曾经热闹的王府,怎么会变得这么萧条冷寂呢? 那 些人呢?曾经住在肃王府里的那些人呢? 毕竟,记忆中的肃王府,总是人满为患,到处充满着烟火气息和穷酸气息。 “想见极儿了吗?”宇文啸躺在她的身边,双手枕在脑后,轻声问道,“如果想见他,我便马上去接他回来给你见见。” “不着急,明日再见。”今晚太晚了,极儿一开心激动就睡不着,如果今晚让他来,他不用睡了。 宇文啸坚持道:“无妨,我可以亲自跑一趟,你说想见就成。” 落蛮侧头看他,“是你想见。” “我想让他见见孩子,他当叔叔了。” 落蛮笑着说:“他原先都当苏洛清孩子的伯父了,如今还当了叔叔,能把他高兴坏。” “是啊,想见他开心的样子。”极儿的纯真开心,是大家心里头最最纯粹的美好。 “不着急叫他来,让他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叫大家挨个下帖子,咱家不是要宴客吗?” 好期待大家看到帖子的时候,会是怎生的激动。 第2057章 反套路 昌王府里,灯火通明。 当今皇帝宇文护,刚刚荣升次辅的十八妹,刚提拔吏部尚书的褚大,内阁大官苏复,刑部尚书臧大人,昌王夫妇,昌王世子夫妇,云王夫妇,从边关回京述职的吴威镇。 除了太孙……不,如今的平南王宇文极之外,与摘星楼往来比较频繁的人,几乎都到齐了。 臧大人冷笑一声,“想瞒着我们回来?搞惊喜?真当我们北唐的情报是有多落后吗?从他们踏入北唐国土的那一刻,我们便知道了,这一路飞鸽传书就没断过,什么时候他们的警觉性这么低了,竟然被人跟了一路都不知道。” 皇帝小六摆摆手说:“不能这么说炜哥的,他们归家心切,且踏入自己的国土,哪里还会防备?” “皇上言之有理!”苏复连忙在一旁说,他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婿,这几年来,他在梦里还是会回到肃王府,回到那个看人脸色的地方。 有时候 醒来了,都不敢相信自己当了皇帝的老丈人,还进了内阁,他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苏大官了。 三小只,如今只有小六成亲了,小六娶了苏复的女儿苏小妹,虽算不得鸾凤和鸣,却也相敬如宾。 这几年,发生在三小只身上的事挺多的,但是,不好的事不想提,只提高兴的事。 “那我们要怎么应对他们的惊喜?”十八妹撑着圆圆地下巴问道。 苏复问道:“明天他肯定要来宴请我们的,我们全部都不要在家里,都在外头,让他们扑个空,然后再在平乐公府设宴款待他们,这样算不算反惊喜啊?” 大家听了之后,都皱起了眉头,这法子可老套了。 臧大人拍着苏复的肩膀,“苏大官,你的主意一向很多,许多别出心裁,但这一次你让大家失望了,平庸。” 苏复汗颜,“最近吃酒多了,脑子有些糊涂,我再想一想。” 如今应酬多,有点迷失自己 了。 大家开始各抒己见,有人提议说明日在帖子到来之前就先过去王府,让他们玩不了惊喜。 有人提议说故意制造点事,例如皇上和十八妹吵架,还打起来了,等他们去劝架的时候,再告诉他们没有吵架,而是设下了宫宴。 也有人说提议让极儿哥哥装病,让他们着急着急,等他们来到之后便大喊惊喜。 事实上,这些都没有比苏复的提议更有见地。 但是大家都不敢往大里玩,玩大了收不了场。 最后,经过大家投票决定,让皇上和十八妹吵架,吵得很凶,等他们入宫之后,便说已经备下了宫宴。 这个想法不是最好的,但是提出者是皇上,大家自当拥护……也没办法不拥护,皇上气得脸上的麻子都明显许多了。 大家开始商讨细节,皇帝还觉得需要提前告知苏国公和苏国公的两个儿子,苏负倾和苏负阗。 苏负倾如今已经是兵部的尚书 ,苏负阗也成为了禁军正统领,很有必要提前告知。 派人告知了苏国公之后,苏负倾说了一句,“闹这么多事干什么?他们要给我们惊喜,那就让他们如愿不就行了么?连皇上都跟着掺和。” 苏国公含笑说:“兄嫂在,他就还是孩子,让他继续做一回孩子吧。” 苏国公也许久没见女儿女婿了,想念得很,原先臧大人去的时候,他本想着也叫臧大人送些东西过去给孩子,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还是等到适当的时候,他亲自去一趟。 结果,他还没成行,他们便回来了。 对两个娃娃,苏国公还没有多少的感情,因为没见过,只尽一些当外祖父的礼数便是了。 第二天,黑影负责带人发帖,先去了昌王府,因为蛮哥说了,要先告知苏洛清。 但刚到了昌王府,便见宇文易疾步跑了出来,看到黑影,他十分惊愕,“大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回来了 ?” 黑影一甩脑袋,享受着他的震惊,“没错,我们回来了,今日来下个帖子,今晚聚……” 宇文易却匆匆忙忙地往外走,“我们回头再说,皇上和十八妹在宫里打起来了,我赶着去劝架呢,天啊,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打起来的,听闻打得很厉害,十八妹的腿都打断了。” 宇文易说完,回头又冲里头的人喊了一声,“快啊,快去店面把世子妃接到宫里去,我如今先入宫去劝着,别真打出个好歹,那就麻烦了。” 宇文易一边喊一边跑,跑出好几步,仿佛才想起黑影还在,便又跑回来跟他说:“大黑,我回头再跟你们叙旧,不好意思,先失陪。” 黑影忍不住道:“你用腿跑么?府中就没有马?” 宇文易怔了一下,需要这么严谨么?但好吧,他笑着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对,对,看我都急糊涂了。” 唉,好想抱一下大黑啊,忍住忍住! 第2058章 茅坑里打灯笼 黑影也觉得事态严重,因为易世子一向都沉稳冷静的,现在竟然方寸大乱,出门都不打马了。 他急忙回去肃王府,把皇上和十八妹干架的事告知了宇文啸和落蛮。 期间,他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把事情说得比较严重,因为易世子说十八妹腿都断了,而十八妹的武功是高于皇上的,那么在强者腿断的情况下,弱者起码也断一双腿。 落蛮听得怒火中烧,她在大周忙死忙活地还账,他们倒好,一个皇上,一个次辅,竟然在宫里公然打架,这样的作风是要让天下人贻笑大方吗? 她满屋子乱转想抄家伙,但没发现趁手的,一抬头却发现扫帚已经落在了炜哥的手中,他眉目横怒,“走,进宫去嫩他们。” 炜哥都这么生气,可见他们是有多过分了。 也顾不得聚餐庆祝的事情,当即一群人策马便朝皇宫而去。 皇宫守卫看到一群人来势汹汹,当即进入戒备状态,但 看到为首的那人是安丰亲王,其后是安丰亲王妃,有他们打头阵,后面那群不用想,都知道是赫赫有名的影卫们了。 宫门大开,他们直接策马长驱直入,问知道皇上如今是在御书房,便拉队伍往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里,只有小六,小五,十八妹三个人在,常弃则潜在殿顶上看着,远远地,看到大队伍往御书房过来,,便急忙跳下来推门兴奋地报:“来了,来了!” 十八妹和小六两人力求真实,方才已经扯过一轮头花了,如今发髻凌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刮了些血痕,褚小五则在一旁,因为他一直都是劝架的人,他还算是整洁干净。 听得禀报,两人当即跳起来互骂。 “十八妹你这个混球,朕今日不打死你,朕不复姓宇文,能耐得你啊,办的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你还说是次辅呢,按你的资质,当个小厮都不够格的。” 十八妹一怔,当小厮都不够资格?这 有些过分了吧?是真心话吗? “你说我当小厮不够资格?那你自己呢?你的武功最弱,打架你不是我对手,我一只手都能虐死你。” 小六沉下脸来,“做戏归做戏,你不要哪门子不开提哪壶,你提别的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提武功?” “那你武功是弱啊,吵架不是要挑弱的来吵吗?” “你武功高有什么用?你当男人拢共才几年啊?娘娘腔,被褚家的人揍得尿裤子,丢人。” “你够了,提那些事情做什么?”尿裤子是十八妹最想忘记才耻辱,是朋友就不会提起的,当即火大得很,“你很能耐吗?你在书院里的时候,不也被人泼马尿?还和褚小五躲在茅房里不敢出来,论丢人的事,你这比我那会儿丢人多了,我那个时候好歹是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十八妹,警告你,把这句话收回!”小六咆哮,脸上青筋都显出来了。 “你收回我尿裤子的事,我就收 回你被泼马尿的事。” “你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东西,我饶不了你。” “你这个麻六,你敢动我一下试试?看我揍不揍你。” 小六脑袋轰地一声,挥拳便上,“你敢笑我麻子脸?你找死。” 十八妹伸手一挡,一拳就打在了小六的脸上,再伸脚往他的脚腕处一扫,小六当场被摔在地上,幸好反应快,跌到地上的时候抬腿就踢向十八妹的腿,十八妹往前一扑,也倒在地上。 小六见状,立刻翻身扑上去,十八妹反应敏捷,滚出一边手肘压住他的后背,把他压在地上。 但小六也不是省油的灯,都倒在地上了,那就是打野架,自然不会轻易叫十八妹占到便宜,脚一蹬,身子便往前一滑,再翻过来压住十八妹,两人开始在地上互殴起来。 褚小五和常弃在一旁看着,都有些摸不准,到底现在是做戏还是真的打架啊? 看着样子像是真的,但是刚才不都说 好了,做戏吗? 嗯,小六和十八妹应该不会这么没分寸的,是在演戏,敬业啊,演得太逼真了。 所以,褚小五在一旁也起哄道:“十八妹,你够了,你眼里可还有君臣之分啊?你这是殴打皇上罪犯欺君,是要砍脑袋的。” 十八妹吼了一声,“砍头?好,砍我的头,要我帮忙做戏的时候就是兄弟,现在闹真章就说砍我的头,我好欺负不是?褚小五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墙头草,两边倒。” 褚小五怔了怔,“十八妹,我是劝架的啊,不用拖我下水,你们只管打你们的。” “打个屁,我说的就是事实,你就是墙头草,骨头呢?你骨头是软的吧?不就是看他是皇上,你偏心他么?上个月你得了酒,都全给他了,没给我一分一壶的。” 褚小五气得踹了他一脚,“我哪里没分你了?我送你府邸去,你家臣说你入宫了,我这才提着进宫咱仨一起喝的,你别太过分了啊。” 第2059章 末将来了 小六抓住十八妹的耳朵,怒道:“你还敢迁怒小五?那坛子酒你小子喝得最多,都喝吐了,还敢说没你的份?打死你。” 十八妹耳朵疼得连连叫着,“放手,我耳朵快掉了,你放不放?不放我抓你脸了。” 他腾出手去,也顾不得准不准,使劲抓,这一抓,倒是把褚小五给抓伤了。 褚小五摸了一把脸,见脸上都出血了,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扑上去便揍。 三人扭打成一团。 常弃在一旁捂住嘴笑,哇,好逼真啊,要不是提前知道他们做戏的,还以为他们真的打起来了呢? 不过,褚大人为什么也打了呢?他不是劝的吗?这定位不够清晰啊,败笔。 门被踢开,怒气冲冲的人冲了进来,三人吓了一跳,连忙分开,但是已经太迟了,扫帚往他们身上招呼过来,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用了大劲,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但能窜到哪里去? 便见宇文啸两手一伸,抓住了两个人,熟练地摸上他们的耳朵,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扭转, 疼得两人龇牙咧嘴,连连求饶,“炜哥,我错了。” “爹,我错了,放手,放手。” 褚小五见状,连忙想溜出去,落蛮丢了扫帚,两只手扭住往褚小五的耳朵上招呼过去,褚小五苦兮兮地看着落蛮,“嫂嫂,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经验告诉他们,在被处罚的时候,千万不要争辩,争辩只会落得更惨的下场。 一定要马上认错,态度要无比的端正。 宇文啸下令,“黑影,绳索拿进来,把他们全部给我捆起来,就捆在这圆柱上,不必分开捆,三人扎一堆。” 黑影拿着绳索大步进来,面容凶狠,娘的,这活儿他是最熟练不过的,敢在皇宫御书房里打架,爷就算不吩咐,他都准备要动手了。 三下五除二,三人全捆在殿中那条雕刻云海蟠龙大圆柱上。 这可把常弃给吓懵了,连忙试图解释,“这是做戏,就是为了给您们惊喜的,在宫中设宴了。” 仨连忙点头,“对,对,我们就是做戏的,没真打。” 宇文啸冷笑一声,“ 没错,原先是打算做戏的,但你们戏假情真啊,假戏真做啊。” 他耳聪目明,一路过来就听到吵架的声音了,每一句话都蕴含着莫大的怒气与不满。 他们是影帝吗?绝对不是,所以,想做戏,但做成了真的,是真的闹起来了。 岂有此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竟然还敢打起来了。 仨垂着头,心虚得很,没敢辩解。 而就在御书房的侧殿里,有一群人正在兴奋地等待,其中就有极儿。 他们只等着常弃来说一声,可以出去吓唬他们,给他们一个头惊喜,结果等了好久常弃都没来,极儿不想等了,他太心急见炜哥和嫂嫂了,还有小侄子。 所以,他挣脱了宇文易,推开殿门就往外跑去。 一路上,心跳如擂鼓,他今日被叫到宫里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臧大人跟他说,要玩一个游戏,他还特别期待。 直到刚才躲在这里,他才知道原来炜哥和嫂嫂回来了,还把娃娃带了回来,他激动得不得了,但是他们说要作弄一 下炜哥和嫂嫂,让他们加深这一次回来的记忆,记忆加深了他们才会经常回来,他这才配合的。 但是谁知道要等这么久呢?他不想等,他就是要快点看到嫂嫂和炜哥。 “嫂嫂,炜哥,你们在哪里?”他放声就喊了起来。 听到极儿的声音,落蛮猛地转头,急忙跑出去,便见一个身穿青色袍子,梳着金玉冠的青年像风一样朝她奔来。 急忙扶住他的肩膀,帮他来一个急刹车,看着他激动而阳光的面容,落蛮的眼泪没来由地就涌了出来,“不许跑。” “嫂嫂,嫂嫂,我可高兴了。”极儿激动地跳着,“他们还不让我出来呢,说是要给你们惊喜,多傻啊,都回来了肯定是要马上见的。” 落蛮顿时便明白过来了,这群狗东西,竟然真知道他们回来了,情报功夫做得可以啊。 “清清呢?清清也藏起来了?”落蛮问道。 “清清也藏起来了。”极儿一股脑地告状,“他们说,要小六他们打架,吓唬吓唬你们,然后再一下子跑出去,告诉你们 上当了,然后大家就很高兴地笑了,笑了之后你们就会加深回忆,以后就会多一些回来的。” 他掰着手指算,“臧大人,四叔,苏复,吴威镇大人,易弟……” 落蛮一把捏住了他的手,笑盈盈地道:“放心,炜哥和嫂嫂也会让他们很难忘的。” 一抬头,便见一群人走了过来,苏洛清走在前头,大声地说:“别把我算进去,我本来就不赞成的。” 她说完之后就小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落蛮,声音便开始哽咽了,“可算是盼着你们一起回来了。” 落蛮抱着苏洛清,觉得自己的眼泪有点控制不住了。 大家也激动地围了上去,但没来得及说话,里头便又传出了宇文啸的怒声,“吵什么啊?继续捆着,捆到我们喝完酒就可以放你们了。” 宫宴早就备下了,有些人是可以不在场的。 而今日李将军早早便回了家中,好一番的打扮,务必要穿得英伟一些,今晚,他要赴一场激动人心的宴席。 啊啊啊啊,安丰亲王,神兽大将军,末将来了! 第2060章 相聚的时刻 宫宴不着急举行的,毕竟还有很多话要说。 宇文啸和大家叙旧,先讲一下他们在大周那边的事。 他告诉大家,在大周日子过得好啊,给了府邸不说,还顿顿有肉,家里有人伺候,过得十分充实。 大家听着这些也都欢喜得要紧,如果不是看到他们手指甲都是黑色的,大家都要相信了。 他们说了采蘑菇的事,说把逆王都给采下来了,用蘑菇来不战而屈人之兵。 大家都哈哈大笑,笑完之后都别过脸去抹了一下眼角,真惨。 大概说了两个时辰,宫宴开始了。 但这是一场没有皇帝的宫宴,坐在主座的自然是宇文啸和落蛮两位主角,为了惩罚,还把他们仨捆过来,让他们看着大家喝酒吃肉,他们就干馋嘴就行了。 但是,捆着皇帝,大家就有点放不开,惶恐啊。 好在,酒过三巡之后,苏国公也来了,宇文啸和落蛮急忙上前去行礼。 作为压轴出场的苏国公看着女儿,心里头百感 交集,哎,瘦了,黑了,牙齿更白了。 这生完孩子,都没能吃胖一些,日子是有多艰苦啊?真是遭罪,当初把她嫁给宇文啸,是不是错了呢? 心头的一番唏嘘感慨,在目光转移到宇文啸脸上的时候,慢慢地变成了骄傲,嗯,这小子也瘦了黑了,但更显得英伟不凡了,做的那些事情,也着实叫人放心。 算了,没嫁错。 苏家的两个儿郎,苏负倾和苏负阗也进来了,互相见过,嘘寒问暖一番,大家的眸光才看向被捆着的北唐帝王。 咦?瞧着眼熟啊,那被捆的犯人,怎地那么像皇上的啊? 这定睛一看,傻眼了,这不就是皇上吗?这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还以为哪里来的锦衣乞丐呢? 黑影上前去解释了一番,苏国公虽没说捆得好,但心里头十分赞同,只不过,差不多行了,到底是皇上,面子是要给的。 宇文啸看到苏国公的眼神,这才缓缓下令,“放了他们吧。” 禁军得令,几 乎是飞扑上前去,一刀便砍断了绳子,把皇上他们解救出来。 黑影顿时站了起来,骂骂咧咧地道:“都败家成这个样子了?这绳子是解不开吗?多好的麻绳非得砍断了。” 小六闻言,回头也怒斥禁军,“败家玩意,这个月俸禄扣回这麻绳的银子。” 禁军方宇讪讪地退下,他不是心急吗?作为御前带刀护卫,不表现表现怎么行?这刀自打进了宫之后,就不曾出鞘过。 他们撇着腿走过来,嘻嘻地陪着笑脸,十八妹说:“我错了,我错了,罚我三杯,我敬大家的。” 苏国公眸光一瞥过来,“十八妹,不是罚你三杯,是扣你三杯。” 苏国公还是很有威严的,这一句话说得十八妹笑容顿时变成讪讪之色,“行,我扣三杯,回头我少喝三杯。” “不啊,你们只有三杯的量啊,你们全扣了。” 仨马上求饶地看着宇文啸和落蛮,落蛮把手放在桌子上,“瞧我们干什么啊?他是我爹,我都 要听他的,还愣着做什么啊?过来给大家添酒啊,聚众斗殴的人有什么资格喝酒?解你们下来,是为了给大家斟酒的。” 落蛮也是很有威严的,仨觉得很没面子,把求救的眼神投到了黑影的脸上。 黑影哼了一声,“看我干什么啊?她是娘们,娘们的话敢不听吗?” 善解人意的极儿道:“十八妹可喜欢喝酒了,不让他喝酒他难受死,不过你们放心,我给你们偷偷地藏了一壶。” 极儿说完,便从脚下拿出一壶酒晃了一下,很是得意的模样。 “极儿哥哥,藏起来。”小六连忙喊道。 极儿哦了一声,立马藏在脚底下,然后无辜地看着大家,“我没藏。” 宇文啸温柔地道:“极儿自然是没藏的,炜哥都没看到。” 他晃了晃杯子,“没酒了。” 鼻青脸肿三人组立马上前殷勤地添酒,但是心里就很不公平,分明计划是大家一起坐下来商讨的,他们负责主演,十分卖力,为什么受惩 罚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常弃不得拿出去捆一捆啊? 常弃才是罪魁祸首,看到情况失控,都不知道过来劝一下。 大家慢慢地饮着,席间自然是以叙话为主的,大周的事方才说过了,所以如今说的都是北唐这边的事情。 虽然宇文啸也一直都关注着北唐的各项治策,但是还想听一些细节,听一些他们搜集到的民间声音。 这一聊,便聊了至日暮,宇文啸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坏了。” 大家被他这个举动吓着了,纷纷惊愕地看着他,落蛮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宇文啸没回答,而是立刻转头去吩咐黑影,“回府去一趟,看看李将军有没有来到王府,若来了,把他带进宫来和大家一起吃酒。” 落蛮他们这才想起入城的时候,诚意地邀请了李将军到府中做客。 黑影立刻起身跑向御马院,李将军可是门将,不能得罪啊,要好生招呼着,往后大半夜回来,还是得靠他开门的。 第2061章 祖宗啊皇上扶我了 且说李将军今日早早便带着礼物到了肃王府。 接待他的是两位姨娘和秋蝉,听说是今晚过来饮宴的,三个女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府中今日是本打算设宴的,但是,临时更改了计划,他们都入宫去了。 可到底李将军也来了,不好说宴席没备下,便对他说大家都外出办差去了,让他等等,估计他们在宫里也不会太晚回来。 因忙着照顾孩子,所以也没招呼李将军,奉上清水之后,便让他自便。 李将军坐在了肃王府的正厅里,心里既欢喜又惶恐,眼睛都不敢到处看,这可是肃王府啊,来肃王府喝一顿酒,回去能吹一辈子的。 王府就是王府啊,办个宴席都能办得这么鸦雀无声的,若换做是他们家里的,要宴请几桌客人,那不得鸡飞狗跳啊? 所以说嘛,有大本事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异于常人,超脱凡俗的。 他也不拘今晚有什么酒菜,就想着能敬大家一杯水酒,也算是表了心 意。 今晚带来的礼物,都是在得知王妃生了娃娃之后,叫家中小妾亲手赶制的娃娃衣裳。 他俸银不高,买不起什么名贵的礼物,就一份心意,希望王妃不要嫌弃才好啊。 小妾的针线还是做得不错的,他的衣裳都是小妾亲手做,同僚们看了,也都大赞她心善手巧。 只是等了许久不见他们回,所以秋蝉进来续茶的时候,他便把礼物呈上,说是送给小世子和小郡主的。 秋蝉甚是欢喜,这几身小衣裳做得十分精巧,绣的图案色调也很柔和,可爱之中见淡雅。 她忙道谢,进去便把衣裳给孩子试穿,稍稍长了点儿,但是特别好看,秋蝉抱着出来给李将军看了一下,让李将军也抱抱孩子。 李将军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抱世子和小郡主?他能抱? 秋蝉不由分说地便把孩子塞到他的面前,他一手抱着一个,瞧着那两张有些相似的小脸蛋,骨碌碌的大眼睛,哎呦,长得太好看了,到底是皇家的血脉 啊,才几个月就瞧出不凡来了。 瞧那嘴角沾的一点米糊,都使劲地用舌去够一下,就怕浪费了。 哎呦,趁着王爷没在,多抱一会儿吧,王爷回来了可不敢冒犯的。 刚这般想着,便听得外头传来马蹄声,吓得他连忙把孩子塞回去给秋蝉,一抬头竟见黑影大爷直接策马奔入,对着他便喊,“李将军,走,咱今晚饮宴换地方了。” 李将军哦了一声,疾步跑出去,“换哪里了?” 可惜了,本以为能在王府饮一顿,回去好吹一辈子的,大概是换了个酒楼。 酒楼那地方不好吹啊,谁没去过呢? 但无所谓啦,和安丰亲王和摘星楼诸将一起吃酒,还是能吹一吹的。 黑影咧嘴一笑,“换在皇宫里头了,走,我带你进宫吃酒去。” 李将军本来是跑着的,一听到这句话,当即双腿一软,噗通地就跪了下来,啊?今天的耳朵是出问题了吗?为什么能听到一些他没有资格听到的话? 黑影翻身落马,扶起了他, “你的马呢?走啊。” 李将军嘴唇哆嗦了一下,“宫里?是皇宫吗?皇上住的宫里?是这个意思吗?” “对,皇宫,皇上和诸位皇室宗亲还有朝廷大官都在等着,就等你一个人了,你迟到了。” 李将军脸色都白了,双腿又软下去,不止双腿软,全身都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没出息的牙齿,在咯咯地打战,抬起无助无措无辜无力的铜铃眸子,“就等我了?皇上和诸位皇室宗亲列为臣工大人就等我了?” “对啊,快出去牵马。”黑影急道,这啰嗦劲啊,再磨叽下去,酒都要喝光了。 “我……”李将军一双腿发软地往外撇去,外八走成了O型,又从O型走成了X型,生生走出了一条凌乱的波浪线,“我没有马,我骑毛驴来的。” 到了门口,他开始攀爬毛驴,但是全身发软,连毛驴的背都爬不上,毛驴都看不下去了,四腿微屈,上你驴爷爷的背吧。 终于,马儿和毛驴一前一后,相隔了一大段 的距离,黑影回头催促了好几次,但是毛驴老了,走得实在很慢,黑影觉得按照这个脚程,到宫里头什么都没剩的。 当下便下马去,把李将军拉上自己的马儿来,两人共乘一匹马直奔京城而去。 一头成熟的毛驴,是会自己回家的。 李将军真的紧张啊,全身僵硬,呼吸都在控制的范围之内,他当众和一个大男人一起骑马,而且,他发誓他真的不矮,可和黑影爷同时坐在马背上,为什么他像个小媳妇似的? 吸吸鼻子,就是有些想哭,是激动,是感动,是各种情绪。 终于,抵达宫中,看到殿中那些贵流们,李将军克制着心动的激动,忍住眼眶的热泪,进去便跪在了地上,他压根就没看到谁是皇上,反正先跪了吧。 有一只手拉起了他,且温柔地说:“李将军,起来入座吧。” 他一抬头,看到那青年一脸的淡印,再看那一身皱巴巴有些破的龙袍,他一口气吐出来,久久地吸不进气。 祖宗啊,皇上扶我了。 第2062章 苏复挨批 这一晚上,觥筹交错,三只也终于可以坐下来喝酒了。 好在今晚都是自己人,其他大臣也是亲族,没有其他人看到皇上丢脸。 之前几个时辰里头,话基本都说完了,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就剩下吃吃喝喝了。 落蛮有了几分醉意,靠在宇文啸的肩膀上,瞧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几年的时光过去了,却仿佛没有离开过他们一样。 苏复今晚喝得很醉,如今的他,八面玲珑,应酬敬酒这样的功夫,做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他搂着李将军的肩膀,就对他一番叮嘱教诲,让他做人一定要有远大的理想和目标,能不能做到不要紧,梦不妨做大一些,反正不花钱。 苏复虽在内阁,但今日在场的都是大佬级别的人马,除了一个李将军他能搂着肩膀传授经验之外,其他的基本不鸟他。 但是,他说到激动 处,竟然是一拍桌子,“别看本官以前只是肃王府一个跑腿的,但今日身居内阁要职,谁能不卖本官几分面子啊?就连皇帝见了本官,也要点头哈腰叫一声丈人,小苏往日如何?了不得吧?是国公更是首辅,但是在本官的面前……” 眼前一暗,被什么遮挡了光芒,他抬头不耐烦,“谁阻挡本官?” 苏国公端着一杯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在杯沿上转了一圈,眼皮耷下,显得漫不经心,“是小苏我过来敬苏大官一杯,苏大官,赏脸吗?” 苏复脑子懵了一下,为什么要敬他啊? 被酒精麻醉的脑子很快就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面如土色,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小苏啊,不,不,国公爷罪该万死的,不是,本官……下官罪该万死的,乱说话了,国公爷莫要见怪,来,下官敬国公爷一杯。” 他弯腰去寻酒杯,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酒桌上。 李将军忙扶着他起来,他仓皇中拿了一壶酒便起来敬苏国公,弯腰碰了一下酒杯,自己咕咚地一壶酒进了嘴里,一呛,那酒全喷了。 “拖出去!”宇文啸脸都黑了,这本来就不够喝的,还被他这么糟蹋,话说错了不要紧,糟蹋美酒和粮食太可恶了,多少够他败的啊。 “王爷,下官错了,下官错了,皇上,微臣胡言乱语,微臣自罚三杯……” 话没说完,被黑影拖了出去,交给禁军处理。 宇文啸蹙眉道:“性子越发张狂了,当了大官若没了初心,失了沉稳,家族始终稳靠不了,这样轻浮,怎教育儿孙啊?” “堪忧,堪忧啊!”黑影附和说。 难得黑影都认同,大家便觉得苏复需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让他清醒一下,别沉迷在当官的权欲里头。 北 唐如今还算是一个烂摊子的家当,没个几十年的发展,绝成不了器侯,内阁官员怎能不稳重啊? 苏国公打算回去就抽醒他。 虽说穷人乍富是有些小毛病,但他当官都好几年了,还没显摆够吗? 李将军吓着了,在他眼里,苏复自然算是大佬级的人马,但说拖出去就拖出去了,可见做人做官,还是要沉稳持重才好啊。 他觉得,人这一辈子,只踏实做好一件事情就行,开辟好一条路,让自己的子孙世世代代,沿着自己开辟出来的路走下去。 就这么定了。 酒席散了,李将军回到家的时候,跟家人说了一番醉话,说自己进皇宫饮宴去了,见到了皇上,见到了安丰亲王,苏国公,次辅等等,吃了御膳,喝了宫廷美酒。 小妾无奈地给他洗脸,“毛驴丢了就丢了吧,没必要撒这么大的谎,不怪你的。” 李 将军叹息,是啊,今晚是人生巅峰,可惜就是丢了毛驴,但不会自己回家的毛驴不是好毛驴,丢了就丢了吧。 摘星楼诸将们也回到了肃王府,给姨娘她们打包了,还把极儿接了回来住。 在府中,大家虽有几分醉意,但是大家谁都不想睡觉去,就想好好地坐在一起说说话。 像以往一样,摘星楼还是挤得人满为患,虎狼犬盘踞一侧,听着他们反复地说着同一件事情,恹恹欲睡。 在这里,没有人再有警惕之心,沉浸式放松状态。 极儿今晚则一直和孩子在一起,看看大宝,看看二宝,又看看大宝,又看看二宝,眼珠子忙得很。 他眼底充满了虔诚和珍视,对他来说,这两个孩子和清清的孩子是有分别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有分别,或许是因为大宝二宝混合了炜哥和嫂嫂的容貌,瞧着他们,极儿心里头就很安定。 第2063章 北唐结束篇 在北唐的日子过得很快,而且,知道李将军的毛驴丢失,他们还发动了大家一起去找,找是找到了,但是毛驴也实在太老,都怀有有老年痴呆才会不知道归途的,所以,大家集资给他买了一匹马,作为北唐的门将,他值得一匹马。 李将军牵着马,落着泪,他这辈子就是走了狗屎运,自从那一年那一日那一场宴席,近乎吃空他的银子开始,他的好运就没有断过。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他们又开始奔赴上路了。 告别北唐,心情是很沉重的,走出去很远,回头还是能看到那群人站在城楼上,极儿这一次没追着来了,他像一个成熟的男子汉,和大家站在了一起,目送他们离开。 说到这里,落蛮也吃撑了,喝足了,到此为止。 七喜收起了录音笔,再不说完,录音笔都快没电了。 他站起来,对着落蛮鞠躬,献上自己最深的敬意。 没有他们,便没有北唐的今日。 落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七喜没走,叫了一壶茶,慢慢地回味着那个故事。 后来,他再回了一次摘星楼去问老者们,问他们当初为何不成亲。 老者们还是那一句,不想成亲,没这个念头,从没有这个念头。 七喜是知道套路的,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环视着众人,“我要听真话。” 一屋的眼珠子顿时发亮了。 黑影伸手去拿,但七喜压住了银票,“首先,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每一次问你们,你们都十分敷衍?” 黑影道:“少说两句能省点力气啊,谁稀得去解释呢?” 而且,谁能想到这些事情也有人出银子来买呢?早知道自己多憋几个秘密好了。 七喜移开手,“好吧,那你们说说,为什么都不考虑成亲的事?” 什么要多花钱养媳妇啊之类的,他不是很相信。 因为日子再艰难,养媳妇养孩子的钱是有的。 这件事情,由黑影负责回答,因 为大家的想法其实都差不多。 黑影问他,“小子,爷爷我问你一句话,如果说如今国有危难,让你挺身而出,或会牺牲,你愿意吗?” “愿意!”七喜丝毫都不考虑,立马就回答了,“我是北唐的皇子,国家有难,自然要挺身而出。” 黑影似乎没料到他会回答得如此迅速,愣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你这番回答有几分真,也或许是你没见过战场的凶险,没试过面对丢性命的关头,但我们都试过,也可能是我们的觉悟不高吧,要说服自己为国捐躯,也要经历一番挣扎的。” “这个我明白。” 黑影道:“那个时候,我们虽说停战了,去了大周办差事,但是,威胁始终还在,在之后的数十年间,大战小战偶有发生,我们孑然一身的话,说去便去了,但若有了家室,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做不到毅然决然,武将最怕是有了私心和功利心,因为这个会削弱你的勇气,你怕死了,反而会真的 害死自己,从而散了军心,失去了胜利的机会。” “这并非全部的原因,只是其中之一,其二的话,则是开始我们在大周,日子过得其实挺苦的,但是好在上下一心,利益归于小集体,争的无非就是谁吃得多一些,但一旦有了小家呢?自私是人的天性啊,有了利益心,自私就会加重,我们就不可能一直这么好。” “第三个原因,那就是这样的日子,一直颠沛流离,你无法给人家姑娘安稳的日子,你娶人家回来让人家遭罪,又何必呢?除非那个女子像老蛮哥一样,和大家并肩作战,除不了不一起搓澡,什么事都能一起做,既不互相拖累,又能互相扶持,这样的媳妇才能娶,否则,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啊。” “第四个原因嘛,确实和缺银子有些关系的,我们吃惯苦的无所谓,习以为常了,顶多过不下去的时候想着把谁卖出去做劳工,赚点银子又回来,但卖习惯了,回头要是歹念一生,卖媳 妇怎么办呢?这事,咱爷没少做的,我们一直都很看不起他。” “还有第五个原因,也是我们一直说的,确实没这方面的想法,觉得不重要,这些年,只要不是重要的事,我们都不想去做的,有那功夫或者心思去经营一段婚姻,还不如去赚点银子,人各有志,没得说一定要有个女人在身边才是完整的人生,我们这群人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到死也在一起,那是另外一种完满的人生,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幸福,是幸福吧,反正我嘴笨,不善言辞。” 七喜听完他的话,唏嘘了一句,前面的他都十分感动,最后一句他没说真话。 或许是七喜问的话,让大家都想起了当年的事,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甚至,有些emo了。 七喜见状,知道如果不放下多一点银子,是治不好这份情绪的忧伤了。 他再拿出一锭银子,当场大家喜逐颜开,过去的事想来做什么?看看眼前这锭银子比什么都好。 第2064章 打磨剧本了 七喜回到宫里之后,也一直没说话,心头有一种沉郁感挥之不去。 总觉得摘星楼的人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元卿凌看在眼里,叫老五去开解开解,父子之间,偶尔是要沟通的。 老五提着一壶小酒过来,儿子长大了,可以小酌两杯,两个男子汉,摸着酒杯谈话,会更加的畅快,毫无保留。 七喜和爹爹说起了摘星楼的人,为他们感到遗憾,他们本该可以有更好更完满的人生,有家庭,有娇妻爱子。 宇文皓听了之后,却是摇摇头,“你怎知道他们不开心呢?怎么去定义完满的人生?对他们来说,到老了依旧能和年轻时候相识的人在一起,而且是走了一辈子,那就是莫大的幸福。” “儿子啊,人这一辈子不是只有一种活法才叫幸福,咱老家的世界的不也有很多人不成亲吗?或者说不生小孩吗?他们和所有结婚生孩子的人一样,都是过自己选择的日子,而每一种生活方式,都有两面,好的或者不好的,至于世俗所标准的结婚生子才是完满的人生,他 们没说婚姻里头多少鸡零狗碎背叛伤害?那就是真的开心幸福了吗?至于不结婚不生子的人,只要内心自在,纵然也会面对生活的暴击与伤害,可这些伤害结婚的人也会有机会遇到的,我倒是觉得,他们这一辈子才是真的好,身边总有不离不弃的人,打.打闹闹,喧哗地过一辈子。” 七喜听完爹爹的话,和黑影老者的话是一样的,他觉得自己对人生的理解又提升了,以前或许是见惯了爹妈在一起时候的幸福,还总觉得要这样才是真正的幸福,但是仔细想想,想爹妈这样的夫妻有多少呢? 又想着摘星楼的那群人,如果让他们去应对婚姻里的鸡零狗碎,只怕会更加的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他们不会再那么纯粹为了一顿肉一顿酒就开心得跳舞。 “你啊,不必去遗憾他们的人生,过好自己的就行。”宇文皓端着酒杯瞧着儿子,这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啊,大概很快就会有自己喜欢的人。 作为在婚姻里过得幸福的男人,他不会去定义别人的人生,结婚不结 婚无所谓,但是他觉得恋爱是每个人都要去谈一场的。 好吧,他这样想又狭隘了,总有人不想谈恋爱的,尊重每一个遵循内心而活的人。 从北唐回去之后,七喜就开始吭哧吭哧地写剧本了。 破地狱爷爷说了,他们公司的第一胎,就是要生出北唐老一辈的故事。 而且,他已经在张罗选角的事,七喜听到他说要选角,以为自己回去的期间,他已经把前期准备的事都办了。 破地狱认为,要选点大咖,预算大一点不要紧,要流量。 七喜则认为,不是大咖和不大咖的问题,这剧对于演技有很高的要求,需要找有演技的。 “有演技的实力派,反而比流量小生小花便宜,这个包在我身上,我立刻找,你安心写剧本。”破地狱当场就拍胸膛保证。 “我写下了故事大概和人物,先打印出来,那么你去谈的时候也好谈,至少人家要知道自己的角色有没有吸引力。” 七喜便当即忙活起来,到晚上便把人物送到了破地狱的手中。 等破地狱也开始 忙活的时候,公司的总经理却很疑惑,“咱们是不是先要去立项备案啊?” 破地狱更疑惑,“立项?不是早立项了吗?叫你立项去立项了啊。” “叫是叫了,但是您只是吩咐一声,连剧名都没有定下,人物更是没有,创作团队也没有成立,我怎么备案呢?不立项备案就拿不到拍摄许可证啊。” 破地狱背着手,“那你要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用什么呢?我又没拍过电影。” 总经理笑着道:“那您倒是让我有机会跟您说啊,公司成立到现在,您拢共来过三次,每一次都是匆匆地就走了,咱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破地狱蹙眉,“我很忙的,哪里有功夫理会这个事情?” “那如果您忙,不得空理会,不如我来管?” “那不行,我还是要有参与感,别的戏可以交给你,但这这个系,我要全程管的。” “您可以管,但因为您不是这个行业内的人,很多流程您不懂,那您也得让我协助您啊。” “当然要你来协助,这不,叫你立项备 案去了吗?选角什么的,你也可以参与,帮我掌掌眼。” 破地狱觉得拍剧很难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但是再难,能难得过办企业?再困难也是要克服的。 成立公司的时候,他只想拍这个,但是现在公司成立了,有了团队,大家都想做大做强,所以一旦开始,就由不得他一个人说了算。 他开始跟员工们磨合一下,起码这个团队要靠谱,让七喜孙孙无后顾之忧,要做,就做到最好。 终于,进入了选角阶段。 先要定下男主女主,也就是炜哥和落蛮,破地狱认为,男主应该有两个人,除了炜哥之外,老黑也算是其中一个。 他认为,这就是一部双男主的戏。 但是,在这个时候,公司团队对于剧本有一些微词。 总经理认为,剧本以权谋居多,少了很多感情的纠葛,那个黑影也没有对女主落蛮心生爱意,可以说,除了那些权谋之外,就是贫穷,这样的剧不火,他建议成立编剧团队,把故事重新打磨一遍。 起码,给女主多增加两个爱慕者。 第2065章 臭不要脸的作者客串 破地狱认为,成立编剧团队是没有必要的,但是可以找一个资深编剧,帮忙带带七喜。 总经理当即联系了一位资深编剧,他告诉大家,这位编剧来头很猛,已经有长达十数年的云编剧经验。 破地狱疑惑,“云编剧?什么叫云编剧?” 总经理笑着道:“用脑子写剧本,听说她每年都用脑子写十几个剧本的。” “用脑子写剧本?是怎么写?”就连七喜都觉得很疑惑了。 “就是……把剧本在脑子里过一遍,就算是写完了。” 大家目瞪口呆,所以,经费如此紧张了吗?只能找这种毫无经验的小白? 破地狱不赞成,“不行,必须要找一个有经验的,我的目的是要带一带我孙,什么云编剧,说白了连个代表作都没有,怎么有资格带我孙孙啊。” 但是,七喜却赞成,因为他要对剧本有绝对的掌控权,资深编剧大咖都有脾气,有自己的风格,很容易擦出火 花……嗯,是会打架的火花。 找个什么都不懂的,当个助理还不错,毕竟他还要上学。 “这编剧叫什么名字啊?”七喜问道。 “王六月。”总经理眼底闪了闪,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不能让董事长知道王六月是他的远房亲戚,唉,也是难搞,他是典型的凤凰男,王六月的妈妈当年曾借过三百大元路费给他去上大学,所以,王六月的妈妈英姑总是满村说如果不是有她这三百块,他也上不了大学,没今日的成就。 王六月这胖丫,自从十几年前发誓要写出一本传世之作后,就一直不上班,啃老吃老,薅得家族亲戚寸草不生,他躲了那么多年,结果还是没躲过去。 “王六月?”破地狱和七喜对望了一眼,这名字怎那么熟悉啊? 七喜仔细想了想,似乎在哪里听过当年有一个人猛追黑影爷,家里头是卖猪肉的,那真是巧了,同名同姓啊。 七喜打趣 着说:“这王六月家里该不是卖猪肉的吧?” 总经理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他们家世代卖猪肉啊,祖上就是有名的屠夫。” 七喜当然不会认为王六月就是那个王六月的后代,不过,冲这个名字,还是愿意给她一份工作的。 总经理得到大家的同意之后,立马拨打了电话,“是这样的,我司要开一部戏,让你来当编剧助理,明天来到我司……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你能来吗?你那一百多公里啊,那你骑摩托车小心点,你记住啊,摩托车不能上高速……” 总经理怔怔地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嘟嘟声,简直不能相信她就这么挂了电话,有必要这么着急吗?明天来也行的。 丢人,丢人啊。 三个小时之后,破地狱影视公司迎来了第一位正儿八经的编剧。 一头被头盔压过的短发,贴服在脑袋上,额头的刘海简直和额头融为一体,显得脑袋尖,脸蛋大,耳朵 边的头发还扬起,黑眼圈特别严重,几乎形成了一个倒三角的区域,扁鼻梁上挂着一副不会超过十块钱的墨镜,框有些微微弯曲,像被人踩过两脚之后捡起来掰直的。 干燥的嘴唇抹了一点口红,但不知道匆忙的缘故还是本就不擅长化妆的原因,口红严重偏界,下唇两侧仿佛染了一抹血,一笑,牙齿上也沾了一点红。 咖啡色的格子上衣,一条宽松的喇叭牛仔裤,洗得发白,从这个质地和款式看,像是祖上传下来的,没经过二十年的洗涤,不可能变得这么陈旧破烂。 手腕上带着一条红绳子,嗯……目测这红绳子大约是九块九包邮的那种,接口处垂着两颗廉价的红珠子,寓意大红大紫。 脚上穿着一双脏兮兮的洞洞鞋,在喇叭裤口里露出宽圆的鞋头。 破地狱一看到她,心情就特别的复杂,因为她身上的气质和摘星楼的气质太相似了,那种穷酸气质,简直就是扑 面而来,扑到几乎辣眼睛。 她一开口,也有一种摘星楼傲娇虚伪的气质,“我刚从农村体验生活回来,作家是需要贴近劳动人民,贴近真实的生活,感知老百姓的悲喜,这才能写出好作品。” 破地狱一听这话就受不了,交代让七喜跟她磨磨剧本,他不想再面对这样气质的人。 总经理也转身走,唉,实在不行,给她几百块打发回去就是了。 倒是七喜上前跟她打招呼,却也还没说什么,便见她眼底闪着光芒,兴奋地道:“我们坐下来好好地谈剧本,有想法了吗?如果没有想法的话,我这里有个故事。” 她说着就从发黄的背包里取出一叠稿子递过去,见七喜不接,直接就塞到七喜的怀中去,“瞧瞧,好故事。” 七喜低头瞧了一眼,想塞回去给她,但是看到封面上写的主要人物,那些熟悉的名字,他忽然整个怔住了。 宇文啸,苏洛蛮,黑影,闪电,鬼影…… 第2066章 来匆匆去匆匆 而除了那些主要人物之外,还有一位女主角,女主角就叫王六月。 七喜震惊得很,“是……总经理给你发过我们的剧本吗?” 王六月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零食就往嘴里塞,“发过什么剧本?没啊,他今天才跟我说,你们是有剧本了?” “你没看过我们的剧本?”七喜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是否撒谎。 这些名字,没出现过在如今世界的历史上,就算凑巧,也不可能凑巧成这样。 “没看过啊,你给我看看你们的剧本。” 七喜从桌面上取出剧本递给她,王编剧顺手接过,打开第一页看主要人物的时候,她石化了。 两人迅速坐下,翻阅对方的剧本。 七喜越看越震惊,除了那几个名字之外,还有其他的名字也吻合,但是,王编剧的剧本主线是民间的故事,是一个屠夫家族在面对这样的时局下,如何把生意做大做强。 在这个剧本里,王六月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有许多追求者,其中黑影,闪电,鬼影都曾经追求过她,就连肃王府的世子宇文啸也对她表示过好感。 不过,这好感在剧本里比较隐晦,以几个 深沉充满情感的眼神表达,倒是那叫黑影的,时常在她摊档前打转,找借口跟她说话,一会儿要她搭个猪肺,一会儿要她搭一块猪肝。 但这些不是主线,主线还是王六月的发家史,还有附近一些老百姓的生活。 这一部分,对本剧有一个比较好的补充,那时候的北唐,朝野缓缓推进,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人物跃然纸上。 王编剧看完之后,震惊到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天啊,这故事你不是想出来的吧?你是从哪里翻看到的古籍?” “你的故事是怎么来的?”七喜反问她。 “这个故事……”王编剧吞了吞唾沫,激动又紧张,“是我们王家祖先发迹后,找人撰写的自传,一直在我们家族里流传,但其实没什么人感兴趣,唯独我看过之后,不知怎地,就总梦到书里的人和事,所以,我才会取笔名为王六月。” 七喜啼笑皆非,怪不得对于感情线上,充满了各种YY。 七喜不知道是时空线哪里出了错,或者是哪里交叉了,但是,王编剧的这个故事,还是对整个剧有些帮助的。 因为,摘星楼那些人的眼光始终聚 焦朝局和战场,而王编剧的故事里头,是所有的小人物在这些大事下,是如何被推着走,抽出那么一条线来融入进去,故事就完美许多了。 “欢迎加入我们的主创团队。”七喜对她伸出了手。 王六月站起身来,重重地握住了他的手,“什么都不求,只求上演的时候,在编剧团队里加上我的名字,钱不钱的一点都不重要,反正我相信你们也不会亏待我。” 七喜失笑,“冲你这句话,编剧费不会少了你的。” 王六月格局很大,迅速找了个洗手间,进去之后才开始跳舞庆祝。 终于熬出头了,她要换掉那破摩托车。 两人对碰后,剧本开始打磨得更完善一些了,最后故事呈现出来,就连破地狱都有些泪目,因为当时他并非朝局上的人,江湖人行走的是民间,所见的也是百姓,当然,赚的是富人的银子。 他总说不思念那个地方,因为如今这里什么都有,但是,午夜梦回还是会看到自己周旋于江湖民间里头,那些熙熙攘攘的街口,旁边的酒馆飘着半旧酒旗,巷子里头,有浊酒的香气飘出。 他那个时候赚了很多银子,但 是,不舍得花钱,他孑然一身,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才有安全感。 当然,这些往事想一想就好了,他并不想回去,在这里他有朋友,有亲人了,回去还是一个人。 那冷寂的江湖,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富贵老人。 剧本确定之后,王六月仿佛是完成了惊世创举,匆匆地找到总经理结编剧费,总经理瞪着她,“行规也是要拖一下的,先结一半吧。” 王六月举起拳头,恶狠狠地道:“我基地的狗狗断粮了,你敢不结完,我就带着百余条狗去你家里住。” 总经理怕她拳头,因为指甲里很有可能藏着狗屎,所以很快吩咐出纳给她打钱,结清了钱之后,王六月当即冲到二手车市场,买了一台二手的五菱宏光,手续办完之后还特意开到公司楼下拉风地转了一圈,七喜看到她后座的座椅都拆掉了,里头坐满了狗狗。 七喜想提醒她改装车辆不要往城里开啊,但是还没说话,她就开车跑了,说是要带毛孩子去水库游泳。 车开出去没到五十米,被交警拦下,没一会儿,七喜见王六月灰溜溜地下车,一条狗一条狗地牵下来,耷拉脑袋等 待处理。 这是七喜最后一次看到王六月,后来听总经理说,她进军网文界了,立志要成为网文界的钉子户。 选角方面也有了进展,女主定下来了,是刚从演艺学院出来的毕业生,叫落宝意,客串过很多剧,有天赋,有演技,可塑性特别强。 总经理看人的眼光很毒到,让公司直接签下她,现在便宜,等捧红之后,钱就哗啦啦地来了。 这是常规做法,但是,破地狱瞧过那女娃之后,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觉得这个人红不了。 虽然他没接触过影视行业,但是最近了解了一下,发现那些火的小花们哪个不是上乘之姿? 这个小女娃顶多算是娇俏灵动,五官凑在一起是好看的,但是分开看,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嘴唇略丰,耳朵还是招风耳。 最重要的是,屁股还不够大,一个有福气的女人,屁股要大的,这点嘛,他觉得那个王编剧还行,屁股又大又宽,都能当案板用了,只是这么好的先天条件,她却混成这个鬼样子,也是有些费解。 总经理,“破董,男主角的人选,我们内部商议之后定下几个,您过目一下。” 第2067章 他们要当武替 破董很认真地看了一下资料。 第一位影视双栖大咖,作品压身,演技没得说,叫价高但这不是问题,破董有的是钱。 第二位,英俊的流量小生,演技比较尴尬,胜在有流量,光他的粉丝都能托起半部戏,但是就有点麻烦,因为他有团队,剧组要负责招待他的团队,需要三位以上的替身。 第三位,武行出身,塑造过一个比较讨喜的角色,是那部剧的男二,代表作就这么一个。 第四个,素人,什么都没介绍,连照片都没,名字也没。 “素人?我们公司第一部戏,大制作,你竟然找个素人?”破董不理解地看着总经理,“该不会是你的亲戚吧?” “不是,不是我的亲戚,”总经理连忙撇清,“这虽说是素人,但此人军旅出身,我与他见过两次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很适合宇文啸这个角色,简直,是为他度身定做的。” “那叫什么名字你都不知道,怎么找他当男主啊?” “知道姓氏,姓甄,是朋友介绍给我认识的,我可以找我朋友,他和这位甄先生很熟。” “既是军旅的人,怎么出来拍戏啊?” “先问问嘛,如果可以的话还能约出来见个面,到时候您见到他,一定会觉得十分合适的。” 破董都懒得跟他说,只淡淡地打发了,“你先去找吧,找到再说。” 总经理在这一行手眼通天,到处都是朋友,而且根据他自己说,朋友都很乐意帮他的忙。 果然,在他三番四次软磨硬泡下,终于约到了这位甄先生出来相见,他马上给破董打电话,让破董出来见一见。 破董本来不想去的,因为他决定找名单上的第一位,那位影视双栖先生,也私下跟他谈过,觉得十分合适。 但是,他是礼贤下士的老板,懂得尊重属下,不耐烦地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他还是来到了相约的咖啡厅。 一看到这位甄先生,破董就呆住了,抡起拳头想往总经理的脑袋砸 下去。 但是,他还真不敢当着这位甄先生的面打人,甄先生还好,就是甄先生旁边的那位甄小姐,比较可怕。 总经理立马站起来介绍,“甄先生,甄小姐,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破董事长,董事长,这位便是甄先生,至于旁边这位漂亮的小妹,是甄先生的姐姐。” 破董挑眉,小妹?他叫甄厉小妹? “甄厉……”破董刚开口想打个圆场,甄厉一记冷厉眼神杀过来,破董顿时改口,“真厉害,两位气度不凡,一看就十分适合我们的戏。” “董事长,请坐!”甄厉开口了,恣意靠着椅背,有一种指点江山般的冷肃威仪。 破董屁颠屁颠地坐下,他怕甄厉,怕得很,这小妮子和他爹妈都不一样,浑身冷冰冰,跟谁欠她千百万似的,也不知道这性子到底像谁,她爹妈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还是稀罕甄睿,甄睿有点像他爹和他娘优点的混合,睿智勇毅,但是却没有那些老谋深算 和鲁莽暴躁。 “你们二位……”破董的态度本是有些谦逊的,但想到自己要装和他们不认识,便马上又端起了董事长的姿态,“对剧本感兴趣?还是说有什么建议的?” 甄睿微笑,“董事长,您好,对剧本我们没什么建议的,写得很。” “那……你们是想参演?” 破董心里暗暗叫苦,千万不要啊,甄睿还好,甄厉如果来到片场,所有的事情就会被她掌控的。 有她在,所有人都别想自在,连七喜孙孙都要听她的。 就没见过有人能掌控她的,真希望她以后找个霸道的男朋友,狠狠地治她一把。 甄睿道:“我们有兴趣,但是不做主演,我想当男主的武替,因为我看过剧本,比较多的武打场面,我希望能真打,而不是整一些花架子,或者弄点特技,这样会显得整部戏特别廉价。” “武替?”总经理连忙摆手,“那不行,要么主演,如果您不是主演的话,替身估计我们的 主演哥哥会有自己的人选。” 他也想好了,如果甄先生不参演,那么他就定下那位流量男主,流量就是王道啊。 那位流量男主是有自己的团队,怕是连替身都要他们自己定,而且,这位甄先生的体格比较健壮,和流量小生不相符。 再说,他请破董大驾光临,如果只为定下一个替身人选,未免显得他这个总经理太没架势了,连个边角料都不能自己定。 他刚说完这句话,甄厉就开口道:“就这么定了,甄睿当男主的武替,我当女主的武替,明天签约,我现在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冲破董微微颌首之后,便起身离开。 破董目送她离去,很是欣慰,甄厉对他还是很有礼貌的。 总经理却懵了,怎么这就决定了?一个替身这么霸道啊? “甄先生,你妹妹她这么决定是不行……” “国武,跆拳,泰拳,空手道,她无敌手。” 总经理一滞,笑着道:“荣幸,荣幸之至。” 第2068章 粗发回娘家 破董和总经理回去之后,就男主的问题展开了一场商讨。 总经理:“现在行业内都是这样运作的,有流量才有话题啊,有话题才能保热度,您看,我们的女主人选已经寂寂无名了,男主要还是没点话题的,这运作起来就难了。” 破董:“你是专业的,你说得对。” 总经理:“对,甚至这个事情都不需要我们费力劳心,炒作话题他们有自己的团队,只要官宣之后,他们就会在热搜上包月,各种话题层出不穷,一直保持热度。” 破董:“嗯,你说得对。” 总经理:“还有,价格上咱们还能再磨一磨,现在市道一般,他们也清楚开的那个价格,现在没几家公司能给的,咱给个八成也不错了。” 破董:“嗯,你说得对,专业啊。” 总经理:“我估摸着,三千万能拿下了,如果您没什么意见的话,咱明日便签约,如何?” 破董站起来,“嗯,没意见,你明天把胡老师约过来,咱们把 合作细则商定一下。” “不是,”总经理笑着说,“不是胡老师,是杨老师。” “嗯,胡杨老师,就这么定了。” “不是,是杨老师,不是胡老师,胡杨胡杨,是后者啊,破董您听仔细。” “听得很仔细了,就是胡老师。” 总经理唉了一声,“合着我刚才说了那么多,您一句没听进去啊?” 破董诧异地看着他,“听进去了啊,还夸你了呢,你没听着我夸你?” 总经理哀怨地看着他,“您那是夸我吗?您那是敷衍我。” “你这个人真是的,真心实意夸奖你还不信,好,我们掰扯掰扯,你方才一直胡杨胡杨胡地说,对吧?我说选杨老师,你说选胡老师,我非要选杨老师,你非要选胡老师,你还努力地说服了我,说一定要选胡老师,对吧?” 总经理脑袋有些晕乎,“对啊,我就是说要用胡老师嘛,您却说要用杨老师,我再跟您分析一下为什么要用胡老师……” 破董拍着 他的肩膀,道:“不用分析了,我依你了,就按照你说的用胡老师吧。” 总经理神色一松,“破董您同意就好。” 他转身出去,打算开心地叫人拟定合约,走到门口却觉得不对劲,“咦,不是啊,我一直说是用杨老师啊,胡老师是您说的。” 破董当场就沉了脸,“方才说用胡老师,是不是你说的?” “是……” “那我同意了,你就很高兴,是吗?” “是也没错……” “那你还啰嗦什么?一直为这点破事叨叨个没完,这总经理一职你要是干不来,那我就……” 总经理立刻站直,神色一敛,“那我就马上回办公室去给胡老师打电话。” 说完,一溜烟跑了。 破董慢慢地站起身背着手走出去,叹气,跑什么跑啊?这就是他自己的办公室。 他好好的一家公司,弄得跟草台班子似的,这拍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质量呢,要是不能叫孙孙一炮而红,那他这个长辈当得就不及格 。 一切就绪,开机仪式的前一天,接到了七喜孙孙的电话,说明日开机仪式爹妈会出席。 破董高兴坏了。 虽然他在这里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但骨子里还是北唐人,故土不能忘啊。 而且,当年他为什么会走上这一条路,还要从那一个协定说起。 当年寒酸的宇文啸找上他,要定做武器,给了定金之后,其余的竟然要赊账。 笑话,他破地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吃过那么多大茶饭,怎么可能给他赊账?任是皇公贵族也不行的。 但是,那大忽悠王实在也了解他,竟然许下了一个承诺,说只要他愿意赊账,便愿意请求皇上御封一个兵器王之类的尊号。 他虽然一直只说钱钱钱,但骨子里对自己平民身份极为自卑,如果得到朝廷的承认,身份就大不一样了。 在他心里头,皇帝总还是权威的。 当然,之前也见过帝后了,相谈甚欢,但是那时和如今却不一样,因为他希望是在事业上得 到皇上的认可。 如今帝后要出席开机仪式,便是对他事业的认可与厚望。 迟到了几十年,来自他所在国土皇帝的认可,他还是很需要的。 北唐。 宇文皓一年一度难得的假期,终于可以安排上日程了。 不过,首辅说他的假期原先已经休过了,要扣下他,好在,临危之际太子挺身而出,他说以后父皇休假,他监国。 冷首辅看着这么义正辞严的太子,无话可说,转过身去暗喜,太子如今就该学习理朝,之前跟老五说多少次了,老五都说先让孩子历练历练,让他多过两年没有负担的日子,毕竟往后有同他苦的呢。 现在太子自己说要监国,那老五就没话说了。 老五自然洞悉首辅的险恶用心,但是没办法,他儿子多,总不能顾着这个,忽略另外一个。 儿子筹办的大戏要准备要唱了,而且说的还是北唐的故事,他怎么也要亲自前往观礼。 和老元收拾了行旅,带上三大巨头,粗发回娘家。 第2069章 真是见风使舵的好苗子 回去之前,无上皇还特意问了一下老黑先生他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黑影老者眼皮子一翻,“哪里有这闲工夫啊?便是有这闲工夫,那也不去,看一遍自己的凄惨人生,是要再虐自己一次吗?年轻那会儿,可没少惨痛记忆的,不去不去。” 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找虐不是吗?有这功夫哪怕去码头扛几个大包不好么? 既然他们不去,自然也不强求,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现代。 在娘家,老五永远是最受欢迎的,至少,丈人和丈母娘当着他的面是这样说的。 老五也不会那么天真地信了,在老人家心里,孙子始终是最受欢迎的。 而且,还有老元这个宝贝女儿呢,他们应该是最稀罕老元回来的,自己只是顺带受宠。 但不要紧,他是不会跟老元争宠的,他巴不得很多很多人宠老元呢。 三大巨头有自己的大平层,抵达之后就先回去睡一会儿。 元教授有些担心他们的身体,说他们原先过来都是很兴奋,马上就要吃吃喝喝的,怎么这一次那么困倦呢。 他跟元卿凌说:“趁着这一次过来,给他们办个体检套餐,要不直接住院检查吧,他们这个年纪,至少一年是要体检一回的,有些项目还要两回。” 元卿凌道:“我正有此意,但是他们最近过得健康许多了,戒酒戒烟。” “烟酒的危害,不是说戒掉就会消失,造成肺部和肝脏损害有些是不可逆的。” “我知道了,等明日开机仪式之后,我就带他们去医院。” 元教授道:“我先联系好,后天你直接给他们办理入院手续。” 元妈妈过来问道:“要不要先问过他们?或许他们想先出去玩玩呢?” 元卿凌独裁地道:“不用问,问就是不同意的,这事他们没有做主的权力。” “那他们要生气了。”元妈妈失笑,他们几个老小孩,心里有不高兴就直接摆脸色,叨叨个没完的。 “他们可以抗议,但是我们不回应。”元卿凌列出要体检的项目,全血,心肝脾肺肾全都要查一遍的,还有胃肠镜安排上,往日大鱼大肉,不是烧烤 就是重油重盐的。 三大巨头睡醒之后过来,就听说自己后天要入院检查的事。 三人当场就拉长了脸,骂骂咧咧地说都没玩过一天,就要去医院这种晦气的地方。 元教授和妈妈正要宽慰一番,做做思想工作,元卿凌却已经脸色一沉,“有不满?有不满的回头打三天的免疫球蛋白,没有不满的,可以免除。” 不满的声音的当场就止住了,有什么怒气也只敢在心里头腹诽,或者私下说。 等吃了晚饭,他们仨回去之后就开始编派元卿凌。 逍遥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发牢骚,“老六,你就没觉着皇后一来到这里,就变了个人似的吗?凶巴巴的,跟谁欠她三五百万一样,一点也不懂得尊老爱幼,以前多尊重咱们啊?便叫咱吃药也得哄一番的,如今倒好,说她一两句,她直接甩脸子,咱是老了,又不是没用了,为什么不反抗?老小五,你觉得呢?” 老小五煞有介事地点头,“着实是凶了点,以前没这么凶的,但是她也是一番好心啊,我反正能理解。” “你装什么蒜?刚才她说叫咱检查的时候,你的脸比谁都黑,你这个人,一辈子都是这样的,想两边讨好,当个好人叫我和老六去抗争,你坐享其成。” 褚老耸耸肩,“我只不过说出我心底的话,你不信就算了。” 作为前任首辅,官场那一套他是看得明明白白,聪明人出口,笨人出手。 逍遥公哼了一声,“老心机。” 褚老语重心长地道:“皇后也是一番好意,为我们的身体着想,凶是凶了点的,但她不凶你们也不听话啊。” 无上皇瞧了他一眼,“够了,再说下去孤都要吐了,谄媚得有些过了。” 褚老没回答这话,而是拿起刚充好电的手机,给无上皇发了一条信息,咱屋中有监控,你觉得现在谁在看监控呢? 无上皇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眸光扫了一眼屋中,果然见西北角挂着一只眼睛,到底是学霸首辅啊,观察力杠杠的。 “嗯,确实也是一番好意,罢了。”他添了一句。 逍遥公气得要紧,“你也这么说?虚伪了吧? 我反正不去,你们谁爱去谁去,我后天就定机票出游了,凶巴巴的,不就仗着这里是她地头吗?我告诉你,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她但凡好好地哄我一下,我就听了……” 逍遥公叭叭叭地个没完,首辅和无上皇看着他,也好,那针都叫他一个人打了,总要有一个替死鬼的。 逍遥公骂得正起劲,就听到西北角传来了凶女人的声音,“想去哪里旅游啊?你说说,我来给你订票,我现在就帮你订票。” 逍遥公吓得脸色一变,忙抬头四处看,终于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西北角上的监控摄像头了。 草……率了! 他龇龇牙,笑着说:“你们说得也对,小元也是一番好意,为我们身体着想嘛,检查之后没事,咱玩也玩得开心一点,对不对?小元这人,真是没话说,就是孝顺。” “咦……”褚老和无上皇嫌弃地白了他一眼,真是个见风使舵的老苗子。 那边,元卿凌盯着视频,心里头可得劲了,就是喜欢逍遥公那不曾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无辜茫然的眸子。 回去之前,无上皇还特意问了一下老黑先生他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黑影老者眼皮子一翻,“哪里有这闲工夫啊?便是有这闲工夫,那也不去,看一遍自己的凄惨人生,是要再虐自己一次吗?年轻那会儿,可没少惨痛记忆的,不去不去。” 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找虐不是吗?有这功夫哪怕去码头扛几个大包不好么? 既然他们不去,自然也不强求,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现代。 在娘家,老五永远是最受欢迎的,至少,丈人和丈母娘当着他的面是这样说的。 老五也不会那么天真地信了,在老人家心里,孙子始终是最受欢迎的。 而且,还有老元这个宝贝女儿呢,他们应该是最稀罕老元回来的,自己只是顺带受宠。 但不要紧,他是不会跟老元争宠的,他巴不得很多很多人宠老元呢。 三大巨头有自己的大平层,抵达之后就先回去睡一会儿。 元教授有些担心他们的身体,说他们原先过来都是很兴奋,马上就要吃吃喝喝的,怎 么这一次那么困倦呢。 他跟元卿凌说:“趁着这一次过来,给他们办个体检套餐,要不直接住院检查吧,他们这个年纪,至少一年是要体检一回的,有些项目还要两回。” 元卿凌道:“我正有此意,但是他们最近过得健康许多了,戒酒戒烟。” “烟酒的危害,不是说戒掉就会消失,造成肺部和肝脏损害有些是不可逆的。” “我知道了,等明日开机仪式之后,我就带他们去医院。” 元教授道:“我先联系好,后天你直接给他们办理入院手续。” 元妈妈过来问道:“要不要先问过他们?或许他们想先出去玩玩呢?” 元卿凌独裁地道:“不用问,问就是不同意的,这事他们没有做主的权力。” “那他们要生气了。”元妈妈失笑,他们几个老小孩,心里有不高兴就直接摆脸色,叨叨个没完的。 “他们可以抗议,但是我们不回应。”元卿凌列出要体检的项目,全血,心肝脾肺肾全都要查一遍的,还有胃肠镜安排上,往日大鱼大肉,不是烧烤就是重油重盐的。 三大巨头睡醒之后过来,就听说自己后天要入院检查的事。 三人当场就拉长了脸,骂骂咧咧地说都没玩过一天,就要去医院这种晦气的地方。 元教授和妈妈正要宽慰一番,做做思想工作,元卿凌却已经脸色一沉,“有不满?有不满的回头打三天的免疫球蛋白,没有不满的,可以免除。” 不满的声音的当场就止住了,有什么怒气也只敢在心里头腹诽,或者私下说。 等吃了晚饭,他们仨回去之后就开始编派元卿凌。 逍遥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发牢骚,“老六,你就没觉着皇后一来到这里,就变了个人似的吗?凶巴巴的,跟谁欠她三五百万一样,一点也不懂得尊老爱幼,以前多尊重咱们啊?便叫咱吃药也得哄一番的,如今倒好,说她一两句,她直接甩脸子,咱是老了,又不是没用了,为什么不反抗?老小五,你觉得呢?” 老小五煞有介事地点头,“着实是凶了点,以前没这么凶的,但是她也是一番好心啊,我反 正能理解。” “你装什么蒜?刚才她说叫咱检查的时候,你的脸比谁都黑,你这个人,一辈子都是这样的,想两边讨好,当个好人叫我和老六去抗争,你坐享其成。” 褚老耸耸肩,“我只不过说出我心底的话,你不信就算了。” 作为前任首辅,官场那一套他是看得明明白白,聪明人出口,笨人出手。 逍遥公哼了一声,“老心机。” 褚老语重心长地道:“皇后也是一番好意,为我们的身体着想,凶是凶了点的,但她不凶你们也不听话啊。” 无上皇瞧了他一眼,“够了,再说下去孤都要吐了,谄媚得有些过了。” 褚老没回答这话,而是拿起刚充好电的手机,给无上皇发了一条信息,咱屋中有监控,你觉得现在谁在看监控呢? 无上皇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眸光扫了一眼屋中,果然见西北角挂着一只眼睛,到底是学霸首辅啊,观察力杠杠的。 “嗯,确实也是一番好意,罢了。”他添了一句。 逍遥公气得要紧,“你也这么说?虚伪了吧?我反正不去,你们谁爱去谁去,我后天就定机票出游了,凶巴巴的,不就仗着这里是她地头吗?我告诉你,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她但凡好好地哄我一下,我就听了……” 逍遥公叭叭叭地个没完,首辅和无上皇看着他,也好,那针都叫他一个人打了,总要有一个替死鬼的。 逍遥公骂得正起劲,就听到西北角传来了凶女人的声音,“想去哪里旅游啊?你说说,我来给你订票,我现在就帮你订票。” 逍遥公吓得脸色一变,忙抬头四处看,终于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西北角上的监控摄像头了。 草……率了! 他龇龇牙,笑着说:“你们说得也对,小元也是一番好意,为我们身体着想嘛,检查之后没事,咱玩也玩得开心一点,对不对?小元这人,真是没话说,就是孝顺。” “咦……”褚老和无上皇嫌弃地白了他一眼,真是个见风使舵的老苗子。 那边,元卿凌盯着视频,心里头可得劲了,就是喜欢逍遥公那不曾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无辜茫然的眸子。 第2070章 他责无旁贷 翌日一大早,破董就亲自驾驶商务车过来接帝后和三大巨头,总经理本来说派个司机,因为只是宇文编剧的家人,觉得没必要这么隆重。 这话气得破董当场就大发雷霆了,说宇文编剧就是公司的真正老板,如果他入职这么久,连这点都不知道的话,那就不用混了。 总经理都被骂懵了,他虽然知道宇文编剧在公司是有一定的地位,但是破董从来都没说过他才是公司真正的老板啊。 这活真是没法干了。 但是行业不景气啊,以他的能耐,能当上公司的总经理实在也是破董瞎了眼,若换做其他公司,怕也是混个不高不低的职位。 他前往片场打点,听得那边还有亲属,便又亲自派车陪同破董一起过去,把宇文编剧的外公外婆舅舅都接过来。 七喜是自己去的片场,昨晚他便和大家一起忙活,所以没有回去见爹妈和无上皇他们。 可乐和糯米是约好一同抵达,到了片场见到爹妈已经来到,他们一收在这里的端稳,飞奔过去抱着妈妈了。 七喜在跟两位主演老师说话,回头看到自己家人来 了,开心地道:“我得先过去一下,我家人来了。” 母子们好一番相聚,直到无上皇发出了不满的哼声,他们才看到老人家在此,连忙便过去拜见。 老五则在附近转悠,这是影视城啊,大是大的,但是未免廉价了点,这些金碧辉煌瞧着都很假啊,不过,徐一可能会喜欢,早知道带着他来了。 不知道这老小子在做什么呢?可有跟着太子办差?忘记交代一句,这老小子需要踢的,踢一脚,动一动,不踢他就摆烂。 破董见他一人落单,急忙上来作陪,“皇上,瞧着如何啊?这阵容还行吧?见过我们的主演老师了吗?” “没见着,他们是大咖吧?能轻易见着?”宇文皓道。 “怎么见不着?您若想见,我带您去便是。” “不太好吧?”宇文皓觉得自己虽然也看过一些剧,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东西也有了解,但是如果与陌生人谈深刻的话题,他还是不行的。 一个能言善辩的帝王,在这里就社恐了。 “不打紧,我还想让您客串一个角色呢,哈哈,哈哈哈哈……”破董尬笑着,主 要是,如果皇上能参演一下他筹办的戏,那实在是太好了。 “哦?朕……我能客串什么角色啊?有角色合适我吗?”宇文皓好奇地问道,别说,还真有点兴趣呢,不知道在电视上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感觉呢? “有,一定有的。”破董点头如捣蒜,就算没有,也要创造一个。 “哦?是什么角色?你说说。”宇文皓微笑看着他,“我假期不多,不能在剧组混太久。” 破董绞尽脑汁,没想到什么角色是适合他客串的,毕竟现在几乎所有的角色都定下了人选。 只能新增角色了。 “这个,我回头研究一下剧本,再跟您说,”破董迅速地转移了话题,“我带您去见见我们的主演老师。” 皇上就是皇上,笑盈盈的时候都这么带有压迫力。 宇文皓便跟着他过去了,但是走着走着,破董却觉得不妥,怎么能让皇上去见他们呢?是不是该让他们来拜见皇上才是啊? 皇上到底是北唐的大领导,纡尊降贵可不行的。 宇文皓看着他,“怎么不走了?” “要不,我叫他们过来见您?” “走吧。”宇文皓笑了起来,这都什么思想呢?真是古董。 两位主演刚穿好戏服,不得不说,服化道做得还不错,宇文皓远远瞧见就觉得很满意。 等来到两位主演的身边,破董便介绍道:“宇文老师,这两位便是我们剧的主演胡老师和落老师。” 他说完,再对两位主演道:“这位宇文老师,是我们编剧宇文小老师的父亲,也是我们这剧的最大的投资方。” 胡老师含笑伸手,“宇文老师,幸会。” 胡老师笑容很亲善,一点都没有大咖的骄矜,而且他身穿锦服,显得器宇轩昂,颇具威严。 宇文皓看着他,虽没能与伯祖父联系起来,但是,想来入戏之后,是有那种感觉的。 破董把女主落宝意介绍给他,还特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不是大咖,还是个新人,比较便宜,可塑性高。” 落宝意听得是投资人之一,显得有些紧张,因为这一次被选为女主,她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的。 所以,她拘谨地上前打招呼,握手的时候,手心全是汗水。 宇文皓看了她好一会儿 ,眸色十分温柔,“别紧张,好好演,朕……真相信你能演好的。” 不知怎地,见了这个女孩,就想起了自己的侄女安之,安之长年在江北府,每一次回京见他和老元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这种同款拘谨。 得了投资人的鼓励,她暗自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姣好的笑容,"谢谢宇文老师的鼓励。" 一旁的胡老师也冲她微笑,“加油!” “谢谢,谢谢胡老师!”落宝意又开始有些紧张了,她做梦都没想过和胡老师搭戏的。 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宇文皓和破董离开,要准备开机仪式了。 宇文皓跟破董说了一句,“那个女孩,你别总是说人家便宜便宜的,你这不尊重女性啊。” 破董哦了一声,“知道了。” 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瞧了一眼落宝意,瞧着也不算好看啊,怎地皇上还看上了呢? 要不要为皇上制造一下机会?但是这里也不是北唐,贸贸然跟落宝意说让她去侍寝,会被告的吧? 要不,先试探试探?皇上出门在外,也总得有个人伺候吧,不过分,身为北唐的子民,他责无旁贷。 第2071章 母子出马 不过,破董认为这种事情他是不擅长处理的,有一个人选特别合适,总经理。 总经理一听,当即拍着胸口说,“包在我身上。” 破董瞧着他高兴的脸,很是欣慰,“好,交给你了。” 他背着手走开,这个人不能要了,把事情办完之后炒了,正事没多上心,旁门左道兴奋得不得了。 把公司的风气带坏了,公司的企业文化,是容不得这么肮脏的事。 开机仪式之后,总经理立刻就给落宝意的经纪人打电话,说宇文先生想约她明天晚上到宝来酒店谈一下剧本,帮她尽快投入角色。 落宝意的经纪人挂了电话之后,生气地道:“谈什么剧本需要到酒店去?而且人都进组了,有什么直接在片场沟通不行吗?这分明是别有用心的。” 落宝意问道:“是那位投资人宇文先生吗?” “肯定是他啊,难不成是编剧吗?编剧年纪很小的,听说还在读书。” “我觉得那个宇文先生也不像是坏人,他眉目周正,满眼都是凛然正气,对我也十分温和,会不会真只谈剧本?” “你傻啊, 谈剧本不用去酒店,去酒店的都是……”经纪人看着单纯的女孩,唉,实在不想告诉她圈子有多黑暗,但是,既然是要在这圈子里混下去,有些真相也是要知道的。 她拉着落宝意坐下来,慢慢地说起了圈内的事。 落宝意听了之后,却道:“这些我都知道啊,我说的是宇文先生不像那样的人。” “你见过几个人?你知道什么?”经纪人见她听不进去,就沉下脸斥了,“这一次不能去,就算是要解约,也不能去。” “如果你陪我去呢?”落宝意想了想,“如果他真只跟我谈剧本,那我们就是想多了,不去的话我们心里会一直这么想,就一直会觉得宇文先生是有居心的人,但如果他不是,我们误会了他,这对他也不公平,要不你陪我去,如果有不对劲的我们就走,怎么样?” 经纪人知道她也执拗,便道:“你如果非得要去,那我便陪你去。” “宁姐,你放心,我懂得自保。”落宝意娇俏一笑,露出了两颗小酒窝,“我自小练武,你忘记了?而且我姐姐给过我防身的喷药。” 经纪人掐了她小脸颊一把,“你最好是懂得保护自己,否则我没法跟锦书交代。” 落宝意微笑,清澈的眸子闪着智慧的光芒,“兰姐,相信我,我看人很准,好人坏人我分得清楚,宇文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兰姐叹息,“希望吧。” 但她不这么认为,在这一行见得多了,晚上邀约到酒店去,还能是什么事? 去了也好,让这个小妮子别这么单纯,她需要长点心了。 宇文皓是在医院里接到总经理打来的电话,说今晚约了落宝意到宝来酒店去谈剧本,请他九点钟准时到。 宇文皓挂了电话之后,十分疑惑,这个总经理是怎么知道他的号码?老破给他的? 为什么要晚上九点钟去宝来酒店和女主谈剧本?他虽然看过剧本,但是要谈剧本的话,不该是找七喜吗? “爹地,怎么了?”七喜就站在一旁,见爹爹接完电话就有些发呆,便问道。 宇文皓拿着手机,有些茫然地道:“你们公司的总经理说约了女主角今晚在宝来酒店谈剧本,叫我九点去,我懂什么剧本?” 七喜 虽没进军娱乐圈,但想起昨天总经理一直巴结着爹爹,而且破爷爷也说爹爹是投资人之一,总经理怕是想要讨好爹爹了。 他笑着说:“可能是破爷爷叫我去谈一下剧本,但是总经理听错了,打给了您,没事,我去就行。” “嗯,那你去吧。”宇文皓点头,但作为睿智的皇帝,他当然不信这话,因为总经理不可能不知道七喜的电话号码。 反而,他的号码是比较隐秘的,应该是老破给他的。 老破想做什么?想也知道,在这个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骨子里还是北唐人啊。 “你去吧,叫上你妈妈。”宇文皓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 “行,我知道了。” 父子两人心里都明白,但这个事情不好说出来,既然说是谈剧本,那就谈一下剧本吧。 晚上九点钟,经纪人兰姐带着落宝意来到酒店,按照总经理给的房号,摁下了门铃。 兰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扇门打开,如果是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那么她就会立刻带着落宝意走。 门打开了,却是一名优雅漂亮的女子 ,这女子昨天在开机仪式见过,是宇文小老师的母亲,当时她还震惊,怎么宇文小老师的母亲这么年轻,应该说,他爸妈都很显年轻。 “宇文夫人,您好。”兰姐连忙称呼一声,“我们迟到了一点,路上有些堵车。” 落宝意笑容爬满脸颊,显得娇憨可人,“宇文夫人,您好!” 她没看错人,就说宇文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嘛。 进了酒店房间里,看到宇文小老师正在煮水,准备亲自泡茶的样子,茶具都备下了,而房中没有酒。 兰姐这一下彻底放心了,果真是一股清流啊。 元卿凌请她们坐下之后便解释,“落老师,我冒昧叫你过来呢,是想跟你好好讨论一下落蛮这个角色,我自己有些见解,因为你们现在已经开始拍戏了,白天不得空,我便晚上叫你来,希望不会太打扰。” 落宝意连忙摆手,“不会,不会,夫人,您叫我小落就好,不要叫我落老师。” 老师两个字,她真的是担不起啊。 “好,小落!”元卿凌含笑瞧着这个女孩,心里却在盘算,要怎么跟破地狱算账好呢? 第2072章 过足了戏瘾 第二天,破地狱被发配到医院去,陪同三大巨头一起检查身体。 他不想去,体检是他最抗拒的项目,而且他抗辩昨天晚上宝来酒店的事,都是总经理自作主张的,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人年纪大了,就像小孩子一样单纯,他以为自己只要辩解了,皇上就一定会相信。 毕竟,皇上以前对他是有几分敬重的。 但是,皇后却不由分说地给他办理了入院手续,皇上更是立刻翻脸,厉声下旨,“朕不说第二次,你最好遵旨。” 破地狱是被皇上带到医院厕所里说话的,这旨意也是在厕所下的,破地狱瞧了瞧厕所的地面,委屈地想跪下接旨。 宇文皓托住了他,“听话就行,尿完就回病房去躺着。” “谢皇上隆恩!”破地狱只得应下,但是等到皇上出去之后,立刻就打了电话给总经理。 总经理无端被冤枉一场,也十分生气,在电话那头吼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辞职,我不干了,我好歹是总经理,有满腹的 理想,您却总叫我干些不着边际的事,大权也不许我掌着,叫我怎么开展工作?” 说完,竟然啪地挂了电话。 破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岂有此理,竟然敢大声吼他?还敢辞职? 他都还没开口炒他鱿鱼。 不行,只有他炒总经理的鱿鱼,不接受他自己辞职。 所以,一个电话又打了过去,比总经理方才吼他的声音要更大声,“你的辞职我不批,如果你敢不上班,我就告你违反合同,你等着!” 那边,总经理挂了电话,差点掩面痛哭,幸好是摸清楚了破董的性格,知道他吃硬不吃软,才敢说出这样尥蹶子的话,以退为进。 他不能离开公司的,离开公司混不到这么好的职位了。 破董那边因为早就答应了皇上,要给皇上谋客串,但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谁合适他。 于是便叫了七喜到医院,一同商议,务必要给他找个角色。 三大巨头也努力回忆,在那段日子里,到底有谁适合让老五演呢? 最 终,三大巨头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出现不多,只有一场戏,拍完这场戏之后,他就可以死了。 没错,就是那个和宇文寒在秦楼里打架,死掉的那个方家公子。 但是,宇文皓却死活不愿意演那个角色,不是他对角色有什么挑剔,而是那个人是被宇文寒打死的,他不愿意被宇文寒这个人渣打死。 最终,是他自己提出,要演城门守将李将军。 “他?”七喜想了想,“但是他出场次数还是挺多的,好几场戏呢,爹爹,您有这么多时间吗?” “十天,先拍我的。”宇文皓道。 七喜高兴地道:“您还能留十天啊?” 宇文皓看到儿子激动的脸,心里顿时觉得很愧疚,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这些年为了工作为了事业,孩子的事一概是少管,他们一同回去的时候,他的心思又多半在泽兰身上,忽略了他们。 他笑着,眸色温柔,“当然可以,这是你事业的开端,爹爹一定会以行动支持的。” 破董高兴 地道:“如果皇后娘娘也能客串一下,那就太好了。” 无上皇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她很得空吗?她回来一趟不容易,要多陪陪爹娘,还有,她要去那边当工人。” 那个地方,就是杨如海的研究所,之前元卿凌每次去那边,都说要去那边帮忙做点工作,久而久之,一旦忽然不见了她,就知道她是去了那边当工人。 就这样,宇文皓也进组了。 作为一代帝王,演技自然也是很可以的,毕竟当楚王和太子的时候,朝局之争时也没少演戏。 而且,他在朝堂之上,总是盯着底下百官,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变化,哪怕是一丝细微的表情,他都能精准解读。 自然,对他理解人物有特别大的帮助。 剧组那边先拍他的戏份,第一场戏就是他娶小妾,肃王府诸将前去蹭饭,这一段戏,宇文皓之前就听过好几次。 而这一场戏里头,他也不算是主角,戏份不多,多半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吃饭,做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很简单 的。 NG的次数不多,都是老戏骨,进度很快。 本来宇文皓去客串这位李将军,而且还要把他的戏份先拍了,剧组里有些老戏骨就很不满,觉得他带资进组混个角色,估计演技很差的。 结果,演技出乎大家的意料,加上得知他不是演员,只是给面子过来客串,只有十天的时间,之后就要飞去南极研究冰川,好久都不回来,那么先拍了他的戏也说得过去。 宇文皓也是很会做人的,收工之后请大家去吃饭,平日里吃盒饭,也会叫人加菜,自然,这些开销都是破地狱出的。 七天之后,等他的戏杀青,剧组的人已经很不舍这位冰川研究员了,男主胡老师甚至成为他的好友,说是等他从南极回来,要和他约出去吃饭的。 宇文皓很开心啊,他终于有现代的朋友了。 他们剧组是有一个微信群的,大家都叫他以后多发点照片过来,他们也想看南极。 宇文皓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手机可以留下给七喜,让他去回复大家的信息。 第2073章 愚蠢的好大鹅啊 因为老五超快完成了自己的戏份,所以还有几天空余的时间,他就当一个孝顺的女婿,带着老丈人和丈母娘出去逛街。 呃,还有三大巨头。 他们检查三天就出院了,报告都有点小问题,无上皇的肝部有些小囊肿,但问题不大,复查就好。 心脏也不大好,这心疾原先就有,好在元卿凌盯着他的病情,所以没有加重。 逍遥公有脂肪肝,这个原先检查就有了,这也是为何奶奶不许他们吃酒吃肉。 褚老最新查出的问题,竟然有贫血。 虽然褚老不大懂得医术,但是,他认为十八妹有脂肪肝,而他贫血,足以证明这些年到底谁在大鱼大肉地享福,而谁又呕心沥血地忙朝事。 为了这件事情,褚老发了脾气,他和老六都忙出一身的病,你十八妹倒好啊,吃出脂肪肝来。 说好一起共患难,同富贵,你十八妹光富贵 了。 逍遥公耸肩,像一个老渣男,“人各有志,我急流勇退,你迎难而上,千秋记你功德,记我逍遥。” 无上皇捂住胸口,翻着白眼,“莫气老子,老子分分钟心脏病发给你看。” 逍遥公道:“行了,行了,顶多回去之后我给你们俩炖汤好了吧?炖十年,足够了吧?” “把小喜的也炖了。”褚老瞪着他。 “全包,我有钱。”逍遥公随手便掏出两个马蹄金,现在他都习惯了,去哪里都要带着玩意,尤其来到这里,马蹄金可值钱了。 他其实一直都想对大家好点啊,出钱出力无所谓的,就是有一句话财不可露白,叫他们知道自己有这么的钱,搞不好是要被抢的。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肃王府里的人,每个人都存下了不少银子,只不过舍不得花而已。 手头有粮,心头不慌嘛。 三大巨头去旅游了,这 一次是破董全程跟随,也全程安行程,包一切费用。 破地狱不在乎这点银子,就是和无上皇他们一起,有点拘谨,因为无上皇很是严肃,动不动就板脸。 不得不说,还真有点怕他的。 好在,玩了几天之后,也都放开了,他所谓的严肃板脸,只是用为还不太熟悉,一旦熟悉之后,各种玩笑乱开。 出去旅游一趟,破地狱竟然有些不舍,建议说可以去别的地方继续玩耍,反正他全包嘛。 无上皇摇头,“现在不比以前了,现在年纪大,有些恋家,要随老五他们回去的。” 破地狱扑哧笑了,就仿佛他现在才老似的,之前可听说他们来玩,玩到乐不思蜀。 其实无上皇和逍遥公都无所谓,是褚老要回去了,他离开喜嬷嬷不能太久,这一次本想带着她来,但她自从受伤,身体不如以前了。 筹备回去之前,老五还 带着他们去了一趟剧组,他们看到了扮演少时版的三小巨头。 逍遥公和褚老都很满意,但无上皇瞧着那小麻子,怎么都不顺眼,他年少时也很英俊好吗? 又再看男女主,他们虽没说什么,却总无法跟炜哥和嫂嫂联系在一起。 不过,后来看他们演戏的时候,顿时就没了违和感,一举一动简直不要太像了,如果不看脸,活脱脱的就是炜哥和嫂嫂。 宇文皓解释道:“他们的举动都是七喜教过的,神态动作极为相似。” “怪不得呢。”无上皇瞧着瞧着,忽然便有些心酸了,从老年看炜哥嫂嫂少年,心头很是唏嘘啊。 觉得他们好幼稚啊,竟然为一点破事就打了起来,砸得满屋都是破烂。 他们没在片场逗留太久,旧事太多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 开始筹备归家事宜,元教授和元妈妈也承诺说今年要去他们那 边过年的。 宇文皓则抓紧时间和孩子们聊天。 对于糯米的事情,他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如果你想在这边找女朋友,爹爹是不拦着你的,年轻人嘛,就该享受恣意飞扬的青春,谈一场恋爱,哪怕是有遗憾的,也不打紧,这本来就是人生的一部分,但如果你只执着于学业,也行,爹爹怎么都支持你的。” 糯米听了这话,满眼的疑惑,“谈恋爱?为什么要谈恋爱啊?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我修几门功课您知道吗?我学多少东西您知道吗?我睡觉都不得空的。” “啊?这么愚蠢啊?”宇文皓也很诧异,他的儿子都是天赋异禀,怎么还要不睡觉地忙功课呢? “爹爹,我这不是愚蠢,我学得多啊。”糯米哭笑不得。 “行行行,你也很聪明,爹爹知道的。”宇文皓安慰着,唉,再蠢,不也是自己的好大鹅吗?不能嫌弃的。 第2074章 宇文皓有新的想法 回到北唐,宇文皓马上就钻御书房去了,想把堆积的奏本全部看了。 毕竟,十天啊,怕是案头堆积如山了。 可到了御书房,却见奏本只有零散几本,他打开看了一下,这几本都已经有了朱批,就差盖章了。 这些都是各地兴建水利的奏本,他看了一下,批得很好。 一开始以为是首辅,但仔细看字迹却不是他,是太子批的。 宇文皓怔了好一会儿,当即命穆如公公传首辅觐见。 与老冷在御书房聊了一个时辰,宇文皓听了他离开的十天里,朝中发生的事情,还有太子监国的处理方案,他甚是惊愕。 知道儿子是好用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好用,有些地方做得比他还高明。 晚上,宇文皓就一直在沉思一个问题,但他没跟老元说,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真这么做了,是有些自私的。 但是,他真觉得太子很好,或许有些事情处理得不大成熟,如果历练久一些,会更好的。 他在,太子可以放心历练,但是也只有掌权,才能真正历练。 他想了许久,却见老元还没回房,一问之下, 才知道她在小书房里忙活。 他知道她忙什么,回来的时候,她说新研发的一种药开始做试验了,之前做试验的药也开始上市,她拿了一大堆的数据回来看。 念及此,他又想要放权的心思更加坚定,因为,放权才能让老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老元一直为他牺牲自己的事业,但是,她这么聪明有本事的人,理应站在她该有的岗位上。 之前总要两边跑,离开的时间不能太久,匆匆往来,辛苦得很。 如果每一次回去,能在那边留的时间久一些,她或许能更有成就的。 夜凉如水,他坐在廊下,瞧着弯弯的月儿,穆如公公也坐在一旁打瞌睡。 “穆如,困便回去睡,这里不必你守着的。”宇文皓道。 穆如公公立马坐直,“年纪大了,不困的,睡不了多久。” “还说不困?你的眼皮子都抬不起了。” “不困,闭目养神。”穆如公公耷拉着眉毛,困出了三层眼皮。 宇文皓看着他总说老却不服老的样子,忽然心念一动,问道:“穆如,想退休吗?” “退?休?着什么急 呢?人死了自然就退了,休了。” “你一辈子都在宫中,不觉得无趣吗?” “奴才能去哪里?奴才在皇上身边就踏实。” “那如果朕去了别的地方呢?” 穆如公公努力睁开眼皮子看他,“去别的地方?就是去您每次去的地方吗?皇后娘娘真正的娘家?” 穆如公公许多事情都心里有数,但是他从不问。 “嗯,算是吧。” 穆如公公道:“反正,皇上在哪里,奴才就在哪里,或者说皇上希望奴才在哪里,奴才就在哪里。” “外头天高海阔,你该出去走走的。” 穆如公公沉默了,他在宫里大半辈子了,外头说什么世界?他去过,在京城附近转悠过,近些年,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梅庄,去给太上皇请安。 沉默良久之后,道:“外头的世界太危险了,老人不该到处去的,容易被骗。” 宇文皓把他拽过来,摁在自己的身边坐着,“你放心,若真去了外头,必定是朕陪着你。” 穆如公公问道:“公主去不去?” “公主偶尔去。” 穆如公公道:“公主若不去的 话,奴才就不去了,奴才到了外头,放心不下公主的。” “老穆如啊,做长辈的是要懂得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去闯自己的天空。” “这话不对,闯得再高,不还是要有自己的窝么?窝里头不得有人守着么?” “也就是说,在你的心里,朕没有公主重要了?” 穆如公公睁开眼睛,“皇上怎能这样问呢?奴才心里最重要的人,是的,是公主,主要是不放心啊,怕在身旁的日子不多,日后嫁出去了,不知几时才能见上一面,能在一起的时候,便守着吧,奴才老了。” 宇文皓看着他的头发,确实是白了许多,皱纹也不少,年纪都写在脸上。 “穆如,下一次朕再出去带上你,让你吃很多你之前不曾吃过的,见你不曾见过的,哦,当然,还要带你去医院检查身体。” 老元总是把老人家健康挂在嘴边,所以老五总觉得老人就是要住院检查身体的。 老穆如为皇家服务了大半辈子,有什么好的东西宇文皓想跟他分享,嗯,老冷和红叶他们是不配的。 他们还能再干几十年,过几十年之 后再带他们去检查身体吧。 老五这心思也藏不住,等元卿凌回来之后,他便试探地问了一句,“想不想回去定居半年甚至一年?” “嗯?”元卿凌抬起眸子,“怎么说?” “我们这一次回去,我让大包监国,看过他批阅的奏章,一个字,赞,想法新锐又稳重,也看跟老冷聊过,老冷对他赞不绝口,有我当年的风范。” 元卿凌笑着说:“所以,你想退休?” “借病,半退休,然后带着你到皇家别院去养病。” 元卿凌靠在他的肩膀上,道:“这件事情啊,我不能给你太多的主意,你要自己做决定,但如果你觉得需要征询别人的意见,那么你去问无上皇和太上皇。” “嗯,确实要跟他们聊聊的。”宇文皓翘起脚,一副恣意淡定的样子,“就是我这个年纪就想退隐,会不会多少有点不要脸了呢?” “不会啊,你在位也很多年了,做了不少实事,而且只借病半退,如果包儿还不够成熟,你可以病愈的啊。” 宇文皓点头,他觉得北唐或许需要一位新大佬,走一条强国富民的道路。 第2075章 那孤是什么啊 宇文皓依旧让太子监国,这事不着急跟无上皇说,先观察观察,此事太大,不能草率决定的。 其实,他觉得年轻一点退下来也是可以的,且看历代君主,年轻的时候励精图治,到了晚年便有些昏庸独裁了。 这或许是人老了,就害怕死亡害怕失去,所以要极力攥住手中大权,容不得人挑衅半句。 这点,父皇当年也是有苗头了,做的事情渐渐地就偏颇了。 他这么想着,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找借口呢?如果是找借口,多少是有些无耻的。 可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凭什么要老元为他牺牲呢?父母亲人都在另外的时空里,事业也在,但北唐这一大家子的人困住了她,说白了,不就是道德绑架吗? 不能这么无耻的。 如此过了有半个月,观察过太子,他要半隐退的想法就越发明显了,决定出宫去找无上皇先谈谈。 因如今三大巨头总是在一起,三人之间也没有秘密了,所以,这事他 不是单独找无上皇谈,也叫他们二人在场的。 无上皇一听,神情就凝重了起来,久久不发一言。 其他两人也没做声,褚老在沉思,在衡量,他这颗老的脑瓜子处于高速运转的过程。 渐渐的,无上皇和逍遥公都同时看着褚老,目前朝中的情况,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他嘴里说什么都不问过了,但是他闲不住啊,得空便跑去跟那些学子说话,借故便去大臣家里头逛逛,和旧日的臣子们也偶有来往。 还有,太子那边他是着重关注的,东宫里来了什么人,他都要叫人调查三代家世,他看似什么都不管,实则什么都管。 这也是他脑壳上的毛发白得快的缘故。 褚老最终是缓缓地点了点头,逍遥公便道:“可以啊,那就可以啊。” 宇文皓看向无上皇,无上皇却眉头不展,仿佛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皇祖父,您不同意是吗?您有什么担忧顾忌,尽管说出来我们讨论讨论,孙儿能 说服您的。” 褚老道:“小六,如今太子虽只监国没多久日子,但是早就开始参与军务,后又建立了东宫小朝廷,且与朝中臣子没有冲突,且立威立贤,震慑得住朝中的臣子,可以放心的。” “对啊,可以的,可以的!”逍遥公也附和说,他虽没权衡利弊,但是褚小五分析过,褚小五算的事情很少有出错的,他说什么,只管附和就可以了。 “孤不担心太子,孤另有顾虑。”无上皇托着腮帮子,仿佛牙疼一般皱起了眉头。 “什么顾虑?”三人都看着他问道。 无上皇抬头瞧了一眼三人,叹气,“孤如今是无上皇,那一旦老五退位,太子登基,那么,孤是什么啊?” 逍遥公和宇文皓对望一眼,眼底都有一种清澈无辜,然后一同看向褚老,这事,还得是问褚老。 褚老笑着说:“担心这事?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要么是老祖宗,要么是老不死。” “跟你说认真的呢,孤这无上皇 当得好好的,可不想让给那大傻儿子。” 褚老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老五不是真的退位,只是借病休息,磨炼一下太子,就算他真的退位了,也可以理解的,你嘛,就混个无上皇尊当当不好么?要知道,历史上无上皇只有一人,而且那人只当了四天的无上皇,你不仅能当无上皇,还能当无上皇尊,多了不起啊?” 无上皇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无上皇尊啊,那不错,不错的,老五,想退便退吧,孤要是过几年没了,便当不了无上皇尊。” “瞎说什么呢?您寿比南山,孙儿不退位,只是停薪留职,陪着老元两边跑,让她多待在那边,毕竟,毕竟,生养之恩她是要报的。” “你说得对,孤不是那样不明白事理的老人,你便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吧,你父皇那边,也去交代一声,他这个人心眼小格局小,看得不如咱宽广。” 宇文皓道:“孙儿知道了,明日便去梅庄。” 宇文皓 是和元卿凌一同去梅庄的,元卿凌也许久没去给太上皇请安了。 老明还是很喜欢这个儿媳妇的,见她来了,比见到儿子还开心。 老元和扈太妃一起出去行山,留他们父子两人叙话。 无上皇说得对,老明不大理解,他认为老五现在当皇帝当得不错,国泰民安,且北唐有持续的发展,不该在这个时候退。 宇文皓告诉他,当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需要变一变才能更上一层楼。 他坐帝位久了,总想着求稳,很怕出现什么乱子,但是无为而治不能突破眼下的瓶颈,需要换新血。 他是皇帝,当他有了这样的想法,底下的朝臣也会逐渐跟随他的步伐,固守而不创新。 老明觉得稳没什么不好的,稳代表没事发生,国泰民安。 老五告诉他,国泰民安只是地方官员呈报上来的,看的是总体,但百姓是一个一个的个体,除了温饱之外,还该有其他更多的,物质,文化,思想,文明…… 第2076章 忽如其来的孝心 虽然老五说得很透彻,但是老明就认为他这样做的话,和要美人不要江山有什么区别? 治理江山,就是要国泰民安,百姓温饱,至于温饱之外的事,也不算太要紧吧。 现在做得好,而且有心有力,可以继续做好,维持这样的局面不好么?换当权者是有风险的。 宇文皓告诉他,有风险,但也会有收益,换新血,换风气,很大可能会比现在更好,而且他没有全退。 最后,老明道:“你决定了,无上皇也赞成,那为父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必须要盯紧了,太子还年轻啊。” “父皇放心,我会的。”宇文皓保证说。 老明望着他,叹了一口气,“为父不能理解你的决定,但是为父支持你,相信你,你做的决定想必也是有所权衡的。” 他不赞成,但是最终选择了支持,这就是老五所理解的。 他心头是感动的,想起老元在回来之前,抱着妈妈说了一句我爱你,他心头也是一激动,跪在了地上,道:“爹,谢谢您的支持,我……” 他定了定,发现说出我爱 你三个字很难的,只有对着老元才能说出来,所以,他跪着上前抱了一下父皇,“谢谢您的信任。” 老明一动不动。 就任由儿子这么抱着。 眼底忽然便涌上了一股热浪,不知道为何,就很想哭了。 儿子是皇帝,这些年很少见他有这么感性的时候了。 等到他们夫妻离开梅庄,老明的心还是不能平静,处于一种激动里。 扈太妃见他一直失神,以为他埋怨皇上没有久留陪伴,便说道:“皇上朝务重,你要谅解。” 老明看着扈太妃,眼底湿润了,“孤知道的,孤只是觉得,这个儿子啊,越来越叫人眷恋不舍了。” 扈太妃本想说年纪大了就会眷恋儿子,但想到他最近总是因年岁的事忧愁,这话便不说出口,只笑笑说:“那往后如果你想回去探望一下他们,臣妾陪你去。” “嗯。”老明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底觉得与皇城那边的牵绊更深了一些,充满了眷恋与不舍。 也许真是因为年纪大了,以前觉得离开了皇城还挺逍遥的。 他忽然便 下了决定,“孤想回去肃王府住,身为人子,也该陪伴在父亲的身边了,不能太自私。” 扈太妃怔了一下,“只怕是,大家生活习惯不一样,还是先问过无上皇吧。” “不必,父皇会很高兴的。” 他决定之后,就马上行动,吩咐人收拾衣裳物什,携上扈太妃,浩浩荡荡地往京城而去。 因没提前告知,到了肃王府之后,大家看着他这大包小包的都瞪大了眼睛。 老晖宗爷本也住在肃王府,见他带着家当来,当即便收拾家当先出去避一下风头。 老明跪在了无上皇的面前,激动地道:“父皇,儿子回来陪您住,好好孝顺您,尽为人子的本分。” 无上皇努力地在僵硬的面容上挤出一丝宽慰的笑容,伸手扶了他一把,“哦……好,你有这份孝心,孤很高兴的。” “父皇高兴就好。”老明站起来,看着父亲年迈的面容,心里着实唏嘘,这些年实在是愧为人子啊。 无上皇呵呵了两声,回头吩咐喜嬷嬷,“嗯……那个,那个安顿好他们俩,找个,找个好一点 的房间,看谁挪一挪吧,哎呀,你看这事真的……真的太叫人惊喜了。” 褚老和逍遥公也喃喃地道:“是啊,太叫人惊喜了。” 老明这些年很少和人相处,过着避世的生活,当太子的时候和当皇帝的时候也习惯了被人捧着,所以就算这场面就连扈太妃都看出尴尬来,他却看不出来认为大家是真的欢迎他。 喜嬷嬷好艰难才收拾到一个房间出来给他们两人,肃王府本来就人满为患,他们一来就得有人挪窝和其他人挤一起。 第一天晚上一起用膳,老明见大家的吃相十分震惊,虽有所耳闻,但是亲眼目睹这个震撼力还是挺大的。 他琢磨了一下,召集大家开了个会议,说到底住在肃王府里,是皇家的地方,理应有规矩的,所以以后用膳,大家要细嚼慢咽,不可粗鲁。 黑衣老者们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种免费的委屈,纷纷去找黑影老者投诉。 黑影老者看透一切,叫他们忍耐几天,这样的苦日子他待不了几日的,而且,难得有这份孝心,成全成全他就是了。 三 大巨头干脆称病不出,打算自己开小灶,结果老明见他们没出来用膳,以为是身体不适,亲自过来侍疾。 三大巨头小厨房里备下的饭菜,就这么按兵不动,老明良心发现的这个股劲一直持续到深夜,饿得那几个人前胸贴后背,最后是装睡把他弄走。 他一走,他们便一头扎进厨房里了。 不过,第一晚上老明能忍得了这种吵杂,到了第二个晚上,他都睡下了,外头还在叽叽喳喳地聊天,聊了一会儿就开始争吵,打架,一直闹到深夜。 老明这些年的作息都是十分正常的,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翌日早上起来顶着两个熊猫眼,熬到晚上又复如是。 终于,到了第五天,他跪在无上皇的面前说放心不下梅庄里的猫猫狗狗和鸡鸭牛羊,还是要回去住的。 无上皇十分不舍,叹息道:“既养了就不能丢下不管,你回去吧,往后孤得空,去梅庄坐坐就好。” 老明嘴里说着欢迎,转头便立刻吩咐收拾东西回梅庄去。 一路回去,他叹息,便亲如父子也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第2077章 病容 如此到了年底,家宴之前,宇文皓便跟太子说了自己的想法。 太子听完之后,并未觉得意外或者震惊,只是郑重地道:“爹爹,既然您把重任交托给我,我不敢保证说北唐一定会比现在更好,但我会用尽最大的努力去富国富民,也会继续筑建铁血之师,维护我北唐国土不受侵犯。” 边防要塞,军事重地,各地驻军兵务,他早就钻透了。 近这两年,他开始研究民生,官场,也把当初安丰亲王写的那份帝王术反复看了数次,但凡有时间,便去拜访贤士,促膝详谈,听取他们的建议。 一年前,他就正式成立了东宫智囊团,这些人囊括了各地的贤士,有些在京,有些在野,但时刻保持书信往来,若有传召,他们也愿意抵京。 监国这段日子,他小试牛刀,提拔了一些新锐想法的官员入各衙门,去打破原 先比较陈旧的规章制度。 做这么多,是因为知道父皇有退意,父皇退,一则是希望多陪伴妈妈,让妈妈可以发展自己的事业,因为妈妈所做的事情,于整个人类是有益处的。 而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北唐能再上一个高度,现在百官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北唐富强了,可以施行无为之治,一切顺应自然,不求有所作为的治理方法。 因为,他们觉得如今日子好了,不做,就不出错,做了,要承担风险,那还不如不做,反正日子过得去。 父皇试过改变,与首辅打了配合,但是,大家积极性缺乏了,事情就办得半桶水,不到位,隔靴瘙痒有何意义?只会劳民伤财。 把父皇和首辅带领的内阁累得不要不要的。 但若主朝的老板换了,百官想再安坐太师椅上翘脚闲度可就不现实了,新老板是有自己的团队 的,你不拼一把,就要下岗。 所谓新人事,新作风,当起了一个头,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后面就容易办很多。 北唐现在不差,但是也停留在了五六年前,无法再往前跨越一步,和大兴大周始终是有一定的距离。 一个皇帝在位的期间,其实就是一个国家的小缩影,有了成绩会开始腐败,不破不立,该重新立一下新朝规矩了。 这点,宇文皓和儿子想法是一致的。 所以,父皇提出,儿子只做出了努力的保证,权杖就在这默契间,完成了大部分的交接。 宇文皓心里很欣慰,他开始觉得自己提出来之后,儿子肯定是要推辞一番,说自己能力不足巴拉巴拉之类的,他也已经想好了说辞要怎么说服他的。 结果,他就这么欣然而然地接受了。 太子这边说定了之后,跟首辅和几位亲王也是要交代一 下的,首辅没什么意见,他很清楚现在北唐到了一个瓶颈口,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但是,他唯一觉得不高兴的是,其实改变有两种,一个是换皇帝,一个是换首辅,凭什么换皇帝不换首辅啊? 不过,他最终也没有抗议,因为能换皇帝的原因,是在于老五有出色的继承人,而他至今还没物色到一个可以接首辅的人选。 是有在培养的人,但是还不足以担大任,需要再历练几年。 话又说回来,看着太子他是真满意啊,小伙子长得好,英姿勃发,年少有为,睿智沉静,谈吐间多有真知灼见却又不限于纸上谈兵,诗词歌赋也是精通的,这点和自己是有共同话题。 不像老五啊,行伍出身,读得最多的书是兵书,其次是治理国家的先贤经验,风月诗词说起就犯困。 人这一辈子,除了工作还是要有自己的 爱好,老五没有爱好,他有空余时间就会回去粘着皇后。 办好内退,宇文皓就开始病了。 先是上朝的时候咳嗽,是忽如其来的咳嗽,咳得几乎都止不住,首辅急忙宣布退朝,叫着请太医,请皇后。 如此缓了几日再上朝,他脸色明显就苍白了很多,而且苍白得很不自然,这让百官瞧着有些心惊胆战。 不过,有视力比较好的官员盯着他的脸仔细瞧了好久,老五回去之后就骂人了,“都说略显苍白就好,别上太多粉,难保就有眼神好使的瞧出来。” 穆如公公哄小孩似的,“行行行,下次就涂点黄粉,让脸看起来蜡黄蜡黄的,这就有病态了。” 但穆如公公腹诽甚多,他一个老头子哪里懂得化妆呢?皇上又不让女官们伺候,说他的脸只有皇后能碰,皇后偏生又不愿意给他化病容妆,真是难为他这小老头了。 第2078章 以后要给老穆如安排假牙 接下来,老五的脸就是五颜六色地变着,时而苍白,时而蜡黄,时而青白,时而潮热发红,总之看上去就不是很健康的样子。 朝中议事的时候,他也多会征询太子的意见,有些事情让太子定夺。 年前休朝的这天,是今年最后一次的朝会。 京兆府尹齐王说着过年期间的官府与民间的庆祝事宜时,竟然听得有鼾声传起。 百官大怒,这么严肃的朝堂,竟然有人在睡觉?简直岂有此理。 大家静下来,势要找出那个敢在朝堂上睡觉的混蛋,结果找着找着,大家的眸光便都凝聚在了那九五龙椅之上。 只见皇上的头稍稍地歪着,眼睛闭上,身子呈现一种放空舒适的状态,鼾声就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 皇上睡了?皇上竟然在朝堂上睡着了? 穆如公公忙走出来,嘘了一声,“皇上昨晚身体不适,咳嗽直三更 ,不能入睡,如今怕是困了,大家便都先退了吧。” 大家心头皆是一沉,皇上的情况怎么越来越严重了呢?一开始是咳嗽,现在还是咳嗽,而且最近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皇后医术这么高明,治疗了也没效果吗? 退朝之后,老臣们都围着太子询问详情。 太子沉稳地告知,说父皇这些年过于勤劳理朝,加上早些年出征受伤,早有旧患,这些年幸得母后调理,才能压住。 但到底如今不比年轻那会儿了,身体有点小病小痛,就会引发旧患,来势汹汹。 大臣们听了,想起皇上从楚王那会儿起,便一直劳持忙碌,这些年几乎就没听到他说病的,所以就潜意识地认为他们的皇上是铁打的,不会病。 但是人怎么能不病呢?更何况早就有旧患在身的。 皇上在位这些年,北唐改变了很多,这都是他的功劳,好在, 太子稳健继承乃父之风,所以老臣们瞧着也是很放心的。 老五其实这段日子也很不自在。 他已经习惯了早朝,然后御书房议事,有时候听听那些臣子们说话,怼怼他们,也挺解压的。 其实现在对他来说,难就难在跟之前的生活告别,就像一个人要离职了,心里总是不舍。 不过,他只要想到老元丢下那边,陪着他留在北唐,她的不舍都藏起来了,心里头便也就释然了。 晚上夫妻俩会习惯坐下来说话,讨论每日发生的事或者是心里头想的事。 老五也如实说了这些。 老元靠在他的肩膀上,道:“不能这么想的,我留在北唐不是单纯为了你,一开始是无可奈何,之后是因为家安在这里了,有你,有孩子们,有我自己的朋友,所以这是不能比的,你做出这个决定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北唐以后的发展,不是 考虑我。” “我看好大包。”宇文皓说。 “那就行了,别的不用多想,这棒你始终是要交给他的,是迟一些或者早一些的问题,除非你心里有打算,再娶一个再生一个儿子……” “快快闭嘴。”老五瞪了她一眼,“这是能随便说的?我往日从没有过这样念头,你为何要提醒我可以这么做?要是我真动心了,再弄个三宫六院的,岂不是忙死我了?” 这话一出,老元倒是还没说什么,穆如公公却先扑哧一声笑了,笑得极其轻蔑,更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皇上若真有这想法,老奴会支持的,什么时候开始选妃呢?老奴身子骨还行,能帮忙筹办的,选了后妃,老奴还能吃上一顿好的呢。” 宇文皓拿起一粒红枣就扔过去,“没牙齿的老东西,还想吃一顿?喝你的稀粥去吧,瞧你就剩下两颗门牙了,你这门牙倒是 顽固得很,回头朕把你两颗门牙都给挖了。” 说起来,牙齿不好,则胃不好,老穆如也该去做做牙齿的项目了,现在弄一副假牙还挺方便的。 穆如公公甚是骄傲地露齿一笑,“甭管老奴有几颗牙齿,但老奴这个年纪还有,多少老人羡慕啊?别转移话题,皇上是打算什么时候选后宫啊?这事可不能耽误。” “你真是……朕就是开个玩笑。”他忽然哎呀一声跳起来,揉了一下腰间,哀怨地看着元卿凌,“幽默,幽默懂不懂?” 元卿凌含笑招手,“过来,我再跟你幽默一下。” “不幽默了,我其实也不是很懂幽默的。”老五转身就跑,但没一会儿就被追上来,扭着耳朵扯了回去。 穆如公公笑得十分开心,退了出去,真是好久没看到皇上和皇后像年轻人一样打.打闹闹了。 总是恩恩爱一爱的,瞧得很疲劳啊。 第2079章 年关过后 休朝之后,便是筹备过年,六颗龙珠也终于在年夜这天齐集了。 现代的孩子们是早放了寒假的,但是要等拍戏的七喜,还有两位老人家连同大舅也一起回来过年,所以才会拖到年夜这天才过来的。 老五这边也做了打算,在年后开朝的时候,就让太子继续监国,他不退位,只说搬去梅庄和太上皇一起住,主要是为了养病。 养得两三年,看情况再顺理成章地退位,他想得很周全,总要让朝臣和北唐的百姓慢慢地去接受这个事情。 三年的时间,足够包儿做出好成绩来了,到时候文武百官和百姓看到,也不会人心摇动。 所以这个年,他也做了好多的安排。 最不舍的,自然是女儿,女儿现在有了自己的事业,不可能跟着去现代了。 老五心里是很忧伤的,因为拢共陪伴女儿的时间没有多少,等三年回来, 她都要出嫁了。 这点,才是他最纠结的地方。 许多事情,在心里想一想,冷静冷静,便都能和解,但唯独这事,左思右想,总归是觉得对不住女儿的。 团年饭的时候,他让女儿坐在了外婆的身旁,看着她对外婆是各种殷勤照顾,撒娇,说笑话逗他们开心,因喝了点果酒,脸颊浮了红,像极了一只小红苹果。 老元知道他的心事,凑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自从女儿出生那一天起,就一辈子都是你的女儿,不会因为暂时离开她或者她将来嫁出去,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的。” 不得不说,老元现在安慰人还是很有一手的,他笑了笑,捂住老元的手,“你说得对。” 团年饭人多,你一杯,我一杯的,很快就喝醉了几个。 老三和老四今年没回来过年,原本是想回来的,但老五叫他们不必回,他“病”了 这些日子,估计北漠人也知道了,难保会趁着年关大节给北唐找点不痛快。 而且,年后他就要暂时退下来养病,这段日子总得护着一下。 今晚,肃王府的人几乎全到场了,无上皇他们也终于可以喝酒了,但是量不多,戒掉一段日子之后,发现偶尔小酌可以,多了真受不了。 而且,他们也没有一直陪到最后,宴席过半就走,元卿凌早就准备好了,取了食盒给他们带回去。 黑衣老者们陪着他们出宫回府,直奔宜梅园的房间去。 门打开,老晖宗爷一脸委屈地走过来,“年夜饭一定很热闹吧?有烧烤吗?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孤独啊。” “一点都不热闹,闲闲散散地说着家常的话,都是小屁孩的事,没什么好听的,儿臣都快睡着了。”无上皇扶着他过去,逍遥公取出食盒里的饭菜,还热乎的。 “那幸亏孤 没去呢。”晖宗爷看到香喷喷的饭菜,高兴得像个老小孩似的,“没喝酒吗?” “喝了一点,你知道老五那抠门的,今晚宴请的还有群臣,哪里舍得给好酒?如今我们喝酒的限额就那么多,可不能随便喝那些便宜货的。” “也和老五没关系了,宫里头的酒本来就不好,从献帝爷那会儿开始就不好了。” 晖宗爷坐下来吃,吃起来就不大像御膳房做的冷冰冰菜肴,抬起头问道:“这么好吃?不是御膳吧?你在外头给我打包的?” “不是,皇后特意叫人单独给您做的,知道您不能进宫去吃团年饭,便想着叫您吃可口些的饭菜。” 晖宗爷放下筷子,委屈巴巴的样子,仿佛一下子就要哭出来似的,“皇后真的很好,孤知道他们要回去那边,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您想的话也可以跟着去啊。” 晖 宗爷摇头,“不,孤还是想留在这里,好歹在这里你炜哥和落蛮得空就会来看孤,到了那边,三年见不着一回啊。” “好,别去。”无上皇松了口气,话虽然是那样说的,但真不希望他去,没得还给小老元添乱了。 “你们去么?”晖宗爷抬头问道。 “暂时不去,等他们安顿好了,我们再过去走走。” 无上皇觉得,就该让他们好好地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像那边所有没有负担的夫妻一样,想去哪里去哪里,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以前老五过去,心里总归是惦记着朝廷的,如今放下重担,这压在他肩膀上的那一座大山,就不会再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种被重担压着的感觉,无上皇实在是太清楚了。 只不过,多少还是有些离愁别绪啊,仿佛是要告别一个辉煌的时代了,自己退下来那会儿都没有这么忧伤的。 第2080章 徐一的感受 老五基本都安排好,就差一人了。 还能是谁呢?能叫他这么放不下心的,还能是谁呢? 徐一,徐豁牙,徐嘴哥啊。 本以为封了侯爵,女儿也说亲了,徐蹦蹦也很听话,与阿四也夫妻恩爱,他应该会很放心徐一才是的。 其实这件事情一直没跟徐一正面说过,徐一也没问,反正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以往的徐一,会问的,会缠着问,但这一次一句话都没问过,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装病这么久,他一直当真有病似的伺候着,还去问过皇后到底是得的什么病。 皇后没跟他说什么病,只问他莫非不知道吗?他摇头,说不懂得医理,不知道皇上得的是什么病。 但徐一肯定是知道的,年夜饭这晚,他喝醉了,死活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府邸,说是要留在宫里头跨年。 阿四拿他没法 子,叫了禁军帮忙把他扛了出去。 回到府中,徐一就抱着阿四哭了起来,“阿四,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是你,最在乎的人也是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阿四知道他心里难受,有些事情他岂是没有看出的?就连她都知道一些了。 “但是,我离不开的人是皇上啊,一天没见着我心里都难受,要是一直没见着,那不是把我心都给挖空了?” “怎么会呢?你还要辅助太子啊,皇上只是去养病,会回来的。” “太子哪里需要我辅助?太子用不上我,我不是任何人都伺候的,只有皇上懂得我,我放个屁他就知道我吃过什么,不需要说话,都懂的,都懂的,可我以后去哪里找这么懂我的人啊?” 阿四无奈地道:“好了,说的话有些粗俗了,皇上怎么会懂得你的屁呢 ?每回你放屁他都是撵你出去的。” “你不要打断我的悲伤,你不懂啊,他没我在身边怎么行呢?他都习惯了身边有人使唤的,到了那个地方去,那个地方你知道不?连个侍女小厮都不允许有的,便是雇了人也可以顶撞东家,说不干就不干的,咱们皇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容易着急生气,一生气就要动手,但是那个地方动手了就得蹲号子,他是皇上啊,他去蹲号子,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徐一真的好难受,说出的话纵然是滑稽的,但他的悲伤是真实的。 从少年到如今,他总是充满了安全感,因为有皇上在,他整个世界都是圆满的。 他很讨厌改变,人生就应该一直这样走下去,年少认识的人,要一直相伴到老,到死,谁先死不要紧,但一定要互相看到对方的白发,看 到对方的皱纹,看到对方牙齿掉光光的模样。 “那你想怎么样呢?别哭了。”阿四心疼地抱着他,她懂得徐一,喝得这么醉,是真的好难过了。 “他若是带我去,哪怕只去半年,我帮他安顿好,让他熟悉那边的生活,我再回来,他有了朋友,自然就会慢慢地融入新生活里去。” 阿四叹气,说一千,道一万,徐一是担心皇上失去如今的尊荣去到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会不适应。 “去求皇上,求皇上带你去,你陪着他半年再回来,好吗?明日我陪你一同进宫去求他。” “但我离开半年之久,你不生气吗?” 阿四望着他,笑着道:“傻瓜,我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啊,半年算什么?我知道你在乎皇上,不陪他去安顿好,会成为你一辈子的遗憾,我不希望以后你想起这事来,又像今日 这般痛哭流涕。” 爱哭鬼又落泪了,紧紧地抱着阿四,“媳妇,你真好。” 以此同时,宫里的老五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元卿凌见状,便坐起来与他说说话,“放心不下徐一吗?” “是啊。”宇文皓坐起来,习惯性地伸手抱着老元,“我想把他带过去一段时间,就不知道阿四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带过去多久?” “估计半年左右应该可以了,其实就是照顾一下他的情绪,忽然一下子地离开他,他肯定不能接受,带过去慢慢地让他接受,他看到我在那边过得很好,就会放心了,你知道这个爱哭鬼的,高大健硕,心里无比脆弱。” “那明日我跟阿四说说,你也好好跟徐一谈一下吧。”元卿凌靠在他的怀中,心里其实也有伤感的。 她也有舍不得的人,很多很多。 第2081章 心有灵犀啊 大年初一,大家先去肃王府那边请安,再回到宫里头吃茶。 妯娌们聚在一起,阿四也是陪着徐一进宫的,刚进宫徐一就被皇上叫去钓鱼了,这大冬天的,有什么鱼钓呢? 皇上也是的,都病成这个样子,走路也不大稳当,还身残志坚地去钓鱼。 寒风萧萧,前几天下的雪,如今还没融化,被宫人扫到了一边去堆起,边沿有些脏兮兮的,爆竹的红零散地散落在雪泥上,倒也有几分意境。 徐一扶着皇上,昨晚哭了一场鼻子,今日眼睛就肿得像鱼泡眼,今日入宫早,在外头侯了许久,吹得满脸通红,鼻涕都快冻成条状了。 宇文皓伸手推开他,有些嫌弃,心里头不禁也是叹息,这样的徐一,太子是瞧不上的,倒不是说没办事能力,光这卫生问题就没搞好啊。 “徐一,朕有些话要跟你说的,你竖起耳朵,仔细给朕听着。” “不听!”徐一觉得眼底又开始发热了,心头的委屈一浪一浪地扑过 来,有一种被抛弃的伤心。 宇文皓一脚踹他屁股上了,怒道:“娘们唧唧的,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把手挪开,朕说的话你要是有一个字没听清楚,就立马滚回你的府邸。” 徐一委屈巴巴地说:“您说吧,微臣听着就是了。” “笑一下。”宇文皓用双手扯着他的脸皮,瞪着他,“你这委屈的样子朕瞧得不是很欢喜。” 徐一想起秦楼倚门望客的营生,强行地笑了一下,心头想起马上就要和皇上分开了,心里不由得又难过起来,眼眶泛红了。 宇文皓摇头,“这没出息的样,朕一点都不放心你。” “微臣也放心不下您。”徐一巴巴地望着他,“所以,如果您要离开,把微臣带上,微臣陪您待半年再回来,可以吗?” 宇文皓一怔,“你怎知道朕想让你去待半年的?” “您真想让微臣去吗?”徐一顿时狂喜起来,一把拉住了宇文皓的手臂,“皇上,微臣和您就是心有灵犀,微臣昨晚 还跟阿四说了,无论如何要求您带微臣去半年的。” 宇文皓眸光复杂地看着他,这话说得就挺一言难尽的。 说实话,他不大想和徐一心有灵犀,他是应该和老元心有灵犀的。 而且和徐一心有灵犀,那么想的东西就是和徐一一样的幼稚,作为一名见过朝堂波云诡谲的皇帝,心里头实在也没了童真。 绝交吧,徐一,再这么下去,朕就很有可能离不开你。 元卿凌今天也和妯娌们说了要去梅庄的事。 其实大家都知道,去梅庄只是一个借口,他们是要离开京城的。 但就算是去梅庄,那她们也不可能去找她玩儿说话的,梅庄里住着谁啊?太上皇啊,太上皇是整个皇族里头如今活着最不苟言笑的人。 他依旧端着太上皇的架子还好一些,若微笑慈祥地看着她们,那心里头是才是真的发毛啊。 所以,除了大时节的时候见上一面,平日也不会特意去梅庄请安,他也不喜欢被打扰。 至 少,他看起来不是很喜欢被打扰的样子。 容月就曾说过她很可怜扈太妃,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放弃这个世界的繁华隐居,她还很年轻啊。 不过,瑶夫人说不必可怜她,因为她很幸福啊,能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外头的世界,其实并不具有什么吸引力。 在梅庄好,因为在梅庄,太上皇是专属于她的。 “就是苦了德贵太妃。”容月忽然说了一句。 元卿凌笑着道:“不,她如今可开心了,有公主陪伴在侧,终日母慈女孝,又不需要伺候男人,这小日子过得甚是恣意潇洒,过阵子她们要去南疆,老九来信邀请她们过去住一阵子,包儿已经挑选护送的人了。” "是啊,我原先进宫请安,瞧着她也是很幸福的,仿佛还比原先年轻了一些,女人嘛,开心幸福就不显老了。" 瑶夫人摸着自己的脸,作为她们当中最老的女人,她有些自卑的。 元卿凌用脚尖轻轻地踢了她一下,笑着道: “你摸你那张老脸作甚啊?你不幸福是么?” 容月嗤笑,“她不幸福?要不是年纪上来了,又叫老夫人开了点药阻了孕,估计这会儿和毁天第二胎第三胎都来了,听府中的人说,他们夜夜笙歌,白日宣银,都这年岁了,还如此恩爱,羡煞旁人呢。” “呸!”瑶夫人脸颊一红,“你嘴里就不能说点别的?总会是盯着人家床笫之事。” 孙王妃笑眯眯地捂住嘴巴,“说这事好啊,这事我喜欢说,话说你们二哥最近学了……” "闭嘴,耳朵起茧了。"大家齐声呵斥,二哥身上有几颗痣大家如今都是清清楚楚的。 孙王妃委屈地道:“什么嘛?我就是说你们二哥最近学来了几招剑法,每日在府中舞剑给我看,不过你们说起那事吧,你二哥最近还真是卖力了些……” 容月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巴,“你这个老蹄子,发老骚了是不是?你这枯木回春都回多久了?” 孙王妃扒拉着她的手,笑得眼睛都没了。 第2082章 没白疼她一场 初五,他们开始收拾东西,等着开朝之后宣布去梅庄养病。 老五说这一次回去,因为要待比较久,所以要带回去的东西也多。 但其实收拾的时候发现,也没什么东西是要带走的,因为那边什么都有,甚至连衣服都不用带的。 可以一手牵着老元,一手牵着丈母娘,轻轻松松地回去。 不过,他在那边现在也是有朋友的人了,也得给朋友带点东西。 他在宫里头挑选了几件玉佩,拿去问老元,“你说南极有没有这种特产呢?我到时候回去,就说是南极带回来的特产。” 元卿凌笑着道:“你要不带几块冰回去?或者抓几只企鹅也行。” “那么大的地方,没玉吗?”老五有些失望,他把玩着,道:“我本想说是我自己挖到,亲自打磨的,显得我能耐啊。” “非得要自己做的才能彰显你的诚意和能耐吗?我倒是觉得如果你回去选一份礼 物,只要是精心挑选的,他们也一定能感受到你的诚意,至于能耐嘛,你这么快就完成了你在南极的探查工作,也是很能耐的。” 元卿凌乐得很,当时实在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借口离开,他对南极其实不是那么了解,只是看了一会儿的纪录片,估计看了十分钟都没有。 自然,她很理解老五会那么重视,因为要融入当地的生活,除了有亲人,还要有自己的朋友和社交,慢慢地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 那么,他才算是真正融入了。 到了开朝,满朝文武听说皇上身体变得很差,需要去梅庄养病的时候,都十分担心他的龙体,但好在首辅及时出来安慰,说有皇后这位神医在,不用太担心。 只要他不再那么辛劳,日以继夜地看折子和处理军国大事,调养一些日子就能慢慢地好转起来。 首辅的话总是能安定人心的,确实皇后的医术大家也是清楚 的,有皇后在身边,皇上一定可以龙体安康的。 宇文皓不许他们相送,他和徐一当车夫,两辆马车拉着一行人往镜湖而去。 没让他们相送,是免得营造出离别的气氛,本来就是暂时的分开,他还会回来啊,而且是想回就回。 不过,也不是没人相送的,泽兰就跟着去了,宇文皓的不允许,不包括泽兰。 泽兰与穆如公公两人坐在一辆马车里,元卿凌则和父母哥哥一起在另外一辆马车。 “所以,公主说的另外一个世界,真的不是阴曹地府么?”穆如公公眼珠子努力地睁大,露出惊奇之色。 昨天晚上的时候,皇上就让他收拾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说是要带他娶另外一个世界。 这话吓着了他,以为自己年老无用,皇上要把他赐死了。 到了今日,他知道皇上是故意的,却也把他吓得一晚上没怎么睡的,公主今日见他神思不定,才陪同他 前去。 在马车上,公主解释了那另外一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泽兰牵着他的满是皱纹的手,笑着宽慰道:“自然不是,我年幼时不是跟师父了么?也是去那个世界的,那世界可好玩了,你去了便知道。” 穆如公公叹息,“是不是好玩,老奴不在意的,只是这一去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公主了。” “不担心,我得空便可以去找你啊。” 穆如公公迟疑了一下,“要不还是先别来找,等老奴瞧瞧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若有危险的,公主还是不去的好。” “没危险,那世界很安全,比咱们北唐都安全呢。” 穆如公公摇头,“不可能的,就没有比北唐更安全的地方,北唐在皇上的治理之下,百姓可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没有任何地方能和北唐比的。” “公公,您都多久没去过外头了?”泽兰见穆如公公一副不容她诋毁 北唐的坚决,遂是笑着改口了,道:“对,您说得对,没有比北唐更安全的地方。” “那是,皇上是最好的皇帝。”穆如公公骄傲地说。 泽兰轻笑,故意逗他,“那无上皇呢?献帝爷呢?晖宗爷呢?还有我皇祖父呢?都不如我父皇么?” 穆如公公神色一虚,“那倒不是的,都是英明的帝王。” 他掀开帘子瞧了瞧外头,又回过来跟泽兰说:“但是,皇上还是略略地好那么一点点的,就一点点,多了没有。” 泽兰乐得不行,公公可真是父皇最大的粉头啊。 本来泽兰打算送到镜湖的,但是看到公公还是很不安的样子,她决定送到那边去。 穆如公公可不同意了,但是拗不过比他还固执的公主。 元妈妈见状,笑着跟元卿凌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公公对瓜儿这么好了,谁能不疼她呢?” 元卿凌笑着说:“公公确实是没白疼她一场的。” 第2083章 处处诡异的地方 现代。 穆如公公坐在客厅里已经足足一个小时,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是懵的,这里所见的一切,北唐都几乎没有。 就没见过这么高的房子,房子这么高,地基得挖多深啊?这得累死多少苦力和工匠啊? 还有那个车子,公主说不叫马车了,叫汽车,也不知道用什么拉车的,总之跑得飞快,跑得他肠胃都搅在了一起,一个劲想吐。 回到家中的时候,公主扶着他到处瞧了一下,他看得好心酸啊,这房子还没有皇上的寝殿一半大啊。 而这个房子,是好几个人一起住的,这怎么住啊? 皇上吃得了这些苦么? “那……”他发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小声地问泽兰,“伺候的宫人住在哪里啊?” “这里没有伺候的人,家务活儿都是自己做的。” “那怎么行?皇上能没人伺候吗?” “爹爹来过这里,他不需要人伺候的。” “不 行,不行,这里条件太差了,皇上不能留在这里。”穆如公公眼眶都红了,如果真要退下去,再不济也得是肃王府或者梅庄这样大的地方才行。 就算不是奴仆如云,也得有几个近身伺候的。 还有,不能住这样的笼子房,这样太屈了皇上。 泽兰宽慰了好一阵子,都不管用,他就是含着眼泪说不让皇上住这样的房子,他说他有积蓄,不知道这里买房子贵不贵,可以添他的钱给皇上买一所庄园。 泽兰只得去找七喜哥哥,七喜笑着道:“你告诉他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过几天我们就搬到别墅去,晖宗爷原先不是有别墅么?如今破地狱爷爷也不住了,咱到时候叫爹爹搬过去吧,否穆如公公要抑郁了。” “也行。”泽兰说完,回头去看,只见穆如公公拉着徐一叔叔在说话了。 穆如公公的声音很重,所以他们也能听到。 “徐大人,你陪皇上来过这里 ,为何不早一些说这里条件如此之差啊?咱家还有些积蓄,这一次没带过来,你可带了?咱们出去看看房子,得给皇上买一所才行的。” “公公,这房子算好的了,之前那更差。”徐一觉得这大平层就很好啊,比之前那所小房子豪华多了,“这里的老百姓,很多住不上这样的房子呢。” 穆如公公生气地道:“瞧你说的,咱皇上是一般的老百姓吗?他能住在这鸟笼大的地方?这里连他寝殿一半都没有,咱家不管的,这里不能让皇上住。” 老五坐在沙发上听他们说话,抬了抬眼皮子,“老穆如,够了,你进门就各种不情愿,朕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穆如公公道:“您能委屈自个,但老奴不能让您委屈,老奴又不是没这个条件,老奴这些年存下了不少,总之您别说了,这事老奴会与徐大人办妥的。” “公公,放心啊,爹爹不会住在这 里,我们有庄子的,过几天就去。”泽兰急忙过来安抚。 “为何要过几天啊?马上去啊,这地方一天都不能住的。” “瞧你那势利眼,瞧不起人呢。”老五气得要紧,但气归气,老穆如竟然舍得拿自己的身家给他买房子,这很让他感动,“话说,你存了多少银子啊?” “没多少,但您要买房子的话,老奴可以都给您。” 穆如公公这句话说得十分有底气,甚至有些骄傲,他当然有钱的,这些年皇后赏赐了不少,节日里公主和皇子们也偷偷塞给他,说是孝敬他的。 还有各位亲王入宫时经常给他带礼物,也有不少是值钱的,若变卖了,能换不少银子呢。 “徐大人,你赞助多少?”穆如公公竟然还转头去问他。 徐一原先在银子上吃过亏,虽然银子最后要回来了,但对于穆如公公关于银子的问题,他是一概不作答的。 他认为住在这里就很 好啊,居高临下俯瞰城市,符合皇上的权威。 “徐大人学精了。”穆如公公骂了一句。 徐一还是当做听不到,反正钱是不可能给的,除非真有大用处。 买房算什么要紧事?皇上家又不是买不起的。 他爱皇上,情感可以付出,金钱不行。 他的人他的金钱,都是阿四的。 最终,是带着穆如公公去了别墅走了一圈,他才停止了唠叨。 这别墅实在是太高大上了,虽然对于穆如公公来说,还是嫌少了点儿,但是又不是满宫的人都来住,差不多了。 他如今盘算的是找几个人来伺候皇上,皇上近身的事他和徐大人可以做,但是里里外外的活儿,不得有人做啊? 搬进去的当天晚上,元卿凌就上网买了扫拖一体的机器人,一层楼放一个。 等翌日到货,穆如公公看着扫地机器人忙活起来,他眼珠子都大了,这地方,真是处处充满了诡异啊。 第2084章 带穆如去安装假牙 别墅那边安顿好,元卿凌便把父母接过来住了,让哥哥自己住在大平层里。 这么大个人了,也该让他独立独立,别总是指望爹妈帮忙洗衣做饭的,而且,他和方妩是不是该考虑同居了呢? 元哥哥是个奇葩,说以前和父母住的时候很幸福,现在一个人住也很幸福,没必要同居,有空的时候见见就行。 而恰好,方妩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都是极为重视私人空间,偶尔见面,所见的都是对方的美好,住在一起之后,要适应对方不定时的放屁拉屎。 破坏美感了。 元教授夫妇是巴不得跟女儿住的,以前女儿女婿回来,匆匆忙忙的还要去做别的事情,现在不一样了,是真的回家的感觉了。 盼多少年了呢? 安顿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穆如去安装假牙。 穆如公公开始觉得很别扭,没牙齿了就吃点软的不行么?弄个假牙,是谁的牙啊?不嫌脏的。 所以他死活不愿意去,最后还是泽兰 出马,说不是谁的牙齿,是用特殊材料制造的,安装之后就能吃肉肉了。 而且,徐一叔叔也有两颗是假牙,如今他满嘴的牙齿里头,最好看的就是那两颗假牙了。 公主的话,穆如公公是听的,加上他扒开过徐大人的嘴巴看过,那两颗牙齿确实蛮好。 宇文皓没跟着去口腔医院,而是在家里恶补南极的知识,因为他约了胡老师他们过来家里吃烧烤,到时候肯定要问起他南极考察的事。 这一次他是认认真真地看记录片,看完之后,他整个人都震撼了。 苍穹之下,冰封一隅,那是遥远的世界,但却也是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 忽然就发现了自己的狭隘。 以前觉得自己是帝王,眼光长远,考虑的都是北唐千秋万代的事,但后来知道,朝代的跌宕更替似乎是无可避免的,只有做好眼前事才最实际。 如今更觉得自己的眼光宽广了许多,怪不得褚老原先看过浩瀚星空的纪录片之后,整个人 震撼得无以复加,反思自身的渺小,却也觉得人类的伟大。 分明如蝼蚁一般弱小,却建立起一个又一个的文明,把这小蓝球改造得生机勃勃。 他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与此同时,在口腔医院的穆如公公吓傻了。 大夫说要把他口腔里仅剩的两颗摇摇欲坠的牙齿拔掉,才可以安装假牙。 他连忙起身说不要搞了,自己的牙齿再不好,也是父母给的,不能拔掉。 泽兰负责安抚他的情绪,元卿凌去跟大夫沟通。 大夫无奈地道:“如果牙齿健康良好,也是可以保留的,但事实上他这两颗牙齿的情况你也看到,牙根都坏掉了,而且牙体本身也摇摇欲坠,现在做了模子,回头那两颗牙齿掉了,还要重新再做,岂不是浪费钱?” “固定一下可以吗?”元卿凌问道。 “也不是说不可以,但我专业的建议……” 元卿凌压压手,“我知道您的建议是专业的,但是对老人来说,自己的牙齿很 重要,要顾及他的情感,先帮他固定一下,回头实在没办法或者自己掉了,再做一副就是。” 大夫看着她,有些意外,一般来说子女为求省事省钱,不会太过考虑老人的感受,他们认为给老人做假牙已经是孝顺了。 “行,固定固定。”大夫笑着看向穆如公公,“老人家,你的孙女很孝顺啊,有福气。” 穆如公公正想说皇后可不是他的孙女,这是冒犯,泽兰却挽着他的手臂,笑得满脸春风,“大夫,是女儿不是孙女,我才是他的孙女。” 大夫看了泽兰一眼,又看了看元卿凌一眼,还真看不出是母女呢,不过现在医美行业遍地开花,只要舍得花钱,年龄是可以隐藏的。 七喜的戏如今都杀青了,进入后期的工作,这些他不擅长,但是很想学,整个寒假估计就会留在制作组那边学习。 老五也邀约了剧组的人过来做客,身为破地狱文化公司的大股东,他这个身份是很有号召力的。 自然 ,他也很有人格魅力,长得俊美自不说,浑身清贵且威严的气息,气场强大的时候,能震慑人,但若温和微笑的时候,也叫人如沐春风。 胡老师与他尤其投契,因为他们有共同的话题。 胡老师最近接权谋戏多,所以特别喜欢听朝堂上的故事,而宇文皓说的那些人物,栩栩如生,他听得入迷。 在宇文老师的身上,他学到了很多,对于他拍戏有很大的帮助。 就是,宇文老师的那位老管家,似乎怪怪的。 有时候他搭着宇文老师的肩膀,那管家就一副想冲上来撕他的样子。 而这都不是最严重的,第一次整个剧组的人过来烧烤,他不过是坐在了宇文老师的身旁,老管家就跳起来说那个位置不能做。 虽然宇文老师之后笑着解释他有老人痴呆,行事比较怪异,叫大家多多包涵,但大家还是比较怕他。 不过,随着相处多了,老管家渐渐地就没那么紧张,甚至有时候还会跟他们说几句话。 第2085章 暂时的过度 泽兰待了一个星期多久回去了,虽然还不大放心穆如公公,但请哥哥们得空回来看看,多带他老人家出去走走。 好在,家里还有两位老人家,元教授就很喜欢带着他出去散步打太极。 别的事情或许穆如公公不擅长,但是说到打太极,耍剑,这说他的强项了。 或许连老五都忘记了,这老头的武功是很高的。 这天在公园里一顿舞剑,把一群老太太的手都给拍肿了,穆如公公看着大家惊叹的表情,他也惊叹,比就是简单的剑法吗?公主说了,在这里不能施展轻功和别的武功,简单的耍拳舞剑是可以的。 他暗自诧异,莫非是这里的人都不练武啊? 公园里还有一群跳街舞的小年轻,他们对武侠的世界充满了向往,这个年纪嘛,可以理解。 看到穆如公公舞剑之后,纷纷上前来问穆如公公能不能教他们 。 那就涉及到收弟子的问题了,穆如公公斟酌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说是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 宇文皓很赞成,他有自己的事业可以忙,就不用终日在府中……家里吹毛求疵,一会儿看这里不顺眼,一会儿看那里不顺眼的。 这件事情,宇文皓请了方妩帮忙,让方妩为他寻一个地方,开一所武术训练基地,让穆如公公去当教头。 老五如今正在学简体字,或许是睡过最强大脑的人,也用过一些药,所以他的脑筋很灵活,简体字全认得而且会写了。 他很骄傲自己可以跳过幼儿园教育,直接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元卿凌为他找了一位家庭教师,姓范,曾经是高中的老师,带了几届高三,压力太大辞职了,但前年离婚,生活有些困难,便出来接活儿,可以带孩子又可以赚钱的活儿。 老师来之前,就 知道宇文皓的情况了。 本来是天资聪慧的研究员,但因半年前出了点意外,摔伤了头部,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现在是家人全部都记得,就唯独把很多知识忘记了。 也就是说,从小学到大学,所学过的大部分都丢失了。 范老师十分惋惜,要知道,一位人才,从小学到大学一路培养下去,国家要花多少钱先不说了,就他自己这一路过来要抗多少压力遭多少罪?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千辛万苦学来的知识,说忘记就忘记了,真叫人心疼。 所以,范老师教得无比认真,从拼音开始。 也好在,老五是真的聪明,加上他也急于融入这个世界,所以无比的认真。 学简体字也是,要忘记之前根深蒂固植入脑髓的繁体,一笔一笔地重新开始。 倒也好的,他说笔划简单了许多,写字一点都不累人。 而且,这笔也好写啊。 范老师很快就发现了宇文同学的优点,他一手毛笔字写得是真飘逸啊,没个二三十年的功力,写不出这样力透纸背的字。 且他简体字一笔一笔地写得有些别扭,可写起繁体字来,那叫一个龙飞凤舞,流畅得叫人叹为观止。 写得最好看的一个字,是一个阅字,大手一挥,浑然天成。 外语方面,是元教授亲自教的,元教授可是精通六国语言,是个牛得不行的人物。 范老师教的时候,宇文皓还是比较松弛的心态。 但老师换成了老丈人,他紧张了,开始两三节课都上不好,一堆饶舌的发音,弄得他几乎崩溃了。 幸好娶了贤妻,晚上元卿凌就给他补习。 老元的声音好听,发音清晰,讲解也很明白,宇文皓特别喜欢听。 因为,老元首先教他用很多种语言说我爱你,我们 是夫妻这样的染了蜜糖的话。 所以说,学习真的要讲兴趣的,有了兴趣,学什么都突飞猛进。 学习的闲暇,就外国片学口语。 老五的脑袋,是被冰虫子和特效药亲吻过的,所以特别灵光,一点即通。 之后便是体育运动方面,打篮球,踢足球,羽毛球,乒乓球,棒球,一个没落下。 在这些运动里头,老五酷爱足球,得空就在院子里头和穆如踢足球。 穆如公公虽然是一副老骨头,但武功在身,十分灵巧,球技也好掌握,短短两个月,水平已经能去打职业赛了。 穆如公公首先就有了自己的事业,传授武术,开设了正经的武馆,老五偶尔去客串教练,以高超的武术和俊朗的外形,吸引了一批女弟子。 但这不是老五想要做的,现在一切都是过度,他真正想做的,是真正去南极探险,研究冰川。 第2086章 拿驾照了 老五开始考驾照了。 经过家庭会议的讨论,最终决定先考汽车驾照,然后再考摩托车驾照。 这个是违背了老五的意愿,他想先考摩托车驾照,因为他看中了一台雅马哈,那种咆哮声把他的灵魂都给震醒了。 他爱得不得了,恨不得如今马上就骑着摩托车带着老元满城跑,那多威风啊。 最重要的是,他说骑摩托车有一种骑马的感觉,很熟悉。 事实上,他也没骑过摩托车,只是叫人家卖车的带着他骑了一圈。 又事实上,他骑马的时候也从来不需要别人带,这一次让人家带着,叫他这位帝王感觉到了憋屈。 所以他才会回去提出考摩托车驾照,只不过,鉴于考取不同驾照需要相隔一年,他觉得还是先考汽车吧。 因为,有时候要送穆如去上班,穆如这个人坐摩托车吓死 他的。 考驾照对老五是真正的困难,再聪慧,但科一的一大堆题还是让他头昏脑涨。 他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丁点的交通知识,所以等同是全部要学。 好在当皇帝多年,他也知道智力不够,勤奋来凑,没日没夜地刷题,刷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就连岳父瞧见了,都忍不住笑了一句,“按照这个沉迷学习的态度看,拿个研究生学位是妥妥的。” 但这句暗含取笑的话却激怒了老妻,老妻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说话小心谨慎。 如今元妈妈心里可全都是女婿啊,毕竟,女婿抛弃了什么东西来到这里,她太清楚了,谁能做出这个的决定来?就为了他们家那个女书呆子,实在是难能可贵。 好在,科目一难一点点,但之后的全一次过,男人天生就对驾驶有天赋,三个月,拿证了。 拿证第一天,送穆如上班。 他想叫徐一陪着,但是徐一自从皇上要学车之后,所看的新闻全部都是车祸的,看得是心惊胆战,噩梦连连。 他恨不得是打断了皇上的手脚,让他不要开车,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坐皇上的车出去的。 穆如公公的武馆不远,开车也就是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宇文皓送完他去上班之后,就到附近的商场去买菜。 今晚老元从研究所回来吃饭,说是大家庆祝他拿到驾照。 从北唐初初来到的那段日子,他们总是出去吃各种美食,但是吃着吃着便腻了,觉得岳母做的饭菜是其他大餐馆比不上的。 宁可买菜回去做。 他不敢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因为那些车位很窄,他刚拿了驾照,对于泊车还不是特别的熟练,所以在商场外的马路边停着。 他是知道规矩的,停在这里要给二百块,但是不扣分,他宁可给二百,也不想进去蹭别人的车。 停好车走进商场,就看到商场一楼无比的喧哗吵闹,很多人聚在一起往上看,还发出了惊叫声。 他也抬头看,只见商场五楼的玻璃围栏上坐了一个人,她双腿已经悬空,一副要跳下来的样子。 宇文皓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笑了笑,这高度跳下来,轻功只怕是很厉害的。 不过,顿时反应过来,这里的人都比练轻功啊,她坐上去做什么啊? 直到有人在大声喊,让她别想不开,宇文皓才意识到她想跳楼。 五层,跳下来脑浆都要出来了。 有人报警,有人试图上去拉她,但是她神色木然,却在看见有人要过来的时候,做出松手的姿势,吓得没人敢再靠近。 有人激动地说她 要跳楼的原因,“她手机坏了,过来维修,但是那个维修店店主跟她说手机要刷机才能用,刷机就什么都没了,而如果不刷机,她也开不了机,就这个简单的事,她就要去跳楼了。” 宇文皓没继续听,跑进了暗黑的楼梯间,一路直奔五楼而去。 一个人心存死意,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她随时会跳的。 他从楼梯跑出来的时候,果然看到她松开手,往下一跃,宇文皓轻身一起,飞扑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臂,但失去平衡之后,身体随即下沉,幸好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双脚勾住栏杆,才没有一起掉下去。 否则,轻功是要显露了。 这一举动,把底下围观的人都吓得几乎心脏停顿,好在,这位英俊的好心人没有掉下来,在五层围栏旁的人急忙冲上去,把他们给拉了上来。 第2087章 念头一生一灭 这在众人看来是惊险的一幕,其实宇文皓倒是觉得没什么,人肯定是能救下来的,只要不显露出武功,就没事。 很多手机对着他拍视频,他想着丢下女人就走,可女人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救我做什么啊?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啊?谁让你救我的?谁要你多管闲事?” 她忽然就冲到宇文皓的面前,对着他就是一顿狂骂,“你知道什么了就救我?我要你救吗?你有本事,把我儿子也救了,你有本事救我儿子去啊,你们为什么那么多事啊?” 宇文皓觉得莫名其妙,道:“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寻短见,还怪得了别人多管闲事吗?你何不寻无人的悬崖跳呢?还有,你儿子怎么了?” 众人觉得女人好没道理,但是面对一个寻死的人,大家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对宇文皓说他这样做是没有错的,这是见义勇为。 宇文皓现在只想脱身,好在看到消防员过来了,他急忙就把往人群外挤。 走出去之后,又听到那个女人哭着大喊说她儿子现 在在医院里等死,她要先下去等儿子,不然儿子会怕的。 宇文皓听了之后,心头有些不忍,他也是有孩子的人,如果自己的泽兰……呸,我呸呸呸…… 他不顾仪态地呸了好几声,才往超市里走,别的事他实在帮不上的,他也不懂得医术。 回去之后,他也没把此事告知老元,难得老元从研究所回来陪他,免得提起这些叫人不开心的事。 但是,元卿凌还是在短视频里看到了宇文皓救人的事。 这视频,她反复播放了好几次,而且还搜索了多个版本看。 宇文皓也凑过去看,不得不说,视频拍得他很英俊,也很神勇。 “虽然我是救人的英雄,你也不用刷一晚上。”宇文皓道。 “不是,这个女人说了一句什么,就是她儿子在医院等死,之后又小声说了一句,我没听出是什么病。” 宇文皓诧异,“你还用听啊?你只要把封闭打开,就什么都知道啊。” “不打开,回来就像个正常人地活着,而且我多刷几遍,多几个角度 ,或许就听清楚了。” 某些能力也是费脑细胞的。 但是,现场的声音太吵杂,不管换几个版本都听不清楚,而且视线阻挡,没看清楚她的嘴唇,所以也读不了。 她打了电话给哥哥,让哥哥查一下这个女人的儿子到底是什么病。 宇文皓问道:“老元,你现在有行医资格吗?不是说不能治疗?” “重新拿了,过几天就去杨如海的铭心医院上班。”元卿凌说。 “去医院上班?那你不回去研究所了吗?” 元卿凌笑着说:“不算正式上班,算个挂靠,我只做手术,平日还是会多些回研究所。” “哦,你都有工作了啊。”宇文皓既开心也纠结,老元都有工作了,他还游手好闲的。 “过阵子,你也找个工作。”元卿凌靠过去,枕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我们一人一份工作,生活压力没这么大嘛。” “咱们都要自己赚钱了啊?”宇文皓吃惊,太祖父留下的钱,难道就不够他们潇洒几辈子吗? “自己赚钱不好吗?为什么 非得啃老?” 宇文皓忧愁地道:“朕这辈子,还没试过自己赚钱呢。” 元卿凌鼓励他,“那就试试,人活一辈子,什么都要试试。” 顿了顿,元卿凌又道:“不过也别着急,你现在还是求学阶段,等你毕业了再找不迟的。” 宇文皓点点头,但不管如何,他也要有自己的职业规划了,去南极是一个梦想,能只为梦想而活的人是极少数的,大部分人都是脚踏实地,过稳眼前的生活再去追逐梦想。 哥哥打听到那个跳楼女子的事情了,亲自登门送来资料。 “我去调了他的病例,你看看。” 元卿凌打开病例看了一下,眉头慢慢地皱起。 十二岁少年,高度恶性髓母细胞瘤,三年前手术切除,今年年初复发,开了六期化疗,对化疗药不敏感所以三期终止,改联合治疗也没有多大的效果,复发之后肿瘤发展很快,出现多种并发症。 因为有转移且出现并发症,手术治疗存在比较大的风险,但药物又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等待这 个孩子的最终命运,大家都能想到。 元卿凌认真看了CT片,转移扩散了。 “他的主治医师有什么建议?”元卿凌问道。 “他的主治刚好是我高中同学,目前没什么好方法,但是颅内压高,如果要先救命,手术降颅内压也迫在眉睫的,可他和孩子的母亲商量过,母亲不同意,因为儿子三年前做了手术复发,她觉得手术会害死儿子的,但其实她的想法也没错,因为确实降压之后呢?这孩子也是难啊,而且有并发症啊,手术期间一旦引起心衰或者呼吸衰竭,孩子的妈妈能承受得了吗?这孩子临了也遭罪啊。” 元卿凌道:“手术降压之后放疗,这是目前比较常规的做法了,因为化疗药起不了作用,医生能做的比较少。” 宇文皓看着他们讨论时候的认真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也想当个大夫。 不过,这想法马上就打消了,太辛苦。他从皇帝的位置上退下来,是为了安享中年的,不是为了继续辛苦的,家里有老元和糯米糍当大夫就够了。 第2088章 她不同意 元卿凌看完资料之后便和哥哥一同去了医院,面见了孩子的主治大夫。 主治大夫李医生十分难过,“其实他们家早就欠费了,而且也放弃治疗,如今留在医院只是熬着时间,如今一大堆的人等着床位,家属难,医院也难。” “孩子母亲没来?”元卿凌问道。 “她寻短见之后情绪一直不稳定,现在有心理专家在跟她做辅导,她跟医院的护士说过,如果儿子真要死,她要死在儿子的前头,在下面等着儿子,护士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想她真会这么做。” “孩子爸爸呢?” 李医生摇头叹气,“小吉爸爸早就没了,也是惨啊,听说他们结婚没几个月,丈夫出车祸走了,她那时候才刚发现怀孕,家里人都让她打掉孩子,她不同意,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小吉过来的,小吉是她的全部希望了。” “她手机里头有什么?我听说她去 商场修手机,修不好就跳了。” “手机里头存了一个短视频,是她和丈夫拍的,估计是没存档,手机坏掉就找不回了。” 元卿凌道:“这么重要的视频,怎么没储存好?算了,孩子做过靶向药的基因敏感测试吗?伊马替尼有用过吗?” “他们家砸锅卖铁了,靶向药吃不起,而且也测过不敏感。” 听了这些话,元卿凌也一时惆怅,但随即道:“目前情况,需要降颅内压,否则孩子随时有危险,今天很晚了,我明天想见一见孩子母亲,我们有一种疗法正在开实验组,五药联治,专门针对复发难治且对化疗不敏感的脑瘤,进实验组的话,我们是有补助。” 李医生连忙问道:“他的数据可以进吗?我给你看看他最新的血象,如果可以麻烦您费费心。” “我看过了,昨晚我哥哥拿的资料有他前天的血象,进实验组我这边 能安排的,但孩子需要孩子母亲的同意。” “你能安排?不需要再回去请你们的专家组评估吗?” 元卿凌微笑,“不用,我评估过就可以了。” 李医生狐疑地看向旁边的元哥哥,“舟舟?” 元哥哥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骄傲,“嗯,她说可以就可以,信她。” 李医生肃然起敬,瞧着女孩很年轻啊,竟然可以主导整个联治实验组,那很了不起的。 希望真能帮到病人,这病人三年前就是他治疗的,复发之后也找到他,可惜如今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二天,元卿凌带着宇文皓一同在医院外的咖啡馆与孩子的母亲见面。 孩子的母亲身边,还跟着一位医院安排的辅导师,因为她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让人不理解的是她连医院都不敢去。 难道这个时候,她不想陪在儿子的身边吗? 元卿凌给她点了一 杯热奶茶,让她喝点稳稳情绪。 小吉妈妈认出了宇文皓,这一次看宇文皓的眼神,她是带有感激和羞愧的,可见心理辅导师与她聊过之后,起到一定作用。 她也正式道歉,是带着哭腔,“我知道不管如何绝望,都不该对别人的好心和善举施加攻击,很对不起,谢谢先生救了我。” 宇文皓接受惯了别人的谢恩,淡淡说道:“嗯,我夫人有话跟你说,你静心听听,她昨晚为你儿子的事几乎没睡。” 小吉妈妈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元卿凌,一个陌生人,为何这么关心小吉? 但她还是表示了感谢,估计他们是要给小吉捐钱,只是,她婉转地道:“我很感谢你们,只是小吉的情况,不是有钱就可以的。” 元卿凌点头道:“是的,不是钱的事,我大概跟你说一下我给小吉设定的治疗方案,手术我认为是要做的,肿瘤让他的颅内 压升高得有些吓人,所以需要手术降压,我会把他的脑肿摘除,但因为现在有扩散的迹象,本应要化疗,可是李医生说小吉对化疗不敏感,我又刚好负责一个靶向疗法的项目,所以我来征询你是否愿意进我们的专家实验组,是免费的。” 小吉妈妈这才知道她是大夫,但一听说要做手术,立刻就摆手,“不,不做,不能再给他做手术,他遭不了这罪,至于实验组,我们之前也申请过,他的指标不行,进不了,我也问过一些人的,说小吉这个情况,再折腾下去只会遭罪,我不同意。” 元卿凌和辅导师跟她说了很久,但她就是死活不同意,她最后哭着说:“我都已经放弃了,你们不是我,不知道我这一路看着他这么辛苦,心里有多痛,我不可能让他去做白老鼠的,你们放过他吧,你们要做研究,找别人去。” 说完,她起身哭着走了出去。 第2089章 小吉妈妈同意了 辅导师留了元卿凌的电话,说回去劝劝她,如果她同意便会以电话联系。 元卿凌留下自己的号码,还跟辅导师聊了一下,知道小吉妈妈这些年过得极为辛苦。 小吉得病之后,他们把能借的人全借了个遍,手术之后以为康复,便开始还账,节衣缩食,小吉为了省钱,总是漏吃了药,术后的药本就不能落下的,结果,这不就复发了吗? “她一直很愧疚,她一个人上两个班,很辛苦,所以没有督促着小吉吃药,连小吉漏吃了也不知道,你们别怪她,她是真的支撑不住了,不是想放弃,是她没有力气了。” 元卿凌怎么会没看到她眼底的绝望?她其实太了解这种经历绝望之后,不敢生出一点希望的卑微了。 因为,博那一点希望,是要用很大的痛苦做代价的。 而放弃了,身心都轻松了,她做好了和儿子一同赴死的准备。 没人可以指责她的,因为她 所经历的艰苦,旁人便知道也不可能体会到。 元卿凌和宇文皓去了一趟医院找李医生,了解到之前也申请过进实验组的,第一次评估也过关了,但是到了进组之前,情况忽然有变,颅内压太高,加上扩散的速度比预期快,所以最后没让他进。 “通知下来不能进组的那一天,她一句话都没说,就坐在床边看着小吉,小吉那时候还比较清醒,总是问着是不是能进组,可以免费治疗了。” 元卿凌叹气,人世间的许多残酷,在肿瘤科就都能看到。 元卿凌去看了一下小吉,小吉刚用过止痛药,勉强能睡着,癌痛的程度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却要一直承受。 小吉妈妈想放弃,就是不想让他难受了。 “小吉妈妈没来过,对吗?”元卿凌问护士。 护士道:“没来,因为欠费太多,本该是要出院的,但是出院之后她连止痛药都买不起了,您知道,如今对 他有用的止痛药都很贵,她不出现,医院总不能赶人走的。” 这就是她躲起来的原因。 宇文皓默默地转身出去,带上李医生下去把小吉的欠费付清。 因抢救过也进过重症监护,欠费金额不低,宇文皓知道以金钱救人,救不了几个的,但是他从商场里把小吉妈妈救回来的时候,就注定了无法袖手旁观。 以前他知道老元研究药是要救人的,但是,那对他而言始终是一个概念而已,可遇到小吉,他才明白那不仅仅是一个概念,那是赋予病人的重生。 以前他就知道,有很多人和老元一样做着研究药的事情,数十年如一日,当中或许也有把利益看做大于一切的人,但是,也有不少和老元一样,拥有济世为怀的慈悲。 结清欠费之后,他没上去找老元,而是打电话问了辅导师,是否可以约小吉妈妈私下谈。 小吉妈妈同意了。 他驱车前往原先的咖 啡馆,也不让辅导师在场,而是单独和小吉妈妈谈。 “我知道你这些年走过的路有多艰辛,也很理解你为什么想放弃,我也有子女,所以今天我们就站在为人父母的身份上,好好说一说。” “小吉无疑是很遭罪的,但他还很年轻很年轻,如果治好未来有很长的路可以走,能否治好,现在我们看来是一个未知数,但是,起码是有一线希望,这一线希望你可以扼杀,也可以给他,我知道你想和他一起走,所以你以后或许不会有机会遗憾,为什么当初不再试一试,哪怕这只是零点一的希望,也终究是希望,又或许你站在小吉的位置上想,他是否真的想放弃?他是否真的不想尝试?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长大之后想当什么?” 小吉妈妈听得泪流满面,“三年前治愈,他说以后长大了也要当医生。” “他对未来是有憧憬的,小吉妈妈,我们来算一道题,不进 组,他会死,死之前一样是要遭受痛苦的,进组,他也有可能会死,却能博得一点的生机,这道题很简单,你会算的,放弃是很容易的,坚持下去才是艰难的,就看你是否愿意为小吉再坚持多一段日子,但这一次你不是孤军作战,我们都会帮你。” 小吉妈妈擦掉泪水,双肩却还是一直颤抖,其实宇文皓前面的话她都没能打动她,因为这些话她听过太多了,唯独最后一句,她不是孤军作战,他们会帮她,这一句话让她绝望枯死的心慢慢地复苏起来。 她真的好累好累,自从小吉肿瘤复发,她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每天的生活像是噩梦和现实的交织,她看到许多幻觉,听到很多声音,都是让她放弃不要再坚持的。 她眼泪再度落下,哭着对宇文皓说:“谢谢你们,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谢谢你们。” 宇文皓松了一口气,拨打了老元的电话,告诉她小吉妈妈同意了。 第2090章 老五加入救援队了 小吉转院到了铭心肿瘤医院,元卿凌成为了他的主治大夫。 病情这么重,转院的时候也出现了点危险,但好在元卿凌一路监护亲自送回到铭心医院。 她和杨如海两人会诊,制定出治疗方案,第二天就要动手手术,不能再拖,手术由元卿凌主刀。 小吉妈妈觉得元大夫年轻,怕她手术做得不够精细,因为癌细胞必须要全部清除干净,所以想恳求能不能换资历更高一点的大夫来做。 但是,副院长出面跟她谈,让她相信元大夫,没人比她更又把握。 小吉妈妈最终选择相信她。 送小吉进手术室的时候,她握住小吉的手鼓励他,但是小吉很坚强也很懂事,他望着妈妈说,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我问过元医生了,她说这一次的手术和治疗都是免费的,妈妈,您可以不用去打两份工了。” 小吉妈妈落泪笑着,“只要你好起来,妈妈可以打三份工,妈妈一点都不累。” 小吉望着妈妈,虚弱地道:“如果我没能从手术 台上下来,或者下来之后也治不好,妈妈,您再去找个人照顾您吧,以后的路,有人陪着您我才放心。” 小吉妈妈哭着点头,“好,好,妈妈答应你。” 小吉这才笑了起来,他很怕自己走了,妈妈会不愿意活。 人生真的好珍贵啊,能来一趟,能有健康的身体就是最大的福气,不要浪费了这一生。 宇文皓知道小吉妈妈答应他,是真的怕他在手术台上走了,走的时候心里还牵挂着她,所以才会故意答应。 因为老元和李医生原先也谈过一个问题,手术对小吉有风险,有可能会引起什么呼吸衰竭之类的。 手术期间,宇文皓也在外头,他不是陪着小吉妈妈,小鸡妈妈有辅导师陪着,他是在外头陪着里面手术的老元。 老元在里头挽救生命,虽然他事实上什么都帮不上忙,但是却努力营造出他和老元并肩作战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踏实。 手术比老元预期的时间要提前了二十分钟,手术门打开,老元走出来的时 候,小吉妈妈腿都软了,根本站不起来,只巴巴地看着元卿凌走过来。 元卿凌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立刻就说:“手术很成功,放心,他会暂时转加护病房,过几天就可以出来。” 小吉妈妈这才掩面痛哭起来,掩面的双手都在颤抖。 宇文皓站得比较远,静静地看着老元,这一刻他的心里是特别感动的,也觉得自己爱惨了这个女人,她怎么那么厉害? 他舍弃帝位来到这里,支持老元的事业,支持她继续研究药物,但从头到尾,他支持的只有老元,可那都是比较肤浅的,这一刻他才知道意义所在。 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老元忙了一整天,小吉进了加护病房之后,她也在里头守了一会儿才出来,之后与他匆匆吃了一顿饭,便又继续回到科室了。 宇文皓驱车离开了医院,一路上听着歌,觉得灵魂有一种自由,也重新被赋予了一种新的责任,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会找到的。 宇文皓救人的事,在网络上广泛传开 ,他身手敏捷,救人时的毫不犹豫,都被媒体拿出来反复夸赞。 一时成了红人,连同他参与拍的戏都被挖了出来,无形中是为七喜的戏助威了。 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远远不是救一个人。 回到家他上了一会儿的网,看到一条视频,是有几名探险者被困于深山发生了意外,有一个民间自发的救援团体在招募志愿者前往组织营救,而这个团体就在本市。 他让糯米帮忙了解一下这个救援组织是否可靠。 糯米很快就把了解的情况发了回来,得知这个民间救援团体已经成立了几年,参与过救灾救险,但是因为这两年陆续有人退出,所以人手很不充足,这才在网上发起了招募的。 糯米还说,这些志愿者都是自费去的,救援所用的一切也是自费,出去一趟花费挺大,而且还要告假,最近几年经济一般,渐渐地人就少了起来。 说白了,这救援组织可以信任,但缺人缺经费。 作为体贴的儿子,他知道爹爹想 做什么,已经联系过这个组织的负责人,约他出来谈谈。 宇文皓当即赏赐了糯米,许诺等他回来,会亲自下厨给他做顿饭。 糯米谢恩之后表示,希望吃到外婆做的咖喱牛腩,委婉地谢绝了他亲自下厨的打算。 而那个救援组织的负责人陈先生和宇文皓谈完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钱多人傻的例子?愿意出钱,还愿意出力。 他在震惊过后,再一次强调,“宇文先生,我们这个救援队,是没有任何的回报的,更不会具备什么商业价值,我们不商业化,全部都是志愿者,也不参与有偿的营救。” 宇文皓大手一挥,“你不要在我面前说钱,我现在就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像我妻子一样。” 陈先生听得这话,想起他曾经救过跳楼的女子,想来是有一份侠义心肠的,不知他的妻子在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呢?但眼下救援队真的很需要人手,便道:“我没有不接受的道理,宇文先生,欢迎您的加入。” 第2091章 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这一次的营救任务,是在韶市的深山里头,几个冒险者进山探险,遇上了一场暴雨,全部被困,其中有一人失联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警察,消防官兵也在找,但是那是一片不怎么被开发过的山,山大且密林多,毒蛇毒虫充斥,最重要的是没有路。 因为当时大雨滂沱,他们只顾着躲雨都没有发现同行者是什么时候失踪不见的,等到他们寻到一处山洞避雨,才发现不见了她。 而本来这几人也是被困的,但是消防和官兵今天一早把他们救了出来,所以如今失联的只有一个女孩。 救援队的负责人陈先生和宇文皓出发之前,先去问过那些被救的人,想问一下详细的情况。 但是,这几个人本也是探险的,他们认为民间的力量不具备搜救的条件,他们去的话没有效果不说,还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到时候还要分派人去就他们。 尤其,他们得知陈先生只有几个人去,就更觉得不可能成功,因为那个地方太大了, 而且许多陡峭的山坡在经历大暴雨之后,会变得更加的危险,这三五个人去能成什么事呢? 所以,他们对陈先生和宇文皓道:“我知道你们这些网红是怎么想的,想红想疯了,为了流量什么都不顾,但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回去吧,别在这里蹭什么热度了,不管你们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只会添乱。” 陈先生解释道:“我们不是去添乱,我们是有过救援的经验的,我们也不是网红,你们误会了。” “行了,快走吧!”他们压根就不信陈先生的话,让他们离开病房,“再说,想了解也不一定要问我们,现在什么信息都有披露的,自己上网看吧。” 他说完还看了宇文皓一眼,道:“我见过你救人的视频,很英勇,不过其他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是剧本,你是演员吧?” 宇文皓到底没在网上冲浪太久,不知道这话里头带着嘲讽,他是真拍过戏,所以听了对方这么说,十分激动,“你知道啊?但是我的戏还 没上呢,到时候多多支持。” 他知道剧开播之前,需要推广做宣传,这事他帮不上忙,但以口相传还是可以的,算是为七喜多拉几个观众。 但他这话说完,那些人便都笑了起来,还阴阳怪气地说:“支持,一定支持的,滚吧,网红!” 宇文皓愕然。 陈先生连忙拉着他走,心里头也有点怨气,怎么他真是拍戏的啊?当日救人是剧本?闹得这么大应该不会是剧本吧? 但是也很难说啊,现在什么人都有。 宇文皓被拉出去之后,再回味那些笑容,就知道自己被耻笑了。 他都有点习惯了,来到这里之后,因为文化差异,他也遇到好几次的难堪。 他开始会很生气,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挑衅和侮辱。 不过,慢慢地就想通了,别把自己当皇帝,别把自己的尊严看得太重要,反正他也不是为了证明给那些人看。 他是在活出除皇帝以外的人生价值,他只需要老元的认同,而老元什么时候都认同他的,所以 不在乎啊。 又套用伯祖父安丰亲王的话来说,只要自己没脸没皮,内心就必定会强大,百折不挠。 幸亏今日徐一和穆如没有跟着来,否则的话,他们是要动手打人的。 他们可以忍受自己被轻视,却不能忍受他被轻视,动不动就喊一句救驾,真是不懂得入乡随俗。 出来之后,陈先生问他,“当日救人不会真的是剧本吧?” “不是。”宇文皓没解释太多,“你整理一下目前有的线索,我们晚点出发,开车到韶市需要四个小时,到了之后直接进山。” 陈先生不同意,“晚上搜救?这太危险了,不行。” 宇文皓不跟他辩解太多,“那好,休息一晚再出发。” 但他执意要晚上入山的,和徐一去,留他们在客栈里等着就是。 但需要陈先生去整理现有的线索位置,画出简单的图。 还是他聪明,来的时候带了一颗明珠,知道迟早是要派上用场的。 宇文皓这一次打算把徐一带上,再过一个月,徐一 就要回乡下了,带他出去玩玩,不然他身上的霉菌都快长毛了。 但是,等他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陈先生却打来电话,说不跟他们同行,他们找到了人,要先出发了。 还有,陈先生说经过他们队员商量,救援队也不欢迎他,所以不需要他进资和带装备来。 陈先生把话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等宇文皓想问清楚原因再拨打回去的时候,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恰好七喜在家里,他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下,是通的。 换言之,老五被陈先生拉黑了。 得知这个情况,宇文皓坐下来挠着头,“朕被拉黑了?朕用热脸贴冷屁股,却被拉黑了?” 穆如公公抡起扫地机器人,怒气冲冲地道:“大胆刁民,奴才去找他!” “穆如,那虽然能扫地,却不是扫帚,放下。”宇文皓慢慢地站了起来,当即指挥若定地吩咐七喜,“上网搜资料,再帮我找个司机,我的证不满一年,不可以自己上高速,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第2092章 出发了 没有团队,他就亲自组建团队,他人强马壮啊,光是这屋中便有徐一,穆如,七喜,老丈人,丈母娘,还能喊上老破,老元不行,老元还治疗小吉呢。 七喜找来的司机,竟是大家都认识的人,就是之前剧组的女主角落宝意。 大家看着这娇滴滴的女娃娃,充满了怀疑。 宇文皓也犯嘀咕,她这么年轻,车技能比他好? 七喜却含笑介绍,“大宝以前是飙车党。” 落宝意连忙纠正,“不是,汽水弟弟,我是玩赛车的,不是飙车。” 大家异口同声地道:“不是都一样吗?” 飚,有迅疾的意思,表示速度,赛车也是以快取胜啊。 落宝意说:“不是,飙车是违法的,赛车是合法的……呃,在总之在赛道上赛车是合法的。” 徐一不懂就问,“那如果在赛道上飙车呢?也违法吗?” 落宝意怔了怔,“这个……在赛道上不 叫飙车啊。” “噢!”大家意味深长,在赛道上就可以合法飙车。 落宝意想解释一下,但宇文皓已经一声令下,“人命关天,出发。” 失踪女孩叫方紫紫,是名牌大学刚毕业的大学生,一直都是乖乖女孩,莫说冒险,就连开快车都没试过,这样一个乖乖牌女孩,怎么竟然会跟着几个探险者出门呢? 七喜看过她的社交账号上发的东西,最近几个月一直都是发一些励志的东西,根据缺什么发什么的原理,七喜认为她生活上遭受了一些挫折,她有些一蹶不振,所以想通过冒险来激发自己对生活的热爱和继续前行的勇气。 而这个探险组加上她总共七个人,其中有五个是经常去探险的,唯有她和另外一个大男孩是牛犊。 她和他们原先不认识,是他们在网上征召出发的时候,她主动找到人家,想要跟着一同去冒险。 从社交账号 上看她晒出的一些聊天截图可以看出,她曾经犹豫过,觉得自己不足以应付危险的旅程。 但是,探险组的成员大余鼓励了她,让她迈出第一步来证明自己的勇敢。 老五觉得那个大余,应该就是羞辱他的那个人。 长得多磕碜啊。 出发! 出发的人就五个,落宝意,七喜,元教授,徐一,还有大领导老五。 穆如没能去,因为元教授毛遂自荐了,说如果救出了那女孩,还有生命体征,穆如是否懂得抢救? 元教授一说这话,穆如就自动退下了,他不懂。 车子是越野车,从车库里头开出来的,车库里有的是豪车,但是越野车不多。 老五对车的了解只限于品牌,但是落宝意一看到这个车,眼底就一直在冒泡泡,脸上的惊喜与羡慕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徐一不懂车,偷偷问了一下七喜,“这是什么车?很好的吗?” 七喜回答说:“兰博基尼大牛,是好车。” “很贵吗?” “倒也不算很贵,加装之后差点儿没到一千万的。”七喜道。 徐一开始在心里头换算成银子,但基于一个马蹄金动不动就换个几千万的,徐一觉得那这个车很便宜了。 不知道宝意为什么一副惊艳的样子,真是没见过好东西啊,不过也是,做戏的能赚什么银子呢? 上了车之后,落宝意迟迟没发动,一直在摸这里摸那里,嘴里是不是地发出一些惊叹声,眼底的光芒几乎就像钻石一般闪耀了。 车子启动之后,她连续地哇了几声,倏地加速,倏地刹车,连续几次,徐一和元教授都想吐了。 七喜坐在副驾驶上,道:“别刹车了,我徐叔叔受不得。” 落宝意不好意思地道:“行,我不刹车了,我就是想试试车,好车,好车啊。” 一上高速,风驰电掣,用落宝意的 话来说,如果不吃几张超速的罚单,不能体现这车的性能。 这车就应该只在赛车道上来的。 但是,老五是奉公守法的好中年,他严厉要求落宝意不得超速,要严谨地守护交通道路法则。 毕竟,他考这些才没多久,每一道做过的题,如今都成为了他的约束。 落宝意当即端正神色,专心地驾车,没有再超速,但是老五看得很紧张,有些地方转线为什么不打转向灯呢?这高速上不打转向灯是很危险的。 在一个服务站下车买吃的时候,宇文皓看到了陈先生的车,他们开着一辆越野车,刚要使出服务站,或许是看到兰博基尼大牛,他们停了一下探头出来欣赏,不过老五坐在后排,他们没看到老五。 他们也没看多久便开车出发了,老五他们下车去购买了一些东西,也跟着出发。 车追了上来,超了他们,稳稳地一路往韶市而去。 第2093章 抵达 顺利抵达韶市,比导航预计的时间快了二十分钟。 宇文皓一下车就开始百度,为什么实际到达时间要比原先出发时候预计的导航时间短。 落宝意见状,连忙说她中途转了一条比较近的高速。 她忍不住静音了导航提示,中途超速过,但是她很肯定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才超速,不会有罚单。 到了之后,元教授提议先住下,明日一早进山。 但是,宇文皓和徐一已经去干粮和水了,让七喜带着大家去住下,他们两人晚上先进山探一下。 元教授和落宝意都说晚上进山不安全,而且需要找个当地人问问进山的道路。 但是七喜早就上网帮他查过那一带山体的情况,进山是有路的,但走着走着就没有路了。 他们知道出事的大概方位,是在一个叫牛角峰的地方附近,牛角峰,顾名思义是像牛角一样飞翘窄小的山峰,底下是百丈深 渊。 方紫紫失踪至今,已经第四天了,一个女孩困在大山大林里,叫天不应,叫地不闻,该是多绝望恐惧。 所以,他们不想等,早一点进山,寻找的时间就多一些。 干粮,水,牛奶,手电筒,明珠,包扎的绷带以及处理伤口的药,都放在背包里头,两人腰间还别了一把镰刀,这大山大岭里杂草和藤蔓多得很,必须要带镰刀的。 两人清点了一下东西,便当即驱车出发了。 不是高速,宇文皓可以开车。 抵达山边,车停放在一旁,这一带附近已经很多人,且也停放了不少的车辆,消防车警车救护车,还搭了帐一篷。 小型发电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灯光把这附近一带都照亮了。 消防员们蹲在一旁吃面条,狼吞虎咽,饿疯了的样子,他们脸色疲倦一身泥污,有些跌得鼻青脸肿,宇文皓看得很心疼,想起了他可爱的兵。 有人过来跟他们说话,问他们是不是要上山,宇文皓说是。 那人便说明日一起上山,多几个人结伴去,不能两人去太危险了。 这些人都是附近的村民,自发上山寻找的。 宇文皓道:“我们不等明日了,如今便去。” 听得他们要现在上山,官兵过来阻止了,道:“现在上山危险,不能去的。” 宇文皓不想让他们担心,便道:“我们不入山,就是在有路的地方先探探,明日再一起去的。” “那也不好,这山里头有毒蛇,且下过雨,山上滑得很。” “放心,我们就随便走走,否则在这里坐着也不安心啊。” 恰好,又有一辆车来了,车上的人下来,宇文皓一看,正是把他拉黑的那位陈先生。 陈先生也看到他了,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不过,心里头却也觉得不很高兴,这人还不死心呢?是来凑热度吗?开着直播 吧? 他眸光巡梭了一圈,果然看到有人举着摄像机拍摄,便以为是宇文皓他们一伙的,当即呸了一声,“吃人血馒头便是这些无良的人。” 他说完,扭头便叫车上的同伴下来,先在这附近驻扎帐一篷,明日一早上山,不愿意搭理宇文皓。 宇文皓也没搭理他,因为耳边传来了老元的声音,“老五,快和徐一上山,那女孩还活着,我给你们指路。” 老五闻言,当即精神一振,拉着徐一就要上山去。 官兵连忙劝阻,希望他们不要在这个时候上山,免得再出事。 就算宇文皓一直解释,说只是在这附近走走,不会真的入山,但是官兵们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还是一直劝阻。 那边的陈先生听不下去了,大步走过来推了一下宇文皓的肩膀,“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劝呢?叫你不要上山是对你的生命负责,你以为自己真这么神勇啊? 赶紧收拾你的东西回去,别给真心营救的人添乱,免得没救到人,还要救你们俩,神经病,什么热度都蹭,跟苍蝇见了牛粪似的。” 徐一大怒,当他死的吗?在他面前敢动手袭击皇上? 当即上前,一个迅疾动作抓住陈先生的肩膀,过肩一摔,把他摔在了地上。 摄像机对了过来,是记者在拍摄。 陈先生团队的人围了上来,纷纷指责徐一动手。 徐一电眼一扫,这些人全部都不懂得武功,一拥而上他也不怕,应该能迅速摆平。 但是,宇文皓没有让他发挥,拉着他就跑了,老元催得急,说女孩恐怕要再出意外,让他们抓紧上山去。 两人虽没用轻功,却也迅速地跑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等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光线已经照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这速度虽然惊人,但是大家却对他们深夜两人上山表示了不满,这样太鲁莽。 第2094章 原来误会了宇文先生 他们跑走之后,方紫紫的家人从帐一篷里出来,他们已经哭得双眼红肿,方紫紫的母亲昏过去两次了,却坚持不愿意离开,在帐里挂水。 听到有人上山,可只有两人,他们也不抱什么希望。 山上一片漆黑,山路难行,到处都充斥着危险,这不假。 宇文皓一点都不怪山下劝说的人,因为确实是危险,人家是真心实意为他们的安全考虑的。 那位陈先生除外,拉黑了他,可以不计较,人家没得非要跟自己做朋友。 但是,口出恶言就不行,什么都没了解就说他蹭热度,想红想疯了,他还需要想红吗?只要他想红,随时都可以红,只需要在网上说他是夕阳红的孙子,而且会飞檐走壁,再凭着俊朗的外形,呵呵,还需要蹭? 两人没走山路,直接在山林里穿行,轻功用得那叫一个流畅恣意,报复性飞行啊,在这里不能用轻功是一大败笔。 徐一如今恨不得就在树上飞着不下来了,积攥了小半年的内力,今晚都得耗出去 才行。 山上还有官兵在找,但是都比较分散,偶尔听到喊方紫紫的声音。 靠近牛角峰,月色黯淡,明珠和电筒照亮着山间,宇文皓静心听着老元的指示,他需要尽快找到方紫紫,让老元也能少费点脑细胞。 他现在知道,老元的脑部过度开发,是会让她看到许多幻象,她原先从来不说,是半个月前跟她去研究所,杨如海跟她打了招呼,就问了一句幻象的事,他才知道。 但是他也没追着老元问,只是私下去问了杨如海,杨如海说问题不大,她不长时间的全开发就行。 徐一放声喊着,“方紫紫,方紫紫……” 山中幽静,这声音用内力喊出,送出去好远好远,甚至连山下的人都能听到。 不过,山下的人却以为他们果真是没走多远,因为喊声都还能听到。 陈先生悻悻地想着,果然是做做样子,到附近喊几声,拍个漆黑的视频就说自己趁黑上山营救,流量便如潮水般涌过去了。 宇文皓和徐一没有分头寻找 ,按照老元的提示,一直往悬崖边去寻。 在找了十几分钟之后,终于听到了微弱的呼救,“救命啊,救命……” “天啊,掉下去了?”徐一吃惊,急忙飞身纵跃,嘴里含着电筒,在峭壁上行走,终于看到了双手揪住一株藤蔓的小姑娘,他一把抱起,飞了上去。 飞上去之后放在平地上,小姑娘已经哭不出来,目光呆滞仿佛都不相信自己被救了,她双手依旧是举起来,嘴唇一直颤抖。 徐一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这小可怜的,衣裳破损,浑身伤势,不知道在这山间挣扎了多久,又不知道是怎么掉下悬崖的。 可怜,瘦得脸颊都没肉了。 “方紫紫?你是方紫紫吧?没事了,没事了。”徐一安慰着,取出牛奶插好吸管,凑到了她的嘴边。 宇文皓却拿出了保温杯,抽过习惯放进保温杯里,“先喝口暖和的,再喝牛奶。” 方紫紫一下子就把保温杯抱住了,也不用习惯,直接就撑起头灌了起来,口渴的滋味让她觉 得身处地狱,她极度需要水。 宇文皓道:“你慢点喝,别呛着了。” 方紫紫喝了暖水,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救了,她一下子就哭了,但是声音嘶哑,哭是无声的哭,血肉模糊的双手死死地攥住徐一的袖子,是徐一抱她上来的,她知道。 “没事了,没事了,很多人在找你,你的家人也在找你,放心吧。” “我好怕啊……我刚刚掉下去了,我以为我会死的。”方紫紫颤抖着,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宇文皓观察着她,虽然她能说话,也显出激动的神色,但是情况已经还是比较严重的,便道:“徐一,喊一声,说找到人了,让医生准备。” 徐一站起来便大声喊道:“找到方紫紫了,有受伤,大夫们准备一下,我们马上下山。” 声音,响彻四野。 山下的人听这声音像是拿着扩音器发出来的,是搜救的官兵们喊的吗? 真救到了? 欢呼声随即爆发,方紫紫的家人急忙冲了出去,便要上山。 但是,官兵 阻止了家人上山,消防员抬着担架就奔跑,人在山上四天了,自己肯定是走不了路的,需要担架。 医护人员也跟着跑,就怕是要急救的。 但是,他们还没跑出多远,就看到两人直奔下山,速度非常之快。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两人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人背着的正是他们寻了几日的方紫紫。 顾不得震惊,先救人。 方紫紫被移送到担架上抬着回去营地上,记者们也一拥而上,围着徐一和宇文皓这两位救人的英雄。 徐一怕他们怼到皇上,所以一直拦着不让他们接近。 远远地,宇文皓看到了陈先生他们也走了过来,电筒映照下,陈先生神色十分复杂。 他这才知道,误会了宇文先生。 他下意识地走过去,想跟他道歉,但是他挤不进去,而且宇文先生身旁的那位先生一直盯着他,一副要狠锤一顿的模样,吓得他止住了脚步。 算了,等回去之后再给他打个电话道歉,顺便同意让他加入救援队。 第2095章 显得谁没尊严似的 方紫紫的大部分家人都跟过去了,两位舅舅快步过来,竟是直接就跪在了宇文皓和徐一的面前,哭着感谢。 徐一不觉得跪下有什么问题,但是宇文皓却立马扶起了两人,道:“不必这样,举手之劳罢了。” 人太多,且有媒体,宇文皓不想待太久,也不想接受采访,拉着徐一的手腕钻出人群,跑到车边去,立刻上车走了。 徐一双脚蹬着副驾驶的前方,“超速了,超速了。” “没事,车不在朕的名下,扣不了朕的分。”宇文皓打着方向盘,车子走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还真有几分骑马的感觉。 那边,七喜带着落宝意和元教授刚住下没多久,他们就已经回来了。 听得说人已经救了出来,元教授和落宝意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也太快了吧? 落宝意有种想跳起来的感觉,“早知道咱们就不住了,直接开 车回去。” 车还没开够,没过瘾啊,再驱车回去那不要太爽了。 可现在房都开好了,也不知道是否能退。 落宝意虽说现在当了女主,赚到了点钱,但以前一直是当配角,收入一般,也节俭惯了,还没沾染到娱乐圈奢侈的习性,所以舍不得浪费钱。 宇文皓也建议尽快撤退,免得被人追到这里来,他是真的不想当网红,这会妨碍他做点实事。 房费没退,本来酒店也不算贵,连夜他们驱车就走了。 记者们果然神通广大,查到他们的车驶入过这家酒店,当即就涌了过来打算采访他们,看他们是如何能在一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里,就顺利把人救了下来。 但是,扑了个空。 好在之前有拍摄到他们,再与商场救人一事联动起来,一时把宇文皓夸得是人间少有的英雄,正能量的代表。 而那位陈先生出来 接受了采访,说宇文先生本来是打算和他一起来的,但因为他误会了宇文先生是网红,所以把他给拉黑了,他对着镜头跟宇文皓道歉。 这些新闻一放出来,立刻就上了短视频和微波的热搜。 七喜在车上就刷到了,递给了爹爹看。 宇文皓不高兴,他不喜欢这样,不是因为当英雄不好,谁都虚荣,来到这里他也亟需得到社会的认可。 但是,这样铺天盖地的褒奖,实则是对他道德的约束,他以后要是当街扔个垃圾都会被人说人设崩塌的。 他原意只是想救个人的。 徐一在一旁冷冷地道:“那个陈先生嘴巴可真大啊,什么都往外爆,我最恨这种嘴多嘴贱的人。” 宇文皓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如果我是你,我不好意思说这句话,陈先生不是坏人,我只是恼他拉黑了我,不听我的解释,不管遇到什么事,如果 只听一个人说了什么,就当即下定论的,这个人智商情商都堪忧,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回头如果陈先生找我,你帮我把这话送给他,我不接他电话。” 徐一觉得不可思议,“陈先生还好意思找您?他不要脸的吗?” “他如果找我,证明这个人还能当个泛泛之交,若不找他人品不怎么样,不必再来往。” 徐一嘀咕道:“我若是您,不会再理会他的。” 宇文皓不语,望着车窗外的漆黑,车子的隔音很好,没有听到多大的风声。 片刻之后,他实在忍不住转过头来说徐一,“又不是多大的错,人还能不犯错了?这大千世界除你主母之外,有完美的人吗?“ 要容许别人犯错,打脸的时候难道不爽吗?他就是想等陈先生过来道歉,当然如果他不道歉也没啥,以后反正也不必再见的。 徐一受教了,自己好歹也 是有身份的人,要有点肚量。 他们还没回到,陈先生的电话就到了,只不过是被拦截了的,宇文皓一直瞧着手机,看到被拦截的那个电话号码,一口怨气才总算吐了出来。 许你拉黑朕,不许朕拉黑你吗?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号码打进来,宇文皓没接听,是条狗都知道一定是陈先生用别人的手机打过来的,没诚意,不接。 接下来,陈先生换了几个手机打过来,宇文皓都没接。 回到广市,终于看到拦截那里进了几条短信,是陈先生手机号码发过来的,是几条道歉信息,道歉之后,希望宇文先生能够给他一次请吃饭的机会。 宇文皓回了一条信息,信息两个字,再约! 再约,是什么时候约?谁约?这都没说明白。 原谅是原谅了,毕竟咱有气量,但原谅之后肯定不能马上搭理,显得谁尊严不值钱似的。 第2096章 不收义女 方紫紫的父亲晚些给宇文皓打了一个电话,这电话号码是问陈先生要的,在电话里方爸爸激动得哭了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感谢。 宇文皓很明白做父亲的心态,其实当初他为什么那么着急要去,不愿意等一下,是他代入了方紫紫父亲的心情。 他不愿意打那个比方,想些不吉利的,但是,但是,如果他是方紫紫的父亲,女儿在那个大山大林里失踪几日,他会急疯的。 所以他坦然地接受了感谢,而且还同意对方过来拜访致谢,因为如果没有亲自来道谢,方爸爸估计会一直惦记这个事情。 毕竟,同为父亲,他很容易就能明白的嘛。 陈先生那边,他至少暂时没打算见,就先晾着。 只是,他会见,这种人就是脑子有水,心是好的,自己出钱出力去做救援,不为名不为利,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把脑袋里的水放掉就好。 记者们是很厉害的,通过某些渠道,拿到了酒店的监控,查找到他们一行五人抵达韶市,并且把元教授,七喜,落宝意都给挖了 出来。 七喜是个牛逼轰轰的人物,状元郎啊。 落宝意也不用说,是演员的身份,关于她的话题可就更多了。 至于元教授,这位德高望重的医者,在退休之后积极参与救援,这简直就是人间正能量的代表。 媒体要褒奖一个人的时候,那是可从各个方位无死角地褒奖,把人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 落宝意的经纪人宁姐连忙找人公关,说她原先并没参与过救援,这一次是帮朋友开车,也没参与救援的。 宁姐是在保护落宝意,她知道捧杀这个词的可怕,落宝意没想成为大明星,她只是单纯喜欢演戏。 她的性格,不是很适合娱乐圈。 有见及此,老五让徐一挺身而出,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采访当然是让方妩陪着的,问题也是方妩先过目,过目之后教徐一怎么说。 徐一于是说了一番真情实感的话,说他自己也是一位父亲,而且女儿和方紫紫差不多大,所以知道方紫紫失踪在大山里就十分着急,他刚好也练过好多年武,常年跑山路,所以就和哥 们一起出发去救了。 因为某些情况,他还没拿到驾照,而好哥们的驾照,就是那位宇文先生的驾照没满一年,便特意请落宝意帮忙开车,因为知道落宝意曾经是是赛车手,应该很擅长开山路。 于是网友又是一顿夸赞,说这位救人英雄宇文先生还很遵纪守法啊,知道自己驾驶证没满一年不能独自上高速。 在方紫紫出院之后,他们一家前来拜访,宇文皓特意留了岳母家的地址,到那边去会客。 方家人自然是千恩万谢,但元妈妈却问起了方紫紫,为何会一个人掉队。 方紫紫回忆起那几日,也是心有余悸。 原来,当天忽然下了大雨,她本来平日少运动,就十分疲惫,那天落后比较远,其他人着急想快些找到避雨的地方,就一时忘记了她。 后来暴雨下了,眼前都看不清楚路,她和他们走散了,也走错了方向,她很害怕,一直叫着他们。 后来她躲在一处岩石突一出的地方避过大雨,想再找路出去,却哪里都不是路,越走越荒,在山中胡乱转了几日, 饿得很。 因为她的手机是放在背包里,背包是同伴们帮忙背着的,她没水也没干粮,更没办法求救。 这几日,她在山中都是吃果子,树叶,也幸亏口袋里有两块巧克力,虽然淋雨之后黏糊糊了,也好歹能给她提供一些营养。 转了几日,她又怕又饿又累又绝望,转出到牛角峰附近的时候,踏在杂草上,却是一脚踏空,掉了下去。 她幸好双手抓住了藤蔓,坚持到宇文先生和徐先生来到,她那会儿都快坚持不住了,如果再晚个两三分钟,她肯定是要掉下去的。 方家人这几日问过女儿,但是她一直都表现出很害怕很抵触,不敢回忆,因为太过恐怖。 但是,方紫紫看到徐一和宇文皓,竟莫名地就生出了安全感,委屈害怕的情绪一下子得到了释一放,才把这几日的经历说了出来。 徐一很欣慰,皇后在他耳边轻声告诉他,是因为方紫紫在绝望之中的时候,他及时来到救下,所以才有这份信赖感。 方紫紫也一直抓住徐一的袖子,指尖都在颤抖,也不愿意 松开。 方家奶奶见状,便连忙让孙女给徐先生跪下,也泪眼婆娑地问道:“我们这边有一个风俗,如果孩子出意外被救了,那是要认恩人为干爸爸干妈妈的,不知道徐先生是否愿意收她为干女儿?” 徐一笑着摆手,“那倒不必的,父亲的位置,无人可代替,我只是举手之劳,比不得父亲这些年做的,但孩子若愿意,便叫一声徐叔叔。” 方紫紫当即便喊了一声,“徐叔叔!” 再对着宇文皓喊了一声,“宇文叔叔。” 后来,元卿凌叫了方紫紫进屋,给她做心理辅导,问起她为何要去冒险。 方紫紫这才不好意思地说出来,自己向喜欢的男生告白,但男生说喜欢勇敢乐天的女孩子,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她就想用这个方式证明自己。 她还拿出手机告诉元卿凌,说她失踪期间,男孩子给她打了三百多个电话,发了一百多条信息,说她如果能平安回来,他们就在一起。 孩子们的恋爱,元卿凌现在是不大看得懂了,爱情方面不给意见,让她自己选择。 第2097章 老五的事业开始了 徐一也差不多要回去了,他实在想念阿四和孩子,他不能离开他们太久。 元卿凌已经开始给小吉治疗,所以元卿凌不能送他,便叫了七喜代劳。 临走前,徐一问穆如公公要不要回去。 宇文皓笑着道:“他怎么会舍得离开我?他不会走的,你自己回吧。” 但是,穆如公公在听到徐一这句话的时候,便已经立刻进去收拾东西了,他最近不断地买东西,也已经囤了不少,所以有一番收拾的。 宇文皓怔了怔,追进去问道:“你要回去啊?” “回,跟着回。”穆如公公打开箱子,这箱子就是好,能装许多东西了。 宇文皓拉长脸,就算想回去,也好歹犹豫一下啊,就这么直接进去收拾东西,一点面子都不给。 元卿凌叮嘱七喜一定要注意安全,要顺利把他们送到回去。 七喜道:“妈妈放心,我送他们回去,三日便回来。” “好!”元卿凌抬头瞧 了老五一眼,见他翘着双手看穆如公公收拾东西,脸色臭臭的样子,便兀自发笑。 老五舍不得的人可真多啊。 徐一很不舍,守着皇上千叮万嘱,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各种不放心。 因为他知道这一别,再见的时候或许是一年两年之后了。 他心情很沉重,穆如公公心情很轻松,眼底充满了兴奋,与他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徐一忿忿,偷偷去跟皇上说:“您看吧,到底半路主仆的,再忠心也是有限度,始终不像微臣打小就陪着您,微臣替您不值啊,您对他这么的好,他都……” 宇文皓揪住他的耳朵,“打小报告是不是?老穆如是惦记公主,回去看看公主。” 宇文皓在老元的提醒之下,知道穆如带着他买的东西回去给公主,他还会回来的,因为老元发现他跟弟子们说放假四天,四天之后再来上课。 他只是回去看望他可爱的公主,当 然兴奋雀跃,反正几天之后就回来,哪里有什么离愁?巴不得马上走人。 徐一走了之后,宇文皓在筹备他的救援队伍。 人员还没有,但已经有了名字,就叫北唐救援队,在影视公司的总经理的帮助之下注册成功。 他定位是民间志愿救援公益机构,不涉任何商业,以救灾救援,灾后重建,弘扬人道主义为主旨,且制定北唐救援公约。 自愿加入,但需要遵从救援公约,接受系统救援培训。 目前暂时只在广市,以后会全国推行,步伐不用快,但要稳。 当招募志愿者的信息发布出去,很快就有人踊跃报名。 陈先生带着他的队员前来,说自愿加入北唐救援队。 他看过宇文先生发出来的纲领,和他理念是一致的,但因为人数有限,加上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所以他没有做起来。 一度要放弃了。 现在他对宇文先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愿意加 入。 宇文皓不记旧怨,只字不提救方紫紫一事,欢迎他们。 培训之初,不接受捐款,所有费用皆由宇文皓出,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但好在钱他是真的不愁,晖宗爷的钱在银行生着利息,债券,基金,也都有收斩获。 而且,破地狱那边也说了,每年拿出百分之十的利润给他做公益,杨如海的研究所则拿出百分之八。 就目前而言,资金绝对充足。 小吉的治疗,初见成效,元卿凌去告诉小吉妈妈的时候,小吉妈妈激动得落泪。 元卿凌伸手抱住了她。 这是元卿凌第一次抱她,从手术到治疗,她们之间的交谈都仅限于治疗的沟通,没有过多的情感沟通,甚至连宽慰的话都没有。 这一个拥抱,让小吉妈妈彻底破防,她在元卿凌的怀中无声痛哭,仿佛自己所遭遇的一切苦难,都有人看见有人知道,有人理解。 然后,元卿凌让她回家换一身衣裳,要 带她出去逛街吃饭。 小吉妈妈本来一直推搪说不想去,因为逛街吃饭都是奢侈的活动,她买不起也吃不起。 但元卿凌坚持让她去,说是自己劳累了这么久,想出去逛街放松放松,但是没有朋友相伴,就请小吉妈妈陪伴自己去。 小吉妈妈不敢再拒绝了,毕竟眼前这位是儿子的救命恩人,便回去洗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本来想坐公交车过去医院找元医生,但是她却打车到了楼下等着。 在车上的时候,元卿凌拿出化妆包,给她细细地化了一个妆,抹上口红,再把长发全部挽起,戴上一副耳环。 小吉妈妈一直说不用弄,她现在很丑,怎么弄都不会漂亮的。 但是,当元卿凌拿出化妆镜递给她,让她看自己的模样时,她呆住了。 这是她吗? 浓重的黑眼圈遮住了,蜡黄的皮肤被粉底液遮住,白皙透亮,嘴唇抹了红,这么一看,竟似乎是年轻了十岁。 第2098章 人生多美好 元卿凌带着她去逛商场,给她买了好几套衣服,护肤品,化妆品。 小吉妈妈一直说不要不要的,但是元卿凌颇有威严,扫了她一眼,她就不敢不试。 这些东西不贵,也不是什么名牌,普通且大众化,为了今天带她来买这些东西,元卿凌自己在网上做了功课,知道那些护肤品化妆品好用且不贵。 毕竟,她以往也没有关注过。 买了东西之后,带着她去大排档吃饭,叫了几道菜,还叫了两瓶啤酒。 元卿凌给她倒酒,说:“今晚不用回医院,我叫了人看着小吉的,你今晚吃完喝好就回去,看小说也好,刷短视频也好,享受一下属于你自己的夜晚。” 属于自己的夜晚?小吉妈妈最怕的就是夜晚。 因为,白日的忙乱让她大脑没有时间去想任何东西,但到了晚上静下来的时候,现实 的一切会如潮水般卷着她,把她拖入窒息的深海。 “现在不用怕了,他会好起来,和所有孩子一样,读书,升学,参加高考,然后出来工作,他以后的路或许还不是特别的平顺,但他可以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踏实了。” 小吉妈妈吃惊地看着她,元医生怎么像是会读心一样?她心里想什么,都被元医生知道了。 但是,确实如元医生所说那样,以后小吉会和所有普通人一样,他或许很有成就,但或许很普通,或许还会遇到很多不开心的事,但他也一定会遇到开心的事。 他可以和所有正常人普通人一样了,在充满压力和紧张的学习下成长,会遇到喜欢的姑娘,也会被喜欢的姑娘拒绝,但也有可能被喜欢的姑娘接纳。 这本是所有普通人都拥有的,以前她奢望不到,现在可以了,像做梦一 样。 值得喝一杯,或者喝一瓶两瓶。 她吃着菜,喝着酒,抹着眼泪,又笑着,敬了元卿凌一杯,这一刻,她原谅了命运对她的所有不公。 等她喝得有几分醉意,元卿凌支着下巴望向她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男人跟我道谢,他说他是小吉的爸爸。” 小吉妈妈怔了一下,立刻就问道:“他长什么模样?” 元卿凌道:“国字脸,眼睛很大,眉毛短短的,右边的脸颊有一颗痣。” 小吉妈妈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得连凳子都带翻了,“是他!” 她捂住嘴巴,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又放开手去拉住元卿凌的袖子,激动得跺脚,“他说什么了?说什么了?他好不好?” 元卿凌扶起凳子,拉着她坐下来,“深呼吸,听着的是话,吸气,呼气……” 小吉妈妈擦去泪 水,巴巴地望着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醉醺醺的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梦。 她是不是也在梦里? 元卿凌攥住她的手,道:“他很好的,就是多谢我,然后请我帮一个忙,带你出来吃饭,放松,然后让我告诉你,他很好,让你要乐观积极地生活。” “他为什么不给我托梦啊?为什么不给我托梦?”小吉妈妈哭着问道。 “或许晚上会给你托梦呢?他既然来谢过我了,想必也会去看你的。”元卿凌用另外一只手拍着她的肩膀。 她眸光往暗巷里看了一眼,那地方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藏匿在招牌后,但是,高高的招牌也没能遮住他的脑袋。 她冲那影子微微点头致意,靠你了,大魔。 大魔在远处竖起了一根很大的拇指,重重地点了点头,交给我! 元卿 凌叫了车,把小吉妈妈送了回去,两瓶啤酒,元卿凌就喝了一杯,全都给她喝了下去。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至爱的离去没有好好道别,早上出去笑着说了一句,我晚上想吃红烧肉,但是却永远也吃不上另外一半用足心思做好的红烧肉。 小雨淅沥沥地下了,雨声细碎入梦,那梦,很是悠长。 小吉妈妈看到了她的丈夫,听了他说很多话,她一句都没说,只是贪婪地看着他。 她甚至在梦里都舍不得眨眼。 她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头,她知道,但是这梦太真实了。 他们在梦里拥抱,亲吻,道别,他说来生的事很遥远,你要过好今生,过好了,才不辜负我们曾经对生活的热爱。 人生很痛苦,但是人生也很美好。 人在梦里消失了,小吉妈妈却没有醒来,她睡得很沉,很沉。 —— 第2099章 提前准备新春礼物 大魔办完事之后就直奔别墅去,元卿凌在喝完酒之后就先回了一趟医院。 老五最近忙,已经睡着了。 大魔面积太大,存在感也特别强烈,宇文皓醒来,看到小夜灯淡淡的光线下,浮现出一张激动的大脸,宇文皓啊了一声,跳起来就抱住了大魔的脑袋。 “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了也不说一声,谁接你来的?”宇文皓激动地喊出来。 “小皓子,我来好几个时辰了,办事呢。”大魔也很开心,他是忽然收到皇后的邀请,过来这里玩几天,顺便帮忙办点事的。 他跳到床上去,那不算名贵的床垫里,弹簧发出濒临断裂的惨鸣,“我刚才去帮魂魄入梦了,那魂魄也是的,都死那么多年,入梦都不会。” “老元叫你来的?”宇文皓蹬了一下腿,“她都没 跟我说,瞒着我呢。” 老元开始藏秘密了。 “对啊,她说想我,我就来了,”大魔笑眯眯的,“她是真的想我,因为那事她也能办的,非得叫我来,那么多人可以叫她都没叫,连蛋宝和小境都没叫呢,就叫我了。” “我也想你。”宇文皓热络地道:“你还不知道我退位了吧?我如今成立了一个救援队,准备有自己的事业,明天我带你去总部看看。” “退位?不是说养病吗?”大魔伸出五指,从上而下地扣住他的脑袋,转着看了一会儿,“瞧着很健康,不用担心的。” 宇文皓拿掉他的手,大魔这个动作显得自己很小一个,虽然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是很小一个的。 “大魔,你打算留多久?” “也不能留得太久啊,我要带小龙子。” “ 噢!”宇文皓叹气,“忘记你喜欢小孩子了,我家的都长大了,要不这样,我跟老元再生一个给你玩玩。” “还生啊?你都要当爷爷了。” 宇文皓脸色僵了一下,忙地摆摆手,“没那么快,没那么快的。” “赤瞳不是马上要当你的儿媳妇了吗?等赤瞳嫁过去,很快就要生娃娃了吧?” “没那么快的,没那么快的。” 宇文皓忽然就不是很能接受包儿成亲,自己要当爷爷。 在北唐,总比跟那群老汉子混在一起,觉得当祖父就当吧,反正很多三十来岁就能当祖父了。 但到了这里,他真觉得自己好年轻啊,正是男性最有魅力的年纪,沉稳,成熟,有经济实力。 他这模样走出去,告诉大家他要当祖父了,别人信不信是一回事,首先自己就 受不了。 不接受,不接受的。 还有,老元那模样瞧着还很嫩,要当祖母了?不接受不接受啊。 宇文皓觉得,等下一次回去要跟孩子们都叮嘱几句,先立业,再成亲,不着急的,要考虑父母的感受。 大魔耸耸肩,躺在了床上,双脚伸了出去悬空,“明儿我们出去玩,好吗?” “好啊。”宇文皓拿起手机想给老元打个电话,但想着她回医院估计是要忙的,不打扰她。 元卿凌到凌晨两点才回来,推门就看到两个汉子都睡着了,她笑着关上门,到隔壁的房间睡去了。 等到明日,宇文皓开着一辆SUV带着大魔出去。 副驾驶的位置放平,大魔的双腿还是没办法伸直。 但是大魔一点都不觉得委屈,还觉得特别好玩。 两人去了救援队 的总部,大魔一下车就是焦点,这是巨人吧?打篮球的? 去了总部,又带着他去吃喝玩乐,大魔最喜欢人多的地方,热闹,他不在乎成为焦点,哪怕被人品头论足都可以。 七喜和穆如公公去了足足一个星期才回来。 他们回来的前一天,大魔就回去了,说是过阵子再来。 七喜一回来就投入学业和工作去,他本是想回去三天的,结果穆如公公不舍得离开泽兰,非得要多陪几日泽兰才愿意走。 新剧定在了明年上映,但是在这之前,七喜野心勃勃地往电影圈钻了。 他打算拍一个奇幻电影,剧本已经有了,现在要马上落实,然后赶进度。 电影要飞快拍,飞快上,投资多少不是问题,他要赶春节档。 这是他给大家送的一份春节礼物,保密。 第2100章 老元不舒服吗 暑假,老五本来筹备要带少年们回去北唐,他实在想念泽兰……呃三大巨头和父皇。 但是,七喜已经开拍电影了,没空回去。 可乐找了兼职,也不回去了。 糯米开始同意回去,后来又打电话回来改变主意,说趁着暑假,钻钻心理学。 宇文皓叹气,对老元道:“看来,只能我们老两口回去了。” 元卿凌却摇头,“不啊,我没空,几组试验马上出数据了,我走不开,要不你自己回去?” “我回去?”宇文皓郁闷得很,他自己回不去啊,那条路他来来去去也没认全,“算了,那寒假的时候再回去吧,我们回去北唐过年。” “行!”元卿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老五支着下巴,望向院子里的阳光,多好的日头啊,这样的天气带着孩子们去海边,多开心。 “其实我也不是很得空回去的,暑假去野泳的人 多,我得空就带着人到山塘水库和江边转悠转悠。” “也行!”元卿凌伸手过来抱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筹备着回去,等我忙好了,一定陪你回去一趟。” “没事,工作要紧。”宇文皓笑着说。 以为老元也是这么支持他当皇帝的工作,现在角色互换,他肯定也会支持老元的。 暑假热火朝天,大家也忙得热火朝天。 老五也忙,终日驱车出去到山塘水库里转着,还真被他说中了,好多孩子们出去野泳,他救了两个溺水的孩子。 他回去跟岳父吐槽,说家长怎么也不看着点,也没有个安全教育的。 岳父说:“怎么没有啊?每年都有,学校里在放假的时候就三令五申,不可野泳,但是呢,很多父母都要上班啊,为口奔驰没办法顾得太多,普通人的日子,不好过的。” 宇文皓一听这话,忧国忧民的心又浮 现出来了,他叹气,算了,以自己的能力,做得多少是多少吧。 岳父得空,也开始陪着女婿转悠,有时候翁婿两人还能解闷。 元教授以前对女婿很客气,现在对女婿很依赖。 遇到什么事或者是要做什么决定,都有一句口头禅,给女婿打个电话问问他。 宇文皓如今是彻底融入了这里的生活,加上本来就英明,眼光独到,所以可以当这个家庭的扛把子。 老五也忙起来了,虽说救援队是公益的,但是当全身心投入的时候,事情真的很多。 他很想念泽兰,距离过年还有很长的时间,才暑假啊。 呃……也有想大包和二汤的。 老元是真的忙,最近早出晚归的,虽说没有瘦一圈,但瞧着也心疼。 孩子们也在忙自己的事,晚上都会在群里聊聊天,这日子是充实的。 就是长久不回去,心里缺了一块似的。 但他在给自己打气,加油吧,皇帝,毕竟过年就能回去了。 这天他外出之后,回到总部刚坐下来,想问问老元要不要回家吃饭,岳父打电话来了,“老五,你快些回来,你媳妇不舒服。” 老五一把抓起车钥匙便往外跑,着急问道:“怎么不舒服了?哪里不舒服?” 老元这些年的身体没出现过任何的毛病,感冒都没有,她本身是大夫,加上体质特异。 她不舒服,情况很严重。 驱车回家的同时,在红绿灯前停下来看了一下群里,看到孩子们没发消息,也就是说他们还不知道妈妈不舒服。 他暂时也不想告诉孩子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能让他们跟着担心。 车子驶入车库,果然就看到老元的车停放好了,她回家了。 一定是很不舒服,才会这么早回来的。 他车都没停好,便下车跑了进去。 刚跑 进大门,岳父和岳母坐在客厅里头,惊愕地看着他,“你跑那么急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宇文皓止住脚步,诧异道:“岳父,不是您跟我打电话说老元不舒服么?” “没啊,我没打过啊。”元教授一脸的蒙圈。 “打了啊,您的手机号码,您的声音,我听得真切。”他环视一眼,“老元呢?” “皇上叔叔,皇后娘娘和泽兰在天台呢。” 楼梯上传来清脆的嗓音,宇文皓看过去,只见一身穿旗袍,娇美如玉的少女抱着猫,脸上挂着娴静微笑站在楼梯中间。 此女脸熟,但认不出来。 待看到那猫从她手里挣脱,慢悠悠地走过来的时候,他先认出了猫,是缩小版的虎爷。 一把抱起了虎爷,再看向少女,终于是认出来了,“赤瞳?你是赤瞳?” “我是赤瞳,电话是我打的。”赤瞳顽皮一笑,“我刚学会打电话。” 第2101章 惊吓一场 赤瞳说着,还板起脸蛋,“老五,你回来啦?” 老五一听,这不是活脱脱的老元的声音吗? 赤瞳再背着手,严肃道:“皇上,明儿早些议事,莫拖延!” 老冷的声音。 “五哥,我跟大胖吵架了。” 老七齐王的声音。 “爹爹!”是泽兰的声音。 宇文皓连忙压住,“好了,好了,别学了,你还是叫我宇文叔叔吧。” “爹爹,为什么要叫你宇文叔叔?”泽兰的脑袋从楼梯口探下来,一脸的疑惑。 宇文皓抬头,顿时满脸惊喜,“啊呦,这是谁啊?瞧瞧这是谁啊?” 他快步走上去,楼梯上却先跃下两个好大儿,一起喊着,“爹爹!”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并排站着,宇文皓展开双手,犹豫了那么一下下,伸手先抱了一下两个儿子。 君恩父爱,如蜻蜓点水,迅速地放开转而抱着女儿。 “我都不知道你们来, 我还想着回去的,但是你们妈妈说忙,七喜他们也忙,你们过来也不先跟我说一声。” 泽兰这边还没说话,穆如公公便在底下道:“皇上,先下来吧,您这抱着公主,公主都没办法呼吸了。” 唉,小脸蛋都给挤红了。 宇文皓放开女儿,捧着脸颊仔细看着,好在,没瘦,还是那么的漂亮。 “爹爹,我想你和妈妈了。”泽兰撒娇地挽着他的手臂,"在暑假之前,我们就私下跟妈妈商量要过来的,妈妈忙项目没办法回去,所以我们过来啊。。" “那你们忙吗?”宇文皓马上转头去问包子,“你能离开?首辅知道你来吗?” “告假了,他首肯的,我们可以在这里逗留七天。”太子含笑下去,牵着了赤瞳的手。 “七天啊……”宇文皓看到儿子虽然高兴,但是七天有些久了。 太子不像他,他当时坐朝十几年,走开几日没什么问题 ,但是太子才理朝不久。 “要不,五天吧。”宇文皓道。 太子眉目温润,听话地道:“行!” “老五!”元卿凌也下来了,瞧着小闺女依偎在他的手臂旁,她笑着道:“看到女儿了,开心了吧?” “开心啊。”宇文皓伸手去牵她,“看到女儿,儿子,赤瞳,很高兴。” 他没有偏心的,儿子女儿,都是一视同仁。 赤瞳牵着太子的手下去,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道:“我有事情要宣布,大家先坐下来。” 太子问道:“有事情宣布?什么事情?” 他怎么不知道?她没说啊。 大家看着赤瞳那兴奋激动的小脸蛋,面面相觑,赤瞳有什么事要宣布的吗?工艺品莫非是卖出了很好的价格? 大家到客厅去坐下,元教授和元妈妈倒是十分期待,因为北唐早婚,估计是要宣布结婚的喜讯了。 虽然说,在这里奉行的是先有事业 再结婚不迟,但是包儿不一样啊,包儿有事业了。 宇文皓隐隐也觉得是结婚的事,他想起和大魔说的话,他很快要当祖父了,本来还想着劝说太子不忙结婚的,可如今是赤瞳宣布的话,那他要怎么说啊? 总不好拒绝的。 “赤瞳,是什么喜讯,你说啊。”泽兰期待地问道。 赤瞳的眸光在大家脸上转了一圈,极度吊足胃口之后,才神秘兮兮地道:“我怀孕了,我要当娘了。” 轰隆隆,轰隆隆…… 如晴天霹雳,劈得老五外焦里嫩。 什么?他要当祖父了? 反应过来,他跳起来揪住了包子的领口,“你这臭小子,你们还没成亲呢,你就敢……” 太子连忙解释,“爹爹,我没有!” 老五放开他,“没有?啊?那赤瞳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该不会那么狗血,赤瞳有另外喜欢的人吧? 元卿凌不顾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含笑问:“赤瞳,你怎么知道你怀孕了啊?” “我想吐,还有你看我肚子。”赤瞳往前一挺,小肚子圆鼓鼓的,笑得如沐春风,“怀孕啦!” 元卿凌伸手去抚她的肚子,温柔地道:“赤瞳最近一定不听话,偷偷吃了很多东西,对吗?” “没……没吃多少啊。”赤瞳睁大眼睛摇头,“就是吃了点酒酿丸子,泽兰给我带的,然后我自己在宫里做,我做得比外头买的好吃。” “老元,她不是怀孕,对吗?” “不是。”元卿凌笑了起来,“吃多了。” 太子哭笑不得,轻责道:“忘记你姑姑说的话么?你不能吃太多东西的,你只能尝一口。” 但也因他近日忙,少了时间陪她,也忽略了她。 赤瞳有些失望,“我不是怀孕啊?我肚子都大了,还不是怀孕啊?” 宇文皓心想,幸好你不是怀孕了,否则朕这么年轻都要当祖父了。 第2102章 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小赤瞳闹出的这个误会,却也给了老五一个很好的借口,跟大儿砸好好地聊一下人生大事。 父子两人关在房中,老五跟他灌输正确的婚姻观念。 所谓正确,就是晚婚晚育。 也不用太晚,二十五岁结婚,二十八岁生娃,那么便享受了人生最美好的青年时光。 殊不知,太子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但是,他主要是因为赤瞳还小。 赤瞳不断地学习人间的事情,但在狐族来说,实在是太年幼了,每一次太子想着成亲的事,都会因此打了退堂鼓。 不想早早地把她困在婚姻里,她该享受的岁月,都要好好地享受。 得知儿子有这份觉悟,老五才真正放心了。 孩子们在,老五的日子变得充实许多了。 原先是忙,如今是真充实。 但泽兰这边,却有一些小问题出现。 或许是泽兰在北唐一直从事着某种行业,来到这里之后, 也总保持着这样的敏感。 有一天她半夜才回来,老五等她的门,因为一直打电话给她也不接。 待她回来,却看到她浑身是血,把老五吓了一跳,想起她在北唐做的事,连忙把她拉到了书房去。 “女儿,你没有这里的执法权,可不能胡来啊。” 泽兰笑着道:“爹爹,您以为我去杀人了啊?” “你这浑身的血,不是去杀人了么?” 泽兰拉着爹爹坐下,道:“我是去抓凶手了,我没杀他,只是把他捆绑了送到所里,证据我也顺便搜到了,一同绑在他的身上。” “真的吗?吓死爹爹了。” 宇文皓身为一国之君,自然知道法治的重要。 北唐有快意恩仇的人,但是,在这里他不提倡。 “爹爹,”泽兰轻声道:“其实我们都是有特殊本事的人,有些凶案,凶手犯案的时候十分严谨,警方很难找到凶手,如果我们能用自己 的特殊本事,帮警方一把,也算是为受害人讨回了公道。” 宇文皓微怔,这点他倒是没想过的。 “爹爹,您本职是什么?”泽兰问道。 “皇帝啊!”宇文皓脱口而出。 泽兰却轻轻地摇头,望着爹爹,“您当皇帝之前呢?” “太子啊!” “太子之前呢?” “楚王。” “京兆府尹!”泽兰笑着道。 宇文皓眸色加深,对啊,他曾是北唐的京兆府尹,掌京中刑罚,真是,人到了一定高度,就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贫寒出身。 “女儿做那些营生,本也是为了致敬您当年任京兆府尹时,势要把所有杀人者伏法的坚决。” “爹爹,不是有一句话说,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吗?相信您当京兆府尹的时候,还是一位好少年……” 宇文皓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不是,那会儿爹爹已经成亲了,不是少年。” “都一 样,不是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吗?” “闺女,这些梗过时了,你需要更新。” 泽兰尴尬地笑了,“好,明日更新。” 泽兰其实想劝说爹爹,救援可以做,但是也一样可以从事他当年的本职工作。 其实现代也是有赏金猎人的,警方悬赏,然后去抓捕。 偶尔还能去调查一下找不到凶手的凶案。 爹爹是有特殊本事的,但是他一直不用,甚至下意识地去忽略。 可本事不是罪啊,没必要藏着掖着。 而且,如果为了让自己努力成为一个正常人,而隐藏自己,那么岂不是辜负了这一身本事? 她觉得和正常人不一样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就算是普通人,也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追求。 宇文皓听了女儿的话,深思了许久。 救援是好的,他会继续做下去,但是之后队伍会壮大,不用什么事都他亲自去。 是不是可以再做 一些别的事情呢? 他其实有心有力。 且有这份热诚。 回到房中,他抱着老元说了此事。 元卿凌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道:“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支持你,所以这件事情首先是要问你自己,想去做吗?” “泽兰没说的时候,没想过,她说了,让我想起了在京兆府查案的时候。” “那段日子,你早出晚归,虽然总是为凶手的凶残而生气,也会为破案抓捕凶手而高兴。” “是啊,很纯粹的,后来当了太子,当了皇帝,事情就多了,有时候凶案与大局对碰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抓捕凶手竟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有这样想过?” “一闪而过,但生出过这种念头,便已经大错特错了。” 元卿凌道:“老五,去吧,像泽兰说的那样!” 宇文皓眼底渐生了光芒,“我试试,看是否还能找回当初的那种感觉。” 第2103章 赏金猎人 孩子们在这里住了几天便回去了,老五认真思考自己的前程。 他这一辈子,登顶过许多人无法到达的高度。 但是,地位不是衡量人生价值的标准。 他开始问自己,你来人生一趟,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吗? 年轻时候曾生出过的那些荒唐念头,真有行动过吗? 你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什么样的足迹? 于是,第二天他登录了一个网站,上面有很多通缉犯的悬赏。 他投了骰子,投出了一,他选定第一个,是一个潜逃了八年的杀人犯。 悬赏公告上的资料不是很完善,他打电话给路局问了一下,路局迅速把资料发到他的微信上。 三十五岁,因一点小事跟邻居争吵,一怒之下,杀了邻居一家五口泄愤,连几个月的婴儿都没放过。 杀了人之后,他驱车逃跑,撞了一名环卫工人,那环卫工人的儿子今年刚上大学。 监控拍摄到环卫工人被撞之后,还没死,还能爬着去拿手机,但是,凶手竟然再开车碾压过去,轮胎从环卫工人的脖子上压过,再加速逃去。 路局得知他要当赏金猎人,十分高兴。 世间凶悍之徒太多,除之不尽,需要正义的人伸出援手。 漆黑的夜,暴雨如注。 夏日的广 市,正式进入龙王模式。 这样的季节,对宇文皓来说简直不要太舒适了。 所有的雨点,仿佛都可以成为他的线眼。 那个一直藏匿着的凶手,躲过了天眼,却躲不过雨水。 他藏匿在粤西的山区,那边有他的亲戚。 他透过亲戚承包了一个林子,种植百香果。 八年,他的果场颇成规模,已经积攥下了不少的家财。 他杀人的时候是三十五岁,如今八年过去,已经四十三岁了。 他没有结婚,有固定女友。 或许是过够了没有身份的日子,他想偷渡到国外去。 到一个不算发达的国家,买一个身份,做些生意,日子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他打算去越南,因为这些年做百香果生意,他知道越南很多小贩偷渡卖百香果过来东兴,而他早就摸透了这门路,也买通了关系。 出发的这天,下了暴雨。 虽不利于行,但他却觉得莫名的安全。 早早蹲守在边境附近约定地点,等着大货车过来,他会登上大货车,等上了车,他就有了新的身份。 一切关系都已经通了。 只要跨过那条河,他就可以重生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苟且度日。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结婚,生孩子,甚至可以去到别的 更好的国家。 他按耐不住心底的兴奋和激动,蹲在一个遮雨棚下,点燃了一根烟,暴雨中汽车驶过飞溅起雨水泼了他一身,他一点都不生气。 终于,听得三长一短的车鸣声响起,远处,有一辆货车缓慢驶来。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在车灯白光映照下,咧开了嘴巴,露出发黄的牙齿。 却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出来拉住了他的手腕,听得低沉的嗓音盖过了雨声,清晰入耳,“兄弟,有火吗?” 他甩了手,“滚开!” 大货车来到了,他扬起了手中红色的布条,大货车停在了他的身边。 他激动地扔掉烟屁股,便要疾步跑出去上车,那只手却又伸了过来,拽住他的肩膀往后一带。 他一个不妨,被甩倒在地上,惊愕地瞪眼看,只见一名手持雨伞的男子对着他微笑。 在这样雨夜里,这样的微笑,总是让逃犯胆战心惊的。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手,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便被人提了起来,大货车见状,急忙开走了。 “不要走啊,不要走……”他放声大喊,想站起来追大货车,却被人一脚踩在了胸口上,痛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但接下来的一幕,才是真的让他吓破胆。 那个撑着雨 伞的优雅男子在前面走着,他分明没有拖拽,可自己的身体却被拖行,他举起双手看,双手没有捆绑任何的绳索,只有那些雨水不断地在双手形成环扣,一股力量拖着他前行。 隐约,听到前面那个男人说了一句,“我违法了,我要上高速了。” 一股力量把他推起,直飞往前面停放的一辆汽车上,车门是开启的,他直接被甩进去。 车门关闭。 汽车启动,司机正是那位男子,他吹着轻松的口哨,汽车越过水坑,一个颠簸,男子仿佛是跳跃了一下,口哨声更风骚了。 口哨声停止,礼貌的声音响起,“客户,坐好了,我们去所里喝杯热茶!” 凶手直接吓晕过去。 这位A级通缉令的凶手,就这样被送到了局里。 悬赏金额是五十万。 这种大A,悬赏是五万起步,上不封顶。 而这位凶手犯下的是极为恶劣的重罪,连害数条人命,如今把他缉拿回去,也算是告慰了被害人。 抓捕的第二天,路局就亲自给宇文皓打电话,说没费什么力气,凶手招了。 杀害邻居的起因,是因为邻居的婴儿晚上哭闹,他那阵子刚好输了钱心里十分烦躁,三更半夜那婴儿又哭了,他气不过提着刀上去拍门。 就这样把那一家子都杀了。 杀了人之后,他才知道犯下大错,收拾东西出逃,却撞上了环卫工人,他看见环卫工人还能自己去捡手机,怕他引来警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宇文皓接到路局电话之后,去看了那位环卫工人的儿子。 当时这个儿子是刚上大学,父亲死后大受打击,加上家里还有妹妹在上小学,母亲残疾,他最终没读大学,出去找了工作。 大一都没读完,他没有找到什么好工作,开始在工厂里上班,后来考了驾照去厂子里头当司机送货,顺带搬运。 三年之后工厂倒闭,他找了一份销售,但销售没有保底工资,最终也干不下去。 再后来,去了送快递,一直到现在。 二十六岁的年轻人,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眼底充满了疲惫。 送快递有正常的收入,但是家里负担重,母亲残疾且有慢性的病,要常年吃药,妹妹如今刚上大学。 他撑不下去,但是不得不撑下去。 撑不下去的原因,不是因为累,穷人家的孩子不怕累。 他只是没办法接受过去八年,害死父亲的凶手还没有找到。 当初他看了那个监控视频,看到父亲是被撞了两次,那是故意杀人。 父亲是被杀的。 第2104章 一看就知道没饿过肚子 老五选择去见受害人的儿子,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做赏金猎人,加上也知道他的一些情况,路局透露过。 所以,他很心疼这个年轻人,这第一笔赏金,他打算给一半这个年轻人。 虽然,他可以循民事索赔,但是,只怕也是杯水车薪,因为,还有那另外五条人命啊。 那一家人,是夫妻和两个孩子,还有帮忙带孩子的婆婆。 那死者中的妻子是独生女儿,父母老年丧女,老无所依了。 因此,剩下的一半,他打算给他们。 凶杀案的背后,牵涉的不仅仅是个人,而是整个家庭,有些人的人生轨迹,从此被改变。 晚上七点,宇文皓带着口罩来到那家人的门外。 他们今日是刚得知杀害父亲的凶手落网的消息,所以这个儿子提前下班,回家把好消息告诉母亲和妹妹。 正值暑假,上大学的妹妹也在家里。 老旧小区,六楼,宇文皓敲开了门。 开门的正是环卫工人的儿子,叫思宇。 思宇看着这个戴口罩的男人,疑惑地问道:“你找谁? “找你!”宇文皓望了一眼屋中,只见一张发旧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妇女,厨房里有人在做饭,看身影,像是这家人的妹妹。 屋子很小,一眼望到头了。 “找我?您是 ?”思宇没把人请进来,始终是陌生人。 在社会打滚这么多年,他看透了人心,坏人太多了。 宇文皓送上一箱牛奶,“我是侦办你父亲案子的民警,下班顺便过来看看你们。” 一听到说是民警,思宇急忙要把他请进去。 宇文皓却道:“我不进去了,我是顺道过来看看你们,还有事情呢。” 他放下牛奶,拍了拍思宇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努力,人生被改变了不要紧,你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让一切都回到轨道上去。” 宇文皓说完便走了。 思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里,回味了一下他的话,却不禁苦笑,回到轨道上去?怎么可能呢? 他现在没有任何的存款,每个月赚的钱,甚至都无法维持开支。 妹妹读书,妈妈吃药,每个月的水电煤,伙食,这哪一样不要钱啊? 他甚至都不敢恋爱,他负担不起恋爱的经费。 连请女孩子看场电影吃顿饭都要心疼半天。 起码,也要等妹妹出来工作,可以帮忙分担家里的重担,他才可以考虑自己的事。 他冲宇文皓说了一句谢谢,提着牛奶回去了。 牛奶虽不是稀罕物,但是能给妈妈增加点营养,趁着如今还没能吃饭,妈妈早就说饿了,便打开牛奶想给妈 妈拿一瓶。 但却发现牛奶箱子的包装是拆开过的,里面只有一层是牛奶,上头一层铺着好几叠的现金。 还有一封信。 他急忙拿起信来看,信中写道:我是赏金猎人,提供了凶手的下落得到了一笔赏金,我只是举手之劳,赏金受之有愧,赠予你,望这笔钱能为你困顿的生活带来一丝希望。 信里还夹着一份宣传单,是成人大学的宣传单,宣传单上也有一行字,先去吃一顿好的,给自己买一身衣裳,多疼爱自己,然后杨帆出发。 思宇捂住脸,泣不成声。 这八年来,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只有疼爱母亲和妹妹,没人可以疼爱他。 他忘记了,原来自己可以疼爱自己。 他抹干眼泪,回头看着一同哭着的母亲和妹妹,到底也忍不住,和她们抱在了一起。 凶手落网了,他们也遇到了好心人。 金钱的馈赠,他虽然受之有愧,但是他真的很需要,他发誓会找到这位好心人,等赚到钱之后,把这笔钱加利息,一同还给他的。 老五走远,还听到他们的哭声,没办法,本事就是这么大。 他又去了另外一家受害者的家里头,用同样的方式,送上了金钱。 那对失去女儿一家的老夫妇,已经进入暮年,膝下孤独,年 迈有病痛,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而也在同一天的深夜,那个很大很大的影子又来了。 龙大蛋回了赤龙族办宴席,说是她的法术再晋了一层,需要在赤龙族办一场盛大酒席庆祝。 他嫌丢魔没去,便应皇后的邀约,过来这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略施幻术,携魂入梦。 皇后说,人生有许多遗憾,而遗憾一点都不美,说遗憾美的,不过是自我安慰。 遗憾就像一根针,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往心窝上扎一下,痛一下。 我们能帮人减少遗憾,那就尽力而为吧。 虽然不能把所有的遗憾都抹平,但所做的也不是无用功。 思宇和妹妹看到了父亲,那位残疾的妻子也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而这一次,他们看到的不是血肉模糊的尸体,而是如往日憨厚慈爱的模样。 那最后残酷的一面,被这梦洗去了,他们只会记得在梦里看到父亲的笑。 而那位孤独的老爷子,还有那对老夫妇,也一同看到了家人,他们抱着孩子前来道别。 今生别过,来生再见! 自此,老五踏上了这条路。 他很忙,所有人都很忙。 但是,十月份,老元抽时间带他回去北唐一趟。 养病的皇帝,坐在皇位之上,看着他昔日的臣子 ,心情十分激动。 他办了宫宴,请爱卿们携眷进宫吃宴。 他喝得有些多,酒醉不了他,但是看到大家激动的眼神,他有些醉。 宫宴,三大巨头和黑衣老者们也来了,他们依旧判若无人地吃,酒很少沾了,一场宴席下来就喝了三杯。 老五后来抱着无上皇,道:“皇祖父,孙儿在那边很想您。” 无上皇打了一个寒颤,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到了那边之后,受网络荼毒十分轻浮,不适合再当皇帝。 他一扬手,四爷和冷静言过来把他拖走,道:“皇上身体还没康复,不宜喝酒,赶紧回去歇着吧。” 不就是去了几个月吗?矫情得啊! 徐一也是半醉,摆摆手,醉醺醺地道:“皇上最近厉害啊,能耐啊,救援啊,开车啊……” 话没说完,红叶把他拖走了。 大臣们目瞪口呆,怎地还把皇上和徐大人都给拖走了呢? 这是喝了许多吗? 在场唯有黑衣老者们脸上毫无波澜,不关注其他的事,只盯着轮番上来的肉使劲炫。 直到旁边有人问,“诸位知道徐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他们抬起头,眼底充满了茫然,什么话是什么意思?谁知道呢? 有得吃还要那么好事八卦的,一看就知道没饿过肚子。 第2105章 江湖路远,我们再会(全文完结) 宫宴嘛,妯娌们聊天是雷打不动的节目。 容月问起,说孩子们出去学习,到底去哪里学习?什么时候才回来。 元卿凌神秘兮兮地道:“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的,倒是有一件事情可以说说的,那就是七喜打算给大家一份礼物,等到除夕那天便可知道。” “是什么礼物?要如此的神秘呢。”瑶夫人问道。 “不说,说了便没惊喜了。” 容月看着她,“莫要到时候惊喜变成了惊吓啊。” 元卿凌笑着道:“对别人不好说,但是对你容月嘛,一定是惊喜。” 容月顿时就很期待了,皇后是知道她的,她这辈子什么没见过啊?吃的穿的用的,皆是上乘。 七喜这小子,到底给她送什么礼物呢? 孙王妃倒不是很在意送什么,反正她认为,到年底大家能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说说话,比什么都好。 人生嘛,历尽了血雨风霜之后,终究是要回归到风平浪静的,风平浪静地团聚在一起,胜过一切。 瑶夫人和静和牵着手,这两人如今来往得比较多,她们如今共同管着慈幼院,心中富足。 阿四一边说话,一边扭头去找徐蹦蹦,这孩子太活脱了,半大小子,净爱往外跑。 袁咏意靠在元卿凌的身旁,她许久没见元姐姐,自然要多陪她说话。 她的人生行至如今,依旧记得那个仗剑走天涯的梦,但是,如今差事缠身,一时半会的说走,也走不了。 但也没遗憾的,她出去过,见识过这世界。 只是,总觉得这个世界外,是否还有别的世界呢? 如果有机会,真的想再出去见识见识。 安王妃和蛮儿没在,作为妯娌中常年缺失的两员,自然成为大家的茶余饭后。 谁不在,就说谁的是非。 孙王妃说着老九媳妇蛮儿生了好几个的,如今要回来一趟,总归不易。 至于安王妃,容月说她近些年越发清心寡欲了,说是连绸缎都不穿,和江北府那边的百姓一样穿着。 孙王妃搭腔,“你还别说,那老妖精到了江北府这些年,也没见着怎么老的,虽是钗荆裙布,难掩其风华啊。” “你才是老妖精呢。”瑶夫人笑骂她。 “说起老妖精,当属皇后!”阿四扭过头来,笑着说。 阿四这话大家赞同,瞬间围攻元卿凌,问她如何保养。 元卿凌被围攻得没办法了,只得笑道:“没保养,天生丽质。” “屁啊!”大家一同斥她。 不齿,不齿,有好秘方都不跟大家分享一下。 短暂的相聚,北唐皇帝再次踏上征程。 他的人生,有了另外一种活法,而他很快乐,并且很满一足! 只是,大家都在期待,七喜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呢? 老五发誓,他都不知道,只有老元知道。 但老元不说,老元现在藏很多小秘密了。 他倒是知道七喜在筹拍电影的,而且说要赶春节档。 后来,又说要赶在春节前几天上,这样电影院没这么多人。 七喜也活该他亏钱的,上电影竟然盼着电影院里人少。 时间这个狗东西啊,不管世间发生了什么事,都会不紧不慢地往前滚。 暑假过去,寒假到 了。 寒假一到,糯米和可乐竟然马上就回家了。 以前但凡放假,糯米就说要学习新的东西,他一直在学学学,说什么学无止境。 过了小年夜,泽兰和包包汤圆也火速来到,这一次连赤瞳都没带,只带了三大巨头。 他自然是要问罪的,太子监国,竟然擅离职守。 毕竟,还有好几天朝中才放假,有什么要紧事,非得这个时候离开呢? 问罪吧,人家就是一句话,想爹妈,想外公外婆了。 再多问一句,无上皇的拐杖便招呼过来了。 算了,大过年的,也省得说他了,这一年他也辛苦,就提前休假好好享受吧。 只不过,这六颗小脑袋总是挤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密谋些什么,每一次见他来,都迅速打住。 宇文皓开始有点郁闷,但是后来又觉得无所谓,他反正迟早会知道的,孩子们是花了心思给他制造一个惊喜,那就等着吧。 腊月二十五这天晚上,神秘的气氛到达了顶峰,因为他们全都不见了,连老元都不见了。 只留下一个信息,说他们出去一个晚上,明天晚上就会回来,还留下了一张电影票,让他到时候先去电影院等着。 老五看了一下电影票,片名叫北唐奇幻记。 拍北唐的故事?电视剧拍了,还拍个电影,这不是瞎折腾吗?到时候票房不好,岂不是连累电视剧了? 电视剧可还没播呢。 而且,这片名一听就是很扑街的那种。 不过,儿子的作品,肯定是要支持的。 所以,第二天傍晚他忙完,就直接驱车去了 电影院。 电影是七点的,等到七点还没见他们来,老五便买了爆米花和汽水,自己先进去了。 偌大的巨幕厅,一个人都没有。 老五傻眼了。 真这么扑啊?没做宣传吗?怎么能一个观众都没有呢?没请明星啊? 他连忙掏出手机给岳父岳母三大巨头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电影支持七喜的电影。 他们挂了电话之后,说会马上过来的。 因之前七喜说过,惊喜是在除夕夜的,所以他真以为今晚电影院的活动,并非有意安排。 影厅关了灯,屏幕开始出字,但是十分黯淡。 不过,好在终于有人进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依次进来,没一会儿,除了他这一排,基本都坐满了。 十分黯淡,所有人都带着口罩,他自然也没看,反正人多就好。 听得旁边的人说话了,“知道咱是来做什么的么?” “皇后不是说来这里看了大戏,就可以吃大餐么?有得吃就来啊。” 宇文皓惊愕,猛地扳过前面说话的人肩膀,那人转过来,摘下了口罩,竟然是黑影老者。 “你……” 宇文皓再拽过旁边那人看,是闪电老者。 他惊愕万分,猛地站起来,却见影院灯光亮了。 他眸光环视,却见方才进来的全部都是北唐的熟悉脸孔。 冷静言,红叶和猴子,老四夫妇,老二夫妇,老三同静和,四爷和妹妹,老七夫妇,徐一夫妇,老六夫妇,老九夫妇,老九夫妇还带着老八,汤阳…… 正当他惊愕之际,老元带着孩子们进来了。 屏幕上忽 然打出一行字:愿我们有所爱,亦被爱! “啊……”他差点哭了出来。 这一场惊天大喜悦,所有人都不意外,只有他意外得都像个傻子。 他比猴子更猴子。 “你们怎么会来的?”他激动地叫了一声。 “不要说话!”老三魏王站起来,严肃地道:“皇后说了,看什么电影的时候,是不能喧哗吵着别人的,这里禁止喧哗。” 宇文皓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媳妇。 天知道,他来这里见识过的每一样东西,都希望他们能看到,能知道。 他很想让他们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很美好的世界,哪怕看一眼,看一眼也好。 但是他知道不可能实现,所以他从不说的。 “谢谢!”宇文皓真的哭了,“此生有你,吾之大幸!” 元卿凌抱着此生挚爱,“于我亦是!” 电影里,马蹄声响起,一鲜衣少年扬鞭策马,疾驰过空荡荡的青鸾大街上。 他面容冷清,眼底浮着桀骜与坚毅。 那年,他第一次出征,从宫里请旨而出,奔赴他的战场。 那一年,他只想驱逐恶敌,保家卫国,并未想过建功立业。 他后来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失去了很多很多。 他后来尝到了人生的甜,扬眉吐气,得到了很多很多。 原来人生的路,只要你愿意策马启程,无惧艰险与恐惧,那么就算你抵达不了所想去的地方,也一定可以饱览沿途的风光! 愿涉足过权宠江湖的所有读者宝宝,有所爱,亦被爱! 江湖路远,有幸相识,我们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