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穿书的自救手则》 第一章 这无法控制的手 纪令月一脸纠结地站在湖边,看着那绿碧湖中的水草,顿时生无可恋。 已经一天一夜了,她还是没能从穿越这种荒唐事中缓过神来。 尤其是……穿到了一本书里,一本古言重生打脸复仇爽文里! 别人搞穿越,都是穿成闪亮亮的女主,而她却穿成了书中为人唾弃的恶毒女配,还被按头必须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来行事,否则就要受到惩罚。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前前后后被电击了三次之后,她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地妥协了。 说起来,今天湖边这一场大戏可是整本书的转折点啊! 原本的薛妙被纪令月设计推入湖中,然后被陆淮琛救起,醒来却意外重生,借着陆淮琛之手狠狠地 教训了纪令月一番。 然后便是各种开挂打脸,惩治恶人,抱的美人,不对……抱的美男归! 想到这里,纪令月狠狠地捶了一下脑袋,心中暗暗道:“赶上这种荒唐事也就罢了,却偏偏还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让她这个社会主义好青年怎么下得去手!” 纪令月正想着,远远瞧见薛妙已经往这边来了。 薛妙是纪老夫人娘家弟弟的孙女儿,亲爹亲娘离世之后在家中就成了个拖油瓶,没少受叔伯婶娘们的虐待。 纪老夫人觉得她可怜,才将她接到府上来养,反正纪国公府也不差多养一个姑娘。 “表妹!” 薛妙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她如今已经十六七岁的光景了,但仍是看不 出一点女儿家的卓然风采。 那张脸终日都是一副怯生生地软弱模样,在这满京城的千金小姐中,实在是太不入眼了。 纪令月啊了一声,忙转过头来。 转身的功夫,纪令月心中思量了许多,到底还是感觉这件事做不得。 薛妙重生之后可就等于手握剧本,再加上对她的仇恨,岂不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表姐来了!”纪令月打定主意,嘿嘿地笑了两声,上前去拉着薛妙的手,笑得灿烂可亲。 谁知那薛妙见她上前来,硬是下的后退了好几步,这般模样,足见平日里没少受纪令月的欺负。 “月儿表妹,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我道歉,你别……”薛妙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说道 ,身子甚至还有些微微发抖。 纪令月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更是不忍心了。好好的一个人,被欺负成这个样子,换做是谁,都是受不了的。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湖中的莲花开的甚好,所以想请表姐来看看。表姐姿容明艳,真真的人比花娇啊!何况,表姐早已行了及笄之礼,想来过不久上门提亲的人就会将我们国公府的门槛踏破了!表姐日后必然是金尊玉贵的,到时候可不要忘了妹妹的好啊!” 纪令月笑嘻嘻地说着,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薛妙被她说的一愣,一脸震惊和不解地看向纪令月。 “莲花甚美,表姐自行观赏便是,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纪令月说完 转身就想跑,可是脚刚刚抬起来,便觉得全身像是有一阵电流传了过来。 她僵在原地,浑身止不住地抽抽起来。 “又来!”她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 就是这个样子,只要她违背剧情的正常发展,就会受到电击…… 心跳越来越快,纪令月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她身子失衡,本能地抓住身旁的薛妙。 “噗通!”一声,二人全都跌落湖中。 这么大的动静立马惊动了丫鬟小厮们。 岸上顿时围满了人。 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甚是好看,光线凌乱中,纪令月看到一张俊美无匹的脸,神色冷峻,没有丝毫感情地挥了挥手,他身边的随侍便飞身而下。 “完蛋了!” 第二章 解释无能 纪令月这样告诉自己,那人必定就是摄政王陆淮琛了!她记得书里说,薛妙被推下水后,就被摄政王陆淮琛所救,从此后就巴上了这条金大腿,而原主更是成为了她第一个开刀的对象。 不仅被陷害跟门客偷情,名声尽毁,最后更是被灌下一杯毒酒,死在一个下雪的寒夜里。 一想到这儿,纪令月忍不住要流下杯具的泪水。 两人在水中挣扎了许久,纪令月不太会水,但也不是旱鸭子,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去寻找和她一起落水的薛妙。 她想着,若是自己能够救下薛妙,或许她以后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然而,还没等她游过去,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带离了水中。 回到岸 上,丫鬟们早已拿着衣裳披风围了过来,给纪令月裹了个严实。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今日又有那么多外男在场,失了清誉就不好了。 “小姐你没事吧!”白芷搂着纪令月着急地问道。 纪令月哪里还有心情回应她,伸头望向湖面,喊道:“薛妙表姐呢!为什么还没救上来!” 话音刚刚落下,便见一黑衣男子提着几近昏迷,虚弱至极的薛妙飞身上岸。 “表姐你没事吧?”纪令月担心地问道,想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可是刚刚到她跟前,便对上一双含恨的眸子,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几乎就要冒火一般。 纪令月的动作一顿,脑子瞬间像是炸开了一般。 她知道,薛妙还是重 生了! “表姐,你听我说!我刚才真的是不舒服,不小心将你推下去的。确实是我的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纪令月连忙解释,在生死面前,脸面算是个什么东西。 只要能让她继续苟下去,她愿意抱住大腿叫爸爸! 此时的薛妙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目光凶狠地盯着纪令月。 “表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 纪令月的话还没说完,周身又传来了那一阵熟悉的电流感。她两眼一翻,顿时昏死了过去。 “小姐!来人啊,快请府医!”白芷叫嚷着将纪令月送回了院子。 围着的人渐渐散了,只剩下薛妙和她那个丫鬟芍药半跪在地上,主仆二人狼狈不已。 “小姐,奴婢 扶你回去吧,总要把这身衣裳先换下来。”芍药抹着眼泪说道,以往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薛妙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双手紧握成拳,那双平日里只有怯弱的眼睛里此刻却装满了仇恨。 她抬起头来,望向刚刚转身的男子,扬声唤道:“还有一场好戏呢,王爷不打算看了吗?” 陆淮琛闻言停下脚步,抬眸扫视了她一眼,露出不屑的神色来。 “纪令月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纪国公府纵女行凶不知悔改,王爷既看到了,难道就不管上一管?”见陆淮琛不理她,薛妙有些急了,艰难起身朝着陆淮琛走了过去。 陆淮琛终于开了口,道:“好戏?本王瞧着 你这出戏唱的倒是不错。” 只丢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陆淮琛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薛妙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今时,可不同往日了。 “纪令月!这一世,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心中暗暗发誓,脸色涨的通红。 许是真的动了气,又在水中折腾了这么久,身子到底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且说纪令月醒来的时候,正看到纪老夫人,以及原主的继母李氏等人都在屋里围着。她是纪国公府嫡女,向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的,如今落水昏迷,自然是惊的一家人都担心不已。 “月儿!你总算是醒了!”李氏见她醒了,立马紧紧地抱住她。 第三章 怕是脑子进了水 纪令月只觉得被她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轻推了两下,道:“我没事,您不要担心。” 李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呐呐地放开她,神色有些尴尬。 纪令月悄眯眯抬眼观察面前的妇人,只见她容貌端秀,气质温和,眼中更是藏着对原主满满的疼爱和小心。 纪令月忍不住唏嘘了一下,身为原主的继母,李氏也是够惨的了。她是原主生母的胞妹,当初会嫁过来,完全是为了照顾刚呱呱落地的原主。 可是原主脑残啊,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五六岁就知道给李氏使绊子。据说李氏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被原主给作掉的。 一想到这儿,纪令月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原主作的孽啊,为何都要她来承受。 就在此时,纪老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手中的拐杖,看向白芷沉声问道,“白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呢?” 白芷闻言立马跪下来,哭道:“老夫人明察啊!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小姐瞧着那湖中的莲花开得不错,便让表小姐一同来观赏。可她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姐突然摔倒,紧接着就掉落湖中。奴婢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或许要问过表小姐才知道……” 听着白芷的话,纪令月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她怎么忘了,原来的纪令月那么欺负薛妙,白芷这个贴身丫鬟定然也没少做这 些事情。 如今看来,她不但要想法儿改变自己的行为,还要连带着将白芷一起洗白! 真真是任务艰难啊! “这么说,是薛小姐将月儿推下水的?”李氏咬着牙质问道。 她素来不怎么喜欢薛妙,薛家身为老夫人的娘家,虽然比不上纪国公府的门楣,可在江南也算是大家。怎么就将薛妙养的怯弱唯诺,丝毫没有嫡女该有的样子。 李氏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恼了起来。 皆道:“这还了得!原是老夫人心善,见不得她受苦,才将她接来府上养着,从来也没有亏待过她什么,怎么我们正经的嫡出小姐就招了她的恨,平白受这样的苦!” 一时间,竟都是指责薛妙 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 纪令月暗道不好,忙抓着李氏和纪老夫人的手,解释道:“祖母,母亲,不是这样的,这件事和表姐没有关系,她没有推我下水,是我推的她!结果自己没站稳,也跟着掉下去了。” 为了显示自己的真诚,她更是红了眼眶,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 可她没料到,这副模样落在向来偏心她的纪老夫人眼里,反倒是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的儿,事到如今你还要偏袒她吗?好好的你去推她做什么?” 纪令月顿时急了,“真的是孙女先推表姐的,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见她这样说,众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谁不知道纪云卿最 是任性跋扈,今日竟会替她一向看不顺眼的薛妙说话,定是脑子进了水! 恰在此时,外面的小丫鬟来报,说薛妙已经醒了,正往这边来呢。 话音落下,便见薛妙进来了。 她脸色也是苍白得很,可见确实是受了苦的。 “表姐!快坐下歇着,你刚落了水,怎么又折腾到这里来了。”纪令月见状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看向薛妙关切地说道。 看她这般模样,在场的人更加确信,看来还真是脑子进水了。 薛妙却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随后道:“表妹慌什么?这般殷勤讨好,是害怕我揭穿你吗?” 语气冰冷,神色肃杀,和以往那个胆小怯弱的薛妙简直判若两人。 第四章 我认罚,罚我吧 纪令月嘴角一抽,顿时有些怂。果然是女主,光眼神就充满了杀气。 “薛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说是月儿推你入水的不成?”李氏见薛妙言辞间似在隐射什么,顿时忍不住了。 薛妙抬眼道:“不错,正是表妹推我入水,居心叵测,可见一斑。还请姑祖母为我做主。” 她这样说,竟是直接跳过李氏,逼着纪老夫人惩治纪令月。 纪老夫人闻言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月儿推你入水?你可知道她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为你辩护!若她真想害你,何至于要将自己也搭进去!”纪老夫人砸着手中的拐杖,愤怒的说道。 薛妙闻言一愣,前世纪令月不仅推她入了水,随后便 扬长而去。今生似乎出了点变故,纪令月不仅跟她一同落水,醒来后,竟然还哭着喊着为她说话。 这是,还有后招不成? 想到这里,薛妙眼睛一眯,露出阴狠的神色来。 纪令月一直在观察着薛妙的神色,见她此时的模样,便知道这是恨得更深了,顿时一个激灵,“祖母!真的是我推的,我没有骗您。表姐身子本就弱,又落了水,您就放她回去歇着吧。” 她不想死,她想苟下去,求别再添仇恨值了。 纪老夫人闻言瞪了薛妙一眼,正准备开口,却突然听见外室传来一阵敲击桌子的声音。 一下一下,铿锵有力。 众人皆愣了。 “那你说说,为何要推薛小姐入水?” 男子的 声音冰凉疏朗,毫无感情。 纪令月顿时大惊,心狠手辣的男主怎么也在? “我……”纪令月支支吾吾大半日,也想不出一个好的借口来。 良久,她方才为难道:“我是嫉妒表姐样貌生得比我美!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此言一出,满屋一片寂静。 谁不知道,她纪令月是京城第一美人,家世样貌才情皆不缺,一个小小的薛妙,又怎么会成为她嫉妒的对象呢? 这分明是为了给薛妙开脱的说辞! 屏风上映着男子棱角分明的侧颜,只见他微微颔首,嘴角扬起一个小弧度。 “纪大小姐倒是有趣儿,自己害了人,不想着如何遮掩,反倒忙不迭地承认。”他说着,又轻笑了两 声。 纪令月只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冒冷汗,她和薛妙一样清楚,这个男人绝不是善茬! “我,我是知错就改,再也不敢犯了,还请王爷高抬贵手,饶了臣女这一次!”纪令月说的很是真诚,只差眼含热泪,将自己的一颗良心捧出来给薛妙和陆淮琛看了。 “姑祖母,如今表妹都亲口承认了,您难道还不打算还我一个公道吗?”薛妙早就恨透了纪令月,哪里会因为她的一两句话就轻易放过她。 见纪老夫人没有动静,薛妙又上前一步,扬声道:“更何况,此事王爷也亲眼目睹。” 她刻意将陆淮琛也搬出来,想逼得国公府众人不得不给她一个交代。 “祖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您罚我吧,绝不能让表姐平白受了这委屈!什么惩罚孙女儿都能接受的!” 纪令月生怕再惹怒了陆淮琛,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连忙跪下来,拉着纪老夫人的衣摆诚恳地请求道。 外室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来,这小丫头,倒是有趣得很。 纪老夫人却是犯了难,饶也不是,罚也不是,只能望向外面,询问道:“既然妙儿搬出了王爷,那么惩罚一事还是请王爷做主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狠狠地剜了薛妙一眼。 众人屏息瞪了许久。 “罢了,本王只不过瞧见两位小姐落了水,不明其中缘由,也不好定这惩罚。国公府之事,还是老夫人亲自处理吧。”说吧,便起身往外走去。 第五章 又出岔子了 薛妙和纪令月皆是一愣。 薛妙心中震惊:陆淮琛这是……不管了? 纪令月却是暗道:陆淮琛这是……放过她了? 眼瞅着事态的发展远远偏离了前世,薛妙心中又是好奇又是愤怒,也顾不得国公府其他人,忙追了出去。 后花园内,薛妙拦住了陆淮琛的去路。 “王爷为何不肯帮臣女?”她倒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陆淮琛后退一步,淡淡道:“本王何时说过要帮你?” 一句话,堵得薛妙没了下文。 许久,她这才道:“王爷一向不喜纪国公府,今日何不借此事好好敲打敲打纪国公?”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便感觉到一阵劲风擦着耳边堪堪 而过。 薛妙猛地瞪大了眼睛,陆淮琛的那一掌微微一偏,竟生生地拍断了她身旁的一颗树。 她震惊地望向陆淮琛,正欲发问,却被他凌厉凶狠的眼神吓住了。 “本王可不是你可以随意利用的人,瞧你也不像是愚笨之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中理应有数。” 一番警告之后,陆淮琛收手,看也没看薛妙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薛妙站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 这边,纪令月吃了药之后被按着躺在床上静养。 困意快要袭来之际,突然感觉一阵黑影是笼罩过来。 “老夫人,我方才跟着表小姐去瞧了……” 胡嬷嬷俯身靠近纪老夫人, 将方才薛妙和陆淮琛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翻天了她!”纪老夫人气得浑身直发抖,猛地站了起来,咬牙道:“这个逆女,竟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将她拖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才放她出来!” “是!”胡嬷嬷应着退了下去。 纪令月躺在床上,内心叫苦连天。 这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薛妙被罚跪祠堂,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在她头上啊! 是夜,纪令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总是记挂着薛妙的事情。 倒不是有多担心薛妙,她只是胆小怕死罢了。 乌云敝月,国公府中漆黑一片,一道黑影 笨拙慌乱地避开夜巡之人,一路摸索着来到祠堂。 幸而看守祠堂的人都睡了,她轻手轻脚地溜进去,只见薛妙靠在桌子边也睡着了。 纪令月撩开斗篷,走到薛妙身边,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表姐?表姐你快醒醒!”她轻声唤着。 薛妙猛地惊醒,瞧见来人竟是纪令月。她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狠色,一把握住纪令月的手腕,狠声道:“你还想做什么?白天没能害死我,想要趁夜动手吗?” 纪令月疼得直抖,忙解释道:“不是的表姐!我是担心你,所以带了点心和厚衣裳来看看你!” 薛妙闻言看了看她脚边却是放着食篮和一件披风。 可她并没有 因此放开纪令月,反而更狠了,问道:“你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表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纪令月说着还觉得有些委屈,哼唧了半天才又道:“表姐你就不要和祖母犟着了,认个怂也就没事了,何苦非要在这里遭罪呢!” “纪令月,平日里欺负我还不够,如今见我落了难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来看我笑话?”薛妙猛地将她扯到自己跟前,咬牙道:“往后的路长着呢,且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言罢,她扬手一甩,纪令月避之不及,身子一歪,狠狠地撞在桌子上,额头顿时渗了血。 “啊!” 与此同时,祠堂门口传来一声惊呼。 第六章 你们听我解释啊 薛妙望去,却是二夫人裴氏。 那二夫人平日里就是个温柔的性子,想着薛妙落了水又被罚跪在祠堂,恐怕身子受不了,所以前来看看她需要什么。 谁知正看到薛妙将纪令月推倒。 “月儿!你没事吧?”二夫人着急跑过去,扶着纪令月担心地问道。 在看清楚一道血迹从纪令月额头渗下来,她吓得手足无措,忙高声喊道:“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国公府众人又再一次聚集在祠堂。 纪老夫人瞧见纪令月受伤,心疼地不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道。 纪令月深知大事不妙,便抢在二夫人之前开口道:“祖母!是孙女儿自己撞得,不管其他人 的事!” 纪令月可是真心为薛妙辩解维护,可是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毕竟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能把自己撞成这个样子呢? 纪老夫人哪里肯信她的,狠狠地剜了薛妙一眼,问道:“妙儿,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蓄意伤害月儿?” 薛妙恼的脸色通红,眼底的恨意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姑祖母,我真的没有蓄意伤害她!”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解释。 看着薛妙怒急的模样,纪令月越发地怂了。 若是照着原来的剧情发展下去,纪国公府的人没一个能逃过一劫!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还在流血的脑袋,跌跌撞撞过去,拦在薛妙面前,着急道:“祖母,真的 不是表姐伤的我!方才我拉表姐起来,用了力没站稳,这才摔倒磕着了脑袋。不管表姐的事啊!” “月儿,你怎么总是为她辩解?可是她威胁你这样做的?你不用怕!只管说出来,没人能让纪国公府的嫡女受委屈!”裴氏一把握住纪令月的手,意有所指地说道。 哼,还真是看走了眼呢。这个薛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背地里一直欺负他们家令月。指不定以前传出的令月欺负她,全都是她的算计。 纪令月无语了,二婶是对她有什么滤镜吗?她明明任性、骄纵还不讲理,就应该狠狠罚她才对。 “够了!你不用装模作样地来加重我的罪名!” 薛妙见纪令月这般,只当她是故意做出这副样 子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纪令月心头一梗,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说…… “好了,绿翘,扶你们小姐回去,赶紧请府医医治!”纪令月还没开口,就被纪老夫人打断,被绿翘不由分说地扶了出去。 祠堂里,薛妙依旧梗着脖子不肯认错,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重生一世,她早已恨透了纪家众人,又哪里肯向他们低头。 “既然你这般不知悔改,那就在这里跪着好了!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纪老夫人只是冷冷地看了薛妙一眼,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她从前也是真心疼爱薛妙,否则也不会大老远地将她从外地接回家里来。以往的薛妙最是温柔乖顺的,可如今 却变得这般放肆无礼,多次伤害纪令月。 一个是亲孙女,一个是侄孙女,纪老夫人心中到底还是有所偏私的。 祠堂的门轰然关闭,薛妙目光又沉了沉。 一连几日,祠堂的都是紧闭着的。纪老夫人下令任何人不许考级祠堂,只等到薛妙认错才能放她出来。 期间,纪令月也去裴氏和纪老夫人跟前求了好几次的情,但都是徒劳无功。 又等了三日,纪老夫人到底不忍心,还是将她放出来了。 一得知这个消息,纪令月就让绿翘送了好些补品过去,又请了府医过去好生照料。 只不过她的示好在薛妙看来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所以绿翘送去的那些东西全都被薛妙扔了出来,而府医更是连门都没有进去。 第七章 装模作样 面对纪令月的百般讨好,薛妙就是不肯买账,这让纪令月也很是头疼。 这日她好容易求得了裴氏和纪老夫人的同意,能够出门逛逛,她打算买些小礼物,算是送给薛妙赔罪的礼物。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小姐,你身份这般尊贵,何苦非要去讨好那薛妙呢?”绿翘跟在纪令月身边,看着她当真是用了心思在挑那些首饰玉环,不由地嘟囔说道。 纪令月闻言正色道:“绿翘,她到底是主子,你不可直呼她的姓名!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怎么对我,就要怎么对她!” 她一定要将绿翘的思想拧过来,否则迟早会出事的! “可是小姐,你以前……” “不管以前怎样!既然她是我的表姐,那就没有妹妹 不敬姐姐的道理!”纪令月打断她沉声说道,她相信,只要她真心以待,早晚有一天薛妙会知道她的好…… 然后,饶她一命。 “哟,装模作样都装到外面来了!今儿我可真是见识了!” 纪令月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身后传来女子嘲笑的声音。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穿红着绿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衣裳首饰倒都华贵得很,只是那副嘴脸,实在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纪令月歪着头,尽量地去回想眼前这人的身份。 温如意,温太妃的亲侄女。在原书中跟纪令月十分不对盘,动不动就找原主的茬。书中,原主失、身后,却是温如意在背后加了一把柴,将她的事迹散得满京城都知道。 想到这儿,纪令月的 神色就淡了,“原来是温小姐,有礼了。” 温如意见她这般模样,面上神色一下子僵住了。 “纪令月,你又在搞什么鬼?”温如意没好气地问道,她可不会相信原本那个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纪凌月竟会对她这般客气! “你没听见吗,我在跟你打招呼。”纪令月很认真的说道,“我不过是来买礼物送给我表姐,能搞什么鬼。” 温如意眉头一拧,尖声道:“表姐?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寄居在你们家,受尽你折磨的薛妙薛小姐吧?” 她刻意将受尽折磨几个字咬的很重,顿时铺子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纪令月默不作声,只看着眼前一脸得意的温如意如何挑衅。 “我记得,上次薛家小姐被你无缘无故推入池塘,后 来又被罚着跪了好几日的祠堂。啧啧……想想真是可怜,那薛家小姐就过着这样寄人篱下,痛不欲生的日子啊。”说到这里,温如意得意地挑了挑眉。 倒不是说她有多心疼薛妙,只是她向来和纪令月不对付,所以只要是能打压她的机会,温如意就绝不会放过。 “对,都是我的错!表姐那样温良贤淑的人,却因为我屡受伤害,我真的是悔不当初,所以现在痛下决心一定要改过!” 纪令月根本就没有给温如意借题发挥的机会,只言语诚恳地说道。 众人见她这般,也不再议论。一位如此美貌的佳人,诚心诚意地悔过,任谁都不会再追分的。 倒是温如意,她原本料想纪令月一定会受不了和她大吵一架,谁知她竟丝毫 不动怒,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的不是。 这……着实让温如意措手不及。 “纪令月,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会有这么好心?想必是又存了什么阴谋诡计吧!”温如意高声道,有些急了。 “温小姐这话当真有意思,我不认错你说我蛇蝎心肠,欺辱表姐。如今我认了错,你又说我心怀不轨。那不如温小姐来告诉我,我到底应该还怎么做?”纪令月眉角一挑,摊开双手,看向温如意佯装无奈地说道。 温如意见她今日实在反常,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又听围观众人言语间也隐隐偏向了纪令月,深知自己要吃亏,咬了咬牙,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来。 “本小姐懒得同你计较!”言罢,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第八章 乌鸦嘴潜质 绿翘见状扯了扯纪令月的衣袖,担心道:“小姐,这温小姐向来仗着温太妃的势嚣张跋扈,你没事吧?” “无妨,我不去惹她便是。温如意嚣张跋扈,愚钝至此,早晚要惹出大乱子。” 纪令月说完,便带着绿翘往酒楼里去了,今日出来就是闲逛的,可不能因为一个温如意坏了兴致。 “嚣张愚钝?本王怎么觉得这更像是纪大小姐代名词呢。” 纪令月才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男子略带调侃的声音。她整个人身子一怔,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来。 “呵呵,原来是王爷啊!当真是巧!王爷说的对,臣女嚣张跋扈,愚昧无知,一事无成。既如此。臣女先行一步,不打扰王爷雅兴了!” 她一边陪着笑脸,一边点头哈腰的说道,十足十的狗腿子模样。 说完,还 不等陆淮琛有所反应,拉起绿翘一溜烟地跑进了酒楼。 陆淮琛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良久,嘴角微微上扬。 这女人骂起自己来,倒是毫不留情啊。 雅间里,纪令月心有余悸地喝着茶,想着方才的事情竟都被陆淮琛瞧了去,不由得一阵阵冒冷汗。 这男人,她可惹不起。 “小姐你快看!” 绿翘惊讶的声音打断纪令月的思绪,她抬起头,透过窗户顺着绿翘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长街上,温如意形容狼狈,身上带伤,一脸怒气地盯着眼前的华服女子。 纪令月见此情况,不由得往前探了探身子,想要看的清楚些。 “温如意!你平日里仗势欺人也就罢了,今日竟冲撞到本宫身上来,若是不好好惩治你,只怕你要以为这天下就是你们温家的天下第一了!” 话音的落下,又是一鞭子甩到了温如意的身上。 温如意也是敢怒不敢言,方才她将温太妃搬出来,谁知却挨了鞭子,如此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纪令月趴在窗台上,心中不由惊讶,暗暗道:我才说了温如意要惹出大乱子,谁知道她后脚留冲撞了襄阳公主,难不成…… 她咽了口吐沫,难不成她这嘴皮子那么强吗? “小姐?你想什么呢?小二已经将饭菜端上来了。” 纪令月回过神来,正看见小二端着饭菜进来。 她心中一动,嘀咕道:“端这么多,别再摔了。” 砰的一声! 随着纪令月话音的落下,小二的脚踢在门槛上,顿时摔得四仰八叉,满地狼籍。 见此情况,纪令月更是惊讶的嘴都合不拢。 她这嘴炮能力,当真厉害啊! “对不起对不起 小姐!小的不是有意的,小的这就去给您重新上一份!”那小二也是害怕不已,连忙道歉。 纪令月一愣,随后忙道:“无事无事,人没事就好!” 她有些抱歉一笑,毕竟都是她这张嘴惹得祸事啊! “多谢小姐!” 小二千恩万谢地出了门。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左右,菜肴已经陆陆续续地都送了上来。 纪令月拉着绿翘坐下,主仆二人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这雅间不错,就这里了。” 纪令月的手狠狠抖了一下,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抬起头来。 “王爷,您还真是……” “本王瞧着这里不错,不知道纪大小姐介不介意本王和襄阳公主一同啊?”陆淮琛看了看纪令月那张笑容有些僵硬的小脸,开头问道。 实际上,也没等纪 令月回复,他二人已经坐下了。 纪令月讪讪一笑,道:“能同王爷和襄阳公主一同吃饭,臣女荣幸,荣幸啊!” 席间,纪令月只顾低头吃饭,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惹恼陆淮琛丢了性命。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陆淮琛转过头来,直望着纪令月,问道:“纪大小姐似乎不太愿意同本王一起吃饭?” 纪令月打了一个激灵,用自认为最甜最友善的笑容回了过去。 “王爷哪里的话!您身份这般尊贵,能和您吃饭,那是臣女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臣女只是敬畏王爷之威,不敢放肆。” 她说的倒是诚恳。 陆淮琛眉角一挑:“是吗?这话听着,并不真心啊。” 纪令月险些就要哭出来了,心中暗暗叫苦:你一个男主,不去保护薛妙这个女主,偏偏和她这个炮灰死磕什么! 第九章 受用的彩虹屁 纪令月感觉大脑开始呆滞了,她一边暗暗腹诽着,头点得如小鸡啄米,“真的,比金子还真。” 说着,她还摆出十分诚恳的表情。陆淮琛眼梢微挑,眼底明晃晃的摆着‘不信’两个大字。 纪令月有点内伤,她反思着,自己从小到大也没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啊,怎么一朝穿书后,她说什么谁都不信。 想起她这副身子原本的性格,纪令月顿时颓然了。 陆淮琛看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每一声都敲在纪令月心上,让她小心肝也跟着颤颤巍巍。 王爷光是一个不知名的眼神飘过来,纪令月吓得连食欲都没有了。 偏偏她这时候还有心思走神,暗叹—— 真不愧是男主啊,瞧这气场。 她不正经的魂游天 外,紧接着听他开口,“吃饭。” 纪令月顿时如蒙大赦。 她暗暗下定决心,无论他与陆瑾桃说什么都装聋作哑,只当旁边的人不存在。她想着,越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于是,接下来纪令月只顾埋头死死盯着碗里的米饭,那架势愣是能把白花花的饭盯出花儿来。 她一边嚼着肉,腮帮子左右鼓动着,暗暗祈祷这两尊大佛把她当成小透明,最好是无视掉,千万别再同她搭话了。 可事情总往不如意的方向发展。 “噗嗤。” 身旁传来一声笑,纪令月手猛然一抖,差点把筷子丢了出去。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淮琛好笑的看着她,“纪大小姐,本王莫不是生了一副青面獠牙之像,让你怕成这副模样。” 他 觉得奇了,纪令月每回看见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只不过同座吃一顿饭,她就一脸苦大深仇的模样。 那脖子弯的,就差把整张脸埋到饭里嚼了。 纪令月讪讪笑着,“怎么会,王爷气宇不凡惊才风逸昂藏七尺玉树临风,是我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小女子不敢直视。” 因为你是男主,多看一眼,她怕会折寿啊! 陆淮琛顿时被她一连串不带喘气的拍马屁给惊住了,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说出什么话来。 随即一想,觉得有些不对劲。 远观就算了,她居然还想亵玩? 对面陆瑾桃突然置下筷子,不满的看着她,“怎么,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就入不了纪大小姐的眼了?” 她原本只是跟着陆淮琛进一间酒楼用膳,没想到竟 碰到纪令月。 纪令月嚣张跋扈,仗势欺人,陆瑾桃曾远远的看到她对薛妙非打即骂的模样,感官顿时蹭蹭的往下掉。 如今吃个饭还碰上纪令月,简直是倒胃口。 她不虞的蹙眉,三番两次朝陆淮琛使眼色示意,可他偏偏装作看不见,一进屋就跟纪令月搭话,看都不看她一眼。 陆瑾桃气笑,也只得按捺着性子坐下,同时也想看看小皇叔到底想做什么。 两人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是双重致命。 纪令月嘴角还挂着一粒米,当场愣住了。 她一抬头对上陆瑾桃不善的视线时,心里咯噔一跳。 这可是连温如意都不放在眼底,当街都敢扬鞭抽人,手段狠辣的主儿啊。 完了完了,难道她的死亡线在这里就要触发了吗! 嘴 里的美味佳肴顿时如同嚼蜡。 纪令月焦头烂额的搜刮着前世看过的彩虹屁,强烈的求生欲让她脱口而出—— “怎么会?我只是没想到有幸同二位同席用膳,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她看向陆瑾桃,眼神真挚。 “听闻襄阳公主容貌闭月羞花,今日有幸,果真是生了一副我亲眼见了也不敢相信的美貌。” “说星星好看的人,一定没见过您的眼睛。” “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什么仙子从画中走了出来,我在您面前简直是自惭形秽。” 陆瑾桃原本只是想教训教训纪令月,反倒她这一顿夸给听懵了。 一抹诡异的红霞攀上了陆瑾桃的脸颊,连带着耳廓也浸着一层红。 不得不说,她居然会觉得纪令月十分新颖的夸赞……很是受用? 第十章 抱上金大腿 陆瑾桃被夸得身心舒畅,她轻哼一声,倨傲的抬起头,“少拍本公主马屁,本公主才不吃这一套。” 可她嘴角强忍的笑意却泄露出事实并不是这样。 纪令月眼睛多尖啊,一眼就看出她口是心非。 眼瞧着桌上的气氛慢慢缓和了,纪令月仿佛看到梗在眼前的死亡线慢慢消散,一束阳光洒到了她心间。 确认危机解除后,纪令月开始认真打量这名公主。 她记得,书中的陆瑾桃十分厌恶原主,没少帮着薛妙让原主吃亏,原来的纪令月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其中亦有她的手笔。 伤了容貌还是轻的,薛妙更是仗着陆瑾桃在背后撑腰,狠狠将原主踩在脚底,永不得翻身。 纪令 月悄悄抹了把冷汗,当即决定把危机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她打算在陆瑾桃面前刷刷好感,乌黑的眸子一转,伸筷子把陆瑾桃喜爱的膳食通通夹了一遍。 直到她面前的碗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纪令月这才推了过去。 她一脸真挚的看着陆瑾桃,“公主殿下,您太瘦了,应该多吃点,要不然怎么能凸显您的美貌呢?” 陆瑾桃先是嫌弃的扫了一眼,随后发现她夹的都是自己喜欢的菜。 反复确认后,公主殿下彻底惊呆了。 这纪令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是馋自己的美貌,所以才把她的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 如是想着,陆瑾桃突然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 纪令月的美貌世人 皆知,但她却说不如自己…… 那岂不是说,自己的美貌才是更胜一筹了? 陆瑾桃的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她看着纪令月,突然顺眼了不少。 对于纪令月是自己的‘颜粉’,陆瑾桃愈发深信不疑。 她与纪令月平日没什么交集,要不是纪令月偷偷关注打听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陆瑾桃掩唇一咳,想起纪令月以前做的事,便觉得身为偶像,她有责任要纠正一下她这名小粉丝歪曲的心理问题。 于是她难得语重心长的劝道。 “我原本是不喜你的,只因你以前那些行为太过火,就说那薛妙,她总归是你的姐妹,不是你非打即骂的下人。” 说着,她别扭的转 过头去,“只是没想到你是钦慕我……我不会拦着你,但日后切莫做出这等令我等所不齿的事情了。” 纪令月哪敢说句不是啊,她抱到了陆瑾桃的大腿,自然是她说什么便应什么。 直到纪令月伸出三根手指,痛心疾首的对天发誓痛改前非,陆瑾桃总算流露出满意的神情,对她愈发友好了。 纪令月本身就能说会道,再加上马屁拍得十分新潮顺耳,没三两句就将人夸得飘飘然。 临走前,陆瑾桃已经热情的拉着她的手,那架势就跟亲生姐妹一样。 陆瑾桃先是道出‘酒逢知己千杯少’感慨,再抒发能找到她如同‘伯牙子期’知音般的感动,得到纪令月等同的回应后,接着 发出了邀请。 “下个月皇宫赏花宴,你一定要进宫找我玩儿!” 纪令月在与她相处下,发现陆瑾桃只是一名傲娇的小女生罢了。 她有着一颗仁善的热心肠,却是刀子嘴豆腐心,一旦深交,便会发现其实是个好说话的人。 纪令月笑着点点头,挥手与她道别,“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前去赴宴。” 陆瑾桃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上马车前,还停了停,扭过身子朝着她道。 “一定要来啊!” 纪令月‘噗嗤’一笑,抬臂挥了挥手,带着一脸姨母笑送走恋恋不舍的傲娇小公主。 “纪大小姐拍马屁的本事果然精彩,本王今日一见,简直大开眼界。” 陆淮琛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第十一章 正义的阿婆 纪令月吓了一跳,才发现陆王爷还在场。 她拍了拍胸脯,安抚收到惊吓的小心脏后,飞快翻了个白眼。 回首时却是忽的扬起一抹明艳的笑,恍如碧湖上粼粼的波光,晃得人眼前一亮。 她还摸不清这位年轻摄政王的性子,只得装着一副不安却强撑着笑的模样,“王爷恕罪……臣女与襄阳公主一见如故,不由自主聊得兴起,竟将王爷忽视在一旁。” 陆淮琛被那一刹的惊艳晃了神,回过神来就看到纪令月小心翼翼的笑着,丝毫没有方才那打心眼里开心的笑靥。 那凌厉的眼簇然闪过一丝不满,他突然觉得无趣极了。 陆淮琛眯着眼,报臂而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他挑眉,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冷意,“花言巧语,将襄阳哄得团团转……” “你 可知襄阳是本王的侄女,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在本王面前耍这些花招。” 陆淮琛生的清冷,举手投足带着久居上位者令人无法直视的威压。 他随口一声耐人寻味的冷哼,便可让朝中人抖三抖,更何况是纪令月。 掩在宽大裙摆下的双腿微微一软,险些栽软在地。纪令月闻言,心内猛地大惊。 看着陆淮琛突然翻了脸,想来是方才自己一颗心落在襄阳公主身上,那番毫不掩饰的抱大腿让陆淮琛看不爽了。 难不成……自己又触发了一条新的死亡线? 纪令月眼珠子慌乱一转,她不安的咬着唇,飞快思索着对策。 不管怎样,陆淮琛可是书中幕后大反派,她宁愿得罪薛妙也不愿得罪他! 值此危急存亡之际,她无奈,只得用上原身的杀手锏———— 美人计! 想着,她忽然吸了吸鼻子,使劲憋得眼眶晕红,鼻尖发酸。 纪令月努力想着自己可怜悲催的命运,想她二十一世纪如花儿般的大好女青年,就因为心血来潮翻了本重生逆袭文,一朝穿书。 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朝代也就罢了,偏生自己还是名恶毒女配,爹不疼娘不爱,前有女主虎视眈眈,恨不得除自己而后快,后有天雷悬在头顶,时不时落下来个‘小惊喜’。 若是自己不小心,要么被女主插刀,要么被电劈死。 兴许是想到自己身如浮萍般卑微渺小的命运,纪令月果真动了真情,一张娇容顿时悲伤漫溢,哭得好不可怜。 一声轻微的抽泣声似有若无的传来,像把小勾子划过人心底,又疼又痒,无法不在意。 果然,陆淮琛身子一顿, 拧着眉看过去。 就见身后美人一抽一搭的啜泣着,狭长的羽睫沾了盈盈泪珠,一双仿若蕴了烟雨朦胧的眸似娇似嗔的望着眼前身长玉立的男子,直教人心巍巍一颤,恨不得将人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 陆淮琛:?? 向来风轻云淡雷厉风行在朝堂诡政中亦可面无改色搅弄风云的陆王爷突然愣住了。 生的花容月貌的女子可怜兮兮的望着面容清冷的男子,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就像是话本的负心汉与深情小姐的悲惨故事。 不认识二人的百姓纷纷朝着陆淮琛投去鄙夷的视线,一名脸上的褶子都能堆成千层饼,一看就知道年事已高的年迈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三步颤两下的朝陆淮琛走来,张着没牙的嘴对他耐心劝道。 “年轻人,这年头能追到一个如花 似玉的闺女不容易,还是这么漂亮的大闺女,别到时候她跟旁的毛头小子跑了才知道后悔!” 陆淮琛:“……” 他斜眼冷飕飕的一睨,语气不善,“天底下,谁有那胆子敢抢本王的人?” 一旁装哭的纪令月:“……” 摄政王大人,您的重点是不是歪了? 那阿婆盯着他,突然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拐杖,“你就犟吧,等媳妇跑了,看你这头倔驴到哪里哭去!” 说完,阿婆又颤颤巍巍拄着拐走了回去。 在一旁的纪令月抖了抖,对眼前没牙的阿婆升起一股肃敬之意。 这普天之下,还没人敢指着摄政王大人的鼻子说他是驴的人。 纪令月看着阿婆远去的身影,不由肃然起敬。 那暖融的日光落在阿婆朴素的衣裳下,仿佛一束正道的光,深藏功与名。 第十二章 炮灰难做 陆淮琛脸微微一黑,看着眼眶染着一圈红的纪令月,又气又笑。 若是寻常,陆淮琛早就不耐烦的把人揍一顿扔出去,管他是男是女,生的是闭月羞花还是歪瓜裂枣。 可不知为何,眼下对上纪令月,他偏偏开不了这个口。 陆淮琛难得生出一种名为不知所措的情绪,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为何要哭?” 纪令月回过神,委委屈屈道,“臣女自知惹王爷生气,诚惶诚恐,一不小心便失态了。” “臣女在王爷心中,或许同那般趋炎附势的小人一样令人厌弃。” 她努力想着小说里女主悲伤时的描写,于是扬着四十五度哀伤的角度,看着天幕云卷云舒。 纪令月自嘲一笑,“既是生而为人,谁又愿意放下自尊去攀附旁人?” “若是可以,我宁愿隐居南山,不问俗世。可我的身份注定了 我的身不由己。过去的我,闯下无数的祸,如今追悔莫及,指不定最终留给我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陆淮琛看着纪令月,眼中带着淡淡的审视与意外。 他道,“死字太过沉重,你终究是纪家小姐,纪家人不会坐视不管。” 纪令月嘴角一扬,“这句话,王爷您自己信吗?” 陆淮琛沉默不言。 纪令月一边与王爷打机锋,一边摆出自认为可秒杀一切的角度,方便让摄政王一览她盛世美颜。 她暗叹,如果现在有一股风来个助攻就更好了。 她心里如是想着,就见天好似诡异的一停,一团长得像西葫芦的云有一瞬间的静止。 纪令月眨了眨眼,再度看去时,那片云又慢悠悠的飘了过去。 还不待她怀疑,一阵大风忽然拂过,刮得街边小贩以身护摊,压下凌乱翩飞的绸布;惊得关 在竹笼的鸡鸭慌乱扑翅,鸣叫不止。 路过的百姓压帽低头垂行,女子低呼手忙脚乱护着飘荡的裙摆,这阵风刮得猛烈又突然。 风亦扬起纪令月宽大的袖裙,雪白的裙裾如雪莲在万物寂静之中翩然绽放,衬得她如身戴披帛的仙女,飘飘摇摇乘风凌空而去。 陆淮琛不由一怔,好似有什么东西携着破风声,慢慢渗入他的心脏。 纪令月默然,她吸了吸鼻子,在风中凹造型的同事,心里一顿狂赞。 这股妖风来的妙啊! 可惜这风来的快,去的也快,感受到这点的纪令月,忽而垂垂低着头,看起来十分丧气。 “方才那番话是臣女僭越了……还请王爷都忘了吧。” 说着,她那乌黑的眼眸悄悄抬起来,对上陆淮琛的视线又惊慌的落下去,等了一会儿,然后又一次悄悄的抬起来,飞快的收回 去。 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陆淮琛本有些恼怒,却是被纪令月这番小动作弄得什么脾气也没了。 纪令月敏锐的察觉到陆淮琛情绪变化,于是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王爷没有生气吧?” 陆淮琛看着她悄悄露出狐狸尾巴试探着,不免生出几分逗弄,他漫不经心道,“本王要是生气了,你当如何?” 纪令月立马接话拍着马屁,“王爷宰相肚里能撑船,豁达大度心胸宽广,必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小女斤斤计较,对吧?” 岂料陆淮琛深深看了她一眼,眸底泛过一道凌厉的寒芒,“怎么,本王还需得跟丞相那个半入土的老头子相提并论了?” 纪令月一噎。 糟了,马屁太顺溜,一不小心拍到马腿上了。 难道当朝丞相与大反派有什么深仇海恨?纪令月开始着急了,早知道有今日 ,就把剧情看清楚一点,如今她真是两眼抓瞎,一窍不通。 她心里泪流满面,秉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名人格言,开始一脸义正言辞的睁眼说瞎话。 “怎么会,王爷是天上月,丞相大人不过是一颗稀星,稀星怎可与明月争辉呢?” 陆淮琛斜斜的倚在门扉一侧,看着纪令月露出似一簇新月般眉眼弯弯的讨喜笑意,轻嗤一声。 “罢了,纪家丫头,这次便饶了你,下次莫要在本王面前耍那些手段。” 他说着,摆摆手走了。 纪令月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周身绷紧的神经顿时卸下。 她抬手抹去额间的涔涔冷汗,想起陆淮琛最开始对自己那番话,她心中一凛。 他一是试探,二是警告。 试探自己攀附襄阳公主,背后是否掺杂着纪家的利益。 随后又警告她,莫要得寸进尺,多生出其他心思。 第十三章 拦路之人 若非自己急中生智,只怕自己无端之中得罪了一名大权在握的王爷。 纪令月有些忧伤的抬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年头,炮灰难做,女炮灰更难做啊。 在情绪莫测的叔侄女二人手中死里逃生,纪令月好几日都窝在府里不肯出门。 其间襄阳公主给她送了几封信,她也礼尚往来,回信时顺带附送几件自制的小玩意儿。 纪令月手巧,织得了毛衣捏得了泥人,她在府内显着无聊,便叫身旁的丫鬟绿翘去寻细些的毛线,依照前世的记忆织了不少小巧精致的小玩意儿。 例如憨态可掬的猫,开出小花儿的仙人掌,神情怪异的太阳花……在她飞舞的指尖下活灵活现。 海棠花坞的下人们年纪不大,他们的恶感来得快去的也快,短短几日就被她收 买了。 再加上纪令月有心扭转恶毒的形象,时不时的打赏互动,笼络人心,于是他们一个个由原先的哀声载道变成了如今忠心护主的下人们。 如今哪个院子的人腹诽纪令月两句,被海棠花坞的下人们听到,必然上前会扯着嗓子辩护两句。 久而久之,纪令月彻底‘痛改前非’的印象慢慢深入人心。 且说襄阳公主这一头,她收到这些东西十分高兴,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琥珀翡翠不要钱似的送过来。 纪令月高兴之余,将东西牢牢的所在檀木盒子中,想着日后自己若是遇到了即死剧情,好歹有个保障。 在这时,绿翘从屋外走了进来,她对埋头抱着盒子笑呵呵的纪令月道,“小姐,定襄王府的王妃与世子来府上做客了,老夫人让您 去前堂会客呢。” 纪令月扭头,“定襄王府的人?” 她回忆了一下,在原文剧情中,定襄王府里,那名世子倒是名人物。 定襄王在朝堂是个奇特的存在,他并非真正的皇室,只因战功赫赫而被封为世袭异姓王,常年驻扎北境,在朝中以及民间都声望很高。 而定襄王世子傅明烨,少年英才,文武双全,年幼便随定襄王征战沙场,手刃敌将首级,因俊美无双,亦被称为‘玉面将军’。 原书剧情中,薛妙跟傅明烨在一个巧合中认识,随着时间发展为知己的关系。但在纪令月看来,傅明烨与薛妙之间还是有种不可言说的气氛,只是薛妙心有良人,而傅明烨是名君子,既然求而不得,便退其次做个蓝颜知己。 傅明烨在薛妙的‘复仇’路上 给予很大的帮助,而薛妙最终也撮合了傅明烨与纪令仪,二人相敬如宾,儿孙美满。 而现在薛妙与傅明烨还不认识,纪令月想了想,剧情里没提到这次定襄王府的人来纪府做客。 要么是他们此行来对剧情的推动无足轻重,要么……就是剧情已经在冥冥之中发生了改变。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纪令月神情严肃了起来。 究竟如何,还得她亲自确认才知晓。 虽是会客,但来人身份尊贵,纪令月不得不打扮一番。 绿翘也拿出了十足的干劲,她挑了件海棠刺绣云缎裙,腰间宫涤恰好收起纪令月纤细窈窕的腰肢,风姿美好。 纪令月五官生的绝美,绿翘只是略施粉黛,眉笔在她秀逸的眉上轻轻描摹,舒舒展展的伸展开去,她总是不由望尽纪 令月那双好似缀着星火的眼,饶是自己为女子,脸颊也不由微微一红。 绿翘不禁感慨,小姐生的天人之姿,也不知日后怎样惊才绝艳的男子才能配的上她。 如是想着,她手下的速度加快,不过一会儿,便见铜镜中佳人醉颜酡,眉黛如柳,眸似蕴着潋滟流光。 三千青丝也被挽起,绿翘梳了时下最讨闺中女子喜爱的纤云髻,纪令月五官间艳色顿时淡了许多,如画中轻灵的小仙娥,更显灵动娇俏。 纪令月对着铜镜欣赏了许久,毫不吝啬的夸赞绿翘后满意的起身,“走吧。” 原以为去了正堂便会见到府内一帮姐妹花团锦簇之像,没想到纪令月还未走到门口,就被人伸手拦住了。 纪令月有些惊讶,打量了眼前这名拦路人,心下顿时生了几分思量。 第十四章 绿茶挡道 纪令茹,二房妾室阮氏所出之女,弱柳扶风,袅袅婷婷,大多人对她的印象,便是娇弱可人。 但熟知角色的纪令月眼眸微眯,纪令茹此人绝非如表面这般人畜无害。 此人常年装柔弱装可怜,说不得骂不得,哪怕一句话重了,纪令茹便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不知情的常人看了,还以为谁欺负了她。 久而久之,熟知她本性的人不愿与她来往,却仍有被她皮相骗得团团转的人跟在一侧,纪令茹眉一皱嘴一瘪,就冲昏了脑袋站出头。 简直是古代版小绿茶,还是掺了杂质的那种。 纪令茹咬着红唇,一脸复杂难言的拦住纪令月。 她看着只是稍作打扮,一出现却吸引了所有人视线的纪令月,心内又是愤怒又是嫉妒。 她辛辛苦 苦的挑选衣裳首饰,便是妆容也精益求精,无论是举手投足的姿态亦或是欲语还休的眼神,即便她对着镜子练习千万遍,如此也仍然不及纪令月半分。 她就像是灼目的烈日,一出现,她就黯淡无光。 纪令茹心底暗骂她是只惑人的狐狸精,面上却不得不做出另外一副模样来。 纪令月脚步一顿,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纪令茹眉微蹙,她五官生的清秀,一旦做出忧愁的神情那眸中便好似有一片云雾遮着,倒真有几分柔弱之感。 她看着纪令月,欲语还休,“三姐姐,今日有贵客拜访,你莫要再与薛表姐起了争执。” 纪令月:?? 她一脸怪色的看向纪令茹。 纪令月只觉得好笑,“你在这守了我半天,就为了对我说这 种莫名其妙的话?” 她只是问了一句,纪令茹却好像遭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般,身子瑟缩了一下,惶恐的后退一步。 纪令月:“……” 她一脸漠然的看着纪令茹,遗憾她生错了年代。 这演技,否则奥斯卡最佳表演奖不颁给你,简直可惜了。 纪令茹捻着绣帕,虽然惶恐,但又做出一副不得不强撑着的勇气,她哀求道,“三姐姐,我知你不喜薛表姐,但也不能如此欺侮她啊!” “先前你推她落水,薛表姐已经受了惊吓,之后又被祖母罚跪,表姐简直是太可怜了。你再生气,这份气也总该消了吧?” 纪令茹看着娇娇弱弱,那嗓子扯起来,方圆十里都能听见。 果不其然,周旁已经有不少人探头探脑的望了过来。他们看 到是纪令月,又瞧了瞧瑟缩畏惧的纪令茹,脸上纷纷流露出了然又不耻的神情。 原来是那个嚣张跋扈的三小姐又在欺负人啊。 这时,纪令月总算知道眼前这个小绿茶打得什么好算盘了。 不就是想借她之手,彰显自己有多么善良仁厚, 她微微一冷笑,她一个阅遍二十一世纪作精绿茶的现代人,还能在你手中吃了亏? 转瞬间,纪令月忽而换上委屈的神色,她轻、咬着唇,眉如烟云笼罩,缠着团团绕绕化不开的愁绪。只是一眼,便叫看的人心肝也跟着一并拧起,恨不得亲自舒开美人蹙起的眉。 她道,“姐姐当初不懂事,让薛表姐受了苦,我也很自责,如今已经诚心悔悟了。” 纪令茹愕然,她印象里,纪令月此刻应当被 自己气的跳脚,拔高语调指着她骂出那些不入流的话才对。 谁知纪令月丝毫不动怒,竟当着她的面做出这番忏悔的姿态,直率的承认自己有错。 她还是那个纪令月吗? 纪令茹先是一愣,随后道,“口头上的好话谁都会说,谁知道你背地又是什么模样。” 纪令月十分无辜的摊手,“我已经给薛表姐道歉了,可惜她仍在气头上,不愿接受。为了不再如从前般顽劣,我日夜抄写佛经静心养气,如今经文尚供于祖母后院的佛堂前,妹妹若是不信,大可去佛堂翻阅求证。” 她有理有据,言辞诚恳,那帮对她有偏见的下人们也跟着一愣,见纪令月真挚到不见作伪的模样,心里也跟着信了七八分。 看来他们这位纪三小姐,真的变了。 第十五章 气怒的小白花 纪令茹大惊,纪令月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纪令月眨了眨眼,没给纪令茹胡思乱想的机会。 那无辜的神情下藏着一抹狡黠之色,她好奇的开口,“说起来,我竟然不知道妹妹何时与薛表姐如此要好了。” “薛表姐被罚跪祠堂,去看望她的是我;她受了委屈,登门安慰她的也是我,而你呢,纪令茹?” “薛表姐落水,你袖手旁观,她被罚跪,你无动于衷,如今我与她关系僵滞,你反倒迫不及待的赶上来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纪令月一声声质问,几欲将纪令茹的脸压在地上踩。 纪令茹脸色苍白如纸,双眸瞪得硕大,一张小脸煞白,娇小的身躯颤颤巍巍。 她这是被气的发抖。 纪令茹的绿茶形象便是寡言少语,弱不禁风,更别提与人起争执。 这样的她岂 是纪令月的对手? 一番话就被怼的哑口无言,纪令茹只得含着泪,备受屈辱的指着纪令月,纤细葱白的手指凌空颤颤巍巍。 那被气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当真如惨败颓然的小白花,可怜的紧。 小白花憋红了脸,半晌憋出几句恶毒的话来,“纪令月,你莫要在这胡说八道!你不过是仗着一个死人罢了,祖母才容忍着你行事跋扈肆无忌惮。” “你就是个丧门的扫把星,祖母与二伯母居然还纵容着你,简直是……简直是不可理喻!” 纪令月本来还想给纪令茹几分面子,嘲讽几句就完事。 当听到那句“不过仗着一个死人”时,她脸色倏然一变,阴沉沉的好似风雨欲来。 她压低了声音,好似淬着几分寒,冷岑岑的教人心头一凉,“纪令茹,你若是再多说一句话,我便让人拿着尖勾拔了你的 舌头!” 纪令月自穿书以来,确实是过的小心翼翼,左右逢源,以明哲保身为主。 但这却不代表,她是个任人欺侮,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弱沙包。 她前世便是无父无母,一生都在孤独的成长,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有父母疼爱的场景,可无论她怎么描摹,幻想中的父母始终没有面庞。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她抱着清醒的理智去接受这个现实。 ‘死亡’这个词,在她生命中轻如鸿毛,却又重如泰山。 可如今,竟然有人当着她的面侮辱逝去的人,一向好脾气的纪令月也不由发起了火。 纪令月生的美艳,一板起脸来竟有几分威慑力。 纪令茹被吓得连连后退,她一个不察,左脚绊了右脚,竟把自己绊倒在原地。 “哎哟”一声痛呼,纪令茹身子歪歪的栽倒在地,她狼狈的 抬起头,一张小脸顿时哭得潸然泪下,一抽一搭的,好似要哭断了气般。 她掩着唇,不可置信的望着纪令月,凄哀的大喊,“三姐姐,你怎么可以推人呢!” 纪令月:“……” 她微龇着牙深吸一口凉气,硬是压下心头蹿起的揍人欲望。 眼下哪有心思感慨什么奥斯卡,有根巨锤杵在她面前,她都能毫不犹豫的抡起来! 这人胡说八道还装无辜的本事简直是信手拈来! “这是怎么回事?” 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令月回过头去,就见裴氏朝着她所在方向走来,身旁还跟着一名通体贵气,气韵祥和的美妇人。 纪令月一眼便认出了来人,连忙行了一礼,“见过王妃。” 定襄王妃看着纪令月,微微颔首,周身气度雍容。她视线转向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纪令茹,眉间及不可见的 一蹙。 裴氏让下人扶起纪令茹,只见纪令茹抽抽搭搭的起身,她借着拭泪的动作,悄悄睨了定襄王妃一眼,随后道。 “让二伯母与王妃见笑了。” 她行了一礼,嘴上虽是这么说,明眼人却都能看出她脸上的怯色。 裴氏抿了抿唇,心内却是有些气闷的,她很想拧着纪令茹的耳朵看看她到底一天天在想什么,但是定襄王妃就在身侧,她不得不沉着脸色问道。 “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究竟出了何事?” 裴氏出身将门之家,言行带着几分严厉。 纪令茹被吓了一跳,她咬了咬唇,扭头看了纪令月一眼,像是触了电般立即收回了视线,她犹犹豫豫的摇头,“没……没什么,是我自己摔倒的……” 她前头还嚷嚷着是纪令月推得她,裴氏与王妃一走到跟前,就立马改了口风。 第十六章 都是我的错 纪令月神色麻木的看着她,兀自风中凌乱着。 虽然纪令茹口口声声说着大实话,可她这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谁会相信她是自己摔的? 于是众人将怀疑的视线落在了纪令月身上。 裴氏生怕纪令月犟着,她便放柔了声音开解道,“月儿,发生了何事你只管与我说,婶婶自会替你做主。” 她这般骤然变幻的态度,让纪令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恨恨的看向裴氏与纪令月,掩在袖中的手深深入掌心。 裴氏这般态度,倒是让纪令月有些意外。 纪令月的骄纵跋扈人尽皆知,饶是纪老夫人在她穿书前也对纪令月表示过几分不满,可裴氏就这么一如既往的待她,好似对她毫无偏见。 纪令月的小心思在见到裴氏待她的态度后千绕百转,她忽然叹了口气,说出惊呆一众人的话来。 “她摔 着了,确实有我的错。” 纪令茹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她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急着把错往身上揽的人,纪令月莫不是骄纵惯了,连脑子都给丢了? 眼下的情况简直是天助她也,纪令月既然递了话头给她,若是不好好把握,纪令茹才叫蠢。 纪令茹抬头,连忙开口,“不是的,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突然出现在姐姐身边惹她生气。” 纪令月保持着缄默,掩在袖口的手指死死掐着大腿,忍住笑场的冲动。 出现了,绿茶经典语录! 她没有开口,只是深深看了眼纪令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裴氏多精明的人啊,一下就听出纪令月话里的意思。 纪令月表面虽是承认,但那句‘有她的错’反倒令人耐人寻味了起来。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说的如此模棱两可做什么,此事必 定有异。 裴氏看向纪令月身旁的绿翘,问道,“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绿翘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闻言把事情倒灶般说了出来,罢了还愤愤抱怨着。 “四小姐自个儿一惊一乍,左脚绊右脚摔了个四脚朝天,反倒怪我家小姐做什么?” 纪令茹蒲扇般的睫毛上挂着盈盈泪珠,她捂着胸口站在那儿,可怜般摇了摇头,一副绿翘冤枉了她的模样。 “你莫要胡说,我可从未说是姐姐害的我!” 绿翘杏眼一瞪,刚想斥责她不要脸,突然转念一想,嗓子跟被掐了似的,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在二夫人与定襄王妃过来后,纪令茹确实没有亲口说是纪令月推的她。 绿翘气急,“可你方才的意思分明是说我家小姐推的你!” 纪令茹委委屈屈的瘪嘴,她看向纪令月,话里话 外都是责怪,“姐姐,您身旁的丫鬟怎如此是非不分,这盆脏水妹妹可不愿无端受着。” 眼看着绿翘气的毛发都快炸起来了,纪令月微微叹了口气,她伸手一拦,挡住了准备进击的绿翘。 纪令月摇头,绿翘还是太年轻,对付这种小绿茶没有经验,看来还是需要她出场。 她眼神淡淡的对上纪令茹,对付这种小绿茶,压根不用费什么脑子。 靠演技……不对,实力取胜就好了。 纪令月忽然惨淡一笑,自暴自弃道,“绿翘,不必多说了,此事都是我的错,若非我让妹妹受了惊吓,她又怎会无故跌倒?” 美人黛眉轻蹙,那愁态仿若拢了层淡薄的云雾,眸底的漆光也黯淡了些许。 这番姿态,饶是谁见着都得心软几分。 她好像放弃了,自嘲一笑,“罢了,左右我的名声已经坏了, 妹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她眸光微转,对着裴氏与定襄王妃行了一礼,“二婶婶,定襄王妃,让二位看了笑话,月儿这厢给您赔罪了。” 裴氏皱眉,伸手拦住她正欲行的礼,“赔什么罪,照你的丫鬟所说,此事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纪令月摇头,“都是我不好,先前做了那些不理智的事情,妹妹对我有所误解,也是正常的。” 不知道纪令月到底在搞什么鬼,眼瞅着裴氏神情有所松动,纪令茹心底一片慌乱,她生怕纪令月再说出什么话来,连忙拦着她。 “不不不,不是姐姐的错,是妹妹的错。” “都说了是姐姐的错,妹妹不必多言。妹妹说的对,我曾经伤害了薛表姐,无论是当众认错登门请罪也好,临摹佛经谒言供于堂前也罢,都洗脱不了姐姐先前做的错事。” 第十七章 颜控的王妃 纪令月眼神诚恳的望着纪令茹,“真是羡慕妹妹,素日不见你与薛表姐有什么交集,没想到你与她的关系已经要好到如此地步了。” 纪令茹身子猛然一僵。 始终沉默的定襄王妃开了口,她微微挑着眼,“纪二夫人,容本王妃插一句话,我怎么听着,觉得有些可笑。” “本王妃本不欲干涉你们家事,只是这位四小姐倒是令我大开眼界。纪令月先前所做之事我也有所听闻,在我看来,不过是小姑娘间闹别扭,若她真是什么心肠歹毒之人,纪老夫人早已出手阻拦,何必纵容着她?” “如今她已然悔悟,做的这些事情哪一样不是诚心诚意?本王妃倒觉得你口中那位薛小姐矫情造作的很,又不是什么不死不休的大仇,居然还甩脸色,怕不是故意闹别扭,想博得旁人同情吧?” 纪令 茹听得身体发凉,她愕然抬眸,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定襄王妃会突然向着纪令月。 在正堂安安静静候着贵客的薛妙好端端站着也被中伤。她心内咯噔一跳,若有所感的抬头。 见什么也没有,复而皱着眉静静候着。 她在想,如何第一眼就给定襄王妃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好攀上定襄王府的人情。 殊不知,她的印象在定襄王妃心中已经一落千丈了。 定襄王妃说了一通话,冷笑一声,“倒是你,故意挑了个显眼的地方嚼舌根,半大点孩子,心思居然如此之重。” 纪令茹何曾被说过如此严重的话,她这下真是哭得梨花带雨。 被这等位高权重之人当众斥责,纪令茹已经没脸再待下去,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跑走了。 纪令茹看着她走前还不忘踩着莲步扭着细腰,白着眼嘀咕了一声, “走就走了还这么多戏,也不怕摔个狗吃屎。” 纪令月只是发自内心的吐槽了一句,但事实证明,乌鸦嘴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纪令茹为了练出‘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从头到脚都被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饶是当下掩面痛哭的跑着,也不会放过任何一刻展现自己身段的机会。 岂料她路也不看,迎面撞上端着饭菜的婢女,只听“砰”的闷声一响,锅碗瓢盆齐齐飞出,浓汤热油霎时飞溅到纪令茹身上,雪白的襦裙泼上可疑棕黄的污渍,。 锅盖砸到纪令茹头顶,弹飞了出去,她整个人被撞的倒退数步,脑子“嗡”的一响,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转着。 直到感觉头顶着热乎乎的挂面,油汤一滴滴沿着她脸颊流入衣领的热度后,纪令茹完美的表情顿时皲裂,她陡然爆发出一阵凄 厉的尖叫。 那只素日连杯水都端不起的纤弱细手顿时可倒拔垂杨柳,纪令茹抓着那婢女的衣领,神情崩溃,“你在干什么啊!” 那婢女被吓到了,连连磕了几个头后,竟吓的扭头就跑,独留纪令茹风中凌乱。 纪令茹气的差点心肌梗塞,她捂着胸脯,愤愤的打算回屋换衣裳时,左脚突然绊了右脚,她双臂一抬,整个人沿着小台阶滚了下去。 那场景太美,以至于路过的下人们在多年后仍然深深记得,在阳光明媚的午后,三小姐头顶挂面,狰狞又恐慌的以朝拜大礼从台阶上滚落的模样。 纪令月捂着嘴唇,叹为观止。 裴氏:“……” 她佯作什么也没看到的别过头去,忽而将纪令月拉到自己身前,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不是你做的事乱认什么。” “以前性子不是挺犟 的吗,这会儿怎么就软了下来?” 纪令月对裴氏睁眼瞎的功力而感到万分敬佩,她眨了眨眼,道,“这不是怕吓着柔柔弱弱的四妹妹吗。” 裴氏无语,你四妹妹刚才吼出来的那劲儿可看不出什么柔柔弱弱来…… 想着,她捂着唇轻咳一声,她笑着对纪令月道,“还不快给王妃道谢。” 纪令月走上前,款款行了一礼,敛袖道谢,“多谢王妃相助。” 定襄王妃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不由露出惊艳的神色。 纪令月生的肤赛霜雪,鼻腻琼脂,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如同一枝待绽未绽的牡丹,典雅而明丽,假以时日必然冠绝京城。 女子对美的事物自然是欣赏的,更别提定襄王妃了,她第一眼瞧着,就喜欢上眼前的人。 没错,传闻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定襄王妃,是一个资深颜控。 第十八章 你可有意 定襄王妃原本只是边疆小城的一名普通百姓,只因家中世代从军,大小就跟一帮糙老爷们跑遍风沙漫天的小城,那里的女子生的面黄皮厚,谈不上好看。 她自个儿倒是个异类,旁人生着一张黄脸,就她白皙的很。也正是因为如此,定襄王领兵路经小城时,才会一眼注意到了她。 嫁给定襄王后,定襄王妃便随着她四处征战,也上过战场杀敌,去了无数地方,见过无数人。 兴许是幼时的生长环境,导致她对美十分执着,直到京城,她才发现有不少水灵的女子,当时她还在感慨,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儿的姑娘说话都好似掐着水,柔和的很。 但时日久了,看清京中那帮官家小姐夫人实际上是个什么模样后,定襄王妃彻底心灰意冷了。 如今见着天仙似的人,她的颜控本质顿时 激发,拉着纪令月便爱不释手。 啧,瞧瞧这手,这才叫柔弱无骨。 她嘴角抿起柔和的笑意,牵着纪令月的手,眸光熠熠的开口。 “听说三姑娘还未及笄,想来不曾定下婚约,我家正好有为不成器的儿子,皮相不错,也就跟他爹打过几场仗,捞了个副将当当,不知你可有意?” 纪令月:“……” 裴氏:“……” 周旁的下人们各个张着嘴,宛如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脸呆滞。 纪令月肩膀猛然一抖,差点连抽带拽的把被牵着的双手从她掌心扯出来。 她有满腹槽点,不知该从何开始吐起。 纪令月笑的脸都僵了,她一颗小心肝吓得一颤一颤的。 儿子?难道是定襄王世子? 这个念头一冒气来,连忙被纪令月抛到爪哇国去,她暗暗唾骂自己,居然肖想年轻俊杰般的人物,简直是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纪令月自认为自己没什么长处,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 可一旦这么想,这种念头就像数只蚂蚁沿着心口密密麻麻的蹿着,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王妃膝下有几个儿子?” 定襄王妃一愣,以为她真的感兴趣,便彻底来了兴致,“自然是我儿傅明烨啊!” 轰隆———— 纪令月顿时觉得头顶天雷滚滚,劈得她外焦里嫩。 这……这不就是她未来姐夫吗? 纪令月吓得在心里默念几句‘阿弥陀佛’,静心咒大悲咒都被她胡乱扔出来压下疯狂乱跳的小心脏。 她怎么能肖想未来姐夫呢! 简直是罪过啊罪过。 见纪令月突然避如蛇蝎的模样,定襄王妃奇怪的很,她想着京中的小姑娘都以为从武之人生的膘肥体壮五大三粗,便以为纪令月也是 这样想,然后吓着了。 于是定襄王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安抚道,“莫要多想,等你见了我儿便知道了。” 纪令月又惊愕又惶恐。 她应该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啊! 还是裴氏见状出来打了个圆场,拯救纪令月于水火之中,三人这才一道去正堂见了纪老夫人。 薛妙见着来人,眼眸倏然一亮,自发殷勤的上去接待,岂料定襄王妃见着她神色淡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吝啬给她。 薛妙有些尴尬,她抿了抿嘴唇,沉默的跟在纪老夫人身边。 纪老夫人住着拐杖缓缓站起身,见着定襄王妃便笑着,“劳烦王妃远道而来,老身实在是过意不去,若非我这副身子骨拖累,应当是我们登门拜谢才是。” 定襄王妃接过下人沏好的茶,闻言一摆手,“不过隔着两三条街的距离 罢了,谈不上劳烦,再者此事非同小可,我还是亲自上门同老夫人细说为好。” 她都这么说了,老夫人也收起了笑意,面露肃色,竖耳听着。 饮了茶水润了润嗓子后,定襄王妃拿着帕子抿了抿唇角沾上的的茶水,这才缓缓开口。 “前些日子,我儿明烨收到官府申请的调兵协助,说是慈悲寺附近有山贼出没,不仅劫镖,更是欺男霸女,扰的周旁村庄民不聊生。” “陛下闻言下旨,命他率兵剿匪。随后路经慈悲寺,没想到竟碰上了贵府大小姐的马车正被山贼追赶。” 她口中的大小姐,便是纪令月一母同胞的姐姐纪令仪。 “那些山贼也是凶残,竟连官家的马车都敢劫。也是缘分,正巧让我们遇见了,自然是不能让人出了事的。山贼是被拿下了,但还是不慎让大小姐受了些许伤。” 第十九章 悲催的薛妙 众人一颗心跟着定襄王妃七上八下的,直听到人没事,纷纷松了口气。 薛妙眼珠子一转,忙着开口,“没想到大表姐竟遇到如此惊险的事情,好在人没事,真是上天保佑。” 说着,她一副有惊无险的模样。 定襄王妃瞧着,轻嗤一声,没有理她。 纪令月在一旁兴致勃勃听着,原本她以为定襄王妃只是单纯来做客,没想到居然是来讲故事的。 她还以为傅明烨与纪令仪的第一次碰面会在薛妙撮合下促成,这样算了算,时间线竟然早了一年。 难道是原书中埋下的伏笔,只是她没有注意看而已? 纪令月支肘撑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确定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以后,干脆放弃了。 另一头,薛妙还在努力的争取定襄王妃的好 感。 她好似对纪令仪十分关心,前前后后问了不少关于她的话。 “大表姐可有受伤?我听说山贼粗鲁的很,我担心大表姐磕着碰着却不肯说……她就是这样总是把心事藏在心底。” 要说薛妙字字句句仿佛是为纪令仪着想,可纪令月听着,越来越觉得奇怪,怎么就仿佛纪令仪已经被山贼怎么着了一般。 而且,她这个纪令仪的嫡亲妹妹都没表示什么,你急忙忙的出风头做啥? 纪令月表示,她很不开心。 可薛妙是书中女主,她再不开心也只能憋着。 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薛表姐什么时候同我姐姐如此熟稔了?” 原本只是问一句,落到薛妙耳力就成了阴阳怪气的嘲讽。 薛妙冷哼一声,鄙夷道,“我与大表姐之间 本就十分要好,怎么,你这是吃味了?” 纪令月一怔,没想到薛妙语气那么冲,她瞥了眼纪老夫人不虞的表情,连忙摆手,“不是的表姐,我只是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薛妙见她惺惺作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纪令月仗着纪家撑腰对她冷嘲热讽的一幕幕历历在目,她咬牙切齿,“大表姐可是你亲生姐姐,她才出了事,你竟然只顾着惦记我与她交好!” “大表姐那么好的人,怎就摊上了你这样的妹妹。” 纪令月被梗一口老血憋在心底,她刚想辩解她没有,她不是。 结果一股电流猛得沿着四肢百骸蹿起,纪令月身子突然一顿,心脏开始飞快的跳动着,跳动声如擂鼓般落在耳畔清晰可闻。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 白,纪令月有些痛苦的屈着身子。 那种可怕的感觉又来了! 经过好几次的经验,她已经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意思。 这是逼她在走反女主的剧情啊! 裴氏最先察觉她的异样,连忙问道,“月儿,你怎么了?” 众人的视线纷纷探来,纪令月身子顿了顿,她忽然抬起略微苍白的小脸,看着薛妙。 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也不至于往死里得罪了薛妙。 “是,我吃味了。” 她抬头,眼神明亮的坦坦荡荡,“我与姐姐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听闻她出了事,我比任何人都难受。” “而你竟然这样说我……难不成关心一个人,非得说得人尽皆知才叫担忧吗?” 话一落,薛妙顿时难堪的很。她想起方 才自己追问王妃的情形,又气又恨。 这该死的纪令月居然在含沙射影! 纪令月自认为没有把话说得太过火,但秉着纪家的未来不能毁在她一张嘴的良心,她话锋陡然一转,开始急忙忙的补救。 她对薛妙散发着和善的笑容,“我没想居然还有人这么关心姐姐,作为妹妹,我自然替她高兴。” 薛妙这会儿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冲上去拧了纪令月的舌头,哪儿会听出她话里示好的意思。 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不需要你假仁假义。” 在她看来,纪令月跟纪令仪的关系也没有多好,这番话不是装模作样还能是什么? 纪令月识相的开始保持缄默。 她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薛妙一定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大好人。 第二十章 不用你侮辱 定襄王妃看到现在,脸色已经开始不好了。 这么个天仙般的美人,怎能被欺负? 她声音沉沉的,维护着纪令月,“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你还如此不依不饶的无理取闹做什么?” 薛妙气到脑子发热,她跺了跺脚,“我没有无理取闹,分明是纪令月她……” 纪老夫人也觉得薛妙太过分了,她抬手打断,“好了,你退下。” 薛妙一瘪嘴,顿时觉得十分委屈。 怎么一个两个都只护着纪令月,分明是她不安好心啊! 这下闹得众人神色尴尬,生怕薛妙在场碍眼,纪老夫人便找个借口打发她离开。 薛妙委屈的紧,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就无端讨了人嫌弃,看着定襄夫人拉着纪令月 言笑晏晏,十分喜爱的模样,心底的嫉妒如藤蔓疯狂生长。 纪令月看的瞠目结舌,不带这么拉仇恨的啊! 看着薛妙投来嫉恨的视线,她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她连忙起身上前,拉着薛妙的胳膊讪笑着,“等等啊薛表姐,这都是一场误会啊!” 纪令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道,“你长得那么好看,都说好看的人心地善良,所以怎么会做出无理取闹的事情呢?” 薛妙:“……” 她顶多只是长得清秀,论美貌,京城内谁能比的过纪令月? “够了!我不用你来侮辱我!”她恼的面色通红,猛地抽出手臂,恶狠狠的瞪了纪令月一眼。 也不知在心里想着什么,一步三回 头,最终仍然不甘心的离开正堂。 纪令月伸出手,无力的在空中一抓。 “造孽啊!”她有些崩溃。 纪令月欲哭无泪的看着替她拉大把仇恨的夫人们,艰难的替薛辩解,“王妃,祖母,薛表姐不是那样的人……” 定襄王妃却是不以为然,“好了好了,知道你心善,不提她。” 说着,她嘀咕了一句,“烨儿怎么还不过来,亏我还想介绍个媳妇给他……” 纪令月敏锐的听到这句话后,顿时生无可恋的瘫坐在椅子上。 这叫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薛妙的事情还没解决,她现在又得应付王妃想拉姻缘的小心思。 当个炮灰太难了。 纪令月坐在位置上,屁股时不时在 垫子上挪着,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安。她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傅明烨一出场,定襄王妃就拉着他讲姻缘。 可直到夕阳西下,定襄王妃也该到回府的时候,也不见这名传闻中文武双全惊才绝艳的世子登门。 定襄王妃见天色已晚,不免叹了口气,她对众人道,“明烨应当是被兵营事务困着,看来是来不了。” 裴氏笑道,“世子殿下日理万机,若真让他过来陪咱们这帮女人聊天,我反而会过意不去。” 她与定襄王妃都是将门出身,相交甚好,故而裴氏能这么打趣,旁人倒是不行,只是一味附和着笑。 纪老夫人年纪大不方便走进走出的,旁人分量不够,她便让裴氏与纪令月 一道把人送出府。 定襄王妃走前还惦记着纪令月,她看着纪令月十分不舍,那架势活脱脱像纪家抢了她儿媳妇似的。 裴氏笑着打趣,“王妃这副模样,倒像是我抢了你亲生女儿似的,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瞧见了,指不定把我腹诽成什么恶毒后娘了。” 定襄王妃白了她一眼,就是握着纪令月软乎乎的嫩手不肯松开,“我倒是想要她这个女儿,你肯吗?” 裴氏一噎,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家月儿还未及笄呢,你想得美。” 定襄王妃哼哼两声,刚想反驳几句,就听到笃笃的马蹄踏尘动静自街尾由远及近传来。 许是听到身侧马蹄声,纪令月缓缓侧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去。 第二十一章 玉面将军 一道银白身影从晚霞余晖中慢慢走出,只见白衣银袍的俊美男子高坐于马上,垂落的衣襟浸染着兴许是匆匆从军营赶来,马尾处还挂着银丝软甲。 沉于阴影的容颜慢慢显露傅明烨身形颀长玉立,英姿飒然,目似点漆,眉飘未褪的肃色,那双明亮的眸藏着几分不羁的飒意。 正所谓是意气风发,恰如旭日东升。 就是这样的人,却在望见定襄王妃时,眸光心虚的闪着,还带着几分歉意。 傅明烨翻下马车,对着裴氏抱拳一礼,看向定襄王妃时,不免有些心虚。 定襄王妃双手环绕于胸前,挑眉看向他,“哟,我当你连脸都不肯露一个呢,敢情你是算计好了,掐着点儿过来啊。” 傅明烨被戳穿了小心思,倒也没不好意思,只是笑了笑,“知我者母亲也。” 纪令月在一旁听着,与裴氏面面相觑,顿时明白了。 世子这是不想同母亲一起串门,故意姗姗来迟啊。 纪令月在一旁瞧着,对这名书中人气仅次反派的男配倒是有些好奇。 傅明烨在战场上被称为‘玉面将军’,书中描写,其威势犹如罗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如今纪令月亲眼见到此人,书中的描 写压根与眼前俊美的男子联系不起来。 此人一旦到了军营,便严于律己,对手底下的将士更是亦然;对待旁人则是一副温润翩翩如玉的世家公子般,温和有礼,疏离有度。 一旦道定襄王妃面前,就好似一名少年,所有稚嫩顽劣的一面都展现在她面前,从不端着所谓的架子,在母亲面前,永远是需要依靠的少年。 说实话,纪令月在看书的时候,也爬过这名男二的墙头。 没想到一眨眼,自己居然就站在曾经爬过的墙头面前。 她捂着小心脏,嘀咕道,“说起来,这世子还真帅啊……” 纪令月悄悄盯着美男,越看越馋。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定襄王妃突然测过了身子,拉合纪令月走到他面前介绍着。 “这是纪家三小姐令月,日后你就当她做妹妹,两人出去逛逛街喝喝茶。年轻人之间要时不时交流下感情,不要和你爹一样埋头扎进军营里,成日对着一帮臭汗哄哄的糙汉子,那帮人哪儿有月儿好看。” 傅明烨一愣,他知道定襄王妃素来对他只浸心练兵而不满,但不曾开口说过他一句。 如今倒是说了,原因竟然还是让他对一名女子上上心? 饶是好 奇心不旺盛的他也想看看这名捕获他亲娘芳心的姑娘是谁了。 只是当他最后落到那人身上,视线微微一凝。 纪令月轻轻对他一笑,漫天的星光都如海水般涌入她明亮的眼眸,那如水的眸盛着漫天星光摇曳,澄澈如洗,转动间恍若真有碧波微微晃荡,击中人心。 傅明烨莫名紧张起来,身躯微微紧绷着,便是指尖都不自觉蜷缩了起来。 难怪他亲娘一反常态,这那儿只是普通的女子,简直是天上飘下来的仙儿啊! 纪令月不知道傅明烨一瞬间想了什么,她款款行了一礼,“令月见过世子。” 傅明烨拱手,举止有度,简短的自我介绍,“傅明烨。” 定襄王妃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她也不奢求一下拉近两人的距离,见二人打了个招呼,便对着裴氏道,“既然烨儿过来接我,你们也不必相送了,都回去吧。” 说完,她对纪令月道,“往后我若是遣人给你递帖子,你可不能拒绝,不来啊就是不给我面子。” 纪令月哪儿会拒绝堂堂定襄王妃,她高兴还来不及,“月儿有幸得王妃相邀,怎会拒绝?” 定襄王妃摸着她的手,就这么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看得 纪令月险些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岂料定襄王妃忽然开口,“将王妃太生分了,我与你二婶婶同年,本家姓安,你便唤我安姨吧。” 纪令月心内一激动,差点冲上去给定襄王妃一个热烈的熊抱,然后涕泪纵横的表述自己的激动情。 要知道,她这番话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天凉了有人送暖炉,下雨了有人送伞—— 及时的很啊! 能唤堂堂定襄王妃为一声“安姨”的,除了宫中郡主与郡主,有几人得此殊荣? 抱上定襄王妃这条大金腿,看起来可比襄阳公主靠谱多了! 仅存的一点理智让纪令月保持住女子的矜持,她笑了笑,十分乖巧的喊了一声。 定襄王妃只觉得这声自天仙儿般的女子口中说出来,跟镀了层仙气似的,当即笑盈盈的应了。 直到她上了马车前往回府的路上,打了声招呼就被忽视的傅明烨忍不住开口。 “母亲,方才的纪三小姐,莫不是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嚣张跋扈,欺压姐妹的那位吧?” 定襄王妃眼刃透过车窗飞了出去,斜睨了自家儿子一眼后,慢悠悠道,“怎么,现在又觉得人家姑娘可怕了?” “怎么会?” 傅明烨反驳,“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纪三姑娘看起来不像是传言说的那样。再说了,她若真是那样的人,还能入了您的眼?” 被不留痕迹的拍了马匹,定襄王妃轻哼一声,“本就是下人以讹传讹,流言传到后头会变得多荒唐你也不是不知道。” “都说令月欺负她那名远亲来的表姐,我今日瞧着倒觉得,那个劳什子表姐才不是什么省心的人,满肚子弯弯绕绕,不安好心。” 说着,定襄王妃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包括薛妙三番两次在她眼皮子底下乱晃的事。 傅明烨听完,墨眉微微一蹙,对纪令茹与薛妙的印象简直差到极点。 可怜的薛妙,连这对母子的边都没挨着,就莫名被判了‘死刑’。 说完后,定襄王妃叹了口气,“她因为生母逝世,为人偏激了不少,才对那薛家远亲处处不对付。如今诚心悔过,原先做的错事反倒成了他人随意拿捏的把柄。” 她突然坐直了身子,看着傅明烨道,“日后你出门在外见着她,若是她被欺负了,你就多帮衬几分,小姑娘从小就没安全感,也挺不容易的。” 傅明烨认真将她的话听了进去,闻言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 前进还是后退 纪令月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被两位大佬关心着,她还在思量着如何让自己抱上的大腿固若金汤,最好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另一头就传来消息,让她好好准备迎接慈恩寺祈福回京的父亲与姐姐。 纪令月当即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眸光“唰”的一亮。 来了,剧情出现了! 在原文中,原主与大房人的关系十分微妙,原主性子骄纵,不愿意去接风洗尘。 薛妙为了和纪令仪彻底搭上关系,便自觉的代替纪令月迎接大房一家,随后搭上了大房的船,为日后在纪府顺风顺水的日子打下了基础。 不过……纪令月握紧了小拳头,嘴角抿出坚强的角度,“这一次绝不能让她如愿!” 说着,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反派经典语录,连忙“呸”了两声。 绿翘把缠在指尖的线打好绺儿,闻言在一旁好奇的探头,“小姐,您在说什么啊?” 纪令月突然张开手臂,看着绿翘笑道。 “绿翘啊,如果有人把你扔到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那人告诉你,前方有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也有足够吸引你的利益,你是前进,还是后退?” 绿翘眨了眨眼,十分不解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但她还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半晌,她回道,“我选择前进。” 纪令月走到桌前,半撑着身子,笑眯眯的看着她,“为什么呀?” 绿翘挠了挠头,“路再黑,也是要走的,而且……前方虽然有妖怪,但是好处更吸引人。” 说着,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面带腼腆,“小姐,我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市侩啊?” 纪令月定定的看着她,忽然给了绿翘一个熊抱。 她抬手使劲揉了揉绿翘的头发,“才不会,像你这种聪明的大宝贝最可爱!” 虽然避免刷满薛妙的恶意值很重要,但事实无常,人总要给自己多留一条路走。 等接人的那日,有一个不在剧情内的人意外的凑进了队伍。 纪令霓倨傲的看向纪令月,冷冷的哼了口气。 “一想到要与你同一辆马车,就觉得晦气。” 在纪令月‘嚣张跋扈’,不少人对她退避三舍的那段时间,唯有纪令霓总是与她处处作对。 纪令月眼珠子一转,考虑到原书里纪令霓比她这个炮灰还没出场率,还是决定将她与薛妙区别对待。 她也跟着冷哼一声,横眉冷对,“有本事别跟着我啊,谁求着你来了吗?” 纪令霓眉梢一挑,“你!” 纪令月对她吐了吐舌头,嘲讽了一波后率先上了马车。 纪令霓气得 在原地跺了跺脚,她左右环顾,随手抓了一个下人怒声呵斥道,“本小姐不愿意和她一辆马车,快去重新准备一辆!” 那下人犹犹豫豫的,“可是……您不是要去接大小姐他们吗,若是要重新准备,只怕得多花点时间。” 坐在车厢内的纪令月忽然一掀车帘,她拧眉,“你到底去不去啊。” 纪令霓咬着嘴唇,思虑再三后,终于不甘不愿的登上了马车。 纪府的马车停在城门前,纪令月由绿翘搀扶着下车后,便在马车旁静静站着。 宛若仙女般绰约风姿的身影如莲儿般静静伫立着,一下便吸引了无数道视线。 路经的百姓窃窃私语着,询问她是什么人。 有些胆子大的年轻公子悄摸摸的塞银子给纪府随行小厮,就为了打听前方那位大美人。 纪令霓虽生的也不错,但在纪令月衬托下无人问津。 她气到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狐狸精”。 说着,她烦躁道,“本小姐都在这儿等了半天了,人怎么还不来。” 而前方,纪令月安安静静的等着,不知站了多久,忽而见远方一行马车踏着尘土缓缓驶来。 清晨的日光斜斜照着平坦宽阔的大陆,高大的马车投下长长的影子,护卫簇拥着马车朝着城门而来。 车夫似 乎看到前方马车上纪家的标识,拉起缰绳缓缓放慢度,一刻多钟后,马车终于停在纪令月面前。 一名面容姣好清丽的丫鬟掀开车帘而出,随即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被婆子扶下了马车。 此人便是纪令月的嫡亲长姐纪令仪,她身着一袭海棠霁月纹长裙,一头乌黑墨发梳成好看的发髻,远山黛眉,烟波杏目,通身的气度不凡。 “我也要下去!” 车内传来男童稚嫩的闹腾声。纪令仪眉宇一柔和,朝着车厢内伸手,随即一个肉嘟嘟的胖手腕搭在她白皙的掌心上。 须臾,车内出来一位小公子,锦绣边的青衣,发戴白冠,腰间束着条缎花玉带,束出圆滚滚的身材来。 纪怀屿那双乌黑的眼眸灵动的一转,看到熟悉的城门口,他高兴的拍了拍手掌,笑声带着稚嫩的清脆。 “终于回来了!” 纪衡也随之下了马车,三人一同朝城门走去,看到前方站着的人后,神色各异。 纪衡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惊喜的笑意,“月儿,居然是你来接我们?” 纪令月眸子从眼前三个高颜值身上转过一圈,笑着道,“爹,姐姐,弟弟,这一路辛苦了。” 牵着纪怀屿胖手的纪令仪一愣,有些意外的看向纪令月。 姐姐?她有长时间没 有这么认真的喊过她了。 纪令月一心想修补与大房之间的关系,她决定走薛妙的路,让薛妙无路可走。 她上前,给纪衡一个拥抱,红着眼眶,一边抽了抽鼻子道,“爹,女儿想你和姐姐了。” 纪衡:“??”他的女儿是不是中邪了? 纪令仪:“??”她的妹妹是不是魔怔了? 天真无邪的纪怀屿歪了歪头,一阵风刮过,他突然打了个喷嚏,鼻尖冒出了个大鼻涕泡儿。 纪怀屿笑呵呵的跑到纪令月面前,小心翼翼的拉了拉纪令月的衣袖,见她没有如往常般冷着脸甩开他的手后,清脆的声音高高响起。 “三姐姐!” 纪令月松开手,半弯着身躯捏了捏纪怀屿圆乎乎的脸蛋。 “我还以为去寺庙是清修的,你怎么越吃越胖了呀小胖墩。” 纪怀屿鼓了鼓腮帮子,理直气壮的反驳,“我才不是小胖墩!” “就是啊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三弟呢。” 纪令霓不合时宜的插了话,她视线左右瞟着,好似没见着想见的人,便迫不及待的走到纪令月身旁,低声问道。 “不是说定襄王世子会过来吗,人呢?” 纪令月狐疑的瞥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他有说要来吗?” 岂料话一落,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第二十三章 暗藏的杀气 众人齐齐闻声回首,就见纪令霓惊喜的呼出声,“世子殿下!” 傅明烨抬手一拉缰绳,灰粽的俊马缓缓停立在众人面前,随即翻身利落跃下马。高大的影子在曦日的映衬下越发的肩宽挺拔,见着众人投来的视线,他剑眉微挑,走到纪衡面前拱手一礼。 “纪大人。” 纪衡对于傅明烨的出现略感意外,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闻言气度沉稳的拱手回礼。 “劳烦世子殿下赶来一趟,下官是在惭愧。” 傅明烨道,“无妨,大人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 说着,他微微一顿,“原本我想给大人回府休息的时间,但纪大人应当收到陛下紧召入宫面圣的口谕。” “此事无法再拖延,还请纪大人即刻随我一道启程进宫,马车已经备……” 傅明烨话说到一半,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打断了,突然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风声寂寂,无形锋利的杀意隐匿在平和的清晨中。 纪衡还等着他说什么,就见傅明烨肩膀微微绷紧,慢慢做出防备的姿态来。 傅明烨抬手示意纪衡,半个身躯挡在他身前。 随即视线陡然往右侧一扫,眸底精光陡然一 闪,一手慢慢覆在腰侧的剑柄上。 而在一旁的纪令月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她从方才开始就觉得周围的气氛古古怪怪,好似有什么在暗处盯着。 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尖,小声的嘟囔着,“奇怪了,这种发冷的感觉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不成有人要暗杀我?” 她左瞧右看,奇怪的动作惹得纪令仪投来视线。 纪令仪盯着纪令月的举动,觉得有些熟悉,思绪突然回到了从前。 纪令月出生时,纪令仪对她这位可爱的妹妹还是十分喜爱的,终日缠着她不肯松手,便是亲爹亲娘也休想靠近年幼的纪令月一步。 饶是纪怀屿出生后,都没有得到她这般爱护。 可随着纪令月长大,她开始变得目中无人起来,直到生母逝世,纪令月更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嚣张跋扈。 纪令仪对她失望之极,不再拉着她亲切的嘘寒问暖,只当做自己没有这样的妹妹。反而时不时的去找薛妙,希望能代替纪令月给她一点补偿与安慰。 纪令月如今这一副模样,与她幼时的记忆突然重叠在了一起。 纪令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她搭话,“月儿,你怎么了。 ” 岂料纪令月神经兮兮的转过头来,她用那双黑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好像晨露林间偶然探头的小鹿,澄澈无暇。 纪令月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她以手掩口,靠近纪令仪道,“姐,我总觉得有股杀气。” 纪令仪:“……” 她的妹妹好像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但作为善良的姐姐,她还是接着这句话问道,“什么杀气?” 纪令月小脑袋摇了摇,拉着纪令仪与纪怀屿两人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三人神秘兮兮的窝在一个小摊的旁边,时不时探头探脑。 纪令仪承受着无数来往百姓的怪异视线,她默默扭头避开这些刺眼的目光,神情有些无奈,“月儿……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纪令月觉得气氛有鬼,只怕等会儿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便提前拉着她过来躲着,但也不想太过直接的说出来徒惹她担心。 于是她笑眯眯的挽着纪令仪,决定先转移话题,慢慢跟她打好关系,“姐,你们这次去慈悲寺太久了,我一个人待在府里好无聊啊。” “慈悲寺上有猴子吗,那些猴子野不野,抓人吗……” 纪令月好似真的只是想久出门未归的姐姐 聊点家常,拉着她说了许多话。 姐妹俩不曾像现在这样好好说过话,纪令仪原先还有些别扭,但她骨子底始终念着这份亲情。 以前总是将“不当她做妹妹”这句话挂在嘴边,但心底还是将纪令月当做妹妹看待,要不然她也不会代替原来的纪令月去给薛妙赔罪。 说着说着,纪令仪神情柔和了不少。 纪令仪十分有耐心的回答着,直到她无话可说了,便随口问道府中的事情时,纪令月的脸色有些怪异。 纪令仪疑惑,“怎么了?” 纪令月沉默了一会儿,她有些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落寞。 “英雄不念过往,往事不要再提……纪府还能有什么事儿,也就那样吧。” 纪令仪有些疑惑,但也识相的不再提起,她暗暗将此事记在心底,等着回府找问个清楚。 而此刻,纪怀屿舔着一名阿婆友情赠送的糖葫芦,他一蹲下,整个人就如一团糯米团子。 连二人间的气氛尴尬的凝滞了起来,他突然抬头,天真无邪的问道,“月儿姐姐,我们是在玩捉迷藏吗?” 从一句生疏的‘三姐姐’,再到毫不违和的‘月儿姐姐’,小孩子 的自然熟果真是成人难以企及。 纪令月抱着双膝,丝毫没有作为美人的包袱,她凑到纪怀屿身旁,跟他埋头嘀嘀咕咕着。 “小胖墩儿,你见过那些大人打架吗?” 纪怀屿舔着糖葫芦,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有啊,三叔纳了新姨娘的时候,阮姨娘就跟那个新姨娘打了起来。” 纪令月兴致勃勃,闻言好奇极了,“怎么打的,谁赢了?” 纪怀屿伸出小胖胳膊往空中挥了挥,“她们两个都在抓头发,然后仪儿姐姐把我抱走了,我就没看了。” 纪令月还有些可惜,“这样啊。” 她看着窝成圆滚滚一团的纪怀屿,叹了口气,“她连打架都不让你看啊,那这样看来等一会儿的好戏你也看不了。” 说着,她感慨了一句,“当个小屁孩真是太可怜了,人生的乐趣起码失去了一半。” 在一旁的纪令仪:“……” 在她们没心没肺插混打科时,另一头,傅明烨一手正覆在剑柄上,注意到周旁的动静时,余光瞥见了纪令月的小动作,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 风轻轻刮过,暗处的目光如鹰隼般,盯住场中一无所知的猎物,深刻而锋利。 第二十四章 背后嚼舌根 那些挑着担子的寻常老农,在骡子前叼着杂草憩息的农夫,在寻常人眼中平平无敌的百姓纷纷停下进城的脚步。 他们身形突然停驻在原地,轰然散发这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杀气。 那双朴素的面容溢满浓的化不开的戾气,他们纵然飞身一跃,身形如鬼魅般影影绰绰,毫不留情朝着纪衡的命门刺去。 傅明烨清喝一声:“保护纪大人!” 话落,他眼底倏然掠过一丝凌厉,手腕掠过剑柄,长剑顺势凌空出鞘,剑光折射着旭日,风旋电掣般刺出。 傅明烨与手下同那帮偷袭刺杀的人交战在一起,霎时间剑光交错,不过片刻,便有数具尸体横亘在道上。 味道就是由血肉模糊的尸体散发出来的,夹杂着浓厚血腥味,更是催人欲吐。 抬脚将欺身持剑刺来的人踹出数尺之外,直到那人抽、搐了几下断了气后,傅明烨凌空一挥长剑,沾在上面的血液四溅没入地面。 他回首,“将这里清理干净,把城内的侍卫调派过来将纪大人一路护送进宫。” 纪令霓在一旁痴痴看着傅明烨,她恨不得再靠近一些,只觉得他好听的声音落在心口上,动人得紧。 纪令 月欣赏了一出堪比武侠大戏后心满意足的站起身,直到现场血迹泼了一层又一层水洗刷去,她才拉着纪怀屿慢慢走了出来。 她往旁边瞥了一眼,曲肘拱了拱纪令霓的腰肢,她侧首低声问着,“你怎么知道世子今日会接父亲一道进宫?” 纪令霓眼巴巴的望着傅明烨的身影,先前被他杀伐果断的一面帅得合不拢腿,然后又被他有条不紊的指挥帅得晃花了眼。 她不耐烦的拍开纪令月的手,“我有我的方法,你管得着吗?” 说着,她警惕的瞪了纪令月一眼,步步紧逼着,“我警告你,别妄想对世子殿下妄动心思,就凭你这种恶毒的女子,根本不配当世子妃!” 纪令月挑眉,她不甘示弱的怼回去,“哟呵,说你喘你还真来劲儿了是吧?” “我不配,难道你就配?他要是走到咱们面前,你猜他看见你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纪令霓不想理她,但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她抿着唇问道,“什么?” 纪令月环手搭在胸前,她好笑的看着纪令霓,“他会说……” “这里不相关的人与狗等不得入内。” “纪令月!”纪令霓听得刺耳,突然拔高了声 音,“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纪令月无所谓的一耸肩,“讨人厌就讨人厌呗,搞得你自己就多招人稀罕似的。” 纪令月冷哼一声,瞧纪令霓方才恨不得将眼睛念叨傅明烨身上的模样,顿时产生了不妙的危机感。 原书中纪令霓爱慕傅明烨,甚至到了占有欲强烈的地步,后期傅明烨与纪令仪定下婚姻的时候,纪令霓更是使出了无数下作手段。 对于纪令霓,她向来没有好感。 如果说原主只是骄矜跋扈被宠坏的官家小姐,那纪令霓则是内心阴暗,不择手段的恶毒女人。 纪令月连忙攥着纪令仪的手紧紧拉到身旁,微昂首朝着她重重哼了一声。 纪令仪也不喜纪令霓,她只是淡淡一瞥,帮着纪令月一起膈应她,“我倒是不知道三房何时对我大房如此上心,月儿来迎接我便罢了,你来凑什么热闹?” 纪令霓脸色一青一红,她狠狠瞪了姐妹二人,气冲冲的朝傅明烨方向走去。 纪令仪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忽然皱了皱眉。 “这个惹事精,该不会要去招惹傅明烨吧?” 纪令月想了想,摇了摇头,“她应该不会那么蠢,顶多就是去勾引……呸, 是去人家眼皮子底下刷个存在感,难不成她还要特地跑到外人面前数落自家人不成?” 不得不说,纪令月又一次真相了。 傅明烨负手而立,正同纪衡神色严峻的说些什么。 “纪大人,你先行上马车,我的人会护送你进皇宫,时间越是拖延,恐会生变。” 纪衡叹了口气,“没想到那帮人居然如此肆无忌惮,世子殿下您都亲自出马了,他们竟还打算对我出手。” 傅明烨压低了声音,“纪大人在朝中应当多加小心才是。” 纪衡抬袖拱手,深深拘了一礼,“世子殿下尊贵之躯,如今竟肯放下、身段亲自出城迎接护送下官,下官实在感激不尽。” “我怕进宫后,那帮人会对孩子们下手,烦请世子殿下派人将她们安全护送回府。” 傅明烨点头,“纪大人放心吧,我会亲自送她们回府。” 待纪衡上了马车离开后,傅明烨刚想转身,就看到纪令霓含羞敛眉,步步朝他走来。 纪令霓近距离的靠近傅明烨时,脸上的红晕愈发鲜艳了几分。 傅明烨垂眸看了她一眼,就见纪令霓掐声细语,含羞带怯的开口,“令霓见过世子殿下。” 傅明烨只是 轻轻点头,他对着外人始终疏离有度,“纪五小姐。” 见他居然记得自己,纪令霓脸上一阵烧红,她支支吾吾着,“世子殿下,多亏您在,我们才能够得救。” “无碍……你方才可是与纪三小姐待在一起?” 纪令霓指尖深深入掌心,她心内一气闷,故意拉长了语调,“她啊?早拉着大姐姐躲在一侧,居然就这么放着大伯父与我不管,可真是……” 傅明烨微微蹙眉,没等她开口,便听到纪令月似怒似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可真是什么?纪令霓,你这张嘴永远只会在背后伤人,别忘了你还姓纪,麻烦下一次玩个像样点的,省得让人看不起。” 纪令月看到纪令霓跑到傅明烨面前时,就觉的不妙,等她靠近后便听到纪令霓在抹黑自己,当场便气出笑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前头刚说纪令霓应该没蠢到去外人面前扬家丑,没想到后脚人家就‘啪啪’的对她打脸。 她要背后嚼舌根没人拦着,可问题是她在对着什么人嚼舌根? 那是定襄王世子殿下,书中的男二啊! 纪令月恨不得拿个棒槌撬开纪令霓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浆糊。 第二十五章 个人行为请勿上升 她好不容易抓住定襄王府的大腿啊,纪令霓居然还想破坏掉? 挡她财路犹如甩她钱袋,掐她脖子,骂她穷逼。 真的是天可忍姐不可忍。 除了这个,她还在乎的是傅明烨是否会因此对纪家人产生不好的印象。 家丑内斗都被纪令霓一股脑儿兜给外人看了,岂不是当着人家的面说,唉你看我们家有多不和谐,唉你再看我的嘴有多不牢实脑袋多不灵光。 要万一傅明烨也觉得府里其她人都跟纪令霓一个模样,而产生厌恶抵触的情绪怎么办! 纪令月越想越恐慌,仿佛看到未来有一天纪府破败后,她原本抱牢的金大腿冷漠转身不理不睬的悲惨结局。 一瞬间,她心底凉得如坠冰窖。 傅明烨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喜纪令霓这样的人。 心里有了抵触感,傅明烨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他索性走到纪令月面前,“纪大人去宫里,由我来护送你们回府。” 他招了招手,候在一旁的手下纷纷上前,那帮人便面无表情的站在马车旁。 纪令月生怕自然不敢多说二话,牵着纪怀屿胖嘟嘟的手上了马车。 坐定后,她不安的扭了两下,左思右想,忽 而侧身掀开窗口的纱帘。 傅明烨翻身上马,拉着缰绳慢悠悠的走到纪府马车旁,他余光一瞥,偶然看到了这一幕。 一双纤纤素手拨开帘子,只见小脑袋抵在窗台上,那双明亮的眼中含着俏皮与狡黠,如小松鼠般滴溜溜的转着。 像只准备偷吃食物的小动物,可爱极了。 “唉!世子殿下!” 发现人就在一旁,纪令月的眼眸亮了亮,她小心翼翼的往左右两侧看去,见没有人注意着她,便偷偷朝他招了招手。 傅明烨眸底染上清浅的笑意,他驾马靠近,就听到纪令月的嗓音几乎压作了气声,仿佛细小的泡泡,一下一下顺着耳朵落到了心底。 纪令月以手掩口,“世子殿下,方才纪令霓的那番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傅明烨一愣,她这是在为她妹妹求情吗? 于是他笑着道,“放心吧,我不会在意的。” 纪令霓对他来说不过是陌生人罢了,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纪令月抬眼一瞅,就知道傅明烨会错意了。 她张着嘴欲言又止。 娃儿,你弄错了重点了! 纪令月有些愁,她揪了揪落在肩头的青丝,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义正言辞 的对傅明烨道。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可以对那个惹事精……哦不是纪令霓继续保持强烈的意见。” “但是个人行为不要上升至纪家……咳,我的意思是说,纪家的姑娘们不是都像她这般……我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纪令月说着说着,话音渐渐弱了下去,她突然觉得这番话有些像前世拉帮结派只为了孤立某个人一样。 她轻轻咳了一声,暗暗催眠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纪家好,可抵不住她心虚啊。 生怕被傅明烨看出什么来,她又慢慢的缩回了车内。 傅明烨讶异的挑眉,直到纪令月放下车帘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他抬起左手轻轻掩着眉宇,低低的笑出声来。 此时,坐落于京城一角恢弘的屋宅内。 一名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手握剑柄匆匆往屋内静谧一角走去。 眼前是敞开的门扉,隐约能闻到屋内隐隐飘出的沁人香薰。 男子却是自觉的停驻在门栏前,高声道,“王爷,城门有守卫来报。” 敞开的房门内,名贵古董与孤本书籍堆在房间四处可见,曾引得无数商人一掷千金的名画被斜斜的挂在墙面上 ,一看就知无人重视。 唯有几株绿萝植被整整齐齐的方在窗棂旁,为这偌大空旷的屋子增添了几分颜色。 一道欣长的身影斜斜躺在悬在梁柱间的吊床上,绣着金云纹的玄色衣襟随意的垂落在一侧,随着吹进屋内的风晃晃荡荡。 陆淮琛闭着眼,斜照入窗的柔和光线落在他好似造物所钟的容颜上,飞扬入鬓的眉伸展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好似承载着明丽流溢的春光。 他一手枕在脑后,姿态十分散漫,直到听见屋外传进的声音,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 陆淮琛缓缓睁开眼,黑嗔嗔的眸好似有一道寒芒闪过,亮得肆无忌惮,如含鞘未出的锐利锋刃。 那抿成一线的薄唇轻启,声音带着几分哑色。 “宣。” 抱着长剑仿佛一尊木雕似得站着的靳一松了松筋骨,闻言走到门口。 那男子得了命令,垂着眼躬身快步入屋,他头也不抬,紧盯着地上那若隐若现的影子。 “城门守卫来报,纪大人于城门口遭遇刺杀,被定襄世子派人拦截了。” “傅明烨?这小子倒是有几分头脑,没有掉以轻心,还知道派人出城接人。要事换作旁人护卫,纪衡的尸 骨早就陈列在慈悲寺门前发臭了。”陆淮琛漫不经心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那男子闻言,从始至终都不敢抬头。他几乎是屏息在底下候着,生怕一个呼吸声过重,扰了上面的人。 “啧。” 陆淮琛忽而坐起身子,支肘搭于膝上,他斜眼睨了身下桌面上散乱四处的册子,随手指了一处。 “把那个明黄色的册子拿上来。” 话落,半晌无人动弹。 那垂眼不敢抬头的男子恍然惊觉,他身子猛地一抖,吓得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他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吗?” 陆淮琛不耐,“不是你还能是谁,磨磨蹭蹭做什么?” 那男子差点给头顶的大佬跪了,这书桌上到处摊着有关朝政的要事,指不定还有什么为人所不知的机密,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伸手摸。 见男子身子抖抖嗖嗖,陆淮琛的耐心逐渐告罄。 靳一这时走上前,准确无误的拿了本明黄的册子抛了上去。 陆淮琛随意的伸手,那册子竟稳稳当当的落入他掌心。 他翻开快速看了一眼,罢了随手扔向一处,恰好落在那男子的眼皮子底下。 男子看了一眼,脸上顿时失了血色,面色苍白如纸。 第二十六章 摄政王殿下 册子上写着曾有平定叛党之功,当朝四品忠武将军杨定远贩卖走私,结党营私等数条罪状,每一条都用朱红笔墨圈起,触目惊心。 更重要的是,此人乃那位殿下的心腹……摄政王此举,看来又要掀起朝堂的腥风血雨啊。 在底下男子脑中思绪飞快转动之际,只听得陆淮琛半慵懒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朝重臣遇刺,为免他寒心,本王必须抓住一个凶手给他一个交代。” 说着,他漆黑的眼珠轻轻一转,落在册子上杨定远的名字时,本是勾魂摄魄的眸,却无端泛起刺骨的寒意。 “看来是本王让这个空有肌肉的蠢货蹦跶的太久了,居然蠢到在城门口安排刺杀。” “既然他想自寻死路,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把他摘出来,扔给纪衡算做个交代。” “记得,事情办得利落点,办好了,你就升到风语堂磨炼。但凡让我听到百姓丁点危言耸听的荒谬之语,你就提头来见。” 那男子眼神爆发巨大的喜意,他闻言深深叩首,激动道,“属下必不会辜负王爷嘱托!” 风语堂是什么地方?但凡在陆淮琛手底下做事的人都知道,那是直属于陆淮 琛管辖,收罗天下情报的地方! 风语堂网罗了天下事,收尽天下宝,就算是里面一个打杂的,都可捞到数不尽的好处。 但其收人标准十分严苛,就算是一名毫不起眼的打杂下人,都可能是一名在江湖中销声匿迹的高手。 比起巨大的利益,这个风险算什么? 想通了之后,那名男子一改惶恐之色,喜滋滋的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之后,靳一突然开口,“主子,纪衡哪里是否要特意告知?” “不必,那位纪大人是个聪明人,杨定远只会以通敌叛国之罪被判株连九族。” “他又是那人的左膀右臂,相信纪大人听闻这个消息,自然会理解本王的用意。” 本是一个平静的清晨,忠武将军杨定远通敌叛国之罪传出,顿时震慑朝野上下。 传闻年轻的小皇帝大怒,当即摘了其乌纱帽,判株连九族之罪。 宫中派人迅速羁押了杨定远府中上下一百零二名人口,包括远在江南的本家也一并缉拿入京。 半月之后,杨定远一族纷纷在处刑台上处以斩首。闸刀落下时,人头偏飞,围观的百姓对其通敌叛国嗤之以鼻,见状纷纷叫好。 而台上沾 了数百人的血液,下人足足清洗了三天三夜,才让那血迹黯淡些许。 一瞬间,朝野之中人人自危,谁都知道杨定远是怎么死的。 他确实有罪,但罪不致株连九族。 所有人原因只有一个,促使这一切发生的,便是那位挟天子以令诸侯摄政王,陆淮琛。 他这一手想对付谁,除了少数人,没人能猜得到。 而这名让百官吓得颤颤巍巍,性格阴晴不定的摄政王殿下,如今正在长街的某一角逮住某个假装没看见他准备偷溜的某人。 他微眯双眸,语气不善,“你跑什么?” 纪令月若是知道今日出门会碰见这么一尊大佛,她绝对会蹲在屋里,半只脚都不会踏出来。 她打定主意了,日后出门前一定要先烧三炷香,再看看黄历。 她扭头,开始装傻,“啊?王爷在说什么,谁跑了?” “呵。”陆淮琛冷笑了一声,揪着她后领的模样像拎着小鸡仔。 纪令月意识到这个动作极为损她形象,于是拿出打商量的语气。 “那个……王爷,您可不可以先松开我啊,这个姿势太损您的气质了。” 陆淮琛只是淡淡一瞥,指尖的力道突然松懈下来 。 “嘶——” 纪令月连忙从他的魔爪下溜了出去,她警惕的看着陆淮琛,悄悄后退了三步。 她暗骂,这个臭男人难道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还好现在没什么人经过,否则她脸丢大了。 陆淮琛看她贼溜的小表情,忽然挑眉,“纪家丫头,你是不是又在心里头骂我呢?” 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脱口而出,纪令月仰首望着他,笑得比春花还要灿烂。 “怎么会呢,能在这里碰见日理万机的王爷,我笑都来不及呢。” 纪令月眼角弯弯,笑得明媚。 陆淮琛旋着手中的折扇,随即一合,抬手朝她额头一敲,轻嗤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纪令月摸了摸额头,有些郁闷的嘀咕着。 “我的演技有那么差吗……” 陆淮琛见她身旁的绿翘手中拿着一个檀木盒子,忽然伸手用折扇一端挑起盒盖,只见一支金蝶镂空点翠步摇静静躺在其上。 步摇折射着日光,泛着如细碎跃金般刺眼的光芒。 陆淮琛只是看了一眼,随即流露出浓浓的嫌弃,“什么眼光。” 纪令月一听,立马炸毛了。 侮辱她可以 ,但是绝对不能侮辱她的审美! 她不服气,伸手指了指步摇,“这个步摇可是我精挑细选,花了我足足攒了两月的银两!” 陆淮琛沉默了。 他再度伸指,“就这么个破玩意儿?” 纪令月气笑了,她“啪”的一声合上盖子,“以王爷您的审美,咱们还是不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我怕我会气出高血压来。” 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美少女,有着超越时空的审美观,如今居然要浪费在跟古人较真,不值当。 陆淮琛蹙眉:“高血压是何意?” 纪令月嘴微张,她自知失言,生怕陆淮琛刨根问底,连忙转移了话题:“啊今天太阳不错,王爷出门可是有要事?既然如此臣女就不打扰了,告辞。”“本王让你走了?”陆淮琛见人打算跑了,再一次揪着她,往隔壁一处精致茶楼走去。 纪令月深呼吸一口,不断催眠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对方位高权重,我要忍……” 她以为自己嘀嘀咕咕不会被听到,岂料陆淮琛的声音突然从前方幽幽传来。 “再多说一句,本王不介意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苦楚。” 纪令月立马闭嘴了。 第二十七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风晴日暖,韶光明媚。 阳光透过翠碧欲滴透的树冠,从窗棂斜斜照进来,空气中浮动着花香的气息。 陆淮琛坐在窗旁的桌前,侧脸的轮廓在明亮的日光下格外得清晰,他此时神态悠闲,端起手旁的茶杯,捏着茶盖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 茶香袅袅,氤氲水汽中,俊美无铸的面容半遮半隐。 而坐在他对面的绝色女子,满脸写着别扭与不安,光是坐姿就变幻了十几次。 陆淮琛眸也不抬,“你若是坐不安分,我不介意亲自帮你静下心来。” 这一句话吓得纪令月顿时不敢动了。 半晌,她露出放弃挣扎的神色,“王爷,您就直说吧,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她想,陆淮琛这么一个日理万机,掌控天下苍生的大人物把她叫来茶楼,肯定是有什么事。 纪令月想着,如果陆淮琛要她做什么事,那她便去做,大不了她转变一下人生方向,抱不上大反派的大金腿,当他的手下也行啊。 她只要努努力,说不定日后反派会看她‘忠心耿耿’的份上,偶尔发发善心,在她陷入困境中能伸手拉一把。 短短瞬间,纪令月就把未来的打算给安排好了,于是开始正襟危 坐,等待大反派发布任务。 岂料大反派懒懒抬了抬眼皮,语气里都是掩不住的讥嘲,“让你办事情?” 他嗤笑,半倾身看着她,“本王何时无用到这种地步,居然要你替本王办事?” ……你这句嫌弃的话是怎么回事? 纪令月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我还是很有用的!” 陆淮琛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她。 纪令月的底气在他的眼神下如被扎了个洞的气球,彻底放弃。 算了,她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既然王爷没有什么事,为何带着臣女一起过来?难不成闲着无事,只是想坐在这看风景?” 她后半句本意只是吐槽,但没想到陆淮琛听候,理所当然的应道,“是啊,本王很闲,恰好碰上、你。” 纪令月眼角微抽,“那为何是臣女?” 她说完,对上陆淮琛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她顿时惊恐的捧住脸颊,“难道是因为我这张脸?” 陆淮琛这次倒没有反驳,反而看了她一眼。 韶年少女的颜色风华,她即便做着浮夸的表情,也透着一种惊心的美。 他指尖落在桌面上,轻叩两声。 “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有资格坐在本王身边的,你该庆幸,自己身上 唯一的有点便是生了这样一张脸。” 她恨自己的这张破嘴…… 纪令月忍住内心磅礴的吐槽之力,她悄悄翻了个白眼,“那我还真是谢谢您了。” 陆淮琛听到了,他挑眉,“不客气。” 纪令月:“……” 陆淮琛今日上街看到纪令月,纯属意外。 他本是想顺便从她口中套出关于纪衡的事情,可不知怎么,看她狡黠生动的小表情,心底升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 尤其是她表面佯作讨好自己,扭头便嘀嘀咕咕腹诽的模样,让陆淮琛新奇不已。 一个女子,表情怎会如此丰富多变? 陆淮琛执杯抿了口茶,抬眸看了眼一脸呆滞,盯着某处发呆的纪令月。 他想,算了,看她这模样,应当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陆淮琛垂眸,视线微微一闪,如瀚海之上的浪涛层迭,不住翻卷。 兴许是纪令月叹的气太过沉重,她最终还是被陆淮琛大手一挥‘释放’回府。 当她拖着身心俱疲的灵魂回到府后,一路上莫名沉默的绿翘突然露出兴致勃勃的神色。 “小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摄政王!” “摄政王果然如传闻所说的那般天人之姿,就连他身旁的侍卫生的也 十分清俊帅气呢。” 纪令月脚步忽然一顿,她奇怪的问道,“你不害怕他吗?” 绿翘面露不解,“为何要害怕他?” 纪令月微微一愣,“不是说他手段狠辣,搅得朝堂腥风血雨,人人自危吗?” 绿翘道,“可王爷勤政,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造福百姓啊。再说了,那些话说的都是朝廷的事儿,这朝堂闹得再狠,也与百姓们无关,只要百姓吃的好喝的好,摄政王为人如何很重要吗?” 纪令月简直大开眼界。 她知道原书对陆淮琛的描写,不少人对他印象极差,只因十分忌惮他层出不穷的手段,更有甚者指着他痛骂有谋权篡位之心,居心叵测。 没想到她身边,居然有一个大反派的忠心粉丝。 “不得了啊……”纪令月仰首感慨着,她居然从旁人口中听到夸赞摄政王的话来,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在她两眼无神抱着疲惫的身心打算往屋里走时,突然看到纪令仪的身影,她顿时精神了起来,笑着招手。 “姐!” 纪令仪听到声音后停下了脚步,她循声转过身,她逐渐扬起的笑像是静谧的睡莲悄然开放,看的纪令月一阵心花怒放。 纪家的基因 真是好,生出来的女儿没有一人是歪瓜裂枣的。 纪令月笑呵呵的挽着纪令仪的手臂,刚笑盈盈的抬头,猛然撞进一双充斥着嫉恨的双眸。 纪令月目光一闪,嘴角一抽,勉强保持原来的弧度,“薛表姐也在啊啊。” 薛妙黑着脸,她看着纪令月亲切挽着纪令仪的模样,她讥嘲的刺她一句,“平日也不见你这么热情,如今大表姐一回来你就等不及舔着脸贴上来,纪令月,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她接二连三在纪令月身上吃瘪,如今恨她到了骨子里,看到纪令月压根没有什么好脸色。 纪令月假装没听到后半句,她抱紧了纪令仪的胳膊,“我与姐姐许久未见,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自然就黏着她。” 说着,她对着纪令仪笑意盈盈,“就如同小时候那般,对吧?” 提及小时候,纪令仪神色柔和了不少,她点了点头。 “对了。”纪令月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她朝着绿翘勾了勾手,“把东西给我。” 绿翘捧着盒子上来,纪令月揭开了盖子,脸上挂着“我大度不与你计较”的笑,对着薛妙道,“这是我在珍宝斋给你挑的步摇,一看就觉得很适合你,你瞧瞧?” 第二十八章 无良奸商 说着,她将盒子往薛妙的方向递了过去。 薛妙冷笑一声,骂她一句装模作样,但眼神还是不自觉的往盒子瞥去。 只是这一瞥,让她脸色顿时一青一白。 薛妙咬牙切齿,那牙龇的恨不得将纪令月咬伤一口泄愤,“纪令月,你羞辱我羞辱得还不够吗!” 纪令月愣住,不是吧,难道女主已经讨厌她到这个程度,送个步摇就是侮辱了? 又不是送钟,情绪用不着这么波动吧? 薛妙气极,整张脸憋得通红,“你说这是从珍宝斋买的,骗谁呢?” 她猛地抓起步摇,指着一处十分不显眼,却泛着褪色后的铁青,“你送支假步摇,居然说很适合我?” 她气的身子都在颤抖,眼眶泛着红晕,“纪令月,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 纪令月已经没有心思注意薛妙了。 她整个脑子是懵的。 假的?这支花了她攒了俩月的月银买的步摇,居然是假的! 她突然想起陆淮琛看到这支步摇时流露出来的不屑,敢情他当时就看出来这支步摇是个假货了? 纪令月想起她当时居然还在他面前显摆,恨不得立即穿回去狠狠捂着脸钻到地上去。 丢人丢到 姥姥家了。 纪令月顿时气到跳脚,破口大骂,“无良商家,居然当着姑奶奶我的面坑我血汗钱?” 她如今穷的清风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修补女主的关系吗? 如今有人告诉她,她白花花的银两流出,换来的是一支扔到河里都不会有人捡的假货,饶是纪令月能屈能伸的性子,也当场炸毛了。 薛妙含怒指责纪令月的时候,纪令仪是讶异的。 一开始她当真以为是纪令月又开始针对她了,随后见纪令月比她还吃惊的面庞,纪令仪顿时了然。 她相信自家妹妹,她若是真心悔过,就绝不会在做出这种欺辱她人的事情。 纪令仪出声安抚着薛妙,“薛表妹,你先冷静一下,月儿鲜少出门买东西,一时不察被坑骗也是有可能的。” 薛妙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哪儿还听得近纪令仪的话? 纪令仪叹了口气,“如今之举,得去珍宝斋与掌柜对峙,饶是纪府有钱,也不能任由他们坑蒙拐骗。” 纪令月连连点头,义愤填膺道,“没错!必须找回场子!” 薛妙冷笑一声,“怕是某人居心不良,自导自演。” 纪令月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薛妙不领情也就罢了, 居然频频朝她甩冷脸。 她也是有几分脾气的,决定眼下不急着跟薛妙‘姐妹情深’,先追回银两再敲诈个几十白银回来补偿她精神损失费再说。 于是纪令月领着纪家护卫,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到珍宝斋门口。 纪令月一进门,便冷着脸扬手一拍,声音之大,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微扬着下巴,眼神睥睨的一扫,“将你们一个姓陈的掌柜叫出来。” 陈掌柜那张市侩的丑恶嘴脸,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话刚落,一名脸颊贴着狗皮膏药的掌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语调拉得老长,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是谁喊我啊。” 当他看到眼前怒容满面的美人后,眼睛一亮,顿时搓着手上前,“哟,这不是纪三小姐吗,您怎么又来了?” 纪令月看他走一步肚皮晃三下的辣眼睛模样,忍着心窝火,“啪”的一声将步摇置放在桌上,“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拿这种假货卖给我!” 周旁围观的女子掩着唇窃窃私语,先是惊叹纪令月的颜值,似是想起了她不好的名声,顿时退避三舍。 可当听到她的来意后,这些女子的脸色纷纷变了。 珍宝斋居然还卖假货?这可不得了啊。 珍宝斋原本只是一间卖首饰的小铺子,因为东西漂亮别致,不少官家小姐与夫人也喜欢到这儿来,久而久之,珍宝斋的档次也随着拔高。 如今珍宝斋在京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首饰铺,价钱虽贵些,但胜在受高门大户青睐。 若是哪位姑娘赴宴,选珍宝斋的首饰必不会丢面子。 如今,珍宝斋竟然爆出了卖假货的消息,让那帮女子们顿时震惊了。 陈掌柜先是一愣,他笑呵呵的搓了搓手,谄笑道,“纪三小姐莫不是在开玩笑,我珍宝斋从不做这种缺德的事情。” 纪令月指着步摇,“那这支步摇又怎么说?” 陈掌柜拿起那支步摇仔细端详,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仔细一瞧,便可发现其劣质之处。 等了一会儿,始终缄默的陈掌柜突然放下步摇,看着纪令月义正言辞道,“这不是我珍宝斋的东西。” 纪令月眸底泛起怒意,“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随便哪一个东西来坑你了?” 那陈掌柜眼珠子一转,他做出好似被吓到的模样,连忙躬身拱手,苦不堪言的开口,“纪三小姐,我自知曾经得罪了您,你对我做 什么都行,但请不要对珍宝斋下手。” 纪令月:“??” 他莫名其妙的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得罪?什么得罪,她今天才第一次见这个陈掌柜吧? 陈掌柜假意擦拭眼角的泪,字句怆然,“可在珍宝斋打工的都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他们无权无势,就靠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求您高抬贵手,莫要对珍宝斋出手。” “您若非要说这根步摇是我珍宝斋的……”陈掌柜咬了咬牙,“好吧,那我就承认,这一切是我的错!” 说着,陈掌柜露出一副被权贵压弯了腰杆的可怜模样。 此话一出,周遭不明事理的人顿时轰声大闹。 “什么啊,居然是纪令月随便拿出一支假的步摇来坑骗陈掌柜。” “听闻她嚣张跋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模样生的再好又怎么样,一颗心黑成这样,日后还有什么人会娶她啊。” “哟,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是纪家大小姐,随便一招,便是主动上门当入赘女婿的都有。” 听了这话的女子抬着袖口掩唇嗤笑,“这年头,除了废物与软蛋,还有谁愿意入赘当上门女婿?” “不过……废物软蛋配这名小姐,倒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第二十九章 简直无聊透顶 薛妙也听见了,她不好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甚至环抱着双臂在一旁看好戏。 旁人说的话越刺耳,她嘴角的笑意便愈发明显。 种种怀揣着巨大恶意的低语声清晰无比的传入纪令月的耳中,她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她静静的站着,如曼珠沙华般浓烈艳丽的容颜毫无表情。 这些言语像是冰冷的蛇,紧紧箍着她的心脏,让她从头到脚都泛起被冰霜笼罩的寒意。 纪令仪本是陪着纪令月要个说法,却没想到事情演变成这个地步。 她怎会看不出陈掌柜那点心思,饶是她再好的性子也不由大怒。 纪令仪怒喝,“你好大的胆子,我纪家人你也敢算计?” 陈掌柜一脸无辜,“就算你们是高门大户,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欺压我等无辜的平民百姓啊。” 纪令月何尝见过这般耍无赖的人,她眉梢一挑,“你……” 话未出口,便被纪令月拦住了。 穿堂风掠起纪令月墨黑的长发,她冷然看着陈掌柜,清冽的眸冷光慑人,看得那掌柜激灵得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后退一步。 纪令月冷冷道,“我一个时辰前才来过珍宝斋,银子经的还是你的手,如今你卖了我假货 东窗事发,就想翻脸不认人?” 陈掌柜梗直了脖颈,一口咬定,“纪三小姐莫要胡说,我今日可未曾见过你。” “哦,是吗?可当我进门时,陈掌柜你说的话可不是这么个意思。” 纪令月忽而抬手,手指勾了勾,绿翘当即上前,狠狠瞪了陈掌柜一眼后,忽然贼眉鼠眼的一眯,佯作挺着肥硕大肚,嘴角一咧谄媚的笑着。 她搓了搓手,“哟,这不是纪三小姐吗,您怎么又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绿翘在模仿陈掌柜出来时的模样与他说的话。 陈掌柜的脸猛然一僵,顿时满头大汗。 纪令月将陈掌柜心虚的模样收入眼底,她抬眸扫了旁观人群一眼,“我知道你们因为那些流言,对我有很大的意见。” “但事实与流言不能混为一谈,方才陈掌柜第一眼见着我时说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 那些前头还在嚼舌根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出声。 纪令月进来的架势如此张扬,震得众人无一开口,陈掌柜那番话,自然是清晰的落入众人耳中。 纪令月扫了一圈后收回目光,“而陈掌柜方才却说,今天没有见到我,你若不是心虚,为何要说谎!” “ 我……我……”陈掌柜背后顿时生了一层冷汗,他眼神慌乱的飘着。 纪令月看他心虚,便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黑心奸商,祝你珍宝斋今天就倒闭!” 陈掌柜却松口不认,“说到底,你还是没有证据!” 就在他咬咬牙,准备豁出去拼一把时,一道嗤笑声从门扉处传来。 “纪家丫头,我发现你无论到什么地方,总是能闹出事情来。” 众人循声望去,随即便闻得有人惊叹于来人惊艳容颜的抽吸声。 不知谁说了一句“是摄政王”后,所有低声窃语的声音在见到来人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神色各异,连忙齐齐跪下,行了叩拜礼。 当朝摄政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年轻小皇帝曾说过“见摄政王如见朕”,这一言落在天下人耳中,变成了陆淮琛权倾朝野的标志。 偌大个珍宝斋,安静的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一道修长玉立的身影背着日光缓缓走了进来,玄清长袍上金色绣线织就的暗纹流光簇蔟,随着他步伐似有无数水纹流云在白袍上漾开。 每靠近一步,周围的空气好似沉甸甸重了些许,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即便是远远 的看着,也没有人胆敢抬眼直视他。 陆淮琛慢悠悠的踏了进来,翘密的纤长睫毛随着侧目一瞥而微微漾开。 他看到纪令月后,转身一步步走向她身旁,手中折扇一展,忽而倾身在她耳畔,低声道。 “有麻烦了?你求我,本王就帮你如何。” 他低沉而清醇的嗓音像是陈年美酒激荡她的心房,纪令月捧着一刹那跳动剧烈的小心脏连忙往左侧挪去。 她有些错愕的看着像是男主般从天而降的陆淮琛,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 然后,她开始仔细的考虑这个可能性。 如果陆淮琛莫名其妙的为她出头,之后惹来的麻烦事只会更多。 可陈掌柜害她到这个地步,若是只能够灰溜溜的放狠话,实际上什么都做不到,她又不甘心。 她虽然可以用纪家的名号强行打压陈掌柜,但自己的名声好不容易有所改善,若是经此一闹,自己不但名声更臭,更是连累纪家……这个后果,纪令月想都不敢想。 她思考的时间不过片刻,立即答应了下来,“麻烦王爷了。” 她说这句话时微微仰首,那双眸好似秋水洗练过的白缎,澄澈无暇。 陆淮琛唇角微勾,那点虚浮 的笑意像雾霭般笼着,但从他眼底却丝毫看不出半抹笑意,只有平静到骇人的淡漠。 陈掌柜满头大汗,他起先不知陆淮琛的身份,等有人提醒他后,陈掌柜顿时眼前一黑,脚软如泥,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陆淮琛只是扫了一眼,落在陈掌柜身上的目光像是看着看着微不足道的蝼蚁。 “听说你要证据?恰好,本王一个时辰前亲眼看到纪三小姐从你们珍宝斋中走出,她手中的步摇,正是出自于你们手中。” “这个证据,你觉得够了吗?” 陈掌柜跪在他面前的身子抖得如筛糠般,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遭的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她们看向纪令月的视线中,顿时多了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纪令月两眼一黑。 这是帮忙吗?这是帮倒忙啊!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该脑补她与大反派有什么暗渡陈仓不得人知的关系了。 “呵。”陆淮琛冷笑一声,看到陈掌柜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无聊,“先前看你死不承认的模样,只道你是一副硬骨头,本王还以为能从你身上找到些乐趣。” 说着,他神色渐冷,“现在来看,简直无聊透顶。” 第三十章 阴阳怪气的阮氏 陆淮琛彻底失了兴致,他随意挥了挥手,“将人扔到府衙的牢门去,这珍宝斋也没存在的必要了,抄了后充公。” 说完,他转身便离开。 在经过纪令月身旁时,那轻飘飘的声音如烟絮般飘到她耳中。 “纪家丫头,这一回算是你欠我的。” 说完,他又如最初般,漫不经心的走了出去。 纪令月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空荡荡的大门,身后是早已两眼一翻晕厥过去的陈掌柜,还有无数道意味深长的视线。 有的人笑呵呵的上前,开始对着纪令月主动介绍,话里话外,都是试探与巴结。 一个人开了头,便有无数人涌了上来。 薛妙在一旁看着,又气又怒。 气怒至余她又惊愕,她不明白,纪令月是如何跟摄政王那般人物搭上关系的。 前世……分明没有这一幕。 薛妙皱了皱眉,心中慢慢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她看着被众星拱月般团簇着包围在中心,飞快闪过嫉妒的神色。 她不甘心的骂着,“老天当真是偏心,这种时刻,居然还有人会为她出头。” 薛妙哼了一声,意味深长看了眼纪令月后,转身就走了。 纪令月强撑着笑,眼看着前头还 在对她冷嘲热讽的人,如今竟顶着春花儿似的灿烂笑容毫无芥蒂的跑到自己面前强攀关系,心头不免泛起一阵恶心。 最终还是纪令仪看出她脸色不适,巧妙又不失人心的支开所有人后,她拉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纪令月,脸上又心疼又复杂的离开了珍宝斋。 哦不,从此往后,已经没有珍宝斋这个名字的存在了。 纪衡坐在马车上,他半仰着头,坚毅镇静的面容上流露深深的疲惫之色。 原本乌黑的发鬓经过时间的洗礼后染上几分斑白,纪衡抬指捏了捏眉心,明暗交错的光透过车帘,将他分割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之中。 驾车的车夫扬鞭一呵,听到车内传出低低的叹息声后开口,“老爷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纪衡闭着眼,听着车轮滚滚压过砂砾的细碎声,在这无限静谧的夜里逐渐放大。 他叹了口气,“人活着,哪儿没有几件糟心的事。” 车夫憨厚的挠挠头,“确实,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当官的,谁都有几件烦心事。” 纪衡笑了笑,他睁开眼,“哦?我看你平日就嘻嘻哈哈的,居然也会碰上糟心事。” 车夫大笑,“那是自然,您看我成 日没心没肺的模样,其实都是靠着法子来调节的。” “我每逢在外头受了气甚至产生不想干的念头,在一回到家看见妻儿的笑容后,那些破事儿顿时被我抛到脑后了。” “老爷您也不必想太多,明儿的事明日再操心去,回去多陪陪妻女,别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纪衡难得仔细考虑他的话,心里头忽然闪过回京那日,纪令月娇小单薄的身躯立在马车旁,带着笑意等待他的模样。 眉宇紧蹙的痕迹逐渐舒缓,纪衡笑了笑。 “你说的也是。” 纪衡一家从慈悲寺回京,纪老夫人就琢磨着打算摆一场家宴,为大房接风洗尘,也让纪府热闹热闹一回。 纪衡听完失笑,还劝过纪老夫人,“娘,我回京又不是什么大事,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纪老夫人掀起眼皮,“谁说是为你办的?” 纪衡一愣。 纪老夫人哼哼一声,胡嬷嬷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捏着肩,她先是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开口,“你瞧这偌大的纪府,成日冷清的跟个寺庙似的。我老了,耐不住寂寞,这次只是藉由你的名义,办场家宴热闹热闹罢了。” 工具人纪衡:“… …” 确认无误,是亲娘没错了。 纪衡这下彻底无话可说了,拱了拱手便退出松鹤堂。 待人走后,胡嬷嬷在后头笑着道,“老夫人,您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何时才会改。” 纪老夫人哼了一声,她睁眸斜睨了一眼,“多嘴。” 纪家人接到这个消息后,虽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还是应了下来。 三房的院子中。 阮氏捏着一颗葡萄正送入嘴边,听到下人传来的话,当即坐直了身子,怒目而视。 她等大眼珠,不可思议的嚷道,“大哥他们不过是去一趟慈悲寺,又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居然还要接风洗尘,老夫人难道是老糊涂了?” 说着,阮氏好像想到了什么,酸溜溜道,“大房家的可真是独受老夫人偏爱,这办一场家宴那得花多少银子,与其当水泼出去,倒不如给每一房添点例银。” 李氏安安静静绣着花儿,闻言秀眉一蹙,她扭头对阮氏道,“你抱怨也就罢了,可莫要说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纪老夫人是何人?她是除却纪老国公以外,在纪府中威严最高的一人。 阮氏白眼一翻,她压根没把李氏的话放在心底。 若是在 寻常人家,区区小妾敢对主母如此不敬,早被人拉出去打几大板以儆效尤。 可阮氏不怕,只因李氏性子软和无争又不会来事,比起风情万种的阮氏,她更不受纪仲喜爱。 阮氏如此骄矜还有另一层原因,她背后有娘家撑腰。 阮氏曾有位郡主下嫁入门,阮氏一门因此水涨船高,就连阮氏在嫁入纪家时,也曾被封为县主。 故而她即便为妾,下人们也不敢怠慢她。 阮氏瞥了一眼,对着李氏那番话轻声嗤笑,说的话泥中隐刺,“这里又没外人,你何须替那个老糊涂说好话,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可传不到她耳中。” 李氏性子再软,也受不了她如此阴阳怪气,闻言面色倏然涌起一层薄怒之色。 阮氏却自顾自道,“她成日偏心大房二房,咱们三房何时被她看入眼?” “就说咱们老爷,入仕前好歹也是探花郎,没想到如今竟只是一位从八品国子监监丞。若老夫人肯把花在大房身上的心思多往咱们身上安安,老爷何至于不温不火至今?” 李氏抿着唇不言语,她只是垂着头,不再回应她。 阮氏越说越气,手里那颗硕大莹润的葡萄被她猛地扔到地上滚了几圈。 第三十一章 讨了个寂寞 阮氏骂着,“更可恶的是,纪令月分明伤了我女儿,我欲讨个说法,那日在场的人却各个装聋作哑!只可怜我的茹儿,被她们欺负的不敢开口。” 她眸底闪过一丝怒色,“老夫人想办家宴,好啊,我今晚若是不闹的她不得安生,我就不姓阮!” 桑榆暮影,西风斜阳,晚霞好似一缎霞披笼罩在偌大的纪府上空,铺上一层朦朦胧胧的色彩。 松鹤堂已经聚了不少人在,纪老夫人坐在梨木椅上,她身着沉香色暗宝相花纹褙子,左手掌心盘着串菩提佛珠。 薛妙与纪令霓分别在纪老夫人身侧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二人在不断讨老夫人欢心。 可纪老夫人始终神色淡淡,若要说唯一的差别,就是她理睬薛妙的次数会比纪令霓多一些。 每每对上薛妙略带得意与挑衅的视线,纪令霓气的跳脚,她心高气傲,自然看不起薛妙这种寄人篱下的。 当她愤愤的想着如何让薛妙吃瘪时,便听到屋外响起的笑声。 纪令月挽着纪令仪的胳膊,二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这一景象让不少人吃惊的探过头来。 这一头,主母们正坐 在一块谈天。 纪令月一进来,四房主母杜氏便怪异的扭着眉,“这三小姐何时转了性子,还真叫人不习惯。” 李氏两耳不闻窗外事,对纪令月的印象仍然停留在那个骄纵跋扈的时期。 她侧首问着与自己交谈的裴氏,裴氏才将纪令月近来的表现一一道清了。 李氏点了点头,她温声道,“我就觉得纪令月本性不是个怀的,从她懂得知错而改这点来看就可见一斑。” 裴氏同意的颔首。 在一旁始终沉默的纪令澜难得开口,“三妹妹确实变了。” 纪令澜乃李氏之女,与李氏一样,为人有些木讷,不善言辞,府中所有纪家小姐们,唯她如透明人般,但总归也是规规矩矩的。 纪老夫人正被薛妙与纪令霓左一句右一句吵得心烦,她刚一拧眉打算遣了二人落座,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脸上的不耐如云雾散去,她慈眉善目的笑着,朝纪令月招了招手。 “月儿,快到祖母这儿来。” 纪令月笑盈盈的凑上去,她半蹲在纪老夫人膝前,任由纪老夫人慈爱的摸着头发。 纪老夫人笑呵呵道,“怎这几日没有来看祖母了?” 纪令 月暗道,她这几日都忙着变着花样刷好感,自然没时间来伺候您老。 当然,这话她不会直白的说出来,她只是道,“月儿好久不曾见过爹爹姐姐还有弟弟了,想念得很,这几日自然是想陪在他们身旁,故而没来给祖母您请安。” 纪老夫人佯作吃醋,“哎哟,你就这么将我这个老骨头给忘了,也不怕祖母伤心啊?” 纪令月掩唇咯咯的笑着,笑声如银铃儿般悦耳,她闻言,佯作吃惊的对一旁的裴氏与李氏道,“二婶婶,三婶婶你们可听见了,祖母竟然与姐姐吃醋呢。” 裴氏与李氏二人配合的笑出声来,纪老夫人一脸无奈,伸指点了点她眉心。 “胡闹的小丫头,也敢打趣祖母。” 祖孙二人其乐融融,把一旁讨欢喜半天只得了个寂寞的薛妙与纪令霓气得脸色铁青。 纪令月才不管她们二人,一心只想拉纪老夫人的好感。 原先纪老夫人待原主不如薛妙好,只是自她穿书后,纪令月便每日给纪老夫人请安,为了与她有话题聊,特意修了佛禅。 可谓日久见人心,在纪令月的不断努力与薛妙的不断作死中,纪老夫人一颗 心完完全全偏向了纪令月。 纪令月仰首,乖乖巧巧的模样直讨老夫人欢心,再加上纪令仪娉婷有致,举止端庄和纪怀屿顽皮可爱的攻略下,纪老夫人对大房的偏爱日益渐盛。 “哟,今儿个这么热闹呢,真是难得啊。” 阮氏走进了屋,带刺的笑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纪衡正同二房的纪尧,三房的纪仲,四房的纪征难得凑在一起聊天,闻言也跟着转过头去。 他几不可见的微蹙起眉,原本和乐融融的氛围,因她这一插嘴便无端生出一股浮躁来。 纪老夫人皱眉,她扫了一眼纪仲,语气不善,“老三,你莫不是连规矩都忘了?纪府家宴,你带她过来作甚?” 大户人家的家宴,一房小妾是没资格上桌的,故而纪家各房小妾们收到家宴的消息,也只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屋内。 纪仲也有些不虞,但阮氏乃他的爱妾,他也没打算当朝落她面子,只是朝阮氏丢去一个眼神示意。 阮氏却是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沿着摆放数件鼓动的柜架走过,直走到纪令月面前。 她眼神不善的盯着纪令月,骤然拔高的语调刺耳又难听,“我的茹 儿如今还在榻上躺着养伤,三小姐这名罪魁祸首居然还能心安理得,这般没脸没皮,妾身可真是佩服。” “阮氏!” “姨娘!” 纪老夫人的恼斥声与一道柔柔弱弱,掐声细语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有人听见那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扭过头去,就见纪令茹小心翼翼挪着步伐,一步一步朝着正堂走来。 阮氏也十分意外,她皱着眉连忙上前搀扶,嘴里轻斥着,“你不好好待着休息,过来凑热闹做什么!” 纪令茹今日穿着一件鹅黄海棠纹的长襟刻丝袄子,柔弱娇媚,楚楚可怜。裙裾下摆微微宽松,随着她的步伐飘飘荡荡,更显得她柔肤弱体。 她不经意的看向阮氏,心底却泛起一阵惊诧。 纪令茹自然是听到家宴的消息,原本以她的伤势,是不必出席。 但任何能博得纪老夫人好感的场合,她又怎能缺席。纪令茹清晰的明白,若是她不去,其他几房的人必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她宁愿拖着受伤的脚腕,也得赶到宴席之中。 没想到刚站在门口,就听到阮氏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番话。 纪令茹吓得身子一僵,脑子都懵了。 第三十二章 你这个坏女人 被阮氏这么一闹腾,今夜一过,纪老夫人必然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长此以往,即便阮氏再得父亲的欢喜,也会随着他抬着一个接着一个的新人进屋而烟消云散,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她没有依仗,谁都靠不住。 她暗恨阮氏无脑冲动,却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办法冲进去解围,于是就这么贸贸然的闯了进来。 纪令茹轻扬秀曼手腕搭在阮氏手背上,眸底的柔色如卷起秋露迷离的海棠。 她先是安抚阮氏,继而带着愧意对纪老夫人道,“祖母,姨娘也是担忧茹儿的身子,才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 说着,她跪下行了一礼,脸色因脚腕上的痛而愈发显得苍白,“若要责罚姨娘,便让茹儿代过吧!” 她这模样让站在侧方的纪仲心疼不已,于是连忙朝李氏打了个眼色,让她出个声安抚老夫人。 坐在一侧的李氏与纪令澜二人见到阮氏母女皆没有什么好脸色,更别提站出来替她们解围。 二人假意没看到纪仲眨到快抽筋的眼,兀自端着茶看好戏。 纪令茹言辞恳切,言语之中皆是一片护母心切,饶是纪老夫人再不悦,也不能拂了小辈如此孝顺的好意。 她挥手,“罢了,赶紧从我眼前离开,我大可既往 不咎。” 说着,目光落在纪令茹身上,语气不善,“还有你,既然受了伤就不要胡乱瞎跑,若要是再摔着捧着,” 纪令茹的身子陡然僵硬,她勉强勾出一抹弧度,垂眸行了一礼,“是。” 从旁人的角度看,只觉得纪令茹看起来十分可怜,分明是乖巧的女子,却被阮氏连累了,纷纷动了恻隐之心。 可唯有站在她面前的纪令月清清楚楚看到,映照在她那平静和隐藏的表情下,几乎欲喷薄而出的腾腾妒色。 阮氏却是不干了,她怒而挑眉,“妾身也就罢了,茹儿凭什么就得回去!” “她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来,你们说赶就赶,我算是开了眼界了,老夫人的心眼儿能偏到这个份上!” 阮氏笃定了不让纪老夫人好过,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哭嚷着,“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你们纪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明日便回娘家,找她们来纪家门口评理去!” 所有人都看不惯阮氏这般不入流的架势,李氏刚想起身拉住她,却在听到阮氏说的那番话后,顿住了脚步。 阮家……那里头可是有郡主坐镇的大人物。 听到软氏的威胁,纪老夫人一扫刚才和熙模样,她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掐出水来。 纪令茹暗道不妙,她眼珠子飞快一转,看到纪令月连脚腕的伤都不顾了,连忙扑了上去抓着她,神情可怜。 “三姐姐,我替那些误会你的人道歉,我之前跌倒纯粹是自作自受,与你无关。” 纪令月原本还在吃瓜看好戏,冷不防的被抓着胳膊,她整个人都傻了。 纪令茹的指甲也不知留了多长,像数跟针一样死死扎着她胳膊,尖锐的痛感一阵阵传来,纪令月脸色慢慢变的不好看了起来。 她恼怒的瞪了一眼,这厮不去管她撒泼的娘,居然还有心情跑过来报私仇? 纪令茹说的楚楚可怜,十指却是暗暗掐的更深。 纪令月压根就没听清她嘴里叭叭的念着什么,只觉得再不推开她,自己的手臂硬是会被薅下一层皮来。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霎时止住了堂中所有的声音,只见挨在纪令月面前的纪令茹身子一歪,猛地栽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纪令茹眼冒金星,摔得脑袋一阵嗡嗡闷响,这声饶是旁人听着都觉得疼。 “茹儿!” 纪仲大惊,三两步上前连忙抱着他宝贝闺女,只见纪令茹面色飒白如纸。 阮氏也跟着冲了上来,她目光闪烁着几分狠毒,发狠地盯着纪令月,像是要生吞 了她一般。 纪仲问着,“茹儿你怎么样,大夫,快去喊大夫过来!” 纪令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但眼泪却仍然从指缝间满溢了出来。 她疼的紧,嘴上却不断说道,“不是姐姐的错,是我一不小心自己摔倒了……” 纪仲哪儿听得进去,他恼怒的看着纪令月,当即破口大骂,“好你个纪令月,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狠毒!上一回推到茹儿我没找你算账,你竟敢再次对她下狠手!” 说着气极,纪仲发指眦裂,竟毫无预兆的扬起巴掌,重重的朝纪令月的脸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纪令月只觉得脸颊边好似有一阵罡风刮过,等那一巴掌落下来后,她痛的两眼一黑,身子摇摇晃晃往后退去。 纪令茹躺在纪仲怀中,看见纪令月挨了一巴掌,眸底簇然闪过畅快的笑意。 薛妙在一旁看着,差点笑着鼓起掌来。 打的好啊,像纪令月这种恶毒的女人,就该被多扇几巴掌! “纪仲,你胆敢动我的女儿,你好大的胆子!” 纪衡一声吼炸的所有人耳膜一颤,刚毅的脸上满溢着怒色。 他大步上前,抬脚就是一踹。 纪仲被踹的猝不及防,双臂下意识就是一松。 “虚弱”的挨在他怀中的纪 令茹只感觉猛地一坠,整个身子像沙包一样重重的摔在地上。 若说前头还只是假模假样的栽倒,这一摔可谓是实打实的,听得旁人眉头一皱,仿若感同身受般龇着牙吃痛的低唤一声。 纪令茹觉得喉间好似有一梗血压着,脊梁疼的如针刺般。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糟,闹得可谓是鸡飞狗跳。 先是阮氏大吵大闹,然后纪令月推了纪令茹,纪仲扇了纪令月一巴掌,纪衡踹了纪仲一脚…… 所有人像看连续剧一样,看得目瞪口呆,下巴久久合不上。 纪令仪在混乱中连忙扶着纪令月,看到她脸颊微肿,眼眶不由一红。 小胖墩纪怀屿见有人欺负他姐姐,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想打纪仲,可是纪仲凶巴巴又长得高,自己跳一跳都够不着。 于是那乌黑的眼珠子一转,看到倒在地上捂着屁股吃痛的纪令茹,连忙跑过去对着她又踢又踹。 他气道,“你这个坏女人,都是你害的我姐姐被打!” 小孩一闹腾,可没有控制力道的自觉。 可怜的纪令茹前后遭受了两次暴击,刚扶着腰坐起来,冷不防的被纪怀屿小拳头迎头一抡,彻底给砸晕了过去。 是夜,长街渐渐冷清了下来,唯有纪府吵吵闹闹,灯火通明。 第三十三章 鸡飞狗跳 等纪老夫人回过神来,她先是让胡嬷嬷清了场,扭头看着纪令月微肿的脸,心疼极了。 纪令月肌若羊脂玉质,平日一点小伤落上都会显得十分严重。 虽说脸颊只是微微红肿,看起来却是骇人至极。 纪令月被扶到座位上时,她脑袋仍然是懵的。 活了这么久,从来都没挨过巴掌的她,先是一愣,随即捂着脸颊感受到微微肿起的弧度后,滔天的怒意顿时汹涌冒起。 纪令月猛地朝纪令茹一瞪,看到她居然不要脸的晕过去后,当场气笑了。 这个死绿茶,暗算她后就想这么晕过去了事吗? 这事儿要是放在薛妙身上,她指不定要因为她女主的身份犹豫一下是否要退一步明哲保身。 可纪令茹算什么东西,也配她退避三舍? 纪令月当即发了狠,她捂着脸,眼眶通红,眼神朝着纪令茹瞟啊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纪老夫人正冷冷的看着纪仲,见纪令月心事重重的模样,当即关心了一下。 “月儿可是难受?你再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过来。” 纪令月吸了吸鼻子,她伸出手指轻轻揪了揪纪老夫人的衣襟,做作的叹了口气“祖母,还是先给四妹妹看看吧,被三叔那么一摔…… 唉” 说完,纪令月暗暗搓了搓竖起的鸡皮疙瘩,不免被自己酸了一下。 见纪令月这个关头还不忘为姐妹着想,纪老夫人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走进松鹤堂,先是被地上的一片狼藉震住了,再看到昏得不省人事的纪令茹,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大夫半蹲着身子,一边给纪令茹掐人中,一边听完她先后经历了先摔后踹这等悲催的遭遇后,不由脱口而出感慨了一句—— “这么个摔法连猪都遭不住,我瞧纪四小姐毫无异状,可见身子倒是厚实。” 可怜的纪令茹刚转星,冷不防听到大夫的评价,差点两眼一翻又晕厥了过去。 她堂堂一个柔弱姑娘,居然被人拿猪做对比? 她好不容易营造的娇弱人设,被大夫这张破嘴毁的一干二净了! 一想到之后底下人会拿什么样的眼光看她,纪令茹气得想撞墙。 叶氏这时候匆匆从屋外走了进来,她面带焦色,看到纪令月脸颊浮起的红肿,低呼一声。 她原本也在家宴之中,只是中途身子不适,便先回了屋。 听到松鹤堂那儿打起来的消息,她吓得连身子的不适都感觉不到了,提起裙裾忙不迭的赶到堂中。 叶氏眸底泛着 盈盈泪意,好似这伤是疼在她心上,“怎的就伤成这副模样了,” 她抬手捧着纪令月的脸,“可上了药了?哪个天杀的,竟对姑娘家的脸蛋下这么狠的手?” 叶氏心疼极了,纪令月只得捂着脸安慰她,“我无事。” 纪老夫人这时开了口,“行了,先让大夫看看。” 大夫刚掐醒了纪令茹,就被纪老夫人拉去给纪令月看伤势。 叶氏连忙松开手,等大夫看完开了药后,她又抓着大夫问了许多问题。 直到大夫走开之后,叶氏气势汹汹的走到纪仲身前,她冷笑了一声,“三弟,你出息了啊,对着亲侄女都敢下如此重的手。” “对女子动手,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告诉你,要是我家月儿脸上留下丁点的疤痕,我跟你没完!” 叶氏平日看着温温婉婉,一旦动起怒来也有威慑力。 纪令茹听见后面几句,轻轻冷笑几声,也不说话。 她恨恨想着,最好真留了疤,我看她还怎么顶着那张狐媚子脸招摇过市! 纪仲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显露几分不自在的尴尬。 堂中的气氛简直紧绷得难以言喻,纪仲神情尴尬,纪令茹脸色青红交错,旁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纪老夫人早憋了一肚子气,如今没有外人在,她狠狠剜了纪仲一眼,她倏然拍案而起。 “老三,这就是你管的好家?一个两个如此不省心,区区一名妾就如此嚣张跋扈,日后莫不是要骑到老身头上反了天了?” 她面带怒容,指着阮氏与纪令茹道,“都给我回屋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半只脚都不能踏出院门!” 阮氏不甘,她猛地起身,伸手朝纪令月愤愤一指,“我茹儿被她害成如此模样,您居然还在偏袒她?”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才想起来,好像真是纪令月推的纪令茹,才酿成后头鸡飞狗跳的混乱局面。 纪令霓眼珠子一转,给这火上浇油的局面再添一把火,“我方才也看到了,是三姐姐推的四姐姐……四姐姐本来就伤了脚,三姐姐您这般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不小心? 只怕没人真的会认为纪令月是‘不小心’将人推倒的。 此话一出,大房所有人目光如炬的瞪向纪令霓,将人吓得脚步一退,半晌一声都不敢吭。 处在众人中心焦点的纪令月全程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直到场面控制不住了,她才缓缓出声。 “我确实是推了四妹妹。” 阮氏像是刺猬般猛然 跳起,她厉声道,“你们看,她亲口承认了!” “但是——” 纪令月故意拖长了语调,硬生生将阮氏的话堵了回去,“若非四妹妹突然上前缠着我不放,甚至伤了我了,我又怎会如此?” 说着,她微微曲肘,袖口沿着手臂缓缓滑落,露出一截姣白如玉的手臂。 纪令霓没想到纪令月如此‘奔放’,顿时抬袖颜面,低呼一声,“呀三姐姐,你怎么如此不知羞!” 可没人理睬她的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肘下那十道青紫的抓痕,仔细看去,竟有几处都渗出丝丝血迹来。 “你们都觉得四妹妹可怜,可她不过是晕了一会儿,连大夫都说了,她身子骨‘硬朗’的很,毫发无伤。” “要论谁最惨,我在这自认第一,谁认第二?先是被四妹妹抓成这副模样,又无故挨了三叔一巴掌,如今还被扣上心狠手辣的头衔,我看啊窦娥都没我冤。” 纪令月抖了抖袖子,说完她戏精似的往外探头,“唉,有谁替我看看外头是不是下起了六月飞雪,老天爷指不定都替我喊冤呢。” 纪令茹羞得面红耳赤,她看着纪令月手臂上的抓痕,眼神心虚的飘忽着。 她低声狡辩,“这不是我干的……” 第三十四章 六月‘飞雪’ 纪令茹说出这句话时,连底气都没有。 这时,纪怀屿的惊叫带着破音声高迭起伏的从门口传来,他圆滚滚的身子像一团球从外头冲了进来,乌溜溜的眸子带着几分震惊。 他扯着叶氏的衣袖,胖胖的肚子一颤一颤的,神情激动,“娘,快去看,外面下雪了!” 叶氏:“……” 众人:“……” 纪令月:“??” 纪令茹错愕的扭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屋内橘黄色的火光跳动着,将她的影子投映在窗上,影子瘦长,显得孤零零的。 堂内又陷入安静,众人纷纷快步走向堂外,沉沉的夜色笼罩在他们身上,身后一室灯光明亮与身前寥寥夜色,唯有零星几盏灯笼稀弱的照着。 天上飘零着点点莹白,好似纤柔而轻盈的雪花自灰暗的苍穹上飘摇而下,映着月光点缀深沉的夜色。 众人的面色跟见了鬼一样,纪怀屿跑到屋外蹦蹦跳跳,一边大喊着“下雪咯下雪咯”。 纪仲脸色愈发的难看,“这是怎么回事?” 叶氏张着嘴,往纪衡旁边靠了靠,“老爷,我记得……立夏才刚过不久吧?” 纪衡也只是惊讶一下,在周遭人窃窃私语时,唯有他冷静的伸出手接过天上 飘零的‘雪花’。 他转身走向屋内,‘雪花’的真实面目昭然若揭。 叶氏走过来一看,“哎呀,竟是柳絮。” 她疑惑,“好端端的怎会飘下柳絮?” 纪衡沉声,“松鹤堂去年不是在一旁挖了池子并在池子边栽种了柳树吗?只是不知为何常年不开,我记得母亲还担心只是不吉利的征兆,便将池子填了。” 纪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她开口,“把府内的花匠喊过来。” 专门负责培育纪府花花草草的花匠在瞌睡中被吵醒,睡眼惺忪,听到纪老夫人亲口传唤后,吓得一激灵,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战战兢兢随着下人去了松鹤堂。 岂料他刚在堂中跪下,就听纪老夫人问道,“松鹤堂可有栽种柳树?” 那花匠一愣,纪老夫人大半夜火急火燎的将他喊来就是为了问松鹤堂有没有一颗柳树? 他垂着头想着,突然道,“还真有一株,只是其长势较弱,连柳絮都飘不起来,小的好几次都觉得它活不成。”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敏锐的察觉到周遭气氛不对。 纪老夫人身旁的胡嬷嬷简要说了方才的事情,领了他出去看。 那花匠看完后,连连惊奇,说是这柳树以往都是半 死不活的,如今竟然起死回生,随后又夸张的说此柳绝非凡树。 等花匠感慨着被送走后,在场的人都看见对方眼中的复杂神情。 叶氏也是个精明的,她拿起袖帕抵了嘴唇,带着几分嘲讽看向三房,“我家月儿不过开了个玩笑,岂料真来个‘六月飞雪’,看来当真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想戳破某些人那些狭隘的心机和阴私的算计。” 阮氏与纪令茹的脸一青一红,像是被人提起来翻来覆去的扇巴掌,臊的通红。 尤其是纪令茹,看着纪令月的目光带了几分恐惧。 纪老夫人尤为信佛,自从柳絮一事从花匠口中道出后,惊得眼睛瞪得极大,拄着拐杖的手颤颤巍巍。 那株突然盛开的柳在她眼中就是天上落下的吉兆,它柳絮早不飘晚不飘,偏偏在纪令月开口说那番话时落了下来,这不是天降神意,还能是什么? 这时候纪老夫人看向纪令月的目光,就跟看了在佛前沐浴佛光的小仙童一样,苍老的眸泛着精光。 置于阮氏和纪令茹?她们两算个屁,老天都说她们有问题,她们就绝对有问题! 纪老夫人决策下得十分果断,若说原先只是打算将二人关个禁闭,这时候反倒没 想这么便宜这两人。 她沉声冷喝,“纪令茹意图伤害长姐,心思不轨;阮氏举止不端,纪令茹生了如此阴暗的心思,你亦有不可推卸的教养之过。” “从明日开始,将这两人送到乡下的庄子上,每日督促二人晨昏定省吃斋礼佛,若有半点不成,监管的嬷嬷可代替老身施行惩戒,什么时候她们诚心悔悟再回来。” 纪令茹双膝一软,顿时软跪在地上。 阮氏脸色涨红,她尖声嚷道,“我不要去乡下的庄子!我不要去!” “我要回阮家,我要告诉爹娘,你们纪家人都故意偏袒那个小贱蹄子,都故意欺负我!” 纪老夫人的目光如针锋般凌厉,她掌管纪家多年,身上的威势岂是阮氏这般骄纵长大人可比拟? 她冷然道,“你去啊,老身明日便遣人去阮府,问问阮夫人是如何教养出你这等目无尊卑,泼辣蛮狠的女子!” 说着,纪老夫人阴沉沉道,“还不快将人拉下去。” 话落,胡嬷嬷便带着一群腰肢膀圆的粗实婆子左右架着二人的手一齐拖下去。 纪令茹被吓得神早丢了,唯有阮氏不断挣扎,不一会儿便扭得衣衫凌乱,那些粗实婆子的手上脸上多出几处伤痕。 一名口气泼辣的婆子当即发了狠,狠狠制住了阮氏手脚,暗地在她腰肢狠狠拧了一块软肉,阮氏当即惊声一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纪仲在一旁手无足措的看着,刚想替爱妾求情,就见纪老夫人闪着精芒的眼神划了过来。 “今日之事,我会写封书信给你爹,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不如想想待他回京,你要怎么同他解释。”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把纪仲劈了个外焦里嫩。 他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脸色恹恹,整个人丧气的苦着脸。 说完,纪老夫人觉得精疲力竭,她朝众人挥了挥手,“热闹都看完了,退下吧,这几日都不用来找我请安了。” 说完,她身形一顿,看向纪令月时,那张严肃的面庞顿时变得慈眉善目,神色转变之快让众人瞠目结舌。 纪老夫人温和的笑着,“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这几日好好休息,有空啊就来陪祖母聊聊天。” 纪令月含笑点了点头。 她算是认清自己的‘乌鸦嘴’体质了,原本以为她随口一句‘六月飞雪’太过不切实际,她本意也只是怼一下纪令茹,老天再荒唐也总不会陪她发疯。 结果疯是没有发,反倒给她整了个新奇的。 第三十五章 谁的乌鸦嘴 纪令月还心惊胆颤的迎接纪老夫人的态度,是将这件事情当做一场意外,还是说将她视为什么妖魔鬼怪? 可没想到,她迎接的是纪老夫人看着金馍馍般炽热的眼神。 直回到院内,叶氏让奶娘带着闹腾的纪怀屿回屋睡觉后,便和纪令仪迫不及待拉着纪令月坐在椅子上,二人包围在她身前,颇有‘严刑逼供’的架势。 叶氏紧锁着眉,担心与不安都写在了脸上,“月儿,你实话告诉娘……那个柳絮,是不是你安排的?” 纪令月:“……啥?” 纪令仪也跟着道,“妹妹,你可有留下什么痕迹?若是让阮氏查到些蛛丝马迹,只怕会被她闹得捅破乐天。”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把纪令月整的脑袋都晕了。 她听了半天,才察觉两人以为是她故意设下的局来坑阮氏母女,当即哭笑不得的打断二人。 “停停停,你们的脑洞都开到哪里去了?” 二人说话声戛然而止,她们虽听不懂‘脑洞’为何意,但大抵还是知道她的意思。 只是现在也不是纠结她奇奇怪怪用词的时候,纪令仪问道,“难道此事不是你特意安排的?” 纪令月 摇摇头,“怎么可能啊,且不论我是否知道阮氏突然跑来松鹤堂大吵大闹,便是那柳树……我又不是什么神仙,哪儿有通天的本领,让它飘柳絮,它就乖乖照着我做。” “而且,当时我说的可是‘六月飘雪’,跟柳絮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又补了一句,或许是因为此事也太过离奇,又或许是因为纪令月的眼神太过诚恳,叶氏与纪令仪面面相觑,这才作罢。 直到二人离开,纪令月一个人定定的坐在位置上。 她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烛火,脸上的镇静面具陡然皲裂。 她突然抱着头,有些躁狂的抓了抓脑袋,暴躁的低吼了一声。 “啊啊啊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今夜那一出‘六月飞雪’不仅把所有人吓住了,殊不知她这个当事人一颗心抖得更为厉害。 纪令月嚎完以后,郁闷的趴在桌子上,额头抵着手臂左右滚碾着,她嘟嘟囔囔的,“别人穿书都是金手指,我这是什么体质?” 想着,她眼睛忽然一亮,如果她这张嘴说什么应什么,那岂不是日后升官加薪左拥右抱着美男子再也不是梦? 她开始兴奋的搓搓手,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她就开始傻笑着。 酝酿了一会儿,她决定先进行走向人生巅峰的第一步—— 有钱! 她先是一个深呼吸,待气沉丹田,纪令月豁然瞪眼,对着空空如也的桌面飞快的念叨。 “给我金子给我金子给我金子……” 她念了不下百遍,可眼前别说金子,连个铜板都没影儿。 纪令月突然泄气,“什么啊,难道今日这事儿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她有些心灰意懒,开始撑着下巴仔细回想着过往种种,除了偶尔几次她‘乌鸦嘴’显灵意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想了半天也没能琢磨出朵花儿来,纪令月打了个呵欠,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她伸了个懒腰,朝着隔间绿翘所在的屋子喊道,“绿翘,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洗漱!” 绿翘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诶,来了!” 是夜,长夜漫漫。 在原书的剧情中,纪令月由于生母叶氏逝世日日大悲,其间叶氏的妹妹小叶氏竟突然被纪衡迎娶进门,抬为主母之位。 纪令月就以为小叶氏是那种心机深沉,一心只想上位的恶毒女人。 纪令月极怒 之下,便将小叶氏视为夺走她母亲位置的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面对小叶氏的示好,纪令月也视而不见,甚至联合妾室柳氏一起同仇敌忾,屡屡落了小叶氏的面子。 久而久之,小叶氏——也便是后来的叶氏逐渐心灰意冷,虽然平日还是不动声色的对纪令月越好,但也没如往前一样热情。 但在原书中,这名小叶氏心思单纯,一开始只是为了照顾嫡姐留下的两位孩子,但随后与纪衡日久生情,才诞下了纪怀屿。 而柳氏就是那种见不得人好的阴暗小人。叶氏逝世后,柳氏就沾沾自喜的以为必会被抬为正室。 可没想到中途插、进一个小叶氏,柳氏心生嫉妒之余,便日日在纪令月煽风点火的嚼舌根,利用她给小叶氏添麻烦。 当然,在书中的最后,柳氏并未得到一个好下场。 纪令月被炮灰后,纪衡查出她那一些愚蠢行为都有柳氏唆使,才致使纪令月与他父女离心,大怒之下将人沉江活生生溺毙,然后扔了喂狗, “柳氏啊……” 提到这个人,纪令月支轴撑着脸颊,目光发愣的神游着。 原书中,纪令月能无脑作死到那个 程度,柳氏功不可没。 如今她穿了书,自然不会与柳氏有再多的瓜葛,纪令月想了想那夜在松鹤堂叶氏对自己的关心毫无作伪,心中开始有了思量。 她顺手捞了一个苹果,张嘴一咬。 这时,一名下人快步来到了门口,这个动静立马引起了纪令月的注意。 那名下人垂首,“三小姐,老爷让您到书房去见他。” 纪令月嘴里还嚼着苹果,腮帮子鼓的如松鼠咬着松果般,她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含糊的说了一声“好”。 等她站在纪衡的书房前,她仰头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大字,感慨道:“不愧是当大官的读书人,光是一个牌匾就如此显逼格。” 这时,书房的门往里打开,一名留着小胡子的清瘦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见纪念月时眼眸微微一眯,笑呵呵的拱手。 纪令月颔首,“赵管家。” 眼前的男子乃纪府大房的管家,也是纪衡身旁的副手。 赵管家侧过身子,“见过三小姐,老爷在屋里等着呢,小姐快进去吧。” 说着,他笑呵呵的看着纪令月,纪令月微耸了耸肩,在他几近审视的视线下有些莫名其妙的进了屋。 第三十六章 心中有疑 直走到书桌前,便看到叠的整齐册子与竹纸摆在桌角,纪衡坐的笔直,执笔圈写着什么,时而拧眉时而叹气,好似看到了什么令人烦心的东西。 直到他听到动静才停笔,见到是纪令月,眉间方才慢慢舒展。 纪衡抬手往身旁的位置一指,“坐吧。” 纪令月下意识找了一个距离适中的位置落座。 纪衡隐约察觉到她与自己之间的生疏,心里微微一沉。 他放下了笔,“脸上的伤可好?” “回父亲,我脸上的伤已经痊愈了……” 纪衡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纪令月都一一回了。 直到纪衡好像无话可说,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纪令月不安分的坐着,她时不时朝坐在书桌前的人瞥了一眼,但纪衡又半点没有让纪令月先行回去的意思…… 纪令月猜他一定有事要问,她抿了抿唇,试探着问道,“爹……您唤女儿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纪衡先是一顿,半晌他定定望着纪令月,问出了心中一直疑惑的问题。 “你最近在外面,可认识了什么人?” 纪令月一头雾水,她仍然老老实实的摇头,“没有。” 纪衡蹙眉,“可为何有传言说,你与摄政王两人走的极近。” 纪令月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闻言顿时将一口茶悉数喷了出去。 她咳得满脸通红,手 忙脚乱的从袖子里掏出绣帕捂着唇。 纪衡连忙站起身来,大步走到纪令月身后,抬起手轻柔又笨拙的替她拍了拍背。 他担忧的开口,“月儿……” 等纪令月喘过气来后,她连忙摆了摆手,哭笑不得道,“爹,您是从哪里听说的啊?” 纪衡手顿在半空,“珍宝斋一事,已经在不少人之间传开了。” “为父本担心流言传来对你名节不利,本欲打压下来,岂料此事竟率先被人打压了下来。” 被人打压了? 纪令月先是愣了愣,很快她就领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说有人抢先在纪衡面前把这件事情打压下来了? 有谁闲着没事干大发善心替她兜下这些事儿啊? 难不成是……陆淮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纪令月自己就先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立马呸了几声,瞳孔有几分惊恐—— “呸呸呸,我怎么大白天的想这个,不吉利不吉利……” “月儿?” 纪衡的声音让纪令月回过神来,她立马端端正正的把手搭在腹前,下意识道,“啊……您是说那件事啊,我当时确实遇上了麻烦,摄政王也出手相助。” “但是我这种身份怎么会认识那种大人物呢?当日也只是意外,我后来听说珍宝斋本就得罪了摄政王,他们有那个结局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 以说,父亲您多虑了。” “是吗?”听了纪令月的解释后,纪衡还有一些怀疑。 但想了想,她说的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纪令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会与摄政王那般搅动风云的人物搅和在一起? 想想就觉得荒谬。 想着,他挥手让纪令月先回去。 等人离开了以后,纪衡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不对啊,压下流言之人连我都难查其身份难测,显然是权势极高之人……如果说月儿与那人没关系,那流言为何被那人特意压下来?” 他抬首,看着纪令月远去的背影,神色莫测。 叶氏正在屋里绣着花,听到纪令月来访,她先是略感意外,随即把花绷子扔到一旁,欣喜的站起了身。 她亲切的拉着纪令月的手,笑容欢喜,“你平日鲜少到我这里来,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来来来,我这儿有今晚送来的新鲜葡萄,你快尝尝。” 纪令月说自己才从纪衡书房出来,听到叶氏热情的招待,本来想客套一下说自己吃太饱不好意思吃她的东西,岂料眼珠子落到那一颗颗圆润饱满的葡萄后,顿时挪不开了。 “嗝——” 盘盂装了一堆葡萄皮,纪令月吞了最后一口葡萄肉后打了个小饱嗝。 她心满意足的怕了拍肚子,有些餍足道,“没想到您有这么多好东西 ,早知道我就时不时过来蹭吃蹭喝了。” 叶氏笑的欢畅,“你这孩子如何变得这么贪嘴儿了?放心吧,只要我这儿有好东西,必然少不了你的!” 纪令月连忙挽着她胳膊道,“您若是不嫌弃我,我就日日到您这儿来。” “娘,月儿姐姐!” 纪怀屿满头大汗的从屋外跑进来,他顺手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撸了一把,顶着一张花猫脸笑嘻嘻的跑到纪令月身前。 纪令月接过下人打湿的帕子,轻柔的替他擦拭去脸上的脏污。 “小胖墩儿又去哪块泥地里打滚儿了?” 纪怀屿插着腰,昂首气哼哼的回了一句,“我才不是小胖墩。” 说完,他嘴角一咧,露出一排整齐发白的牙,挂着十分讨喜的笑。 他像无尾熊一样抱着纪令月的膝盖,“我今天去幼学堂上学了!” 幼学堂?纪令月想了想,应当是相当于现代的小学吧? “幼学堂不是上学的地方吗,你怎么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纪怀屿一本正经道,“学堂旁有一个小小的泥潭,我和朋友们都想去那儿玩,可好多人说泥潭里面有鬼,专门吃小孩子。” “学堂的先生今天教我们,要先行而后知。我就想,要知道泥潭里面有没有鬼,得自己去试试才知道,于是我一下学就拉着小伙伴跳到泥潭里,结果里 面除了一堆泥,什么也没有!” 说着,他还得意洋洋的挥了挥手,骄傲的梗直了脖子,像只斗胜的公鸡。 纪令月眨了眨眼,有些惊讶纪怀屿小小年纪居然还挺鬼机灵。 贪玩儿就贪玩儿呗,还搞那么多理由花里胡哨的。 她张着嘴摇摇头,“现在的小孩真不得了啊……” 叶氏听了,笑了笑,突然扬起手往他屁股重重一拍。 “哎哟喂!” 纪怀屿当即捂着火辣辣的屁股跳了起来。 叶氏笑的咬牙切齿,朝一旁的下人伸手,“来人,把鸡毛掸子拿过来!” 纪怀屿一声怪叫,“鸡毛掸子不是被我藏起来了吗!” 说完,他眼珠子瞪得老大,抬手捂着嘴唇,连连摇头。 叶氏气笑,“好啊,我说鸡毛掸子怎么买一把丢一把,没想到是你这个小兔崽子搞的鬼!” 她扭头,对着婢女道,“还不快去!” 身旁的婢女掩着唇偷笑,她瞥了眼偷偷给她使眼色的纪怀屿,忍着笑行了一礼,“是。” 纪令月站起身,她看着满屋子上蹿下跳如蹦哒的纪怀屿,笑着对叶氏道,“既然您有事,我就先走了。” 纪怀屿听了,两眼汪汪的看向纪令月,惨兮兮的伸出了手,“月儿姐姐救命啊!” 纪令月对他报以遗憾的一摊手,“姐姐也无能回力,小老弟你好自为之吧。” 第三十七章 她有什么变化 等纪令月出了院子,一声怪叫冲出屋子,响彻云霄。 纪令月挑眉,掏了掏耳朵。 “啧啧,看起来再温温柔柔的人,一旦遇到熊孩子都会化身为母老虎啊。” 等纪衡进了叶氏的屋子,看到红肿着眼眶垂头丧气着罚站的纪怀屿,不免失笑。 他有到纪怀屿面前,半蹲着身子,抬手轻握着他双臂。 “怎么,又惹你娘生气了?” 纪怀屿一边抽泣,一边打嗝,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他道,“我今天玩泥巴……嗝……被娘揍了……嗝。” “月儿姐姐见死不救,我再也不理她了!” 被揍的时候纪怀屿没哭,一提到纪令月就哭的跟花猫似的,眼泪鼻涕泡一起流。 一旁的奶娘看了,对着纪衡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解释了一遍,听得纪衡连连失笑。 安抚纪怀屿后,纪衡走到叶氏面前,第一句便是道,“月儿来过了?” 叶氏走上前替他挂上解下的外衣,闻言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纪衡看着她,“你可有觉得,月儿身上有什么变化?” “变化?”叶氏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有。” 纪衡有些紧绷着看向她,“你也看出来了?” 叶氏理所当然的应道,“当然啦,女大十八变 ,月儿本就天生丽质,如今随着年岁,样貌愈发长开了。” 还等着她说什么的纪衡:“……” 看到纪衡略显无语的表情,叶氏噗嗤一笑,她道:“我知道老爷您的意思,无非是想说,月儿像是脱胎换骨般换了个人似的。” 说着,她牵着纪衡的手坐在椅子上,温声细细对他道,“事情还得从几个月前开始说……” 说着,她将纪衡不在府中那段时日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一细说。 “……我起先也觉得惊讶,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与她这般和睦相处。随后发现了,月儿本性是个好姑娘,她那些娇纵任性的举止,也只是因为她太过缺乏安全感,不愿外人分走长辈对她的关心。” 说着,叶氏叹了口气,眉宇间拢了几丝忧愁,“这一切也怪我,若非我当年太过急躁,没有顾虑月儿的情绪,在姐姐走时贸贸然闯了进来,惹得她不快,也不会让她与咱们生分了这么多年。” “我当时只想着,姐姐走了,仪儿与月儿又该怎么办,柳姨娘心思不纯,不是个善茬,我生怕她会对那两个孩子出手……没想到却忽略了她们的心情,只怕我刚来时,别说月儿,就连仪儿在心中也是怨我的。” “那时候 月儿对我不理不睬也就罢了,只是没想到后来竟迁怒到您与仪儿身上,我每每想到这回事,这几年来都良心难安。” 纪衡见她唉声叹气,有些慌了神,“不,都怪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叶氏笑了笑,从忧伤的回忆中脱身,她看向纪衡,眼角沾着零星点泪花。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月儿能知错就改,愿意接受我,我已经知足了。” 纪衡抬指轻轻擦拭去她眼角的点点泪光,罢了叹了口气。 是啊,既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他还在纠结什么呢? 想通了的纪大人顿时释然,连忙开始哄他的爱妻了。 一日,纪令月斜倚着藤木摇椅,伸手缩手机械且麻木的嗑瓜子吐瓜子壳。 绿翘替她清了一波瓜子壳,见纪令月无聊到生无可恋的模样,开始替她出了主意。 “要不,小姐去庭院里走走散散心?” 纪令月朝她抛了个白眼,她翻了个身毫不留余力的嘲讽,“你还真是是出了个好主意啊。” 绿翘瘪了瘪嘴,没再说话了。 纪令月却是坐直了身子,吐掉嘴里叼着的瓜子壳后突然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走走也比窝在屋里好,走吧。” 绿翘有些惆怅的看着瓜子 壳在空中抛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伸手准确无误的一接。 她看着帕子里裹着的瓜子壳,幽幽一声叹气道,“小姐,您举止行事实在是愈发粗犷了……” 纪令月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甬道慢慢走着,她难得有闲暇时间慢慢观赏着纪府的景致。 “绿翘,你看看这颗树,它长得真是绿啊。” “你看看这朵花,它长得真是粉啊。” “你看看这池子,它……” 绿翘终于忍不住了,她打断纪令月感慨的直抒胸臆。 “小姐,您要是做不出诗,咱们就别念了。” 纪令月刚指着不远处的假山准备开口,闻言挑眉,不满的看着绿翘。 “谁说我不会,我这只是在酝酿,你见过谁斗地主一开局就放四个炸的?” 绿翘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姐您在说什么?什么斗什么炸?” 纪令月轻声哼哼了一句,“唯古人与古董难以交谈也。” 绿翘:“……” 她家小姐为何如此神神叨叨? 两人漫不经心的交谈着,不知不觉经过了三院的门口。 门内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哭闹声,让纪令月下意识止住了脚步。 纪令月拧眉看了看三院,她扭头问道,“三院这是又新抬了一房新妾室?这哭声……三叔这 胃口也太新奇了吧?” “照她这么个哭法,眼睛早晚得被哭瞎。” 绿翘摇了摇头,“不是的,这应当是阮姨娘的声音。” “阮姨娘?”纪令月惊讶,“她不是被送到庄子上了吗?” “她原本这几日确实是准备送到庄子上去……可自从那一夜过后,阮姨娘每日都在院子里哭,听说眼睛给哭出了毛病,如今竟是连东西都看不清了。” 纪令月:“……” 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她有些悲愤的望天,绿翘没看到她的表情,兀自道,“三老爷心疼极了,故而让阮姨娘再多待些时日,此时纪老夫人好像也知道并允了。” 纪令月抿抿唇,“这阮姨娘倒是好运气,眼看就要被送到庄子过苦行僧的日子,早不瞎晚不瞎,偏偏这个时候瞎。” 绿翘道,“阮姨娘进府那一日,二人都觉得她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罢了,反正该去的还是得去,祖母只是应允她多在府里待几天,可没说免了她去庄子受苦。” 纪令月深深地望着紧闭的大门一眼,突然没了散步的兴致。 “走吧,回去了,这日头虽不晒,但走久了也闷热的很,倒不如回去继续嗑瓜子。” 第三十八章 可能生的好看 纪令月在纪府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就愈发衬托的薛妙如一个透明人一样。 原本她性子柔弱,待人也和善,且还是以纪老夫人族亲的身份。虽说是投身于纪府过日子,府中的不少下人也会看在老夫人的面上将她看做府内的小姐般相待。 可自从落了水之后,她整个人性子大变,不仅焦躁了许多,而且固执执拗,失了不少人心。 而那个曾经嚣张跋扈的人,却受人众星拱月般的簇拥。 轻水阁内。 薛妙拇指抵着牙关轻轻、咬着,她焦躁不安的来回在屋内踱步。 锦春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您已经走了一炷香的时辰了,可是有什么紧迫之事?” 薛妙停下了脚步,她回首狠狠一瞪,“你懂什么!” 锦春一愣,有些委屈的瘪着嘴缩了缩身子。 薛妙出完这口气,意识到自己方才冲锦春发了脾气,柔和了声音解释着,“锦春,我一时气郁,你别放在心上。” 锦春连忙摇头,说自己不敢。 薛妙坐在了位置上,拧眉愁思,她叹了口气,“锦春,你说那纪令月怎就如此好命?名声都坏成那样了,姑祖母居然还如此护着她!” “还有大房与二房,一个个都瞎了眼不成,错把鱼目当明珠,简直不可置信。” 锦春在一旁小 声嘀咕着:“可能是因为三小姐生的好看吧,世人总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宽容……” 薛妙又是回头一瞪。 锦春如乌龟般将头一缩。 薛妙不免阴阳怪气的开口,话里话外都酸的冒泡,“她那也叫好看,分明是艳俗之像。” 锦春:“……” 小姐您就是嫉妒吧? 锦春心内暗暗腹诽,却不敢明说,值得顺着她的话吹捧薛妙。 薛妙一时之间被夸的飘飘然,不免坐直了身子,脸上划过一抹得色。 “对了,珍宝斋现在如何了?” 锦春道,“一夜之间就被撤了招牌,里面的人也清空了一批。听说被新的商贾买下地皮,如今关了重新修缮,入秋后才会开张呢。” 薛妙扭过头,“那么当时发生的事情呢,一点消息都没传出去?” 虽说当日是纪令月被人坑钱,但一个名门小姐居然如市井妇人一样当众与男子产生争执,传出去起码会落得一个彪悍粗鲁的名声。 锦春想了想,“倒还真的有一件事情,奴婢也是偶然才听说的。” “坊间传言,三小姐与摄政王有私交,故而三小姐在珍宝斋遇了刁难,摄政王殿下才会如此及时的出来结尾。” “而珍宝斋被撤……则是因为摄政王怒发冲冠为红颜……” 薛妙讥笑,“冲冠 一怒,还是为了纪令月?这该不会是纪令月自己放出的流言吧?” “摄政王那天人般的人物,就凭她纪令月一个空有皮囊的花瓶也配?” 锦春一愣,惊讶的看向自家小姐。 没想到啊,她家小姐居然对当朝人人忌惮的摄政王评价如此之高,难不成…… 锦春脑海冒出一个念头来,吓得她心里咯噔一跳。 薛妙没有看见锦春不经意流露出的异样神情,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原本放下的手指不知何时又被她抬起放在牙关间啃咬着,那一股褪下的燥然附而蔓延上身。 这么纠结着,倒真让薛妙想起一件事来。 对啊,再过一段时日,岂不是就办祭天大典了! 她依稀记得,摄政王会带小皇帝出宫游玩,若她仔细筹谋,博得二人好感,何须在纪府寄人篱下看人眼色? 她一扫先前的阴霾,笑靥突然鲜活了起来。 看来重生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薛妙想着,随即起身立马对锦春道,“快备马车,我要去裁件新衣裳,还有首饰……” 锦春疑惑,不明白薛妙为何一下生气一下笑的,但也乖乖听了话,下去准备。 “祭天大典?” 纪令月浑身透着一股慵懒之意,她坐在桌前,低着头埋在双臂之中。 闻言,她声音闷闷的响 起,“祭天大典是什么东西?” 绿翘轻轻揉摁着她的肩膀,一边道,“小姐不记得了吗?您小时候就参与过一次。” 纪令月有些心虚的刮了刮鼻翼,“这不是年纪太小,忘了吗……” 绿翘无奈,只得对她解释:“自开国来,祖帝便定下每隔十年必进行祭天仪典的规律,如今整好十年已过,等到了大暑,祭天仪典便会开始了。” “大暑啊,这么热的天居然还要搞大活动,这不是折腾人吗。” 纪令月感慨了一句,然后扭了个头,“算了,反正也与我无关,该在哪儿凉快还是在哪凉快。” “不是的小姐,祭天乃是普天同庆的仪典,那时候的京都可热闹了,就连皇城的皇子与公主们也能被特赦出城游玩呢。” 纪令月豁然抬头,黑嗔嗔的眸亮的逼人。 她抬手抓着绿翘的手臂,“这么说来,竟是个重大的日子了?” 她还以为这什么祭天大典跟电视剧一样,皇上登个山举几炷香插在炉鼎之内就算完事了。 绿翘见她恢复了精气神,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咱们到时候就可以热热闹闹的出去玩儿了。奴婢听府内年长的嬷嬷们说,祭天那几日可比元宵还热闹呢。” 纪令月也跟着激动了一下,拉着绿翘两人嘀嘀咕咕 了许久。 等绿翘走后,她一边哼着曲儿一边盘算着做一份三天内逛遍全京城的攻略。 纪令月立即抽出一张纸,又找了墨砚,待她磨得五指都是墨后,她兴冲冲的抓着毛笔在宣纸上肆意挥墨。 不过一会儿,纸上出现爪鱼般横七竖八的字迹,其中掺杂着几个笑脸与太阳。 纪令月支手撑着脸颊,一边叹气,“这古代就是不方便,想要做个手账,别提贴纸与纸胶带了,连个照片的影儿都没有。” “啧,瞧这份攻略。” 纪令月豪情万丈的落下笔杆,抓着纸拎在空中晃了晃风干墨迹。 她摇着头感慨道,“这份三天攻略简直是世间绝无仅有,若是能卖出去,绝对风靡全京城,按一份五个铜钱算,我的小金库也可以填满了。” 她喜滋滋的空想着,还是默默的将纸收了起来。 罢了,一夜暴富的梦想太不现实,况且这份攻略价值只有她这个来自现代的人才懂得。 纪令月仰首,忧伤道,“时代的先驱者永远是孤独的。” 精分了一会儿后,她又有些疑惑,“祭天大典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何在原文中没有被提及,是作者一笔带过了,还是我没有仔细去看?” 想了半天没有个头绪,纪令月挠了挠头,也只得将此事暂时按捺下来。 第三十九章 当街刺杀 皇城之中殿宇若干,呈圆拱形错落分布,众心捧月般拱卫着最中间的辉煌大殿。 此时,长青殿内。 大殿周围汉白玉石栏围砌,双檐斗拱,鎏金镶顶,长柱刻着浑金雕龙雀替,栩栩如生,显得端华而森严。 巍峨恢宏的大殿两侧伫立着面带黑铁面具,身着玄黑盔甲的禁军,将这恢弘的大殿衬出几分压抑之气来。 最上端的龙椅之上,坐着一名身着精致龙袍,样貌年幼的男童,看样子不过八、九岁。 彰显身份的御龙冠戴在他头顶上好似有些沉重,压得他的脑袋频频后晃。 一只如玉的手从旁伸出替他再度扶了扶后仰的头,只听得一句不耐烦的轻嗤声,那纤长的手指灵活揭开御龙冠的扣。 陆靖羽晃了晃小脑袋,他抬起头来,斜照入窗棂的阳光仿若不经意在他身上一拂,折射出一张稚气可爱的脸,圆润的黑眸闪着盈盈的细碎光点。 等龙冠被摘下,他才松了口气,又抱着头抱怨道,“皇叔,这个龙冠好沉啊,沉的我手都酸了,所以我今天能不能不要读书练字了啊。” 他刚说完,周旁侍奉的太监宫女掩唇低低的偷笑。 陆淮琛身着一袭白衣,清俊的面庞似暖玉般的莹润有光,微翘的薄唇泛 着淡淡的笑意,全身却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气场来。 他挑眉,一手搭在桌面上半撑着身子,戏谑道,“噢?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偏生陆靖羽还煞有其事的点头,他道,“是啊,朕的手疼死了,朕决定休息一小会儿。” 说完,他跳下龙椅,准备开溜。 陆淮琛眉峰不动,他抓着准备逃跑的小皇帝后领。 半晌唇角一挑,显出了那标志性的,略带讥诮的弧度。 “陛下,你想逃到哪里去?” 陆靖羽肩膀瞬间一耷拉,他转过身子,垂头丧气道,“皇叔,我……朕想去玩儿,不想成日待在殿内读书写字。” 陆淮琛瞥了他一眼,“想去玩,可以啊。” 陆靖羽眼眸一亮,就听到对面的人继续道,“只要皇上接下来的日子表现能让臣满意,臣保证祭天大典那三日,会带你出宫玩。” 陆靖羽头顿时昂扬一抬,圆润的脸颊因兴奋而泛起微微潮红之色。 “皇叔,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诓骗朕?” 陆淮琛一嗤笑,将人重新拎到椅子上,“看你这出息,练完字后写一篇关于祭天大典的策论出来,若是写不好,那几日你想也别想了。” 陆靖羽嘟了嘟嘴,任 命般的坐在龙椅上,提笔奋笔疾书。 陆淮琛抿了口茶水,看他开始全神贯注的投入学业后,抬指勾了勾。 太监大总管荣公公弓着身走来,“王爷有何吩咐?” 陆淮琛似笑非笑,唯有荣公公看见他那双眸底挂着霜雪般清冽的冷意。 “把那顶御龙冠带到尚衣局,让尚司捧着在局外长跪,手和腿什么时候废了,就什么时候让他起来。” “尚衣局若是不能做出令本王满意的东西,本王不介意血洗尚衣局,重新换一拨人进去。” “宫里头不养这种奴大欺主的废物,顺便让众人看看,敷衍了事的下场。” 荣公公身子一顿,看了看那顶被摘下的御龙冠,低声应了声‘是’。 他暗叹,只因龙冠重量不符合小皇帝,这皇宫怕是又要掀起一阵风了。 尚衣局发生的事一瞬间传遍了宫里每个角落,便是掖幽亭也能隐约听到点风声。 在祭天大典来临之前,整个宫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手中的事情出了岔子,惹得摄政王不快。 很快的,便到了祭天大典当日。 清晨,从皇宫至平永广场的祭坛所经过的长街站满了身着玄色盔甲的禁军,将看热闹的百姓牢牢挡在长街两侧。 附近的高楼也布满了 眼力非凡的弓箭手,但凡有人产生异动,必将承受百箭齐发穿心的下场。 很快的,前方马蹄声打破了隐于长街的喧闹,一顶装潢奢华内敛的马车在十数玄铠骑兵的簇拥下款款驶来。 而在马车前的男子一袭玄色衣袍,宽大衣袂被风吹得鼓鼓而扬,他面容清俊凛冽,眼神平静的淡漠。 拥挤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呼声,若非这祭天大典,他们兴许一辈子都见不到摄政王与皇帝。 就在这时,熙熙攘攘的百姓中忽而有名身着简陋麻衣的女子被挤了出去,竟穿过禁军留下的空隙,正好倒在陆淮琛欲前行的道路上。 陆淮琛眸光精芒悄无声息的划过,他挽手一拉缰绳,身下的黑鬃马马蹄高扬。 那女人似是收到了惊吓,她抱着头,瑟缩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那高高扬起的马蹄竟准确无误的挥过她头顶,最后离她只有数尺之远的地方重重一落。 伏地的女人仰起脸来,锦衣华服的男子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浮着一层淡漠。 那女人看到陆淮琛后,脸颊先是微微一红,随后便梨花带雨的哭着,“小女不是有意触怒天威,只是人群太过拥挤,小女本就站在前列,一时不察才被人推攘了出来。” “还 请陆大人……恕罪!” 最后一句话落,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看似受到惊吓的女人陡然从袖口抽出一把沾了毒的锐利匕首,紧贴着陆淮琛的马向上刺了过去! 陆淮琛冷冷一笑,他慢慢抬手,动作虽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在他屈指一弹后,那女子当即色变。 一道凌厉的劲风无形无质的弹射而出,一声轻微裂响,当即划破了女子咽喉,血迹登时溅起沾染了她褐色裙裾。 这个变故吓坏了不少离得近的百姓。 陆淮琛轻嗤,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尸体,立即有禁军井然有序的走出带走尸身,泼水将地面的血迹清理过后了过无痕的离开。 这一瞬间发生的太快,好似那场刺杀只是所有人的臆想,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的继续前行,独留身后不少惶恐而视的百姓。 待队伍走远了之后,马车内才传来男童稚嫩清脆的声音,“皇叔,发生了何事?” 陆淮琛坐在马上,漫不经心道,“没什么,方才不过碾死一只不知死活的蚂蚁罢了。陛下若是空闲,还是操心等会儿要做的祭祀仪程吧,若是丢了脸面,别说这三日,陛下这一整年都别想休息了。” 此话刚落,小皇帝立马闭上了嘴,他认真的捧着祭典条例看得仔细。 第四十章 想吃酸菜鱼 “啥,今天居然还有这种热闹事可看?” 纪令月站在镜子前,任由绿翘替她更衣。 绿翘低头理着情绪,闻言道,“小姐,那可是当街刺杀,不是杂耍般的热闹,您认真点儿。” 纪令月嘟囔,“一般的杂耍我还看不上呢。” 说着,她兴致勃勃道,“然后呢,那女子是谁派来的?” 绿翘道,“这种事情奴婢怎么会知道,奴婢只听说当时情况十分凶险,谁也没想到那看起来柔弱无辜的人居然是刺客。” “但摄政王武功高强,那刺客压根就没有近身的机会很快就被解决了,故而没引起什么动乱。” “好了!”束好腰带后,绿翘直起身子,她看了看纪令仪,满意的点头。 “小姐今晚去绝对是艳压群芳!” 纪令月身着淡色撒湖蓝暗花底子的长裙,束了腰带,越发显得腰如束素,肩若削成。乌黑柔顺的青丝梳成好看的发髻,用一支银玉点翠珠钗固定,简单而不似贵气。 长裙拖曳层叠如烟似云,衬得其清华无双的气质,美丽动人。 纪令月对着镜子臭美一晃,十分满意的点头。 “素淡而不失精美,绿翘的眼光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好。” 绿翘骄傲的抬脸,“那是当然,我特地挑选的衣裙,保准小姐满意!” 纪令月想起今晚的宫宴,不免有些期待。 祭天大典当夜,凡五品官员以上皆可携家眷入宫共享宫宴盛典之乐。 纪衡乃三品要员,前途宽广,自然有资格进宫。 她想了想,难怪第一次见到襄阳公主时,她会说出“宫宴上见”那番话,原来指的是这一场。 待她准备出府时,竟意外碰上了纪令霓。 纪令霓知道纪令月今晚会入宫,她看着打扮后本就如玉的容颜愈发流光溢彩的纪令月,脸上闪过嫉妒艳羡之色。 她语气酸溜溜道,“哟,打扮成这副花枝招展的模样是想去勾引哪位世家公子?” 纪令霓眼神上下一扫,“跟只狐狸精似的,别到了殿里,一身狐臭味臊的旁人坐不住,丢了我纪家的脸面。” 纪令月轻嗤一笑,素手轻轻拂过一缕发丝,淡青的暮色下,她笑意带了几许朦胧。 她凑近压低了声音,“岂码我还有那个资格去勾引,你别说这张脸,连入宫的机会都没有,搁我面前装什么清高呢?”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 “ 你!”纪令霓气的脸色青红交错。 在她欲尖锐骂出声时,纪令月适时的后退一步,立即摆出惶恐的小眼神。 她为难的开口,“五妹妹,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这宫里明文规定,非五品以上大官不得擅入宫,你就是威逼利诱,也无济于事啊……” 裴氏这时候同叶氏一道走了出来,二人恰好停在纪令月身后,闻言齐齐蹙眉,看向纪令霓。 裴氏清喝,“莫要胡闹,这是宫宴,不是你想去就去,你素日娇蛮也就罢了,这种场合也闹!” 裴氏将门出身,又得老夫人与二房老爷的喜爱,府内的小姐公子们都莫名的对她有种敬畏感。 纪令霓憋屈极了,她反驳,“分明是纪令月骂得我!” 叶氏轻笑,目光不带任何一丝善意,“我家月儿秉性纯善,近来更是乖觉,若非旁人胡搅蛮缠,绝对不主动惹事。” 纪令霓:“……” 我信你个鬼哦,纪令月秉信良善? 那这世上的人岂不是都是圣母了? 纪令月也诡异的沉默,只能抬头望天。 纪令霓气到头脑发热,她倏然伸手指着纪令月,“她真的在骂我,她骂我是条酸菜鱼!” 众人一团迷雾。 纪令月这时收回眼神,无奈的开口,“五妹妹,我不知道你哪儿听闻宫宴会有酸菜鱼,且不论这道民间菜肴是否会上桌,便是你想吃也不能多吃呀。”众人闻言,投向纪令霓的眼神顿时化作了鄙夷。 裴氏也无语了,“你就为了想吃酸菜鱼?” 纪令霓涨红了脸,“我……不是……” 叶氏可惜的摇头,罢了还语重心长的对她道,“姑娘家的怎可如此贪嘴,你这话且末对外人道去,别让旁人误以为咱们纪家都是群饭桶。” 纪令霓两眼一翻,差点原地暴毙。 她最终气愤的跺了跺脚,提着裙裾就跑了。 叶氏还在摇头感慨,“现在的孩子啊,真是半点不听劝,任性。” 在一旁默默看好戏的始作俑者纪令月,闻言都不免对纪令霓产生一股深深的同情。 她看着纪令霓泪奔的身影,投去同情且怜悯的目光,“真是可怜的孩子。” 直进了宫墙内,纪令月才感觉到什么叫巍巍皇城。 入目是那宫灯下照映着的褚红色的高高宫墙,遥遥的就能看见恢弘大气,峥嵘轩峻的皇宫城楼。 沉沉的苍穹之下,鳞次栉比的斗拱飞檐,威风凛凛的石狮华表,汉白 玉碧水桥……无不在彰显着属于皇室至高无上的威严与权力。 纪令月既兴奋又紧张,面上却做出一副沉静的姿态来。 进入大殿,她身为三品要员之女,自然能被分配到中间的席位。 她随着领路宫女施施然落座,叶氏与裴氏坐在她左手方向。 在纪令月好奇的左顾右盼时,随着她进入大殿,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女子生了张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容颜,肌如玉雪,粉黛双娥,双眸清澈粲然,一眼便能教人深陷其中,如九天之下飘摇欲落的玄女,勾魂摄魄。 纪令月并未注意到旁人的视线,她快速打量了长宫一眼,暗暗惊叹这地方简直是一座金灿灿的黄金屋。 随便抠一点,都能够保证半世无忧了吧? 就在她琢磨着座下的垫子是否也是名贵丝织之物时,一名女子突然走了过来,与她打了声招呼。 只是这声招呼语气不善,带着几分厌恶。 温如意眉心皱在一起,她见纪令月一进殿就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气得火冒三丈。 她俯视的眼神倨傲,“纪令月,瞧你左顾右盼的模样,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又不是没来过,装什么新奇。” 第四十一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纪令月摸不准温如意的来意,却也不想众目睽睽之下与她起争执,她轻轻笑着,“我之所以感到新奇,是因为大殿的布置与装潢比起以往更精美了许多,可见这次是花了大心思。” “看来这幕后布置之人心思巧妙,连下人们也都心灵手巧。” 经过的太监宫女纷纷听到这番话,心里不免熨帖了许多。 哪家主子这么善良,夸人都不忘他们这些劳心劳力的下人们。 他们纷纷扭头寻声找去,见是纪令月说的话,不免惊讶。 温如意没想到她竟会接着自己的话化解危机,暗道眼前的人当真不是一眼那个蠢笨的纪令月了。 她冷笑,“你堂堂纪府小姐居然还拍马屁,丢不丢人啊?” 说着,她抬头扫了一眼,不屑道,“本小姐就看不出有什么新奇的,也不知纪三小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看什么都能看出花儿来。” “怎么,你对本公主的装饰很有意见?”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纪令月下意识侧首,眼前一抹红蓦然晃过,堪堪停在她身前。 只见襄阳公主高傲地迤逦一条明霞般绯红的长裙从那女子身畔走过,纪令月莫名想到五彩斑 斓,斗胜昂着头颅的大公鸡。 裴氏与叶氏注意到了,纷纷起身行礼,见身旁的女子没有动静,皆是转头,悄无声息的提醒着发呆的某人。 纪令月恍然察觉,连忙行了一礼. 温如意听到这个声音,那张带笑的脸陡然僵住,她目光避开那抹红。 只见陆瑾桃高傲地迤逦一条明霞般绯红的长裙从温如意身畔走过。 纪令月看着,莫名想到一只五彩斑斓,斗胜昂着头颅的大公鸡。 陆瑾桃经过温如意,故意朝她那双绣鞋狠狠一踩。 温如意猝不及防被狠狠踩了一脚,突然惊叫了一声,将周围的女子吓了一跳。 陆瑾桃佯作被吓到,她站在纪令月身旁捂着胸口,出口便呵斥,“嚷嚷什么,还有没有点贵女的矜持?” 四周的目光犹如针芒刺骨,温如意的脸色涨红,又陡然惨白。 她对上陆瑾桃暗含威胁的神色,咬着牙敢怒不敢言。 陆瑾桃眸底划过一丝得色,她转过头看向纪令月,陡然换上盈盈笑意,与对待温如意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热切的挽着纪令月,“你方才的话我听到了,你可真有眼光,不像某些人啊,一双眼睛可算是白长了 ,又聋又瞎。” 温如意脸色一青一白,旁边的官家夫人小姐脸色各异,有鄙夷不屑的,有惊讶诧异的,也有暗暗摇头的。 更多是看好戏的,直接低头与旁边人窃窃私语起来。 温如意羞窘到有些恼怒,“公主殿下,纪令月这种人心思多变,话里没一句真的,我劝您啊莫要被这种奸谗小人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 话落,纪令月在旁递给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她冷笑,“我说襄阳公主布置的东西好就算花言巧语,那依你的意思是,这大殿在你眼中看来丑的不堪入目了?” 温如意被一噎,“我没有……” 陆瑾桃眼神骤然一变,她走上前一步,阴恻恻的开口,“噢?看来温小姐对本公主的布置很有意见?” 温如意急的连忙摇头,说了一堆好话,“怎么会,公主殿下独具匠心,唯有您的带领下那帮下人才能将此处布置的美轮美奂……” 她一连说了数句话不带喘气,拍马屁的功力让众人皆是叹为观止。 陆瑾桃不耐烦的打断,“说的什么废话,闭嘴!” 温如意一愣,她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 都是拍马屁,凭什么她说的就会被骂? 纪令月偷笑,温如意这算是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先是她来故意找茬,现在反倒被人怼的半句话都不敢吭,也算是天道好轮回了。 温如意不经意看到纪令月含着讥诮的笑意,她心中的火气猛然一蹿。 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纪令月,小声说了句“你给我等着”后,愤愤的提裙离开了。 待人走了之后,陆瑾桃拉着纪令月进行一顿来自‘偶像的教育’。 她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纪令月的脑门,“你这脑袋瓜子成天在想什么,对付温如意骂回去就是,她无非就是仗着温太妃作威作福。” “再不济你就装可怜让别人代替你骂她,真是白长了一张脸。” 纪令月哭笑不得,按住她那根乱戳的手指,“公主殿下,这里是公共场合,咱能不做吵架那种掉价的事情吗。” “温如意乐意丢那个脸,难不成您还要陪着她?” 陆瑾桃当真仔细想了想,她点点头,“你说的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罢了,不说那个讨厌鬼,简直倒胃口,对了你,你上次在信中说的……” 陆瑾桃话才说了一半,大殿的编钟低沉的响起,她 倏然闭上了嘴,对着纪令月遗憾道,“还想与你多聊一会儿,没想到夜宴就要开始了。” 说着,她又骂了温如意,“若不是她杵在那儿叽叽歪歪的浪费时间,本公主哪儿至于和你连几句话的都说不上。” 纪令月问道,“不是说宫宴中途,年轻女眷可出宫到市集游玩吗?” 陆瑾桃瘪了瘪嘴,肩膀一耷拉,有些丧气,“母亲不让我出门,说是太晚了,怕不安全。” 纪令月惊讶,“不是会有宫中侍卫随行吗?” 陆瑾桃摇头,“今夜游街的百姓众多,难免会有照看不到的地方,母亲也是担心我。” 说着,她挥了挥手,“你去吧,若是看到什么好玩的记得跟我分享一下。” 看着陆瑾桃离去的背影,纪令月陷入了沉思之中。 编钟鸣响整整四十九下,待最后一声落,满殿皆静,无人敢发出一言半语。 这时,一名太监高声喊着,“陛下驾到,纪太妃娘娘驾到,温太妃娘娘驾到!” 一名幼小的男童身着明黄九龙龙袍,精致的龙袍表面在宫灯的照耀下,犹如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金黄光辉。 陆靖羽扬着首踏入殿中,御龙冠轻巧且稳定的带在头上。 第四十二章 现场版宫斗 与小皇帝只有一步之遥,身着暗褐色宫朝缎裙,裙边用片金加海龙缘装饰的纪太后。 而在她身后,则是穿着更加华丽的温太妃,她视线掠过站在自己前方的纪太妃,眸底划过一丝不虞。 众人行礼,“见过陛下,纪太后娘娘,温太妃娘娘。” 小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他虽生的稚嫩,气势却十分沉稳。 他一挥手,“平身,此次乃祭天大典,本就普天同庆,诸位不必拘礼,开宴吧。” 荣公公一扫拂尘,朗声道,“开宴,奏乐!” 轻快的丝竹管弦之声响起,琴音铮铮,从殿外走进的舞女身着轻纱,扭着曼妙身姿随着乐曲舞动于殿中。 纪太后微笑着举杯,“皇帝尚不能饮酒,便由哀家代其敬诸位大人们一杯。” 底下文武官员连忙起身举杯,纷纷说了附和的话后,将清冽的酒水一同饮入喉中。 纪太后将杯盏置于一侧,她微笑时与纪令月有五分相似,嘴角那丝细纹印刻着岁月醇厚的沉淀。 岁月的痕迹以及执掌后宫数十年里至高无上的权力,让她看上去有种雍容华贵的气势。 温太妃瞧见了,在一旁也有模有样的学着,“既然 太后娘娘敬了诸位朝臣,那本太妃也不能缺了这个礼数,来人,倒酒。” 正同裴氏与叶氏聊天的纪令月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难怪温如意是这个性子,看来这个温太妃也不是什么善茬,挺会闹事的。 太后娘娘朝百官敬酒,代替的是皇帝,而你温太妃又凭什么? 温太妃此话一出,底下的窃窃私语顿时少了一半,诸多朝臣面面相觑,犹疑了半晌。 温太妃嘴角的笑意渐渐落下去,她目露厉色,“怎么,本太妃还敬不起诸位大人了?” 纪太后端坐着,她轻拂袖,悠声道,“温太妃莫不是在碧春宫待的太久,连基本的礼教都忘了。” “开宴敬酒,乃是先皇创国之始定下的规矩,哀家代的是陛下,你敬酒又是为何?” “莫不是想借着哀家的话,占陛下的便宜。” 温太妃笑吟吟的将酒杯慢慢置下,掩袖低声一笑,“太后娘娘说笑了,本太妃不过是想感谢百官这一年的辛苦罢了。” 纪太后神色淡淡,没有什么表情,“众臣为陛下,为朝堂殚精竭虑,自是要感谢。但如何感谢,乃陛下与哀家的事情,不劳温太妃多此一举,画蛇 添足。” 感受到皇位上的针锋相对,底下人皆有一瞬屏息,鲜美的膳食吃的有如嚼蜡。 温太妃尴尬一笑,垂眸掩住那汹涌的恨意,“太后娘娘真会说笑。” 纪太后淡淡瞥了她一眼,她朝着一侧的乐师道,“都停下来做什么?” 那些乐师手一抖,连忙再次弹奏了起来,轻松的奏乐缓缓响起,缓和了殿内紧张的气氛。 纪令月在底下看的是津津有味,她感受到了大殿中隐隐蔓延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不以为然,反倒饶有兴趣。 以往看宫内的勾心斗角,言语争锋都是通过电视,演员精湛的演技间接感受一下。 如今呈现在纪令月眼前的,可是现场直播啊! 她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仔细瞧上位者那二人的神态。 嗯……纪太后虽没有表情,可她光是坐在那儿就不怒自威。 啊!温太妃那个微笑中不失嫉恨,尴尬中不失微笑,那不是影视剧配角中经典表情吗! 真正的大反派都是不显山不露水,哪儿会像她一样笑怒都演绎于表。 这么看来,温如意简直是她的翻版。 兴许是纪令茹打量她们的视线太过‘炽热’,温太妃拧眉望去 ,隐约看到一个视线不断望着自己方向的女子,不虞的开口,“那是哪位小姐,如此不礼貌。” 纪太后也注意到了那道视线,瞧着有些眼熟,便对身旁的宫女道,“坐在那儿的是哪家小姐?” 那宫女抬起头,想着今晚的位置安排,垂首对着纪太后道,“回太后,那是纪家的位置。” “纪家?”纪太后脸上总算浮起了一丝笑意,“可是月儿,哀家也有许久没看见这孩子了。” 今夜来的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纪府大房纪衡乃三品礼部侍郎,二房纪尧乃三品兵部侍郎,来的自然是这二位的家眷。 二房没有女儿,那坐在底下的不是纪令月,就是纪令仪了。 纪令月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忽然见一名宫女施施然的从上面走来。 她左右看着,发现那宫女竟是朝自己的方向过来,正含着笑望着她。 “纪三小姐,太后娘娘唤您前去小叙。” “太后娘娘?” 纪令月先是一愣,堂堂以一国太后找自己作什么? 叶氏在一旁笑道,“看来是纪太后想侄女了,月儿,快上去吧。” 纪令月这才恍然想起来,纪太后乃纪衡的妹妹,也就是她 的亲姑姑啊! 这么想着,纪令月突然激动了起来。 她怎么就忘了呢,还有纪太后这一位金大腿在啊! 只不过在原书中,纪令月性子不太讨人喜欢,且甚少进宫的缘故,她与纪太后并不亲密,也只是有一层血缘关系在罢了。 再加上后来原主与大房彻底决裂,更不可能与纪太后搭上什么关系。 可如今不一样了! 纪令月握紧了小拳头,“有我在,就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眼前的宫女讶异纪令月为何突然情绪高涨了起来,她却没打算深究,只是微微侧过了身子。 “纪小姐,请。” 纪令月起身,按着原主所学的宫规礼仪,,面带镇静之色缓缓走上台阶。 不得不说,原主虽然骄矜,但该学的东西一样都没有落下。 纪令月本就生的好样貌,她步伐娉婷,更衬得似她是那九天落下的玄女,脚下踏的是祥云,云雾缭绕步步生莲。 光是她经过,周遭就传来不少询问她是哪户人家的姑娘之声。 纪太后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给姑姑看看。” 纪令月笑着迎上去,款款行了一礼,“令月见过太后娘娘,温太妃娘娘。” 第四十三章 面见纪太后 纪太后牵着她的手,让人赐座。 她眉眼微弯,“姑姑好久都不曾见到你了,你父亲可好?叶氏待你如何?” 纪太后权利虽大,但在深宫多年难免寂寞。 今夜宫宴她有心想找纪衡叙叙旧,但无奈人多口杂,生怕旁人胡乱猜测,就只能作罢。 纪令月乖巧的坐着,同纪太妃说话带着几分小辈向长辈撒娇的姿态,“托姑姑挂念,父亲身体安康。” “她待我如亲生女儿般极好,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弟弟。” 纪令月言语之间流露出幸福的模样,与纪太后从前见到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这话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纪太后欣慰的颔首,“看来你过的不错,怎么不见纪令仪与纪怀屿?” 纪令月连忙道,“姐姐也很想过来见见姑姑,只可惜身子不适,无法赴宴。弟弟年纪尚幼,尚未习得宫廷规矩,爹生怕带她他来冲撞诸位大人,故而没有前来。” 纪太后回忆了一下,“我记得,纪怀屿刚好到了上幼学堂的年纪吧?明年便可带他进宫了,到时候带过来让哀家瞧瞧。” 纪令月甜甜笑着,“弟弟成日在府内念叨着想见太后姑姑呢,上次 他同学堂的人就因为这件事起了争执,旁人不信他有个太后姑姑,气得他当天吃不下饭。” 纪太后配合的惊讶一声,她笑着,“下次将他带到哀家身旁来,哀家替他出头。” 姑侄二人言笑晏晏,只可惜,总有人要出口煞风景。 温太妃走了过来,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纪令月一眼,“纪三小姐,本太妃可是对你久仰大名了啊。” 纪令月直觉她下一句没有什么好话,果然温太妃接着道,“听闻纪小姐貌若天仙,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本太妃偶尔听说有关纪三小姐不好的传闻,什么嚣张跋扈欺压表姐……也不知是真是假呢。” 纪令月看了眼温太妃,只觉得无语。 她淡淡一笑,“我只是在京中颇有些不足为道的小名气罢了,至于这个传言……人云亦云,我曾经确实不太懂事,但也没严重道如此地步。” 温太妃讶异,“既然是谣言,怎的愈传愈烈,若纪三小姐真的本性良善,也不至于将您传成这副形象吧?” 纪三小姐轻嗤,“放纵谣言,是因为我相信谣言止于智者。既然流言还在传着,那就证明智者占世万之一, 不知温太妃是哪一方的?” 温太妃嘴角的笑意一僵,她目露不善的瞪向纪太后,“你们纪家都是这般伶牙俐齿,连小辈都如此狂悖?” 纪太后不以为然,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哀家倒觉得她说的不错,不知温太妃有何意见?” “你!”温太妃气急,她在纪太后这边屡屡吃亏罢了,一个小辈居然也让她噎得回不了嘴。 她气恼的哼声,回了作为,故意朗声道,“将温如意叫上来陪本太妃说话,又不是只有你才有侄女。” 纪太后轻嗤一声,“幼稚。” 纪令月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 温太妃那一头如何,姑侄二人索性不再管她。 一旁的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左摇右扭,半晌他终于按捺不住,凑过头来打断二人的谈话。 他笑嘻嘻的冲着纪太后道,“皇祖母,朕能先退场了吗?” 纪太后眉眼一挑,“怎么,陛下这就坐不住了吗?” 陆靖羽郁闷的瘪了嘴,“可是朕真的好无聊。” 纪令月顺着他的话看了看小皇帝身前的桌子,瓜子壳被他拼成方方正正的形状,上面还用两颗葡萄点缀成了眼睛,细长的面条被他截断做 成了笑脸,看起来滑稽又有趣。 纪令月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当朝皇帝,兴许是因为眼前只是名孩子,她并没有什么畏惧感,更多的反而是好奇。 纪太后眉梢微微一蹙,“若是这点场面都坐不住,将来陛下接待万国来朝时,将如何展现我大国气度?” 略带严厉的教训声让陆靖羽有些失望,他垂头丧气的坐在龙椅上,双腿悬空慢悠悠的晃着。 纪令月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像极了现代被长辈管着不能出去玩的小孩,于是心微微一软,不知不觉替他开口说话。 “姑姑,陛下也是小孩儿,既然是孩童,不免有想出去玩耍的日子。大人有时候都得靠玩乐纾解压力,更何况陛下呢。” 陆靖羽依旧垂着头,可那耳朵却明晃晃的竖着。 纪令月忍住笑,继续道,“况且今日是祭天大典,陛下那不叫出街游玩,而叫微服私访,体察民意。比起纸上谈兵,姑姑难道不认为应当让他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让他看看我泱泱大国繁盛的景象?” 陆靖羽这下憋不住了,他连忙转过头来,头点的如小鸡啄米般,双眸倏然发亮。 “没错没错 皇祖母,仙女姐姐都这么说了,您就让我出去吧好不好?” 纪太后在侄女与孙子的双重卖萌讨巧攻势下,认命般叹了一口气,她无奈道,“罢了罢了,哀家争不过你们这两个小辈。” 说着,她抬手招了招身旁的禁军大统领乌蒙,骤然压低了声音。 “你带陛下去换身不起眼的装扮,率禁军一路暗中护送,若陛下有半点差池,哀家株了你们九族。” 乌蒙内心一凛,连忙拱手,“是,微臣必以身保护陛下!” 纪太后挥了挥手,罢了突然加了一句,“传话给摄政王,让他调遣锦衣卫精锐装作寻常护卫,陪在陛下、身旁。” 小皇帝这时插了话,他默不作声的站在纪令月身旁,一把抱住她的手臂不放,“皇祖母,朕要仙女姐姐一道陪朕去!” 纪太后拧眉低声训斥,“胡闹,她是你表姑姑,怎可乱了辈分。” 陆靖羽嘟着嘴,“叫姑姑太老了,朕偏要叫仙女姐姐!” 纪令月这时笑道,“陛下年龄尚小,随他去吧,对了姑姑,既然陛下被允了出游,不如再加上一个人吧。” 纪太后问道,“谁?” 纪令月道,“襄阳公主。” 第四十四章 悲催的带娃 纪太后只是微一思衬,“哀家倒是可以允了,只不过宁太嫔将她看护的紧,届时或许会有些麻烦……罢了,既然是祭天大礼,便随你们这些孩子去吧。” 还没等纪令月开口,陆靖宇便拱手道,“多谢皇祖母。” 说完,他连忙对着乌蒙招手,“快快快,随朕去更衣。” 然后跳下龙椅,急不可待的往后殿跑去。 纪令月起身,笑吟吟的朝纪太后行了一礼,“那姑姑,月儿就先告退啦。今夜若是遇见什么有趣的事情,来日定会进宫跟姑姑好好说一说。” 纪太后拍了拍她的掌心,眉宇笑得慈和,“好孩子,那姑姑就在宫里等着你。” 纪令月正应下,似是想起来什么,黑嗔嗔的黑珠子咕噜一转,突然缠着纪太后笑嘻嘻道,“听说后宫戒备森严,不能随意出入,月儿若是想姑姑了却见不着那可怎么办呀?” 她嘴里说着怎么办,可脸上那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狡黠与精色让纪太后连连失笑。 纪太后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骂,“你这个小鬼精灵的,小时候乖乖巧巧,现在倒是满肚子鬼心思。” “行了,哀家知道了。” 纪太后嘴里虽是叱责,但眼底满满溢着笑 意。 说着,她朝着一侧招了招手,一名生的美丽的妇人从暗处走出。 此人乃梅宴,昔日也是官家小姐,只因本家获罪被充入宫中为婢。 机缘巧合之下被当年初入宫的纪太后看上被调到身旁,为纪太后宠冠六宫之路尽心尽力,晋升一等宫女,更因其才干同时兼职宫中三品女官,乃是宫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纪太后道,“你身上的令牌可在?” 梅宴笑了笑,立即心领神会,“自然是在的。” 她从袖中掏出一块刻着意欲腾飞的凤雏的令牌,纪太后接过,塞到纪令月的手中。 “这是哀家宫里的令牌,凭借它,你日后便可随意进出入宫,不必通过层层面审。” 纪令月笑吟吟的拿着令牌,“多谢姑姑。” 纪太后道,“去玩吧,路上多照看陛下,莫要让他太过贪玩,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等纪令月出了宫殿,陆靖羽早就换上了一身低调内敛的行装。 只是他眉宇蕴着皇族的傲然,通身矜贵之气,简朴的衣裳丝毫挡不住。 陆靖羽负着手,在原地有一下没一下的碾着脚下的碎石,听到脚步声后骤然转过头来,那张精致可爱的脸蛋布满深深的怨念。 他一路小 跑过去,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仙女姐姐你怎么这么慢,朕都等到发霉了。” 纪令月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可爱,“那陛下想怎么责罚臣女呀?” 陆靖羽扬着头,顺理成章的牵着纪令月的手,“那就罚仙女姐姐牵着朕的手,不准放开!” 纪令月当即捂着心口,震惊不已的微张着嘴。 娘诶,不愧是能当皇帝的人,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撩,长大了还得了? “唉,纪令月!” 陆瑾桃远远瞧见二人在宫灯下的身影,招了招手。 待她走近了之后,先是对小皇帝行了一礼,随即亲切的挽着纪令月另一只手臂。 陆瑾桃兴奋极了,在原地蹦蹦跳跳,“多亏了你,我母亲才松了口特赦我出宫!” 纪令月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小事罢了。时候不早咱们该出宫了,待会儿人一多可就真挤不过来了。” 陆靖羽听了,脸上顿时流露出几许紧张之色,催促道,“那还不快走?” 三人与扮成护卫的禁军从皇城的侧门低调而出,马车沿着未干的青沥缓缓行驶着。 热闹吆喝的人声逐渐淹没沿路的寂静,天地仿佛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陆靖羽自幼便生长在宫中,日复一日做着千 篇一律的事,接见平淡无趣的面孔,听着朝臣满腹牢骚的废话,也唯有皇叔进宫时,才能给他平平无奇的生活中增添许多乐趣。 他扒着车窗旁,借着掀开的帘子一角将所有不曾见到过的繁华与喧闹深刻的印到脑海之中。 折奏与朝臣口中的盛世清明化为实质鲜明跃动于眼前,陆靖羽嘴角的笑意逐渐扬起。 纪令月将陆靖羽的小表情收进眼底,她抿唇笑了笑,沿途的光透过车帘光暗明灭的落在她侧颜上,让她看起来愈发柔和纤美,有如玄女落凡尘。 马车停靠在一处安静的角落,陆靖羽与陆瑾桃就迫不及待的撩开车帘兴冲冲的往外跑。 纪令月连忙道,“唉陛……不对,羽少爷,瑾桃,等等我啊!” 纪令月在后头喊着,岂料前面两人一出皇宫就像撒了欢的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又是惊呼又是嚷嚷,浑身上下哪儿像宫中出来的贵人,更像是乡野中没见过世面的村夫。 他们两个跑到哪儿,纪令月就连忙抬腿跟到哪儿。两人在宫里没有钱货两清的概念,在小摊子前拿了东西就堂而皇之的走了,那理所应当的气质把摊主吓得一愣一愣的,险些产生他们已经收了钱的错 觉。 直到纪令月匆匆跟上,掏腰包强笑着替二人把钱付了。 不知道走了几公里,纪令月已经累的肚子发软双腿打颤。 她走到一棵柳树旁,抬手撑着树干弯腰在那儿喘着气。 她抬袖一抹额头的热汗,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紧随的面无表情的禁军,气的白眼一翻,“你们一个个都是木头人啊,一路上也不帮衬着照顾点,合着就我一人在那累死累活的。” 乌蒙一个大汉子难得面色窘然的挠了挠头,他呵呵笑着,“这……都是习武的糙汉子,只会打架杀人,不懂得照顾这种精细活,只得麻烦纪三小姐了。” 纪令月仰首望月,从喉间绝望的发出“救命啊”三个字,发泄一通后,她倏然面无表情的看向乌蒙。 然后只见一双比那月儿还皎洁的纤纤玉指竖起,然后指节微弯,她指了指自己。 “我还是堂堂的纪家三小姐,你觉得我就会照顾人了?” 乌蒙憨憨一笑,声音浑厚,“哈哈哈纪三小姐无需妄自菲薄,方才不是照顾的挺好的吗。” 纪令月崩溃了。 妄自菲薄是这么用的吗? 她两眼无神的看了看前方一大一小两个人埋头炫耀自己买的东西,心中幽幽一叹。 第四十五章 保姆式体验 陆瑾桃只比穿书后的她小一岁,纪令月体又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于是她感受到年少带娃的沧桑。 纪令月欲哭无泪,“苍天啊,我还是个二十……啊不对,十几岁的花季美少女啊……” 听到那两人开始争执的声音,她在后面头疼的扶额,随即长叹一声,“我这哪儿像是出来游玩的,更像是带两个野孩子的保姆。” 她扭头看向像只门头鹅杵在一旁的乌蒙,美眸一瞪,“还剩着干什么,快去把公子和小姐抓回来。” “在外头无需像宫中那般战战兢兢认为他们摸不得碰不得,在外以率先保证二位主子的安危为主,其他的无需你操心。” 乌蒙正在原地纠结,生怕上去拦着会被呵斥,不上去又担心二位主子的安全,如今纪令月一番话让他如蒙大赦。 反正纪太后说了,出门多听纪三小姐的话。乌蒙如是想着,走上前将二人拽了回来。 陆瑾桃正站在捏泥人的小摊前津津有味的看着,冷不防的就被拽出了人群。她气恼的扭过头,对着乌蒙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本公主看的好好的,谁让你打搅我!” 乌蒙闷声拱手,“公主,如今我们是在宫外,此处乃集 市,人流复杂,一切还是以小心为主。” 陆瑾桃叉腰瞪眼,“本公主从宫里出来自然就是为了玩,若是不能玩尽兴那有什么意思!” 陆靖羽在一旁也跟着点头,指着乌蒙道,“就是,乌爱卿你简直是煞风景。” 纪令月幽幽到怨念的声音从两人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响起,“你们倒是玩的愉快了,有没有想想我啊。” 陆瑾桃与陆靖羽看着纪令月,像是才记起有她这么一号人物。 陆靖羽龇牙一笑,倏然收起身上的孩子气,变的一本正经,“仙女姐姐可玩的开心?” 陆瑾桃问道,“对啊对啊,我们都买了许多。咦,你怎么什么都没买,还累成这幅模样?我说你这身子也太虚弱了吧……” 纪令月莞尔笑着,清亮的眸泛着丝丝凉意,看的陆瑾桃莫名感到心虚。 陆瑾桃果然心里开始发虚了,“你……怎么了啊?” 纪令月冷笑一声,“呵。” 过了半柱香时间。 乌蒙与一众禁军一脸震惊加懵逼的守在一侧,看着当朝张扬矜傲的襄阳公主与堂堂皇帝陛下竟如同受训的孩童般垂首站在纪令月面前。 噢不对,除却襄阳公主,陛下本就是孩童。 而二人确实是在 受训。 兴许是纪令月先前给人的感觉太过于温软和善,总是笑意盈盈的,这样的人一旦生起气来也是有十足的威慑力。 “你们二位皆是宫中贵人天之骄子,但你们可知方才你们在集市毫无规律的横冲直撞,拿东西不给钱就跑的时候,我去付银两时那个摊子的大娘用什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吗?” 一提起这件事,纪令月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大娘饱含深意的一眼,差点让纪令月羞愤欲死挖地自埋。 襄阳公主一边听着纪令月教训,一边深深低下了头。 她冷静下来,想起方才十分出格的举动,也觉得有些羞愧,浑然不觉自己竟然在她人面前低了头。 陆靖羽更是如此,一张俊俏可爱的面容涨得通红。 且不论他身为君王应当保持什么样的形象,他今日竟然在仙女姐姐面前露出这样的本性,实在是令人羞愧到难以抬头。 一股脑的教训完后,纪令月也慢慢恢复了冷静。 她扫了一眼眼前垂着头的两个小脑瓜,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二位身份,一个比一个不凡。 纪令月身子猛的一僵,脊梁顿时蔓延起森森的凉意。 她差点抬手一巴掌拍醒自己。 我的亲娘诶, 她刚才究竟干了什么?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了当朝公主与天子。 纪令月想着,两眼一黑,扶着柳树差点晕厥过去。 她连忙深吸口气,艰难而干涩的开口,“你们可知道错了?” 天知道她说完这句话后,良心又受到了谴责,连肩膀都不自觉的微微一抖。 陆瑾桃与陆靖羽纷纷郁闷的开口回道,“知道了。” 殊不知这一幕,又给了周旁的禁军们心理上莫大的冲击。 乌蒙张了张嘴,看着纪令月,面色感动,从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敬佩之意。 纪三小姐,真乃当世豪杰也! 纪令月此刻心虚到极点,她眼珠子飞快扫了二人一眼,轻声一咳道,“既然如此,走吧,还有许多地方没有逛一逛呢。” 说完,她打定主意不再开口平复心态时,一边在心里不断地自省。 这一幕落在身侧二人眼中,就是纪令月生气的意思。 陆瑾桃与陆靖羽二人面面相觑,二人分别跑到她的身边。 陆靖羽拉着纪令月的手臂卖萌撒娇,他仰起头,浑然不见素日面见朝臣的严肃之意,如今更像是撒娇的邻家小弟弟。 “仙女姐姐,你不要生气了,朕……朕把刚才东西都送给 你!” 陆瑾桃有些别扭,但在她心里,莫名的更怕纪令月因此生气,从此不再理她。 她想,自己好不容易交到了这么个有趣又好玩儿的朋友,怎么可以只相处短短时间就分道扬镳了呢? 她也跟着道,“是啊月月,你别生日了。” 陆瑾桃为了不让纪令月生气,连称呼都不知不觉改了。 正在心里瞎琢磨,心绪乱成一团乱麻的她冷不丁的被二人撒娇厮缠攻势弄得脑子一懵。 她感到莫名其妙,挣脱开二人,“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陆靖羽茫然,“仙女姐姐你不是在生气吗?” “我生气?”纪令月指了指自己,满脸愕然,“我还怕陛下您因为我大不敬,一怒之下要把我砍了头呢,我哪儿有资格生气啊。” 陆靖羽一听,当即跑到纪令月面前一蹦一跳,那张小脸急的脸都憋红了。 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手举在半空中使劲挥了挥,“不会不会,仙女姐姐你不要怕,朕不是那样的人。” 纪令月原本以为他会说他不会杀人,结果陆靖羽抬起脸一本正经道,“朕只杀朝堂蛀虫与对朕与身边人不利之人。仙女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朕又这么喜欢你,怎么会杀你呢?” 第四十六章 自生自灭去吧 纪令月心里一抖,同时又一暖,这种忽冷忽热的感觉侵袭全身,让她十分莫名难言。 好吧……小皇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若是再不识趣,就真的是傻子了。 纪令月轻咳一声,开始给自己铺台阶下,“前面好像有猜花灯的活动,咱们过去吧。” 纪令月领着两个小跟班屁颠屁颠随着人流走,好不容易找了个方便观赏的位置,无奈她人身形娇小,又被人一屁股挤出了人群。 纪令月都看不到,更别提陆靖羽了,他一抬头只能看到一群黑压压攒动的人头,别提有多郁闷了。 小皇帝顿时有些不耐烦的想让乌蒙清出一条道,却又突然想到纪令月前头的教训,只得闷闷的把念头压到肚子里。 纪令月踮着脚,努力伸直了脖颈却什么也看不到,直到身侧忽然贴近一道身影,耳廓似有温热的气息扑上,一股好闻的清香顿时驱散了萦绕在她鼻前似有若无的汗味。 好听到勾人的声音传来,似一根羽毛轻轻挠着心间,来人一声戏谑的轻笑,抱着几分漫不经心。 “小丫头,你这一蹦一跳的模样滑稽的像只池塘上的蛤蟆,有损形象。” 纪令月半路刹住了脚,她猛然回首,这一下用力的,洁白如玉的 脖颈顿时冒起一条浅细的青筋。 她陡然望进一双眸,眸底似殷红的泪痣落在眼梢,愈发勾人妖娆。 偏生那泪痣的主人天生无情。 纪令月暗暗一叹,她后退了两步,对着来人微微颔首。 她低声,“见过王爷。” 陆淮琛身着玄色衣袍,绣着金线暗纹的淡色衣襟垂落,如祥云的纹彩在暗处看不清图样。 衣襟随着他手臂抬起而起伏,不断闪烁着粼粼的微光。 他俊美到不似凡尘的容颜在街上融融暖光的映照下,棱角分明的轮廓亦被柔和了些许。 纪令月只是看一眼,立马垂下眼眸。 这万恶的颜值啊,不管看几次都忍不住小心脏一跳。 她不断的在心里催眠暗示眼前的美男有毒非礼勿视后,这才敢抬头看人。 纪令月皮笑肉不笑的装傻,“王爷您方才说什么?人太多太吵风又太大,我听不清。” 表面是这么说着,她心底却是气到跳脚。 她堂堂京城第一美女,居然会被人形容成一只蛤蟆? 难怪你讨不到媳妇儿! 这人生了张破嘴路如果还有老婆……那真的是对方瞎了眼。 陆淮琛看着她言不由心的表情,轻轻一嗤,抬头朝前方热闹的台上一看,眉梢微挑。 “你想上去玩?” 纪令月直觉如果应下肯定会有麻烦,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她谨慎回了一声。 “不,我不想。” 陆淮琛:“……” 他突然伸手揽着纪令月的腰肢,脚尖一点,身子如乘风般轻巧凌空跃起,须臾眨眼间就轻轻巧巧的落在大红搭筑的简易高台上。 所有人都被这一对猝不及防的出现吓方式给到了。 他们刚想出声怒骂,却在看到来人之后皆是两眼发直,愣愣的看着台上那二人,脑子顿时如一团浆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谁掩着唇惊呼,“谪仙玄女……莫不是天神下凡了?” 纪令月比他们还楞,她没想到一眨眼自己就被带到台上来。 陆淮琛在一旁听的好笑,他朝纪令月方向倾身,在她耳畔道。 “他们居然说你是九天玄女,这一个个莫不是瞎了不成?” 纪令月倏然回神,底下一堆对她容貌的夸赞,听着她面红耳赤。 纪令月狠狠剜了他一眼,想到现在自己是什么情形后顿时气急。 她气笑,“小王爷,您难道总是这般不询问她人意见就擅作主张?” 陆淮琛慢悠悠瞥了她一眼,倏然摊开折扇,“这世间有谁配得本王一问?” 说着,他朝人群中埋头缩得 跟鹌鹑一样的小皇帝扫了一眼。 纪令月:“……” 行吧……这万恶的封建世界。 场上负责热场子的男子也是一愣,他也算精明,脑子转的极快,大声道,“既然最后一对参赛者已经加入,那么我再次宣布猜,谜夺宝游戏正式开始!” 话落,底下百姓十分捧场的鼓掌高呼。 陆靖羽拉着陆瑾桃跑到一侧,他看着台上那一对身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眸光十分怅然。 他吸了吸鼻子,抬头,“仙女姐姐,虽然朕很想救你,但是皇叔太可怕了,你好自为之吧。” 陆瑾桃跟着他在一旁蹲着,她听到陆靖羽的话,虽然撇了撇嘴,但是有几分担忧。 虽然吧……皇叔看起来是可怕的点,阴阳怪气了点,喜怒不定了点,莫名其妙了点。 但他毕竟是个好人,应当不会对月月怎么样吧? 纪令月不知底下二人心思各异,她自已都呆滞了,只能麻木的听着周旁的喧闹声,连游戏规则都没有听清。 纪令月两眼无神,“天呐……事态还能比现在这个场面更惨烈的吗?” 她刚感慨完,一道她不想听见的声音像是一团魔咒一样突然从身后响起。 来人的声音似惊讶似不解似诧异,混杂了纪令月描 述不出来的最复杂的情绪。 薛妙身着一袭烟纱碧霞罗裙,外罩浅橘褙子,梳着飞仙髻上插着碧玉步摇,美眸顾盼间光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倒也勾人。 纪令月看着她打扮的如此盛装,先是一愣。 今天虽然是祭天大礼,但也没必要隆重到如此地步吧? 难不成今天是薛妙的生辰? 正在纪令月胡思乱想之际,薛妙却是笑吟吟的走上前来,直径错过纪令月,走到陆淮琛面前微微行了一礼。 她声音甜美,笑容可掬,“薛妙见过王爷,没想到王爷这般矜贵的人居然也会来参加这种简陋的活动,倒是他们积了福了。” 陆淮琛只是看了她一眼,视线竟直接错过薛妙,往纪令月看去。 他唇角噙着一抹淡到极点的弧度,眼底丝毫瞧不出半点笑意。 “愣着干什么,走了。” 纪令月先是一愣,想着薛妙好歹是个主角,没想到陆淮琛居然把她无视了个彻底。 一般反抗主角的没有什么好下场,纪令月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陆淮琛,想着要不要大发善心提醒他一声。 岂料陆淮琛冷笑,“怎么,眼皮子抽筋耳朵还聋了,连话都听不懂?” 纪令月:“……” 呵,这种男人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第四十七章 塑料姐妹花 薛妙眼角一抖,眼睁睁看着陆淮琛无视自己,她脸上的甜美笑意陡然皲裂。 偏偏与陆淮琛同行的,是那个纪令月! 薛妙暗暗咬着后槽牙,被人如此落了面子,她顿时尴尬的脸色青红交加。 只是因为夜色沉重,才未将脸上的尴尬与羞恼显露出来。 纪令月在心底使劲腹诽陆淮琛这个毒舌直男,并未看到薛妙望向自己眼底时那一闪而逝的阴鸷。 当纪令月正好经过薛妙身侧时,就听到她忽而带着笑意朝亲切的走开。 薛妙忍着心中的厌恶,学着纪令月在府中与长辈亲昵的模样勾住她的胳膊。 薛妙这一笑,纪令月顿时跟见了鬼一样。 她想,如果这个世界有表情包,那么此刻她一言难尽的表情就是地铁老人看手机。 薛妙携着一缕浅笑,热切的挽着纪令月道,“竟然能在这儿见到三表妹,还以为你在宫里呢。” 说着,她视线在人群中瞟了瞟,佯作不经意的问道,“今夜难道就表妹一人出来吗,听说你与襄阳公主交好,想来她定是在底下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出宫时只带着府内的护卫,并未跟着其他人。” 纪令月含糊其词的回着,虽不知她有什么意图听出她言语间的试探,但襄阳公主与小皇帝的行踪越少人知 道越好。 薛妙却是不信,觉得纪令月藏着掖着着实自私,心里的厌恶感更甚,她不依不饶,“咱们都是姐妹,有什么好瞒着的?表妹有所不知,我自幼便对宫里的贵人感兴趣,你就告诉我吧,我绝不会泄露出去。” 薛妙眸底翻滚着浓浓的算计,她只想着从纪令月口中撬出今晚哪位宫中的贵人出了皇城,若能攀上他们的交情,日后的路途必然坦荡! 纪令月却觉得浑身别扭,被薛妙碰到的胳膊好似有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 她勉强一笑,“薛表姐说笑了,我当真不知道。” 薛妙嘴角的笑意渐渐落下,她再度开口时,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恼意与急切。 “纪令月,你不是千方百计的想修补与我的关系吗,如今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不肯应我,平日里你果然都是装模作样!” “你这般自私自利的阴险女人,居然还有那么多人围绕在你身旁,真不知她们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瞎了眼。” 纪令月听到这番话,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但她区区一名小小炮灰在女主光环的压迫下,不得不低头。 她只得憋屈着,表面怂怂的点头,“是是是,我自私,我装模作样。” 说完,她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种话该是女主角口中说出来的吗? 纪令月有些烦了,想要挣脱开薛妙的手,掌心骤然有一道电流窜过,疼的她骤然呼出声。 “啊!” 这一声惊的薛妙手臂一松,她愕然的看着纪令月,只见纪令月脸色微微发白,右手在颤抖着。 她捂着手,心中一片惊愕。 这是老天在逼她走剧情了? 纪令月脑中飞快闪过数种念头,可那股电流丝毫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她忍着痛倏然抬眸,看着满脸愕然的薛妙,神情复杂。 纪令月故意压低了声音,就是不想让人听出她疼的说话声都在打颤,“你当真想知道?” 薛妙一愣,就听纪令月勉强憋出几个字“……是襄阳公主。” 比起供出陛下,还是供出瑾桃来稳妥一点。 毕竟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当朝皇帝,两者相比,哪个与她的脑袋息息相关简直不言而喻。 话刚落,手中的刺痛感隐隐减弱一丝。 襄阳公主?薛妙一听,眼神明亮了起来。 襄阳公主生母虽是宁太嫔,但因是先帝的第一个女儿的缘故倍受宠爱。 她心里开始盘算起了小九九,罢了又一边冷笑抱怨,“那为何我方才问你,你却说不知道。” 纪令月生怕她问还有谁,只得强忍着疼意敷衍,“若非我不愿与表姐生分,打死我都不会透露公主的存在。” 薛妙斜睨一眼,心内冷笑。 骗谁呢? 兴许是察觉到后面的人久久没有跟上来,走在前方的陆淮琛脚步忽然一顿,他扭头,就见到纪令月捂着手面露痛色的模样。 陆淮琛蹙眉,“怎么了?” 虽是询问,但纪令月发誓,他言语中绝对半分都没有关心的意思,甚至还听出了浓浓的嫌弃之音。 四目相对,见陆淮琛看过来,她连忙背过手在身后,她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我手突然抽筋了……王爷咱们继续走吧。” “抽筋了?”陆淮琛轻声重复着,低沉的声音在夜晚的徐徐清风中漾开。 薛妙抬眸悄悄看了他一眼,耳根竟因这一声渐渐红了起来。 就在纪令月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时,就听陆淮琛讥嘲道。 “嘁,怕丢人就早点走,还找什么借口。” 纪令月:“……” 心累。 他刚想继续说什么,忽而瞥了眼纪令月努力将手缩进袖中,明显是不打算引人注意的举动。 他轻嗤一声,眸底却更暗了些。 再次出声时,已经夹带些许不耐。 “既然要玩,你磨磨蹭蹭做什么?本王若是因为你输了,事后必当拿你是问。” 他说这番话时轻飘飘的,薛妙不以为然并未放在心上,而纪令月这个看过原书的人,知道文中对这 个大反派的描写究竟如何。 在他阴晴不定的表面下,藏着一颗比谁都狠辣无情的心。 他的随口一句玩笑话,放在旁人兴许真的只是玩笑,落在他身上说不定就是真的。 纪令月脸色愈发白了一层,她右手正被电流刺激着,一阵阵疼意窜得她生疼,然后又被陆淮琛这么吓唬,整个人都不好了。 承受着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打击,纪令月脑中正飞快转着,就听到薛妙继续不依不饶开口。 薛妙是打定了主意牢牢缠着纪令月,她立马道,“三表妹,我方才跟府内的护卫走散了,天黑了人又多,我干脆就跟你们一同随行吧。” 她今夜不知怎么的,如同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缠得人厌烦不已,被陆淮琛两番冷落无视成那副模样了,居然还厚着脸皮打算跟上来。 纪令月直觉,她肯定有问题。 眼前的薛妙是重生的,她就算不要脸也要缠着自己,想必肯定有剧情发生。 可无论纪令月怎么想,她都回忆不起书中有什么相关的情节,连祭天大礼的影儿都没有。 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说,在原文发生的故事,是以祭天大礼为背景,只是因为名称不同忽而被她忽略了? 不管纪令月如何想,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往下走剧情,随机应变。 第四十八章 薛妙作死 既然要走剧情,纪令月只能默认薛妙随行。 她生怕薛妙再追着自己问七问八,她一路小跑追上陆淮琛,与他保持半人的距离后,轻声问道。 “王爷,方才人太多了我什么也没听清,这个活动究竟是要我们做什么?” 陆淮琛淡淡道,“猜谜。” 纪令月点了点头,有些急匆匆的转过头找字谜了。 就算猜不中,她也得抓堆字条攥在掌心,起码在陆淮琛面前彰显自己很殷勤并没有消极怠工的一面。 她现在心慌意乱的很,随手撕下挂在身侧的一张字条。 上头写着‘半个人,猜一个字’。 她起先只是不经意的一扫,看清后随即愣在原地。 半个人……说的不就是她吗? 书中的角色是假,但她的灵魂是真。 纪令月到现在都不明白,她究竟算不算一个完整的‘人’ 薛妙跃跃欲试,她有心在王爷面前表现自己,见纪令月拿着字谜发呆,有心在她面前显摆,故意走到身侧,看了一眼后答案脱口而出,“伴。” 说完,她带着几分得意挑衅道,“如此简单的字谜,三表妹怎想如此之久?” 她眼角频频往陆淮琛的方向注意些,一边佯作关心对纪令月道,“你若是不会就 交给表姐猜吧,咱们都是姐妹,我的便是你的。” 纪令月蹙眉,她抬头看了薛妙一眼,把手里的字条扔给她,自己开始随手撕字条了。 可薛妙不知是不是成日闲着没事儿干在家天天琢磨字谜,还是古代人都善于猜字谜。纪令月每抓一张,自己都未看完,薛妙就迫不及待的脱口而出。 纪令月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身,诚恳的跟她交涉,“另一排待猜的字谜还有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薛妙装无辜,“我没有跟着你呀,我只是怕你猜不出来丢脸,好心好意帮你。” 纪令月翻了个白眼,“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需要你帮。” 薛妙笑的嘲讽,“三表妹,你还是莫要逞强了,你素日连论语诗经都不愿意看,怎么可能猜的出来呢,只怕是连字都认不全吧?” 我靠? 纪令月满脸震惊,想当场爆粗口了。 哪儿来的不要脸的碧莲?这真的是女主? 此话一出,不少想打着结识名义搭讪靠近纪令月的公子哥皆是一愣,有些鄙夷又可惜的看着纪令月。 这女子生的天仙似的容貌,竟然是大字不识的文盲? 简直是暴殄天物。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手掌流窜的 电意在无时不刻的提醒她忍着。 她深呼吸,“不生气不生气,就当上天派傻子来考验我,跟傻子生气不值当……” 薛妙皱着眉看她嘴型一张一合,直觉告诉她,纪令月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不虞,“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 纪令月轻哼一声,薛妙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神情一暗。 陆淮琛这时候走了过来,见纪令月手上空空如也,似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久了你居然一个都猜不着?” 纪令月闷闷的,她刚要开口就被薛妙抢了话。 “王爷莫要怪罪表妹,她已经尽力了。” 说着,她将手中攥的一堆字谜递出来,无形的炫耀着,“但王爷请放心,我好歹也猜出了不少。” 陆淮琛轻嗤,“不过是最简单的字谜,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纪令月再度为陆淮琛的双标深深折服。 猜不着嫌弃,猜出来了又嫌弃。 这时,人声忽而鼎沸了起来,三人循声望去,只见高台上被推出新的字谜。 一名满脸带笑的瘦弱男子走上台来,等两侧的敲锣声停止后,他抬起双臂,示意底下的百姓安静。 “各位,若只是寻常的猜字谜未免太过无趣,我们商行 大老板临时决定挑出堪称不超过十人能猜出的字谜,若是有谁能猜的出来,我们便有大奖相送!” 话一落,底下便有窃窃私语声传来,有人高声道,“可否能让我们提前看看都有什么奖?” 随后有一群人附和,“是啊是啊,反正我等不参加只看个热闹的也拿不到,不如先让我们饱饱眼福!” 那瘦弱男子也算大方,直接命人拿到台上来一一展示。 “前三甲,最末者可得金螭璎珞圈,传闻它乃百年前大泽皇室流出的皇族至宝,大泽有名巫岐称其为通灵宝玉,究是真是假也是众说纷坛,如今也只当一个彩礼讨个喜,大家图个开心。” 说着,他向众人展示着金螭璎珞圈,通身碧玉流淌着如水般淡淡的光泽,底下还有身份不低的人在,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此物不凡。 瘦弱男子见炒热了气氛,便趁热打铁介绍第二件,“第二名猜出的,可得唐门独门暗器,梨花暴雨针。此物乃精弩,小巧别致,适合藏于袖中,弩上装有十五支小箭。” “甲等奖,则是价值千金,世间罕见的翡玉,赤蛟血玉!” 不远处的纪令月听着,突然来了兴致。 她感兴趣的不是血玉,而是那柄弩箭 。 像她这般貌美如花的女炮灰,此物当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物啊! 纪令月恰巧站在挂着灯笼的树梢下,她身着碧色裳裙,烛光掩映下她面目朦胧,身形玲珑有致,仿佛神祗落下的妙笔妙姿天成。 不知何处风起忽而扬起她裙角,恍若水中芙蓉在初夏微凉的风中静谧绽放,风姿飘然。 她兴致勃勃的模样落在身侧二人的眼中,薛妙也被她灯下洛神之姿晃的一愣,回过神来心中又是一妒,见状忍不住开口刺道。 “看三表妹这模样,可是看上了其中一样东西,我倒觉得那甲等的血玉不错,可作为首饰挂件。” 纪令月轻哼一声,闻言嗤之以鼻。 血玉作为药引的价值更大,居然被你想到作为首饰?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将吐槽压在内心,但站在陆淮琛身边从头到尾像个影子般如影随形却存在感极低的靳一出声讥嘲。 “血玉乃是一味难得的药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用来做首饰,脑子简单的可笑。” “你!” 靳一开口毫不留情,刺得薛妙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她脸颊臊得慌,怒瞪靳一,“主子说话,你这个下人插什么嘴?” 话落,她忽而觉得周遭温度陡然一低,遍体生寒! 第四十九章 当真是祸水 陆淮琛冷冷一瞥,那一眼好似陡然出鞘的锋锐利刃,只是短暂的对视,一股寒意如蛆附骨攀着脊梁渗入脑髓,冷的薛妙浑身发颤。 他声如焦尾拨动琴弦时动人,却在这夏夜中蒙上一层涔涔寒意。 “本王的人,由得着你来说三道四?” “就算是一条狗,只要跟在本王身旁你也不配说一句,谁给你的胆子在本王面前乱吠?” 薛妙一张脸顿时白煞如纸,她双腿一软,眼看着就要狼狈的栽软在地。 胳膊忽而被一股力道支撑起,薛妙侧首,撞上一张满脸写着不情愿的脸。 纪令月扶起薛妙将人往后一推,朝他微微一福礼,“薛表姐并非有意,只是她身为女子被人如此当众数落,难免失了面子,还望王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一回。” “今日乃祭天大礼,普天同庆之日,底下还有无数百姓在……人多眼杂,想必王爷也不想过早暴露身份,惹得一身乱吧?” 女子声线轻柔,又如玉珠落盘般清冽悦耳动听。陆淮琛看了她一眼,眸底那抹寒意逐渐褪去。 他觉得好笑,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清冷,“小丫头,你在威胁我?” 纪令月无奈一笑,“谁人有那本事威胁王爷 您?” “呵。” 陆淮琛冷然敛眸,倒也没再追究。 见眼前的危机接除,纪令月暗暗松了口气,她摁住被电到疼痛发麻的右手,心疼的揉了揉。 薛妙作死,她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天底下还有比她更惨的女炮灰吗。 可怜她一双纤纤玉手,估计到明天也好不了。 另一头响起的敲锣声再次吸引走她的注意力,听闻那个瘦弱男子询问谁人愿意参与,纪令月立即忙不迭的上前举了举手。 “我我我!我要参加!” 那男子回头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应下,“这位姑娘好胆量!” 薛妙被吓得失魂落魄,等回过神来后,她暗暗咬牙切齿。 如今听到纪令月有些雀跃的声音,她随即上前,“我也要参加。” 纪令月一回头,正好撞上薛妙那双阴沉布满深深恨意的眸。 纪令月:“……” 呵,算了,她也应该习以为常。 见有天仙似的大美人参与,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年轻公子顿时踊跃的跑上了台。 在底下待得无聊到快发霉的陆靖羽眼眸一亮,他扯了扯陆瑾桃的衣袖,“皇姐,我们也上去吧!” 陆瑾桃道,“可是你不是怕皇叔吗?” “唉怕什么,反正 人那么多,咱们在其中浑水摸鱼罢了,朕……噢不对是我,早就在底下待腻了。” 说着,他拉着陆瑾桃的衣袖悄悄挤在人群之中走上台。 那瘦弱男子没有想到人群竟然有全部上来的趋势,他看了眼纪令月,心知肚明了原因,连忙打断,“够了够了,诸位请听一听比次规则。” “游戏总共留一炷香时间,我每念一张字谜,都会留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总共十五张字谜,直至香燃完亦或字谜猜完为止。” 纪令月在一旁跃跃欲试,这不就是抢答吗? 陆淮琛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他背靠大树,眼神充斥着漫不经心。 他看着纪令月明显矮前方一群男子一个头的身影,却为了看清前方踮起脚尖一蹦一跳的模样,轻笑一声。 他开口,“去,帮那小矮子看字谜,照她这么蹦哒,半个字都看不到。” 一旁的靳一有些意外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还是应了下来。 凭心而言,比起那个薛妙,他对纪令月的感官更好。 纪令月努力踮起脚尖,她在后头累得气喘吁吁,那群男的旁的空旷地方不挤,偏偏涌到她面前来,这算是什么道理? 这时,靳一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纪三小姐莫要担心,在下替您看题。” 纪令月有些意外,她瞟了瞟身后的陆淮琛一眼,奇怪的问道,“你们王爷让你过来的?” 靳一点头。 纪令月了然,“他是不是等着看我出糗的好戏呢?” 靳一沉默,从他主子方才突然转变的性子来看,应当是如此…… “哼哼。”靳一不说,纪令月也看出来了,“他不信,我偏要拿个第二给他看看!” 靳一问,“为什么不是第一?” 寻常人放出豪言壮志,应当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要的第一才对,怎么到这位小姐口中就成了第二呢? 纪令月瞥了他一眼,“血玉虽好,但不是我所好,我看中的是那把精致小巧的弩箭。” 说着,她眼底燃起熊熊的火光,“那可是保命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到它!” 有了它在,就算遇到了非剧情的死亡线,她也能有保命脱身的底牌啊! 殊不知,她随口一句话,却让身后的陆淮琛微微蹙眉。 保命? 能有什么事,居然让这个看起来古里古怪实则精明的丫头说出这个字眼? 锣鼓一敲,那瘦弱男子先是大声念了三遍,最后把字条挂在悬起的线上,一瞬间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涌上去。 皮肉碰撞声接二连三响起,人群之中顿时发生你踩我我撞你诸如此类的事件,有脾气火爆不讲理者竟然直接撸袖子开打,场面不过一瞬间就混乱起来。 只听一人大骂,“你个瘦猴子愣头青,来这凑啥热闹?” 被骂者脖子一梗,“肥头猪烂耳朵的落榜户,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呵,瘦猴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无非是看中方才那天仙似的姑娘跑到人家眼前晃眼,人家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呸,她看不上我,能看得上、你这头死肥猪?” “你找打!” “无耻!” 一场由二人引起的混仗,居然慢慢牵连了不少人,而他们共同的原因竟是因为纪令月。 他们都抱着同一个诡异的心思念头—— 我没资格入仙女的眼,你这只老狗就有资格? 台上好几人打成一团,周边的人都退避三舍躲了个干净。 而‘罪魁祸首’此刻正买了纸笔,寻了出安静的地方,听靳一的话一一将字谜写了下来认真思考。 她拧眉沉思,安静的模样倒真如一幅画,周围一切喧嚣好似落不到她身上。 陆淮琛静静看着这一切,他抿了抿薄唇,忽而“啧”的一声。 “当真是祸水。” 第五十章 心动的讯号 眼看着半盏茶时间快过,场中依旧无人猜出。 薛妙低头想了半晌,半点思绪都没有。 她烦躁的跺了跺脚,下意识扭头看向纪令月,见她也没有什么眉目,不由道。 “三表妹还是算了吧,场中多少青年俊杰都猜不出来,你苦苦沉思又有何用,难不成你还真想拿个甲等?” 她面上苦口婆心的劝着,言语中的阴阳怪气却掩饰不住。 她都猜不出来,纪令月瞎琢磨什么? 陆淮琛居然在她身侧……这该死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都围着她团团转! 嫉恨将薛妙的理智 纪令月压根就没有理睬她,她看着手中的字条,一道思绪倏然划过。 “砦门重映残边月……” 她忽而提笔,在字条上落下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陆淮琛百般聊赖的倚靠在树干旁,见纪令月拧眉沉思,嗤笑,“五官都快拧成老太太了,京城大美人。” 他带着几分揶揄,纪令月抬眸瞪了他一眼,见陆淮琛挑眉又怂怂的缩了回去。 锣鼓声再次响起,纪令月耳朵一竖,在瘦弱男子宣布答案前,她倏然举手。 男子眼尖的看到,溜到嘴边的话顿时一停,他笑眯眯道,“看来那位姑娘心中已有答案。”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望向身后,尤其是男子的目光,分外炽热。 纪令月将字条递给靳一,靳一将纸送到男子手中。那男子一看,先是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那男子才慢悠悠露出一口白牙,将那张字条展示给众人看“恭喜这位小姐,答对了。” 底下一片哗然,前排有人眼尖的看到那字条上的字,不免感叹,“姑娘的字当真是不错,笔走游龙,勾笔肆意,比起男子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此人乃书生中功力不错的书画大家,此言一出,立即有人迫不及待纷纷附和。 纪令月有些小得意,她下意识回身看向树梢下斜斜倚着,身长玉立的男子。 陆淮琛仿佛与所有明亮的喧嚣隔绝,半张容颜淹没在浓郁夜色中。好似察觉到纪令月投过的视线,他微微抬头,容貌刹那似碧海尽头缓缓升起的明月,光辉掩映。 光影交错下,他长眉如墨,姿容绝尘。墨色长发散披在身后,嘴角噙着一个浅浅微笑的姿态,如荼靡绽放。 纪令月本来想向他嘚瑟一小会儿,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心脏好似有什么被轻轻碰撞了一下。 心脏“砰砰”飞快跳动了两下 ,纪令月有些茫然。 她顿了一顿,黛眉微蹙,歪头想了想。 大反派魅力十足,自己这个反应也是正常的。 应该……吧? 她脸上的小嘚瑟被陆淮琛清晰的看得一清二楚。 陆淮琛眸光深邃,在无尽夜色中幽幽深深。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嘴角的笑也显得漫不经心。 一阵风簌簌吹过,卷起地上的灰沙迷了众人的眼。 不知谁惊讶的‘咦’了一声,众人纷纷探头。 路边两侧隐约出现身一袭暗红夜行衣,头束红色抹额,腰间挂着柄长刀,一个个虎视眈眈盯着围聚在高台中央的人们。 待众人视线扫过,那帮蛰伏人纵身一跃,半空蓦然唰地飞起数十道身影。 大片明晃晃红艳艳如红云从空中嚣张飘落,不知谁人的大刀刀起刀落,血色飚溅,猩红的血气划破一线天。 人群中骤然爆发激声尖叫,正处在茫然中浑浑噩噩的百姓们陡然惊醒,尖叫着四蹿。 大片红色涌入,手持大刀胡乱朝手腹肌之力的百姓肆意挥舞屠杀。 温馨和乐的场面骤然变成刽子手肆意屠戮的修罗场。 纪令月先是一愣,先前猜中字谜的喜悦迅速消退。 亲眼看到血肉横飞尸首分离的场面,她整个脑袋 都在发麻,身体僵硬如浮雕,所有的呼吸仿佛跟着声音停滞在瞬间。 人群逃窜尖叫声混杂着空气中的血腥气大片大片灌入她的感官之中。 “你在这儿愣着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陆淮琛收敛起浑身的漫不经心,他周身气势好似收鞘待出的锋利刀刃,凌厉而惊人。 “自己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应当不用本王教你吧?” 纪令月连忙摇头,同时能为获得摄政王这一句应该能算作关心的话语而感到十分受宠若惊。 陆淮琛看了她一眼,便带着靳一飞快离开。 途中有几名身着红衣不要命的朝他杀去,陆淮琛看都不看一眼,手中折扇翻转,精致的扇柄竟化作削铁如泥的利刃,转瞬间便取了两条性命。 折扇在指尖灵活一转,如灵蛇般稳稳的停在掌心。 陆淮琛冷冷一笑,“不过是一群躲在水沟的地老鼠罢了,本王还未找你们麻烦,一个个倒等不及自求死路了。” 为首一名红衣人忌惮地看着他,等他认出是谁后,眼神骤然化为惊恐。 “陆淮琛,他是陆淮琛!” 另一头,纪令月掩面弯腰混在慌乱的人群中东躲西藏。 她跑着跑着,猛然想起两个人来。 陆瑾桃与小皇帝! 这两人能出宫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若他们真出了什么事,不但她脱不了干系,同时亦会加速纪府没落甚至灭亡! 虽然知道会有禁军守护着,但纪令月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她快速提着裙踞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蹲着。 躲好后她又悄悄探头,在人群中企图找到两抹熟悉的身影。 “保佑保佑,要么让我找到他们两个,要么让我看到他们平安无事的离开……” 纪令月胆战心惊的躲着,她双手合十暗暗祈祷着。 “纪令月!” 薛妙在人群中慌乱逃窜,发髻在逃跑过程中掉落,整个人狼狈不已,即便这样,她却能敏锐的捕捉住纪令月所在的位置。 薛妙一边惊叫,忙不迭的往她身旁钻。 纪令月心里一咯噔,她连忙指了指另一个树,“你去那边躲着,藏不住两个人。” 薛妙好不容易找到认识的人,这下子躲着就不愿意再走了,闻言她不耐烦回顶了一句,“要去你去,我在这待着。” 纪令月懒得理她,当务之急是找人,时间越久,她愈发的急切。 也不知是她的碎碎念起了作用,还是上天当真听到了她的祷告,纪令月视线突然锁定在一个方向上。 第五十一章 扼杀危险 一个小摊子后面有两道身形鬼鬼祟祟的窝着,其中一人悄悄伸出了手臂,将右侧的竹篮拉了回去,迅速罩在脑门顶上。 纪令月先是一喜,随即想到什么,她愕然道,“乌蒙人呢?” 她急了,乌蒙乃禁军大统领,本来说他定要死死跟在小皇帝身边,此刻不在……要么就是他们走丢了,要么就是跟那帮红衣人混战在一块。 思量之间,纪令月躬着身子朝二人飞快走去。 陆靖羽与陆瑾桃,一位堂堂当朝陛下,一位当朝公主如今缩在一个竹篮框里,眼神咕溜溜地透着缝隙往外看。 陆靖羽愤懑道,“这些暴徒究竟是什么来头,等朕回宫要下旨彻查缉拿这帮人!” 陆瑾桃余惊未定,“没想到京城经常居然有这种人埋伏着……本公主后悔了,早知外面这么危险,我就该听母亲的话不出宫。” 说着,她抱怨道,“不是说盛世太平吗,为何还会出现今夜这样的事情?” 陆靖羽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陈肃,偏生又泄露出几分焦急,“朕也不知道……可是帮朝臣每日上早朝明明说京城治安最全,即便出了事,京城的防卫也会立即出兵保百姓平安无虞……” 陆瑾桃没好气道,“京都防卫?这里出了这么大事情,你可有看到京中的将士 出现?” 陆瑾桃不比时常带在皇宫中的陆瑾桃,她时不时跟陆淮琛偷跑出来,也因此见识了不少事情。 小皇帝还是喃喃着:“但是不可能啊……大臣们明明说……” “怎么不可能,大多朝臣年事渐高,行事逐偏中庸之道。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作为上梁的他们一旦松懈,下梁也会开始懒散,今夜偷袭的人正是抓住了他们的这个特点,才如此有恃无恐。” 纪令月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一路跑来微喘着气,依靠娇小的身躯与二人同挤在小摊子后。 陆瑾桃看见她,眼眸一亮,她惊喜道,“月月!太好了你没事。” 陆靖羽抱着双膝,着实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闷闷的开口,“仙女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看了眼陆靖羽红着眼不相信的模样,知道他内心大受打击。 一直以来小皇帝听惯了朝臣口中的盛世安康,就真的以为他管理的天下便是这幅模样。 如今他亲眼看到这个假象被撕开,事实血淋淋的呈现在他面前,他年纪尚幼,一时半会儿自然接受不了。 纪令月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件事情对小皇帝来说很残忍,但她不得不趁此将所有关系厉害跟他一一剖析清楚。 小皇帝年龄尚小,平日虽然有摄政王把控着朝堂 ,但总归有他疏忽的时候。 心怀异心之人便会趁此攻陷小皇帝,若小皇帝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很容易被不轨之人钻了空子。 原书中,纪家的覆灭跟那帮朝堂中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小人也脱不开干系! 纪令月为了将未来的风险扼杀在摇篮中,决定语重心长的教导小皇帝。 “这里位处集市中心,那帮红衣人装备齐全,藏的位置隐匿,一看就是筹谋已久,准备在今夜闹事。而这件事,你可听到京城巡防营,京兆府尹呈报过一点异状?” “且不论这个,今日乃祭天大礼,今夜出游百姓众多,特别是像集市这种地方更应多布置兵力防备才是,可陛下今日亲自出宫,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陆靖羽想了想,“兵防力度不够,将士懒散,对危急时没有展现应有的专业度。” 纪令月点了点头,她摸了摸小皇帝的头,宽慰道,“吃一堑长一智,你能够意识到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你无需担心,有摄政王在,这些红衣人不会得逞的。” 说着,她不由感叹。 没想到她居然对陆淮琛这么有信心吗? 明明他只是一个毒舌傲娇大直男……的大反派。 陆靖羽点了点头,似乎还是很难过,他扭身一头扎进了纪令月的怀里。 他道, “朕是不是看起来太没用了?” 纪令月不断安慰他,直到小皇帝振作起来。 “你是当朝的天子,既然认清朝堂弊端,接下来所做的便是要清除积弊,强国扞民。” “这件事情做起来很难,兴许要花上数倍的精力与时光。” “但若真能勇敢的撕开海清河晏的假象,你便能还天下一个真正四海清平,清明坦荡的朝局,” 她声音轻柔地好似羽毛拂过,带着一丝抚慰人心的力量。 陆靖羽被她的话宽慰鼓舞到了,他重重点了点头,“朕回宫后一定努力不偷懒,努力当一个好皇帝。” 纪令月笑了笑,她看着陆靖羽这个上进又努力聪明的大宝贝,简直是越看越喜欢。 她忍不住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小陛下真棒!” 陆靖羽脸突然一个爆红。 他又是羞赧又是震惊的看着纪令月,对上她那双如明月般亮眼的眸,突然一本正经的结巴了起来。 “朕……朕会对……对仙女姐姐负责的!” 纪令月噗嗤一笑,她胡乱摸了把小皇帝的头,“你才多大就说什么负责不负责。” 陆靖羽不满的嘟嘴,“朕都八岁了,不是小孩子。” 陆瑾桃在一旁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她看着纪令月谆谆善诱教导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陆淮琛。 她 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意思,她都曾无意间从皇叔口中听到过。 皇叔在她心目中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男子,月月既然跟皇叔一样,那她岂不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女子? 陆瑾桃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捡了宝一样,她开心地揽住了她的胳膊,浑然忘了自己正在躲避凶悍的暴匪。 纪令月浑然不知自己不仅收割了小皇帝的一颗“芳心”,还牢牢抓住了一只迷妹。 纪令月解决了未来的陷患,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喊打喊杀的声音由远及近,兵器铿锵交错声时不时传来。 刚落下的心又被高高提起,纪令月牢牢的护住身旁两个小崽子,像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浑身紧绷着。 她可受伤,但这两个人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纪令月让两人往里缩了缩,她探出头打量着局势,下意识开口,“那些人该不会发现我们吧?” 她叹了口气,刚一转头,就撞上不远处大树旁一双好似饿狼见了肉般势在必得的目光。 纪令月忽然道,“糟糕了!” 薛妙不知思考着什么,只见她面上倏然闪过一丝狠色,露出了半幅身子,猛的朝她方向冲来。 纪令月瞳孔微缩,她压低了声音怒喝,“薛妙!不是说你不愿离开那棵树下吗,为何又突然跑了过来!” 第五十二章 生命不息捣乱不止 薛妙偏要挤到她身侧,先是看向了陆靖羽,虽然不认识他,但也笃定应当是哪家高门中身份不凡的小公子。 她佯作焦急的关切道,“公主殿下。我可算找到你了。” 陆瑾桃皱眉,她离纪令月近了些,看向薛妙的眼睛写满了警惕。 “你是谁,为何知道我的身份,我可不认识你。” 薛妙微微一笑,“公主您身份高贵,不认识民女是正常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公主与这位小公子随我去一处地方避难。” 听到这番话,陆瑾桃心中的怀疑更甚,她目光一凛,散发着一股威压。 “可我不信你。” 面对陆瑾桃的强硬拒绝,薛妙脸色只是微微一僵,随后勉强笑道,“我是纪令月的表姐,您既然信她,那自然也可以信我。” “表姐?你该不会就是那个薛妙吧?” 陆瑾桃忽然想起来,她面色怪异,视线上下扫了薛妙一眼。 这个就是那个装腔作势,爱装可怜,害得她家月月落上一个坏名声的女人? 薛妙眼眸一亮,没想到襄阳公主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她沾沾自喜的想,看来自己也不是那么籍籍无名嘛,连当朝公主都知道她的名字,看来自己的名气或许不比纪令月小。 纪令月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察觉道红衣人叫嚣的声音愈发逼近 ,再这样下去,她们一行人迟早会被发现! 纪令月视线在她身上一转,想起薛妙重生的身份,估计她方才所说的避难之处绝非虚言,决定赌一把。 于是她紧紧牵着陆瑾桃与陆靖羽的手,对薛妙飞快问道,“那个地方在哪儿?” 薛妙愣了一下,闻言指了斜对角不远处一家大门紧闭的周记粮铺。 听到脚步声,纪令月当机立断,拉着二人的手借着沿路的遮蔽物掩盖身形。 好在夜色浓郁,再加上那帮红衣人打杀之际将不少灯笼给扯了下来,有一段路明暗无光。 纪令月凭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带着二人左拐右绕畅通无阻地来到那家周记粮铺下。 她仔细一瞧,这家粮铺旁有个看起来废弃的棚子,里面堆砌了不少杂草还有废弃物,靠近便能闻到一股酸臭味。 陆瑾桃嫌弃的抬袖掩住抠鼻,“这叫什么好躲藏的地方,她莫不是在坑骗本公主?” 纪令月扫了一眼,“这家周记粮铺应当是被废弃的铺子,无人修缮,便是连牌匾都歪歪斜斜的挂着。” “那帮暴匪只为一时残戮杀人,不会挨家挨户的打家劫舍,比起躲在刚才那个时刻都会暴露的地方还是这里安全。” “他们必然算准了时间离开,咱们只要在这段时间安稳度过等人来救便可。” “巡防营和京兆尹再不靠谱,发生这么大事情必然要迅速出兵,红衣人嚣张不了多久。” 陆瑾桃点了点头,顿时安心了下来。 陆靖羽却是眨了眨眼,他察觉出这番话的不对劲,于是抬头看着纪令月。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纪令月见安抚住人,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方才那些话,都是她胡乱说的。 那些红衣人备齐全,训练有素,身手不凡,显然不可能是普通的暴匪入京伤人。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这些人从很早开始就潜伏在京中。 红衣,抹额,还有她从混乱时依稀听到他们的独特口音。 种种因素让纪令月想起了九十年前被现今的大渝发兵亡国的尤国余孽。 尤国人喜色艳丽的衣裳,他们便是连建筑也造得富丽堂皇。。 尤国士兵盔甲皆以墨红色为装,他们认为红衣是胜者的象征。 想通了以后,纪令月周身一冷,原先一直缠绕着她无法理解的事情在这瞬间得到了答案。 原文中是没有提到祭天大礼,这场变故有着另外一个名字—— 上京之乱。 她记得,原文中陆淮琛也出场了,然后…… 纪令月瞳孔顿时瞪大,她低声喃喃道,“虽以一己之力降服暴匪,但却腹背受敌,身负重伤……” “摄政王重创,然陛下年幼, 纪太后垂帘听政。过三日,纪太后病倒,辅国之重任交由宁王,后宫之事温太妃把控,二人里应外合,短短一年内便搅得大渝元气大伤……” 纪令月越是回忆便越心惊,当初她看书时还痛骂过宁王与温太妃,这两个人简直是搅屎棍,带坏小皇帝不说,还将朝堂搞得乌烟瘴气,更甚者为了捞好处,险些逼得老臣撞柱明志。 最后还是太医强行将摄政王针醒,让他吊着一口气去收拾烂摊子,在他大刀阔斧血洗朝堂之下,大渝才恢复了和平。 就是因为这个变故,摄政王实力大减,身子留下了隐患,而大渝也因此元气大伤。 纪令月在飞快思索之际,薛妙拖着狼狈的身躯快步走了上来。 当时纪令月拉着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走的飞快,只可怜薛妙一个人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夜路无灯,身后又时不时传来红衣人叫嚣声,薛妙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这一路走的磕磕绊绊。 摔了无数个狗啃泥后,薛妙总算到达了粮铺。 她第一件事就是气势汹汹的找纪令月算账,“纪令月,你当真是个恶毒的女人,若非没我,你又哪来的安身之处?” “但你方才是怎么对我这个救命恩人的,居然将我抛在后方不管了!” 薛妙想到这短短路程自己是怎么艰难熬过来 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纪令月反倒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还要照顾他们二人,哪还顾得上、你。你年纪也不小了,谁知道你居然连个路都不会走,莫不是要我背着你过来你才满意?” “纪令月!”薛妙气急,刚欲伸手抓住她胳膊好好的教训一下。 岂料从后方凌空砸来一个沙包,精准无误的砸到薛妙的脑袋。 她一声吃痛,抬手捂着后脑勺,微红着眼眶转过身去。 略微狰狞的神情在看到那个抛着小沙包,通身贵气的小公子后,突然犹豫了起来。 她表情一变,似无辜似委屈道,“这位小公子,我可有惹你生气的地方,为何你无缘无故的打我?” 陆靖羽一嗤,兴许是与陆淮琛待久了,这一下到有他三分的模样。 他翻了个小白眼,“不过只是侥幸找到一个地方罢了,朕……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居然携恩图报。” “这要是在早朝上有朝臣敢对着皇帝这样说,早被拉出去砍十回的头了。” 陆瑾桃也狠狠瞪了她一眼,站在纪令月面前,她又开始发挥自己毒舌刻薄的本领,“哟,本公主今日当真是长了见识。自己手脚笨也就罢了,居然还怪旁人。” “照你这种说法,难不成你自个儿生的丑就非得怪我家月月美若天仙?” 第五十三章 乌鸦嘴再世 “襄阳公主,您莫要欺人太甚了!”薛妙面色涨红,“民女虽一介白衣,但也不是您可随意侮辱的!” “呵,本公主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管得着吗?”陆瑾桃把刁蛮任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薛妙瞳孔一震,三观在短时间经历了内碎了合合了碎的过程。 皇室中人的高大神秘形象在心里骤然碎裂。 纪令月生怕陆瑾桃激怒薛妙,见状岔开了话题,“别吵了,万一把那些红衣人给吸引过来怎么办。” 薛妙虽气闷,却碍于对方的身份只能硬生生忍下来。 听到纪令月的话,她狠狠一瞪,偏偏要与她杠上作对,于是故意拔高了声音,“此处压根就不可能会被发现,你少在那胡言乱语扰乱人心。” 纪令月愈发确定薛妙是根据上一世的经验找到这个可以躲藏地方。 可不知为何,她一颗心突突的跳,好似有什么即将呼之欲出。 如果是一般人,只会以为自己太过紧张,不愿继续瞎想强行压下那股不安。 可纪令月是谁?带有言灵体质的乌鸦嘴,怕什么来什么被‘上天’厚爱的亲女儿。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那情绪来得如此汹涌 ,以至于纪令月下意识看向陆靖羽与陆瑾桃。 陆瑾桃骤然对上纪令月复杂的眼神,觉得奇怪,走上前去拉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掌心微微沁出冷汗来。 她惊讶,“月月,你……” 纪令月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她飞快道,“此地不宜久留,具体缘由我无法详说,公主与公子若是信我,便随我一道离开。” 陆瑾桃有一瞬的惊讶与迟疑,“外面到处都是暴匪,还能去哪儿?” 陆靖羽仍开沙包,拍了拍残留在手指的白灰。 听到这句话后他小跑到纪令月面前,露出担心的神色,“仙女姐姐,你怎么了?” 纪令月感到一阵头疼,她总不能说因为直觉所以想待他们离开吧? 陆瑾桃与小皇帝不把她当傻子才怪了。 “等等!” 薛妙的声音突然插入,伸手拦在纪令月身前。 她的神情晦涩不明,大半张脸都隐没在冰冷的昏暗里,“纪令月,你难道疯了不成?” “就算你要与我耍性子不想待在这,也不能害了公主殿下与这位小公子。” “你要一个人找死就自己出去,何须拖着旁人,你怎可如此自私!” 纪令月已经数不清一个晚上自己被薛妙骂了几次“自私”,她 抬眸扫了薛妙一眼,黑嗔嗔的眸竟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她低喝,“薛妙,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个地方不安全。” 薛妙彻底气笑了,她觉得纪令月脑子简直有坑,声音也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薄怒,“笑话,我上一世……” 她被气到险些将重生的事情脱口而出,好在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冲动。 薛妙窝火憋气,隐忍着攥紧拳头,几次想抬起受来胖揍她一顿,“若此地不安全,我又何必同你们过来以身试险?” 薛妙因为无法说出实情而觉得憋屈,一边觉得纪令月简直是个愚蠢无脑的女人。 她笃定纪令月在坏事,死死拦在她面前不让人走。 纪令月见沟通无效,咬了咬牙准备撸、起袖子用蛮力冲撞的时候,双膝被一股电流猛然刺中。 她一个猝不及防小腿一软,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墙边摔去。 拦在她面前的薛妙:“……” 一脸懵逼。 陆瑾桃与陆靖羽两人连忙跑上来,他们刚打算痛骂薛妙这个动手动脚,居心险恶的女人时,外头突然响起男子粗犷的声音。 说话声本没什么,只是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下便显得极为骇人了。 这一声响顿时如雷鸣般落在屋内本就敏感的 四人耳中。 紧接着男子的大喘气伴着凶狠之色传来,“他奶奶的,巡防营没出来,陆淮琛那厮就灭了我大半兄弟!” 他扭头,看身后那块掉了漆还歪歪斜斜的牌匾,晦气的吐了口水,“娘的,这什么阴森的鬼地方,简直晦气!” 旁边一道焦急的声音随即响起,“大将军,那咱们该怎么办?那个摄政王太厉害了,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今兄弟们看到他都吓得拿不动刀……” “闭上、你的狗嘴吧!”被称为‘大将军’的粗犷男子怒声一吼,他气得拿大刀在空中胡乱挥舞。 “陆淮琛……等老子东山再起之日,就是你死无葬身之地之时!” 那被骂的小将弱弱抬手,“大将军,咱们还没平安出城呢,现在就说这话会不会太早了些?” 话没说完,他就挨了一顿暴揍。 陆瑾桃原本还战战兢兢的躲着,一听到这话忍不住‘呸’了一声,她低声骂着,“暴匪还好意思自称大将军,直呼皇叔名讳,不要脸!” 陆靖羽也愤愤握拳,“就是!” 纪令月连忙竖起手指抵着,她让二人躲在草垛后,自己覆耳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暗暗祈祷着外头的人赶紧走开,就在这时 ,薛妙头顶的树梢一抹细黑的小点飞速坠落,‘啪’的一声落在她额上。 薛妙下意识抬手一抹,待她借着稀薄月色看清指尖趴着一只躬着身子蠕动的生物后,两眼一黑,爆发出一阵冲天惊叫来。 “谁!” 那粗犷的大块头纲达猛地转头,眸底精光一闪,闪着丝丝血气。 他仔细听了里头的动静,浓眉皱起,随即扬手一挥,身后的红衣手下纷纷抽出刀刃,放慢脚步渐渐逼近。 纲达抬脚一踹,脆弱的木板门顿时被踹开,一股潮湿的霉气顿时扑面而来。 这帮人冲进去又砍又踹,直到一侧的小院传出女子惊慌的叫声后,纲达大步走了出去。 他生的虎背熊腰高大威猛,目如铜铃,浑身一股掩饰不住的杀气腾腾。 薛妙被人揪着头发拖了出来,流泪挣扎尖叫着。 纪令月牢牢牵着陆瑾桃与陆靖羽的手,低垂着头被人押跪在地上。 纲达目光在眼前几人扫了一圈,粗声粗气的问道,“可还有旁人?” 一名身着红衣的下属跑过来,“回大将军,没有其他人。” 纲达点头,他走到又哭又闹的薛妙面前,伸指捏着下巴逼她仰视自己,突然咧嘴一笑。 “哟,是个水灵灵的娘们。” 第五十四章 飞踹 纲达一开口,满嘴臭气扑面而来。 薛妙浑身一抖,泪水流的更加汹涌了,她哭道,“这位大哥,我不过是名手无缚鸡之力之礼的女子,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纲达笑的更欢了,他浓眉翘起,更显猥琐。 他一双眼直勾勾地死盯着薛妙,突然听到旁边一个下属咽口水的声音。 都是男人,纲达怎么会不理解这意思,他抬头大骂。 “一群怂蛋!别一副八百年没见过女人的模样给老人丢人现眼,这女人是生的不错,你们也不是没见过更好的……” 纲达骂到一半,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并不是盯着自己眼前的薛妙。 他先是一愣,随即想起还抓了两个女的。 于是他抬头,只是这一眼,他身躯猛然僵滞在原地,好似不可思议般呆怔着。 那是怎样的绝代佳人? 肌肤赛雪,眉如黛,唇抹丹,如三月繁盛纷飞的桃花,美艳动人得不可方物。 乌黑的青丝因挣扎后发钗掉落而垂落在身前,落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显狼狈。夜风轻轻拂动她的裙摆,身姿娉婷袅袅,自有种说不出的曼妙。 好似不甚走失人间的仙子,生怕惊动了她,刹那便会消失在眼前。 纲达都能听见旁人清晰可闻的咽口水声。 他猛然松开捏着薛妙的手,像失了魂般走到纪令月面前。 他目光大亮,猥琐的在她窈窕有致的身躯上瞟来瞟去,一幅不怀好意的样子。 纲达搓了搓手,嘴角斜斜一扬,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飘荡了起来,“嘿,老子今天可捡了宝了,老是听闻京中有位第一美人,我虽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必然没有你好看!” 什么青、楼花魁,对上他眼前这一位,简直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纪令月忍皱眉,她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心思闪过片刻慌乱,但神情依旧冷静。 她蹙眉,故意问话拖延时间,“你们既然在集市中心闹事,为何会突然跑到几公里外的此处来?” 纲达嘿嘿一笑,“小娘子还挺关注我们的,自然是那里的百姓都被我等杀光了,我等跑到这来找人继续杀了。” “你胡说!” 稚嫩带着恼怒的声音响起,陆靖羽眉宇间漫着薄怒之色,“有摄政王在,他定会保长街百姓无虞!我看尔等不过是过街老鼠,如今在东躲西藏罢了!” 纲达转头,就见在她身旁的漂亮孩子面色如纸,像两颗黑曜石般黑嗔嗔眼欲喷怒火,粉唇贝齿咬合在一处。 分明是在昏暗的夜中,偏生那双眸亮的如明珠般, 眸底好似蕴着一把锋刃,随时出鞘待发。 纲达莫名感到一阵压迫感,他眼跳心惊,心里头转过一瞬间的大骇—— 这男孩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带给他哪怕只有一瞬的压迫感? 纪令月暗道不妙,她闪身将陆靖羽牢牢的挡在身前,抬手护着他们步步往后退去。 没等纲达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又被美人的盛世美颜晃了一下神。 这一下顿时把陆靖羽抛到了脑后,他仰头大笑,“我跟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多说什么,有这个时间,我早就把美人享用了!” 说着,他一把将纪令月拽到身前,他俯首凑近她细长优雅的颈项深吸鼻子,闻到那清幽沁人的香气后眼眸一亮,一双手竟开始朝她衣带解去! 陆靖羽眼眸瞪大,他尖声大喊,“姐姐!你给我住手!” 他想冲上去,却被人死死的压制在原地。 一人踹了他膝盖一角,见陆靖羽狼狈的摔在地上吃了一口泥灰,那人冷笑,“臭小子,不想死就闭嘴!” 纲达三两下就把碍眼的衣带扯开,纪令月细长的衣带霎时被解开后,外裳顿时松松垮垮的敞开,露出轻薄的里衣,隐约能看到那殷红的肚兜。 纲达下腹一热,他刚欲凑上嘴,感受到四周眼 巴巴的视线后,硬生生刹住了车。 他拧眉扭头叱骂,“看什么看,旁边不是还有两个女人吗?拖到屋子里快点办事,少在这给老子碍眼。”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讪笑着,纷纷在薛妙与陆瑾桃身上落下视线。 薛妙看到一双双手开始往她身上乱摸,眼泪顿时溢出。 她不能被这些男人碰到,也绝对不能死! 上天好不容易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没扳倒纪家,没让纪令月受尽人人唾骂的苦,没让自己做人上人之前,她不甘心! 求生的意志高涨,薛妙胡乱挣扎拍开那些手后,看到陆瑾桃周边围绕的人更少,心中忽生一计,她爬起身子连滚带爬的朝她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大喊着,“襄阳公主,你不要怕” 纪令月从始至终按捺忍着,在她已经准备好蓄力往纲达的命根子狠狠踹去时,陡然听见薛妙那一喊,骤然卸了脚下的力道,猛然转过身去。 果不其然,所有人的身子僵在原地,纲达也松开了手,看向陆瑾桃,眸中的欲望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恨意! 旁人或许不知为何,但纪令月却是清晰的知晓原因! 这帮人是尤国余孽,他们潜伏京中忍耐了数十年,还有什么比起大渝皇室站在 眼前,更能让他们失去理智? 这一刻,没有人想快活,他们眼底充斥着浓浓的嗜杀之意。 纲达仰头大笑,他抄起大刀,一步步逼向陆瑾桃。 “当真是天助我也!我原本想着杀不尽皇宫,也得杀尽大渝子民,用他们的血祭典亡人,没想到啊,竟然被我逮到一名公主!” 他慢慢走到她们面前,垂眸看着满脸失了血色的薛妙,刚扬刀准备利落的砍下解决掉。 却不料,薛妙突然把不远处的纪令月扯到面前挨刀! 人在求生欲望强烈之时,身子回猛然爆发出力量,纪令月一个活生生的人硬是被拽的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看着大刀即将落下,慌乱之中却依旧保持几分震惊。 她深吸一口气,一瞬间将前世回忆的防身术在脑海过了个遍。 纪令月微微侧身,咬着红唇蓄力抬脚,狠狠的朝他某处一踹! 纲达大惊,硬是收住了出刀的架势,刀身在半空偏倚的一滑,锋利的刀刃擦过纪令月头顶,砍断数根青丝,他却也有惊无险的避过她那个断子绝孙脚。 纲达后退一步,只觉得后背有冷汗滑落。 他带着几分余惊对上目光胜雪的纪令月,心里头暗骂。 他奶奶的,瞧着跟仙女似的人,出手竟这般狠辣! 第五十五章 我才是公主 怜香惜玉彻底消散了,他大步上前伸手欲抓住纪令月,纪令月却突然窜上来一个反身抓住他胳膊,抬脚绊住他脚腕,欲来个过肩摔。 可意外发生了。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绊不动纲达一丝一毫。 这个情况下,纪令月先是大窘。 完了,丢人丢大了。 在旁人眼中,她或许就像是傻子一样主动跑到纲达面前自寻死路。 纪令月眼神飞快一转,她凑上纲达的刀柄,露出大义凛然神色大声朗道,“你方才听错了,她喊的襄阳公主是我,与旁人无关!” 纲达果真被她唬住了,他眼神狐疑的上下一扫,“当真?” 纪令月只能寄希望于纲达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她慢条斯理的系紧衣带,为了防万一还打了个死结,一切都显得如此顺理成章,竟没人出声打断。 确保这个结怎么都不会被轻松扯开后,纪令月这才倨傲的仰首,像是看脏东西一样看着纲达。 “知道方才本公主为何对你的轻薄无动于衷吗?” “知道本公主为何会闯到你面前,拿自己为诱饵以身涉险吗?” 她分明身处劣势,却仍像牢牢占据上风的胜者不失风骨。 两相对比,反倒衬得纲达猥琐粗鄙。 陆 瑾桃自幼在宫中养尊处优,并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如今早已吓的小脸发白,哪儿还能维持住平时的气派。 再加上二人年龄相仿,纲达顿时对纪令月相信了几分。 纲达本就对此有所疑虑,闻言连忙道,“为何?” 思及此,纲达真的抬起刀身,刀刃在她光洁白皙的脖颈上架着。 受到脖颈传来冰凉的疼意后纪令月的手指微微一颤。 殷红血珠正清清楚楚的顺着刀身滑落下来,如刹那绽放的彼岸花,刺眼得惊心。 她却只是脸色微白,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那是因为本公主让你们知道,即便我站在你面前,你也动不了一根手指头。” “相反,京都那些无辜百姓的血,终究要用你们这帮余孽来偿还。” “我猜你们跑到这个地方来,应当是被锦衣卫追杀吧,筹谋了数十年,计划一朝落空的感觉如何?” 纪令月笑的明艳且放肆,饶是危险在前也临危不惧,如一团不息的烈火张扬而明媚。 薛妙龟缩在黑暗一角,她抬眸,看着纪令月,心中冷笑。 装吧,使劲的装吧。 过了今夜,纪令月将变成一具冰冷的尸首被抬到纪府大门前。 纪令月看着风光霁月大胆无畏, 但是实际上…… 她吓得双腿都在打颤抖。 若非今日的衣裳较为宽大看不出什么,只怕自己早就露馅了。 苍天啊,纪令月差点泪奔了。 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溺水前濒死挣扎的可怜人,又像是正在遭受烈火烹油的小白兔。 不管哪一种感受,都是生不如死。 纪令月在心中已经把观世音如来佛十八罗汉请了个遍,不断暗暗祈祷—— 不管是谁,只要能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算是她以身相许也愿意啊! 纲达果真被激怒了,他将大刀压得更深。 猩红的血沿着脖颈滑落浸染了衣襟,伤痕在白肌如玉的肌肤下显得十分狰狞。 纲达怒吼,“你们这些大渝皇族卑鄙可恶,夺了我们的城门,灭了我们的皇朝,你们该死!” “我们那些死去的兄弟,就用你们的血来祭奠!” 陆靖羽在一旁听着,陡然知晓这帮人的身份! 竟然是尤国余孽! 连纲达欲下狠手,陆靖羽眼眶一红,他咬牙切齿的想上前冲过去救纪令月,却被陆瑾桃使出浑身的力气牢牢拉扯住,半步都动弹不得。 他扭头,只见陆瑾桃哭着朝他摇了摇头。 从与纪令月碰面开始,纪令月就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第 一件事情就是要护住陆靖羽。 陆瑾桃身为公主,自然知道皇帝对整个大渝是多么重要,如今见陆靖羽要冲动行事,她陡然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死死拉着他。 陆靖羽狠狠的攥起拳头,上齿将唇瓣咬破,一股血腥味冲入他鼻腔,整个人为之一震。 他恨道,“你们这帮余孽,当真以为我大渝无人吗?” “你若是敢动她一下,我必让摄政王将你千刀万剐!” 纲达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听到陆靖羽话瞬间戳中他的怒火,面露凶狠之色,“呸,陆淮琛算个蛋,他要是赶来,老子照样杀了他!” “是吗?” 一声不屑的冷笑陡然传来。 这一瞬,好像万物都静止了。 纪令月听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安稳落下,她抬头,望向那个身影出现在黑暗中的人。 短促迅猛的破空声乍然响起,从黑暗中飞出细小之物精准的穿透纲达的掌心,硬生生破出一个血洞来。 “啊!”纲达一声痛呼大喊,他猛地压住血流不止的掌心,戒备的朝墙边靠去。 他随即凶狠的扭头,在看到来人后眦目欲裂。 纲达的怒吼声冲破九霄,惊起栖息于林的飞鸟一片。 “陆淮琛!” 陆淮琛慢慢自黑暗中 走出,他眯起眼睛,狭长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好似只是游街散步路过走来。 只是那双眸带着熠熠发亮的凌厉之色,随着天幕集聚的阴云慢慢散开,那寒意也在明月投落的银辉下愈发变得森寒。 所有尤国余孽在看到来人之后,皆面露胆怯惊惧之色,他们虽纷纷拔刀抽出,持刀的手却在颤抖着。 眼前这个男人,狠辣强悍得根本就不是人! 陆淮琛扫了一眼,嗤笑,“一个个软脚虾模样,居然有勇气在本王面前乱蹦?” “不知该说你们无知还是愚蠢,骂你们一声猪都算抬举你们这帮废物。” “陆淮琛,吾等跟你拼了,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纲达双目通红,大吼一声后手持大刀气如山河朝着陆淮琛砍了上去! 陆淮琛看了一眼,对他的刀法嗤之以鼻。 “蛮夫之勇,低俗。” 面对纲达,陆淮琛连动手的念头都没有。 在纲达以为大刀即将砍断他的脖颈时,陆淮琛身形好似青烟一晃,他随意一抬手,宽大的衣袂滑落,那柄硕大的刀忽然停在半空。 仔细看去,陆淮琛竟只用两指卡住了刀身,饶是纲达憋红了脸,怎么也奈何不了。 第五十六章 飞身挡刀 他身后那帮红衣人皆被聚集的巡防营制服,有人破舌尖藏的毒自尽,更多的人被早早卸了下巴,浑身如一滩烂泥被押在地面动弹不得。 纲达也是如此,被卸了武器,他犹若被斩臂膀,失去攻击能力。 靳一上前面无表情的就是抬脚一踹,纲达顿时跪在地上吐出大口大口的心头血。 他满嘴血腥的抬起头,看向陆淮琛嘴角,嘴脸却突然咧起森森的笑意,骇人的很。 “你以为你赢了吗?” 话落,站在陆淮琛身后的巡防营统领眸中精芒一闪,他一抖袖口,握住滑入掌心淬着毒液的匕首猛然朝陆淮琛的心口刺去! 巡防营统领身手非凡,乃是内家高手,藏匿息对他来讲不在话下。 他自幼便在军营中长大,因身手出众才被一步步提拔到如今的地位,身世干净又为人和善,素日无人察觉他的异样。 他此时突然出手,所有人没反应过来。 饶是陆淮琛也想不到。 他浑身懒散的气势骤然收敛,一股带着强烈骇人,如同地狱蔓延而出的迫人微压顷刻弥漫散出。 陆淮琛散发的气势压得所有人心口一闷,纲达闷声一哼,再度捂着心口吐了口血。 但此人与他不过咫尺之遥,压根来不及防住! 纲 达仰首大笑,笑得猖狂,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庭院。 靳一眦目欲裂,他拼尽全力伸手,却只能看着匕首一端穿过他的指缝,直直朝陆淮琛的心口飞去。 “主子,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陆淮琛会完蛋的时候,一抹娇小的身影骤然扑出。 一股清幽沁人的香扑面而来时,陆淮琛难得露出愣怔的神色。 直到感觉那副柔若无骨的身子朝自己怀里跌来,他倒地时,竟下意识的伸手牢牢揽住她的腰肢。 随后,匕首刺入肉中的声音响起。 一股剧烈的刺痛感从腰间传来,纪令月疼的呼吸一紧,哭爹喊娘骂陆淮琛十八辈祖宗的心思都有了。 可当她昏死之前,望进陆淮琛那双素日漫不经心,此刻却夹杂着震惊茫然意外等树种复杂的情绪的眼眸时,她竟然还有心情释然一笑。 居然能看到大反派如此多变的情绪,还真是稀奇。 “一命抵一命,不用以身相许,真的是太好了……” 还有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唐门暗器,也不知有没有被人用掉,真是可惜啊。 说完,她彻底昏迷得不省人事。 “月月!” “仙女姐姐!” 陆瑾桃与陆靖羽二人忙的跑过来,他们大哭着试图唤醒纪令月,可看到她腰间 汩汩流出的鲜血,再加上脖颈那道未干涸的血后,哭的更大声了。 她身上的伤口,足以看出先前究竟经受了多么折磨的事情。 陆淮琛抱着纪令月,忽然站起身来。 他神色冰冷,“巡防营所有人收编整队,肃清尤国余孽,抓了活口、交由锦衣卫审问。” “明日之前,把所有事情审问出来,做不到你们就提头来见。” 靳一见匕首控制不住时,就带着万念俱灰的念头,转身拼死压制住那个巡防营统领。 他虽是高手,但靳一更甚一筹,短短几个回合便分出了胜负。 靳一闻言,连陆淮琛没事先是大喜,随后触到他那双冰冷好似没有温度的眼眸,心中一凛,肃然点头。 “属下、明白。” 陆淮琛说完,头也不回抱着纪令月大步往外走去。 高悬的银辉洒落在他背后,愈发显得其身影孤拔清削。 等人快走光了之后,不远处在角落蹲到手脚发麻薛妙这才动了动身子,眼神麻木的呆滞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襄阳公主会出宫,她知道。 今夜会爆发上京之乱,她知道。 陆淮琛身后那个巡防营统领是尤国余孽,她也知道。 薛妙为了能一次性攀上襄阳公主和陆淮琛的 交情,做出了多少盘算。 没想到途中竟生出了无数种变故,一切付诸东流,而她所得皆为一场空! 薛妙坐在地上两眼发愣,她下意识啃咬着大拇指,呼吸气息缭乱。 在最后一刻,纲达说出那番话时,薛妙就知道那人要动手了。 她可以冲上去,也可以大喊提醒陆淮琛,但最终她两个都没有选。 为什么?因为薛妙太惜命了。 但就是这一两秒犹豫的时刻,让她永远错失了时机 当时尤国余孽就在她附近,若是她有半点异动,指不定有谁会疯狂到不顾一切将她就地诛杀。 她这一世的性命得来不易,怎会轻易的死去? 哪怕有天大的诱惑在眼前,只要有风险在,薛妙也会犹豫再三。 但就是这短暂的犹豫,让她彻底错失了好时机。 看着陆淮琛抱着纪令月远去的身影,薛妙望去的眼神隔着夜色也能感觉到深深的怨恨与狠毒。 心底的嫉妒与不甘像是一条蛇从阴暗的角落里无声的游出来,携着阴凉的森气浸入骨髓。 纪令月!一切都是因为纪令月! 上一世她根本就没有随大房一道进宫,更别提与襄阳公主出宫同游,与摄政王同行猜谜。 薛妙咬牙切齿,她觉得纪令月生来就是克她的 。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也是如此! 一名清扫小院的将士忽然察觉角落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拧眉厉声一呵,“谁在那,出来!” 角落里身影陡然一缩,紧接着女子啜泣的声音隐隐传来。 这将士小心翼翼的靠过去,只见一名模样生得清秀丽人的女子,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如被霜打的白梨,柔弱可怜。 这名将士骤然升起保护欲,他不由放轻了声音,“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薛妙抬袖抹去眼角的泪珠,“我是方才那位受伤姑娘的表姐,我和她一同被那帮暴匪困在此处。” “无奈途中摔伤了脚腕无法动弹,便只能待在此处……” 这名将士一听薛妙是纪令月的表姐,对待她的态度愈发认真的起来。 刚才所有人可是看到那位姑娘以身试险替摄政王挡了一刀,光是这份救命之恩,就足以让她在摄政王面前开脸。 将士问,“我送姑娘回府吧,不知姑娘的府邸是?” 薛妙泪意盈盈,“纪府。” 那将士一愣,纪府? “请问,方才救了王爷的那名女子是何人?” 薛妙实在不愿意提起她,只是将士问了,她脸上便顺势挂着十分担忧的神情道。 “纪家三小姐,纪令月。” 第五十七章 她会没事吗 夜色渐浓,精致端肃的摄政王府内依旧灯火通明。 月色透过镂空的雕花窗照入屋内,洒下斑斑点点细碎的银辉。 墨金绣着云纹的账幔被床柱上的金钩挂起,榻上躺着一位绝美的女子。 一头乌青的墨发如绸缎般于身下披散开来,映衬她绝美的脸愈发苍白,樱红的唇瓣此刻也失了血色。 在床头,两三名蓄着白色胡须的太医围绕着埋头商量。 侍女们从屋内抬出一盆又一盆血水,陆瑾桃红着眼眶,一边止不住焦急道,“你们这帮庸医行不行啊,商量了这么久,那柄剑还插着呢!” 这三位在宫中都是德高望重的太医,也有自己的怪脾气,饶是宫中得宠的娘娘都得对他们礼让三分。 但此时被骂了庸医,却没有人急眼。 无他,外面那一尊凶神还待着呢。 其中一名太医抹着额间的冷汗道,“公主殿下,这柄剑插的位置太过刁钻了,若有一个不慎便会伤及脊椎……” 他说着,和同僚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伤及脊椎会如何?” 陆瑾桃急了,见他慢吞吞的模样,差点冲上去揪着他们的白胡须。 太医这才开口:“日后便不能再行走了。”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陆瑾桃一张小脸顿时煞白。 她抬手扶住窗栏,扶住摇摇晃晃欲 倒的身子。 屋外,两道人影伫立着。 陆淮琛站在门口,背影清瘦笔直,沉在黑暗中像一株玉树。 他听着陆靖羽清晰快速的将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听着纪令月蹲在小摊后安慰陆靖羽那些话,以及她独自一人面对尤国余孽时临危不惧肆意之语后,陆淮琛眼眸微眯。 陆靖羽堵着鼻子闷闷的声音响起,“皇叔,仙女姐姐真的会没事吗?” “若她真出了什么事,朕这辈子心里都会难安的。” 陆淮琛默不吭声的看他一眼,高悬夜空一点淡淡的银辉照下来,勾勒出他的身形。 他目光沉黑深邃,泛着比夜色更清冷迥彻的凉,“我曾告诉过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若总是如此心软,这辈子岂不是要负罪到死?” “南疆戍边,每年有多少大渝的战士在沙场中战死,你若要因一条人命而将责任摊在自己身上,那千千万万战死沙场的将士的命魂,你要如何承担?” 陆靖羽犟嘴,“可是仙女姐姐不一样!” 陆淮琛冷笑,“有何不一样,是因她容颜生的好,还是因她是一名女子?” “你怎么确定她不是带着那些处心积虑接近你,故意将那些话说给你听?” “若她与尤国余孽是一伙的,将你骗到藏身处只为更好的杀你呢?” 眼看 他越说越过分,陆靖羽憋红了脸,第一次对他又敬又爱的皇叔翻脸。 “你没与她相处过,朕敢肯定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相处?”陆淮琛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带着嘲谑之色,“陛下因此吃了多少亏,还要我一一为你仔细列下来吗?” “若非我替陛下收拾烂摊子,只怕陛下坟前草都长的几尺高了。” “我……”陆靖羽被提到从前的黑历史,一番话多少憋在喉中说不出口。 “朕已经不会那么轻信于人,与人相处也总会留几分余地,但是……” 陆靖羽抬眸,眸光熠亮得好似天上月,带着与他稚嫩脸庞不符的坚毅之色。 “纪令月不一样,若真如皇叔所言她是心思叵测之人,那么她就不会说出那些劝我励精图治的话,也不会为了保护我,在纲达对她欲行轻侮之事时强忍着。” “若她真是居心不良,就不会任由刀架在脖子上无动于衷,反而与纲达步步周旋,也不会在皇叔有危险时以身涉险不顾性命的扑上去!” “一个普通女子,把她清白名节姓名通通置身事外只为顾全大局,皇叔扪心自问,这样的人当真是居心叵测吗?” 陆靖羽的话如玉落盘清冽,字字掷地有声,那双眸好似满天星火般亮。 小小的身 板仿佛蕴着巨大的能量,这是他第一次直面陆淮琛,目光如炬毫不避让。 气氛顿时僵滞成一个冰点,靳一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陆淮琛深深看了他一眼,嗤笑,“陛下乃一国之君,既然有自己的想法,臣自然不会干涉。” 说罢,他转身进了屋。 而原本勇气鼓成球的小皇帝,在人走了以后双腿一软,“唰”的一下坐在地上。 靳一连忙上前扶起小皇帝,一脸紧张地问道,“陛下您没事吧,可是有受伤,我让屋内的太医出来……” 陆靖羽摇摇头,心有余悸,“没事没事,只是皇叔方才的气场太恐怖,我差点就绷不住表情了。” 靳一顿时哭笑不得。 他道,“陛下也不要怨王爷,他嘴上虽这么说,但本意绝非是要陛下做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陆靖羽点头,“我知道,皇叔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教导朕,他对我的良苦用心朕一直很清楚,也很感激他。” “若仙女姐姐的教导方式是谆谆善诱,皇叔则是在用冰冷的事实逼朕成长……” 陆靖羽说着,叹了口气。 他此刻垂着头的样子,倒真的像是寻常孩童般,惹了长辈生气而愧疚不安。 “朕只是担忧仙女姐姐,怕皇叔就这么不管她了。” 靳一安抚着,闻言摇了摇头 ,“若是陛下担忧此事,臣可以性命担保,王爷绝不会弃纪三小姐不顾的。” “恕属下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饶是寻常人做出今日的举动,王爷也只是会让属下将其带到医馆,再请宫中随意一名太医出宫诊断。” “而不是像今日这般亲自将纪三小姐抱回来,并命人快马加鞭将宫中医术最高明的三位太医请出。” 陆靖羽虽年幼,但他在宫中见识的也不少,比同龄人早熟好几倍。 靳一这么一说,陆靖羽先是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说……” 靳一挑了个简易的说法,隐晦的将陆淮琛几次对纪三小姐异常的举动一一道出,陆靖羽越听眼睛就越亮。 他突然激动的扯过靳一的衣裳,“皇叔这是对仙女姐姐有意思啊!” “亏朕还在这胡乱担心他打算把仙女姐姐中途丢下不管了。” “今日那么凶险的局面,仙女姐姐竟然能够奋不顾身扑上去,看来她对皇叔也有意思!” 两情相悦,郎才女貌…… 说着,陆靖羽愈发觉得自己猜中了原因,他眸底燃起熊熊的月老之火,“等仙女姐姐醒来,朕不仅要好好的嘉赏,还要努力早日把姐姐变成自家人!” 靳一听了,在一旁吐槽着,“陛下,按辈分纪三小姐是您的姑姑,你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第五十八章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陆靖羽一瞪,插着腰理直气壮道,“朕要仙女姐姐成为我皇婶婶不行吗?” 靳一:“……” 不得不说,他也觉得纪三小姐与自家主子站在一起的身姿十分般配啊。 被陆靖羽带跑偏的靳一开始琢磨着,纪三小姐生的貌如玄女,他家主子模样放眼京中也无人比拟,这么一瞧,岂不是更加相配了? 而且听了陆靖羽讲述今日之事,他便对纪三小姐油然生起浓烈的肃敬之意。 这般聪慧有胆识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家主子! 至于以前那些京中传言? 大美人嘛,总是有点脾性,理解理解。 陆淮琛不知道自家小侄子与属下正乐呵呵给他牵红线。 他踏入屋内,就听陆瑾桃压抑的哭声。 陆淮琛眉间微蹙,欲往里屋走时,便看到几名侍女小心翼翼侧过纪令月的身,太医正持着剪子将匕首边缘的布料剪开。 白皙如玉的肌肤黏着血肉,皮肤因匕首尖端的毒液而泛着青黑之色。 陆瑾桃忍不住道,“你们方才给月月喂下的药到底有没有用啊,为何皮肤开始呈青紫之色?” 那太医知道陆淮琛在身后,他回答陆瑾桃的同时相当于说给陆淮琛听,“公主请放心,臣等已经抑制了这位小姐身上的毒性。” 陆瑾桃反而不太相 信,“这可是那帮人用来对付皇兄特地下的毒,你们居然说已经抑制了?” 那太医捋了捋胡须故作高深的一笑,“这确实是罕见的毒,哪怕寻便京中大夫也无人能解。” “但臣自幼出身唐门,后来脱离门派还俗于世才进宫当了太医,世上什么毒臣没见过?故而臣才敢如此肯定,这位小姐身上的毒已经抑制了下来。” 陆瑾桃松了口气,就听这太医继续道,“臣现在要拔剑处理伤口了,只怕到时候纪三小姐会在剧烈疼痛中醒来挣扎,为了不吓到公主,还是请殿下移步出门。” 陆瑾桃上前一步,顶着微微哭肿的眼睛摇了摇头,“我不,我要陪在她身旁,她今晚承受了那么多,如今又受了伤,若是醒来没看到熟悉的人该有多害怕,本公主不能……” 她话没有说完,就听到陆淮琛道,“瑾桃,你出去。” 陆瑾桃转头,刚要再争取一下,却在撞上他那双眸后,停留在嘴边的话猛然一滞。 她不敢违抗陆淮琛,但却不忍心将纪令月一人放在屋里,她道,“我就在外屋等着。” 说完后,她扭头便走出里屋。 陆淮琛没说什么,他看着屋内一群侍女,蹙眉,“你们也出去。” 那些侍女对他的命令一向遵从,她们 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纷纷点了头,轻轻放下纪令月后出了门。 余下三名太医面面相觑,方才一直开口的老太医温正忍不住开口,“王爷,她们都出去,若是这位小姐挣扎,我们三个老家伙可扛不住啊。” 陆淮琛淡淡扫了在榻上阖眸昏睡的纪令月,“本王在。” 三人先是一愣,温正发白的眉毛猛的一抖,他流露出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 摄政王不是传说中方圆十里之内异性不得靠近吗? 也许是老太医眼中的惊愕太过强烈,陆淮琛转头一瞥,“怎么,你有意见?” “老臣不敢……” 陆淮琛轻嗤,“行了,开始吧。” 他走上前坐在床头,伸手揽起她已经用纱布包扎好的脖颈,用软枕垫在外侧 这般轻柔又容易产生暧昧气氛的举动,偏生在陆淮琛面无表情下变得索然无味。 陆淮琛眼底充斥着薄冰般的淡漠,无人看得懂他究竟在想什么。 以温正为首,三名太医面面相觑,此刻也没人敢再说什么,准备就绪后,咬咬牙准备拔匕首。 三个加起来两百多岁的太医,顿时回到了第一次初入江湖行医时的紧张。 温正很快镇定以来,他见数块纱布在旁边压着,握住匕首陡然向上拔起。 “啊!” 一 声尖叫响彻里屋,纪令月猛的睁眸,剧烈的疼意沿着骨髓窜延至四肢百害。 纪令月简直使出浑身吃奶的劲儿来挣扎,偏生有一股沉甸甸的力量将她禁锢着无法动弹半分。 连个缓和的过程都没有,纪令月顿时经历了从昏厥到十分精神的过程。 她突然哭出声来,余光隐约瞥见有人拿着东西使劲压她的伤口。 纪令月本是很容易忍的人,可这般撕心裂肺的痛教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满脸泪痕,泪水不要命似的往外冒,可又不愿意叫的鬼哭狼嚎,疼痛到失去理智之前,她低头准确无误的咬住被褥,喉咙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 这时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纪令月,你是小狗吗?” 纪令月疼的死去活来,这时候居然还有人在嘲笑她? 这简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她抬头,刚想把怀踹一肚子的怒火冲说话的人发泄,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她双眼一黑,倏然失去平衡撞进温热的怀抱中。 那几个太医吓一跳,其中一个性子暴躁的太医下意识怒骂,“莫要乱动!” 陆淮琛目光飘过,温正立即出声打了圆场,他委婉道,“烦请摄政王大人辛苦一下,我等行医途中最忌讳病患乱动,一个 不慎或可失去性命。” 陆淮琛慢悠悠道,“知道了,你们继续吧。” 此时埋在他坏中不敢乱动的纪令月脑子一片发蒙。 抬头一瞬间巨大的震惊稍微冲淡了腰间的痛意。 这是什么情况? 大反派为什么在这? 他又为什么会待在她的身旁,居然还按着自己? 陆淮琛看了她一眼,出了声,“纪家丫头,你胆子倒是挺大,怎么发现那个人有异状的。” 他这般不经心的态度,像只是进行一个寻常不过对话。 殊不知他身旁三位太医心跳如擂鼓,生怕两人讲着讲着就把什么他们不该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纪令月愤愤想着,自己都伤成这副模样了,居然还要分出精神跟他斗智斗勇? 救命啊,让她再一次昏过去吧。 纪令月苍白着脸,因为受伤神志不清,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她没好气道,“一般没有正常人在病患身负重伤并遭受折磨的时候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一名太医手一抖,差点把纱布挤入伤口。 温正狠狠瞪了他一眼,嘴型重复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八个字。 陆淮琛挑眉,声音带着几分危险,“你在骂本王?” 温正此刻开始缝合,尖锐的针刺入皮肤后,纪令月浑身猛的一抖,痛的哭出声来。 第五十九章 骂你又怎么了 她挣扎不过陆淮琛,又哭又骂,“骂你又怎么了,本姑娘以身相救你堂堂摄政王连容我嘴皮子上过个瘾都不行吗?” “小气小气小气!” 纪令月连骂三个小气,似乎觉得不过瘾,她又张口狠狠往陆淮琛手臂上一咬。 只可惜这一口还没深入,下一针又让她痛的冷汗淋漓。 纪令月又哭又嚎,陆淮琛任她又咬又骂,依旧稳坐如山无动于衷。 纪令月痛的连形象都不顾了,她哭得嗓子发哑,“是什么破地方啊,连麻醉都不上,黑心大夫对我下手这么狠,我跟你有仇还是跟你娘有仇,你们至于这么害我啊!” 陆淮琛总算有点动静,他依稀听出纪令月口中的‘麻醉’为何意,出声问道,“麻醉可是麻药,你们为何不给她上?” 温正全神贯注的缝合伤口,闻言分出心神回道,“这位小姐身上的毒与麻沸散其中一剂药成分相冲,故而没有用上。” 纪令月闭着眼承受疼痛,闻言忍不住破口吐槽,“这都什么破事情啊,怎么什么坏事都让我给搭上了啊!” 陆淮琛被她闹得头疼,他第一次见识到女人话还能多到这个程度。 闻言他冷冷一瞥,“本王让你冲上 来了?” 纪令月现在仗着救命恩人又是病患的身份,也回以一声冷笑,“王爷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您扪心自问,若那一刺真扎进去要躺个几年才能起来?” “您一倒后果将是什么,想必王爷比我清楚。” 说着,纪令月突然龇牙咧嘴道,“哎哟哎哟,疼死了……还好此处没有旁人,若是我这副模样被人瞧见了,日后绝对嫁不出去。” 她这么一打岔,顿时把先前的气氛打散了。 “嫁人?” 陆淮琛闻言挑眉,见她能自己控制住,一手便随意的搁在膝上,深黑的眸里微光一闪。 “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挺多。”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注意力分散到对话上,“我只是开玩笑……隐藏的威胁都没有解决,我一天安生的日子都没有。” “威胁,你是说薛妙?” 陆淮琛嗤笑,“跳梁小丑罢了,你好歹是纪家小姐,连个依附纪家的远亲都解决不了,纪令月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你懂啥,她有一个我压根无法反抗强有力的杀手锏,让我该干什么不得乖乖做?” 纪令月都快痛到精神麻木了,等她意识到自己都快说漏嘴了之后,连 忙紧抿了嘴唇。 陆淮琛显然会错了意,“你有把柄在她手上?” 纪令月忧伤的叹气,“说不清楚……反正事情挺复杂的,准确的来说,她每次都在逼我为她制造把柄。” 说着,她居然还有心思反问,“若老天给你一个坑,指明让你跳下去,王爷当如何?” 陆淮琛视线转过,目光深邃无垠里蕴着一抹幽幽星火,看的纪令月莫名心神摇曳。 他薄唇轻启,言语间带着几分清冷,“不论是谁,有胆子给本王挖坑,就要做好被本王拖入深渊地狱的准备。” 纪令月眼皮子一颤。 果然是大反派的行事作风,是她这种升斗小民无法企及的。 现在她不仅是腰疼,心里好像内伤了一下。 两人说着,温正飞快下好最后一针,再上好药,贴上纱布绷带仔细缠着。 纪令月全程都痛不欲生,只是勉强同陆淮琛交谈转移注意力。 等温正一声结束响起,她陡然松懈了周身力道,两眼一合深深的昏睡过去。 陆淮琛早就看出她精疲力尽,只是全程强撑着和自己对话。 他稍稍一瞥,将人放在床榻上后,此时门外侍女恭敬的声音响起。 “王爷,纪家人过来了。” 纪衡沉着脸色快步踏入府中,他在府中听说纪令月替摄政王挡了一刀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后,惊得瞬间将珍爱的茶具悉数甩到地上。 走到后院,看到唯一亮堂的屋子,他想也不想便大步迎上前。 没料到,竟碰见了陆靖羽。 纪衡停下了脚步,震惊之余拱手行礼,“臣参见陛下,参见公主……夜露深重,二位为何不在宫中?” 陆靖羽与陆瑾桃面面相觑了一眼,靳一上前,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当然,他模糊了纲达图谋不轨的片段。 靳一深知纪衡正在气头上,今夜发生的事足以让他消化不良了。 事实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纪三小姐的清白还在,他也没必要说出来添堵。 在听到自己女儿竟以一己之力与尤国余孽周旋时,纪衡两眼一黑。 在朝堂上雷厉风行的他,此刻心内犹如刀绞。 那种场面饶是一个成年人都经受不住,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当时该有多害怕啊。 见到纪衡如此悲痛,陆靖羽鼻尖一酸,他上前一步,“沈大人不必担心,屋内有皇宫最好的三名太医一出手救治,仙女姐姐必然无恙。” 纪衡担忧不已,没注意到陆靖羽的称 谓。 他频频朝着屋内望去,眉间紧锁,久久未曾松开。 直到从里头走出一抹清冷欣长的身影。 纪衡扭头,拱手沉沉一礼,“臣见过王爷。” 陆淮琛良久无言,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后,突然伸手扶起纪衡的手臂。 只是简单一个举动,却把在场所有人愣的不轻。 陆淮琛在旁人眼中从来是个是毫无章法,做事肆无忌惮,手段却心狠手辣的主。 在年幼新帝登基之时,无数人想揪着他这几点事弹劾,偏偏陆淮琛做的事情一桩桩有利而无弊,甚至将积弊数年停止不前的大渝改头换面。 不少人对他又怕又恨,但却无法忽略那夺目耀眼的功绩。 真正欣赏他的人不多,但纪衡就是唯一一个。 纪衡还觉得可惜,若摄政王脾气再好一点,手段再温和一点,性子再善良一点,那么他就算想坐上龙椅,那帮成日叽叽歪歪的朝臣也会拱手相迎。 陆淮琛虽智近似妖手段非凡,只可惜性子阴晴不定,民间对他的畏惧情绪过多,终究不适合那个位置。 陆淮琛收敛起素日的几分漫不经心,他对纪衡道,“纪三小姐已经无事,具体事宜等温正出来了你再与他详谈。” 第六十章 荒诞的梦 “纪三小姐今夜救了陛下与公主,更是让本王免遭贼人迫害,此等功绩,待陛下回宫必会予足以让纪大人纪三小姐二人满意的丰厚赏赐。” 陆靖羽闻言,板着一张小脸认真的点头附和,“纪大人你放心,朕回宫定马上拟旨,仙女……咳姑姑救了朕等人的性命,此功甚伟,朕会认真对待。” 纪衡中不免闪过一丝苦涩,说实话,他宁愿不要这些东西,只求纪令月平平安安。 他勉强勾了勾嘴角,脸上但却没有任何笑意,“臣在此代小女多谢陛下与王爷。” 好歹这些话是从陆淮琛口里说出来,可比如今的小皇帝口中说出来分量重多了。 陆淮琛指尖不经意拂过腰间玉佩上的流苏,他心念一动,忽而开口。 “此事算是本王欠了纪三小姐一条命,之后她若是有什么难处,你们大可来王府找本王。” 陆淮琛嘴里说着“她”,可后头又接了一句“你们”。 这其中的意思,简直不明而喻。 他庇护的对象不止是纪令月,更甚者是整个纪家! 纪衡本沉重的心忽然间起惊涛骇浪,他意外的看向眼前的人。 以陆淮琛的性子,全天下估计没几个能得到他亲口承诺的“欠条”。 故而今夜他亲口说出 这番话时,纪衡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许久,纪衡连忙拱手,情有些古怪,“多谢王爷抬爱。” 既然陆淮琛亲口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笑话,他女儿如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陆淮琛给他天大的恩赐纪衡都敢接下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纪令月。 因为伤口刚刚缝合,纪令月就留在摄政王府内养伤。 翌日,袭击长街的那帮人乃尤国余孽的身份惊得整个大渝沸腾起来。 更令人震惊的是,当夜大渝皇帝与公主正在被袭击的街道,在二人性命攸关之时,竟是一名尚未及笄的闺阁女子挺身而出,靠着无双智力以一己之力吓退余孽将首。 在人们四处打探此女姓甚名谁时,朝堂上颁发数条圣旨,又是震得满堂皆惊。 第一条旨意是收整京城的巡防营,巡防营内部任命来了个大换血,新巡防营由定襄王世子傅明烨接管。 原巡防营统领被秘密处死,其府邸上下一百号人口一夜间消失不见,偌大府邸荡然无存。 第二条旨意,因纪家三小姐纪令月救驾有功,封为从一品郡主,封号清和,赐郡县封地与郡主府。 纪衡也因此官升一品,如今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乃 六部尚书之首。 更有不胜数的赏赐一箱箱的往纪府里抬,纪府于京中本就是显赫世家,如今这一举措,将安静了数年的纪家再次捧向一个高度。 当日之事在百姓口口相传中愈演愈烈,纪令月形象一下子光辉了起来。 传着传着,原先只是京中第一美人,不知何时成了天下第一美人。 再加上被世人冠以才貌兼全,聪明慧智的美称,纪令月一时间风头无二,名声竟往邻国传去了。 京中的贵女们都没想到,纪令月数月前还是声名狼藉,周围突然都充斥着对她的赞扬,她们还真是不习惯。 另一头,纪衡对外则宣称纪令月在府内修养伤势,将借着看病亦或者恭贺的名义上门巴结试探的人通通赶了出去。 大房上下将院子看得严防死守,连下人出入都管制的十分严格。 三房四房连着几日费尽心思过来打探消息,结果连院子的门都进不去。 其间四房杜氏跑到松鹤堂找纪老夫人哭诉,说自己是如何好心大房又是如何狠心,她们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成日被当成黄鼠狼防着。 没想到纪老夫人连头都不抬,淡淡说了一句,“大房既然不愿有人打扰,你们又何必成日上门给人添堵。” 杜氏一噎, 她明明说的都是大房的错,这老夫人怎么就怪起她来了? 杜氏费了半天口舌得来的只是老夫人不咸不淡的敷衍,最后只得自讨没趣灰溜溜的回了院子。 随后,此事就不了了之。 纪令月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整个大渝茶余饭后最炙手可热的谈资。 她这几日在摄政王府醒了昏昏了醒,好几日都在浑浑噩噩之中度过,期间太医温正亲自换了几次药,见伤口愈合得不错,便交给了绿翘。 纪令月梦到自己随着骆驼商人行走在茫茫沙漠之中,耳畔围绕着听不懂的语言和络绎不绝的铃铛声,五彩斑斓的轻纱随着荒漠的风飘扬飞舞。 被烈烈炙热的太阳烤着,她清晰感知到体内的水分逐渐蒸发。 就在这瞬间,她看到前方有大片绿洲,身体极致的饥渴催使着双脚往前跑。 可无论纪令月怎么走,绿洲却离她越来越远。 纪令月当场气哭了,她愤愤的跺了跺脚,指着那片绿油油的丛林怒骂。 “不就是想喝你一点水嘛,用得着那么小气吗,我一个人还能喝光整片湖不成?” 岂料那片绿洲竟真的发出了声音,“想要过来你就必须通过神使的考验。” 纪令月吸了吸鼻子,抬袖往脸上随便一抹,“哪 儿来的神使,什么考验?” “神使自然是本王。” 熟悉的嗤笑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 纪令月觉得耳熟,她蓦然转过身去,黑发在空中甩出恍若铺开的光滑墨锦,散开的青丝掩住半张脸。 她从发丝间露出的眼神惊愕又茫然,那目光刹那间穿越纷乱的荒漠,直直望入那含笑的视线。 陆淮琛含着笑,笑意却掺杂着几分戏谑,他缓缓走上前,抬指勾起她的下巴。 纪令月有些结巴,“王……王爷,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淮琛却是不回答,他挑眉,“想喝水?” 纪令月抬头,对上他唇线优美微微启合的薄唇,愈发觉得干渴。 然后她重重点了点头。 陆淮琛陡然逼近,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一刹那却多了几分缱绻柔和,纪令月的心弦猛然一颤。 只听得陆淮琛在她耳畔道,“行啊,只要你能将本王的心拿走。” “啊!” 纪令月猛然睁眼,她双手紧紧揪着被褥,瞪大双眸盯着床头大喘着气。 她等神智渐渐回神,喃喃自语着,“我的亲娘哎这梦太可怕了……” “什么梦?” 纪令月僵硬的一扭头,只看到那抹身影与梦中的相重合,她骤然坐起了身子。 第六十一章 心底的小打算 “哎哟喂!”纪令月龇牙咧嘴的捂着腰间,等那股疼意缓和过来后,她支支吾吾的开口,“王……王爷?您怎么在这?” 陆淮琛原本负手而立,望向窗外,闻言侧首,“这是本王的房间,我为何不能过来?” 榻上的女子容色如雪,乌黑青丝披散在身后,经过多日的修养,唇瓣终于恢复了点气色。 纪令月朝着四周看了看,这几天零零散散的回忆纷纷涌入脑海之中,直到受伤当夜。 于是她脸色骤然一变。 不会吧? 她居然在大反派的房间,还在他床上睡了半个月之久? 快来一道雷劈昏她吧! 受伤当日那些难以启齿的回忆蜂拥而至,的脸色一青一白一红一紫,像打翻了的调料盘五彩斑斓。 “你你你你你……你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纪令月惶恐的一拉被褥,把自己整个身子罩在里头,只露出两双黑溜溜的眼珠子。 陆淮琛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猜我要算什么账?” 纪令月心里咯噔一声,把被子拢得更紧了。 她欲哭无泪,“王爷,摄政王大人,我不是故意占用你的被子和床啊……” 陆淮琛挑眉。 纪令月因为他这一个小动作更怂了,她低 眉对了对手指,心虚的嘀嘀咕咕道,“不就是那一晚骂了您几句吗,大不了我让您现在骂回来……” 她话还未说完,陆淮琛突然走到她面前倾身靠近。 这一下,便有一股淡淡的香携着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纪令月一愣,她对上那张俊美无铸的容颜时,眼前有如漫天月色星光摇曳。 她如身置软云薄雾,心神随之层层荡漾了起来。 等回过神来,纪令月暗暗为自己可耻的花痴反省了一秒。 陆淮琛将她变幻的神情受尽眼底,他嘴角勾起一道莫测的弧度,“倒在本王怀中那一刻,你口中说着以身相许为何意?” 啥?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纪令月想了半天也没有回忆起来,并且她深深的怀疑,这是王爷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纪令月警惕的盯着他,“王爷,您该不会在暗示我以身相许吧?” 陆淮琛:“……” 纪令月偏偏还一本正经的纠正他的逻辑,“王爷不是我说你,你这逻辑就不对呀,按理应该是你对我以身相……” 她说着,陡然感受到周围陡然降低的温度,机智且识趣的闭上了嘴。 陆淮琛收起玩味的笑意,他目光凉凉的看着纪令月,“说吧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纪令月也收起插混打科的心思,她回忆了一下,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清楚。 她猜测,陆淮琛应当是在试探她,于是纪令月连半件事情都不敢隐瞒。 包括纲达欲轻侮她的事情,纪令月半点都没有犹豫,淡然的像是说旁人的事情一般,只是她蜷缩的指尖暴露了不平稳的心。 “行了。” 陆淮琛突然开口打断她,“直接说后头,你是如何发现那人有异状的。” 纪令月身子顿了一下。 知道那个人的身份,还是因为她看过原书。 可她要怎么跟陆淮琛解释呢? 纪令月顿时心跳如擂鼓,她知道,陆淮琛在怀疑她。 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局面,偏偏她能提前反应过来,提前动身拦住那一刀。 饶是纪令月扪心自问,她若是站在陆淮琛的角度,心底也必然起疑。 若是自己不能在时间内让他信服,她的死亡倒计时就会开启。 这是一条关乎性命的选择。 成,能够继续活着。 败,她死。 陆淮琛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有疑点的人,哪怕她是纪家之女,小皇帝的亲姑姑。 纪令月只是微停了一瞬,她淡定开口,掩在被褥中的手指早已抠作一 团了。 “巡防营统领,王爷,陛下,包括那帮将士,你们都对他知根知底,不论是人品家世,想必他能得到您的重用,也是经过重重考核的。” “但我不一样,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自他出现在庭院中那一刻,视线频频落在纲达身上,其他将士都持刀戒备着,唯有他的手还放在腰上。” “当纲达说出那番话后,我见他神色骤变,愈发忽而笃定此人有问题。只可惜那时候出声提醒已经来不及了,便贸然冲了上去。” 纪令月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话,胆战心惊地等着他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一下的折磨对于纪令月来说简直是将她绑在架子上烤着一样煎熬。 陆淮琛站在她面前,看着女子努力镇静,却因微颤的眼睫而泄露出几分紧张情绪的模样。 他蹙眉,不就问几句话而已,这丫头当真就这么怕他? 一阵沉默,半晌陆淮琛道,“行了,本王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还在战战兢兢等着他出声发落的纪令月就这么一愣,震惊的连瞳孔都在放大。 就这样? 纪令月独自坐在床上思考人生,翻来覆去的把陆淮琛临走前那七 个字琢磨了许久。 她总觉得,像陆淮琛这种诡异多变,智商过人且一手遮天的大反派,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包括标点符号都是含有深意的。 她琢磨了许久,还真的从那七个字琢磨出一点意思来。 他好像……不太高兴? 得出这个结果的纪令月,又开始怀揣着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肝瑟瑟发抖了。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她早会被吓死。 必须给自己找一条出路,就算纪家落败她也能带着大房二房一起落脚。 然后她潇洒的拎一个包,开始周游天下当个潇洒的江湖中人,寻找穿回现实的同时顺便游玩古代的好河山。 如若纪家能平平安安,那就更好了! 等一切安定下来,依旧丝毫不影响她溜出门的计划。 如是想着,纪令月愈发觉得此举可行。 纪令月做好打算之后,她这拍身下柔软的床,还有这一看就价值千金的床榻床帘,一边唾弃万恶的有钱人,一边万分不舍得摸了几把感受了一下手感。 随后气势凛然的掀开被褥,气沉丹田的朝门外喊,“绿翘,我要回府!” 纪令月回府,是低调到连下人都察觉不到的地步。 她发誓,就算是过街老鼠也比她的存在感高。 第六十二章 好大的酸味 纪令月一回府,就迎接到陆怀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 陆怀屿紧紧抓着纪令月的衣袖,脸上紧张的表情生怕她跑了一样。 他仰着头,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眼眶蓄满盈盈的泪,小小的鼻尖通红,“月儿姐姐,你去哪里了?” 纪令月顿时被萌化了,她捧着一颗萌化的心,艰难的微微倾身对纪怀屿笑道,“姐姐出去治病了,如今治好了自然就回来了。” 纪怀屿吸了吸鼻子,他声音闷闷的,“月儿姐姐的病严重吗,疼不疼啊,阿屿给你吹一吹,奶娘每次对阿屿说受伤了吹一吹就不疼了。” 哎哟喂这是什么绝世小暖男! 纪令月忍着把人抱到怀里亲一亲的冲动,摸了摸纪怀屿的头,“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 “好了阿屿,月儿的伤还未痊愈,你先让她躺着休息可好?” 纪令仪在一旁心惊胆战的看着纪怀屿,生怕他一个粗手粗脚把伤口碰着了,这时忍不住将人劝着松开手。 纪怀屿在被奶娘拉出去前,还吵着闹着要和他的月儿姐姐一起睡,直到纪令月柔声安慰了这个小鬼头许久,他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 的含泪离开。 见人出去了,纪令仪忙不迭的拉着纪令月坐在榻上,追问当天发生的事情。 纪令月知道她不在了这几天,大房里的几位肯定很担心。 她想了想,于是挑了些内容同纪令仪说,危险的部分自然是被略去。 但纪令仪是何等聪明的人,她光是听都觉得一阵后怕,更别说纪令月还要亲自面对那帮残暴的凶徒。 思及此,纪令仪眼眶渐渐溢出泪水,她轻轻地将纪令月楼住怀中,“月儿,你受苦了。” 姐妹俩说着悄悄话,门外忽而响起急切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几乎逼近了门口。 “唉薛小姐您不能这么闯进来……” “三表妹,听说你可以下床走动了,身体可有恙?” 绿翘急切的声音与薛妙重叠在一起。 薛妙半个身子跨入屋内,绿翘气冲冲的跟在身后,她忍了一路,终于爆发出来,“都说了我家小姐在歇息,今日不能见客,您怎么能这般不知礼数随意闯入院中?” 薛妙回府后第二天就听到大房闭院谢绝探视的消息,起先她还觉得奇怪,纪令月分明是被陆淮琛带走的,怎会出现在纪府? 她曾想方设法的 进入大房,都会用不同的理由拒之门外,今日好不容易门口的侍卫松懈,她便不管不顾,直接冲了进来。 她怀疑,纪令月已经命悬一线,听闻那是偷袭的人,在匕首上沾了剧毒的毒液。纪令月一个身娇体弱的大小姐,沾上那个毒不死也废。 薛妙今日来试探怀揣着几分隐秘的恶意和期盼。 比起死,她更希望纪令月能活着,活的生不如死,最好将她引以为浩的容貌也给毁了。 如今看到纪令月居然还活着,而且还与人有说有笑,毫无伤痛的模样,薛妙嘴角的笑意顿时一滞,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前。 纪令月视线从薛妙十分不自然的面上缓缓掠过,眸中豁然闪过一抹暗色。 她微微一笑,“原来是薛表姐,不知薛表姐匆匆赶来所为何事呢?” 薛妙迅速整理脸上的表情,她走上前,言辞间皆是关怀之色,“我这几日怎么也睡不好,总是担忧表妹的伤势,听闻表妹今日醒了,自然要过来探望。” 纪令月瞧了她空空如也的双手,撇了撇嘴,“既然是来看我,怎么能连个探望礼都不带?” 薛妙咬牙,字眼从齿缝里蹦出,“三表妹 如今都贵为郡主,陛下的赏赐更是多如流水,怎还惦记着我手上的东西呢?” 哟,好大的酸味啊。 纪令月自那一晚亲身经历薛妙阴阳怪气的嘲讽,和亲眼见到她为了自己在关键时刻居然把人推出去为自己挡灾,对她已经没有任何好感了。 不是她圣母心,当时的情况已是人人自危,你不想方设法摆脱险境,居然一门心想要祸水东引。 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思恶毒的女人,她看都不愿看一眼 纪令月最近甚至在思考,如何摆脱那股电流的影响。 她实在是不想与薛妙这种人多掺和超过一秒的时间。 纪令月立马摆出无辜的表情,“不是啊,我一般听说别人登门探望病人必须得带点东西。” “不是说我贪图你那点东西,就是觉得古往今来礼仪都是如此,一时不见表姐这么做,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我现在起码也是个小富婆,能看得上、你那点破东西? 薛妙顿时投过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纪令月,牙齿间咯咯的低响唯有她自己听得见。 纪令月言语中的炫耀和嘲讽,她听得一清二楚! 薛妙的掌心被指甲深深掐下去 月牙状的伤痕,她勉强笑道,“我急着来看表妹一时竟忘带了,待会儿自会遣人送来。” 岂料纪令月突然笑的意味深长,“不用了,表姐说得对,如今库房还堆着无数从宫中送来的东西,只怕表姐送的我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上。” 薛妙垂眸,掩饰住眸底闪烁的目光。 “说起来,我有一事不明,想找表姐探讨一二。” 薛妙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她警惕问道,“什么事?” 纪令月抬手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浮尘,她抬眸与薛妙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空气中隐隐有锵声响起。 她嘴角微勾,面上却适时的露出几分疑惑,“为了不让旁人打扰我,院子上下对我的情况几乎是闭口不言,我今日方才出院子走走,后脚表姐就跟了过来……不知表姐有何解释呢?” 此言一出,不止薛妙浑身一僵,就连纪令仪脸色也骤变。 纪令月这番话顿时将薛妙推入了大房警戒的视线。 是啊,连纪老夫人都不知道的消息,薛妙怎么会知道,并且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纪令仪立马就想到了关键,她脸色一沉,对薛妙顿时没有什么好表情。 第六十三章 金馍馍活舍利 纪令仪倏然起身,摆出长房的威仪冷着脸道,“薛妙,今日之事我只当不知。月儿需要休息,你看也看了,请回吧。” 这是在把薛妙往外赶了。 薛妙深吸一口气,死死咬着后槽牙,扭头转身就走了。 走就走,这种破地方,她还不稀罕过来。 直到人走了,纪令仪还不觉得解气,她愤愤道,“我原见她孤苦伶仃来纪府,除了老夫人没有一个认识的,便处处照拂她。” “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狼子野心处心积虑之人,居然把心思都打到我大房来了!” 说罢,一向端庄稳重的纪令仪重重拍着床栏而起,姣美容颜染着薄薄的愠怒之色。 纪令月连忙安慰她,“如今知道了也不算晚,只要薛妙在纪府里一天,就不难查出她的意图和打算。” 纪令仪神色复杂的看了纪令月,心里头想的却是另外一点。 之前因为薛妙的原因,纪令月的名声愈发不堪,连带着大房与她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就连她一度认为,月儿性子跋扈,失望之余近些年来也不爱和她待在一块。 如今戳破薛妙的真面目,再回想以往种种事情,她越发觉得心惊。 难不 成月儿使劲欺负薛妙的原因就是因为如此? 只是那薛妙素来爱装可怜,导致所有人都因此产生了误解? 纪令仪越是这么想越觉得,对薛妙更痛恨之余,愈发可怜自家妹妹。 纪令仪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脑洞已经歪到天边去了,纪令月也不知道她在自家姐姐眼中已经成了琼瑶笔下的悲情人物。 纪令月“醒来”的消息一传出去,就惹得纪老夫人亲自出松鹤堂探望。 她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太太,满头银丝,眼眶溢着泪,拉着纪令月的手拍了拍道,“好孩子,苦了你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劫一过,往后的都是好日子。” 因为纪令月,整个纪家又镀了一层金。 若是以往的纪老夫人,定然不会如此激动。 可自从上一次阮氏大闹松鹤堂,纪老夫人俨然将纪令月看做佛前童子,就算她不是,身上也必然沾了佛缘。 于是纪令月在她心中就跟金馍馍活舍利一般,珍稀且珍贵。 纪令月头一回见着纪老夫人的絮絮叨叨,她笑了笑,“祖母让您担心了,月儿无事。” 她这几天都不知道说了几遍‘我没事’,说得她舌头发麻人也麻木 了。 祖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屋外响起窸窣的脚步声,只见叶氏与妾室柳氏竟一道进了屋。 柳氏言笑晏晏的掀了门帘,一看见纪老夫人,嘴角的笑意扬的更高了。 她娇、声上前,衬得嘴角的笑愈发热切,“听闻老夫人过来,妾身匆忙梳妆打扮故而来晚了,还望老夫人莫怪。” 她声音一响起,纪老夫人与纪令月齐齐抬起头。 当纪令月看到她时,眼眸微眯。 柳氏乃纪衡的妾室,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 她对老夫人侍奉讨好多年,才让老夫人对她比对旁的妾室多注意几眼。 等到大叶氏去世后,柳氏原以为自己得到宠爱,谁料纪衡很快就要再娶。 于是柳氏很有危机感地揽了照顾纪令月的差事,这些年一直利用纪令月对小叶氏怨愤的心思,不断给她难堪。 回忆到这个地步,纪令月心下开始有了思量。 薛妙与原主有很大的关系,柳氏与原主关系也不浅,起码一些作死剧情背后都有柳氏的影子。 那么那股电流……是否也会应在柳氏身上? 纪老夫人听见她的声音,眉宇的慈和消淡了不少,她握着纪令月的手, 淡淡回道,“老身今日只是来看看月儿,你不必过来请安。” 叶氏恍若感受不到场中的氛围,她一心只扑在了纪令月身上,一进屋就顺势坐在她身侧嘘寒问暖。 三人其乐融融,柳氏在那一站反倒成了外人。 偏生柳氏丝毫没有什么尴尬之色,她眸光盈盈,不露痕迹的朝床榻旁看起来相互甚为融洽的纪令月与叶氏,心底升起淡淡的疑虑。 怎么回事? 为何她只是回娘家一趟,回来整个纪府好似都变了样。 从前人人抵触抗拒的纪令月,不但莫名其妙成了郡主深受百姓赞扬,就连纪老夫人与叶氏都开始向着她。 这种超脱出掌控之外的感受让柳氏有些心慌,她面上依旧带着笑,朝着纪令月慢慢靠近,“妾身前些日子不在府中,对京城的消息难免知晓得慢一些。” 说着,她悠悠叹了口气,“月儿素来与我亲近,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不在她身旁……妾身每每想到此事,心就如被刀绞似。” 柳氏不动声色瞥了眼叶氏,故意提及自己与纪令月的关系,言语间暗含示威的意味。 你们如今关系好又如何,不过是暂时的。 果不 其然,叶氏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叶氏好不容易与纪令月关系修补起来,若真能被柳氏三两句挑拨了去,那她主母的位置干脆拱手相让算了。 她没有顺着柳氏的意思接话,反而看向了老夫人,“母亲,午膳可要在这儿用?” 纪老夫人摆摆手,讲了许久的话脸上渐渐流露出疲态,“算了,老身年纪大了,不在榻上歇息便熬不住。” 说着,她看了眼纪令月,脸上的神情像翻书一样迅速一变,慈爱又和蔼。 “再者月儿大病初愈,还是多休息为好。” 柳氏见状,连忙在一侧笑着拍马屁,“听闻老夫人这半月来日日给月儿念经礼佛,想必是上苍感念到您的心意,才能让月儿痊愈的那么快。” “这都是托了老夫人的福气。” 原以为这句话听着老夫人会高兴,岂料眼前三人脸色倏然一变。 纪老夫人眉眼一沉,言语陡然犀利,“慎言。” 慎言? 柳氏一下子就愣了。 她拍了这么多年马匹,一旦与佛牵扯关系,纪老夫人每回都笑得跟花儿一样。 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她却不知,纪老夫人与叶氏担忧的,是那位阴晴不定的摄政王。 第六十四章 孩子变了 纪令月受伤到痊愈,皆与那一位有关。 谁知道那位是什么脾性,若柳氏毫不忌口逢人便说大话,万一哪一天落在摄政王耳中,岂不是无妄之灾? 直到纪老夫人阴沉沉的离开,柳氏都没回过神来。 她懵然的扭头看向另外两人,“妾说错什么了?” 纪令月与叶氏面面相觑,摆出同款冷漠脸闭口不谈。 柳氏眼珠子一转,轻咳了一声,反正老夫人走了,她就巴着脸坐上去,看着纪令月的眼睛放着精光。 “月儿,没想到妾身离开短短时日,你竟然一跃成为了郡主,如今你可是整个京城除了宫里的公主与娘娘以外,最高贵的女子。” “日后谁敢说你个不是,你便可命下人掌她的嘴,看她们还敢不敢在背后胡乱嚼舌根。” 不得不说,柳氏极会拿捏原主的心思与性子,知道她什么话爱听,什么话不爱听。 就连叶氏都蹙了蹙眉。 敢情在以前,柳氏就是成日这么唆使年幼无知的纪令月? 简直是教坏小孩,误人子弟! 若放在以前,纪令月早就扑到柳氏身旁手挽手说得亲切,可如今不同了。 正等着纪令月跟以前一样靠过来的柳氏,突然迎向纪令月一脸…… 地铁老人的表情。 纪令月眯了眯眼睛,一脸抗拒,“柳姨娘,你三观有问题啊。” 柳姨娘满头问号。 纪令月道,“这世上总有些人会在背后嚼舌根,若只是无关痛痒的酸言酸语只当做听不见便可,何须动不动就扇人巴掌?” “柳姨娘,你这思想明显有问题。人虽有了权势但不代表能胡作非为,若不能造福社会造福人类,也要争取不作乱。” 最后,她对柳氏语重心长道,“姨娘,你的想法太粗鲁了,这样不行。我劝你平日多学祖母念念经,消一消心里的戾气,别动不动打打杀杀,多吓人。” 柳氏:“……” 完了纪令月疯了。 这不是她知道的那个纪令月。 反观叶氏,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带着几分欣慰之色。 孩子终于长大了。 柳氏真个人茫茫然然的飘回了院子,她越想越不对劲,感觉纪令月整个人跟中了邪似的。 她捻着果仁在指腹滚了半晌,不知想通了什么,倏然拍案而起! “我懂了,定是叶氏那个贱人趁我不在给纪令月灌了什么迷药。” “估摸着是叶氏在一旁暗暗威胁她,要不然纪令月怎会变成那副模样?” 什么造福社会造 福人类不可胡作非为,这话从纪令月口中说出来简直让柳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纪令月仗势欺人胡作非为的时刻还少吗? 柳氏越想,就越觉得有叶氏在旁从中胁迫,这种话更像是叶氏这种假惺惺的人嘴里说出来。 打定了主意,柳氏决定今晚夜探海棠花坞,找纪令月问个清楚。 当柳氏再度拜访时,即将睡下的纪令月有些惊讶。 思量半晌,她还是让绿翘把人放进屋里来。 纪令月刚披了件外裳坐下,柳氏就迫不及待的从门口挤了进来,急忙忙的坐在纪令月身旁。 “姨娘,大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 柳氏却没有跟她寒暄的意思,她肃了肃神情,对着纪令月一开口就问,“月儿,你告诉姨娘,叶氏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 纪令月:“??” 纪令月一懵,“没有啊。” 柳氏咬咬牙,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姨娘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你的脾性?” “那些姨娘听了都想吐话怎么可能从你口中蹦出来,你给姨娘说实话,是不是叶氏唆使你的?” 纪令月:“……” 她明白了。 估计是今天的她让柳氏印象坍塌,柳氏这是来找她重塑 三观。 纪令月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敷衍过去,一股电流沿着脊梁蹿起,直接蹦到她天灵盖。 她身子一抖,这一下连带着伤口也一起疼了起来。 于是柳氏就惊恐的看着纪令月像跳大神一样浑身一抖,整张脸在昏黄的烛火下顿时煞白如扑了粉的女鬼。 柳氏默不作声的往后挪了挪位置,然后再假装担心的询问道,“月儿,你怎么了?可是伤势发作了?” 纪令月等那股后劲过去,她突然垂下手掩饰住颤抖,她勉强牵起嘴角一笑,“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姨娘不必担心。” 柳氏悄悄松了口气,要万一纪令月昏了过去,到时候一群人涌了进来,她可真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如今纪令月跟个瓷人似的半点都刺激不得,柳氏生怕说了什么让纪令月又牵扯了伤口,她谨慎道,“你小心点儿……话说,姨娘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纪令月虚弱的点头,“听见了。” 柳氏急了,“叶氏到底有没有威胁你啊?” 纪令月抿了抿嘴,痛苦且犹豫的,轻轻的点了个头。 然后柳氏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憋出来的。 “我就知 道,叶氏那个装模作样贱人。” “平日屁都不放一声,一见你封为郡主,就眼巴巴的凑上来对着你好!” 纪令月在一旁麻木着,一边暗骂这狗蛋的电流。 柳氏骂够了,她通红着一张脸,倏然扭头瞪向纪令月。 像是抓住唯一的招财树,柳氏的手劲儿几乎把纪令月衣袖揉出层层叠叠捋不平的皱褶。 她眸光热切的如火苗抛入一堆干燥的柴火,熊熊的火焰腾升而起。 那炙热视线烧的纪令月浑身上下都泛起一道鸡皮疙瘩。 柳氏有意巩固叶氏‘居心不良’的印象,她一字一句咬着牙道,“月儿,你切莫忘了小叶氏是如何成为大房主母的!” 纪令月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纪府上下估计没有谁比你更清楚的吧? 果不其然柳氏又开始讲述那段历史,只是以她的角度,把叶氏描述的如何恶毒。 纪令月听着柳氏说书般的话,一下子来精神了。 她一边听一边感叹,被柳氏这么一说,叶氏突然变得比原书里的恶毒女配还可恶。 中华语言博大精神,古人诚不我欺啊。 要不是纪令月灵魂不一样,她险些都信了。 柳氏见纪令月慢慢露出同仇敌忾的神情,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六十五章 就决定是你了 她斟了杯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月儿你还年轻,殊不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叶氏惯会装样子,老爷与老夫人都被她骗得团团转,你可不能着了当。” 纪令月配合得点了点头。 她等柳氏铺垫许久,眼眸蹭亮的看着她。 纪令月双手交叠撑在桌上,就想听柳氏的意图。 她微微倾身,身上披着的外裳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如水般粼粼的光泽。 若是寻常男子,注意的定然是眼前仙一般的容貌。 可柳氏不同,她第一眼就盯上了纪令月的衣裳。 听闻京中有种绸缎名为‘水玲珑’,顾名思义,缎面如水般光滑,若是在月下便衬得人如水中踏月而来的九天玄女般,十分得京中青睐。 但此缎千金难求,仅有的数匹还未上架都被抢夺一空,柳氏日思夜想都想拥有一匹。 就算拿回来供着也好,她每日晨昏定省上三炷香都愿意。 没想到纪令月身上就有一件,还被当做外裳随意一匹。 柳氏心里极度不平衡了。 柳氏眼眸一转,突然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件事,我忍着许久不曾对你说。” 来了! 纪令月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心,她佯作惊讶道,“什么事?” 屋内分明只有两人,柳氏偏偏要压低声音,两人做贼似埋头低声道。 “你还不知,你娘在世时,给你和仪儿留了嫁妆。” 嫁妆? 纪令月一愣,觉得这个字眼有点耳熟啊。 柳氏兀自 说的不亦乐乎,“你娘自仪儿与你出声便开始替你们筹备了嫁妆,数年来攒了不少好东西存在了大房库房中。” “如今小叶氏掌家,东西自然落在了她身上,不过……”柳氏还故意卖了个关子,“妾可听说了,那些东西实际上都被她私自变卖,银钱都流入自己的口袋。” 纪令月又是惊讶又是不可置信,“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柳氏不知不觉拔高了语调,“叶氏压根不是什么好人,你难道还看不出来?” 说着,柳氏自知情绪有些激动,等回过神后她咳了咳声以掩饰脸上的不自在。 “若是你不信,可想个法子从小叶氏手中拿到库房钥匙,咱们进去看看。” 此事,纪令月终于弄清了柳氏的意图。 她这是想借自己的手来为自己捞好处啊! 纪令月冷笑,柳氏动的什么念头她都能猜出一二来。 无非是看她身份一涨,藉由她身份狐假虎威。 二来即便是暴露了,坏的也是她的名声,柳氏完完全全能摘出来。 柳氏带着几分希冀看着纪令月道,“你觉得如何?” 纪令月深深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既然是姨娘说的,我自然会去试一试。”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真要亲身力行,还真是有些难度。 纪令月在屋子里瘫了几天,每日都被绿翘严防死守的看着,出过最远的门就是自家小院。 纪令月四 仰八叉的倒在榻上,生无可恋数着床顶雕刻了几朵花,花上有几朵花瓣。 “啊……当初话说得太满了,早知道先别急着应下,找借口拖延她个十天八天,等人逼急了再慢慢应下。” 她在被数次电流电击中总结出一个经验,就是但凡她接下了剧情,就必然要在限定时间内完成。 她如今虽能以身上有伤的缘故象征性的拖几天,但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纪令月深深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再愁苦着张脸下去,法令纹迟早要长出来。 绿翘捣好了药泥,捧着蛊与纱布进了屋。 纪令月懒懒掀了下眼皮,自觉的撩开衣裳,一边走神沉思。 绿翘小心翼翼替她解了绑带,仔细瞧了瞧伤势愈合的情况,惊喜道,“小姐,伤口都愈合好了,再抹些时日,估计可以结痂褪皮了。” 纪令月漫不经心的回着,“哦,嗯,” 绿翘手脚麻利的换药,小嘴一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短短时间从府内杂谈料到京中八卦,简直是精简版的茶馆说书先生。 纪令月本什么都没听进去,偏生一个名字就这么进入到她耳中。 她一愣,猛然扭头,“你方才说什么?” 绿翘小嘴一顿,她自个儿说的太快,回忆了一遍。 “小姐想问的是谁的事?” 纪令月盯着她,“你说到了薛妙。” 绿翘恍然,“薛小姐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近来往松鹤堂跑的太勤了,府里 的下人闲聊时会提及她而已。” “薛妙……薛妙……” 纪令月琢磨着,她忽然朝着空气伸手一指,气势昂扬,“就决定是你了,毛绒怪!” 绿翘:啥? 于是在某一个夜晚,纪令月突然带着柳氏一同进了松鹤堂。 看见这对组合,纪老夫人还惊讶了一下,“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在纪令月落水之前,二人倒是时常在一块。 只是近来纪令月都与叶氏在一起,大家伙儿都看惯了。 突然看见纪令月身旁站着柳氏,纪老夫人居然还有一瞬的不适应。 纪令月让绿翘把宫里赐下的补品递给胡嬷嬷,她笑盈盈的上前,“孙女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恰巧绿翘在清点库房,发现宫里送来不少滋补的东西。” “孙女便想着借花献佛送给祖母,虽然祖母身体康健根本用不着这些。” 说着,她朝一旁的胡嬷嬷扬起如三月春风明媚的笑意,“其中也有送给胡嬷嬷的,嬷嬷可不要嫌弃啊。” 胡嬷嬷被这一笑晃了眼,闻言有些惊讶,随即她笑了笑,“老奴可担不起这么名贵的药材。” “有什么担得起担不起,您照顾祖母这么多年,在我眼里您和祖母一样。” 胡嬷嬷与子女分隔两地,就连孙子孙女都嫌少见上一面,听到这番话,眼眶不由一红。 她这次真是发自真心实意的笑,看纪令月的目光愈发慈和了。 “那老奴在此多谢三小姐关心了。” 纪令月在宽袖中暗暗比了个剪刀手。 胡嬷嬷攻略成功。 柳氏在底下,原本想凑上来对着老夫人说几句好话,没想到亲眼见证到纪令月不动声色讨好的过程。 简直惊呆了她的双眼。 “祖母,我大老远就听见您的笑声了,您这是和胡嬷嬷说了什么乐事才……” 人未至声先到,纪令月还是第一次听见薛妙如此‘开朗活泼’的声音。 果然,人在拍马屁的情况下都能抛弃自我,激发新的潜能。 薛妙的影子从一人高的花盆中显露,当她看到纪令月时脚步微微一顿。 只是这么一下,随即又毫无异状的迎上前。 薛妙先是给老夫人请安,随后看向纪令月,“三表妹身子可好?随是夏夜,可你身上还带着伤,莫要因为吹着风而生病了。” 话里的意思,就是你这个病秧子赶紧回屋歇着吧,省的出来磕着碰着碍人眼。 纪令月偏不如她的意,“我想念祖母呢,再说了,以往都是我陪祖母,如今身子好了不少,自然要出来见见她。” 说着,她撒娇的朝着纪老夫人道,“您也很想我,是吧祖母?” 纪老夫人笑呵呵的勾了勾她鼻梁,“你这个小鬼灵精的,怕是在屋里待闷了,借着看望祖母的名义忍不住跑出来吧?” 薛妙在一旁看着祖孙两和睦融入,心内冷笑。 这纪令月还真是不要脸面,听说她与姑祖母走得近,就忍不住跳出来露脸了? 第六十六章 酸里酸气 纪令月一到,纪老夫人几乎把旁人都给忘了,就连平日总板着脸的胡嬷嬷也忍不住扬起一抹笑。 薛妙倒也能插、进几句话,可这时候一出声,气氛就莫名冷了场。 纪令月正和老夫人谈及京中趣事,“听闻南洋那里挖出了个大蚌,里头藏着颗拳头大的珍珠,也不知是真是假。” 纪老夫人笑了笑,“传言都有几分夸张的意味,你若是好奇,介时老身送封信给太后娘娘,让你得以进宫一饱眼福。” 薛妙这时就插、进嘴,她瞥了纪令月一眼后轻笑一声,“三表妹可真是童心未泯,这种三岁稚儿都能听出的假话,你居然也能当真?” “你如今也是名郡主,言行举止都代表着纪府的颜面,如此幼稚的话出了门可莫要说了。” 此话一出,整个场面都诡异的安静下来。 气氛尴尬到爆炸。 连句接话的人都没有,薛妙整张脸尴尬到通红,半晌只能她讪笑着收了话题,脑门却气得直冒火。 纪令月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后不经意提到宫里那两位,“也不知陛下与襄阳公主如何了,一个月不见我怪想他们的。” 纪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你若是有空,便 进宫看看吧。” 这话听得薛妙心里的酸泡儿咕噜噜的冒。 旁人望眼欲穿才能得到一次进宫的机会,怎么落在纪令月身上就如家常便饭似的,想进去就进去? 薛妙嫉妒的想着,纪令月凭什么? 她忍不住开口,“三表姐当真是好运气,表妹我对皇宫也向往已久,只可惜没有这种机会。” 啧,这酸气。 纪令月都感同身受的牙根一酸了。 纪老夫人皱眉,“好端端的想进宫做什么,你莫不是也学那些人一样,想进宫博个所谓的前程?” 薛妙也不知自己那一句话触着老夫人的点,她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姑祖母,我没有……” 纪令月连忙出来打个圆场,“哎呀祖母,薛表姐只是没见过皇宫才有此一言,孙女以前没进过宫时,也期待过呢。” 此话一出,纪老夫人的脸色的骤然缓和,“原来如此,是老身多想了。” 纪老夫人想通了,薛妙却愈发气闷了。 她暗暗瞪了纪令月一眼,气的牙齿咯咯低响。 纪令月见自己吸引薛妙仇恨的目的性达到了,时不时的与坐在底下默默无闻的柳氏交换眼神。 她这举动太过明目张胆,顿时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纪老 夫人奇道,“月儿,你怎么了?” 纪令月这才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祖母,我出来太长时间了,再不回去姐姐与叶姨该说我了。” 纪老夫人顿时了然,她笑呵呵道,“回去吧,身子重要,把身子养好了日后多来松鹤堂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纪令月笑盈盈说了声是,扭头朝着柳氏一个眼神,柳氏也跟着走了。 这个小插曲本无人在意,却被上方的薛妙看得一清二楚。 薛妙眼眸微眯,看着二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心底的第六感又开始作祟了。 直觉告诉她,这两人有问题。 通向花园的甬道上,绿翘提着灯笼照亮前方的路,纪令月与柳氏并肩走着。 柳氏忍不住开口,“听闻老夫人对十分喜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饶是妾身都插不上几句话呢。” 纪令月在黑暗中笑了一声,她暗暗一瞥,内心腹诽。 什么说不上几句话,你是压根没说话机会吧? 柳氏不知她心底在想什么,她说完后蹙了蹙眉,想起纪令月今晚的神神叨叨,只感到一头雾水。 她道,“月儿,你在松鹤堂究竟要对我说什么?” 纪令月时不时朝她投来的目光意味深长,每当柳氏要开 口询问时,她又突然扭过头同老夫人聊了起来。 憋了一个晚上,柳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纪令月停下了脚步,看着柳氏,却是叹了一口气。 “柳姨娘,我方才给你了那么多次暗示,你为何迟迟不肯出声?” 柳氏蒙了,“你暗示我什么了?” 纪令月抬手扶额,神色隐隐泄露出几分焦躁,语气也开始不耐了起来,倒真如柳氏从前对她的印象。 “你以为我今晚特地把你带到松鹤堂来是为了什么?想让你在老夫人面前吹吹口风,借老夫人的势给小叶氏施加威压,这样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看她到底有没有吞了我娘为我攒的嫁妆。” 柳氏渐渐张大了嘴,面露惊愕。 随即当她意识到纪令月的意思后,急忙忙的开口,“月儿,你误会姨娘的意思了。此时咱们要暗着来,谁知道老夫人身旁会不会有小叶氏的眼线。” “若此时被人捅了出去,岂不是给了她销毁证据的时间与机会?” 再说了,要是这件事捅了出去,没等她偷摸摸捞好处,就先被纪老夫人察觉了。 这个老不死就跟山中精怪一样,但凡有点小心思就会被她一双眼看透。 纪令月将气的冒火这个 神态发挥的淋漓尽致,她横眉冷对,“祖母掌管纪家这么多年,身旁怎会轻易被人安插了棋子?再者今夜只有胡嬷嬷在并无旁人,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柳氏心内一咯噔,有一瞬间她险些以为自己的意图被发现了。 柳氏悄悄打量她的神情,见纪令月眉宇间只是充斥着烦躁与不满,暗暗松了口气。 她连忙哄着纪令月,“月儿你别急,总之通过老夫人这条路并不保险,还是想方设法从小叶氏身上偷出钥匙便好。” 纪令月鄙夷地看了柳氏一眼,不屑道,“这种偷鸡摸狗之事本小姐不屑干。” 柳氏道,“月儿,那本就应当是你的东西不叫偷。” “你若实在良心不安,不如先将钥匙交给我,我找人复刻一把,到时再偷偷还回去,如何?” 纪令月犹豫了许久,被柳氏劝服了好久,总算答应了下来。 昏暗的夜色唯有一盏灯笼稀弱的光,清爽的夏风吹过,拂起她落在发鬓前的青丝。 她那双清亮的眸却透过柳氏,穿过夜色落在一株杨柳旁。 纪令月嘴角如樱的唇微微勾起,“既然柳姨娘都这么说了,我后日便试试看吧。” “后日子时,我在库房前等你。” 第六十七章 拣了芝麻丢西瓜 不远处紧跟着纪令月出来的薛妙,感受到一股视线投来后,连忙躲在粗壮的树干后。 薛妙捂着飞快跳动的心口,眸底生出隐秘的精芒。 原以为纪令月真的变了,没想到她还是当初那个蠢货。 柳氏此人心术不正,偏偏纪令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欺负一家人。 这不是蠢还能是什么? 小叶氏再如何,她也备受纪衡宠爱,如今更是诞下子嗣,稳坐大房位置。 再不济,她背后的叶家乃是富商,光凭这一点,无数人都想求着跟攀着她的关系。 偏偏纪令月这个拎不清的蠢猪,站在一无所有的柳氏身旁,捡了芝麻丢西瓜。 薛妙冷笑,她再次探头往外一望,看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景,心中生起一计。 她笑的毛骨悚然,“蠢货,既然你迫不及待找死,我便推你一把。” “失了大房上下的心,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等到了约定的那日,纪令月披上外裳,独自打着灯出了门。 隐藏在暗处的人见状,身影穿梭在窸窣的草丛中,也跟着离开了。 “你亲眼看见了?” 薛妙倏然起身,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脸上的笑意丝毫掩饰不住。 锦春立马点头 ,“千真万确,我妹妹锦秋在大房院里当差,她亲眼看到三小姐一个人提着灯笼出门。” 薛妙忍住仰天长笑的冲动,她迫不及待道,“你传话给锦秋,让她把叶氏喊醒,我们去大房院里看她们抓贼!” 纪衡宿在尚书院里没有归家,叶氏正睡得沉,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叶氏夜晚容易被动静吵醒,她听见声音立即睁开了眼睛。 叶氏警惕,“谁?” 屋外响起女子焦急的声音,“夫人不好了,院里遭贼了!” 一听到遭贼,叶氏猛然坐直了身子。 她匆匆从衣架拿下外套,披在肩上走向门口,开了门。 叶氏神色凌厉,她看着眼前面带焦色的婢女,“你是哪个院的,遭贼为何意?” 锦秋飞快道,“奴婢锦秋,是负责外院的。” “奴婢本是想上恭房,突然发现有一人在库房前鬼鬼祟祟……奴婢觉得是贼,特此来禀告夫人。” 叶氏蹙眉,她招手喊了一名嬷嬷,“先带几个人随我去库房。” 说完,她深深看了锦秋一眼,“你也随我过去。” 锦秋身子一僵,低垂着头,“是,夫人。” 叶氏带着一群人匆匆往库房赶去,她眯着眼往眼前一片 漆黑,抬手让下人将灯笼举高一点。 烛火隐约照得前方一抹人影,锦秋倏然抬头,伸手指着前方尖声一叫,“就是那个人,意欲偷盗库房财物的贼人!” 她这一嚷嚷,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锦秋喊完,为自己顺利完成任务而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叶氏扭头,看见来人后眼眸微眯。 她言语中疑虑骤升,“薛妙,大半夜的你不在屋里歇息,跑到我大房的院里来做什么?” 薛妙从黑暗逐渐走到光亮之中,她看了看不远处那抹似乎已经僵在原地的身影,嘴角微勾。 “夏夜闷热,我睡不着就随意走走,没想到突然听见闹贼声,担心发生什么事儿便赶了过来。” 说着,她转身看向那掩在半抹黑暗中的身影,居然开始扮演起感化圣母的角色来。 薛妙唤道,“对面那位姑娘,年纪轻轻为何会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你是大房院中的人吧?若是有什么难事尽管与我们说,千万不要做出这种入歧途的事情啊!” 薛妙一言一句言辞恳切,听的不少人都对她纷纷侧目,印象改观了不少。 没想 到这名薛姑娘平日看着柔柔弱弱不起眼,心地竟如此善良。 跟在薛妙一旁的锦春突然开了口,“叶夫人,恕奴婢多嘴,您看那名女子腰间别的可是库房钥匙?能拿到钥匙的人估计是您院中身份高的人,这府里出了内贼,夫人应当好好整治一下才是。” 此话一出,不止叶氏,就连薛妙的脸陡然一黑。 她暗暗瞪了锦春一眼,示意她闭嘴。 果不其然,叶氏一声冷笑,“薛小姐身边的丫鬟好大的口气,居然教我怎么做事。” “你既然有那么多意见,不如我这主母也让你当当?” 锦春色顿时煞白,她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之后,慌忙跪下,“大夫人饶命,是奴婢多嘴了。”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大半夜都敢随意擅闯他人院子,奴才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一直在黑暗中默默无闻的“窃贼”突然出声。 纪令月的容颜随着她走出来缓缓显露,当她出现在众人视线眼中的一刹那,除了薛妙以外所有人都惊了一惊。 叶氏上前一步,眼眸微微瞪大,“月儿?” 薛妙也跟着掩唇惊讶的出声,“三表妹,居然是你?” “你怎么会出 现在这儿,难道说……” 她看了看纪令月,又看了看她身后紧闭的库房。 虽没有把话说完全,其中的深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知谁窃窃私语说出了声,“难不成三小姐大半夜是想偷拿库房的东西?” 此言一出,所有人看向纪令月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异色。 纪令月还未出声,叶氏便冷眼一扫,“方才是谁在底下乱嚼舌根,将人拖出去发卖了。” 叶氏素日待下人随和,性子也好,下人们鲜少见过她冷脸的时候。 这种人一旦发起火,足够吓得一堆人胆颤。 那名偷摸说着话的下人脸色一白,立马缩着身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嚎啕大哭,磕头的重响声在这安静的夜尤为刺耳。 “夫人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胡说八道!” “奴婢掌嘴……奴婢掌嘴……求夫人饶我一命啊!” 说完,她扬起手一遍又一遍往自己脸上抽。 叶氏只是冷冷一瞥,“事情还未说清楚,谁给你胆子竟敢胡乱非议主子?” “还不快拖出去,等着我亲自动手吗。” 此话一出,那些粗实婆婆冲了上来。 其中一人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破布狠狠的塞进她嘴里,将人一路拖了出去。 第六十八章 你是什么立场 “是啊,还是先把话说清楚为好。” 薛妙这时候出了声,她望向纪令月,“三表妹,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每个院子的库房钥匙应当是由主母亲自掌管的。” “为何叶伯母的钥匙会在你身上,你大半夜的为何会特地跑到库房来?” 纪令月翻了个白眼,她好笑的看着薛妙,“钥匙在不在我身上,我大半夜为何出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大房的家事,你身为一个外人不但三番两次擅闯入院,还站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请问您是什么立场?” 薛妙手猛的一僵,她脸上迅速露出几分震惊悲伤的神情。 “三表妹,原来在你心底,竟然是这么想我的吗?” “我知道我不姓纪,但好歹咱们也是表姐妹,你怎么能这样……” 她垂眸,掩住眸底的如波涛般汹涌惊起的暗色。 薛妙声音骤然一沉,眸光悠悠的看向她,“还是说,三表妹本就是做贼心虚,你故意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我身上,好让自己从中摘脱出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视线交错之际仿若能瞧见凌空闪着滋滋的火花碰撞。 纪令月悠悠一笑,笑意如夜色 下静谧绽放的睡莲,温婉且美好。 “薛妙,你这招贼喊捉贼玩的挺熟练啊。” “你知道我今夜会出现,便提前安排好了人盯着我,再找准时机闹出动静来一场贼喊捉贼,难道不是吗?” 薛妙笑意收敛而起,目光铮铮的盯着她,“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意外经过大房院门前,听见喊声才进来了而已,三表妹究竟在胡乱说些什么?” “三表妹与其花心思拖延时间,倒不如说说你今夜真正目的吧。” 说着,她朝一侧瞥了眼,“还有那位在树后隐藏许久的人,还要继续躲着吗?” 叶氏眉间一皱,她看了眼坦然自若的纪令月,侧首对着身后的嬷嬷道,“去看看有谁躲在那,将人拉出来。” 那嬷嬷领命,带着几个人走上去将人连脱带拽的拉出来。 女子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们这群狗奴才快放手,放手啊!” “胆敢这般拉着我,你们是不想要命了吗?” 众人听着声音突然一愣,纷纷面面相觑。 这声音听起来觉得有点耳熟啊。 柳氏一身狼狈的瘫坐在地上,她方才因为剧烈的挣扎钗子掉落发髻散乱, 眼下有淡淡的青气。 叶氏惊讶,“柳姨娘,你又怎么出现在这里?” “好端端的你躲起来做什么?” 柳姨娘,纪令月,库房…… 三种关系交杂,叶氏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一动。 薛妙见叶氏情绪开始波动,低低叹了一声,“叶伯母,事到如今,您也应当看出来了吧。” “三表妹若是想要东西,只需要跟你说一声便可,为何还要特地偷钥匙,且大半夜偷偷摸摸的出现在这儿呢。” “原因只有一个,三表妹与柳姨娘暗结珠胎,意欲卷走库房内的东西,然后再贼喊捉贼,将库房失窃赖到叶伯母身上!” “钥匙本就是叶伯母掌管,一旦东窗事发,她便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薛妙看着纪令月,痛心疾首,“三表妹,我们都知道你亲近柳姨娘,但叶伯母待你素来不薄,你怎能如此狠心!” 薛妙字句掷地有声,神情真挚语气亢然,好似当真为叶氏打抱不平。 跟随叶氏的下人们顿时朝着纪令月投以厌恶的视线。 她们都被薛妙的话牵着走,加上纪令月因柳姨娘的缘故总是给叶氏苦头吃,下意识就深信不疑了起来。 纪令 月无视那些落在身上如芒在锋的视线,她欣赏完薛妙的表演后甚至拍起了掌声,“说得好。” “甩锅甩那么厉害,你不去当厨子可惜了。” 薛妙只当她在垂死挣扎,“难道不是吗?” 纪令月嗤笑,“你颠倒黑白的本事我倒是见识了,把底下一群无知的人唬得一愣一愣,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说着,纪令月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 这是一次让纪家人彻底颠覆对纪令月印象的好时刻。 不仅是为了她日后在纪府更方便行事,更为了电流强迫她走剧情时,能尽量将危害减低到最轻。 如果纪府下人们的心都倾向于薛妙,日后万一来了个诬陷栽赃的剧情,半个愿意为她挺身而出的人都没有。 所以,预防危机,应当从净化周边环境做起。 纪令月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的对着众人道。 “你们都被薛妙蒙骗了,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她所设的局。” 纪令月瞥了眼薛妙,“你们也不仔细想想,哪个正经人大半夜睡不着不在自家院子里走,非要跑到别人的院门前凑热闹。” “在场有谁半夜睡不着,散步散着散着跑到二房或者松鹤堂 去的?” 不知谁发出一声低笑。 薛妙脸色顿时青白交加,她咬牙,“纪令月,你莫要狡辩了。” 纪令月却是突然对她咧嘴一笑。 “别急啊,你费尽心思设下的局总该说的清清楚楚,也不枉费你的辛苦。” 薛妙双眼一黑,她攥紧了拳头,气得面色青冷,胸脯也随着深呼吸一起一伏。 纪令月道,“你算定了我今晚会出现在这里,先是买通我院内的下人闹出动静来,然后假装路过听到顺理成章闯入大房院中。” “你铺垫了一堆话,无非是想让众人的注意力放在我想要偷盗库房上,紧接着与柳姨娘联手,只为了最终捶实我的罪名。” 坐在地上发怔的柳氏猛然一怔,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纪令月。 纪令月好似察觉到她的视线,她倾身,用只能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给你两个选择,一个顺着我的话说,一个是将你唆使我的那番话一五一十告知众人。” “是与我鱼死网破,亦或是为自己留下一条生机。” “两条不一样的路,全然看姨娘如何抉择了。” 纪令月的话好似魔鬼的低语,如风絮飘过,缠缠萦绕在柳氏耳畔挥散不去。 第六十九章 她亲手斩断 柳氏本信心满满,觉得纪令月仍然在她掌握之中。 纪令月只是纪家三小姐时她就捞到不少好处,如今她成为郡主,日后她柳氏岂不是能横着走? 可当叶氏带人过来围住整座小院的那一刻,事情渐渐开始超脱出她的意料之外。 直到纪令月对她说出的这几句话,柳氏开始意识到,她所编织的美梦,在这一瞬间彻底破碎了。 没等柳氏回府,纪令月又飞快站起身来。 她微仰起脸,目光坦然而明亮的直迎薛妙。 薛妙最看不得纪令月这般模样,她一声冷笑,“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说到底你连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都说不明白。” “你若真是清白的,你腰间别着的钥匙又要如何解释?” “她说不明白,老身来说如何!” 威严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纪老夫人外罩金墨褂子,里着白鹤绣云纹宽裙,被胡嬷嬷搀扶着自侧方走出。 薛妙突然变了脸色。 叶氏都不知道自己今晚惊愕多少回了,她连忙上前,“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纪老夫人沉着脸,她一步步走到中央,声音带着几分薄怒。 她视线扫过薛妙与柳氏,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加上持家多年养成的气度,光是站在那儿便不怒自威。 “好啊 ,好啊……” 纪老夫人指着薛妙与柳氏,那怒意浮在眉梢眼角,“我纪家可曾亏待过你们二人,非要搅得鸡犬不宁你们才罢休吗!” 薛妙脸色煞白,她连忙跪在地上,却是挺直了腰杆不屈不挠似的,“姑祖母明鉴,我未有此意。” “我只是见三表妹如此辜负叶伯母对她的煞费苦心,竟与柳氏这种女人狼狈为奸,一时抱不平罢了。” “祖母,难道就因为三表妹是您的亲孙女,您就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护着她吗!” 纪老夫人气笑,灰浊老迈的眸子闪着浓浓怒色,“我不分青红皂白?你那些倒灶狗屁的心思非要老身一一点出来才罢休吗!” “她的钥匙,是我命匠人再造一把给她的。” 此言一出,薛妙瞪大了双眸,她下意识大喊,“我不信!” 纪老夫人冷睨,“她如今是郡主,库房一部分需腾出装宫里赐下的东西,再加上存有她生母遗留之物,这库房有一半相当于是她的。于情于理,她有这个资格。” 薛妙咬牙,“那她今夜这般鬼鬼祟祟的举动又是何意,就连柳氏也在场。” 纪老夫人冷笑,“今夜之举,是老身让她故意这么做的。” “老身目的就是为了抓出那些藏在暗处的地老鼠,顺便敲打敲打, 什么是你们该做的,什么是你们不该做的。” 叶氏,薛妙与柳氏闻言纷纷一愣。 纪老夫人垂眸看了眼瘫坐在脚边的柳氏,只是一个眼神,胡嬷嬷立即会意。 她上前,抬手“啪啪”就是给了柳氏两巴掌。 不过须臾,柳氏的脸肿的跟馒头似的。 偏生她半句怨言都不敢说,只得瞪着眼捂着脸,暗暗流泪忍着。 “柳氏身为妾室,教唆挑衅居心不良,其心可诛。罚例银三年,迁至后院佛堂每日闭门思过,什么时候知错了,再什么时候出来。” 纪老夫人声音冷淡,说完后她一抬眸,看向薛妙的目光有恼怒,有失望,有绝情。 “至于你,收拾收拾,一个月后启程回薛家吧。” 薛妙如遭雷击,如一座风化的雕塑般僵硬在原地。 纪老夫人说完,不再看薛妙。 她朝着对纪令月一副愧疚又欲言又止的叶氏,淡淡开口道,“院里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自个儿处理干净。” “身为主母就该当其则断,莫要偏听偏信。你这般犹犹豫豫,反倒给了心思叵测的人可趁之机,当知又会伤了多少人?” 确实动摇过念头的叶氏羞愧的低下了头。 纪老夫人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那个通风报信的锦秋早就在被揭穿 时昏得不省人事,被人拖出去了。 原本热闹的院子顿时凄凉的只剩四人在。 纪令月,薛妙,叶氏,柳氏。 柳氏瘫坐在地上浑浑噩噩,叶氏缕缕抬头望着纪令月,想出声却又不知如何开头。 气氛僵滞凝固,纪令月却是率先对着叶氏淡淡笑道,“叶姨,劳烦您将柳姨娘带下去吧,今夜发生那么多事,想必姨娘还需要冷静下来消化消化。” 叶氏看了她与薛妙一眼,知道二人必定有什么话要说,点了点头。 命身旁的嬷嬷搀起柳氏,转身离开了院子。 薛妙眉头微微一动,她抬头,原先那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消失得悄然无踪。 她五官清丽,那双眸却好似经历尘世风霜,卷杂着嫉妒愤恨,愈发戾气深重。 纪令月挑眉,她这是对自己彻底泄露出本性了。 薛妙开口,声音竟带着几分微微的沙哑,“纪令月,有时候我当真嫉恨你,为何你总是有如此好的运气。” “背景,身份,地位,容貌……哪怕是先前名声再坏,只要一个晚上,所有人就会对你改观。” “摄政王,公主,姑祖母,你要多少人围着你才满意?”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的人都能够万人称赞,而我却不得不卑微的寄人篱下,整日看着你们的脸 色生活!” 薛妙将压抑许久的愤怒骤然爆发,她嘶声力竭,痛苦与犹豫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纪令月默不作声听着薛妙崩溃的怒吼,心底对她却没有半分同情。 因为她知道,原书中的纪令月,并没有她所说的那般幸运。 她是骄纵跋扈,惹人生厌。 她可以受到斥责,冷落,甚至可以给予她同样的痛苦。 但最不应该的,是让她最美的年华,以最凄惨的方式凋零谢落。 而这个惨无人道的始作俑者,就是她眼前所谓的女主人公,薛妙。 重生让薛妙的性子变得极为激进,在剧情后期,甚至只因为她随口一句话,便有不少无辜的人因此丧命。 纪令月在看书时,曾对她性格以及处事方式极为不满,还曾在评论洋洋洒洒写了数百字意见。 结果作者没等到,迎来的却是一堆无脑拥护的主角粉。 她本就对薛妙不满的情绪顿时被网友激怒,这种情绪持续到她穿越后,起初因为电流有所收敛。 直到发生上京之乱。 薛妙真真正正展现了她的本性之后。 也是从那个时刻开始,纪令月有所筹谋的想与所谓的‘剧情’对抗。 如果说,电流的产生是因为薛妙与柳氏在原书中与她联系紧密,那么这段联系就由她亲手来斩断。 第七十章 就交给你了 等薛妙发泄完了,纪令月才慢悠悠的开口,“你错了,就算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过得未必也比我好。” 薛妙眼神阴沉沉的,若她现在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她白活一次了。 她咬牙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 “那日在松鹤堂外的话,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纪令月站在昏黄的光影里,狭长的羽睫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 “圈套?你若是心思纯正,这便不是一场圈套。” “因为你永远只会妒忌艳羡,而从不亲手替自己争取。” “薛妙,你可知我为什么不喜欢你?” 纪令月眼睛轻轻一眨,声音如青烟般在这夜里悠悠飘过,“因为你的谋划永远只用在掠夺比你更好的人身上,你以他人的悲鸣声为喜乐。” “薛妙,想过好人生不止是掠夺一条路,你为何总是背负着过去前行,而不看看沿路的风景呢?” 薛妙眼球充斥着血丝,她凄然一笑,“为什么?” 问出这一句话后,她神情陡然狠厉,“我能有今日,都是托你,托纪家的福!” “别以为你彻底摆脱了我。” “等着吧,纪令月,我们来日方长。” 她的悲愤声化在风中,似黄莺泣血的啼鸣。 纪令月沉默的看着薛妙单薄身影离去的背影,默 然叹了口气。 薛妙执念太深。 不过……她不曾感同身受,也没有理解的立场。 既然命运让她们二人终究只能站在对立面,那么她就要带着‘纪令月’的那一份,努力的活下去。 大房院中的动静,终究被叶氏压了下来。 也是因为此,叶氏将大房上下奴仆查了个彻底,安插的眼线被一一拔出,清扫的干干净净。 连着几日,整个院子充斥着凝肃的氛围。 而柳氏被送进纪府后院佛堂天天被胡嬷嬷监视着吃斋礼佛,日子虽清苦,但好歹没被逐出去。 而薛妙则老老实实待在屋中没有外出闹事,纪老夫人也只是派人盯着,并未多做什么。 但纪令月知道,薛妙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简单的回淮阴薛家。 京中近来热闹非凡,无论走到哪儿,都能看到长街上游荡的文人墨客变得越来越多。 但凡经过茶馆,‘京华诗宴’这四个字必然飘进你的耳朵。 这四个字在短短时间,上至掉牙老叟,下至没牙稚儿,张口闭口都能说出一二来, 长街上,一辆马车穿过人潮低调行驶着。 被风微微掀起的车帘,女子娇美无暇的容颜若隐若现。 偶有驻足的青年惊鸿一瞥,只是一眼,便怔得停下脚步来。 而此刻,纪令月却是在想薛 妙。 望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纪令月支肘撑着下颔,发呆。 她回想起种种事情,半晌幽幽叹了口气。 “唉,有女主光环就是好啊,前脚作死后脚就有人擦屁股。” “月月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什么擦屁股?难道你想出恭了?” “马车已经快到山脚了,这里可没有茅桶,要不你就地解决算了……” 陆瑾桃跳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令月回以一个无言以对的冷漠表情。 陆瑾桃眉头一跳,连忙摆摆手,“开玩笑开玩笑……” 开完一句玩笑后她立即抛到脑后,挪了挪屁股凑到纪令月身旁挤眉弄眼。 “是不是因为待会儿能见到京中诸多年轻俊杰,开始紧张起来了?” 陆瑾桃越说越兴奋,双手按着纪令月的肩膀使劲晃动,“月月,听说此次的京华诗宴群英荟萃,更有不少才子千里迢迢上京只为一展才华。” “江南苏氏你可听说过?那是江南道最富盛名的书香世家,里头出来的公子小姐各个诗书满腹,才华横溢,听闻江南第一才子与才女都是苏家人!” “蕙质兰心苏家嫡女苏妙人,才貌双绝苏家嫡子苏澄清,我自幼在宫中就时不时的听宫妃提起二人。” “母妃也是,时常耳提面命的让我学学那 个苏妙人,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 陆瑾桃自从与纪令月交了心,就彻底的放飞自我,私底下毫无初次见面时那种公主应有的骄矜之气。 纪令月为此深感遗憾。 她多怀念当初那个傲娇小公主。 果然,时间是把杀猪刀,纪令月有些痛彻心扉的想着。 车身突然微微一晃,纪令月的掌心顺势上滑撑住了腮帮子,她闻言懒懒回道,“所以你打算去狠狠击败你的童年阴影,取代她第一才女的位置?” 陆瑾桃鼓起腮帮子,两道黛眉一挑,“我看见书就犯困,怎么可能比得过从小泡在墨缸子的书呆子?” 说着,她重重拍了拍纪令月的肩膀,神情凝重,“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纪令月一楞:“……你说啥,我去?” 陆瑾桃偏偏还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不是你去谁去?” “你如今好歹也是名郡主,上京之乱后你便名声大噪,简直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我告诉你啊,不少公子小姐可是奔着你来的,你好好表现,别丢了脸面。” 纪令月目光已经呆滞了。 苍天啊,她都听到了什么? 纪令月沉痛的拧眉,目光希冀的看着陆瑾桃,“我现在调转马车回府还来得及吗。” 陆瑾桃笑 的灿烂,“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纪令月:“……” 好吧,看来是没戏了。 一路上纪令月跟泄了气的球,整个人恹恹的靠在车厢内,没什么精气神。 偏偏身旁跟着一个精神亢奋的陆瑾桃,按照她的话,就是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诗宴中一览帅哥。 等纪令月站在庄子前,山里清风倏然拂过吹散她脑中的浑浑噩噩,空气中还隐约传来一缕沁脾的清香。 她在原地深呼吸,感觉到内心的郁闷随着山风一并带走后,呼声长吐一口浊气。 “京华诗宴啊……” 她拖长了语调,言语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京华诗宴,乃四年一度由国子监举办,邀请天下才子才女的盛宴诗会。 但凡在诗会中脱颖而出的人,必会被监察大人上报于朝堂。 自初次京华诗宴到至今,那些惊为天人的年轻俊杰如今无一不是在朝为官。 其中便有当朝新晋吏部尚书,纪衡。 这些都是纪令月一路上听陆瑾桃絮絮叨叨无形中记下来的。 真正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在书中的原剧情。 今年这一届的诗宴可不平凡,人才辈出龙争虎斗,其中更有皇子参与了进来。 皇室中人一旦亲自介入,这场诗会的目的便不再单纯。 但让纪令月更关注的,是薛妙。 第七十一章 没事找事 在原书中,薛妙结识了未来大渝丞相苏澄清。 还有被众多书友调侃,堪称舔狗届第一标兵的宁王陆淮安。 这两个,不论哪一人都足以让纪令月头痛不已。 她算是明白了,无论她怎么努力,自穿书那一刻就注定她与薛妙的关系无法化解。 如今二人的关系愈发恶劣,纪令月不能眼睁睁看着薛妙的后宫扩大,然后一步步将纪府拖到深渊底。 做足了心理准备后,纪令月怀揣着复杂的思绪同什么也不知道的陆瑾桃走入庄子内。 此处的避暑山庄本是宫中御用之地,自新帝登基后便空置了下来。 国子监索性将其作为诗会地点,既展现出大渝风范,又可以很大程度避免了每年因为做不出诗,借着中暑名义含恨晕倒的文人们继续作妖。 纪令月随着领路侍女走过九曲回廊,护栏外是曲水流觞,山间泉汩汩流动,在庄子内竟比在外头凉快许多。 还没走进女眷大堂,纪令月大老远都能听见里头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等她逐渐靠近,大堂内五彩斑斓的色彩如一股气波冲击着她双眼。 那一团花花绿绿五颜六色挤在一处,简直比御花园还要五彩缤纷。 光是那香粉混合的气味,就足以让纪令月止步于门前,彻底扼杀想要踏进门的欲 望。 陆瑾桃刚要抬脚上抬脚,察觉到身旁人没有动静后,不由奇怪一问,“月月,你怎么了?” 纪令月抬指捏着鼻子,她蹙眉,“瑾桃我能不进去吗?光是在屋外站着我都感觉鼻炎快犯了……” 她穿书前有鼻炎在,对这种浓郁混杂的香味极其敏感。 饶是穿书后,她闻到这股味道也会下意识的感觉不舒服。 陆瑾桃歪了歪头,她奇怪的问道,“鼻炎为何意?” 说着,她扭头突然瞧见纪令月不适捏着鼻子的模样,顿时心领神会。 陆瑾桃道,“既然如此就不见她们了,那我带你随意逛逛?” “父皇在世的时候,我来这院玩过一两回,有些印象。” 纪令月突然问道,“诗会什么时候开始?” 陆瑾桃算了算,“明日午后才开始呢,月月,你……” “哟,既然都来了怎么站门口呢,姐妹们可都在眼巴巴盼着二位呢。” 纪令月肩膀先是一顿,只觉得脖颈一层起皮疙瘩淡淡浮起。 这些人找茬能不能换一副语气,说句话语调都能在地上拖出一条线来了。 阴阳怪气,别别扭扭。 她无语的抬头。 果然,身着绿翠织锦裙的温如意正站在门口,倨傲的看着她。 落在纪令月身上的视线不过片刻,温如意压抑住眸底的 嫉妒之色,目光倏然错过她,朝着陆瑾桃盈盈一笑。 “没想到今年能碰见襄阳公主,倒是我们这帮姐妹之福了。” 陆瑾桃在纪令月一副模样,在别人面前又是一副模样。 她倏然端着公主架子,眼神淡淡一瞥,轻声一哼,“见了见了,本公主要先去歇息,恕不奉陪。” 说完,她拉着纪令月转身就打算走。 “诶——” 温如意连忙喊住二人,她笑着道,“别啊,今日来的可不止京都女子,五湖四海慕名而来的亦有之。” 说着,她瞥了眼纪令月,“当然,大多数人都是冲着郡主的名头来的,郡主可要见一见?” 听出温如意故意踩高捧低,想让引起陆瑾桃对自己的不满,纪令月嗤之以鼻,她上前一步,故意道。 “既然人家是来见我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你走前面,带路吧。” 这句话,俨然将温如意当做领路侍女。 偏生纪令月说的极为自然,温如意一时半会儿没察觉出来。 等她进了大堂才恍然,然后陷入深深的自我懊悔中—— 对哦,她干嘛要给纪令月领路啊? 纪令月无事温如意在身后的恼怒一瞪,她一进屋便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然后听到了意料之中的惊叹声。 其中一名女子叹道,“听闻清河郡主 生的倾城绝色,我原以为是传言夸张了,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都说女子对女子才是最为苛刻的,何况是在容貌的攀比上,但凡有一点差距,都会被下意识无视掉。 而纪令月的出场,无疑秒杀了众人。 不少胆大外向的女子自然而然的围上来,一人一张嘴与纪令月聊着天。 纪令月笑着回复众人,视线不留痕迹的一扫,在扫到角落伫立的一抹倩影后,瞳眸倏然一凝。 角落的女子如一株静立的百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角,仔细看去容貌也算不俗,五官清丽。 只是那双眸好似沉淀着什么,将她与周旁鲜艳明丽的女子们划分开来。 薛妙。 纪令月心中暗道,她果然还是来了。 她扭头一看,纪令澜,纪令霓也齐齐到了场。 纪令霓看见她就当做不知道,只有纪令澜朝她轻轻一颔首。 在后头看着的温如意,见纪令月一进屋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她顿时后悔了。 陆瑾桃瞧见温如意的神情,嗤笑一声。 现在就绷不住表情了?真弱。 纪令霓在不远处看着纪令月如众星捧月般被人簇拥着,她咬了咬牙愤愤道,“这群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纪令月这种不学无术的花瓶,她们居然还好意思凑上去?” “平日各个自 称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清高的很,纪令月一进来就跟苍蝇似的围上去,真不害臊!” 纪令澜连忙扯着纪令霓,她低声道,“妹妹慎言。” 纪令霓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故意调高了语调,“怕什么,有些人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无非是仗着郡主的身份,若是放在往日,旁人巴不得对她避之不及呢。” 纪令霓在气头上,这声音一拔高就清楚的吓人。 于是她这番话迅速流传冲破叽叽喳喳的嘈杂声,清晰无误的传到每个人耳中。 众人视线齐刷刷的往回望,纪令霓环手抱着胸,一声冷笑从她嘴边溢出。 “我看你们都不知道吧,我这位三姐姐性子差到极点,她之前骄矜跋扈可是出了名的,你们靠的这么近,也不怕毁了名声。” 屋中有一些非京中人士,闻言有些惊讶。 陆瑾桃当即不乐意了,她冲上前挡在纪令月身前,怒眉一挑,“纪令霓,你什么意思?” 纪令霓见是襄阳公主,心底还胆颤了一下,却依旧梗着脖子死撑道,“公主殿下,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你不就是看不得月月好,使劲在那儿冷嘲热讽吗?” 陆瑾桃简直烦死了这种人,成日没事找事。 屋中静默森然,精致的鼎炉飘起袅袅轻烟,攀上凝重的空气。 第七十二章 心智低幼 “算了。” 一双纤细的手伸出按住即将躁怒的陆瑾桃,纪令月叹了口气,“五妹妹素来对我有误会,再加上她一直都是这般孩子心性,公主殿下莫要与她置气。” 陆瑾桃眼睛咕噜一转,立马反应过来,她配合的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这样啊……也罢,本公主大人有大量,不与这种心智低幼的人计较。” 不知谁掩着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听得纪令霓满脸臊红。 她刚欲梗着脖子反驳,就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的薛妙拦住。 薛妙低声道,“五表妹,如今势头都在纪令月那儿,你与她硬碰硬实在不理智。” “看看这些人吧,有多少人知道纪令月以前的面目却仍然愿意放下、身段去巴结攀附她。” 纪令霓如梦方醒,她抬眸看了看周围女子的视线,有鄙夷有嗤笑,有袖手旁观有看好戏的…… 一种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从心底慢慢攀了上来,她眼中渐渐沁出泪意,嘴唇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难道就这么让纪令月得意下去吗?” 薛妙微凉的指尖牵过了她的手,她神情淡漠,却是温声抚慰着,“五表妹放心,人在做天在 看,纪令月得意不了多久。” 纪令霓看着她,突然生出总算遇到知己的归属感。 周旁的视线让她如坐针毡,纪令霓急不可待的往薛妙身后凑去,藉由她挡住那些令人烦躁心慌的视线。 过了半晌,薛妙听到身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好,我等着。” 薛妙嘴角微微勾起。 而站在不远处的纪令澜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低声窃语,最终好似达成了什么交易后,那双木讷的眼神陡然闪过幽幽的光。 短暂的会面就这么结束了,每个女子脸上扬着笑意与纪令月挥手,纷纷说着明日见。 等分道扬镳时,就不知道那笑容下会说出什么话来了。 等第二日纪令月随陆瑾桃共赴京华诗宴时,她仍然被那个场面给震撼住了。 这座能被钦定为皇室专用的避暑山庄,一大半都被无数文人墨客占满,周遭亦有巡防营的将士持剑牢牢看守着,伫立的身姿似刀锋般凌厉,那如鹰隼般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横扫而过。 纪令月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龇着牙吸了一口冷气。 “我的亲娘诶,这么多人……谁腋下出个汗放个屁岂不是能把在场的人给熏死。” 如 今已是七月,饶是此处被称作避暑,也免不了闷热,更何况这里站了一堆男人。 别看在场的都穿的人模人样,摇着个折扇乍一看是个翩翩公子,只要他门头一扭手一抬,仔细瞧便能从衣襟看出哪个部位出了多少汗。 光是一想那个场面,纪令月浑身就毛骨悚然的一抖。 陆瑾桃刚想拉着纪令月物色各类美男,乍一听这句话,顿时如同吃饭时听见屎尿屁一样反胃。 陆瑾桃痛苦的捂着耳朵,扭头投去鄙夷的目光,“纪令月,你好歹是个郡主,能不能斯文点!” 纪令月深深叹了口气,“接受现实吧苦命的孩子。” 她仰头望天,“我突然感受到古代男女眷的隔离措施有多么明智了。” 尤其是像这种大型聚会,她宁愿泡在一堆香粉里也不要挤在臭烘烘的脚汗臭中。 两人边走边聊,盘算着怎么低调穿过人群去对面的凉亭,丝毫不打算彰显堂堂公主与郡主应有的排场。 可人算不如天算,脑子转的再快也抵不过人家眼尖。 一名热的脑袋冒汗的瘦弱男子眼尖的从无数窜动的人头中遥遥精准的盯上矮众男子一截的二人,饶是她们再一次 被淹没在人群中,男子的视力堪比现代雷达,依旧一瞧一个准。 于是人群中遥遥爆发出喊声,“让开让开,襄阳公主,清和郡主驾到!” 这一声堪比往人群里扔个鞭炮,炸得耳朵嗡嗡鸣响。 纪令月与陆瑾桃只是愣了那么一秒,只见眼前倏然一亮,中间突然开辟出一条宽阔大道。 站在两侧的男子们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二人,视线灼热得如炎炎烈日,好似要将她们盯穿一个洞来才罢休。 纪令月感觉浑身都冒着一团熊熊的火焰。 她飞快扯了扯陆瑾桃的衣袖,陆瑾桃也从愕然中回神。 她倏然又变成那个高傲的公主,一步又一步踏着皇族的威仪朝前坦然走去。 纪令月随后跟上,想必陆瑾桃自幼接受宫规,她走的随意而散漫。 但在场中却无人觉得她有什么不妥。 那个高喊的下人不知从哪个地方钻到二人面前,他无视身后鄙夷的视线,扬着极为灿烂的嘴角朝二人谄笑这。 “小的替二位领路。” 陆瑾桃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瞧见他谄媚的模样眉间便轻轻蹙起。 反倒是纪令月好奇的一扫,“方才那一声可是你喊的?” 那男子 始终低着头,听出纪令月只是好奇后,他笑着回道,“禀郡主,确实是小的。” “小的方才见二位似是有些困扰,便擅作主张,如有冒犯,还请二位大人多多包涵。” 纪令月一边跟着他往凉亭的方向走,闻言挥挥手,“无妨,只是我方才为何没看见你?” 那嗓门大的就像是从有人揪着她耳朵大吼,可纪令月却亲眼看到眼前此人从极远的地方跑来。 那男子眼珠子一转,连忙道,“方才在另一头,隔得远了,这才跑过来。” 陆瑾桃顺势眺望,闻言拧眉,“不可能,距离如此远,且隔着不少人,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那男子笑道,“小的别的能力不行,唯有一双眼睛看的远。” 陆瑾桃撇撇嘴,刚想说你瞎扯呢,就听纪令月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一愣,低声回道,“小的贱名阿奇。” 阿奇…… 纪令月垂眸,脑中飞快搜刮着记忆。 片刻,她手臂微微一抖。 她想起来了! 原书后面的剧情,出现一名目光如炬,百箭穿杨的神射手,此人在战场上堪称无敌手,手持一柄弓一支箭,便可吓得敌人闻风丧胆。 第七十三章 有娘生没娘养 此人名为乌奇,乃禁军大统领乌蒙的义弟。而这个的出身则是一介奴仆。 在某个剧情中,薛妙无形救下了此人,随后乌奇投桃报李,对薛妙可谓是忠心耿耿。 薛妙有后来的地位,乌奇的出力功不可没。 纪令月心里按捺着激动。 这不仅是个全能管家,还是一个保命符啊! 她瞥了几眼阿奇,心里暗暗琢磨着,如何提前将此人提前收入麾下,扩充势力。 “到了。” 阿奇将人带到了凉亭,纪令月看了亭中坐着的几个人,内心哗然跑过数只羊驼。 她无语的看向阿奇,“这个亭子是谁安排的?” 阿奇一愣,“没人安排啊,诸位小姐都是自发进的子。” 纪令月:“……” 也不知是老天故意的,还是认为,除了她不认识的几人,剩下的可真是熟到不能再熟了。 纪令霓,薛妙,温如意…… 光是这三个人,就足以让纪令月头疼一阵了。 纪令月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她捂着心口靠在陆瑾桃肩上,“天呐小桃桃,我感觉我快心肌梗塞了。” 陆瑾桃瘫着脸,生无可恋道,“更可怕的是,我居然也这么觉得。” 温如意忍不住出声一刺,“ 早知道就不挑这个凉亭了,真是晦气。” 陆瑾桃翻了个白眼,拉着纪令月往亭子一边走去。 温如意一拳打在软棉花上,她咬了咬唇,别提有多窝火了。 陆瑾桃朝着其它凉亭探去,都是人满为患,多出来的人也坐在花园乘凉。 她瘪了瘪嘴,“早知道提前出门了,真是扫兴。” 纪令月坐在石桌旁,看着另一头逐渐躁动的男眷,她神情恹恹道,“算了,去其他地方也会被烦的坐不住,来这里好歹清净一些。” 她看着站在亭子外孤零零的阿奇,突然轻声唤到,“阿奇。” 伺候主子的活都被人抢了,阿奇年轻不大,身形又瘦小,一帮眼高手低的人自然不愿意他去服饰。 听到纪令月出声,阿奇还有些惊讶,他立即扬起一抹笑,抬袖擦了擦满头汗跑了过去。 “郡主有何吩咐?” 看到阿奇走到阴影处,纪令月道,“你就在这候着服饰我与襄阳公主吧。” 阿奇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眸望尽女子如水般明亮透彻的眸,耳畔竟莫名浮起浅浅的红晕。 他结结巴巴的道:“是……是……” 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将注意力放在纪令月身上的 温如意见状,又是阴阳怪气的开口,“纪令月,你这是什么眼神?” “庄子多少侍女下人,你偏偏选了个瘦瘦小小的,你的品位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阿奇闻言,将头垂的更下了。 纪令月蹙眉,只当做听不见,兀自同阿奇说话。 “阿奇,你今年多大了?” “回郡主,小的十三。” 纪令月惊讶,居然都十三了? 可这身形怎么瘦的同十岁孩童一样? 另一头,温如意见纪令月居然无视她,视若无睹的同一名卑贱的下人谈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薛妙抬眸,她慢慢靠近温如意,佯作歉意,“温小姐,三表妹素来是这种性子,我替她向你道歉。” 温如意三番两次被无视,面子拉不下来,好在薛妙一番话替她铺了层台阶。 她道,“哼,一个虚名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真郡主了,不过是一个冒牌货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薛妙从顺如流的安慰着,“府上的姐妹对她也是颇有怨词,她本就受宠,如今封了郡主便愈发肆无忌惮。” 她说着,一副全心全意微温如意考虑的模样,“温小姐,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温如意自幼就是被 娇宠着长大,在温家她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主动示弱过? 薛妙这一番看似平平无奇的话,掐入一支细长的针,深深戳中了温如意的怒点。 薛妙见计成,嘴角微微勾起,默默退了一步。 温如意深吸一口气,她压抑着火气,却故意抬高了声音,“如此没教养,白瞎了郡主身份。” “果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人,礼仪教养廉耻莫不是都喂了狗?” “我等身份尊贵之人,你居然自甘下贱,跟不入流的下人混在一块,当真是丢了我们的脸面。” 纪令月突然“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板着脸,转身走到了温如意面前。 温如意仰首,神情倨傲,“怎么,我难道说错了?” 纪令月神色漠然的看着她,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过去。 温如意白玉般的小脸瞬时肿起半边,她被那一耳光打得差点背过了气,只听耳边嗡嗡响。 整个凉亭响起清脆的巴掌声,如一道闷雷般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纪令月慢条斯理的伸手,绿翘识趣的递上一条袖帕,她捻着帕子顺着指尖轻轻擦拭着。 温如意回过神来,情绪明显处于爆发边缘,她猛然大怒, “纪令月你……” “放肆!” 纪令月猝不及防的厉声呵斥,当即把温如意憋在嘴里的话又吞了回去。 纪令月目光一厉,“谁给你的胆子,对本郡主如此无礼?” “温如意你别忘了,如今我是从一品郡主,而你什么都不是。” “这一巴掌,是本郡主替温家教训你以下犯上。温家教不了你的东西,就让我来教!” 温如意捂着脸,眼眶通红,她大喊,“纪令月,你敢!” “我乃当朝温太妃的侄女,你若敢对我动手,我必然要请她评理!” 纪令月嗤笑,“温太妃算什么?我还是纪太后的侄女,当朝陛下的亲姑姑。” “合着就你以为你有后台,别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简直可笑至极。” 温如意前头被气糊涂了,居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被纪令月毫不留情的三连击,温如意脸色青红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骂也骂不过,身份比不过,就连后台也拼不过。 温如意觉得,这世上没有谁比她更惨了。 薛妙这时候轻轻巧巧的站了出来,她搀扶着脸色煞白的温如意,贴心的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 温如意顿时朝她投以感激的目光。 第七十四章 倒打一耙 薛妙一边安抚着,一边抬头看着纪令月,一双柳眉微微蹙起。 “纪令月,你莫要仗着郡主身份仗势欺人。” “你素日欺侮我也就罢了,这里可不是纪府,不是任你胡来的地方!” “若是因为你而坏了纪家的名声,我回去要如何对姑祖母交代?” 薛妙神情恳切,说的至情至理,再加上那好似蕴着雨雾的眸,蹙成一弯愁色的眉,那些竖起耳朵听墙角的,都不免对纪令月生出不好的感觉来。 纪令月都忍不住替她鼓掌了。 不愧是女主,一开口就是老圣母了。 短短几句话轻而易举降了众人的智商,纪令月不免摩挲着下巴琢磨着,要是她有这个技能,这一路何至于汲汲营营小心翼翼的筹谋。 她叹了口气,这一个表情落在一些眼中,变成了石锤的铁证。 于是有不少官家小姐侧首窃窃私语,“我之前听那件事情,还对她有所改观……没想到她依旧是死性不改,真是令人失望。” “听闻纪府来了位薛姓远亲,成日遭受她欺凌,果然是这样。” “纪令月也太狠毒了吧……” 温如意没想到事态一转,所有恶言恶语都冲向了纪令月。 她骤然大喜,只觉的薛妙当真是她的福星! 纪令月眼眸微眯,眼眸划过一抹异光。 她看着薛妙,只见薛妙朝她微勾笑意,那股针对之意毫不掩饰。 两相对峙,气氛逐渐凝固之时,女子清脆的声音忽而打破了僵局。 “我从头到尾在一旁听着,这位薛小姐这番话倒真是让我涨了见识。” 只见一抹浅蓝从眼前晃过,女子明眸皓齿肌肤白暂,话声轻柔婉转,实是个出色的美人。 薛妙面色不善,“你是何人?” 女子笑了笑,“苏妙人。” 周遭立即响起吸气声。 薛妙心里顿时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苏妙人眼睫微微一动,抿唇轻笑,“薛小姐口口声声说遭受郡主欺侮,可方才对着郡主咄咄逼人的模样可丝毫不像是你口中说的那样。” “至于这位温小姐,是她对亡者不敬在先,妄言粗语在后,最后居然还妄图以势压人。” 她说着,平静温和的眸子生出咄咄逼人的潋滟,“我出身江南,虽比不上在京中的诸位知情达理,但也知道为女子,德行也。” “今日一见,当真是受教了。” 苏妙人语气温和,一字一句却压得薛妙与 温如意二人脸色微白。 她一句话,便将二人的行为举止上升到整个京都闺阁小姐们身上。 这无疑让所有官家小姐将注意力转移到二人身上。 果不其然,已经有其中一名女子高声道,“苏小姐,你可别误会,有些人品行不端,可代表不了我们啊。” 此话一出,周遭小姐们纷纷附和。 薛妙脸色铁青,她暗暗瞪了苏妙人一眼,嘴角强撑着笑,“苏小姐真不愧有江南才女之名,你这般口吐莲花煽动人心的本事可真有一手。” 留下一句话,薛妙适时的流露出几分怒色,头也不回气冲冲的走了。 独留温如意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好在也没有人理睬她,毕竟温如意有温太妃作后台,也没人敢去雪上加霜。 说实话,纪令月没想到最后关头居然有人愿意站出来。 而且这个人,还是未来宰相的亲妹妹。 纪令月暗暗搓了搓手,看着眼前的大美女嘿嘿一笑。 俗话说的好啊,要抓住未来的合作伙伴,首先要抓住他亲人的心。 这不,恰好送上门来了吗? 她琢磨着怎么收复这位江南大才女的心。 江南女子好像多温婉,不能太过直白,只 怕得循序渐进。 她轻咳一声,走到苏妙人面前颔首,“多谢苏小姐出言相助。” 苏妙人眨了眨眼,眸底忽而闪过的狡黠让纪令月一愣 苏妙人笑了笑,一脸古灵精怪地冲着她道,“你真的好漂亮啊,我还以为又是那帮成日只会吟诗的酸书生又在吹牛。” “你之前的事情我听说了,原本我是不愿意来参加这种来看每个男人装模作样的诗会。” “但我一听你会到场,行礼收拾了一个晚上,觉也不睡就爬上我哥的马车跟了过来。” 苏妙人说着,颊边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世间女子多蠢货,难得见到你这么个聪明人,我难得对同类看上眼,你还是第一个。” 纪令月:“……” “你不必担心那个溜走的蠢女人,如果她还有脸过来找麻烦,我依旧可以让她灰头土脸的滚回去。” 说完,她还握着拳头在纪令月面前挥了挥。 纪令月的三观如遭雷劈。 说好的温柔似水的江南女子呢? 说好的纤弱灵秀的江南才女呢? 但不得不说,苏妙人身着一袭淡蓝罗裙,衬得她身姿的曼妙与纤弱,似水的眼眸透露着难以忽视的灵气,乍一看 就是标准的江南美女。 在她开口暴露本性之前,绝对看不出她是这种性子怪异的女子。 这种性子的人,能用温柔似水的声音将人气得吐血……绝对不可小觑。 纪令月脑袋只有一瞬的当机。 很快,她回以同类的微笑,“如果她们折戟而归,那么就劳烦你了。” 苏妙人也笑的意味深长。 “客气客气,既然如此顺便交个朋友如何,你叫我妙人便可。” 说着,她突然转头看向陆瑾桃,“不知公主殿下是如何称呼郡主的?” 原本想出头却被苏妙人半路截胡,还被她本性给吓到的陆瑾桃愣愣的开口,“月月……” 苏妙人了然,她点了点头。 女眷发生的事情只在数人之间传播,与此同时,诗宴终于拉开了帷幕。 苏妙人坐在亭中望了望,突然站起身子,“这儿太远了,什么都听不到。” 然后她强行拉着纪令月凑近了诗会。 纪令月一路随着她小跑,疑惑的问到,“女眷不是也在拼才学吗,我们为何要去男眷那?” 苏妙人一嗤,“她们顶破天也就看几首风花雪月的诗,在那些腹中无墨的人面前吹个牛罢了,跟她们有什么好比的。” 第七十五章 毒舌苏妙人 说完,苏妙人还认真的反劝纪令月,“你日后少跟那些爱臭显摆的人待在一块,待久了会变傻的。” 纪令月:“……” 她再次悲伤望天。 老天啊你还我心目中的江南柔弱美人! 纪令月身份斐然,自然有人替她引路。 诸位文人才子循声扭头一看,见到是纪令月与苏妙人之后,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一个是当朝炙手可热的郡主,容貌倾城;一个是江南才女,才情双绝。 二人都是名门望族,落在场中还未娶妻的男子眼中,简直是行走的金馍馍。 监察使面色肃然的走上正台,他看了看天算时辰,洪声道,“时辰到,燃香!” 随着锣声清响而起,一名书童打扮的人立即点燃插在炉鼎上的三炷香。 监察眼神往底下一扫,“想必规矩诸位已经了解了,诗文、经纶、策略……你们尽情发挥。” 随着话落,众人欢欣鼓舞的开始群聚商讨,相识的不相识的显而易见各自分成阵营。 纪令月坐在不远处,一边听苏妙人科普。 她最终总结了一下,整个赛制相当于现代某个热血节目,先由考官筛选精锐,再让他们出作品,底下有人不服便上台挑战。 纪令月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 。 而苏妙人在一旁可劲的吐槽。 “人长得有模有样,策论却狗屁不通,诗文连平仄韵脚都对不准……” “啧,他们这些人写诗的套路能不能变一变,相送有青山这种字眼都烂大街了。” 于是纪令月的兴趣,从那帮斗才华的学子,转到了苏妙人身上。 她觉得新奇,苏妙人当真生错了时代,要是她在现代,吐槽某会必然有她一席之地。 像她这般毒舌美人必然广受好评。 可再情绪激昂的吐槽也有穷尽的时候,苏妙人说的口干舌燥,她饮了一杯茶,做出了总结。 “才华横溢是不少,但滥竽充数的废物也太多了,他们那些诗听得我晚上会做噩梦……” 纪令月觉得好笑,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跟苏妙人打了声招呼,“坐着都犯困了,我去附近走走。” 苏妙人随意挥了挥手,继续盯着场上。 纪令月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她走到池畔的桥廊上,双手撑着桥栏,阖眸感受着迎池面吹拂而来的风。 “有美人兮,在水一方。” 冷不防听到人声,纪令月被吓了一跳。 她警惕的回眸,倏然对上那清秀挺拔风姿昭秀的身影。 他只是站在那儿,便蕴着沉雅的风度气质,饶是经过的侍女都不免 多看几眼。 苏澄清本是见容貌绝世的女子立在桥畔之景,突然有感而发。 见人转过眸来,他真真正正探得那惊为天人的容颜后,有一瞬的失态。 这般绝色,他不必猜想,就知道是何人了。 苏澄清施施然拱手,“在下只是有感而发,无意冒犯郡主。” 纪令月看着来人,突然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 半晌,她突然睁大有些湿漉漉的眸,惊讶道,“公子可是苏澄清。” 苏澄清微诧,“郡主认识在下?” 纪令月道,“我与令妹一见如故结为好友,见公子容貌有些眼熟,胡乱猜测罢了。” 苏澄清有一瞬的诧异,自家妹子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 苏妙人生性聪慧,不爱与那些格局狭隘的女子作伴,故而没什么朋友。 按照她的话说,成日与愚蠢的人待在一起,只会拉低自己的格调。 他也曾劝服过苏妙人,偏偏她还是个执拗性子,直言若不找到与她不相上下的女子,宁愿孤身一人也不交好友。 没想到,她还真找到了一个。 苏澄清也听说过纪令月的‘辉煌历史’,但听说苏妙人竟愿意与她结交,对她第一印象极好。 他五官生的温和俊朗,连声音都好似被潺潺的水轻柔的包 裹着,闻者身心舒畅。 苏澄清道,“令妹性子跳脱,还望郡主多包涵。” 两人客套了一番,纪令月问道,“公子不是还要参加诗宴吗,怎么中途离场了。” 苏澄清含笑,“在下受监察大人所邀,是作为评审而来的。” 纪令月:“……” 唉,天才总是用来打击他们这些普通的。 她想起今日文人墨客上到五六十,下到刚及弱冠的皆有。 苏澄清刚过弱冠不过一两年吧?居然有这个本事当评委……真不愧是未来宰相。 纪令月疑惑,“苏公子进了国子监?” 苏澄清点头:“未曾,但在下此番入京正是为此而来。” 纪令月顿时有些惊讶,她看向苏澄清,一下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你这次入京是为了科举?” 苏澄清觉得眼前女子神情多变,瞧着十分鲜活有趣,他不免露出一抹淡笑,“正是。” 她刚想说离科举只有一年时间,苏澄清这个时候才来国子监…… 话到嘴边,顿时落了下去。 罢了,天才的想法,她这等普通凡人不懂。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纪令月竖起耳朵一听,不知听到了什么字眼,她眼眸倏然一亮。 于是她朝着苏澄清勾了勾手,自己提 着裙裾小心翼翼的朝声音传来方向走去。 而苏澄清鬼使神差的,居然就这么跟了上去。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离那两道声音十分接近。 苏澄清知道听人墙角不是君子所为,但看着纪令月突然有种放不下心的念头,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她躲在一侧。 那两道交谈声就这么落入二人的耳中。 男子微带恼意的声音传来,“京都居然还有这种嚣张跋扈的女子存在?” “纪令月不仅在纪府里对你动手,来到了这儿竟半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当真可恨!” 苏澄清下意识看向纪令月,岂料纪令月居然还在乐呵呵的听墙角,半点没有听到自己名字时该有的反应。 紧接着,女子低低啜泣声响起,她摇了摇头,“民女让殿下见笑了,三表妹或许只是一时顽劣,待她再大些便不会这样了……” 那男子冷笑这打断她,“薛小姐就是太善良,才被这种女人给欺负。” “本殿曾见过她,生的倒是不错,不想竟是蛇蝎美人,恶毒至极!” “你放心,本王定不会让你白白被欺负了去!” 说完,男子声音一停。 只听得女子声音急忙忙的响起,然后越来越远,“殿下……您莫要冲动啊殿下……” 第七十六章 谁利用谁 等人声彻底消失了后,纪令月才站起身,绝美的容颜在枝叶细碎的影中幽然一闪。 她明亮的眼波掠过一丝笑意,那笑却深凉,像沉在湖底里的碎玉。 “我这位表姐当真是神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本事,短暂片刻不见就勾的皇子替她出头。” 苏澄清沉默,他不知纪令月口中的表姐是谁,但从方才谈吐中,那名女子很显然的诱导男子替她出头。 而那名男子……通过声音十分显而易见的表露了身份。 当朝王爷,宁王陆淮安。 纪令月却是没察觉苏澄清在想什么,她微微沉默,大抵待会儿回场,会被宁王给纠缠住, “唉,生活不易啊。”纪令月摇摇头,她看了苏澄清一眼,“苏公子,我先回席了。” 苏澄清看了她一眼,施施然一拱手。 等纪令月飘回位置时,就看到陆瑾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和苏妙人勾搭在一起。 听到脚步声,陆瑾桃便冲了上去一把揽住纪令月的胳膊,笑得泪花都蹦出来。 “你回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方才有个奇葩作诗,简直笑掉大牙。” “你猜那人作什么诗词?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左边有老鼠,右边有蟑螂!” 说完,陆瑾桃自个儿捧腹笑个不停,她握拳捶了锤亭栏,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就连苏妙人也笑得眉眼弯弯,只是那张嘴依旧毫不留情 。 “傻子配臭诗,绝配。” 纪令月失笑,她看着场中,突然决定有些不对劲。 那帮文人突然不做诗了,视线带着几分犹疑奇怪频频朝她们所在的方向探来。 那些交谈声也不像是与今日诗宴有关,更像是说着什么不能为人足道的低低窃语。 苏妙人蹙了蹙眉。 陆瑾桃也开始察觉道不对劲,她拧眉,“就算本公主生的再惊为天人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盯着不放吧?” 纪令月:“实不相瞒,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从人群中走出穿着华贵衣裳的男子,乌眉黑眼中带着几分厉色,来人容貌生的刚毅清俊,但比起陆淮琛远远不及。 纪令月她看着宁王直奔自己而来,而在他身后不远处,薛妙脸上虽挂着焦色,实际上正报以看好戏的姿态袖手旁观,心下顿时了然。 唉,该来的还是要来。 宁王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眼神阴沉沉的一扫。 “清河郡主,本王对你早已久闻大名。” 纪令月淡淡行了一礼,“不敢当,不知王爷寻我有何事?” 见她如此直白,连半点客套都不远打,宁王眉间一皱,显然有些不适应。 他抬眸,眸底飞快划过一丝无法察觉的暗芒,语气不善道,“纪衡好歹是从京华诗宴中脱颖而出的才子,想必他女儿也差不到哪儿去。” “对付那些帮尤国余孽, 清河郡主既然有那般无双智计,想必在才学之上,郡主应当也有所造诣才对。” 他一伸臂,扫过后方无数双眼眸,“不如郡主当场献诗一首,好让让诸位学子看看何为巾帼之范。” 纪令月在宁王开口的瞬间,就决得有些不对劲了。 在原文中,宁王对薛妙爱慕至极没错,但却不是一见钟情。 他与薛妙在这场诗宴上相交,也只不过生出淡淡情愫罢了,怎么可能当众贸然愿意为她出头? 又不是无脑的白痴。 更何况,纪令月从宁王口中察觉出一缕怨愤之色。 怨愤?他堂堂王爷,对自己有什么可恨的? 宁王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他眼眸微眯,“怎么,郡主这是不敢应下吗?” “王爷这般唐突,郡主身为女子,自然会觉得不妥。”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伴着众人的哗然声,苏澄清一步步走来。 在日光的映衬下,他眼眸清亮透彻,如雪般纯净。 宁王眸光一沉,“怎么,苏公子难道以为本王在咄咄逼人?” 事实上看他这模样,就是在对一名女子咄咄逼人,但在场的人谁敢说出口? 苏澄清走到宁王面前,在他言语的威逼下坦然若素,他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若王爷不嫌弃,在下可以代劳。” 此话一出,别说在场的人都愣了,就连纪令月这个当事人都愣了。 此刻她心 底有十万个为什么。 随后她感受到身侧投来一道幽幽视线,纪令月嘴角微抽的转过去,正好撞进苏妙人那一双写满了‘你们有奸情’的眼睛。 纪令月顿时觉得头顶天雷滚滚,她独自站在风中凌乱着。 她想了想……苏澄清为人君子,不畏强权,所以才会替她站出身来吧? 宁王一听,双眼深沉的望了苏澄清一眼。 他将心底冒起的一股隐怒强行压下,他倏然挥袖,重重冷哼一声。 “罢了,本王不过是想知道天下人传的沸沸扬扬的郡主是如何智计无双。” “既然郡主不愿露才,本王自当不会强迫与人。” 放屁咧! 纪令月暗暗骂着,这个老奸巨猾的宁王! 她知道,苏澄清这一站,代表的是当下最优越的年轻俊杰。 他都知道不妥的事情,身后那一堆泱泱的文人墨客能不知道? 苏澄清口才素来绝佳,保不定一个煽风点火,身后那帮文人也跟着群情激昂的闹起来。 宁王是一个处事谨慎的人,哪怕这种事情出现的几率再小,他也不会冒着风险。 可方才宁王对待自己那莫名的态度,却让纪令月却极为不安。 就算老天给她莫名安排了一个潜在的敌人,她也得搞清楚对方的意图。 不然两眼捉瞎,前途危险未卜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她看着宁王的背影,突然出声。 “若是王爷 不嫌弃,我倒是有两句诗词。” 宁王脚步一顿,随着身后数道目光一并投向了纪令月。 纪令月抬眸,樱唇一启一张,那清冽的声音好似珠落玉盘。 “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有思量。” 此句一处,有些文人面面相觑,不知纪令月为何意。 可宁王偏偏浑身一僵,这番诗词落在他耳中,宛如冬日湖水上冰四烈,大片湖水狂涌当头罩下。 他愕然的看向纪令月,想从她神色中分辨出什么。 纪令月只是微微露一丝笑,笑的纯真无暇,饶是宁王想破头也琢磨不出她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开口,“没想到郡主年纪轻起,竟对天地有这般超脱的感悟。” “随祖母念得经多了,略晓得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道理。只是这点小聪明落在宁王面前,想必是班门弄斧了。” 纪令月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一味的浅笑,回答得天衣无缝。 宁王瞟了她一眼,神情莫测,“好一个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郡主之才,本王受教了。” 说罢,他挥袖一甩,似是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似的,匆匆离去。 某一处,陆淮琛伸长着腿,撑肘懒懒斜坐于椅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置在茶几旁的杯盏,他听着靳一的汇报,嘴角倏然勾起感兴趣的弧度。 “哦?那个小丫头当真对他这么说了?” 第七十七章 毒舌兄控 靳一点头,说完他自个儿先深深的感叹着。 “也不知郡主是有意还是无意,听说宁王听了之后当场失态。” 陆淮琛不以为然的嗤笑,“被一个小丫头吓得失态,果真是没用的东西。” 靳一识相的转移了话题,他道,“对了,今早有人将此信件送到王府后门。” 说着,他将一封信件从袖口拿了出来。 陆淮琛随手接过,将信纸展开。 随意扫了一眼后,那优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人查出来了吗。” 靳一点头,“查出来了,送信的是薛妙的人。” “薛妙?” 陆淮琛皱眉,他抬眸,“谁?” 靳一:“……纪三小姐的那位表亲。” 陆淮琛隐约有些印象。 他再次扫了一眼手中的纸,眼中藏着一丝摸不透的诡色。 靳一先是沉默,抬头就对上他毫无情绪的眼神后出声询问道,“主子,这上面写的……” 陆淮琛将纸捏在掌心,随即一缕青烟飘起,悉数化作灰烬洒落在地。 他淡漠道,“不必理会。” 靳一了然,他转身欲退下时,忽而想到了什么。 “主子,诗宴到当夜就结束了,宁王应当不会继续呆在那,是否把人 撤了?” 陆淮琛指尖掠过杯沿,目光一闪。 “继续看着。” 靳一拱手,“是。” 京华诗宴依旧如火如荼的举行着,只是那其中的意味却是变了,那帮文人墨客讨论最多的,居然是纪令月随口说出的那几句话。 纪令月感觉一瞬间,所有人都对她频频投以难言复杂的视线。 陆瑾桃却感受不到,她一蹦一跳到纪令月面前,双眸盈盈发着亮,那小表情堪称古代小迷妹。 “月月,你太厉害,居然能将宁王皇叔怼的哑口无言!” 饶是陆瑾桃都看出来了,宁王过来显然是不安好意。 纪令月眼珠子一转,她有意从陆瑾桃这探探这位宁王的虚实。 她挑眉,“这就叫厉害了?” 陆瑾桃撇撇嘴,“别顺着杆子往上爬啊,我平时对上宁王皇叔都不愿多说几句话,总觉得他身上有种奇怪的气场。” “你居然能承受得住,这难道还不厉害?” 纪令月好奇,“这位宁王性子如何?” 陆瑾桃奇怪的拧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着,还是一五一十回答了,“说不出来,宁王皇叔的性子有些难测,他可以彬彬有礼,也可 以咄咄逼人……” 纪令月换了个说法,“阴晴不定的程度比起摄政王如何?” 几乎没有思考,陆瑾桃脱口而出。 “要真这么比起来,小皇叔性子比他可怕多了!” 说完后陆瑾桃猛然回神,她看着纪令月了然的模样,眉宇间忧愁加深。 她立马捂着嘴唇,指着纪令月悲愤道,“你套路我!” 纪令月反倒鼓掌,“不错啊,连套路这个词都学会了,活学活用,为师很欣慰。” 陆瑾桃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她欣喜道,“真的啊?” 她发现纪令月口中时不时蹦出些匪夷所思的新奇词语,偏偏那些词的意思总是一语中的。 陆瑾桃觉得,这应当是聪明绝顶的人才会想出的词语。 于是她时不时的从纪令月学了些话,每当她对旁人开口,看到对方却一脸愕然的神时,她总是会生出一股莫名的优越感。 把陆瑾桃打发到一旁,纪令月视线在人群中转了转,身侧突然飘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你若是想找兄长,他被监察大人喊走了。” 纪令月浑身一个激灵,她扭头对上苏妙人阴森森的视线后,心里头骤然升出一股不妙的念头—— 这丫头,该不会是个兄控吧? 纪令月连忙摆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你你先冷静,听我说!” 说着,她将与苏澄清的短暂相识一五一十道出,当然掩去了偷听的部分。 纪令月义正言辞道,“汝兄能为了仅有一面之缘的我不畏强权,挺身而出,当是天下年轻俊杰的典范啊!” 然后,她亲眼看见苏妙人脸上的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散开。 她扬起笑,笑意比那春花还要灿烂,“我兄长确实为人正直,有一颗热忱之心。” “他好几次不经意帮了几名女子,那些女子择日就死皮赖脸的缠上来说要嫁给他,作为妹妹的我为此可头疼了。” 听出她话里森森寒意,纪令月又是一抖。 她连忙肃了肃神色,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你放心,我早已有意中人,不会肖想那位风姿昭秀的大哥。” 此话一出,苏妙人看向她的眼神,当真是如沐春风。 她掩唇‘呵呵’一声轻笑,“哎哟,我方才都是开玩笑的,你怎么也当真了。” 纪令月皮笑肉不笑的一扯。 姑奶奶,我要是不当真,只怕早就被你用眼神大卸八块了吧? 唉 ,好端端一妹子,居然是毒舌加兄控。 难不成上帝为她打开一扇门,却要关上好几扇窗? 罢了,天才们的思维她区区一介凡人理解不了。 纪令月拖着疲惫的身躯正欲回房,就见阿奇连忙赶了上来。 他躬身拱手,“郡主,诗宴再过半炷香便要告一段落,您是继续观赏,还是……” 纪令月耷拉着眼皮挥了挥手,“不看了,晚膳直接端进我屋里。” 阿奇连忙回了声是。 纪令月刚想继续走,突然想到什么,给了绿翘一个眼神。 绿翘连忙掏出分量不轻的荷包塞给阿奇,她笑的甜美,“我家小姐很满意你的伺候,这是赏你的。” 阿奇接过,感受到那个重量后,愣了愣。 这压根不是赏赐普通下人的分量。 他盯着手里的银袋,眸底翻涌着一种情绪,随即抬眸看向纪令月。 纪令月朝他眨了眨眼,伸出手指抵在唇瓣上神秘一笑,“嘘,你悄悄藏起来莫要太过明显,多买些吃的,你太瘦了。” 像是亲人般的关怀,却是对他这种卑贱身份的奴仆说的。 阿奇身躯一震,他五指紧紧捏着钱袋,头深深的垂下。 “小的……多谢郡主赏赐。” 第七十八章 怎么教的 他默默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令月瞥了眼阿奇瘦弱的身影,微微叹一口气,侧过头跟绿翘悄悄的讲话。 “要是能把他收下来就好了。” 绿翘好奇道,“小姐可是要收他为小厮?您如今是郡主身份,若只是要一名下人,应当还是很容易的。” 纪令月犹豫,“这么突然,万一我被他认为别有用心被拒绝了怎么办?” 绿翘一愣,她不解,“能伴随小姐左右,应当是荣幸才对,怎会有人会拒绝?” 纪令月悠悠一叹气。 这也是她棘手的地方。 从原文上看,乌奇此人看似平平无奇,但其实是个内心十分丰富的小伙子。 这也源于他悲惨的幼年生活,饶是进了这个看似轻松的皇室避暑山庄做下人,也时时刻刻被欺侮利用着。 纪令月有些犯愁的抬指抵着脑门,书中薛妙是怎么把人调教成忠心耿耿的下属来着? 就在这时,一名容貌陌生的侍女款款朝她走来行了一礼。 “见过郡主,奴婢来替王爷传话。” “王爷?”纪令月一愣。 那名侍女却兀自道,“王爷在后院凉亭等着郡主,想与您商讨诗宴一事,还望郡主能够赴约。” 说完,她根本不等纪 令月回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就像一阵风,只是短暂的停留了几秒。 纪令月满头雾水,她看向绿翘,“现在的侍女都这么有个性的吗?” 绿翘摇头,“兴许是她口中那位王爷的贴身侍婢吧,奴婢听说皇室中人身旁受宠的下人,总是比寻常人傲气一些。” 纪令月叹气,眼神鄙夷,“啧,那位宁王爷怎么那么小肚鸡肠,就因为这点小事找我秋后算账来了?” “我如今好歹也是堂堂郡主,可以拒绝的吧?” 她黑眼珠咕噜一转,刚打起这个算盘,一股电流猛地从脚底蹿起,直击她天灵盖。 纪令月浑身猛地一抖,她脸色白了白,愕然的望着前方发呆。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突然来了这种感觉? 她倏然转身左右看着,企图找到熟悉的身影。 可是四周除了偶尔经过的下人意外,暗中连半个隐匿的身影都没有。 夜色渐沉,不知从哪儿响起蝉鸣声,落在这空旷无人的院中显得几分阴森森的。 纪令月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只有与她这个身份联系紧密,且遇到剧情的时候这种十分痛苦的感觉才会冒出来。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那位王爷? 纪令月绞尽脑汁,除了感觉自己快被电傻了意外,半点头绪都没有。 她忧伤,“罢了罢了,天要我去我不得不去。” 我真是命苦哟…… 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了纪令月想回屋扑在床榻上的美梦,她认命的前去后院。 一路走着,她突然扭头,神情凝肃的对绿翘道,“你等我离我远一些,最好让人以为只是个路过的小侍女。” “记得,若我抬起手,你立即跑回去叫人。” 绿翘冷不防的听到纪令月这番话,她惊愕,“小姐?” 就连阿奇也愣了。 纪令月推了推绿翘,“不是还有阿奇在吗,你听话!” 绿翘只能茫然的看着她和阿奇渐行渐远,等她背影逐渐变成一个点后才一路小跑的跟上去。 越往后院走,纪令月越感觉不对劲。 她微眯眼眸,警惕的扫视了一圈。 “不对劲啊。” 纪令月脚步逐渐放慢,她用5.0的视力看得清清楚楚,那凉亭中根本没有一个人在!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地问了始终沉默的阿奇,“你眼睛比我好,可看到那亭子中有人在?” 阿奇闻言眺望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回郡主,凉亭并没有人,但不远处好像有 一个人影正朝着这走来,应当不是约见郡主的人……” 他也听到了那位侍女口中的‘王爷’,今日到场的唯有宁王,可那个人从身形上来看一点不像。 纪令月蹙眉。 她回忆了一下,她记得京华诗宴的剧情主要是为薛妙扩充后宫打下基础,根本没有什么危险的事…… 可眼下的情况,明显有问题。 纪令月狐疑的嘀咕着,“这种诡异的情况放在电视里肯定有问题,难不成我今日有什么杀身之祸?” 说完,她自己哈哈一笑,挥了挥手,“这时候了我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我真是太幽默了……” 可一颗心愈发不安。 阿奇敏锐的察觉到纪令月骤然绷紧的模样,他开口道,“郡主,若是无人,咱们便先回去吧。” “此处靠近男眷的住处,来往多是男子。不管是否何人邀约,选在此地已是极为不妥。” “论情论礼,郡主都应拒绝。” 不知为何,就连他也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纪令月左右望着,闻言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 她暗道,不管来的是天皇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她决定先溜为妙。 正当她转身抬脚欲走的时候,不远处传来讶异的声音。 “清河郡主?” 纪令月身子一顿,她蹙然望去,便看到凉亭旁站着如玉树般的人。 苏澄清朝着她走去,如玉般俊美的面庞露出几分讶色,“郡主怎会出现在此处?” 纪令月深深看着他,“是你喊我过来的?” 苏澄清微怔,他轻轻摇了摇头,“非也,我与郡主今日方才见面,无缘无故何故叨扰郡主。” 说着,他顿时明白她的意思,“郡主的意思……有人邀约你前来?” “可在下从半刻钟前就在这附近乘凉小憩,并未见过旁人。”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她心脏在这瞬间猛然跳动。 她不知道幕后之人什么意思,却是不想在这多待半刻了。 纪令月压低声音飞快道,“苏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苏澄清蹙眉,他生性聪慧,饶是纪令月只透露只言片语,他也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他拱手道,“郡主先行,在下断后。” 纪令月点了点头,她刚转身,周遭骤然响起一片窸窣的脆响。 她整个头皮顿时发麻。 阵阵阴森的寒意如跗骨之蛆攀在纪令月的骨髓中,她当机立断,豁然拉着苏澄清和阿奇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儿低喝。 “走!” 第七十九章 河东狮吼 几乎随着她话音响起,浓密的草丛之中蹿出数名身着夜行黑衣的蒙面男子。 刀身折射出冰冷的光线,那些人眸光的凶狠似草原上捕食的饿狼,于暗夜中闪着幽深的寒光。 “我这张乌鸦嘴!” 纪令月哀嚎大骂,她想起自己前头说的‘杀身之祸’,恨不得立马穿回去扇自己一巴掌。 她这张破嘴哟! 说时迟那时快,纪令月倏然高高抬起双臂,高喊,“我投降!” 黑衣人:“……” 苏澄清:“……” 阿奇:“……” 场面诡异寂静了半晌,纪令月缓缓缩回了手,尴尬的揉了揉鼻尖。 为首的黑衣人恶狠狠的盯着他们,渐渐包围了上来。 苏澄清脸色微变,他抬手倏然挡在纪令月身前,黝黑沉沉的眸紧紧盯着那帮人。 就在纪令月以为他要问诸如‘你们是谁’,‘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是谁’等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的废话时,只听苏澄清波澜不惊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巡防营换防时间刚过,我只要一出声,他们在十息之内必然会赶至此地。” “我不知诸位要做什么,也不感兴趣。” “但你们选在今日闯入此地,绝对是最不明智的决定。” “现在退去, 我只当不知,只字不提,这个交易如何?” 苏澄清瞧着一介清俊文人的模样,谁都没想到他开口就是一顿轰炸。 那帮偷袭的人也被他强大气场一震,居然愣了几秒。 就在这时,苏澄清反倒攥住纪令月的手,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靠,那小崽子在唬我们,还不快追上去通通砍了!” 为首的黑衣人立即回过神来,爆了声粗口后大骂不止。 纪令月人还是蒙的,她看着苏澄清沉肃下来的侧颜,目瞪口呆。 娘诶,不愧是未来宰相! 唬人都这么有技术含量,她刚才差点都信了。 别看只争取短短几息时间,可就是这么丁点彻底为他们换来一线生机! 苏澄清以为纪令月在担忧,他清润的声音夹杂着喘气响起,“郡主莫要担心,再跑一小会儿就到巡防营守卫之处,介时我们便安全了。” 纪令月下意识道,“要万一他们有擅长轻功身法的,追上来了怎么办?” 说完的下一秒,纪令月恨不得抽死自己的嘴巴。 只见头顶凌空纵身翻过数道黑影,那几人堪堪落在他们二人面前,扬起手中的大刀,脚步飞快朝二人砍来。 纪令月大惊失色,发出了十分不争气的呼声—— “ 我的妈呀!” 阿奇本缓缓退到一侧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看到这一幕时眼眸一瞪,脚下不知怎么生出了力道,在他未反应过来前,人已经快要挡在她面前。 阿奇道,“郡主小心!” 就在纪令月以为自己要香消玉损的时候,苏澄清一把将她与阿奇推到一侧,清润的眸霎时凝着肃意。 他抬脚朝着为首冲来的黑衣人的手肘狠狠一踹,那人痛呼声响起,手里的大刀一松斜斜落下。 下一秒,苏澄清身形如风般窜上前,扬手牢牢握住刀柄。 只见凌空闪过一道银芒,凶悍的刀身凶猛而迅捷的刺入黑衣人的胸口,一线血色飚出,随即没入渐入尘埃。 纪令月傻了。 阿奇傻了。 那帮黑衣人也跟着傻了。 无论是谁看苏澄清第一眼,只会觉得他只是个长得好看的读书人。 别说是纪令月,就连那帮黑衣人都看不出他浑身上下有丁点习武的痕迹。 苏澄清面色坚毅,他悄悄退到纪令月身旁,声音却带着几分急促,“在下等会儿破开一条路,还请郡主抓准时机逃出去找巡防营的人。” 纪令月惊讶,“你身手如此彪悍,解决不了这帮人?” 苏澄清扭头,依旧是那温润的眼神,依 旧是那淡定的神情。 他却道,“那一下是我装的。” 纪令月:“??” 苏澄清:“我只是平日有锻炼的习惯,会几下拳脚功夫,平日做的最多的就是五禽戏。” “说实话,方才那一下连我自己都被惊到了。” 他一本正经的看着纪令月,“这把大刀太重了,我不知道下一秒还能不能砍中人,所以还请郡主赶紧逃吧。” 纪令月整张脸都化作了雕像。 她的心情像是被人骤然抛上了高空,又被丢下来这般来来回回跌宕起伏。 偏偏苏澄清一脸淡定,好似自己当真是隐藏的绝世高手一样。 纪令月有一句粗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嘴角微抽,看着身后那帮杀意愈发沸腾的黑衣人,“好像来不及了,你成功提高了他们的戒备心。” 苏澄清顺着她的话扫了一眼,颇为遗憾,“这样啊……看来是在下弄巧成拙了。” 纪令月脸色凝肃,她认真的看着苏澄清,“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了。” 苏澄清淡定的看着她。 只见纪令月深吸一口气,她看着逐渐围上来的黑衣人,那目光森然如铁,撞得他们心神一震。 她笑,“当真以为我们什么都没准备?” 为首的黑衣人脚步 一顿,他警惕的看着持着大刀,一派风轻云淡的苏澄清,冷然一笑,“事到如今你们还想要拖延时间,垂死挣扎?” “若有准备,你们早出手了,干什么磨磨唧唧的,当老子傻?” 纪令月还有些可惜的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她还真寄希望于眼前这个人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子。 她眸光幽幽,语气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怨气。 “我日后出门是不是应当先找人算个卦,怎么两番追杀都被我遇上了。” “平常人把钱扔进臭水沟再飘回来的几率都比遇到两次大刺杀大吧?” 苏澄清侧首,凝神看着身旁絮絮叨叨的女子,忽然笑了。 纪令月突然张嘴吸了一口气,她倏然扭头看向阿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距离应该够了,你尽情的释放吧!” 说完,她拉着苏澄清退了数步,死死捂着耳朵。 旁人听得云里雾里,唯有阿奇眼眸倏然大亮! 他突然憋了一口气,气沉丹田。 一出口,比少林寺鸣钟还洪亮的嗓门顿时传遍整座山庄,山间憩息的飞鸟齐齐振翅而飞,发出凄厉的鸣叫。 “救命啊!” 那帮黑衣人脸色煞白捂着耳朵,看向阿奇的眼神就跟见到鬼似的。 第八十章 盖世英雄 “愣着干嘛,还不快杀了他们!” 为首的黑衣人就因为这一下,恍然明白过来了。 合着刚才那男的就是个半吊子,那女的也是个虚张声势的! 他一想起自己今晚居然被这两人唬了三次,气的捶胸顿足。 这帮人神情也跟着一肃,手中的刀芒一闪,冲上去扬手便砍。 他们本就觉得这两人不过三两下便解决了,只等为首之人一声令下。 没想到这么一拖,反而给他们惹了大麻烦。 所有人都是一个念头,那就是速战速决! 喊杀声如饿狼出柙,刀刃上卷起带着血气的风。 阿奇与苏澄清二人奋力抵抗着,饶是只争取一秒也好,那也是一份生机。 纪令月绷紧了神经提防有人偷袭,她嘴巴不断祈祷着,“佛祖菩萨耶稣基督不管是哪路神仙都好,快来救救孩子吧……” “纪家丫头,为何我每次碰到你,你都如此狼狈?” 凉凉的笑意带着几分戏谑从天而降。 纪令月茫然的抬手,只见两道身影凌空踏来,轻巧的落在她身前。 当那如碧海之端升起明月般耀眼的容貌自黑暗中缓缓显露而出时,纪令月捂着嘴,满脸不可置信。 “陆陆陆……陆淮琛?” 陆淮琛听到纪令月失声唤他全 名,那华美而厉烈的眼角微微上挑。 一声低沉动听的轻笑响起,像是花骤然盛开在寂静黯然的夜里,他嘴角的轮廓微微勾起。 “看你人小个子矮,没想到胆子倒挺大。” “唬的这帮废物团团转也就罢了,如今竟敢直呼本王名讳了,嗯?” 纪令月原本看到陆淮琛,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样,差点含泪抬臂望天喊一声哈利路亚。 陆淮琛这一下又把她感动的泪水给硬生生逼回去了 她瑟缩了一下、身子,笑的讪讪,“不不不,王爷听错了,我怎么有那个胆子直呼您的名讳那?” 不承认!打死她都不能承认! 陆淮琛看她跟鹌鹑似的,嗤声一笑。 为首的黑衣人眉目充斥着戾气,他瞳孔布满血丝,冲陆淮琛扬起大刀,“给老子滚开!” 陆淮琛闻言,扭头看向眼前那帮露出惊恐神色的黑衣人,骨节分明的指自银灰衣袂中探出,只见那手指屈弹,刹那雪光亮起划破长夜。 一道银光裹着暗灰化作直线射入为首男子的肩膀。 那黑衣男的肩膀顿时被轰开一个血洞,他瞳孔睁的硕大,腥红的血丝在刹那间如潮水般涌起。 他的功力,废了! 在他脖颈青筋暴起欲嚎啕痛呼时,陆淮琛又是一 弹指。 那人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陆淮琛冷哼,“聒噪。” 纪令月:“……” 人家还没喊呢就被你打晕了,怎么就聒噪了? 陆淮琛好似只是兴之所至,随手废一个人,剩下的全都交给任劳任怨的靳一。 不过片刻,地面横七竖八躺着的数具黑衣人。 纪令月眨眼,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简直棒呆了! 纪令月顿时扬起如花般灿烂的笑意,热衷的朝陆淮琛迎了上去。 她轻轻合着掌,笑靥明媚。 “王爷当真是救世主在世,总是能从水深火热之中救我等性命。” “哎呀王爷可喜欢锦旗,我命人裱几个字送到王府内如何?” 见陆淮琛总算施舍了眼神过来,纪令月露出白暂的一排牙—— “妙手回春,救我狗命。” 陆淮琛:“……” 他眼神冷飕飕的一刮,“靳一,把她扔出去。” 被揪出院外的纪令月站在夏夜的风中凌乱着。 连带着苏澄清与阿奇也一道被赶了出来。 她瞥了眼被火光掩映得通红的后院,脸上的笑倏然收起。 “小姐!” 绿翘的声音焦急呼唤声传来,她一路狂奔过来,停在纪令月身前时差点背过去。 纪令月抚着她肩膀替绿翘顺过气,她问 道,“你可有去喊巡防营?” 绿翘点了点头,“奴婢远远的看到小姐举起手后就跑去喊巡防营了。” 纪令月蹙眉,“这么点距离,巡防营该赶到了,为何还迟迟不见人影?” “这个嘛……” 绿翘突然吞吞吐吐的,她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纪令月。 “其实奴婢刚跑出去,就看到巡防营的将士们,只是被摄政王拦了下来。” “啥?”纪令月倏然瞪大双眸,“你说什么?” “王爷将巡防营大半人数调配到山底,另一半人数调去保护其他人。” “奴婢心急,便告诉王爷小姐被困的事情,然后王爷说交给他就行……” 纪令月突然冷漠脸,“也就是说,他早就来了,只是从头到尾躲在一旁看好戏?” 呵,男人。 纪令月咬紧了后槽牙,把脚底的石子当做是陆淮琛恨恨地踩着。 苏澄清这时候开口,“王爷应当有自己的思量,若他真打算袖手旁观,只凭我们三人是无法活着出来。” 纪令月发泄完以后,收起那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她抬眸看着苏澄清,福了一礼,“多谢苏公子相救。” 苏澄清拱手回礼,这一姿态被他做的如清风霁月般豁朗洒脱,少了文人书生气,多了几分 潇洒。 他展开淡淡的笑意,深意无限,“今夜艰险,或有贼人在四周徘徊,还请郡主早日回屋休息。” 纪令月眼皮子一动,心领神会,“多谢公子关心。” 等人离开了之后,她陡然看向阿奇,突然出声问道,“阿奇,你可愿意跟着我?” 阿奇一愣。 纪令月十分真挚道,“你方才救了我,我愿意帮你脱离此地,你可愿意?” “我身旁只有绿翘一人,少一位得力助手,你若是同意,明日便随我回纪府吧?” “我虽不能给你什么,但至少能让你吃得饱穿得暖。” “你如果有想做的事情或者心愿,我会尽全力帮你完成。” 她说完,有些紧张的等待着。 方才陷入险境的时候,不管阿奇出于什么念头,他总归是救了她。 光凭这一点,纪令月就不能对他这个处境坐视不理。 阿奇看着纪令月真挚的模样,丝毫不掺杂一丝虚伪之色,不知为何鼻间一酸。 阿奇抬袖掩去眼眶的泪水,忽而跪在地上叩首,“承蒙郡主厚爱,小的愿意!” 纪令月松了一口气,她微微倾身扶起阿奇,“起来吧,今夜你回屋收拾一下,明日随我回府。” 阿奇稚嫩的脸上露出第一个真心的笑意,“是。” 第八十一章 前后都平 此时,后院中。 靳一半身衣裳沾着血走到陆淮琛面前,抬起的五指仍沾着丝丝血肉。 “主子,他们说自己是尤国余孽。” 陆淮琛只是瞥了一眼,“不用审了,一群被雇来的亡命之徒罢了。” 靳一擦了擦手,他蹙眉,“问题是谁会雇这群人来这里闹事杀人。” 陆淮琛神色淡然,他转身就走,只留下极淡的声音化在风中。 “都处理了。” 靳一朝着他背影拱手,肃然恭敬,“是。” 纪令月坐在床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干帕子绞着湿发,她一边打着呵欠,头点的如小鸡啄米般。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在屋中响起。 纪令月眨了眨困到朦胧的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困到出现幻听了?” 她掩手打了个呵欠,想放弃这头长发趴着睡时,一阵冷风陡然蹿过她脖颈,锁骨处泛起一阵凉飕飕的寒意。 纪令月一激灵,倏然坐直了身子,一手搭在脖颈,错愕又茫然的盯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屋子。 “这屋子该不会闹鬼吧?” 如是想着,纪令月往床榻里缩了一缩,闭紧了眼默念大悲咒。 “我以为纪三小姐不知害怕为何物,没想 到居然怕这种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 纪令月猛然睁眼,恰好撞上了来人那双好似能颠倒众生的眸。 “陆……”纪令月及时的刹住了,改嘴道,“王爷?” 陆淮琛挑眉,银灰色的衣袂垂在身侧,俊美不似凡人的容颜在烛火照耀下衬得愈发精致如玉。 纪令月所有的困意都飞走了,她下意识想要下榻,察觉自己只着里衣,按照古代的思维,这跟她只穿内衣是一个级别的道理。 纪令月抿了抿唇,为了避免吓到王爷,她还是乖乖的坐在榻上好了。 于是她麻溜的滚到被褥里,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只露出一张脸。 纪令月道,“不知王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陆淮琛看她行云流水的一顿操作,那般雍容璀璨的眼神满溢着深深的嫌弃。 他轻嗤,“本王对前后都平的小丫头不感兴趣。” 嗯? 纪令月皱了皱眉,神情陡然严肃。 她松开了被褥,慢慢坐直了身子。 什么前后都平,她明明是前凸后翘好吗! 她愤愤道,“王爷,您这么评价一个妙龄少女是对我极大的侮辱!” 说罢,纪令月不甘示弱的挺了挺腰板。 昏黄的烛火 下,略微宽松的里衣轻轻勾勒出女子玲珑窈窕的曲线,散落的青丝微乱的搭在胸前上,一笔一划皆是造物所钟。 陆淮琛只是一眼,视线如水般滑过,落在了别处。 他沉默,纪令月才察觉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傻,又如同鹌鹑般慢慢缩了回去。 她轻咳一声,有意转移话题,“王爷怎么会在这,你也是来参加京华诗宴的?” 他倚靠在墙边,姿态散漫,“本王像闲到来看这种无聊东西的人?” 纪令月,“可你现在不就出现在这了吗……” 她话没说完,就在陆淮琛一个轻飘飘眼神中偃旗息鼓。 陆淮琛收回视线,他轻嗤,“说吧,为何去后院。” 纪令月一愣,堂堂摄政王干嘛要打探她的私事了? 然后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还是如实的回答了。 “王爷?”陆淮琛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是宁王?” 纪令月有些疑惑,不知道陆淮琛语气一瞬的不虞从何而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仍是老实的点头。 “今日在场就只有宁王,又提到诗宴相关之事,无论是谁都会想到他吧?” 说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王爷可知道 今晚偷袭的那帮人是什么来头?” 陆淮琛挑眉,“知道。” 纪令月眼眸一亮,她刚要询问,又冷不防的听到他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纪令月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透心凉。 她瞥了瞥嘴,斜睨他一眼,“那你又为何故意拦住那帮前来救我的将士,还在不远处看好戏?” 陆淮琛漫不经心道,“看三个被追到陌路的人垂死挣扎的模样,难道你不会觉得有趣吗?” 有趣?有趣你个大头鬼! 纪令月气得差点把手里的枕头往他头上砸了。 冷血,无情,恶趣味! 她骂了陆淮琛祖上十八辈祖宗,但又怕他看出自己想什么,使劲做了个深呼吸,时刻提醒着眼前的人是大反派,不能以常理度之。 看到纪令月郁闷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陆淮琛眸底飞快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只是这抹笑淡的如风过无痕,好似蜻蜓点水般余留刹那涟漪,轻轻荡开后了无踪迹。 “那帮人不过是一群亡命之徒罢了。” 陆淮琛的突然出声,让纪令月微微一愣,顿时从郁闷中脱离出来。 “什么是亡命之徒?” “身上背负着累累血债,被 人追杀的走投无路。” 陆淮琛简易的解释着,他意味深长的望去,“旁人都说你聪明,你还当自己真的智计无双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骂起她来了? 还没等纪令月吹胡子瞪眼炸毛起来,陆淮琛那戏谑的语调打断了她。 “这么蠢,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银票。” 说着,他倏然抬手,像轻轻拂过花瓣般随意掠过,屋内紧闭的门突然敞开。 好似一阵风拂过,当纪令月眨眼的一瞬,人已如青烟般消失在原地。 待她回过神来,屋里什么都没有,那扇门好似从未开过,紧紧的闭着。 唯有一道似有若无冷调的清香残存在空气之中,彰显着有人来过的痕迹。 纪令月有些茫然,她想起陆淮琛走前说的那句话。 乍一听是在吐槽她……指不定是留下了些讯息。 纪令月盘腿沉思着。 她原以为那些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但中途看到他们举棋不定犹犹豫豫丝毫没有杀人果决的模样,又动摇过。 一群从五湖四海流亡而来的亡命之徒得有多大的缘分才能刚好凑在一起? 只有一个原因。 有一双手在暗中推动。 可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第八十二章 相互试探 纪令月百思不得其解。 电流、侍女、亡命之徒……重重因素看起来牛马不相关,但其中好似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它们紧紧串联在一起。 纪令月想得头疼,她埋头铺在柔软的被褥上,一头扎进去。 然后长吁短叹的闷响声响起,“还能不能让我好好过日子了!” 她就这么趴着,陆淮琛最后一句话莫名的再次回响于脑海之中—— “被人卖了?” 纪令月反反复复念叨琢磨着,她突然想到什么,身子一僵。 纪令月猛地抬头,嘴里蹦出一个人名来。 “薛妙!” 翌日清晨,纪府的马车已在庄子前候着。 绿翘与阿奇一人背着包袱跟在纪令月身后,纪令月强撑着一双朦胧的眼,隐约辨认着自家马车的标识,摇摇晃晃的走上去。 纪令霓不远与她一辆马车,扭头拉着纪令澜先行上车。 只剩下薛妙与纪令月面面相觑。 薛妙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笑意,她看着纪令月,好似昨天那桩事情从未发生过,从她身上一丝尴尬或别扭的意味都没有。 薛妙淡淡的朝她颔首,她笑了笑,“三表妹往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今日如此早,真是辛苦你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可仔细听就经不起琢磨。 薛妙这时变着 法子说她是猪呢! 纪令月的困意顿时没了,她深深的看了薛妙一眼,提前走上了马车。 等薛妙也掀了车帘上来,她第一句话就问,“表妹难道不与公主和苏小姐告个别?” 纪令月调整着位置,闻言轻嗤,“你倒是关注我,连我与谁相交不错都管得一清二楚。” 薛妙半点没有被嘲讽的自觉,她坦然若素,“不过是关心之语,表妹何须这么激动。” 纪令月支肘撑着脑袋,半幅身躯懒懒的倚靠在车厢一角,幽黑的视线停落在薛妙的身上。 她似笑非笑,“今早见你,你看到我的样子好似十分失望。” “怎么,你又设了什么陷阱被我给躲开了?” 薛妙指尖拂过膝盖上沾染的灰,她道,“原来三表妹如此异想天开,我很好奇,你难道总是这般按照自己的意愿想法去诬陷旁人吗?” 她抬眸,与纪令月的视线在空气中相交。 狭小的空间里好似有电流滋滋的蹿过,一股无形的硝烟在二人之间涌动着。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纪令月只是调整了一个自己舒适的位置,她不紧不慢的开口,“薛妙,你从前分明是个文文弱弱的人,怎会如今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眸光幽幽,绽着精芒,“变得 如此胆大包天,竟然与一帮沾着人命血腥的凶徒勾结在一起!” 薛妙身子猛然一僵,她嘴角扯了扯,生硬的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到薛妙这个反应,纪令月心下一冷,立即确定昨晚那件事情绝对与她脱离不了干系。 纪令月嘴角莞尔,笑意且不达眼底,“真是奇怪,昨夜具体消息应当被封锁了才对。” “你听到我的话,不疑惑我口中的亡命之徒为何意,却第一时间否认……” “薛妙,你当真什么都不知情吗?” 一字一句,宛如从地狱爬起的幽深之语,听得薛妙如坠冰窖。 纪令月却是阖眸而息,做出拒绝与她继续交谈的态度。 独留薛妙一路怀揣着被纪令月吓到的心,坐在马车上沉思乱想。 接连着几天,纪令月让绿翘与阿奇看着薛妙的动静,但凡她有个异状都得一五一十报到她面前。 可薛妙一回府,就待在自己院中,半只脚都不曾踏出。 纪令月如今已经确定,薛妙算准了那帮凶徒埋伏在庄子后院,故意派人引、诱她去。 但薛妙与那群人的关系,仍然是个谜。 纪令月不觉得现在的薛妙有什么能力驱使一帮亡命之徒替她做事,若她真的想杀了自己,不会冒着天大的风 险将人安排在庄子里。 只剩下两种可能。 一是薛妙与幕后主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二是薛妙早已知道那帮人的存在,只是将计就计,将她往死路上逼。 比起第二种,纪令月更担心第一种情况。 她打算从薛妙身上找到突破口,可如今除了只能在院外监视她有没有什么动静,其余的她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纪令月将头埋在臂弯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发愁道,“我都是个郡主了,怎么还是这么废柴啊。” “该不会薛妙屋里藏着个通道,我还在外头傻乎乎的派人看着,她早就已经出门了吧?” 一座茶楼里。 竹韵悠然,茶香袅袅,悠扬的琴声回荡着。 隔窗旁,坐着一名男子,但看背影便觉得此人风姿不俗。 琴声骤然一落,茶馆里的琴女扬起纤纤玉手顿在空中。 她眉梢眼角蕴着几缕风情,忽而执起茶几上的紫砂壶,起身凑近那名男子。 美人乌发垂落,丝丝拂过男子随意搭在桌上的手臂,那一眼瞟过含是风情万种流光溢彩。 微敞开的衣领露出雪白的肌肤,只是一眼便教人血脉喷张。 可偏生那男子无动于衷,玄色衣袂倏然垂落,他本望着窗外,忽而察觉到琴女的动静,那双 眸似笑非笑的转回。 只是这一眼,那琴女的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美人轻嗔,眼梢携着暧昧,她倾身凑近,那芳唇轻启,“王爷可愿随民女……喝了这杯通宵茶?” 古有贵妃醉酒里暧昧无比的通宵酒,如今从这琴女口中吐露出来的通宵茶,也别有一番暗示风流的意味。 陆淮琛手生的好看得过分,他伸指拂过茶杯身,便让这琴女眼眸倏然一亮。 她不免得意洋洋,听闻这摄政王阴晴不定,不好美色,她起先还有些惴惴不安。 没想到居然这么好搞定。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模样。 琴女想着,又悄悄看了眼陆淮琛的容颜,脸颊速然飞起一抹红霞。 这位摄政王长得……比那画中人还要俊美。 “呵。” 一声短促的轻笑,却莫名挟着沉重的压迫沉甸甸的压在琴女身上。 清风从窗拂过,琴女脸色一变,只觉得呼吸陡然沉重得铁板似的,压至人喘不过气来。 她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倏然抬眸。 “咔嚓” 骨裂的响声清晰而骇人,一双手从身后传来拧断了琴女的脖子。 琴女瞪大双眸,眸底残留着极度的震惊与恐怖。 靳一面无表情的缩回手,接住琴女的身子后,退下去将人处理了。 第八十三章 你来找死吗 “美人投怀送抱,王爷竟能坐怀不乱。” 女子轻巧的声音自一侧传来,只见鹅黄绣白玉兰的襦裙晃过落在男子对面。 她发髻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在斜阳的辉映下反射着刺眼的光,愈发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 陆淮琛斜靠软椅而坐,指腹抚摩着右手食指上的墨玉指环,看向来人的眸光微微闪烁不定。 他曲肘搭在椅背,身子往后慵懒的靠去,惑人的声线携着几缕懒散,“薛小姐,你请本王出来,只是为了说这句无关痛痒的废话?” 薛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那一颗心仍然因害怕而剧烈的跳动着。 她看着陆淮琛那张堪称如神祗雕铸的无暇容颜,深知他这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狠辣无比的心。 落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薛妙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的开口。 “听说王爷在京华诗宴最后一夜出现了……想必您已经看到我给您送的东西。” 陆淮琛淡淡道,“上面写着不过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罢了,世上的巧合数不胜数,本王凭什么要信你?” 薛妙咬咬牙,知道陆淮琛仍对她存有疑虑,在逼她作投名状。 她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那帮人是谁雇的,不知这个消息,足不足以让王爷感兴趣。” 陆淮琛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桌面上一下下敲着。 每一声都让薛妙提心吊胆。 在薛妙一颗心被吊到嗓子眼的时候,陆淮琛总算慢悠悠的开了口,“谁。” 薛妙定定的看着他,“东临国的人。” 她顺势坐在位置上,一抬头,就对上陆淮琛毫无情绪的眼神。 凉薄的,冷冽的,像冰川,越是沉寂那股沉敛压迫愈发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头上。 薛妙心头一跳,有种被压得喘不上气的感觉,暗暗心惊。 陆淮琛嗤笑,“薛小姐,你是在跟本王开玩笑?”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像糊弄我?” 他微微倾身,那双眸闪着阴沉沉的厉色。 “胆敢戏耍本王,薛妙,你想死吗?” 周围的空气好似稀释到零点,薛妙呼吸骤然一窒,掩在袖中的双手止不住的发抖着,脸色在刹那露出惊恐惧怕之色。 这种濒临死亡的惊惧感……她熟悉的不能够再熟了! 恶魔……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不行!她现在不能死! 纪令月,纪家,在她尚未扳倒这些庞然大物 之前,绝对不能死! 在上京之乱见陆淮琛没有如上一世那般被刺杀倒下,薛妙意外之余,生出了想攀附摄政王府这颗大树的心。 她觉得,这或许是上天对她的指引,为她复仇之路指明一个方向。 所以,她不能怂,她必须要让陆淮琛看到自己的利用价值。 薛妙贝齿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 她强迫着自己与陆淮琛对视,双臂却忍不住的抖动。 她出声,“是东临国二皇子,方青元。” 陆淮琛垂眸,狭长的眼睫遮住眸底涌起的神色。 薛妙道,“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去查。只希望您查到真相后,能仔细考虑与我的合作。” 半晌,陆淮琛问,“你要什么。” 成了! 薛妙眼眸一亮,她几欲压抑住内心涌起的兴奋之色,佯作镇定道。 “我希望摄政王能作为我的后盾。” “作为交易,我会告诉王爷你所知道的任何事情。” 薛妙说完后,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咳咳……” 屋内,一阵轻咳声突兀的响起,绿翘连忙放下手中赶到刺绣,赶紧斟一杯水递给纪令月。 她担忧的出声,“小姐,奴婢还是去请大夫来看看吧,您都咳了 几天了……” 纪令月挥挥手,喝了一口水后无所谓道,“你就是太操心了,咳嗽这种小问题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总是靠喝药来解决毛病,那要身体的体抗力做什么?” 绿翘茫然:“抗什么?小姐您要跟谁打架吗?” “……唉对牛弹琴啊。”纪令月抬手撑着下巴,长长叹了口气。 阿奇转过身来,他笑着对绿翘道,“小姐的意思可能是与武学里的防御力是一个道理。” 他笑着,嘴角陷下浅浅又好看的梨涡。 阿奇自从被带回来,就被纪令月想着法子给他补身子,养了好一段时日才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瘦削,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纪令月打了个响指,“没错,病气就像敌人,若一点小毛病就要靠外力,不等大病来袭,你早就弱不禁风的倒下了。” “呸呸呸,小姐这种不吉利的话可不能乱说。” 绿翘突然板着小脸严肃的纠正她。 说着,她又道,“小姐说的虽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奴婢也知道小病若久不愈,迟早会拖成大病。您明日若是再咳嗽,奴婢可真的要请大夫了。” 纪令月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绿翘严肃的神情,落到嘴边的话不由 变成了妥协。 “月儿姐姐!” 纪怀屿的声音大老远从院子就开始响起,不一会儿就看到球一样的小胖墩蹭蹭跑了进来,一把扑到纪令月怀中。 他仰起头,葡萄般黑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月儿姐姐,我听别人说,今晚护城河上有花船可以游玩!” “上面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他说着,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随即欢快的道,“月儿姐姐,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花船?”纪令月愣了愣,这是什么东西? 阿奇见她疑惑,便出声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今夜的京城十分热闹。” “似乎是为了弥补上一次祭天大礼带来的遗憾,朝廷下令把这几天城里的氛围置办得热闹一些。” 纪令月沉吟,确实,自从上一次尤国余孽肆无忌惮的在京都大杀特杀后,已经有不少民心在动摇了。 近来唯有京华诗宴能冲淡围绕在人们心中的那点恐惧。 但纪令月却是听说,已经有许多人暗中对当下的朝廷表示不满。 她叹了一口气,想起小皇帝那张稚嫩的脸蛋,叹了一口气。 那些人哪儿是反朝堂,他们反的明明是小皇帝身后的那个男人。 第八十四章 工具人 说实话,眼下大渝能够强悍至此,陆淮琛功不可没。若上京之乱那一夜他真的中招,未来三年大渝国力将会在宁王那些乱党的把持下直线下降。 陆淮琛啊……这个人可怕归可怕,但实力却是强悍至极。 不对,她胡思乱想到哪儿去了! 纪令月猛然惊醒,她对上纪怀屿那双期待的小眼神,下意识道,“可以啊,但得跟爹与叶姨说一声,还得问问姐姐去不去。” “好耶!” 纪怀屿高举双手原地一蹦,他突然朝纪令月眨了眨眼睛,学她以前对他那般笨拙的抛了个飞吻。 “月儿姐姐,爱你!” 等人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以后,纪令月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我是不是被这个臭小子给套路了?” 绿翘在一旁叹气,“小姐,您真的不能成日在屋里待着了……早晨小少爷才犯了错,被夫人大发雷霆关了禁闭……” 工具人纪令月:“……” 随后纪令月跑到叶氏面前软磨硬泡,又拉着纪令仪当说客,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好不容易让人点了头。 等真正出了门,黄昏已经落下。 纪令月瘫在马车上,看着纪怀屿一脸激动得左顾右盼的模 样,当即咬牙切齿的把人拖到跟前来,捏着他两颊肥嘟嘟的肉。 纪令月阴恻恻蹂躏着他,“臭小子,上了学堂后胆子变大了啊,居然设计陷害我。” “回去之后看我不好好跟你算账!” “我唔错了……仪姐姐救我!”纪怀屿口齿不清,一只手臂往纪令仪的方向用力的挥啊挥。 纪令仪只是坐在一旁笑。 纪令月一拍他的小脑袋,看着纪怀屿装可怜的无辜模样,没好气道,“还跟我委屈上了?我告诉你,不把你零花钱交给我当赔偿费,你这辈子都别想叫我姐姐了。” 岂料纪怀屿眼睛一亮,乐呵呵的笑着点头,“好啊,那我以后叫你妹妹!” “太好了,我有一个漂亮的妹妹了!” 纪令月:“……” 她面无表情的把人拉过来对着屁股就是一顿胖揍。 熊孩子就是欠收拾。 马车行驶到了集市便慢悠悠的停下,纪令月下了马车,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闹气息,整个人气色精神了不少。 人来人往,小贩吆喝声传遍四周。 纪怀屿脚刚落地,就等不及往人群中挤出去。 纪令月眼疾手快揪着他衣服后领,等人回过头来朝她露出一个怨 念颇深的眼神时,毫不客气的朝他脑袋一拍。 “再乱跑,立即让人把你送回去。” “到时候我再跟叶姨告个状,你接下来十天半个月都别想着出门。” 纪怀屿一听,立即举白旗投降,表示自己绝对以纪令月马首是瞻。 纪令仪走到她们身侧,掩唇一声笑,“好了,别欺负他了,花船就在前面,咱们快去吧。” 纪令月轻哼一声,拉着纪怀屿肉嘟嘟的手沿着人流的方向开始走。 走到了湖畔,她便看到湖畔停着精致而华美的船舫。 “这不是仪表姐与三表妹吗,你们居然也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纪令月回头,眉头突然一蹙。 纪令仪下意识的反应也是一样,只不过她却没有表露出来,脸上依旧扬着柔和的笑意。 “薛表妹。” 薛妙朝二人走来,她眼神望向花灯,当即了然,“你们也是来登花船的,真是巧了。” 她抬袖掩唇,眉眼弯弯,“我今夜受人之邀,欲登花船赏景。” 纪令月皮笑肉不笑,“那还真是巧。” 她真是服了薛妙,前头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居然还能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般无动于衷的找她们搭 话。 这脸皮厚到简直让纪令月叹为观止。 薛妙道,“既然这么巧,那我们便一同登船吧。” 纪令月刚想答应,纪怀屿抢先没心没肺的答应了下来。 他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听立马道,“好啊!” 纪令月叹气。 四人一并朝花船上走去,纪令月懒得与她搭话,只有纪令月始终挂着礼貌且不失微笑的神情客套的回了几句。 薛妙说着,突然对兴致泱泱的纪令月道,“三表妹可会什么才艺?” “府中的诸位姐妹我略知一二,但从未听说过三表妹有什么才艺,我当真好奇的很呢。” 纪令月懒懒掀起眼皮,敷衍道,“我没什么可会的。” 薛妙先是诧异,随意一笑,“三表妹说笑了,你前些日子不是才在京华诗宴作了诗,又怎说自己什么都不会。” 纪令月抬眼,“好端端的问这话何意?” 薛妙道,“你有所不知,传闻那艘花船的船主乃京中身份显赫之人,他拿了不少珍贵之物当了彩头,今夜哪位小姐展露才艺拔得头筹,便将那些东西悉数赠与。” “故而今夜花船上有不少官家公子与小姐在,想必穿上此刻热闹的紧呢。” 纪 令月还真没听说过,她蓦然想起猜灯谜的那一夜错过的唐门暗弩,“听着倒是有趣。” 她们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甲板上。 船上已经有不少人在,纪令月左右瞧了瞧,有些稀奇道,“咦?怎不见分男女两眷,大家都凑到一块了?” 纪令仪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倒没什么不适,闻言道,“应当是没那么多规矩,你看在场众多人,男男女女毫不避讳相谈甚欢,倒真是稀奇。” 薛妙也跟着道,“反正底下的人也看不清楚,大家随和一点也无妨。毕竟这么多人看着,总不可能出什么事,对吧?” 纪令月冷不防的听见这番话,目光深深的往薛妙身上望去。 这时,前方一道男子的身影朝她们走来,纪令仪下意识拉着纪令月往一侧避了避,殊不知那道身影直径朝着薛妙走去。 宁王陆淮安直接忽视了纪令月,笑意温和的对着薛妙道,“你总算来了。” 薛妙福了一礼,嘴角的一抹笑让清丽的容颜愈发如盛夏静谧绽放的芙蓉,让人移不开眼。 “多谢王爷邀请。不然以我的身份,只怕连登船的资格都没有。” 她说的轻描淡写,好似在开玩笑。 第八十五章 一对唱戏的 殊不知陆淮安听了,脸色猛地一臭,他朝纪令月的方向瞥了一眼,重重冷哼一声。 “有些人虽与你连着血缘,也不过是冷血无情之人罢了。” “放心,日后有本王在,有人可以去的地方,你照样能去!” 这番话说的极为故意,众人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此时一听,哪儿还能明白不过来? 薛妙垂眸,偷偷掩着眸底一闪而逝的笑意。 她抬起头,脸上的惊慌与胆怯一闪而过,她悄悄拉着陆淮安的衣袖,像是吓了一跳连忙道。 “王爷,万不可说出如此过分的话……本就是我身份低微,不配罢了。” “什么低微,本王不准你如此妄自菲薄。” 陆淮安听了,眉毛一拧。 他看着薛妙下意识流露出的惊恐之色,当下对纪令月却是愈发厌恶了。 “有些人身份抬高了,骨子里也就是一滩扶不起的烂泥,你无须理会。” 纪令月在旁边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牙关咬得的咯咯作响。 这两阴阳怪气从头到尾在影射谁呢? 她沉默,忽而抬指将垂到发鬓浅淡几缕青丝挽在耳后,抬首流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意。 “不知今日舫上可有安排戏台?” 宁王不耐烦,“都是来赏景的,又不是听那班戏子咿咿呀呀场戏,搭 什么戏台?” 纪令月惊讶的微微张嘴,“哎呀,那就奇怪,我怎么从方才开始就听到有人跟场戏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还以为这戏台子从地面都搭到船上来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窃窃私语声突然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纪令仪原本听这两人指鹿为马,面色也不甚好看。 此时听了纪令月一番话,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出声。 周旁的人各个神情迥异,他们纷纷扭头,只是耸、动的肩膀和紧抿的唇角泄露出他们的情绪。 薛妙脸色骤然一黑。 宁王起先还没听出来,看到周旁人憋笑的模样,顿时反应了过来。 他怒而挑眉,勃然大怒的怒喝,“纪令月,你胆敢指桑骂槐骂我们二人是戏子!” “哎呀,宁王可莫要栽赃我。”纪令月佯作吃惊,“诸位大伙儿可听见了,我只是问出心中的疑惑罢了。” “你!”宁王刚欲说什么,袖子就被人用力往下一扯。 他皱眉,对上薛妙摇头的模样后微微一愣。 薛妙轻巧着转移了话题,她道,“王爷不是要带我看看今晚的彩头吗?趁着人不多,先让我一睹为快吧。” 她微微一笑,雪白裙裾随着拂过水面的风轻轻荡起,容颜在船灯掩映下愈发清丽无双。 “今日来的诸 位小姐们多才多艺,只怕我连最低的彩头奖都摸不着边呢。” 她这番话,无形之中讨好了在场的诸多官家小姐们,更是化解了前头的尴尬。 宁王有了梯子下,脸色好了不少,他望向薛妙的眼神愈发满意。 他不再看纪令月,当即陪着薛妙去了别的地方。 纪令月耸了耸肩,她拉着纪令月往角落的位置坐下。 夏夜虽闷热,但临着水,身上那股热气便消散了不少。 纪怀屿坐了一会儿便彻底坐不住了,他抬着头左顾右盼,最终忍不住,一个人站起来往热闹的地方寄了过去。 “唉!”纪令仪眼尖的瞧见了,当即出声唤着。 见纪怀屿跟撒了欢的猴儿似的四处乱晃,压根就听不到她说的话,又气又笑,准备上去逮人了。 纪令月看着两人一人跑一人追的场景,不由觉得好笑。 “月月!” 一道惊喜的声音蓦然从身后传来。 她一扭头,迎面扑来一道黑影,牢牢的把她埋在来人的怀中。 轻淡的墨香味传入鼻尖,纪令月两眼摸黑,仍然准确无误的猜出来人的身份。 “苏妙人,你快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妙人,你快松开郡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憋着气,一个是无奈。 “哎呀 不好意思!” 苏妙人连忙退了一步,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她亲切的揽着纪令月的手臂,看起来十分高兴。 苏澄清无奈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上前一步拱手,替她道了歉,“家妹无意冒犯,还请郡主莫怪。” 纪令月随意摆了摆手,“无妨,我知道她跟我闹着玩的。” 说着,她好奇的看着兄妹二人,“你们怎么也来了,可是受了谁的邀请?” 据她所知,这艘花船只有京中有名有姓的人家才得以登船,但也有不少与薛妙一样的人。 苏妙人瞥了一眼,“凭借我苏家,还需要靠谁才能上这一艘破船?” 纪令月下意识忽略她言语的鄙夷,她先是一愣,苏家不是在江南吗? 然后她抬眸,看着苏澄清含笑不语的模样,有些惊讶道,“你们已经在京中定居了!” 苏妙人朝她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至于那么惊讶吗?我兄长明年就会科考,状元必然不在话下,迟早都是要进士,早晚都在京都定居。” 苏澄清无奈的出声,“妙人,不可胡说。” 纪令月看着这兄妹二人一眼,心中只有难以言喻的复杂交错。 剧情又变了。 在原书中,苏澄清确实住在京中,但也只是在国子监内罢了。 苏妙 人没有跟到京城,苏家更不可能迁移到京都定居! 苏妙人突然开口,“听说你方才与宁王和薛妙起了争执?” 苏澄清也跟着看了过来。 纪令月回神,“啊……其实那也不算争执。” 说完,她简略的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岂料眼前两兄妹眉头一致的蹙起。 苏妙人冷笑,“要我说,你骂的还真一点都没错,这两人可不就是在唱戏?” “薛妙那个小家子出身的也就罢了,怎么宁王一个堂堂王爷也跟着犯傻。” 纪令月沉默。 少女,你可能不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叫做女主角的降智光环。 光环一开,围绕在她身侧的人智商分分钟能够降到盆地。 纪令月模糊道,“不知道,可能他看上薛妙了吧。” 苏妙人嘲讽的更厉害了,“哟呵,还真是绝配。” 苏澄清淡淡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两个字,“慎言。” 苏妙人当即闭嘴了。 此时,不知哪位女子惊喜的惊呼出声,“快看!是定襄王世子!” “听闻世子在战场上有累累军功,震慑的敌人闻风丧胆,更是有了‘玉面将军’的名号……” “啊啊啊他来了来了!” 女子兴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下子把纪令月三人的视线给吸引了过去、 第八十六章 就是这种感觉 傅明烨一登船,就听到仿佛能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冲破天际。 他那双英俊的眉紧紧蹙起,感受到场中无数投来的视线,顿时想扭头就走。 已经有不少芳心暗投的女子大着胆子迎上去,傅明烨果断转了个身,直径错过她们。 “世子殿下。” 一名清俊男子忽而朝他走来,他微微笑着,举手投足间一派温雅,眉宇间流转着世家清贵之气。 而正因为他突然到来,那些女子忽而驻足,不好意思打断二人,只能够远远的看着。 此人正是苏澄清,他浅笑,“在下苏澄清,久闻世子大名,今日总算得以有幸相见。” 傅明烨看向来人,淡淡颔首,“原来是苏公子,阁下贤才之名我也久闻了。” 原以为苏澄清是特地与他攀交情的,没想到苏澄清只是客套了一句,忽而侧过身子。 傅明烨一愣,他微微侧目,忽而望尽一双好似盛着月色般皎洁无暇的清眸。 那双眸的主人对他微微一笑,悄悄朝他招了招手,而站在她身旁的,是与苏澄清有几分像的女子。 一瞬间,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借着与苏澄清谈话,他缓缓靠近纪令月。 傅明烨微 微一笑,“多谢二位出手替我解围。” 他一看,就知道是纪令月的主意。 纪令月莞尔,她弯着眼眸打趣道,“京中少女最青睐的二人居然就站在我身旁,不知是不是一种荣幸?” 傅明烨与苏澄清皆有些无奈。 苏澄清摇头,“郡主还是莫要打趣我了。” 纪令月笑了笑,她刚想说些什么,场面忽而热闹了起来。 陆淮安不知何时站在了空台中央,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小姐们想必都知道,船舫的老板拿出数件珍宝替今晚添了许多彩头,只为了决出京中第一姝色花落谁家。” 说着,他朝纪令月所在的方向看去,冷笑一声。 纪令月:“……” 她无言以对,“我坐着也躺枪啊?” 陆淮安视线一收,继续道,“本王也不多说什么,场中亦有不少年轻俊杰在,诸位可要睁大眼好好瞧瞧,咱们大渝的姑娘可是各个风姿绰约,绝世惊人。” 众人见宁王带头,便也随声附和鼓掌,一时间船上筵席便热闹了起来。 嬉笑称赞之声响成一团。 有备而来的女子们纷纷进了船内准备东西,苏妙人左瞧右看,最后视线落在纪令月身上。 她凑了过去,不怀好意的笑着,“月月,宁王对你的意见可不小啊。” 纪令月百般无聊的瞪着,闻言耸了耸肩,“随他怎么看我。” 苏妙人有些惊讶,她指了指在船上装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这些人可是要跟你抢第一美人的名号,你难道半点都不在意?” 纪令月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是想要,我送给你啊。” 苏妙人掩唇笑的狡黠,她眼睛眨啊眨,“别了,才女比较适合我。” 纪令月:“……” 无形炫耀最为致命。 苏妙人收起了打趣的心思,看着在场中跃跃欲试的女子撇了撇嘴,“我看这些人,心思压根就不在争什么名头上,只是为了争那帮男人的眼球罢了。” 纪令月懒洋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杯盏,“反正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她们乐意演,底下有的是人乐意看。” “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咱们在一旁看个热闹便好。” 一声低沉的响动,船舫缓缓在湖面上开动了起来。 船上高挂的花灯如打翻的颜料盘般倒映在湖面上,灯火通明之景与周旁幽暗的黑隔绝开来。 随着船身开动,琴弦丝竹之声悠悠传来 。 纪令月伸长了脖子,刚想看看第一位出场的是哪位佳人,就见薛妙着雪白衣裙,合着悠悠琴弦之声从暗处走出翩跹而舞。 纪令月倏然瞪大了眼眸,嘴里嚼的绿豆糕差点喷出屑来。 薛妙这一先声夺人顺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她舞动的身姿窈窕而轻盈,扬臂挥动长袖,雪白衣裳与暖黄的灯火相映,像是罩下霞色的轻纱,轻飘飘的拂过每个人的心尖。 高起如乘风归,低回如莲破浪,薛妙柔软的身姿反身一扭,水袖飞拂似云雨霁月。 她足尖轻点,长裙飘然若雪,宛若琼瑶仙子,自云中蹁跹羽化而来。 随着高涨的琴声一落,薛妙身姿稳稳当当的停下,定格在极其优美的姿势上。 不少男子看呆了眼,尤为陆淮安,他起先是惊艳,等乐曲一落,立即起身合掌大呼一声“好”。 有他这么一开嗓,不少人也纷纷附和。 薛妙微微喘着气,那双眸却极亮。 对,就是这种感觉! 不是那个在纪府看人眼色唯唯诺诺的薛妙,而是享尽众人簇拥与恭维,一步一步踏上高处的薛妙! 薛妙这一下彻底冲入了众人的视线,许多人这才拿着 正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薛妙容貌也生的不错,清理无双,一身素白的衣裳如白雪般纤尘不染。 方才那一舞,两颊升起的淡淡薄红衬得她容颜分外娇美。 底下鼓掌声称赞声交杂响起,候场的官家女子们没想到中途杀出这么个程咬金,脸色纷纷变得难堪起来。 京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女子? 纪令月起先是惊诧薛妙竟然略过数位官家小姐直接开场大出风头,随后就淡然了。 她知道,薛妙的舞艺一直十分精湛。 只是薛妙原本的性情怯弱,不愿出风头便一直藏着掖着。 在重生后的剧情中,她利用一曲舞艳绝京城,力压本就名声不好的‘纪令月’夺下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 纪令月敲着手指想着,看来剧情又提前了。 薛妙微喘着气,对众人扬起清纯的一笑后缓缓退到一侧。 宁王从下人手中接过披风,盖在薛妙身上。 他言语中流露出几分关心,“小心着凉。” 薛妙看了他一眼,抬手拢着披风系带,微微红了脸,低着头不胜娇羞道,“多谢王爷挂怀。” 二人之间略显暧昧的举动落在一些人眼中,不免多出了其它意味来。 第八十七章 灭她的威风 有人问道,“这位女子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我怎么从未见过。” 其中一名贵女扭头说着悄悄话,“她好像是随着清河郡主一起过来的,该不会是纪家的人吧?” 紧接着,惊讶的声音传来。 “不会吧,我之前见过纪家的小姐们,没看过她呀。” 那名贵女的声音继续响起,“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此人舞姿出众,也不知师从何人……只怕今夜过后,她的名声便会传起来了。” 底下窃窃私语声传来,低声称赞落到薛妙耳中,她唇角得意一扬。 “啧,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月月,你身旁可藏着一个不得了人哦~” 苏妙人曲肘朝纪令月胳膊拱了拱,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要不要上去灭灭她的威风?” 风吹动纪令月的衣袂,绣在其上的金莲在灯火的掩映下绰绰生辉,如河畔盛开的金色花朵。 她白皙的侧颜被镀上一层茸茸的光,虽然听了苏妙人的激将法,神情却是从未变过。 “是否出威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会干什么。” 纪令月看着台上接受四方赞美的薛妙,眼神清亮,脑子保持着绝对的清晰。 苏妙人收起调笑的意味,听完觉得莫名。 “这种场面她 还能干什么?” “难道她还想把这艘船掀了不成。” 纪令月眼眸微眯,“谁知道呢。” 等薛妙接受了足够的赞美,宁王这才大笑,“薛小姐之才,让本王眼目一新,不知接下来哪位小姐准备一展才华?” 此话一出,周遭竟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那些换好装扮的女子面面相觑,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 前头有薛妙如此强烈的对比,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愿意上前。 “哎呀。” 薛妙微微惊讶,掩唇抬眸扫了一圈,心内愈发得意了。 她笑了笑,“听闻京中诸位小姐才艺兼备,我很是期待呢。” 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人更没有人愿意上前了。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冷场了,薛妙嘴角的笑意一凝,视线忽然落在坐在地下难掩惊人容貌的女子。 她忽而心生一计,嫣然笑道,“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比起我那才貌双绝的三表妹,简直不值一提。” 周旁的人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点疑惑之色。 三表妹?谁啊? 说着,薛妙迎着众人的视线,穿过人群走到纪令月面前,她盈盈一笑,“表妹。” 众人顺着她所在的方向望去,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居然是 清河郡主?” “天呐……难道她是那位居住在纪府的远亲吗? 也有人觉得奇怪,悄悄问道,“不是说那位远亲经常受郡主欺负,两人不和吗……” “嘘,那位身份不同了,这句话可别胡乱说。” 纪令月正发着呆,神游天外的想事情时,眼前忽然被一大片阴影罩下。 她有所感应的抬起头,看到来人后身子微微一顿。 就见含笑看着自己,那眼中的亲切好似青蛇爬过她胳膊看得她浑身发毛,纪令月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陡然警惕的抬眸,就听薛妙自顾自的道,“诸位想必从未见过我这位三表妹展露才艺吧?” 众人想了想,还真是。 薛妙笑意温和,“其实并非如此,三表妹只是担忧风头更盛,不愿填过引人注目才如此低调。” 乍一听薛妙是在好心朝众人解释缘由,可这番话落到诸位官家小姐的耳中,反倒不是个滋味来。 担忧展露才艺后风头过盛?纪令月哪儿来如此大的口气,简直狂妄! 见有些人面露不虞的朝纪令月看去,薛妙嘴角微勾。 纪令月以容貌闻名,但从未见过她展露什么才艺,有一段时间还传出她不过是空有皮囊的花瓶的流言。 薛妙曾 无意间听纪府的下人说,纪令月琴棋书画皆是平平无奇。 也就是说她除了一张脸,什么都不是。 薛妙正是利用这一点,故意邀请纪令月登台。 纪令月选择登台,只有丢脸的分。 若是不登台,只会坐实众人不好的印象。 无论她选择什么的,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纪令月看了薛妙一眼,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只是看客,不表演。” 薛妙好似十分遗憾,“这样啊……” 她话还未落下,一道挟着几分怪气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三姐姐可莫要推辞了,府内的人谁不知道你藏拙呢。” 只见纪令霓慢慢走了过来,她看着纪令月,带着看好戏的神态。 她道,“姐姐这个时候还是莫要藏拙,扰了大家的兴致,妹妹我可是迫不及待想再睹姐姐芳华呢。” 陆淮安这时候也负手上前,他沉声,“这么一说,本王倒是十分感兴趣,郡主之才,我等仰慕已久。” 说着,他抬手一挥,目光灼灼。 “请吧。” 这番话,已然将纪令月推向了众人的视线中。 纪令月抬头看着眼前三个心思各异之人,眼神幽暗,浮着点点细碎的光。 这个时候,她莫名想到了书中一个不起眼的 剧情。 原主也曾这样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温如意与薛妙交好,再加上她处处看纪令月不顺眼,便在一个宴会上公然把纪令月推出去展露才艺。 纪令月毫无准备,更是众目睽睽之下,手中一曲琴艺磕磕绊绊,自此落得了一个草包美人的称呼。 如今唆使怂恿的人已变,环境也不同。 但这些人怀揣的心思却是一模一样。 纪令霓挑衅般看着纪令月沉默,以为她怯弱了,出声再加了最后一根稻草—— “还是说,姐姐怯场,亦或是……根本什么都不会?”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望来。 所有人都看出纪令月的犹疑,一种她什么都不会的猜疑渐渐涌上了心头。 坐在不远处的苏澄清蹙起眉,而傅明烨已经站起身,寒着神情准备走上前替纪令月解围。 他们都察觉出那三人咄咄逼人的敌意。 在一旁的苏妙人渐渐收敛那随和的模样,眼神渐渐流露出几分凌厉来。 她出声,“还没见过三个人围着一个姑娘家逼着人上去。” 苏妙人不能对宁王冷嘲热讽,但她却可以对旁边那两个煽风点火的人不客气。 她冷哼一声,“纪五小姐若真那么想看,自己也上去扭几下啊,又没人拦着你。” 第八十八章 狠狠打脸 在一旁的薛妙脸色微白。 “你!”纪令霓眼睛一瞪,“亏我听说你是江南第一才女,没想到竟如此粗鄙!” “那你以为才女是什么,成日端着架子惺惺作态,装的跟朵白莲花似的高雅端庄?” “你若是不满,我大可将这种虚名给你。” “但是我给了,你受得起吗?” 苏妙人话中的讽刺溢于言表,刺的纪令霓脸色一青一白。 她气笑,突然把矛头转向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纪令月。 “三姐姐,你若是不愿上直说,何必拉着旁人给我落面子?” 纪令月抬头,她视线从薛妙与宁王脸上滑过,最终落在了纪令霓脸上。 她漫不经心道,“你们当真想看?”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 下一秒,纪令月已经站起了身,她缓缓走到乐女旁,接过她怀中的琵琶。 纪令月转身,一头如瀑的青丝随着动作扬起,她那双黑嗔嗔的眸透过发隙,如刀锋般直入薛妙的眼中。 薛妙身子微微一僵。 只听得纪令月道,“既然有些人非要听,那我就给他们听。” 她慢悠悠道,“只希望不会让他们失望。” 气氛顿时有些僵滞,在场人眼观鼻鼻观心,纷纷当做听不见。 凉风习习,挟杂着几许凉气的风拂过船舫上。 众人只见美人静坐,纤纤玉指捏着弦子在琵琶上一划,拨弦之际琴音编织成一曲音调。 琵琶音调婉转缠绵,纪令月开口,唱腔婉丽妩媚,声声似一腔春水,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间。 吴侬软语一出,极尽缠绵。 她唱着无人听得懂的方言,轻灵软糯之声悠悠散在风中。 一段流水般婉转的乐曲从她唇间流泻而出,温婉牵忧肠,声声曲调皆是掩不住的韵调。 所有人随着她的腔调心念一动,不少男子痴迷的望着纪令月宛如玄女般的模样,几乎深陷了进去。 一曲琵琶随声悠扬远韵,勾的神魂好似置在那水中轻舟上飘飘荡荡,迷得忘乎所以好似不在人间。 台下一阵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清晰听到心脏在胸腔跳动的声音, 纪令月抬首,那张在月光下美得惊人的容貌惊得众人又是一惊。 纪令月将众人的反应悉数收入眼底,内心十分满意。 这曲勾人心魄的秦淮景,再加上原主的美色加成,看谁还记得住薛妙表演了什么。 不少人听痴了,其中一名公子目光闪过一丝贪婪,不由出声道,“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此人一开口,周旁人各个附和着,其中的赞誉远超薛妙。 他们夸赞 纪令月,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字一句几乎将她捧到了天上去, 纪令霓站在一侧,脸色骤然铁青,那张本还挂着挑衅笑意的脸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尤其在她无意间看到傅明烨眸中毫不掩饰的惊叹之色,心里嫉妒的快发狂。 而薛妙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与宁王并肩站着,似是极为惊叹的模样。 但只有她知道,这张清丽笑容之下的心已经化作妖魔,恨不得冲上前将纪令月那张脸撕烂。 汹涌的恨意夹杂着前世的苦痛奔涌而来,她紧紧握着双手,一口牙简直快要咬碎。 为什么! 纪令月为何总是如此好命! 这番质问她已经在内心问了无数遍,但没有一次比今夜更加强烈。 她想不明白。 陆淮安却是皱眉,他冷哼一声,“腔调古怪,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别是唱什么淫词艳曲,污了我等的耳朵。” 说完,他看向薛妙,神情骤然柔和,“还是你那一舞动人至极,只有那些俗人才喜欢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薛妙神情顿时转好,不胜娇羞的垂首,“王爷,您过誉了……” 此话一出,一些出声夸赞的人顿时噤了声,看看宁王再看看纪令月。 如今便是傻子都察觉出宁王十分不待见纪令月 。 纪令月闻言,还琵琶的手在空中一顿,一句大蠢货差点脱口而出。 她前世一听这首曲子便深深的爱上了,为了学这曲苏州谣江南调,她花费了多少精力。 宁王这头驴居然还骂她? 现代人民的智慧岂是你这种老古董可嘲讽的,简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是个王爷又如何,她还是当朝郡主,纪太后的亲侄女,小皇帝的亲姑姑呢! 天时地利人和,她再不骂回去她就是猪! 纪令月冷笑,直接跟宁王杠上了,“王爷,无知可不是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东西。” 陆淮安大怒,“纪令月,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说本王无知?” 纪令月仰首,眼神铿锵毫不避让,她上前一步,“难道不是?” “你身为当朝王爷,连大渝民间方言都听不出来,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听闻王爷三年前还曾因主馈江南地水患,亲自、慰问灾民,如今竟是连何处方言都听不出……” 纪令月忽然拖长了尾音,看向宁王的视线忽然意味深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宁王殿下?” 陆淮安脸色大变惊疑不定,那双看向纪令月的眸泛着丝丝狠厉,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气自身上蔓延而出。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骤然拦在纪令月 身前。 苏澄清假借寻苏妙人有事,实则半个身躯挡住了陆淮安的视线。 而傅明烨则更加直接,他直接拦在陆淮安身前,神色清冷。 他淡淡道,“王爷今晚莫不是喝醉了,三番两次为难一名女子,可非君子所为。” 陆淮安先是惊疑的看着他,没料到傅明烨居然会站出来。 他皱起眉头,脸色依旧阴沉无比,“本王不过说出心中所想的,又有何错,难不成天下人都要觉得郡主一曲惊艳不似人间吗?” 傅明烨丝毫不听他的诡辩,他干脆利落道,“但是你骂人了。” 陆淮安:“……” 他眉头一抖,咬牙切齿,“就凭纪令月方才污蔑我之言,本王便不能轻易饶恕!” 若是这句话传来,京城中的所有人该会如何看待他! 若是落到有心人手中,明日奏折上必然少不了参他之语,到时候他陆淮安将会成为满朝笑柄! 一想到这个,陆淮安觉得纪令月此女当真可恶至极。 傅明烨纹身不动,他看了陆淮安一眼,明玉琉璃般的眼神一掠,“因为你先骂人了。” 这个反驳当真是简单直接彪悍果脆。 陆淮安硬生生被他不变的理由呛住,气的差点爆粗口了。 要不是他打不过傅明烨,早就撸、起袖子上去揍一拳。 第八十九章 换个称谓 见傅明烨杵在他面前纹丝不动,陆淮安的脸色当场冷的如冰雕般,阴沉沉得骇人。 他眸光暗芒一闪,傅明烨乃年轻一代武将中的人中龙凤,更是朝堂未来柱石。 加上他背后如泰山般无法撼动的定襄王府,陆淮安压根没有抗衡的能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陆淮安别提有多窝火。 他心底暗骂一声后,携着一腔怒火转身怒而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难得没有开口说话。 在宁王经过她们身侧时,都装作没看见免得他尴尬。 不知谁主动暖了场子,让一些贵女们纷纷出来展露才艺。 呼和声鼓掌声不少,但没有前头那般热烈。 有了薛妙一舞与纪令月一曲后,场中不少人再看这些已经有些兴致泱泱,扭头开启小差来了。 而此刻,纪令月一行人早就进了船内。 纪令月闻了闻空气中飘来的饭菜香,眼眸一亮,迫不及待提着裙裾一路小跑进去。 傅明烨跟在她身后,见状道,“郡主,你走慢些。” 见前面那人装作听不见,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纪……令月。” 纪令月陡然回眸,明眸澄净如洗,玩笑着打趣的样子,“我都唤定襄王妃为安姨,你 竟然还如此生分的唤我为郡主,可真教我伤心” 傅明烨抬手不甚自在的揉了揉鼻尖,他可从未这般直接唤女子的名字,一时间耳朵有些发热。 他道,“先头在甲板上我这么唤你,你也没说什么啊……” 纪令月暗笑,那时候还觉得生疏,而且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可以贸然的拉近关系。 她一见傅明烨敢对上宁王保护她,心里头暗搓搓的有了小计划。 当初虽初步抱上了定襄王府的大腿,但后面压根没有见面的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一面,不趁势而上简直对不起老天给她制造的良机。 纪令月先是从二人之间生疏的称谓入手,她第一次厚着脸皮喊人家哥哥时,把傅明烨雷的不轻。 见状,纪令月连忙把这个称呼丢掉,大大方方的喊傅明烨名字,还逼着他直呼自己的名称。 纪令月听到傅明烨的话后狡黠一笑,“你可是觉得可惜?” 傅明烨脸皮一紧:“……” 两人含笑打趣的声音传到后方苏妙人的耳中,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低低一声窃笑。 “咦,这两人之间有情况。” 苏澄清看着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不知为何胸口有 些闷。 他抬头环顾四周,不解的蹙眉。 难不成这个船内是密闭的,半点都不透风? 纪令月一边同傅明烨说这话,没察觉到周旁有人,猝不及防的撞了上去。 “哎哟!” 纪令月手臂一阵吃痛,她往后倒退了几步,触上温热的身躯后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傅明烨下意识撑住她,就在手指和她肌肤相触的一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传遍他的全身。 傅明烨下意识松了手,退了几步,身形却牢牢的守在纪令月身后,目光转向撞向她的那个人。 撞到纪令月是名身形微胖的男子,他那浮着青肿的眼眶微眯,抬头刚想骂骂咧咧的,一对上对方娇美的容颜,整个脸都呆滞了。 溜到嘴边的谩骂顿时化为谄媚之语,他两双眼睛几乎黏在了纪令月身上,在扫过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后,喉结不由的一滚。 他笑着拱手,想做出翩翩如玉的姿态,那双恨不得落在纪令月胸前的眼睛却让他愈发显得猥琐。 “原来是郡主,方才多有冒犯。” “在下王铭,乃京兆府之子。” 纪令月被他眼神扫的极为不舒服,只是淡淡说了句无妨后,打算扭头便走。 王铭 没想到纪令月如此冷淡,下意识伸手往她胳膊抓去,没料半路突然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的卡住他的手臂,让男子动弹不得。 王铭大怒,刚想呵斥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拦着他看美人,刚一扭头对上傅明烨那双凌厉的眸,双腿陡然一颤。 傅明烨眼神在他身上一扫,“滚。” 傅明烨一身气度在杀伐之中练成,哪里是王铭这种酒囊饭袋能比拟的? 王铭当即吓得身子发软,肚子都在一下一下的犯抽。听完这个字顿时觉得如林大赦般,捂着紧张到发痛的肚子灰溜溜滚了出去。 纪令月看着他慌忙逃窜的背影,似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苏妙人与苏澄清听到动静连忙赶了上来,她问道,“月月,没事吧?” 纪令月摇头,从那人身上收回目光。 “我没事,待这么久肚子都饿了,咱们进去吧。” 甲板上,琴弦弹奏之声缕缕不绝,前头那些不虞的氛围已经在新一轮热闹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薛妙与贵女们相谈甚欢,她视线时不时的飘进船内,忽然见到一抹身影仓皇的逃了出来,再度陷入一隅阴影之中。 薛妙心神一动,含笑 不失礼的退出交谈,只身朝着那片阴影走去。 她走进一个无人的廊道,左顾右盼之际,突然听到耳畔急促的声音。 薛妙脚步微顿,寻声缓缓走去,在看到王铭那张苍白的脸后,眉头一皱。 “王公子这是怎么了,如此狼狈。” 王铭像个鹌鹑般缩在木板后,时不时的探头往外瞧去,见没人跟上来才彻底松了口气。 闻言,他倏然换上狠厉的表情,冲着薛妙咒骂,“好你个毒妇,诓骗我接近郡主!”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爹是谁吗?京兆府尹!” “敢骗我,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等王铭骂骂咧咧了一会儿,薛妙才从中听出事情的经过,她心下顿时了然,面上做出一副无奈之色。 她柔声道,“王公子,您怎么还看不明白啊。” 王铭还在骂着,陡然听到这句话,眼神不善的看向她。 他气的咬牙切齿,当即骂了回去,“看不明白个屁!” “本公子信了你的话,说郡主暗暗青睐于我才会故意去接近,结果呢,竟落到这田地!” 他一想起自己只是因为傅明烨一个眼神就双腿打颤灰头土脸的滚出来,羞愤的恨不得跳个湖清醒清醒。 第九十章 她爱慕我 王铭本来只是坐在底下赏美人,就见薛妙莫名其妙的的跟他搭起话来。 不说不知道,一说王铭整个人心脏都飞快跳动起来了。 薛妙居然说,纪令月从很早之前便开始青睐于他! 王铭不敢相信,薛妙便让他偷偷去接近纪令月,偷得她身上一方袖帕就知道了。 王铭起先还半信半疑,但一想到纪令月如仙般的美貌,欲望战胜了理智,鬼使神差的就去偷了。 岂料这一去,差点把胆子给吓破了。 薛妙对王铭这般有贼心没贼胆的小人十分鄙夷,但为了计划,她只能强笑道。 “那公子可拿到了帕子?” 王铭来气的从袖子拿出一方袖帕,在黑暗中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气得往薛妙脸上一扔,一边破口大骂“什么狗屁东西。” 薛妙脸上得逞一笑,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将扔在地上的袖帕收尽袖口,另一手掏出袖帕缓缓展开。 她佯作仔细的看了一眼,然后惊诧。 “哎呀,这不就是表妹爱慕您的证据吗?” 王铭皱眉,就见薛妙将帕子递给了他,指了指帕子一角。 王铭努力瞪大了那双绿豆眼,在看到上面清晰写着他名字时,整个人 激动的颤抖,差点蹿飞三尺。 他好似在做梦般,指尖摩挲着丝线,忽然仰头大笑。 薛妙见计成,也是微微一笑,“王公子,三表妹早就被您的才华所折服,只是苦于无法时时相见,便只能寄情于袖帕以慰相思之苦。” “她说了,若王公子有意,今夜厢房一见。” “还请王公子……务必赶到。” 纪令月捂着昏沉沉的头醒来时,周遭一片漆黑。 唯有窗户外极淡的月光,辨认出屋内那些家具模糊的色块后,才让她确定这里还是在船上。 纪令月捂着酸痛的后颈,整个人的脑袋浑浑噩噩,她一手搭在身侧,突然摸到软绵绵的东西。 “这是什么?被子?” 她抓了抓,确定是被子。 纪令月从疑似床榻的地方站起,两眼摸瞎的朝窗户走去,摩挲着解开窗户的勾子,一打开,两眼望去全是黑黝黝不见光亮的江面。 “……这什么情况啊!”纪令月有些抓狂,她扭头,隐约看的出屋子是一间供人憩息的厢房。 她开始沉思,自己好像是在用膳其间想出恭,拉了一个下人询问地方…… 下一秒醒来,自己就莫名出现在这个地方。 纪令月 身子陡然紧绷,她神经兮兮的捧脸低呼,“我该不会被神秘人抓到一间密室,即将迎来一场大逃杀吧?” 说完,她自己又泄了气般倚靠在窗旁。 唉,小说看太多,又胡思乱想了。 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乱想着,纪令月开始借着微薄的光往门口走去,指尖胡乱沿着门滑着,陡然碰到冰冷的东西。 她眼眸一亮,刚打算把疑似门栓的东西解开往外一推时,却发现有一股力道似是察觉到她的动静,猛地卡住门不让她推动。 外面有人! 纪令月眸光一闪,她冷喝出声,“是谁!” 那一团漆黑的身影一顿,只听得门栓叩住的声音响起,最后毫无动静。 纪令月刚想破口大骂,突然间她浑身血液蓦地冰冷,指尖僵硬了起来。 门从外面被堵住了…… 那里面的的门栓是谁叩的? 一阵森凉的寒意从脊梁慢慢上窜,纪令月前世看过的恐怖电影角色开始在大脑中活跃的闪动着。 她猛地转身,就见一抹略微虚胖的身影一点一点从黑暗中朝自己摸来,嘴角还挂着猥琐的笑。 “郡主美人,没想到你当真如此暗恋本公子……” 纪令月瞳孔一缩,她 怒喝,“放肆,知道本郡主是谁还如此” 王铭嘿嘿一笑,他伸手朝黑暗中猛地一抓,突然握住那如羊脂般细腻的葇荑。 王铭身子猛的一颤,指尖的劲几乎要深掐进去,他放肆的在那柔软的触感上游离,眸底的邪欲大盛。 “郡主,如今屋内只有我们二人,您对我的爱慕之心不必遮遮掩掩。” 纪令月听这油腻的声音浑身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厌恶的甩开那双肥硕的手。 那种感觉像极了肥白的蛆虫在手背乱窜。 她视线穿过黑暗,努力辨认眼前人的轮廓,同时冷声道,“我从未爱慕过任何人,你认错人了。”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外面的松开们双,本郡主还能饶你们一命。” “轻薄当朝郡主之罪,你可承担得起?” 此话一出,空气里安静了一会儿。 只听得对面的男子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纪令月心里猛地一提。 这个死变态该不会在解衣服吧? 她身子紧绷着,后背静静靠着墙面,手不断的摩挲着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防身。 “事到如今郡主还想隐瞒吗。” 那男子好似从袖中掏出一方袖帕递给了纪令月,言语 里的荡漾几乎掩盖不住,“郡主思念我至极,在贴身袖帕上绣了我的名字。” 说着,他叹了一声,好似十分痛心疾首,“都怪我,没有及早察觉到郡主的心意,让郡主苦思了我这么久……” 纪令月:“??” 她一脸冷漠,“你有毛病吧?” 王铭还在油腻的抒发满腔情意,冷不防的被纪令月一句话堵得半句都憋不出来。 纪令月冷笑,“你怕是搞错了,本郡主从来都不会女工,袖帕也是由丫鬟代劳。” “我倒想问问你,你这又是从哪儿来的所谓绣上自己名字的袖帕?” “污蔑栽赃,居心不良,你可知这个罪名一旦压下来,你一家老小都得服罪!” 她字句铿锵有力,带着微微的煞气,王铭脑子一蒙,整张脸顿时煞白。 他被那个疯女人给讹了! 纪令月敏锐察觉到对方呼吸一乱的动静,她眼眸微眯,大致摸清对方的软肋。 她放缓了语调,免得刺激到那个人,“此处偏黑,我看不到你,也不知道你的模样。你若是现在放我走,我只当什么都没见过。” “至于声音……只要你不特意出现在我面前,我自然就不会依靠声音认出你。” 第九十一章 竟是美人 话落,空气里安静了半晌。 随后王铭发颤的声音传来,“郡主此话可当真?” 纪令月眼眸一亮,她肯定的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铭知道自己被骗了之后,整个人都在茫然震惊之中,他刚想答应,门外一道陌生的女子声骤然响起。 “王铭公子,你当真自以为这位郡主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若是乖乖的放她回去,她必然将此事告诉纪大人。” “纪家待她如掌上明珠,她又与定襄王世子相交甚好……世子现在可就在外头呢,王公子当真要放她走?” 王铭身子又是一颤。 他双臂都在发抖,门外的声音如同恶魔般,一字一句都将他往深渊里拉扯着。 “但是……你若是留住了郡主,占有了她,你能获得的好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门外的声音毫无情绪起伏,好似只是叙述着一件平常的事。 “王公子不是自觉比不过府中的几位兄长吗,娶了郡主,你就可一步登天,再也不用受人白眼。” “皇宫,纪太后,纪府,将成为你的后盾。” “大好的机会放在公子眼前,您确定自己真的要错过吗?” 纪令月侧身,眼眸倏然划过一道 锐利的锋芒! 糟了,那个人居然还没走! 她咬牙,虽然看不清黑暗中那个人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彻底出不去了。 外面的人故意喊出他的身份,只为了砍断他所有退路! 纪令月心里陡然一凉,策划这一件事情的背后之人的心思简直狠毒至极! 她连忙厉声开口,“简直是胡言乱语,你不要信……” 纪令月话还没说完,那道伫立黑暗中的身影如同一只野兽猛地朝她扑来! “哐当”一声响动,几架被豁然撞到,架子上的东西摔得啷当作响。 纪令月覆在后背的手猛然甩出,一根短棍猛地往男子身上砸去。 她刚上前一步,拦在脚间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刚一踩上去脚底骤然一滑,纪令月整个人不受控的往一旁栽去。 “我靠这什么……” 纪令月重重一摔,痛意从手臂蹿到后脑勺,她吃痛的一声低呼,惹得王铭眼眸一亮。 他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混沌之中,心内的欲望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将他的理智一步一步吞噬殆尽。 外面那个人说的没错,他已经暴露了,除了把纪令月强行占有,否则没有别的办法…… 王铭扬起狰狞的笑,“郡主,你 还是乖乖从了我吧,只要事情一过,外面的人自然会把门栓解开……” “你逃不掉的。” 纪令月捂着胳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闻言,忽然嗤声一笑。 “等你出去的时候转告怂恿你的人一句话。” “我是一个很记仇的女人,让她在外面洗干净脖子给老娘等着。” 王铭先是一愣,等声音落下,只见一抹身影猛地朝窗户奔去。 半掩的床猛地被推开,纪令月侧首留下一个阴恻恻的笑,嘴里说着“你等着瞧”后,纵身一跃没入了江影之中。 王铭疯了似的冲到窗前,他双手撑在窗栏上,看着暗无边际的江面,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冷,刺骨的冷。 即便是夏日,落水的瞬间好似整个人宛如坠入冰窖,脊背一股强烈的痛从浑身袭来。 无尽的水涌入鼻腔中,纪令月微睁着双眸,她在一片漆黑之中找不到方向感,只能不断凭着感觉往上游着。 可就在这时,手臂猛地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痛,纪令月在水中的身影微微一晃,她惊得下意识张口,湖水就在这时悉数倒灌入她的口中。 纪令月在这瞬间涌起深深的绝望来。 难道她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吗? 就因为那个混账? 她闭着眼,绝望至极之时,继而涌起一股滔天的怒意。 不!她不能放弃! 纪令月死死憋着一股气,她此刻不管也不顾,打算拼着一股气,在呼吸被掏空之前挣扎一下。 就在她胡乱扑腾时,腰间忽而贴上蕴热的温度,一股力道揽着她,不断的往上游去。 岸旁的灯火逐渐出现在纪令月的视野之中,直到一口新鲜的空气大口大口灌入,纪令月猛地吐出一大口水。 身子好似被凌空带起,安安稳稳的落在岸畔。 纪令月打了个寒颤,双臂紧紧抱着自己,打湿的发鬓紧紧贴在她额间,那如羊脂般白皙的肌肤在惊吓之后更显煞白。 她的披风紧紧贴在身上,湿衣与肌肤之间一丝空隙也无。 夏夜风吹在她身上,分明挟着温热的温度,纪令月却从里到外都冷好像一块冰。 “哟,顺手一捞居然救出个大美人。” “啧啧,那我岂不是赚了?” 男子调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纪令月哆嗦着身姿扭头,簇然撞进那双桃花般斜飞入鬓的秀美双眸。 那张脸仿若神赐的容貌,生的如妖孽般惑人, 来人一袭紫色衣袍被水打湿,金玉腰带包裹着 劲瘦精壮的腰肢。 他看着纪令月只是轻轻一笑,笑颜却如百花齐盛旖旎眩目。 饶是纪令月,呼吸也不由得一窒。 娘诶,她还以为这世间没有人在容貌上能跟陆淮琛匹敌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纪令月摇摇头,她深吸一口气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火烧似的疼。 发出来的声音似砂砾滚过般沙哑不已。 男子挑眉,唇角绽放勾人的笑意,他逼近了一点,“想向我道谢?还想问问我是谁,这里是哪儿?” 纪令月眼睛一亮,捂着喉咙点了点头。 男子也坐在地上,他双手撑在一侧,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在徐徐清风中漾开。 “我告诉你,作为交换,你可得告诉我你是谁。” 纪令月继续点头。 似是觉得她这副模样着实乖巧,男子轻笑了一声,侧头认真看着她。 “你现在这副模样可不像能撑到听我把话讲完。” 男子起身,伸手直接将纪令月抱在怀中。 纪令月浑身猛地一僵,她刚想挣扎,就听到从男子胸膛前发出的低低笑声。 他殷红的唇角微勾,那双勾魂摄魄般的眸闪着缕缕流光。 “放心吧,我还想先好好认识你,不会做什么的。” 第九十二章 给过你机会了 纪令月立马意识到他似乎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连忙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发出声音。 “把我……送回……船舫上。” 她重复了两遍,然后重重的咳嗽一声。 察觉到怀中女子的警惕与不安,男子轻笑一声。 “我好像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他脚尖轻踮,身形如影般纵身跃在鳞次栉比的屋檐越过。 直到看见船舫招展的旗帜,他刚打算把纪令月随手塞进船内,纪令月突然对他摇了摇头。 她努力扬起一抹笑,那眸光却森寒的比天上月还清冷。 “烦请公子帮我去纪府带一句话。” “作为交换,我请公子看一出好戏,如何?” 亲眼看着纪令月从几米高的地方落水,王铭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当他捧着脑袋碎碎念自己完了完了的时候,窗口一道人影闪过,他脑子里充斥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王铭以为自己在做梦,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伸着手欲往她走去。 “郡主……” 纪令月坐在窗栏上,墨发随着风扬起,她看着王铭,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给过你机会了。” 王铭身子一僵,他猛然回神。 她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窸窸窣窣传来数道脚步 声。 薛妙焦急的声音首当其冲,“你可确定郡主被贼人带到此处?” 另一道熟悉声音响起,分明是锁门时屋外女子的声音! “奴婢没有看错。” 此话一出,跟在身后佯作担忧实则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她们面面相觑,气氛沉凝得令人窒息。 薛妙担忧着,一边低声道,“被掳走这么久了,还是在一间屋子里,郡主也不知是否安然无恙……” 宁王眉峰慢慢压下,他安慰着薛妙,“你放心,本王已经派人包围住整艘船,那贼人必逃不出手掌心。” 说着,他脸上的神情算不上多好。 今夜这船舫之事有一半是他组织操办的,如今一个活生生的郡主就这么失踪了,若纪府追究起来也是一个大麻烦。 说着,他又暗暗的骂着。 一个女人好端端的胡乱瞎跑什么,看她模样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 纪令霓在一旁附和,眸底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只希望老天开开眼,让三姐姐平安无事才好。” 苏妙人黑着脸忍了一路,听到这番话她怒气冲冲的跑到最前头,一把推开薛妙和纪令霓。 她扭头,怒火蹭蹭的就冒了出来,“还没见着人,怎么就能断定她一定出了事?” 纪令霓撇嘴,“ 这下人不是都说了吗,看见三姐姐被贼人掳到一个房间去。” “三姐姐生的貌美如花,遭人惦记也是正常的。若是她不这么抛头露面,谁会看上她?” “说白了,就是她爱出风头才横空遭至此祸。你看我等,只有今日才出门,怎么偏偏被掳走的是她?” 苏妙人看着纪令霓,眼底露出深深的不可置信来。 这世间居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她脑子装的都是水吗? 这时,傅明烨压低的隐怒声自一侧突然响起。 “都给我闭嘴!” 傅将军的威压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善。 前一秒人还在他面前,后一秒就消失无踪。 跟过来的这些人其中之一肯定有问题。 傅明烨的眸光扫过纪令霓,就在这时,眼前那道门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这一声惊得众人一抖,傅明烨心头一凛,倏而大步上前。 紧闭的门被轰然推开,王铭立在窗前的身影猛然一抖。 他错愕的回头,就见门口围了一堆人。 所有人看着眼前的情形,震惊得发不出声来。 纪令月此时一只脚跨在窗外,半幅身躯摇摇欲坠,她双眸通红指着发愣的王铭怒喝。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买通纪家的人联手害我 !” “我告诉你,我纪令月就算是死,从这扇窗户跳下去,也不会让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得逞!” 说完,她决绝的扭头,朝着无尽的护城河纵身一跃。 苏妙人失声惊叫,“月月!” 话落,周旁好似有一阵风刮过。 在纪令月身躯坠落而下的瞬间,傅明烨单手翻过窗外,脚尖接着船身的力一踏,纵身扑向那即将没入河面的娇小身影。 纪令月闭着眼,当她与水再来一次亲密的接触时,身子又忍不住一抖。 她开始挥手挣扎,身子忽然落入一个温热的气息。 等纪令月再度睁开眼时,她已经被安全的抱到船上。 不远处,苏妙人一群人忙不迭的朝她跑来。 “月月!” 不仅苏妙人,连收到消息的纪令仪与纪怀屿也一道赶了过来。 傅明烨将人救上来之后,立马扯了身旁不知谁的披风罩在纪令月身上。 宽大的披风衬得她整个人愈发娇弱可怜,让人想起脆弱易折的花,不禁心生怜惜。 两次落水,纪令月整张脸煞白无比,那双眸却好似蕴着熊熊的火,等着烧烬那心怀不轨之人。 纪令仪心疼的替她拢紧了披风,“月儿,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我们先回府请大夫… …” 纪令月摇了摇头,虚弱的一笑,“姐姐,让你担心了。” “你先把怀屿带进屋子里去,这种场面可不能叫他看到。” 纪令仪犹豫的看着她,“可是……” 纪令月安抚的一笑,“没事的,只是我现在还不能走。” 她抬眸,视线落在围在周围心思各异的人身上。 “有人想逼死我,我好不容易活着,怎么能够轻易的放过她。” 纪令仪一愣。 纪令月这时候抬头,神情淡淡,“王铭可控制住了?” 一名纪府的侍卫拱手,“回禀郡主,王铭已被属下擒住,等待郡主发落。” “不着急,王铭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真正幕后之人还在一旁看好戏呢。” 纪令月冷冰冰的瞥了一眼,视线最终落在薛妙身上。 薛妙整个人如遭雷击,她慌乱的绞着袖帕,眼神不安的转动着。 果不其然,纪令月突然朝着她道,“薛妙,你这场好戏可看的过瘾?” 薛妙手一抖,差点把帕子撕成两半,见众人的视线纷纷投来,她强笑道,“三表妹,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是听一名下人说,看见你与一名陌生男子同行,担忧你是不是被贼人威胁才喊人寻你。” “我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第九十三章 自导自演 陆淮安站上前,甩袖冷喝,“纪令月,你当真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恶毒?” “薛妙从头到尾为了你的事忙得焦心不已,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你就这么回报她的?” 他视线落在王铭身上,语气恶毒,“依本王看,这一切估计都是你自导自演的戏码。” “你与男子私相授受,被人发现后便故意做出不堪受辱的跳河之举,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再顺手将脏水泼到薛妙身上!” 陆淮安看向纪令月的眼神充斥着浓浓的厌恶。 不知为何,他从第一眼看到纪令月的那一刻起,就有种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不适。 他总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让他十分不舒服。 随着他与薛妙相交,就愈发对眼前这个虚伪恶毒的女人感到厌恶。 纪令月看着陆淮安与薛妙站在一块的身影,简直恶心的挠花他们丑陋的嘴脸。 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操作? 她忍不住讥嘲一笑,“想不到宁王还有说书之才,不如你去开一家茶馆,凭借你这这张满嘴跑火车的嘴,日进千金不是问题。” “要不写书也行?反正王爷奇思妙想,什么东西都能胡编乱造出来。” “纪令月!”陆淮安眉目间闪过厉色,一身的威压顷刻而出。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指桑骂槐的骂他? 薛妙眉目 沉在灯火的暗影里,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倏然抬手惊愕的掩唇。 “这是什么?”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王铭怀中落下一方丝帕。 帕上绣着鸳鸯戏水,落款写着纪令月的名字。 而名字之后,则清晰绣着‘王铭’二字。 一瞬间,这方袖帕好似坐定了两人有奸情的情况。 只是这一对……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显露出了几分怪异之色。 无他,实在是看起来太不相配了。 一个美若好似天上仙,一个像池塘里的蛤蟆,怎么看都觉得违和。 纪令霓忍不住尖刻的一笑,“三姐姐,我说你何必呢,若是有心上人直说便是,你是郡主,谁敢多说你一句?”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子偷偷摸摸的幽会被发现,败坏了清白。” 纪令月觉得头疼,耳朵似有嗡嗡鸣响。 她如今听纪令霓的说话声愈发觉得刺耳,于是不耐的开口,“不懂说话就别插嘴,聒噪!” “你是嫌自己还不够刻薄吗?” 纪令霓一心针对纪令月,却没有察觉她这张刻薄又幸灾乐祸的嘴脸落在旁人眼中更令人厌恶。 纪令霓怒笑,她指着那方袖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两人的名字,你在这跟我胡搅蛮缠有什么用。” 苏妙人冷笑,“我家月月什么容貌,京城能配她的 寥寥数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酒囊饭袋?” “我看他配你倒是绰绰有余。” 纪令霓大怒,“你……” “够了。” 傅明烨出声打断了二人,他看着面色发白的纪令月,不知为何心底有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来。 他那双好看的墨眉蹙起,冷冽的目光瞥向王铭,“你给本世子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这袖帕怎么来的。” 王铭低垂着头,他看了纪令月一眼,颤颤巍巍的开口道,“我……我从郡主身上偷来的。” 众人哗然。 薛妙生怕他多说什么,她立马开口,“怎么会这样……你堂堂一名官家少爷,居然偷女子的袖帕!” 她在一头愤愤说着,周旁的人却心思各异。 这……不就间接证实了帕子是郡主的吗? 天哪,难道她们亲眼看了一出天鹅喜欢癞蛤蟆的戏码? 王铭想了许久,他咬咬牙,豁出去般道,“是郡主爱慕我,故而邀我于船中私会!” “郡主!您不能这么对我啊!” “您曾说的那些话,我们之间的甜言蜜语,难道都不做数了吗?” 一般来说这种怨女的专属台词,被一个油腻的男人口中说出来,众人不但不觉得他可怜,反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薛妙心里猛松一口气。 另一方面,她心底却莫名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正如上一次在大房库房前那样,这种感觉让她莫名的心慌意乱。 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感觉到不对劲。 纪令月从始至终的沉默诡异到了极点。 她在等什么? “不对。” 这时候出声的却是一名男子,众人望去,竟是从始至终都在沉默的苏澄清。 他在看到纪令月被救上来之后松了一口气,随后站在一侧从头到尾听着双方的对峙。 直到那方袖帕被薛妙找出,他忽然察觉其中的不对。 苏妙人笃定纪令月肯定是被陷害了,闻言她连忙道,“哥哥,你看出什么不对了?” “我无意间看到过郡主的袖帕,上头什么也没有。” 纪令霓见是苏澄清替纪令月说话,心中一酸时忍不住一刺,“苏公子也只是无意间瞥到罢了,这可算不上证词。” 苏妙人立马回嘴,“你可闭嘴吧你,我兄长可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别在这乱说话丢人现眼。” 众人:“……” 说好的江南温婉才女呢,站在他们面前的女子是谁? 苏澄清轻咳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再度转移过来,“在下以为,私会一事应当是无中生有,在事情查清之前,诸位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以免误了郡主名声。” 他说的委婉,但话里的意思针对谁已经不言而喻。 纪令霓脸色立即涨得通 红。 纪令月打了个喷嚏,察觉自己熬不下去了之后,懒懒的抬起眼皮,哑声道。 “时辰到了。” 话刚落,船下突然响起脚步纷乱的声音,伴随着路人的惊呼声,明亮的火光霎时照亮了整艘船。 船舫如同一团火球般明亮的停泊在河畔,像个巨大的彩灯,照亮了盛京城的夜。 数名官府捕快持着刀剑将船上的人团团包围住,在众人满脸愕然之际,一名身着官袍的,与王铭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满额的冷汗,一路小跑至纪令月面前。 “下官……下官见过郡主!” 纪令月咳嗽了几声,“府尹大人来的可真及时啊。” 王潮笑的比哭还难看,他拱手,“下官教子无方,还请郡主高抬贵手,饶犬儿一命。” 纪令月冷笑,“饶他一命?他将我囚禁在屋中时,可想过饶我一命?” “府尹大人不如操心一下自己,想必我爹已经写了奏折,正打算连夜进宫参大人一笔。” “今夜一事,我必会请陛下替我圣裁,在陛下召进宫之前,王公子想必要先去大牢度过一夜。” 王潮两眼一黑,险些软跪在地上。 他拼着最后一股毅力撑着身子,抬手时整个身躯都在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那字句几乎是咬碎了牙一字一句蹦出口,“郡主当真要将此事做的如此决绝?” 第九十四章 女主光环 纪令月垂眸,“我给过你儿子机会,可是你儿子缺不领情啊。” 王潮一愣,“什么意思?” 纪令月笑的风轻云淡,将事情简略的告诉了他。 “你儿子今晚被人彻头彻尾的利用来对付我,偏偏一个人死扛着,不肯说出幕后之人。” “他既然这么想死,本郡主自然要成全他,不是吗?” 王潮一愣,忽然转身冲上去揪起王铭的衣领,那双眸瞪得硕大。 他暴怒甩下一巴掌,“你这个蠢货!逆子!” 王铭整个人都懵了,“爹……” 王潮此刻恨不得把人扔到护城河,他气的胡子都在抖,“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头猪来,被人利用还帮人数钱!” “你若是不想害死王家上下,赶紧将事情原委说出来,否则连我都保不了你!” 王铭整个人都吓懵了,他这时候才产生一阵后怕,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顿时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他伸手,指着人群之中的薛妙哭道,“是她!是她告诉我郡主爱慕我,帕子也是她唆使我去偷的,房间也是她安排的!” 众人咂舌,他们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翻转给弄懵了头。 直到王铭杀猪般的哭声让他们整个人精神一震。 薛妙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直到王铭指认自己时,好似一 盆凉水当头浇灌而下,冷的她骨子里都在颤抖。 “胡言乱语!” 陆淮安伸手拦在面无血色的薛妙身前,他眸光幽暗阴森,“王铭谎话连篇,从一开始到现在半句真话都没有。” “难道他说是谁就是谁吗,简直是荒唐可笑!” “荒唐?可笑?” 纪令月慢慢站起了身子,寒眸如雪,听见这番话后冷笑了起来。 “他污蔑本郡主时,怎么不见王爷义愤填膺的站出来斥责他满口谎言?” 她倏然上前,死死抓着薛妙的手。 薛妙脸色大变,“纪令月,你要做什么!” 在她下意识抬手强烈挣扎之时,袖中一方轻飘飘的袖帕落在地上。 上头什么图纹都没有,只有帕子一角绣了纪令仪的名字。 看薛妙骤然铁青的脸色,纪令月冷冷一笑。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场中一片寂静,岸上的喧嚣声依稀传来,好似与这里隔绝成两方世界。 纪令月淡淡扫了她眼,“你倒是狠毒,我以为你只是想毁了我的清白,没想到,你最终的目的是置我于死地。” “你算准了我的性子,知道我不会任人摆布束手就擒,在那种情况下,只有跳窗一个选择。” 她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间房位处偏僻,我跳下去根本没 有人察觉得到。你若真想毁我清白,把我锁进屋子下药就好,何必让那个废物磨磨唧唧。” 纪令月每说一句话,薛妙脸色愈发煞白一分。 她紧紧攥着手,五指几乎深深掐进了掌心之中。 纪令月后退数步,看着薛妙清声道,“薛妙意图谋害本郡主,来人,将她带走!” 将周围团团围住的捕快齐声喊‘是’后,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薛妙。 其中几人眼看就要上前抓捕薛妙时,突然听到一声厉呵。 “本王看谁敢!” 陆淮安眸底暗芒一闪,他上前一步挡在薛妙神前。 那帮捕快立即停下了脚步,面露难色。 纪令月看向陆淮安,她神情淡淡,“王爷这是要不分黑白,将这个意图谋害我之人保下了?” 陆淮安咬牙,“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本王一个字都不会信。” “你欺侮她欺侮的还不够,如今竟狠心到要置她于死地?” “好……好……你们纪家待她如此凉薄,本王保了!” 陆淮安突然握着薛妙的手,对众人厉声道—— “她是本王未来的王妃,本王看谁敢放肆!” 一个惊天大响雷,把在场所有人劈得外焦里嫩猝不及防。 接二连三的瓜,已经让他们吃到撑了。 这是怎么回事? 薛妙 是怎么从无辜清纯少女,然后从杀人犯的头衔里滚过一圈后直接晋级成王妃的? 每个人都懵了。 薛妙先是怔在原地,随后爆发出剧烈的欣喜! 纪令月微微张嘴,她也愣了。 没想到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薛妙居然还能够有那个命逃脱! 她呼吸一沉,只觉得胸膛像压了沉甸甸的重担,几欲喘不过气来。 纪令月气的手都在颤抖。 她当真拿薛妙没办法吗? 就因为薛妙是所谓的女主,整个世界都是围绕她转的? 那么她纪令月就活该被侮辱,活该去死? 她愤怒至极的瞬间头痛欲裂,整个身子又冷又热。 一股腥味从喉间蓦然涌上,腥红的血突然从她口中喷出。 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纪令月整个人茫然的呆在原地。 不会吧? 她是很生气,但也没气到这个地步啊? 这下所有人岂不是都会以为她是被薛妙给气吐血的? 她刚想出声解释,双眼却在此时突然一黑,整个人直直往后一栽。 傅明烨眼疾手快的接住,掌心不经意触碰她肌肤时猛地一缩。 那温度像一块烙铁似的,滚烫的吓人。 她浑身湿淋淋的,整张脸煞白之余又泛起诡异红潮。 船上突然乱做了一团。 薛妙在人群后方遥遥 的看着,她紧紧握着双手,感受到那股停不住的颤意之后,紧抿着唇瓣。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看到纪令月奄奄一息的模样后产生的隐秘快意交织着,薛妙当真觉得老天在眷顾着她。 眷顾她不被纪令月所算计,眷顾她前路康坦,眷顾她绝处逢生。 眼前晃过无数仓皇的人影,唯有她站在陆淮安的背后,扬起了一道诡异莫测的笑。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丑女人。” 轻飘如烟的声音如幻听般从她耳畔飘过,薛妙的笑意戛然而止。 她猛地扭头,环顾一圈后,发现周旁没有可疑的人。 薛妙心脏砰砰的跳动,她发愣的看着地面。 难道是她幻听了? 可下一秒,那道声音又莫名其妙的在她耳畔响起。 “呵,我还没撩到手的人就这么被你气晕了,那我今晚岂不是白救了?” “我心情很不爽。” “所以……就拿你来补偿吧……” 薛妙顿时察觉不妙,她刚想出声尖叫,只觉得后背的衣裳被猛地一揪,整个人骤然凌空高悬着。 下一秒,她眼底出现了汩汩流动的护城河。 薛妙脸色煞白,她猛地摇头,“不……不……” 在身后抓着她的人在她耳畔轻吐一口气,好似蛇信子般掠过。 “下去吧,丑八怪。” 第九十五章 未来的画面 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正下着。 纪令月低烧了三天,每日在浑浑噩噩中醒来,然后又昏昏沉沉睡去。 绿翘哭得眼睛通红,顶着红肿的眼眶守在床前不离不弃。 阿奇走到绿翘身旁,安慰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绿翘姐姐,你不要难过了……我相信小姐一定会醒来的。”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神情也流露着几分难过。 绿翘抬手抹去泪痕,摇了摇头,“都怪我,若是我紧随小姐,她就不会出事……” 阿奇握紧了拳头,青涩而稚嫩的面容浮现一抹怒色,“都怪那个薛妙!若不是她害得,小姐也不会虚弱成这副模样……” “听说她也落水染了风寒,简直是活该!” 绿翘站起了身,她看了眼阖眸沉睡的纪令月,带着点鼻音闷闷的道,“你守着门口帮我看着小姐有什么动静,若她醒来一定我去煎药了。” 说完,她有些颓废的出了门。 一阵风从窗口吹过,微微掀起落在榻旁的纱帘。 素白的纱帘掠过,那道身影仿若雾气般悄无声息的掠过窗口。突然出现在屋内。 来人身上未沾丝毫雨迹,他走到床旁,看着榻上苍白着脸,连唇便都 失了血色的纪令月,轻嗤一声。 他走到床头,伸手搭在纪令月素白如玉的皓腕上,一道温热的感觉如汩汩水流般沿着她经脉传输着。 纪令月在梦中,仿佛沉到了大海里。 无尽的海水涌进她四肢百骸,她只是轻轻呼吸着,五脏六腑都泛着沉甸甸的疼。 她无意识的挣扎,眼前却陡然浮现出数道人影。 薛妙慢慢走到她面前,她身着华丽的宫袍,头戴凤冠,眉眼描摹着精致的妆,在高台之上倨傲又冰冷的看着她。 褪尽了所有稚气,周身围绕着意气风发之色。 她看着自己疾首蹙頞,那眼神像是看着什么垃圾般厌恶。 只听得薛妙冷冰冰道,“纪家上下通敌叛国,证据确凿,陛下有旨处以绞刑,以匡正朝堂,以儆效尤。” 冰冷的话语让纪令月像是骤然被夺走了呼吸,她努力伸手往前触碰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画面一转,所有人吊在那三尺白绫之上,身躯渐渐冰冷。 “不……不……” 纪令月瞪大了双眸,她亲眼看着纪怀屿从哭到撕心裂肺到最终被残忍的挂上房梁。 直到小小的身躯在眼前轻轻晃着的时候,凛冽的寒意顿时浇 灌她全身。 冻得她四肢僵硬,怎么也摆脱不了。 好似有一根针深深的扎进脑海,纪令月渐渐蹲下、身子,抱头痛苦的闷哼着。 “这是怎么回事,是梦,还是幻境?” “不对……这些画面是原书中的未来!” 她大喘气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人回答她的声音,唯有眼前的画面依旧变幻着 她看见皇宫血流成河,陆淮安龙袍加身。 她看见薛妙踏着纪家人的尸首一步步踏上金銮殿的凤座。 薛妙一步步踏上玉石台阶,逶迤的华丽长裙抹着淋漓的鲜血。 她倏然回眸,幽黑的目光好似穿过时间与空间盯着纪令月,精美的妆容逐渐扭曲变得狰狞又骇人,如同张着血口大盆的妖兽。 她嘴角咧起,伸手指着大殿一侧。 纪令月转过头,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般惊怔在原地,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角落里坐着一道血肉模糊遍体鳞伤,生前被折磨得不似的人形的男子。 乌黑的墨发垂落在身前,翻起的血肉汩汩往外流着腥红的血,浸透了玄色衣襟。 那个在她眼中好似无所不能的存在,那个总是在她危难之际出现挺身而出的存在 …… 她突然湿了眼眶,张了张嘴,拼着命朝那道人所在的方向呼唤着什么。 慢慢的,所有的场面像是被拉扯般离她越来越远,一道温热的白光从天而降笼罩着全身。 “啊!” 纪令月眼眸一睁,突然坐直了身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乌黑的青丝散落,小巧的鼻翼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醒了?” 熟悉的调侃声响起,纪令月茫然的转过头。 陆淮琛坐在她身侧,单只手撑在床头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看着她。 绣着云纹的玄色衣襟垂落,他姿态闲淡无比,嘴角带着点不经意的笑。 他挑眉,声音带着淡淡的磁性。 “醒了?” “居然睡了三天,只怕猪都没你这么能睡……” 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陆淮琛身形陡然一僵,眉宇眼角的弧度在这瞬间凝住了。 那双纤细玉指抬起,如羽毛轻点般落在他眉宇之间。 纪令月眼神还处在混沌茫然之中,脸上却流露出浓郁的悲伤来。 感受到指腹传来的温热后,她瞳孔才缓缓凝聚着亮意。 她如释重负的一笑,笑意温婉的好似四月春日的花,化去了那抹缠在眉梢的忧愁。 “还好… …还活着。” 陆淮琛微微一震。 压在心头上沉甸甸的感觉散去,纪令月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视线渐渐从自己抬起的手,再落到他的脸颊上。 然后对上陆淮琛微蹙的眉梢,难以言喻的神情。 纪令月陡然瞪大了双眼。 “妈呀!” 这一声尖叫攘括了无数种复杂的情绪,还有诸多不可置信。 纪令月立马缩回了手,她呆滞的坐在原地,口齿艰难的开口。 “王……王……王……王爷!” 她结巴了半晌,十分艰难的说出这个两个字。 我了个亲娘诶,她刚才都干什么? 她居然在轻薄摄政王! 纪令月立马低头闭着眼,缩着肩膀瑟瑟发抖。 她该不会……要在这里被灭口了吧? 岂料等了半晌,纪令月都没听见陆淮琛冷喝怒斥的话语。 她试探着抬头,却陡然撞向他欺身逼近的面庞。 陆淮琛目光流转若星河烂漫,映照着无尽苍穹,晃得纪令月刹那晕了一晕。 “唰”的一下,她耳廓顿时染上一层淡淡的薄红。 陆淮琛看着她有些仓皇的模样,不由的心情变好。 他道,“你刚才梦见了什么了?” 第九十六章 可能睡糊涂了 “啊?”纪令月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悄摸摸的往后退,一边道,“我……没梦到什么啊。” 陆淮安继续倾身逼近,他身上携着如酒馥郁般醉人的淡香在衣袖翻卷间散发着,只是一丝便让人觉得脑中微醺,几乎深陷在他身上。 纪令月立马抬手捂着鼻子,生怕自己流鼻血。 他一声低笑,声音是藏不住的戏谑,“那为何郡主一醒来就对本王如此放肆的动手动脚?” 纪令月脸立马通红。 她一个劲的摇头挥手,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我……我……可能是睡糊涂了……” 纪令月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狠狠咬牙,回想起梦里看到的东西与方才自己丢脸的模样,心情真是难言莫测。 纪令月想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她连忙岔开了话题,“王爷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还有你说的三天是什么意思?” 陆淮琛闻言,骤然收起脸上那一抹戏谑的笑,他转身随意坐在摇椅上,支肘搭在扶手,姿态散漫的看着纪令月。 修长的双腿随意搭着,陆淮琛微垂着眸,卷翘的眼睫轻轻煽动着,像是透明的蝶翼,在幽黑的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本王 来是有些话要问你,没想到你像头猪一样,居然就这么昏睡了三天。” “我懒得等下去,便让你提前醒来,就是这么简单。” 纪令月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 她有些惊讶,难道在梦里将她拉扯出来的白光……是陆淮琛动的手脚? 只是这个理由……未免太随意了吧? 纪令月满头黑线,真不愧是大反派,肆意又随性。 她轻咳一声,疑惑的问道,“王爷想问我什么?” 纪令月想了想,除了在船舫上发生的事情,她应该没有什么好让摄政王关注的。 可这么想着,越琢磨她越不对。 咋的,摄政王难不成还这么八卦,居然亲自找她这个当事人要现场实况来了? 就在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之际,陆淮琛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可知纪衡这三天早朝都在参谁都的本?” “我爹?”纪令月抬起头,满脸疑惑。 纪衡参谁跟她有什么关系。 陆淮琛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京兆府尹,京城衙门,宁王。” “他参王潮教子无方,参衙门办事不利,参宁王包庇凶徒逍遥法外。” 说着,陆淮琛嗤笑,好整以暇的瞥了她一眼,“纪衡为了你,接 连得罪死了三个人。” “你可知那一晚的捕快怎么被派出围住船舫的?” “纪衡亲自上门逼着知府派人,他刚做完这件事,扭头写奏折连夜进了宫参人。” 纪令月心里一震。 她那天晚上确实让人去纪府带话,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纪衡。 面对薛妙着这样的对手,饶是有了对策,她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但没想到,纪衡居然能为她做那么多…… 纪令月顿时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 陆淮琛看了她一眼,忽而仰在椅背上,慢悠悠道,“纪衡那家伙,为了你三番两次顶撞本王。” “要是在平常,敢如此对我的人早就被本王宰了扔河里。” “你说,这个账本王要怎么找他算?” "啥!" 纪令月彻底蹿了起来,她猛地掀开薄薄的被褥站起身,“梆”的一下猛然撞到床顶。 “哎哟。”纪令月捂着头吃痛喊了一声,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陆淮琛。 她又结巴了,“王爷……您说笑的吧?” 陆淮琛挑眉,“你看本王像是有那个闲心思跟你说笑吗?” 纪令月嘟嘟囔囔,“你这不是还闲着跑到我屋里来呢……” 陆淮琛眼眸微眯,眸底划过一道危险的 光芒,“你在说什么?” 纪令月立马闭紧了嘴,拨浪鼓似的摇头。 随后,她又悻悻的问着,“能不能父过女偿啊……啊不对,我的意思是说子代父偿……” “也不对,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爹是为了我好,王爷您要是想找人算账,就找我吧!” 纪令月忽然拍了拍胸口,大义凛然的说着。 陆淮琛一嗤,看了她一眼,瞳仁中的光芒危险而尖锐。 “纪家丫头,你可想好了。” 直到最后,陆淮琛都没说他打算做什么。 纪令月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一时沉默。 她怎么有种……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纪令月幽幽的叹了口气,屋外突然被推开,只见绿翘捧着药进屋。 绿翘若有所感的抬头,猛然看见她坐在床上发呆的模样,眼眶的泪水顿时溢了出来。 纪令月视线从她泫然欲泣的脸上落到她手中微微颤颤即将要摔了的碗,连忙指着她道。 “诶诶……碗要摔了!” 最终,大房上下听说纪令月清醒的消息后纷纷松了一口气,一天的时间内来到她屋里的人是络绎不绝。 此刻,叶氏含泪握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 她长吁短叹了许久, 忽而担忧着拧起了眉。 “短短时日你便受了这么多苦……” 说着,她抬起头,疑惑又带着凝肃,“咱们要不要请个大师给你看看?” “这三番两次糟了罪,会不会是被什么邪气缠身了?” 纪令月大窘,她艰难道,“叶姨,咱们不能这么封建迷信,要向积极乐观的思想看齐……” 叶氏压根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她越想越觉得十分有必要做一场法事来驱驱邪。 她肃然看着纪令月,拍了拍她的手郑重道,“放心吧,我会亲自写一封书信,请慈悲寺的大师过来一趟。” 纪令月:“……” 她的心好累啊。 原以为这只是叶氏的一时兴起,没想到当她把这番话告诉纪衡时,纪衡居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 纪衡沉吟,“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纪衡同意,纪老夫人那边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等纪令月彻底痊愈,又能在外头一蹦一跳的日子里,慈悲山请来的和尚终于敲响了纪家的门。 叶氏连忙将人请进了大堂,纪老夫人也在堂中等着。 纪令月在府内待着无聊,也想见见所谓的‘高僧’是什么模样,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披上披风,同绿翘去了正堂。 第九十七章 高僧必空 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不远处纪令霓抱怨的声音响起。 “法事?家里又没死人,做什么法事?” “就这点破事好端端的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真是麻烦。” 随后杜氏的声音响起,同样带着不满,“听说是特地给纪令月请的高僧,也不知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唉,这受宠小姐的命就是好,人家随随便便一请就是得道高僧,我们也只能在旁边沾个光。” 杜氏阴阳怪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酸味。 纪令月一嗤,头也不转的踏入正堂。 而杜氏与纪令霓两人猛地撞见纪令月皆是双双一愣,面面相觑之后,随后跟了进去。 一进屋,只见一名老僧身披大红蹙金袈裟,手执法杖,带着一名年轻弟子端坐于一侧。 老僧正捻着佛珠低声颂佛经,而他弟子在一旁敲木鱼的清磐之声不绝于耳。 乍一看,倒真像是世外高人。 纪老夫人见众人都到齐,便出声道,“这是慈悲山的必空大师,他今日来纪府,是为了给咱们祈福辟邪。” 纪令月在一旁百无聊赖听着,闻言嘴角一抖。 这大师的法号好是独特啊…… 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她在 一旁神游天外,纪老夫人则是对老僧道,“法坛已经在院中设好,劳烦大师了。” 必空大师双掌合起,轻轻颔首,“阿弥陀佛,老夫人放心,就交给贫僧吧。” 说着,众人随着大师来到了院中。 说是法坛,类似于设了一张祭台,上头摆着一鼎炉,旁边摆着果蔬饼干。 等那年轻和尚上前点燃了香,必空大师坐在团蒲上,指尖飞快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原本能平心静气的诵经声忽而变得急促,搅得旁人心中也不由跟着一乱。 原本平静无风的院子渐渐吹起一阵风来,不同于夏日温热的风,更多的挟杂着一股冷意。 纪令霓搓了搓胳膊,她低声抱怨,“怎么莫名其妙的刮了一股冷风?” 那必空大师眼睛陡然一睁,眉宇间微微蹙起。 他眉头紧锁,看着天空半晌,最终沉吟道,“府上的邪祟之气,居然沉积了不少啊。” 此话一出,惊得所有人的都是一愣。 纪老夫人眉头也跟着蹙起,她连忙问道,“大师此话何意?我纪府真的有什么邪祟之物?” 必空大师抬眸扫了一圈,他伸出手指,在空无一物的天空上划出一道轨迹,最终 指尖停在了某处的上方。 他沉声,“此地……那些邪祟都汇集在那片地方的上空!” 众人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纪令霓惊讶,又有些幸灾乐祸。 “那不是大房所在的位置吗?” 众人下意识扭头看向大房的众人。 纪衡皱眉,就连叶氏也跟着愣了。 纪老夫人问,“这邪祟出自何处,可有什么危害,大师可都看出来了?” 必空大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沉声道,“依频道看,那股邪祟应当是人的恶念化作而成,由来已久。” “恶念?” 所有人都听糊涂了。 必空大师掀起了苍老的眼皮,“也就是人心中的不轨之念,一旦把心中恶念化作实质,那么邪祟便会随着恶念增加而增强。” “不论大事小事,只要是做了恶,皆会化作邪祟侵体。正所谓天道轮回,善恶终有报,都是这个道理。” “这一切,无非是今日果他日应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心头不免一寒,脚步有些发虚着退后的了几步。 倒是纪令月,越听越觉得眼前这个老头不对劲。 若他只是一个神神叨叨的神棍,在 一旁走个形式做个祈福驱祸的法事也就罢了。 他这么罗里吧嗦,愈发衬得他心中有所图谋,居心不良。 纪令月冷眼旁观着不少人被必空大师几句话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的景象。 她等着眼前这个必空大师把全部招数使出来。 必空大师闭着眼,坐在团蒲上飞快念着经文,那晦涩难懂的经文一旦加快速度,落在旁人耳中如同鬼神之语般莫名有种心悸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落在法坛上的铃铛突然有了动静。 先是铃铛轻轻晃动着,伴随着院内的风逐渐加大,铃铛声竟然渐渐急促了起来。 每个在院中的人感受得十分清晰,在场人的心不免被提了起来。 随着香上飘的烟气袅绕,所有人愈发觉得周围的温度逐渐下降。 那桌上的铃铛抖得愈发剧烈,突然一阵剧烈的风拂过,不少人被卷起的泥沙糊住了眼。 等他们揉了揉眼睛睁开之后,不知谁惊呼了一声,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纪令霓捂着唇,指着纪令月脚下的方向,惊愕之余带着一闪而逝的恐慌。 “铃铛……铃铛飞到她脚下突然爆开了!” 纪令月 垂眸,风拂过她衣袂轻轻飘起。 就在她的绣花鞋前,四溅着铃铛碎裂的碎片。 不少人看向她的目光,由愣怔再到惊惶。 而此时,必空大师倏然睁开了眼,他浑浊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纪令月,忽然双掌合十,长叹一声。 “阿弥陀佛。” “这位女施主,邪祟缠身,十分不妙啊。” 纪令月稳稳的站着,裙摆挂着铃铛细碎的碎片。 面对这样的变故,她神色没有丝毫的动容。 她突然抬眸,顺着必空大师的目光看去。 只是这一眼,让必空大师的后背霎时爬满了森凉的冷意。 纪令月忽然莞尔的一笑。 她道,“敢问大师,您方才说我什么?” “邪祟缠身?” 必空大师原本瞧着天仙似的人,想着要给她安排一个邪祟的名声,是不是不太让人信服。 可当她看着纪令月镇定至此,居然还能对她颔首微笑,就这一瞬间,他莫名觉得—— 这位纪家三小姐或许真带着几分邪气。 而此时纪令月看着眼前这名老僧,心里头扬起别的异样情绪来。 她在猜测,这个老头是真的有几分本是,还是别的人派来故弄玄虚,故意针对她的。 第九十八章 邪祟附体 “啊……三妹妹身上难道真的有……”纪令澜低声惊呼着,一旁的李氏闻言立马呵斥。 “住口,这个时候怎能随意胡言乱语?” 纪令澜立马沉默,垂着眉眼静静待在人群之中。 “必空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叶氏面露焦色,终于忍不住上前追问。 她怎么也想不到,好端端一场祈福驱邪的变成了这副模样。 必空大师合掌,指尖盘着佛珠,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纪三小姐确实被邪祟附身了。” “荒谬!” 纪衡出声怒喝,他扬袖一挥,“什么邪祟,简直是胡说八道!” 纪衡来都不曾这样发脾气,他这一怒喝把旁人都吓了一跳。 必空大师神色不变,伸手指了指纪令月脚下破碎的铃铛。 “阿弥陀佛,纪大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人闻言,眼里带了几分忌讳。 若只是单单听必空大师的话,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相信一个好端端的大小姐被鬼上身的言论。 必空大师又道,“诸位不必担忧,邪祟尚未滋生完全,依照老衲的功力,还是可以驱除的。” “只是,这邪祟驱除过后需要在佛堂静养三年, 方才能出来,否则将前功尽弃。” 杜氏眼珠子一转,突然出声道,“那么烦请必空大师出手相助,将邪祟彻底驱除,以免扰的纪府家宅不宁啊。” 纪令霓见自家母亲开口,在一旁也跟着附和点头。 她厌恶畏惧的看了纪令月一眼,退避三舍般后退了一步,“大师还是赶紧驱除邪祟吧,若是传染给了我们可就不好了。” 而处在众人中心的纪令月却神色如常,饶是那个老僧将矛头指向她,她也没有丝毫动容。 她静静站着,目光淡淡扫过低声窃语的众人,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 没有人流露出异状,也没有人趁势夸大其词,附和这名老和尚。 就连最有嫌疑的纪令霓,也只是厌恶的说了几句话,随后待她唯恐避之不及,像是躲瘟疫一样。 难道不是府中人买通这个老僧特地针对她的? 纪令月倾身,捻起粘在裙摆的铃铛碎片,指腹轻轻一压,她开口。 “这位必空大师怎么前言不搭后语,满嘴信口雌黄。” “前头还说因为我的恶念滋生了邪祟,后头却又道我是被邪祟上身附体。” 她挑眉嗤笑,“到底那句话才是真的?” 此话 一出,不少人狐疑的视线投向了那位和尚。 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 必空大师眉头都不曾抖一下,他淡淡道,“郡主您不懂佛理,有疑问是正常的。” “邪祟由恶念而生,加上郡主你六根未净,时日一久便会形成心魔一样的东西。” “它应你而生,自然会以你为宿体。但时日一久,只怕会控制不住,危祸亲人啊。” 纪令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她倏然上前一步,“那依照大师所言,我被你驱了邪,就得自己乖乖守在佛堂三年,一步都不得踏出了?” 必空大师叹了口气,似是无奈般摇了摇头。 “只怪老衲法力不够高强,委屈郡主了。” 纪令月越听越确定,眼前这个老和尚是在装神弄鬼,故作玄虚! 她气笑,究竟是谁在自己刚痊愈就忍不住派人给她给使绊子。 纪令月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如此拉仇恨。 而且,请高僧祈福驱邪的点子是叶氏在私底下与她交谈时无意间提出的。 那么究竟是谁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短短时间内安排必空这样的人混进纪府内? 眼看着必空一步步朝她走开,周围已经有 不少人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躲开时,纪令月微微咬牙。 这样下去不行,等必空开始做法,无形之中必然锤实她邪祟入体之事。 古代对于鬼神的迷信简直超乎想象,若她被强行与鬼神安上联系,那么几乎等同于断了她在京中的一切社交联系! 仔细一想,纪令月周身便不自觉的发冷。 幕后之人居心简直恶毒! 就在必空朝她缓缓抬起手时,情急之下,纪令月忽而脱口而出一句话—— “必空大师是淮南人士吧。” 必空发白的眉微微一抖。 他身上披着的袈裟随风轻轻飘起,他眉目淡然的模样衬得愈发如得道高僧般,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慈和与沉稳。 乍一看,都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他不知纪令月的打算,只是谨慎的回道,“老衲确实是淮南人士,不知郡主是怎么知道的?” 他这么一回答,却是让纪令月眼眸陡然一亮! 她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没想到当真是书中那个披着高僧皮四处招摇撞骗的老和尚! 纪令月看着必空眯了迷双眼,顿时露出莫测的神情来。 她压低了声音,“你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先天心疾,如今 养在京郊的庄子,庄子的主人姓陈,可对?” “你与嫂嫂有染,被亲兄长发现后杀了他,随后带着年幼的儿子叛逃出家剃度为僧,靠着行骗揽收钱财替他续命。” 必空手一抖,那始终沉稳的神情陡然皲裂。 纪令月继续道,“关于大师你的事情我可知道的不少,你确定要我一件件说出来?” “我不知道你受谁的指使跑到我面前胡说八道,你接下来但凡再多说一句,你儿子的命便少一分天。” 纪令月摆出自认为恶毒的表情,“看是背后指使你的人手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你敢赌吗,必空大师。” 风吹过,必空大师宽大袈裟下,已经浸出了涔涔冷汗。 纪令月笑了笑,退后了一步,露出担忧的神色,“大师方才的意思是说,我的情况很危险吗?” “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番话,把必空大师惊得猛然回神,他看向纪令月的视线带着深深的恐惧。 纪令月看着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大师,你觉得呢?” 众人看着这个场面,不由疑惑了起来。 被邪祟上身的不是纪令月吗,怎么必空大师看起来更像是被上身的那个? 第九十九章 招摇撞骗 等了半晌,必空大师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般,他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依老衲看……郡主被邪祟侵体的时间尚短,只需要做个法事就能悉数清除。” 这话让众人皆是一愣。 纪令霓骤然拔高了声调,“大师前头不是还说她邪祟侵体,连大房的院子上空都弥漫着一股邪祟之气吗!” 必空支支吾吾,“老衲……老衲功力不足,一时间看错了也有可能……” 纪衡脸色一沉,他看向必空大师逐渐仓皇的神情,心中的怀疑逐渐成了笃定。 他冷喝,“什么猫猫狗狗都敢跑到我纪府上招摇撞骗了!” “来人,将这名蛊惑人心的妖僧拖下去!” 必空脸色煞白,纪老夫人却是在此时出声阻拦,“等等!” “娘?”纪衡错愕。 从始至终都在沉默的纪老夫人被胡嬷嬷搀扶着走出,她看着必空大师,双眸泛着精芒。 “必空大师,我与慈悲寺方丈乃多年旧识,你年轻时便跟着他,老身念着一点你与他的香火情,便不对你如何。” “只是,日后就不要出现在京中了。” 必空大师如释重负,他像是逃了一命般,拱了手后带着年轻和尚忙 不迭的跑了出去,连落在法坛上的东西都忘记拿走。 严肃的开场就以如此荒谬的结局落下,杜氏和纪令霓看的目瞪口呆,两人面面相觑,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失望。 还以为这一次能把纪令月拉下水,没想到这劳什子老和尚外强中干,神神鬼鬼铺垫了那么一长串,说到一半莫名其妙的改了口,灰溜溜的滚了出去。 而他改口的原因,跟纪令月八成离不开干系。 纪老夫人面色凝肃,她看着纪令月,眼神深深。 果然,她问道,“月儿,你是怎么看出他有问题的。” 纪令月道,“很简单,从他说我是恶念造成邪祟侵体的那一瞬开始,我就不信任他。” “我若是有恶念,祭天大典那一夜就不会救人。” 她淡淡扫了众人一眼,视线最终落在纪令霓身上,“我若是有恶念,那么那些暗中害我的人成了什么,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吗?” 纪令霓被她堂而皇之的一瞪,脸色顿时不自在。 罢了她回过神来,这件事又不是她的错,跟她有什么关系? 然后她也瞪了回去。 纪老夫人这才开口,“好了,今日的事情只当不知,不要 让老身听出什么胡言乱语来了。” 说着,她经过各院的主母身旁时,又是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清楚吧。” 叶氏等人颔首。 这一场看起来轰轰烈烈的闹剧,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原以为这件事情会随着时间消淡,没想到,一股流言突然在京中传开。 “传闻一名得到高僧途经纪府,察觉纪府上空邪祟缭绕亲自登门驱邪,没想到那个邪气的源头是清河郡主纪令月。” 茶馆内,自诩有清晰消息来源的茶馆说书先生说得头头是道。 “那高僧见郡主的宅院上空邪气盘旋,顿感不妙,于是使出不少佛门法器,才将那邪祟镇压。” 茶馆先生说的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就像他当时在场一样。 一人好奇道,“好端端的,纪府怎么会有邪气缠绕呢?” “嘿,你还真问对点了,我刚要说这件事。” 这个茶馆先生抬手一捻他的八字胡,神秘兮兮道,“听说那位郡主……是被传说中的黑巫祭附体了。” 那人露出惊讶之色,“黑巫祭?这种不是只在书中存在的东西吗,怎么可能……” 茶馆先生摆了摆手指头,他眯起小眼睛 。 “怎么不可能,我们没见过的事情,不代表不存在啊。” “这世间稀奇古怪之事数不胜数啊……” 那人摩挲着下巴,想了想,突然道,“说起来,那位郡主近些日子倒是接二连三的发生大事情。” “先是在尤国余孽手下死里逃生,接着又是船舫上险些出事。” “两次险些失了性命,这些太背了些,这么说来,倒真像是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他这么一说,周旁的人渐渐开始嘀咕琢磨了起来,这话越传越烈,整个茶馆的人都谈论了起来。 站在楼梯旁的人影身形一动,扭头走上了楼。 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杯盏,听到靳一把楼下所有人交谈的内容一五一十的道明后,微微一顿。 陆淮琛身形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他扭头看着窗外簌簌作响的树叶,鲜绿的色泽泛着盈盈绿意,带着几分干净的气息。 那抹鲜活的绿意却被隔绝在他仿若蕴着黑色雾气的瞳孔前。 斜落进来的日光被轻纱割碎,斑驳的落在他如神祗般的容颜上,陆淮琛微微抬起眼皮,眸中深深划过一抹厉色。 “她要那个老和尚,是去对付纪家丫头的?” 靳一听出他语气的沉色,心内微惊,陡然跪在他身前。 “主子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利,未查清薛妙的意图。” 陆淮琛搭在桌上的指尖一敲,这一瞬竟有一息凌厉的风刃激起,将眼前的杯盏震得四碎,杯中茶水无声溅出,打湿了桌面。 “把那个老和尚抓过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问清楚。” 靳一抬头,他察觉到陆淮琛的情绪竟有如此大的波动时,心内是极其震惊的。 他家主子从来都不曾流露出这副模样过。 难道……是为了纪三小姐? 见人半晌毫无动静,陆淮琛眸光淡淡一瞥,“怎么,听不懂。” 靳一回过神来,拱手应下后连忙退了下去。 陆淮琛蹙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难道是最近的训练力度太松懈,连靳一的反应速度都变慢了? 看来是时候亲手去操练那帮家伙了。 此时,东边一处宅邸内。 薛妙坐在亭中,系着轻薄的披风,拿着鱼食漫不经心投喂着亭侧池塘中的鲤鱼。 锦春正将最近京中流传的事情说给她听,薛妙那带着几分病气未愈的脸顿时扬起笑意。 “黑巫祭附体?这帮人传出的谣言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啊。” 第一百章 京中的谣言 “一个浑身带着邪祟之气的郡主,我看今后谁还敢围在她身旁。” 她挥手,看着池中竞相争食的鲤鱼,嘴角的得色掩饰不住。 锦春脸上也带着快意,“奴婢很早之前就觉得不平,凭什么像她那样的人天生得到最好的,就算是对小姐您做出那等过分的事情,还等受尽万千宠爱。” 锦春兀自抱怨着,丝毫没看到薛妙刹那间变差的脸色。 “不过,那个老和尚不是搞砸了吗?这个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啊。” 薛妙把鱼食放在一旁,“自然是纪府里有人看不惯纪令月,故意散发消息推波助澜。” 锦春想了想,“会不会是纪五小姐?她从以前就看不惯纪三小姐。” 薛妙道,“虽不知是谁,总归是帮了我一把。” 她当初只是听到纪府传出要寻个高僧祈福驱邪时,心中油然而生一个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中的计划缺少一个重要的关键人物,而恰好,她知道一个合适的人选。 在上一世,有一名自称云游四方的和尚以预示天机之大能轰动了盛京城,被不少百姓奉为圣僧。 只是那人最后还是被看破了谎言,最终被群情激愤的百姓活活架在柱子上烧死。 而这个所为圣僧 高僧的背景也被一五一十的扒出来了。 那时候她还在纪府唯唯诺诺的看纪家人眼色和纪令月欺压下战战兢兢的活着,这种消息对她来说也不重要。 但薛妙却庆幸,自己记得几点消息,可以好好利用那个人在纪府里做文章。 只是不知那个人现在在哪儿,而且留给她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薛妙顿时想到了她与陆淮琛的交易,随后她以东临国的一点消息,来交换陆淮琛替她在一天之内找那名和尚。 没想到真的被他找到,还顺利的进入纪府中。本以为事态朝最坏的发现发展,却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理想中的进行着。 薛妙觉得,老天比起对待纪令月,当真厚爱她。 她笑,笑意掺杂着零星恨意。 “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纪令月,我们来日方长。” 就在这时,一名婢女停在亭外道,“薛小姐,宁王殿下来了。” 薛妙闻言,立马收回脸上所有的神情。 只是一瞬,那似欢喜似惆怅,即便是眼神也蕴含着无限复杂寓意的神态落在她脸上。 不过一会儿,男子的声音便响起,语气带着几分不赞许,“大病初愈,怎么出来吹风了?” 陆淮安走了进来,看到薛妙竟 然坐在池畔吹着风,便要让她回屋歇息。 薛妙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的惊讶,她连忙起身行礼,“没想到王爷日理万机,居然能抽出空来看我,小女感激不尽。” 陆淮安蹙眉,“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套。” 说着,他仔细打量着薛妙,发现她眉宇间似拢着一道化不开的忧愁。 “你怎么了,可有烦心事?” 薛妙紧抿着唇,微微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有些丧气,“因为我的缘故,平白无故让王爷惹了百姓的非议,我当真是过意不去。” “而且您还不计前嫌,特意安排了一座宅邸供我居住。” “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了。” 见薛妙是真心实意在担忧,陆淮安笑了笑,抬手揽着她肩膀往后院走去。 “你啊就是心地太善良,这些事情对本王来说都是举手之劳而已,压根没怎么费心思。” “至于那些非议……” 陆淮安忽然一声冷笑,“有谁敢跑到本王面前嚼舌根,看我不拔了他们的舌头!” 薛妙垂眸,掩饰住眼底那一抹暗色。 她点头,“看来是我多虑了。” 陆淮安侧首看着她,“你别胡思乱想,再说了,给本王添乱子的,分明是那个纪令月!” “你可知 现在外头对纪令月流传着什么?说她是邪祟附身,不祥之人。” 陆淮安嗤笑,“恶有恶报,她如今有这下场简直活该。” 说着,他挥了挥手,“罢了,不说她了,倒胃口。” “你在这里住的可舒服?” 薛妙点头,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 “拖王爷的福,能让薛妙免受纪家人的惊扰得以栖息之地居住。” 陆淮安摩挲着下巴,看着薛妙强颜欢笑的模样,眉头却是一皱。 “可本王怎么瞧着,你都不是欢喜的模样啊?” 薛妙微微一怔。 锦春这时候插了嘴,“王爷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自从那天晚上被纪三小姐那一通胡乱栽赃吓得心神不宁,再加上不小心落水,几乎每个晚上都睡不好觉……” “她成日觉得自己给王爷您添了负担,日日郁郁寡欢,整个人精神都好不了多少。” “锦春!”薛妙连忙厉声呵斥,她抬头看着陆淮安微微行了一礼。 “王爷恕罪,我家丫头心直口快,素日被我惯得有些不知尊卑,我回去必然会好好教训她。” 宁王不赞同道,“教训什么,你这丫头是真心实意为你着想。” 薛妙看起来有些无奈。 宁王看着她,似是想起来什么,突然 道。 “你若是心情不虞,不如随着本王出京城去别地游玩如何?” 薛妙一愣,疑惑的看向他。 “去哪儿?” 宁王朝她勾了勾鼻梁,微微一笑。 “淮南宁城。” “宁城?”薛妙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说着她道,“王爷的封地?” 宁王点头,“是啊,本王每隔几年就会去宁城一趟,你可愿随我同行?” 薛妙犹豫,“我若是跟着王爷,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宁王道,“添什么麻烦,你无须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准备好,虽本王一道出京便可。” 薛妙脸上这时才扬起了微微笑意。 她含笑,笑靥似清水芙蓉般清丽动人。 “那薛妙在这,多谢王爷。” 等宁王走了之后,锦春一脸激动的对薛妙道,“小姐,宁王对您可真是关心啊。” “不仅处处维护您,还给您这么大一座宅邸,居然还要带您去他的封地!” 说着,她看向薛妙,“或许,小姐日后真的会成为宁王妃。” 薛妙神色却没有半点波动。 她看着宁王逐渐远去的身影,轻声道,“宁王妃?这只不过是他那天晚上一时心直口快说出来的话罢了。” 锦春脸上笑意顿时凝固,她不解。 第一百零一章 缺心眼还是傻 锦春不解,“可是,宁王若非倾心于您,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样的话来?” “就算他只是一时心直口快,那日众目睽睽之下,王爷若不想丢了面子,也断然不会拒绝将您迎娶进府。” 以一个丫鬟的身份,锦春这番话可谓是胆大又放肆。 薛妙不虞的看着她,“娶我进府?你可知道让我进宁王府,除了娶为正妻还有什么方法?” “侧室,妾室,甚至是下贱的通房。” 薛妙说着,自己语气也带了点微不可查的恼怒来。 她攥着指尖,锋利的指甲深深入掌心之中。 “他若是真打算将我娶进宁王府,早就大大方方公褚于众,何须像养个外室一样藏在这里?” “现在倒还能说的过去。时日一久,京中人再提及我时,只怕会将我划分为陆淮安养的见不得人的外室那类人。” 锦春一惊,听见这话她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 她毕竟是跟在薛妙身旁的丫鬟,薛妙若是被人嘲笑指指点点,她这个作丫鬟的也落不得好。 薛妙垂眸,她道,”这次随行必须与宁王打好关系。” “成败与否,就看能不能 抓住这个机会了。” 纪府,花园内。 池畔杨柳枝条微微晃动着,抽条的枝叶舒展出一点鹅黄翠绿,点缀了亭苑风光。 沿着池面吹拂而过的夏日凉风好似染着郁郁青青的水气,纪令月坐在亭中闭眼感受着习习凉风里夹杂的阵阵花香。 “这风太舒服了,我坐着都快睡着了……” 纪令月趴在桌上,感受着和曦温暖的风已然有了昏昏沉沉的睡意。 满池荷花的花骨朵在田田莲叶间半张半合,粉白相间的花瓣正如少女憩息阖眸的侧颜般动人。 只是这安详的静谧并没有保持多久。 嘈杂的纷乱声由远及近传来,来人好似故意的一般闹出重重的脚步声,惊扰了亭中的静谧。 “纪令月,真不知你是缺心眼还是真傻,外头都把你说成什么样了,你居然还能悠哉的在这睡觉?”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纪令霓依旧带着那一副倨傲又看不起人的神情,正站在她不远处。 纪令月有时候真不明白,杜氏究竟从小给她灌输什么了,导致纪令霓总是以一副自大无比的姿态出场。 纪令月睁开了眼睛,朝着空气飞快翻了个白眼,然后扭头看 向她,“说的又不是你,关你什么事。”纪令霓环着双臂嗤笑,她两眼透着一股‘我看透你’的眼神。 “装,你继续装。” “你知道外面说你什么吗,被黑巫祭的邪祟的女人。” “哎呀,听说你不爱读书,只怕你都不知道黑巫祭是什么吧?那可是厉鬼缠身,一身邪咒危祸门楣的扫把星。” 说着,纪令霓语气陡然加重,带着毫不掩饰的讥嘲,“跟你还真是相配。” 纪令月突然‘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把纪令霓吓得差点往后一栽顺着小桥上的栏杆翻到池塘里。 看到纪令月面无表情的朝她走来,纪令霓吓得浑身寒毛乍起,脚步渐渐往后退去。 她心虚,却梗着脖子道,“干什么?纪令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立马找祖母告状!” 纪令月凑近她,眼眸微微眯起。 她倾身直勾勾盯着纪令霓,突然朝着她扬起一抹笑,露出森森白牙。 “我要是黑巫祭,第一个就去祸害你。” “你小心半夜睁开眼,一个捧着头的无头尸站在床头找你索命。” “你出恭时要小心从里头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断肢,大半夜不要看镜子, 有未散的冤魂女鬼正双眼流着血泪望着你……” 那一字一句像是从冰窖里阴森森的蹦出来般,听得纪令霓头皮发麻。 她的想象力在这一瞬间达到空前绝后的高度。 顺着纪令月的话,她好似真的看到一幕幕幽深灵异的场景。 披头散发的镜中女鬼,从恭桶里伸出的残肢断骸…… 纪令霓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在冒寒气。 纪令月嘴角一咧,歪着头像是那诡异的洋娃娃般睁大双眸瞪着她。 “那可是我的能力……你要小心了……” “啊!纪令月你这个疯子!” 纪令霓陡然爆发出极致的惊骇尖叫,她捧着猛然变白的脸,跌跌撞撞的扭头就跑。 跑的过程中,她因为左脚拌右脚华丽的摔了个狗吃屎。 纪令月:“……” 唉,就这胆子还想吓她。 纪令月哼哼一声,她可是阅遍无数恐怖惊悚片的集大成者。 她腹里还有一堆存货,随便拎丁点就足够纪令霓三百六十五天喝一壶了。 纪令月得意的笑了笑,“就这点功力还想跟我斗,下下下辈子吧。” “三妹妹。” 咦,难道又有谁来找茬了? 纪令月循声望去,是纪令澜。。 她有些惊讶,纪令澜居然会主动与自己打招呼,于是也跟着颔首,“二姐姐。” 纪令澜朝她走来,平日显得木讷的神情上露出丝丝笑意,倒是增添了几分神采生气。 她看着不远处化为墨点的人影,“纪令霓又来找你麻烦了?” 纪令月随意的一摆手,不甚在意道,“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把她当做大姨妈一样习惯就好了。” 纪令澜疑惑,“大姨妈,你说的可是姨母?” “我没听说姨母会来府上做客啊。” 好的,跨越时代的代沟出现了。 纪令月干笑,“就是女子来的月事。” 纪令澜一愣,然后错愕的看着她。 这眼神,这神情,仿佛纪令月说了什么人神共愤大逆不道的东西般震撼了三观。 这也难怪,纪令澜为人同她神情一样木讷,有时还带着几分古板与正经。 纪令月郁闷,她伸手在纪令澜眼前挥了挥,“二姐,该回神了。” 纪令澜从震惊中回神,她突然凝肃的对纪令月道,"三妹妹,这种于礼教不容的污言秽语可不能乱说,会毁了女子清誉的。" 纪令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哭笑不得,"我只是开个玩笑……" 第一百零二章 邪门的流言 纪令澜认真的看着她,“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行,身为女子,当恪守女戒女规,行事举止当有大家之仪态。” “贤淑温雅,端庄稳重,当如纪太后那般雍容华贵持重,有鸾凤之仪……”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纪令月被迫听纪令澜一大段谆谆教诲,听得是头昏脑涨两眼冒金星。 纪令月发誓,以后绝对要离她这位二姐远一点! 好在纪令澜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才堪堪停了下来。 她看到纪令月好似瘦了一半的脸颊,疑惑道,“三妹妹,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纪令月神情麻木的看着她,“……” “对了。”纪令澜露出恍然想起的神情,她突然握着纪令月的手,骤然转换到了安慰人的神态。 “近来京中有些不好的传言,你最近还是少出门,免得听那些人胡乱嚼舌根。” 她看着纪令月,眼神真挚,“不论旁人说了什么,你当坚守自己的本心,莫要因为在意而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纪令月听着,突然敏锐察觉到她这句话的意思。 她反手一抓,掌心搭在纪令澜的手腕上。 微凉的指尖落在肌肤上,让纪令澜微微一愣。 纪令月道, “二姐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嗯……啊?我……没有……” 纪令澜好似不会撒谎,说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的。 察觉到纪令月一直在盯着自己,纪令澜手臂突然僵硬起来,十分不自在的别过头去。 纪令月眼眸微眯,“是纪令霓传出去的,对吗?” “我……” 兴许是纪令月的眼神太过炙热,纪令澜终于败下阵来。 她无奈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前些日子无意间看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有所猜测。” 纪令月问,“你看到了什么?” 纪令澜道,“你可记得京华诗宴?我只是看薛妙与纪令澜二人关系不错,当时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纪令月沉吟,她眉头微微蹙起,“关系不错?” “据我所知,她原先待薛妙与待我可没有什么区别啊。” 流言传播并不可怕,但居然能到了大部分人深信不疑的地步,就邪门的让纪令月感到不正常了。 京城这个地方最不缺少的就是流言蜚语,比‘黑巫祭’还严重的流言都流窜于大街小巷过,她这么点小事又算的了什么。 可事情偏偏发展到这个程度,甚至都有些人深信不疑,甚至激 进的跑到纪府门前闹事。 简直比邪门教派还洗脑。 要是传个流言就能洗脑,那些旁门左道还废那么大劲儿做什么,天天蹲在大街上跟大婶嚼舌根算了。 纪令月隐约察觉到,是剧情在无形的助长这些流言的影响力。 幕后之人是谁,简直是昭然若揭。 而如今纪令澜这番话,无形之中笃定了她的猜测罢了。 纪令澜吞吞吐吐道,“你也不要多想,说不定只是我们多心……” 纪令月对她一笑,“我不会多想的,你放心吧。”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啦。” 纪令月匆匆道个别,朝她笑着挥了挥手后,急匆匆的往大房院子里奔去。 纪令澜站在原地,遥遥的看着她。 一阵风吹拂而过,她微微仰首迎上那刺目的日光。 纪令澜抬起手,对着亮光仔细照了照洁白的手指,出神的看了看,嘴角莫名扬起与她那木讷神情截然不同的笑意。 她的贴身侍婢杏红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朝她行了一礼。 “小姐。” 纪令月缩回手,她侧过眸,眼神像是笼罩在朦胧雾气中的寒潭,与素日的呆板木讷完全相反。 她目光一闪,轻声道,“你把纪令 霓引了过来,做的不错。” 杏红垂首,“奴婢只是想着能否为小姐多做一些事,只怕这效果是微乎其微,帮不上什么忙。” 纪令澜又笑道,“若非你灵机一动,我还真找不到什么机会与她搭上话。” 杏竹又说了声不敢担。 纪令澜又伸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指甲,指节骨头微微凸起,称不上好看。 她想起纪令月纤细如玉葱的五指,突然低声道。 “我是不是该涂些蔻丹润色了?” “真羡慕我这位三妹妹啊,天生一副天姿国色……” 她说着说着,话题又莫名其妙的一转。 “你说,她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掉纪令霓那个蠢货?” “这等待的时间太久,我还真是没有耐心。” 低声的叹息本该消散在风中,在一旁的杏竹却是猛然一抖,一股寒颤随着怦怦的心跳涌起。 分明是在明艳的日头下,周遭好似陡然漫起一阵寒意,身子忍不住一颤。 纪令澜明媚的笑意愈发显眼,只是落在那平平无奇又木讷的容颜上,显得几分诡异。 纪令月一回屋,便拿着纸笔在宣纸上涂涂画画些什么。 绿翘好奇的探过头,没想到一入眼就是满纸的圈圈叉 叉,还有一些小箭号在。 绿翘忍不住问道,“小姐,您一回来就在做什么呢,画五子棋吗?” 纪令月无意识咬着笔杆末端,含糊的回道,“我在思考人生哲学。” 绿翘疑惑的扭头,察觉自己听不懂后,乖乖的去绣花了。 “唉。” 半晌,纪令月拎起被她涂抹一片黑的宣纸,深深的叹了口气。 想不出来啊,想不出来。 这一遭剧情在原书中根本没有出现,仅有唯一一点联系的就是那个老神棍必空。 她犯愁嘀咕着,“可是必空应该出现在闹瘟疫的剧情之后啊,虽然说他后来会跟薛妙产生联系,但也只是薛妙和宁王彻底站在同一阵线后的事。” 而那个时候,应当是陆淮琛倒台的前夕,宁王势力逐渐达到巅峰。 跟眼下的情势完全搭不上边。 纪令月把纸揉成一团随手一扔,有些丧气的把头埋在桌上。 她幽幽叹了一口长气,“乱了……都乱套了……” 剧情改变还不是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矛头与危险逐渐对向了她。 纪令月欲哭无泪,她只是一个小炮灰啊,在原书中还是最早领便当的小角色,怎么突然间就成了女主的第一号大敌? 第一百零三章 钻牛角尖 “月儿,你怎么了?” 叶氏惊讶的声音响起,纪令月恍惚的抬起头,额头还沾着张宣纸。 她随手把纸一撤,立马起身,“叶姨,你怎么来了?” 叶氏走到她身旁,看着桌上一面凌乱,再看看纪令月愁眉苦脸的模样,顿时了然。 她露出慈爱的神情,摸了摸纪令月的头,“我听说你这几天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闷闷不乐,担心你一直想不开便过来看看。” 纪令月:“……” 她只是嫌太阳热不想出门而已啊。 叶氏拉着她的手坐在一侧,“你从小就喜欢钻牛角尖,总是因为一句话能闷闷不乐好几天,长大了还是没变。” 纪令月:“……不我变了。” 叶氏压根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是继续道,“但老是在屋里闷着可不是什么好办法,恰好宫里传了话,太后想要见你,你就去一趟皇宫,就当做散心吧。” 纪令月意外,“太后想要见我?” 叶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去见见太后也好,她见识得大风大浪多,你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也可找她多谈谈。” 纪令月眼珠子一转,答应了下来。 等到去宫里的那一天,绿翘使出了全身力气将她打扮的光彩照人 。 纪令月由着她折腾,最后打了个呵欠,半偏头看向她。 “绿翘,我只是进宫与纪太后叙个旧聊个天,有必要这么特意打扮吗?” 绿翘这时候倒是严肃了起来,她板着一张小脸,“当然有必要。” “宫里那是什么地方,莺莺燕燕成群,便是宫女就没长得差的。” “小姐素日待在府中穿的随便些也就罢了,这次进宫可不能落了下风。” “以您的美貌只要好好打扮,十八个红红绿绿的嫔妃站在小姐您面前都逊色几分。” 纪令月幽幽开口,“原来你平日就在嫌弃我邋遢啊……” 绿翘她理了理裙裾,闻言理直气壮道,“小姐知道就好。” 说着,她目光来回打量着纪令月,最终心满意足的点头。 “果然还是要这样打扮才好看。” 纪令月站在门前,晨曦的金光镀上她侧颜,隐约照见细小可爱的容貌。 她回首,那张略施粉黛的容颜再一次惊艳了绿翘。 那若润泽饱满石榴花般的唇轻启,吐露出来的却是幽幽的抱怨。 “你把我打扮成这样,是打算去宫中闪瞎众人的双眼吗。” 纪令月看着自己浑身金闪闪的,脸色十分怪异。 绿翘轻哼一声,“ 这可是当下在贵女间最风靡的打扮,小姐您成日关在屋里,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纪令月看了看天色,“算了,现在换衣服也来不及了,走吧。” 待进了宫里,她果断的被眼前一片金光闪闪给亮瞎了眼。 天哪……这些身上穿的……都是黄金吗? 纪令月没有原身以前的记忆,也不知她有没有进过宫。 出了上次皇宫夜宴,她短暂的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待了一会儿,这还是她第一次正是的踏入皇宫里。 在花园走动的多是先皇的嫔妃,亦或者进宫的女眷,纪令月突然觉得与她们想必,绿翘给她打扮的已经算是中规中矩。 纪令月莫名松了一口气。 绿翘拧眉扫了一圈,突然握紧了拳头对纪令月道。 “小姐您放心,奴婢会吸取教训,争取下一次让您彻底艳压群芳!” 纪令月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一字一句加沉了语气道,“不用,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最后在她的据理力争之下,绿翘总算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款款走了过来,朝她行了一礼。 “郡主,太后娘娘已等候许久,请您随我来。” 纪令月矜持的点头,暗暗打 量了她一眼,不由感叹。 听说宫中不少宫女都是秀女出身的,看着气度,跟她家丫鬟就完全不一样。 踏入后宫,纪令月彻底见识到什么叫佳丽三千。 她扫了一眼,虽然数目有些夸大,但这一群女人站在一起,在视觉上的冲击力可真不是一般的强。 那宫女将纪令月带到太后宫殿之中便颔首退下了。 纪令月飞快打量了殿内,没有想象中的奢华,装潢布置都透露着一道内敛之气,丝毫不见一丝铺张之气。 她缓缓走进,看到主位上那端庄的身影,上前行了一礼。 “令月见过太后娘娘。” 纪太后看着她,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她朝纪令月招了招手,“这儿只有我们姑侄二人,无须如此拘谨。” “来,到哀家身旁来。” 纪令月依言上前。 纪太后打量着她,连连满意的点头。 她含笑,通身带着沉稳的气度,“你这小丫头倒是出了名的,哀家在后宫总是时不时能听到你的事情。” 纪令月啊了一声,好奇的问道,“连宫里的人都认识我了吗?” 纪太后道,“那可不是?那些嫔妃来请安时,总是时不时找哀家打探你的消息。” 说着,她语气流露 出几分关怀,“上京之乱,哀家没能出宫看你。” “听说你为了救皇帝与襄阳受了重伤,身子可还好,有落下什么病根吗?” “哀家不懂药理,给你送的东西都是问过太医院的老太医。” 纪令月这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察觉出纪太后是真心关怀,语气也不由柔和了些许。 “多亏了姑姑您那些东西,我那时候才能痊愈的如此之快。” 她说着,语气不由带上几分亲昵,“只是您给我送的太多了,如今都堆在库房里用不完呢。” 纪太后失笑,“你这丫头,只听过人嫌送的东西少的,还没见过你嫌多。” “哀家又不是要让你一朝一夕内全部用完,你若是用不少,你爹与姐妹兄弟也可以用得上。” 说到这个,纪令月眼神咕噜一转。 她问道,“姑姑,是不是叶姨给你写了信才让我进宫的?” 纪太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依旧是含着笑。 “怎么,你这小丫头又看出什么来了。” 纪令月瞥了瞥嘴,“叶姨藏不住心思,她在想什么,我自然都看得清。” 纪太后失笑,抬手在她鼻尖轻轻一刮。 “你啊,明明如此聪明,可在关键的地方总是想不开。” 第一百零四章 给你挑夫婿 钻牛角尖? 纪令月自我怀疑了起来。 她啥时候钻牛角尖了? 纪太后看着她,“听说你最近因为京中传言而闷闷不乐,将自己闷在屋中不肯出来。” 说着,她眉头一肃,“那些子虚乌有之说无须在意,你的注意力不应当放在那些事情身上。” 纪令月刚想辩驳几句,听到这话立马被牵走了注意力。 她好奇的道,“姑姑的意思是……” 纪太后瞥了她一眼,突然侧首对着身后美艳女子道,“梅宴。” 梅宴笑着上前,将一捧卷轴悉数放在桌上。 纪令月一愣,“这是做什么。” 纪太后伸手展开一宗卷轴,男子的画像突然展露在她面前。 她伸手指了指画像上的人,眉梢微微向外舒展,语气带着几分打趣。 “再过几个月你就及笄了,趁现在定下优秀的年轻俊杰,说不定啊明年你就可以嫁了。” 什——么—— 纪令月脑子都懵成一团马赛克了。 等回过神来,她猛地站起身来,那双美眸瞪大。 “等等……嫁人?” 纪太后坦然自若翻着卷轴,听到纪令月惊讶的呼声后抬眼。 “怎么,在哀家面前还害羞?” 说着,她仔细看 着眼前的画像,颇为满意,“这个倒不错,虽然尚未入仕,” 纪令月连忙扑上去,双手按住那张卷轴,“等等,我还没同意呢!” 她满脸写着错愕,“话题是怎么转变成嫁人上的?” 纪太后拨开她的手,继续翻阅着,“哀家一时兴起,突然想起来的。” 纪令月:“……” 您原来是这样任性的吗太后娘娘。 见人半晌都没动静,纪太后好整以暇的抬头看着她,“怎么,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纪令月摇头,“没有!” 纪太后点头,理所当然道,“那就更应该好好选选了。” 纪令月一噎,打着商量的语气道“我能不嫁吗?” 纪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有哀家在,你若是不想嫁……” 纪令月一听,精神一抖擞,双眼放光的看着她。 “也还是得嫁。” 纪令月突然泄气。 纪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掌,她温声道,“哀家明白你的想法,当年我像你这么大,也是闹着不肯嫁人。” “只是身为女子,终究还是要有个倚靠的人在。” “女子在这世道生存本就艰难,独身一人还能闯出一片天地者,哀家从未见到过。” 纪令 月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个道理,但情感上依旧接受不能。 她犹豫,“姑姑,我年纪还小,不想那么随随便便就嫁人。” “而且……我也不喜欢跟那些素未谋面,不曾相熟的男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度过一生。”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抬头。 纪令月拿不准纪太后的意思。 她如今身份不凡,婚配已经不由父母做主,还需得陛下与太后首肯赐婚。 依她这个年纪,在古代确实来讲刚刚好。 但身体里住着二十一世纪自由灵魂的纪令月,还是无法完全接受。 她想,若结婚是身不由己的事情,最起码在对象选择上得找一个符合她自己心意的人。 纪太后不动声色的笑着,她松开手,温声道,“放心,非你心仪的不选。” “定亲又不是成婚,你还有很多余地可以反悔令择佳婿。” 纪令月想了想,这已经是太后能给她最大的让步了。 起码能拖延许多时间,不会强迫她做她不愿的事情。 纪令月这才笑着道,“多谢姑姑,我就知道姑姑最疼我了!” 纪太后见她总算松开紧缩的眉,失笑的摇了摇头,拉着梅晏认认真真的挑选起她未来夫婿 。 纪令月这时候不在意了,空下闲来便坐在一侧左瞧右看。 等了半刻钟才听到梅晏笑道。 “太后从家世品性中精挑细选,这二人必是极好的。” 纪令月正吃着糕点喝茶,闻言扭头好奇的问道,风“这么快就选好了?” 居然还选出两个人? 纪太后抬手轻轻挥着,梅晏笑着将落选的卷轴撤了下去。 她将卷轴推到纪令月面前,淡淡道,“哀家左思右想,只有这两人才能配的上、你。” “其中一人如今虽尚未入仕,但成就已经远超许多年轻俊杰,内阁那帮人恨不得为他破例提前送入仕。” 纪令月觉得耳熟,她想知道究竟是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在诸多男子中脱颖而出。 待她眼睛一转落到眼前的卷轴时,嘴里的糕屑‘噗’的一下悉数喷出。 “苏澄清?” 她看着另一卷半合的卷轴,突然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纪令月咽了口唾沫,指尖慢慢展开,看到又一张熟悉的面孔时差点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傅明烨?” 纪太后含笑,“听说你与他们二人相识,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既然认识,你对他们二人的印象如何?” 纪令 月有些结巴,“都……都不错。” 纪太后笑的更欢快了,她当即拍板。 “既然都不错,就从他们二人身上选吧。” “苏澄清兴许还能等一等,只是傅明烨,只怕定襄王夫妇会早早替他定下成亲人选。” “你若是心仪傅明烨,哀家便遣人替你走一遭宁王府。” “皇祖母和仙女姐姐在说什么呀?” 小皇帝陆靖羽的声音清晰的传来,纪令月与纪太后循声同时望去。 陆靖羽身着龙袍,先是走到纪太后面前行了一礼,然后笑眯眯的凑到纪令月身旁。 他仰首,“仙女姐姐进宫,怎么不去见我?” 陆靖羽对旁人总是板着一张小脸,故作高深的老成模样,唯有到了亲近人的面前才会露出小孩的心性。 自从上京之乱,他觉得纪令月不仅人美心善,还聪明胆大,愈发喜欢她了。 纪令月望尽陆靖羽那双黑溜溜的眼眸,心里的萌点一戳,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颊。 她笑了笑,“陛下政务繁忙,我怎么能够去打扰你呢。” 陆靖羽瞥了瞥嘴,“才不忙呢,小皇叔已经帮我处理好了。” 小皇叔?纪令月还愣了一愣,随即她反应过来。 陆淮琛吗? 第一百零五章 都不如我 她道,“王爷今天都跟你在一块吗?” 话刚一落,忽而听到男子漫不经心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怎么,郡主难道是想我了?” 纪令月声音一顿,听到这声就唰的别过头去。 陆淮琛一袭浅紫银绣衣袍,紫金冠碧罗带,乌发如墨肌肤如玉。 他遥遥看着纪令月,微微上挑的眼角华美而厉烈,薄唇似芡了曼珠沙华的汁液,轻轻一抿便透着夺目绚丽的红。 纪太后朝他瞥了一眼,轻斥,“你在月儿面前胡说什么。” 虽是斥责,语气却听不出多少责怪之意。 陆淮琛朝她懒散的一拱手行礼后,随后选了个位置姿态闲适的坐下。 他支肘懒懒的搭在扶手旁,“开玩笑的,别那么当真。” 纪太后见他这堪称是无礼的举动好似也习以为常,只是微微噙着笑,神态并没有任何不适。 她侧眸,“哀家自然之道你是个什么性子,人家还是小姑娘,别吓着她。” 陆淮琛瞟了坐在一旁乖乖巧巧的纪令月一眼,轻嗤。 那眼神分明写着“她还能被吓着”的嫌弃眼神。 纪令月:“……” 她默默承受组合这股视线。 纪令月视线在两人之间飘了飘。 看来纪太后与陆淮琛二人 之间关系不错,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恶劣啊。 坊间传闻,自先皇陨落,纪太后未孕育子嗣,这帝位会落到陆淮琛亦或者宁王身上。 没想到纪太后将宫女所生的皇子过继到自己膝下,那名皇子自然而然成了太子,最终在纪太后扶持下坐上了帝位,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皇帝。 流言纷纷称纪太后野心庞大,妄图垂帘听政把控朝堂,逐渐将朝廷发展为外戚专政。 可没想到,辅佐新帝的竟是陆淮琛。 传闻说陆淮琛不满纪太后所为,此举是故意而为之,两人之间早就水火不容。 纪令月瞧着,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想了想,原文也没有交代这一点。 想来是因为陆淮琛是反派,而纪家只是女主的踏脚石罢了。 陆靖羽插了话,他扯了扯纪令月的衣袖。 “朕刚才听到你们说成亲嫁人的事情了,仙女姐姐,是你要嫁人了吗?” 他说出这番话时特地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陆淮琛与纪太后听见了。 纪太后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给纪令月选未来夫婿,她笑着对陆靖羽道。 “陛下可要帮她看一看?” 原以为陆靖羽会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没想到他只是微微蹙起眉尖,闷 着声音道。 “朕才不想看,这世间有谁能够配的上她?” 说着,他瞟了那两卷卷轴,哼哼道,“一个都难寻,怎么还能挑出两个来。” 而陆淮琛只是眼眸一瞥,语气一如既往含着漫不经心的笑。 “郡主这么早想就要定亲了?” 纪令月周身却是莫名一抖。 她警惕的四扫了一圈,最终抬头看了看眼前男子一切神色如常的神情,有些莫名的摸了摸鼻尖。 怎么刚才有一道阴嗖嗖的凉气从背后蹿过? 纪太后却是察觉不到,她含着笑,“不早了,年后二月初一便是她生辰及笄,早早相看定下为好。” 她指尖敲了敲那两张卷轴,“哀家暂且定了两个人选,既然你也来了,不如替哀家掌掌眼。” “哀家思来想去,家世虽做不了假,但品性和能力还是得细细考察才是。” “朝中之事你最为明白,你觉得这两人如何。” 纪令月在一旁听着,差点仰头一栽。 这是什么发展? 让陆淮琛替她看未来相亲对象? 纪令月低声喃喃着发怔,“疯了疯了……是我在做梦吗?” 她顿时如坐针毡,时不时抬眼瞥了陆淮琛一眼,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说不出口的不舒服。 就因为他是大反派,她才如此惴惴不安吗? 纪令月捂着胸口,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陆淮琛依旧是那副不着调的模样,他偏过头,视线从那两张卷轴上的画像与名字滑过。 他挑眉,“苏澄清,傅明烨?” 纪太后点头,“如何?” 陆淮琛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都不如我。” 纪太后:“……” 纪令月:“……” 她脸颊微微一红,暗暗瞪了一眼陆淮琛。 你知道自己说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成什么吗! 陆靖羽:“……哇小皇叔霸气。” 饶是纪太后也噎了一下,她微微蹙眉,“淮琛,哀家在跟你说正经的。” 陆淮琛抬眸,眼中好似蕴着雾霭昏沉,又流淌过雪川中那一抹清明的薄凉,他抬头,嘴角微勾。 这一笑,竟带着几分不屑的桀骜来。 “我就是在正经的回答。” 纪太后琢磨着,突然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哀家在替月儿选夫婿,你好端端拿自己作对比做什么?” 陆淮琛这时候只是似笑非笑的,并没有回话。 纪令月清楚的看到纪太后眼中的疑问更深了。 她不知自己怎么就心虚了起来,慌忙想错开话题,于是连 忙给一旁的陆靖羽疯狂使眼色。 陆靖羽歪头看了一会儿,立马意会过来了。 他郑重的朝她点点头,给她一个‘交给我’的眼神。 轻咳声响起,见纪太后望过来,陆靖羽立马道,“哎呀朕好无聊啊。” 纪令月抬手扶额。 陆靖羽眼珠子一转,他笑嘻嘻的上前抱着纪太后的胳膊道。 “皇祖母,最近宫里属实无聊,可有什么好玩的宴会举办一回,好让宫里热闹热闹。” 被这么一说,纪太后的注意力顿时转移了。 她侧首看着身后,一旁候着的梅宴突然笑道,“宫里近来没有什么大事,只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 陆靖羽瞥了瞥嘴,倒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 “说起来,这个季节,应当是紫熏花盛开的时候。” 梅宴带着几分怀念之色,纪太后闻言,眼神也有着微微触动。 她点头,语气怀念,“是啊,好久都没见过紫熏花了。” 纪令月疑惑的撇过头,“什么是紫熏花?” 陆靖羽眼睛一亮,抢声道,“朕曾在一本游记上看过,紫熏花只在淮南宁城生长,一眼望去像是一片紫海般摇曳,听闻里头住着花仙,若是有谁在午夜零时看到,便可许下一个愿望。” 第一百零六章 特殊的花 听到陆靖羽难得孩子气般的期待,纪令月掩唇低笑了一声。 陆靖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羡慕道,“真想亲眼看看这种特殊的花啊……” 纪令月道,“让人快马加鞭摘回来不就好了?” 陆靖羽摇了摇头,“这种花需要特别的红壤栽培,对当地活水也有强烈的依赖性,若离了水土,来这途中不到几日便会枯萎。” 纪令月了然,看来这世界好像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存在。 她嘀咕着,“不如我去宁城看一看吧?” 陆靖羽耳朵动了动,他敏锐的听到这句嘀咕,突然扑倒纪令月身前。 “仙女姐姐,你想去宁城吗!” 他这一声嚷的所有人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包括陆淮琛。 纪令月捂着唇轻咳了一声,她笑着点头,“是有这个打算。” 反正在府里闷着不如多出去走走,说起来她在这个京城中待了这么久,还没真真正正的出去旅游看看大渝的大千世界。 她曾打过这个念头,但是听说途中会经过很多山寨打劫过路人,一下子熄灭了她蠢蠢欲动的心思。 算了,天大地大,用精神环游世界也是一样的。 思及此,纪令月忍不住问道,“宁城远 吗?” 纪太后道,“不远,你若是想去,有一条官道可走,那条路是专门为来往行商之人开辟,沿途有将士驻扎,不会有那些不长眼的山贼土匪跑过来。” 纪令月眼眸一亮。 她正盘算的时候,没看到站在她眼前的小不点皇帝也在谋划着什么。 等回了纪府,纪令月在晚膳对叶氏与纪衡提到了这件事。 “紫熏花?” 纪衡想了想,他道,“宁城确实有这种奇花,你想去看看?” 纪令月轻、咬着筷子,点了点头。 纪衡微蹙眉沉默着,似乎在考虑什么。 叶氏这时道,“宁城里离京都不远,而且有官道可走,我觉得可行。” 说着,她对纪令月温声道,“与其整日闷在家,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然后她朝纪衡递了个眼神,伸脚在他鞋跟上轻轻一踩。 纪衡回神,他轻咳一声,“罢了,你既然想去,就去吧。” 纪令月有些惊喜,没想到这么他们这么轻松的就答应了下来。 她连连点头,“多谢爹爹和叶姨。” 说完,她迫不及待的起身回屋收拾行李。 这种感觉,就像是重回小时候听到春游后期待又兴奋的模样。 纪令月含泪望天 。 不容易啊,在这时代出游就跟过五关斩六将似的,能出个京城就像如蒙大赦从牢笼里逃脱般。 纪令月行动力极快,她同绿翘说了一声之后,绿翘也兴致匆匆的替她收整着行礼。 阿奇刚从武教头那儿回来,他清洗完身子,头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进了屋。 他看着绿翘兴奋的模样,疑惑道,“绿翘姐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低头看了眼包袱,“你收拾东西做什么,回家省亲?” 绿翘整个人都在兴头上,她一边收拾一边道,“小姐说,要带咱们去淮南宁城玩一玩,去看看传说中的紫熏花。” 阿奇少年心性,内心也住着一颗好动的心。 他听闻眼睛一亮,“你说的可是真的?” 绿翘侧首看着他,“我骗你做什么,你也快去收拾收拾,这几天咱们就要出发了。” 岂料话刚落,人早就跑了个没影儿。 不远处的纪令月半倚着门栏,笑看这两个人。 很快的,出行的日子到来了。 纪令仪原本应当和她同行,只是恰好来了小日子,她这几日身子虚不能受一点颠簸,只能无奈放弃。 纪怀屿从一大早就瘪嘴扭眉,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他看 着下人把行李往车上抬,抬脚蹬蹬朝着纪令月小跑,一把抱住了她双腿。 纪怀屿闷声道,“月儿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啊。” 纪令月笑着蹲下来与他平视,她捏了捏纪怀屿柔软的耳垂,一边道。 “你去了,学堂怎么办?” “等你再长大些就可以和我一起出门了。” 说到这个,纪怀屿突然鼓着腮帮子,气鼓鼓道。 “我每天明明都有好好吃饭睡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纪令月看着眼前的萌胖正太,一颗心差点软化成一滩水。 她捂着脸别过头。 “不行不行,再看我就要忍不住拐走小孩了……” 在她安慰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纪怀屿时,带着明艳色彩的裙裾从她眼角余光划过。 纪令霓慢慢走到她面前,看着窗外停驻的马车,眼底闪过一抹不经意的嫉妒。 她道,“怎么,这是打算出去避一段时间了?” “花里胡哨……不知道的以为你这身行头要去搬家了。” “听说你要去宁城?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也就几朵破花能看的入眼。” 纪令霓在一旁滔滔不绝。 纪令月听见声音了也不抬头,只是掏出袖帕替纪怀屿 擦干眼泪。 纪令霓怒而挑眉,加大了声音。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纪令月这才循声抬头,看到她惊讶的掩唇。 “啊,原来是真的有人在跟我说话啊。” 纪令月说着,不好意思的朝纪令霓笑笑。 “我还以为是鬼呢。” 听到鬼这个字,纪令霓双手下意识一抖。 她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忽然想起现在是大百日,鬼怪之类不敢出现。 纪令月起身,掸去衣袖上沾染的灰尘,这时绿翘站在门口朝她摇了摇手臂,嘴唇示意可以出发了。 她看了眼纪怀屿,直径走了过去,把纪令霓给无事掉了。 “你——” 纪令霓猛地回头,人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准备上车了。 纪令霓愤愤跺了跺脚,暗暗咒着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平安回来! 纪令月最终被叶氏拉着手降了许多叮嘱的话,等她彻底启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只是这马车行驶着,突然沿着路旁停靠下来。 纪令月掀开门帘,朝前方的车夫问着。 “怎么了,出问题了吗?” 半晌,那车夫闷闷的声音传来。 “啊……不好意思郡主,您能先下车,换另一辆乘坐吗。” 第一百零七章 缺个人服侍 换马车? 纪令月狐疑的拧眉,“马车可是坏了?” 那车夫支支吾吾道,“也不是坏了,只是这辆马车本是用来装行李的,被那帮粗心的下人混淆错了……” “这里头没有打点过,小的怕郡主不舒服” 绿翘骤然挑眉,指着他呵斥,“好啊,我说怎么背后磕的慌,你们胆敢如此粗心敷衍!” 没等绿翘发火,就被纪令月拦了下来。 她松手落下车帘,侧首间半张脸掩在光影错落交界线中,她淡淡道,“下马车,跟在我后面不要声张。” 绿翘杏眸微瞪,她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纪令月伸指抵在唇畔。 这个动作莫名让绿翘有一股寒凉之意蹿升到脊梁上。 她顿时坐不住了,起身掀开帘子,做出搀扶纪令月下车的模样。 实则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像鱼般滑溜的左右转动着。 纪令月见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嗤’的一声笑出声来。 阿奇本坐在车夫旁,他看车夫言不由衷心虚的神情后顿时就觉得不对劲。 他当即翻身下马,走到纪令月面前欲低声说些什么,却在她一个笑吟吟的视线中声音戛然而止。 阿奇扫了一圈打扮朴素, 那眼神却带着凌厉森寒杀气的随行侍卫后,聪明的沉默不语。 纪令月镇定自若,她看了眼车夫,看他只是心虚,并非慌张到眼神躲闪的地步,心下有了思量。 想罢,她扭头看向另一辆马车,脚步突然一顿。 她愕然,“我了个亲娘诶,谁家把房子搬过来了。” 眼前的马车比起她原先那辆大的离谱,体型几乎相当于现代一辆小型房车。 她瞥了眼拉车的马儿,通体莹亮皮毛光滑,四蹄有力,饶是她这个外行人都不由赞一声好马。 这……现在打劫的格调都这么高了吗? 纪令月愈发觉得这一点都不想干坏事的装备,她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 待她素手一伸,掀开车帘探头望进去时,瞳孔猛然一缩,倒吸一口冷气。 思考不过三秒,她果断松开了手,飞快的转身下马,嘴里还大声念叨着。 “我没看到啊……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呵。” 从车内传来一声冷笑,就这短暂的一声,让纪令月的动作定格在了瞬间。 她纠结的扭过头,发挥了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特殊技能,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她一合掌,抵在脸颊歪 头眨着眼道。 “哎呀,居然是王爷与陛下,真巧啊。” 车内,陆淮琛斜斜倚在车窗旁,他支肘撑着脸颊似笑非笑的看着纪令月。 “是很巧。” “今日风景不错,看来适合同行。” 纪令月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她忍不住道,“王爷,我不是打算逛街,而是去一趟宁城。” 陆淮琛递给她了一个奇怪的眼神。 “你逛不逛街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纪令月:“……” 简直无法交流。 陆靖羽打扮的像是寻常人家的少爷,他眼睛发光的看着窗外,兴奋的对纪令月道。 “仙女姐姐快上来,咱们赶紧出发吧。” 纪令月瞥了陆淮琛,察觉他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后讪讪摆了摆手。 “不必了……我去另一辆马车上待着就好。” 陆淮琛的声音从车内传来,毫无情绪起伏。 “你走了,谁来服侍本王。” 他说什么? 纪令月一愣,‘唰’的一下扭过头,眸光透过半掀的车帘望进去。 “王爷和陛下此行难道没有带宫女吗?” 陆淮琛神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本王与陛下微服私访,带什么宫女,惹人注目。” 纪令月眼睛 一直,“难道带着我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大闺女就不引人注目吗!” 她发誓,在说完这句话后,陆淮琛两眼写满了深深的嫌弃。 他撩起眼皮,“没想到纪三小姐这么爱开玩笑。” 我才不是开玩笑! 纪令月内心在疯狂咆哮。 她突然干笑了一声,“王爷,如果您带着我,就实在低调不了了。” 说着,她一边慢慢后退。 “我去另一辆马车,不打扰您二位了……” 心里想着飞快逃离那道视线,纪令月走神之际脚跟冷不防地被绊到。 她身躯摇摇一晃,整个人突然不受控的往后栽去。 “啊!” 纪令月抬手在空中胡乱一抓,指尖猛然被一股温热的触感抓住,那力道带着她轻往前轻一拉。 纪令月短短瞬间经历了失重的感觉,待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半倚在温暖宽厚的胸膛中。 她眨了眨眼,茫然的抬头后,恰好撞入陆淮琛那浮沉着点点幽光的眸。 陆淮琛一嗤,嘲讽着她,“猪脑袋都比你灵光,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上个马车都能摔倒,你是特地来本王面前搞笑的吗。” 纪令月鼓着腮帮子刚想义正言辞的指责他侮 辱人格,陡然察觉周围有偶尔经过的百姓投来奇怪的视线。 丢脸的那一幕被看到了…… 她立马乖觉的闭上了嘴,半句废话都不说连忙进了马车,选在一侧坐下。 隐约听得陆淮琛的嘲笑声,纪令月充耳不闻,厚着脸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阿奇与绿翘面面相觑,也跟着上马车识相的坐在车夫旁。 车轮缓缓驶动。 而车内的气氛……太安静了。 纪令月抬眸,陆淮琛不知何时在闭目养神,而陆靖羽扒着车窗激动的看了一路风景。 她忍不住悄悄问道,“陛下,你这时候去宁城做什么?” 陆靖羽扭头,理所当然的回道,“你那日在宫里,不是说要去宁城看紫熏花吗。” “朕正好在宫里太无聊了,就打算混到你纪家的马车里随行。” “小皇叔说纪家可以替我们打掩护,低调点。” 纪令月想了想自己坐的马车,对低调则两个词不置可否。 不知是走官道的原因,亦或是皇室家的马匹各个精良,原本应该走将近半个月的路程,硬是花了七天就到了。 等到了宁城,迎面扑来的热闹气息顿时驱散了纪令月一路上的清冷安静。 第一百零八章 游玩宁城 纪令月蒙着轻纱,下了客栈便牢牢深了个懒腰,她抬手捶了锤发酸的肩膀,一边望天长叹。 “真是辛苦我了。” 在一旁听见的陆淮琛淡淡瞥了她一眼。 纪令月感受到了目光,只是轻声一哼哼。 也不是陆淮琛抽的什么风,两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皇族居然一个宫女都不带。 她堂堂纪家三小姐,居然要撸、起袖子端茶倒水兼职跑腿。 想起这七天惨无人道的经历,纪令月吸了吸鼻子,真是一把辛酸泪。 虽然说大部分都是由绿翘与阿奇代劳…… 但是!纪令月愤愤的攥起了小拳头,光是坐在陆淮琛身旁就得顶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再加上她脑中总爱胡思乱想,一路上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已经让她十分疲惫不堪。 她抬头看着陆淮琛,他青竹似挺直的背影镀在霞色的天空下,带着一抹坚硬力度,蒙着层柔和的浅浅光晕。 纪令月鬼使神差的问道,“王爷若是不喜欢用宫女,为何不带上侍妾?” 她想,像陆淮琛这样的人,若非他真正看上眼的绝不会多留在身旁半分。 他不曾娶妻,但若是侍妾,应该还是很乐意伺候他的吧? 岂 料,陆淮琛侧首看她,眸光清冷,渐渐凝着一团渐浓的雾色。 他留下一声冷笑后,直接无视她走进了客栈。 纪令月愣怔在原地。 她怎么觉得……方才陆淮琛的心情突然变得不好了呢? 陆靖羽这时候凑到她身旁,同样朝着陆淮琛的背影行注目礼。 他声音染着几分稚嫩,语气却是深深的老气。 陆靖羽偏过头朝她笑了笑,“仙女姐姐不知道吧,小皇叔府内一个女人都没有。” “没有?” 纪令月吓了一跳。 她眨了眨眼,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 原书中他分明有一个十分宠爱的侍妾,怎么会没有呢? 难道她现在还没出现? 陆靖羽看着纪令月,笑得意味深长。 “是啊,小皇叔不喜女子近身,因为他觉得女子多碍事,嫌麻烦。” 纪令月挑眉,她不满的控诉,“歧视,这是明晃晃的歧视!” “男子也有蠢笨碍事的,凭啥他嫌弃咱们女子麻烦。” “看看我,我就十分省心了。” 她刚嚷完,陆淮琛就道,“所以仙女姐姐你不一样啊。” 纪令月声音一顿,突然扭头看着他。 陆淮琛却是故作高深的抿着唇,负手而立,慢 悠悠的踏入客栈。 原地只留下一声稚嫩的叹息。 “唉,迟钝哟。” 纪令月瞪大了眼。 嘿哟,这个少男老成的小屁孩。 纪令月原本还觉得这间客栈所处的位置看起来偏僻,等她推开屋内的窗看向外头时,不免被眼前的景物一怔。 入夜的凉风连同不远处尚未熄灭的万家灯火扑面而来,她心神骤然一清。 眼前是一览无余的大街小巷,处处充满了烟火味,简单有序的道路行着来往的百姓。 看起来热闹非凡。 休息了一个下午的纪令月内心蠢蠢欲动,早上奔波的疲累早就一扫而空,她此刻一颗心恨不得跳窗直接飞到繁华的街道上。 就在这时门口轻叩声响起,等绿翘开了门,就见陆靖羽换了一套一套衣裳,正两眼放兴致勃勃的站在她面前。 纪令月微,“陛下?” 陆靖羽忍不住牵着她的手,迫不及待道,“听说宁城又是花灯之城,一道晚上长街小巷都会挂满七彩别致的灯笼。” “仙女姐姐,你快陪我去。” 纪令月对宁城的了解只是一点点,如今听陆靖羽的话一颗心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 她看着跟在小皇帝身后一副普通 打扮的乌蒙,飞快扫了一眼。 面相憨厚,性子认真,武力高强。 又是禁军统领,简直靠谱。 纪令月当即点了头,陆靖羽就等她同意的那一刻,立马使劲儿将她往门外拽。 纪令月站在长街上,感受人来人往的人脑时,都燃油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像是素了许久的还俗和尚,一朝看到肉食总有几分若有所失的茫然。 陆靖羽胆子大,瞬间撒开了脚丫子往前跑。 他丝毫不认生胆怯,在旁人眼底像个小大人般与摊主问话讲价,只有看到自己钟爱之物时,言行举止偶尔透着几分稚气。 纪令月跟在他身后,简直是叹为观止。 纪令月也随着陆靖羽左看看右瞧瞧,忽然间她抬头,指尖一条长长的线沿着街两侧高高挂起。 正如陆靖羽所说,上头挂着造型别致颜色缤纷相间的灯笼,灯火映透着纸壁落在地上,化作五颜六色的颜料绘满了宁城这一张画卷。 望眼抬去,绚丽夺目。 纪令月感叹着,“陆淮琛没能看到这一幕,真是可惜了。” 也不是知他来宁城做什么,一进屋就忙得半点消息都没有。 亏她晚上出来前,还特意敲了敲他屋子 的门,结果吃了个闭门羹,连个理会她的人都没有。 人来人往,百姓声音伴着小贩声清晰的响起。 饶是纪令月也不由被宁城夜晚的生机活力感染了,她跟着陆靖羽身心投入到小贩的摊位上,两人一路走着,手里已经捧着不少东西。 纪令月左手一只糖葫芦,右手一根,正站在摆满稀奇古怪小物件的摊前看着。 那小贩眼力被锻炼出来,一看纪令月通身气度,顿时觉得她不是寻常人。 说不定是只好宰的大肥羊! 于是小贩搓了搓手,嘿嘿笑道。 “小姐可有看上的小物件,咱这摊上的东西可都是出自于大渝着名的木雕大师。” “这些都是那位大师做的小物件,价格都在一两银子到三两……内……” 那小贩在正热心的介绍着,他余光瞥到纪令月身后的跌跌撞撞跑来的身影,话音渐渐停了下来。 他骤然瞪大了眼,指着她身后结结巴巴到,“小,小心身后。” 纪令月正倾身仔细看着桌上精美的小木雕,冷不防的听见这句话后扭头,只见一团黑色的影子像沙包一样猛地朝她撞来。 纪令月在地上狠狠一摔,顿时吃痛的低呼出声。 第一百零九章 纨绔子弟朱邢 “仙女姐姐!” 不远处的陆靖羽看到连忙‘蹬蹬’跑过来扶起她,然后那好看的墨眉对着同样栽倒的身影呵斥。 “怎么回事,撞了人也不道生歉?” 纪令月捂着腰椎龇牙咧嘴的揉了揉,她看向撞倒自己的人,竟是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人家,那老人手里死死抓着块泛黄的玉,在纪令月面前始终低着头,大喘气之余肩膀微微抖着。 纪令月正奇怪他在怕什么时,人群之中陡然爆发高呼的喊打喊杀声顺着空气传来,那老人身子猛然一僵。 他想跑,可时间已经晚了。 一名身着珍贵绫罗绸缎精美衣裳,显得大腹便便,下巴垂着一层肉的公子哥摇着折扇,自认风流的从人群中闯出。 他垂眸冷笑看着那老人,折扇一合,在掌心陡然一拍。 那声音带着几分聒噪,“老不死的,你不是很能跑吗,跑啊!” “偷了老子的玉还想跑,简直是找死!” 那声声像是洪钟叠加般,调一个比一个高,刺的在场中的人耳膜一痛,纷纷蹙眉远离着他。 老人家骨瘦如柴的身子微微一抖,那双干枯发黑的手却死死拽着那一块与他看起来就极其不相称的玉。 他抬头,“胡说八道,这玉根本就不是你朱邢的!” “这 分明是我儿子的玉,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玉!” 那被称作朱邢的公子哥上前,扬起折扇在他脸上毫不留情,带着侮辱性的拍了拍。 他嘴角微歪,那声音揣着满满的恶意。 “你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穷鬼,一根菜叶都得满大街捡,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说这玉是你自己的?” 老人家微怒,“你!” 他手微微颤抖着,气得胸脯微微起伏,“朱邢,你简直丧尽天良!” “我孩儿在你朱家含辛茹苦数十年,虽是下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就因为看上我儿的祖传玉,居然对他威逼利诱,甚至活活打死了他。” 老人家骤然抬眸,神情充斥着极致的愤怒。 他破口大骂,“你朱家作恶多端,违背天理,总有一天会遭受报应的!” 他声声带着悲愤与无奈,顿时触到了旁人心中的良善。 有不少不忍与斥责投向朱邢,可朱邢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 朱邢不以为然,他一把抢过老人家的玉佩把玩了几下,冷冷瞥了他一眼。 “本公子看上的东西,那就是我的。” “就算是宫里的东西摆在老子面前,只要老子看上了,通通逃不过!” 朱邢狂妄的大笑,周遭的百姓面面相觑,脸上虽有怒色, 却是敢怒不敢言。 笑完,朱邢捏着玉起身,看了那老人家一眼,突然道。 “把这个老家伙打死,拖到乱葬岗去喂狗。” 话落,站在他身后黑泱泱的护卫手持刀剑围了上来,这种架势比捕快带人巡视城镇的架子还要大。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女子微带怒意的声音。 “我呸,你好大的口气,也不怕一口把自己呛死!” 朱邢皱着眉寻声望去,突然看到那如晚风中伫立的昙花般女子站在那儿,身旁还牵着个仙童般精致可爱的男童。 女子身形玲珑窈窕,肤若凝脂好似吹弹可破,一双美眸好似盛着天上星,竟比长街两侧的花灯耀眼许多。 光是被看一眼,就已勾的心头乱跳。 虽然蒙着面,却已然能够想象出那张脸有多么的倾城绝色。 他喉结一滚,清晰的听到自己口水咽下的声音。 纪令月声音含着怒气,眼刃寒飕飕的刮过去。 她上前一步,“胡搅蛮缠,仗势欺人,简直是让我大开眼界。” “你以为皇宫是你家开的?还什么古董名器摆在你面前,只要你一声令下什么东西都悉数逃不过你的手中。” 说着,纪令月毫不掩饰那抹嘲讽之色。 “臭不要脸。” 陆靖羽原本也想冲上去骂人, 只可惜被纪令月警告了一番,却也是在一旁附和的点头。 他看着朱邢猪一样的脸,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可饶是纪令月语气再嘲讽,落在朱邢耳中就跟加了一愣滤镜似的,硬是给它美化了不少。 他色胆上头,把挡路的老人一踹,笑眯眯的朝她走来。 朱邢那充斥着邪欲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把纪令月浑身上下扫了一圈,眸底泛着深深精芒。 他笑,“这位美人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啊,可是从外城过来的?” “这宁城没有谁比我更熟悉,小美人你若是想去哪儿玩,只要跟本公子说一声,我立即派人给你安排好。” “你若看上什么东西,自然有人乖乖给你奉上。” 说着,朱邢伸出手,慢慢朝她脸上的轻纱伸去。 他声音已经是掩饰不住的荡漾。 “前提是只要你愿意配着本公子,要什么有什么……” 纪令月见状,眉头紧紧一蹙,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哪儿来精虫上脑的王八蛋? 没等朱邢的咸猪手得逞,一道身影闪过,乌蒙黑沉着脸,伸手紧紧扣着他那双肥硕的双手,反手狠狠一推。 “哎哟喂。” 朱邢不受控的后退数步,眼看整个人即将栽倒,那帮黑泱泱的护卫如潮水般齐齐涌了上来 ,以身支撑柱他肥胖的身躯。 周旁已经有人发出低笑的声音。 朱邢脸色一青一白,他从来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丢脸过! 他视线从纪令月脸上扫过,然后落到了乌蒙身上。 随后他指着乌蒙,气急败坏道,“一个个还愣着干嘛,给老子打断他的手和脚!” 话落,那帮护卫拿着刀剑齐冲了上前,把乌蒙团团包围在里面。 乌蒙蹙眉,拔出挂在腰间的剑,对着眼前的人一扫。 纪令月这时已经拉着陆靖羽退到一侧,她看着乌蒙几乎需要以一敌百的不利局面,低声问道,“你在暗处有没有什么护卫在?” 陆靖羽摇了摇头,他显然有些犯愁。 “一般来讲是有的……” “但是需要找小皇叔说一声由他来调配,而咱们今夜只是在楼下转转,所以就带了乌蒙一个。” 纪令月也无言以对了。 她自己都没想到,只是在客栈附近转转,居然就转出个大麻烦来。 思及此,她对自己方才十分冲动的举动‘呸’了一声。 说到底,她还是仗着有那帮从宫里带出来的护卫在。 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跟出来。 想着,她又朝着陆靖羽投去可怜的目光。 这娃……真的是当朝皇帝吗? 待遇居然这么差。 第一百一十章 女子擒拿术 陆靖羽皱着鼻梁,恶狠狠的看向朱邢道,“这种纨绔子弟活着就是浪费朝廷俸禄,别让朕抓着他,否则朕一定查他全家!” 稚嫩的声音带着恶声恶气,他却是没有一头热的冲上去,而是牵起纪令月的手慢慢往后退。 陆靖羽低声道,“仙女姐姐我们先走。” 纪令月看着乌蒙游刃有余的模样,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岂料朱邢两只眼死死盯着她,见她准备趁乱溜走,突然飞快上前抓住纪令月的面纱。 纪令月早就有所警惕,她听到动静猛地侧身回头,对着伸出来的手反手一抓,右脚飞速伸出对着朱邢的脚后跟一绊! 朱邢整个人对着纪令月的力道往前一扑,他睁着惶恐的眼,眼睁睁看着自己身子再次不受控四肢朝地猛地一栽。 那闷响声像十几袋沙包重重砸地般冲入每个人耳中。 纪令月居高临下如冷眼倨傲的看着朱邢,嫌弃的拍了拍手。 一股凉意透过齿缝随着声响起,纪令月一脚踩在他背上,冷睨着他,“再敢把你的咸猪手伸过来,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对付这种贼心不死的痴汉,一 记女子擒拿术出其不意就可以让他吃一个大亏。 朱邢半张脸被死死压在地上,以屈辱的姿态迎接众人讥嘲的视线。 他面色迅速涨红,闻言尖嚷着挣扎出声。 “该死的,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本公子是城主朱孝忠的长子,是未来的少城主,你若是不想横着出宁城,就乖乖的把我放开!” 纪令月白眼微翻,阴阳怪气着。 “哟是少城主啊,真是好威风哦,人家好害怕哦。” 说着,她脚下的力道使得愈发用力。 一个美少女,活脱脱像个女霸王。 纪令月倾身,曲肘搭在膝上,压低着语气出声。 “你看清楚了,本小姐不是那么好惹的。” “让你的人撤了,否则我的拳头直接招呼你这头猪脑袋。” 呵,她惹不起陆淮琛,难道还怼不起这种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吗? 风轻轻拂动她的袄裙,如苍穹下蓦然绽放的牡丹般耀眼绚烂。 一身玫红的罗裳迎风飞舞,衬得她身姿无与伦比的曼妙,那双美眸透露着常人难以忽视的灵气。 她眯着眼,这时候陆靖羽的一声惊呼顿时夺走了她的注意力。 纪令月扭头,就见 那一堆护卫中跑出数人死死抓住陆靖羽的胳膊,拎着他如同抓着小鸡仔一样。 陆靖羽也会武艺,但他先前的视线都聚集在纪令月身上,察觉不到从两侧偷偷偷袭的身影。 等他注意到时,已经被人牢牢擒住两只手动弹不得。 纪令月眯着眼,对着那两人阴恻恻道,“松开你们的手。” 那两名护卫就跟哑巴似的,只知道看着朱邢。 然后,其中一人的手伸向陆靖羽的脖颈,微微用力一掐。 陆靖羽脸色随即肉眼可见的一变。 纪令月顿时瞪着双眸,准备冲上去准备狠狠撞倒其中一人。 朱邢察觉到背上的力道一松,他迅速的爬起,猛地朝纪令月一头青丝抓起,狠狠的朝自己方向揪过来。 “啊!” 纪令月一个猝不及防,朱邢身上令人作呕的气息缠绕在她身后。 纪令月吃痛的护着头。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朱邢早就被她眼神切成数百片碎肉了。 她被朱邢用几乎粗暴的手拽了回去,等双脚没来得及站定,朱邢那双肥硕的手攀在她纤腰上。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拼着掉发的风险也要把人狠狠揍一顿的决心,忽 而听到利器划破长空飞射的声响。 那声音来得极快极凶猛,在没人察觉到的瞬间仿佛随着蔓延无形的空气一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耳畔响起极短极低促的利响声,随后朱邢凄厉的叫喊声响起。 一丝腥味血气迅速蔓延在鼻尖,纪令月身子骤然一绷。 她肩膀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同一时刻,擒住陆靖羽那二人早已倒在地上毫无生息。 纪令月茫然的抬头,与来人正面相对。 熟悉的轻嗤声响起,陆淮琛缓缓朝她走来,宽大的袖袍逸在风中,好似盛着碎银般银河。 她的注意力顿时落在他脸上半张银质面具上。 面具倒映着夜色,泛着一丝冰冷的色泽。 不知为何,纪令月始终紧绷的身子在他出现的瞬间骤然松懈。 她双腿一软,身躯摇摇一晃的同时,一道身形猛地出现在她身旁。 手腕被一道强硬却不失轻柔的力道拉扯,视线瞬间翻转,纪令月轻呼一声,整个人撞进那温热的胸膛前。 她察觉到是谁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变,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陆淮琛身上淡淡的香气如馥郁的花香美酒般勾人沉沦,引得纪令月 整个脑袋像是火种般轰得一声簇然燃起。 只听得他惯有的低嘲声在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纪家丫头,你是被什么附体了吗。” “是不是你走到哪儿都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纪令月那一刹那的心动声顿时被浇了盆冷水。 她无语,“……王爷,这种英雄救美的时刻就不要总说那些煞风景的话了。” 陆淮琛向来只写着嫌弃冷漠的眼眸骤然泛起水般柔和的浅笑,微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一抹红悄悄沿着耳廓攀沿上来。 纪令月觉得自己应该挣扎一下脱开保持矜持,但不知怎么的,大脑潜意识却是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这是为什么呢? 陆淮琛闻言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切了一声,故意拖长了语调。 “英雄……救美?” 她立马警惕的抬头,“你是不是又要吐槽我了?” 陆淮琛挑眉,“吐槽为何意?” 纪令月轻声一哼,“就是你平常对我说的那些话。” 模棱两可的话,陆淮琛顿时意会。 而一旁的朱邢捂着肩膀,他余光瞥到插在肩上的暗器小箭时,两眼一翻几乎吓得晕厥过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哪来的小白脸 看着那两人居然还能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朱邢气得热血上涌,他整张脸都在哆嗦,抬头指着陆淮琛怒声呵斥。 “哪儿来的小白脸,敢暗算你爷爷我!” 陆淮琛依旧是带着浅笑,只是那笑意骤然布上阴沉的冷。 “看来我刚才应该直接刺穿你的肩胛骨,而不是留着你在这聒噪的说话。” 被他拦在怀中的纪令月敏锐察觉到周旁的温度陡然一降,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然后纪令月抬眸,看着朱邢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可怜之色。 朱邢居然生了这么一张破嘴……他居然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朱邢丝毫察觉不到自己在死亡线上疯狂蹦跶,他看着陆淮琛,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指着陆淮琛,嘴里放着狠话。 “好……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朱邢捂着肩膀,感受到指缝黏腻的血液穿过,他脸色又是一变,跌跌撞撞的往回跑。 纪令月:“??” 她愕然,“就这样?” 还以为能看到什么碾压式的对决。 朱邢看着气势汹汹,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没想到就这么跑了? 纪令月狐疑的看着陆淮琛,“王爷不派人去追吗?” 据她所知,陆淮琛最不喜欢听到的词语,在朱邢的嘴上出现了两次。 这种时候应该是朱邢被揍趴在地,尸体肿的连他亲爹娘都看不出来。 难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陆淮琛开始转性子了? 陆淮琛不屑,“对付这种废物还需要本王上心?” 纪令月眼眸微眯,“难道不是因为王爷又有什么阴谋吗。” 陆淮琛眼神垂下,低垂的眼眸中蒙上了比夜色更深的清冷。 他突然倾身凑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对本王的事情这么上心?” 纪令月突然哑口无言,她别扭的别过头去。 随即一声嘀咕,“随口问问罢了,真是自恋。” 另一头那帮护卫鼻青脸肿的同朱邢一路滚了回去,有人临走前想放一下狠话,却在乌蒙那充满煞气的眼神下偃旗息鼓,灰溜溜的扭头。 乌蒙回过头,看到他们二人看起来亲密的模样,眼睛一瞪,惊得下巴几乎要垂落在地。 他抬手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纪令月察觉到乌蒙像是被重塑三观的震惊眼神,起先疑惑,扬手在他呆滞的眼前挥了挥。 “大统领,你难道是被围殴傻了?” 乌 蒙张着嘴,抬手对她一指。 “郡……不对,纪小姐。” “你与他的关系……” 纪令月先是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仍然亲密的依在他怀中。 她脸颊蓦然浮起一丝绯红,整个人像是触电般弹得离他几尺远。 一开始产生那种奇怪的念头也就罢了,她怎么能够粗线条道跟人斗着嘴忘了这么尴尬的处境! 纪令月想起不少人都把这一幕看在眼底,抱头绝望的长呼。 而陆淮琛这个罪魁祸首 就在她风中凌乱的时候,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鞭炮般炸响在人群之中。 只见一名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子扑到藏在小摊旁的老人家怀中大哭。 乍一看像是因为老人家受伤而伤感,可这一幕落在纪令月眼中,莫名觉得几分虚假。 哭声干瘪,半晌眼泪都挤不出一点。 年轻女子眼眶含泪,“爷爷,你没事吧?” “你怎么这么傻,居然一人人闯入城主府……对了,那块玉佩可拿回来了。” 老人家似是对她这副模样有些不适,他退后了几步与她分开距离。 闻言又张开枯瘦的手,那泛黄却玲珑剔透的玉安静的置在他掌心中。 年轻女子眼眸一 亮,她迫不及待的抓过玉佩,脸上的喜色几乎快溢满了出来。 她喜上眉梢,嘴里不断念叨着,“太好了,有了这个东西,我就能……” 随后她意识到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立马住了嘴,把玉佩收到口袋里。 她扭头看着老人,眸底一道嫌弃之色倏然闪过。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女子对老人的语气不复方才那么热忱,她勉强挤出一抹笑。 “爷爷,既然东西拿到了,咱们回去吧。” 老人家却是摇了摇头,他走到纪令月面前,微微躬身。 那单薄瘦弱的身躯好似随时都能被风吹散,老人道,“多谢你。” 他声音带着点愧疚。 若不是自己撞上她,她也不对得罪上朱邢。 老人抬头,十分真挚的看着她,“姑娘,你快走吧。” 纪令月奇怪,“为何?” 老人道,“那朱邢乃城主之子,自幼便横行霸道,如今他即将继任少城主之位愈发的行事不忌,欺男霸女。” “他一旦看上哪家姑娘,那姑娘必然逃不过他的糟蹋。” 说着,他深深叹了口气,“我看姑娘不是宁城人,这样更好了,你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吧,不要被他抓到了 。” 纪令月微沉默,随后问道,“宁城的知府呢,县令呢,为何没有人替你们住持公道。” 老人摇了摇头,“宁城再大,谁还能大得过城主朱孝忠?” “朱孝忠宠爱朱邢人人皆知,而朱邢惯会以势压人,我们这些老百姓哪有什么申诉之地。”“在官官相护的现在,又有谁会管我们的死活。” 他这一声悠悠轻叹,道出了无尽心酸与无奈。 陆靖羽前头被乌蒙拉着检查是否有伤势,过来时恰好听到老人一番话。 他整个人都突然愣怔在了原地。 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老成突然响起。 “宁城的路既然被封死,你们就没有想过上京状告吗?” 说着,陆靖羽扫了众人一圈,他上前一步。 “你们默不作声,不正是在纵容默许他们对你们做出这种过分的事情吗。”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沉默。 老人无奈,他伸手摸了摸陆靖羽的头,一向不喜欢主动亲近旁人的陆靖羽竟破天荒的没有避开来。 老人道,“好孩子,这个世界并非你想象中的美好和纯善。” “朱邢权势滔天,只要他一声令下,估计我都走到城门口已经成为一道骸骨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钱人都无情 陆靖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众人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问起来。 毕竟还是个海子。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女子走到老人家身旁,看着纪令月二人陡然深吸一口气。 她惊愕的掩唇,看到陆淮琛时眼中的痴迷与惊艳毫不掩饰。 原先的不耐烦神色悉数散去,女子顿时浮现出一抹少女的娇羞之色,她目光不断的往陆淮琛身上探去。 含羞带怯的声音响起,她问那位老人。 “爷爷,他们是谁啊?” 老人家听出她语气里莫名浮起的羞涩,眉头轻轻一蹙。 “阿雅,是他们二位救了我,若没有他们相助,我早已被朱邢……” 岂料他还未讲完,阿雅连忙出声打断了他。 “听说二位救了我爷爷……小女在这先行谢过了。” 说着,她又瞟了陆淮琛一眼,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 搞什么啊。 纪令月看着这名唤做阿雅的人,对她莫名产生一股不喜的感觉。 陆淮琛是肯定不会开口,她便回道。 “不必,你们二人自己小心,记得躲着朱邢。” 说完,她见身旁围聚的人越来越多,不自觉伸手扯了扯陆淮琛的衣袖。 她踮脚对他覆耳低声道,“快走吧,我们已经很惹人注意了。” 陆淮琛视线落 在她的手上,心不在焉的点了头。 阿雅见二人要走,她突然急了,把黏在陆淮琛身上的视线投向了纪令月。 她见他身旁蒙着面纱的女子时眉头一蹙,心里头陡然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阿雅慌忙道,“等等!” 纪令月停下脚步,不解的看向她。 情急之下,阿雅慌忙挤出泪水,顿时扑倒纪令月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她抬头,神情可怜至极。 “恩人,求你们收下我,保护我与爷爷吧!”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发展,纪令月满脸问号。 这是什么发展? 她对着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事情抱着十足的警惕,在阿雅一番话说出口后,她有种不安的感觉。 果然,一股熟悉的电流丝丝麻麻沿着四肢百骸蹿起。 这种电流只产生轻微的刺痛,但纪令月浑身却是反射性一抖。 她瞳孔陡然瞪大,倏然转过身目光朝着周围的百姓扫去。 薛妙难道也来了宁城? 纪令月不清楚这股轻微到及不可见的电流是否与阿雅的话有关,但她知道,此事未来很可能会与薛妙搭上关系。 也就是说……纪令月垂着头看向阿雅。 薛妙将来会跟她认识。 她本就打算拒绝,猜测出这种可能性后,她摇了摇头果断拒绝 。 “抱歉,我只不过是过路人,来宁城待不了多久,没有什么能力保护你们。” 纪令月认为,她已经将话说的十分委婉了。 可那个阿雅听了却是急了,扒着纪令月的裙裾不肯放手。 她暗暗掐自己手臂,逼自己眼裂哭得汹涌。 阿雅露出悲伤的神色,她看着纪令月,“恩人,我们已经得罪死了朱邢,在宁城没有立足之地了!” “我可以当你的丫鬟,我什么都会做的……求您不要如此狠心拒绝。” 纪令月脚步微缩,发现自己的裙子被她像是铁钉般定在原地,微一用力都能听到布帛轻轻撕裂的声音。 她眸色一沉。 这人哪是在求人,分明是对她有敌意,故意拦着她! 纪令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从阿雅身上看到了几分薛妙的影子。 如是想着,纪令月回复阿雅的话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决绝的不容置喙。 “我不需要,我也不愿意,你走吧。” 只听得阿雅哭着起身,指着她痛声斥责,“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既然救了我们,难道就不应该负责到底吗?” “你们这些人每日不愁吃的,还能穿着精美的衣服首饰,而我们不过是每日为了一口吃的岌岌存活的可怜人罢了。 ” 阿雅惨淡一笑,看着纪令月的眸中带着几分痛恨。 “果然,身份尊贵的有钱人没有良心,我们都这么可怜,帮一下又怎么了?” 随着她高声指责,空气里顿时凝结着一股莫名难言的意味。 纪令月眼神落在阿雅伸出的指尖,又顺着落到她脸上那嫉妒的神色。 她笑,笑的嘲讽。 那股残存的电流好似察觉到她要做的事,渐渐消失在身体里。 纪令月想,她难得与这种讨人厌的剧情达成了一致的想法。 纪令月眼梢微微上挑,带着厉烈的神采,她声音带着几分清冷。 “你这是在逼我了?” 阿雅摸了摸泪水,依旧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只是求你,希望你能发发善心……” “你若是要救人,为何不干脆连我们的命也彻底救下呢?” “反正你一看就是身份不凡。”阿雅说着,扫了乌蒙与靳一一眼,“你身旁围绕着那么多厉害的人,对付朱邢对你来说应该只是小事一桩吧?” 她一字一句,都在逼纪令月做选择。 若纪令月真的想要一个名声,她就不得不开口答应下来。 到时候,自己再顺势接触那个神秘的男人…… 阿雅痴迷的想着,她只要得了荣华富贵,穿上如那 个女人精美的衣裳和首饰,她有信心,绝对比纪令月差不了多少! 夜幕高悬的月光挥洒在每个人身上,微微的风拂过纪令月的面纱,黑暗中看不清她容颜。 唯有那双眸清亮如天上月,又似秋水般华光璀璨,带着惊醒的美。 纪令月入突然笑了,笑意带着清亮细脆。 她道,“善心?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阿雅突然一愣。 “你不过是想当着众人的面逼我收下你罢了,在你的算计中,我若是不收下你,只会在众人面前落得冷血无情的名声,是吗?” 纪令月竖起娥眉,“真是可惜,我并不吃这一套。” “名声?名声能当饭吃,能换金子吗?” “为了名声手下你这个烦人精膈应我自己……你当我傻吗?” 最后一句话沉甸甸的压在阿雅心中,她脸色骤然苍白一片。 而纪令月这番话一出,顿时惹了周围百姓的非议。 她不用听,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要走吗。” 陆淮琛突然出声,他突然牵着纪令月的手腕朝前走。 在经过阿雅时,他脚步一听,那微抿的唇溢出冷笑。 “她说得不错。” “无用的东西,没有收下来的必要。” 第一百一十三章 捡漏的薛妙 陆淮琛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周旁突然有人开口指着纪令月怒骂。 “身为一名女子怎会如此无情无义?她都愿意做牛做马,你身旁既然有这么多护卫,多收一个下人又怎么了?” “冷血也就罢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如此不知廉耻躲在男人身后,真丢女人的脸。” “她蒙着脸,是不是因为生的丑啊?” 有一个人突然高声猜测着。 “肯定是个丑八怪……” 周遭难听的话越说越严重,无数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几乎将纪令月钉到女人耻辱柱上。 纪令月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垂着眼眸,听到这些话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陆靖羽气得眉毛飞起,他怒声喝道,“一个个真的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怎么,你们是想以多欺少吗!” 只可惜他的话很快隐没在人群嘈杂声中。 陆淮琛一瞥,眸低蒙上比夜色更深的清冷。 半晌,他轻笑一声,笑意带着森冷刺骨的寒意,仿若实质戳到每个人骨髓之中。 那些人僵硬在原地,瞬间觉得浑身都陷入无边无际的寒冷之中,动弹不得。 “呵。”陆淮琛冷笑,他眼神轻飘飘掠过,顿时吓抖 了一堆人。 “靳一。” 靳一上前拱手,一袭黑袍包裹着精健的身姿,衬得他犹如黑暗中的杀神般清冷。 “主子。” 陆淮琛狭长的眸梭然划过一抹厉色,“从现在开始,谁再嚼舌根,就拔了他的舌头。” “是。” 靳一点头,他抬手落在刀柄上,眼神清冷的在那些围观的百姓身上一扫。 这一眼震慑了住不少人。纪令月突然开口,顿时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她只是抬眸淡淡一扫,并没有解释,反而道. “善良恶毒冷血?这句话我好久都没有听过了呢。” 众人一愣,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名身形壮硕大汉看着人群之中的纪令月,愈发觉得恍然,指着她道,“这个女人我在京城见过。” “她好像是那个凶狠跋扈的纪家三小姐!”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哗然。 来往京城做生意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对于京城的流言也略知一二。 纪令月的名声也随着那些商人不知不觉传播了出去。 “天哪,居然是那位大小姐……听说她被封了郡主,还有个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呼吧?” “纪家啊,是世家大族,她跟当 今圣上可是亲戚呢。” “既然是这么大的来头,帮助一个人对她来讲应该只是一件小事吧?” 纪令月攥紧了拳头,她突然嗤笑一声,倨傲的仰首,眼神如睥睨蝼蚁般看着众人。 “是啊,我恶毒,你们一个个都善良的很。” “既然你们这么善良,怎么不一人出一两银子去安慰这个所谓的可怜人?” “我是有钱有身份,那又怎么样?天下间可怜人多的去,大渝哪条律法规定我必须见一个救一个?” 阿雅在一旁听着,看向纪令月的目光带上深深的震惊,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来头居然这么大…… 她忍不住把视线转向陆淮琛。 那么他也是身份尊贵之人吗? 阿雅心中的欲望野心如野蛮生长的藤蔓漫上心头—— 她必须攀上纪令月的身份,才能够接近那个男人! 阿雅突然插话,“纪小姐,我并非在乞讨,而是想请求您给我一次机会。” 岂料纪令月直接打断她的话,“机会?你有那个资格吗?” 阿雅身子僵在原地。纪令月嗤笑,“我纪府中的下人,饶是最低等的婢女也都是受宫中教养出来的。” “若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进我 纪家,那我纪家成了什么?” 她直视着薛妙,那双清亮的眸仿佛一面明镜几欲看透她的内心。 薛妙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那名识破她身份的大汉不住怒声道。 “果然是恶女,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还如此嚣张,枉你还是当朝郡主,简直是比畜生还不如!” 纪令月扭过头,眼神淡漠。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傻子,果然已经没救了。 陆淮琛眸光幽幽如一汪深不见底寒潭,他沉声,“靳一。” 话落,靳一倏然上前。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抹黑影闪过,再回神时,那个大汉的凄惨叫声短促而剧烈的响起。 “啪”的一声清响,一截沾着血的舌头落在尘土之中。 小城中的人何尝见过如此残忍的场面,不知谁一声尖叫爆发出,人群开始四散远离,一些胆小的人已经哆哆嗦嗦的瘫软在地。 眼看纪令月还想再说些什么,陆淮琛递给她一个不虞的眼神,他眼眸危险的一眯。 “再不走,我让靳一把你的腿打断。” 纪令月:“……粗暴!” 她暗暗控诉,最终抬脚跟着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等他们一 走,因为陆淮琛身上的低气压而散开的人群又再一次围聚了过来。 那些低声窃语落在不断颤抖的阿雅耳中,愈发觉得刺耳。 “你没事吧?” 女子关怀的轻柔声响起。 阿雅抬头,就见面容清丽的女子含着笑意看向她。 薛妙轻笑着,随即察觉到她身旁站着的老人家,上前搀扶着。 “老爷爷,您没事吧?” 那老人家在对陆靖羽说完那番话后就垂头陷入了悲伤的沉默中,久久不曾多言一句。 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被薛妙扶起后挣脱开她的手,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 阿雅回过神来,有些复杂的看着薛妙,下意识比对容貌。 阿雅咬牙,方才那位蒙面的郡主虽看不清容貌,但光是对比两人的气度,就已经隔着天堑。 而眼前此人,身似蒲柳,容貌清丽宛如出水芙蓉,虽不如上一个,但容貌在这宁城之中也绝对算得上出色! 平日里一个出众的女子都看不到,怎么今天一个个全都冒了出来。 阿雅深吸一口气,抬袖假意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光,对她颔首。 “多谢姑娘。” 薛妙看了看老人家,微微惊讶道,“老爷爷,您受伤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没有企 阿雅闻言转过头去,果然见他脸上手臂多出几道伤痕。 薛妙蹙了蹙眉,对着周围的百姓道,“老爷爷年事已高,只怕不能随意走动,有谁能够替我喊附近的大夫过来吗?” 不少人面面相觑,有几位男子对上她的眼后脸颊一红,纷纷自告奋勇道,“我去吧。” 说吧,他们挤开人群朝外头跑去。 薛妙只是微微一笑,随即从袖中掏出一个银袋,放在阿雅手中。 感受到掌心微微沉重的重量,阿雅惊讶的张着嘴。 她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无功不受禄,我不需要。” 虽是这么说着,她指尖却死死攥着银袋,生怕旁人抢走似的。 将阿雅的小动作悉数收入眼底,薛妙嘴角微微扬起。 她含着笑意放柔了声音,“你们就拿着这些银子,置备些好衣裳穿。” 阿雅犹疑,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薛妙一愣,好似不明白阿雅为什么这么说。 她摇了摇头,神情真挚,“我没有什么企图,只是不忍看到你们遭受朱邢威胁后落得凄冷的下场。” 说着,薛妙站起身,转身倏然对着诸位百姓 道。 “我方才看到了全程,听说朱邢长期在宁城欺男霸女,心中十分愤懑。” 她朗声道,“我会亲自去城主府,质问朱邢替你们讨回公道,还宁城一个太平。” 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顿时博得众人的好感。 有人看着薛妙,忍不住问道,“姑娘,城主府可不是那么好去的地方,你若是没有足够的身份,只怕会吃亏啊。” 薛妙看着那人,她眨了眨眼,露出俏皮的笑意,“这是秘密。” 一瞬间,不少人对她的好感骤然上升。 “这位姑娘可真是心善啊,比起方才那位郡主来说,简直是一个大好人。” “就是啊,方才那一位无情的嘴脸,让人看着就生厌……” 薛妙听着那些人贬低纪令月的话,嘴角牵起的弧度愈发得深。 陆淮安从钱庄出来,身后的掌柜笑呵呵搓着手相送。 宁王听到动静后,蹙眉望向不远处围聚吵闹的百姓,“那里发生了什么,怎如此吵闹。” 那掌柜闻言,对着身旁的小厮拧眉呵斥,“傻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宁王的话吗?” 那小厮连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清楚。 陆淮安讶异,“薛妙当真说了这种话?”一名路 过的百姓闻言,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陆淮安,“您认识那位姑娘吗?” 钱庄掌柜刚要呵斥,宁王突然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宁王回道,“认识,她是我随行的……” 那名百姓立即露出笑意,他点头,“我明白了,是您的夫人吧?” “您的夫人真是位善良的人。” 听到他的话,陆淮安意味深长的看向被包围在人群中的薛妙。 他顿了顿,突然道,“你认错了,她不是我夫人。” “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 “啊,哦,是这样啊。” 那个百姓挠了挠头。 薛妙笑着与那些挥手的百姓道别,她看到伫立在钱庄门口的身影时,刚扬起笑意准备迎上去,冷不防的听到陆淮安那句疏离的话。 薛妙嘴角笑猛然一僵,匆忙的脚步慢慢放缓。 普通的朋友? 她指尖深深入掌心,眸底闪过一抹晦暗之色。 薛妙赶到之后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纪令月耳中。 纪令月一回客栈,就气鼓鼓的坐在桌前,双眸死死盯着摇晃的烛火。 她气得咬牙切齿,“什么东西啊,一个捡漏的人真好意思舔着脸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陆靖羽坐在她身 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仙女姐姐你不要生气了。” 说着,他扭头看向乌蒙,“那个当街出来抢风头的女人是谁?” 乌蒙道,“是薛妙。” 陆靖羽蹙眉,“薛妙?她怎么跑到宁城来了。” 乌蒙道,“听说她随着宁王来这里散心……” “散心?”纪令月忍不住吐槽,“她需要散什么心?” 不如说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薛妙简直是如影随形。 这时靳一走了进来,他视线从看起来情绪低落的纪令月身上扫过,最终对陆淮琛道,“陛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陆靖羽瞥了瞥嘴,“不要,我还要安慰仙女姐姐。” 靳一面无表情,“这时摄政王的话。” 陆靖羽瞬间从椅子上跳下,他朝纪令月挥了挥手,语速飞快,“仙女姐姐我先去休息了,明天再来安慰你。” 说完,他像是火烧屁股般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纪令月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微微沉默。 小皇帝到底在陆淮琛手底下是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啊…… “你有闲心关心别人,不如先看看自己。” 嘲讽的声音响起,陆淮琛修长的身影从 门口款步而入,精致的黑袍随着他步伐微微一晃。 纪令月提不起劲,她趴在桌上下意识吐槽,“我可什么都没说。” 陆淮琛走到桌前,慢条斯理的替自己倒茶,昏黄烛光为他如神祗般精美的容颜笼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轻嗤,“都写在脸上了。” 纪令月恹恹的抬眸,“王爷不去休息,来我这做什么。” 陆淮琛理所当然道,“闲着无聊,过来看你笑话。” 纪令月冷漠的看着他,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无情。” 陆淮琛挑眉,“过奖,比不上恶毒冷血无情的清河郡主。” “……” 纪令月别过头,懒得回话。 陆淮琛看着她,忽然弯着眸子笑起来。 “你胆子愈发大了,对着本王都敢甩脸色。” 纪令月一愣,她总算想起眼前坐的是一尊大佛,随即慢吞吞的道,“哪儿对您甩脸色呢……” “刚才在外头不是挺凶悍?一回来就病恹恹的跟头病猫似的,也不知刚才是哪儿来的底气张牙舞爪。” 陆淮琛看着她,眸光深邃,“那些人的话,你不必听。” 纪令月原本都做好被他极尽嘲讽的准备,冷不防的听到这句话,突然一愣。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陆淮琛的安慰 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纪令月有些郁闷,“那些人的话我倒不是很在意。” 陆淮琛道,“那你在意谁……薛妙?” 他惊奇,“你喜欢女人?” “……你才喜欢女人!”纪令月不知道他思维怎么歪到天边去了,不经大脑突然脱口而出一句话。 陆淮琛鄙夷的看着她。 “本王当然喜欢女人。” 纪令月反唇相讥,“哦?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 “听说王爷府中半个女人都没有,也不曾纳过通房妾室,京中还有人说王爷有龙阳之好。” 陆淮琛眼眸微眯,“你倒是对本王的事情知根知底啊。” “暗中在打探本王,嗯?” 纪令月立马闭上了嘴,猛地摇头。 她抬起双手连忙解释道,“我是清白的。” 陆淮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满脸写着不相信。 纪令月顿时明知的放弃了辩解。 她抬眸,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王爷,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淮琛挑眉。 她突然开口问道,“宁王来这里要做什么。”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道陆淮安,陆淮琛有些讶异。 “怎么,对他感兴趣?” 纪令月暗暗翻了个白眼,“谁对他感兴趣了。 ” “又是薛妙?”陆淮琛聪明的反应了过来。 他突然倾身,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神睨着她。 “我发现,你每次对薛妙都十分上心。” “薛妙一在场她,你总是像只受惊的小兽般如临大敌,偶尔还会流露出不经意的惧怕……” “你到底在害怕她什么?” 害怕?纪令月一愣。 随即她恍然想起,陆淮琛应当是看见她被电流刺激的那一刻产生了误会。 他那双眸紧紧盯着纪令月,像是想从她细微的表情探究出真相来。 陆淮琛松开手,他重新端起那杯早已泛凉的茶水,指腹触到水汽带来的凉意,眸底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痛苦,焦虑……” “你背后有纪家撑腰又是当朝郡主,天下女子,只有寥寥数人能够越过你。” “纪令月,你已经有了无数人想要却不得的东西。既然如此,你又在背负着什么?”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直呼她全名,纪令月在愕然中抬首,猛地撞进那双幽深的黑眸之中。 陆淮琛眸中闪烁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纪令月的心跳在这一瞬怦然跳动。 不知是否是灯火掩映在他的容颜上的光太过温柔,有 一瞬间,她几乎想把压在心头的一切事情烘托而出。 但理智还是战胜这一瞬的感性。 她勉强一笑,“王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陆淮琛看着她,突然恢复那漫不经心的模样。 “陆淮安在宁城培植了心腹,私底下在运输火药,贩卖私盐。” “宁城是到达京城的必经之路,他的心腹一个月前就被我斩得只剩老弱病残,他当然要亲自赶过来看看情况。” 纪令月一愣。 “那他带薛妙过来干什么。” 陆淮琛垂眸淡淡道,“他当初不是当着众人的面称要将薛妙娶进府吗,带着她刚好做挡箭牌。” 纪令月想起那一夜,她眉头微蹙,“难道那个晚上他看似替薛妙打抱不平,其实存了利用她的心思?” 陆淮琛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她还以为,陆淮安全然被薛妙迷了眼,不管不顾是因为爱情占据了理智。 看似是爱情傻子,实则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纪令月不由响起陆淮琛频频看向自己时那眸中森冷的目光。 既然他不是为薛妙打抱不平,那么陆淮安眸底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纪令月思及此,她捧着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还以为能把 薛妙来到这里的原因推断一二,没想到又陷入了死胡同里。 “行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本王走了。” 陆淮琛十分随行,半点征兆都没有说走就走。 临走前他突然对着她道,“纪家丫头,我今天可是救了你一命。” 纪令月下意识道,“我也救过你。” 陆淮琛利落回道,“不算。” 纪令月惊讶的看着他。 陆淮琛却是不语,只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后转身慢悠悠的离开。 纪令月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今夜自己被他揽到怀中的场面。 脸颊蓦然一红,纪令月拍了拍脸颊。 她暗骂自己花痴,赌气般吹灭了烛火。 “睡觉!” 第二天,纪令月盯着两个黑眼圈下了楼。 陆靖羽惊讶的看着她,“仙女姐姐,你昨晚被谁打了吗?” 纪令月淡淡瞥了他一眼,“陛……咳,大侄子,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小皇帝先是被她一句‘大侄子’给惊得一愣,觉得十分新鲜。 闻言他嘿嘿一笑,“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得到的只是纪令月一个幽深的眼神。 小二已经将早膳上齐了,陆靖羽扫了一眼,看着盘碟里油 光满面的青菜,皱了皱眉。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纪令月一句话淡淡的堵了回去。 “小城只有这些东西,陛下若是不吃,可没东西饱腹了。” 陆靖羽顿时认命的拿起筷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把绿油油的菜送进嘴里,屋外顿时闹出大动静来。 凶悍的声音陡然传了进来,“昨夜伤了我家公子的那对男女在哪,给老子出来!” 这一声吼惊天地泣鬼神,震得桌上的被子也颤了一颤。 纪令月顿时皱着眉扭头。 只见一名身形壮硕,虎背熊腰的大汉持着长棍走进,眼睛在稀疏的人头上一扫,一眼就看到了纪令月。 纪令月解下面纱的动作一停,她低声对陆靖羽问道,“乌蒙呢?” 陆靖羽也压低了声音,“我有东西落在马车上,他方才替我去拿了。” 纪令月蹙眉,也就是说他们两个现在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用的上的人。 她飞快道,“赶紧上去。” 陆靖羽也察觉来者不善,于是点了点头。 正当两个人打算开溜时,那名大汉领着人缓缓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你们两个,给老子站住。” 恶声恶气的声音传来。 纪令月在心底暗骂一声。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绑架二人 “喂,你们两个给老子站住。” 大汉粗犷声音自身后传来。 一柄粗长的铁棍蓦得拦在二人身前,大汉高壮的身子逐渐逼近,投落在地砖上的长影几乎将他们笼罩住。 纪令月拉着陆靖羽想往一侧跑去,那大汉带来的护卫顿时将二人团团包围住。 纪令月脸色一沉,“朱邢让你们来的?” “大胆,胆敢直呼公子名讳!” 那大汉拧眉呵斥,那棍子威胁似的又逼近了几寸。 纪令月讥嘲道,“他朱邢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区区一个名字有什么呼不得的?” “还有,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大汉冷冷看着她,“不管你是谁,既然公子有令,我劝你们乖乖的跟我走,免得受皮肉之苦。” 纪令月闻言,眉间微微一蹙。 昨天事情闹得这么大,难道朱邢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就在她准备自爆身份的时候,衣袖突然被轻轻一扯。 纪令月偏过头,就见陆靖羽轻轻摇了摇头。 他要去城主府? 纪令月目光不定的闪烁着。 朱邢昨日待自己的态度让纪令月有种不好的感觉,她担心这一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而且陆靖羽是皇帝,若他出了什么事…… 纪令月压根就不敢想象。 似乎察觉到纪令月的犹豫,陆靖羽手指慢慢滑入纪令月掌心,写着“我没事”三个字。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对着大汉道,“我跟你去。” “只不过……” 她眸光闪过一抹捉摸不清的暗色。 “你最好转告朱邢,让他彻底想清楚了,不要后悔。” 大汉显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底,轻声一嗤,对纪令月极其鄙夷。 一个女人加小孩,能有什么能耐? 等他押着两人回去复命时,并未将原话如实转述给朱邢,而是急着邀功。 大汉堆着讪笑的脸,“公子,我已经将那一男一女关在柴房里,等候您的发落。” 朱邢半个肩膀被绷带裹着,脸色显得苍白虚弱。 他闻言眸中精光大闪,放生狞笑。 “做得好!那个该死的女人,本公子今日若不玩死她我就不姓朱!” “不过。” 大汉有些犹疑,“那位姑娘看起来来头不小,公子是否……” 朱邢不耐烦的挥袖,“少在这胡言乱语挡本公子兴致,滚开。” 说罢,他转身迫不及待往柴房的方向走去。 大汉彻底一声不吭,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阴暗的柴房里,四处弥 漫着潮湿的木味。 纪令月与陆靖羽坐在枯草堆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陆靖羽挣扎了一会儿,无果后立即放弃。 他抹黑望向身旁人,“仙女姐姐,朕好像失算了……” 空气传来沉默。 随即一声轻悠悠的叹气声传来,纪令月无奈的声音响起。 “陛下,这可不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游戏,您不能总是如此儿戏。” “王爷肆意随行,您却不能这么学他。” 说着,她内心又在腹诽。 好端端的把一个娃带坏了,这一切都是陆淮琛的错! 陆靖羽立马道,“我可没有胡闹。” 说着,他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朕早就算好了,乌蒙只不过取个东西,等他发现到赶至城主府来就我们不过寥寥时间罢了。” “朕真正的意图,是要好好教训朱邢一顿!” 纪令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她再次叹了口气,还以为陆靖羽有什精密的计划打算,没想到只是为了教训那个纨绔子弟? 看来是她高估他了。 纪令月暗恼,她就不该轻信陆靖羽。 听着陆靖羽自信的语气,纪令月声音陡然凝肃。 她道,“陛下,你实在是太鲁莽了。” 从未听过纪 令月如此严肃的声音,陆靖羽淹没黑暗中的神情一顿。 就听得她继续道,“现在的局势对于我们来说,乍一看没有什么危险。” “但世间瞬息万变,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顺着你意想中的发展。陛下你只看到表面,可有想到暗中隐藏的危险?” “想来陛下应当知道宁王也来了宁城,若是他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借着朱家的手对你不利,在毫无救援的情况下,你又该如何自处?” “朝堂之事我不清楚,但想必陛下应该知道,你若一倒,整个大渝朝堂会在瞬息之中发生多大的动荡。” 纪令月言辞严厉,一字一句将潜藏的危险替他剖析开来。 陆靖羽起先还觉得无所谓,越听,他愈发觉得自己想的太轻松。 空气里顿时弥漫开无形的沉默。 纪令月也是见好就收,她突然放柔了声音。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日后务必记得,不要轻易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要教训朱邢,总是有机会的。” 说着,她语气逐渐轻快,将先前沉闷的氛围一扫而空。 “您是陛下,我也是郡主,对付小小纨绔公子哥还不容易?” 陆靖羽闷闷的声音响起,带 着点鼻音。 他愧疚道,“我错了。” 纪令月摸了摸他的头,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 她仿佛能看到陆靖羽垂头丧气的模样。 “乖,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陆靖羽先是点头,随后突然觉得有些细节不对劲。 他惊讶,“仙女姐姐,你的手没有被绑起来吗?” 纪令月替他也解开了绳结,笑着道。 “这绳子并不是打死结,只需要耗点时间就可以解开了。” “估计是看我们两柔弱的毫无战斗力,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吧。” 陆靖羽感觉到手腕上的束缚一松,双手顿时被解放了。 纪令月却是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又让他反手背过去,把绳子缠在他手腕上,做出仍被绑着无法动弹的假象。 这时,一阵肚响声清晰的回荡在屋中。 黑暗中陆靖羽的脸顿时涨的通红。 纪令月先是被这声惊得一愣,随即‘噗呲’笑出声来。 她笑出咳嗽声,察觉到身旁的人即将羞怒的时候,她陡然听到外头的动静声。 纪令月朗声开口,“有人吗!” 外头经过的脚步突然一停。 纪令月继续道,“我大侄子早饭都没吃就被你们抓来了,如今都快饿昏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作死的朱邢 “你随便拿块饼或者馒头也行啊,如果他饿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立刻撞死在这里。” 话落,纪令月清晰听到外头脚步声渐渐离去。 陆靖羽这时候出声,“我才不饿……” 纪令月盯着门口的方向,闻言道,“不全是为了给你拿东西吃。” 陆靖羽:“……” 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皇帝,不仅在陆淮琛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做皇帝的感觉,如今在她身上也是如此。 陆靖羽忧愁的拧起眉。 他闷闷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纪令月道,“随便从她口中打探些什么,顺便看清这间屋里都有什么。” 柴房除了房梁旁开的几个洞,几乎是密封的状态。 视觉被剥夺的越久,纪令月心里的烦躁就愈盛。 她察觉到环境对自己心境产生了印象后,不断引、诱陆靖羽同自己对话转移注意力,又决定主动出击。 她坐在草堆上读着秒,不过一会儿,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头缓缓推开。 “吱哑”一声响,一束光沿着推开的门照进柴房内。 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端着饭菜走到两人面前。 纪令月飞快扫了一眼,方盘上 真的就只有两个馒头。 她看了看眼前的小厮,心内默默吐槽。 这小子也忒实诚了。 她只是扮可怜的随口一说,他还真是不客气。 这小厮弯身放下东西,松开手指时手臂陡然一颤,方盘摔倒地上的清脆声骤然响起。 小厮也跟着一惊,连忙转身打算离开。 纪令月立马出声,“等等。” 那小厮莫名的被她这一声给叫住了。 他偏过头,就听纪令月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那小厮抿抿唇,本不想回她。 但转念一想,觉得这又是一个即将落入朱邢魔爪的可怜女人,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 他哑声回道,“小的只是一个马厩照料马匹的下人罢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生怕朱邢不什么时候过来撞破了这一幕。 纪令月垂眸,先是注意到他脚步虚浮无力,她眼眸微眯,倏然抬眸。 这个小厮走到门口光亮处时,惨青毫无血色的模样在一瞬落在她眼中。 纪令月眸光如水般浸凉无比,她眉头轻蹙,微微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朱邢的身影大步从门外走进,他在进屋时被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呛的猝不及防。 几声猛烈 的咳嗽,朱邢走入屋内,视线在落到摘了面纱的纪令月脸上后,就再也挪移不开来。 青丝如瀑,肌若凝脂。 那双美眸只是轻轻眨着,便好似有柔媚的韵味流转在眼梢中。 她身着一袭翡翠绿罗裙,朴素的衣裳却被她妖娆窈窕的腰肢衬得如身披霓裳般美艳勾人。 朱邢生平见过最好的姑娘只在青、楼里,乍一下看见国色天香,不由看呆了眼。 他喉结一滚,口水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 朱邢目光一转,落在她旁边的小不点后,眉头一皱。 他指着陆靖羽对大汉道。 “不是让你抓一男一女吗,你把这个小不点抓过来做什么?” 那大汉一愣,仔细打量了陆靖羽一眼,“是一男一女啊。” 朱邢抬手猛地往他后脑勺拍去,高声怒骂。 “愚蠢的废物,我肩膀上的伤就是让你找的那个男人所致。” 然后他指着陆靖羽,“这个矮冬瓜都没有我一半高,你哪个猪脑袋觉得他就是伤我的哪个?” 大汉这才想起有这一茬。 他满脑子都想着一男一女,今日踏进客栈看到他们两人并肩站一块,二话不说直接抓了过来。 朱邢不耐烦的把人踹了出 去。 他再度看向纪令月时,眼中邪欲大涨,那张肥硕大脸扬着猥琐的笑。 他喉结一滚,愈发靠近纪令月,呼吸就变得急促了起来。 朱邢原以为纪令月会又哭又闹,没想到他都快走进她面前了,她还是一副神色淡然,无所谓的看着自己。 朱邢脚步一顿,他皱着眉打量了她一眼。 纪令月似笑非笑,眸光在一刹那亮得妖异。 她道,“怎么不继续了?” 朱邢将方才一刹那闪过不好的念头抛去。 他暗骂自己,美人在前居然还胡思乱想。 收起念头后,他眼中好似有火欲喷出,狞笑步步逼近他,双手朝她衣襟解去。 陆靖羽瞳孔猛然一缩,准备冲上前时,只见纪令月倏然扬手,掌中一抹银芒闪过,直径狠狠的朝朱邢受伤的肩膀刺去。 朱邢一个不察,等她手中尖锐的银簪刺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杀猪般的一声嚎叫,抬手胡乱一挥扯到伤口,血液渐渐流出染红了绷带。 一股血腥味混着潮湿的空气弥漫开来。 朱邢捂着肩膀痛苦不已,他看向纪令月怒目如电,抬手指着她道。 “来人啊,把这个贱女人给我剁了喂狗!” “今 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话刚落,外头响起森冷的声音。 “是吗?” 纪令月一惊,蓦然抬头。 屋外拳脚刀剑相交声骤然响起,只见城主府内看守的护卫相继被打出数尺之外。 一只冰凉而修长的手从身后悄无声息的伸出,落在朱邢另一个完好的手臂上。 随即听道骨头清脆的断裂声,朱邢浑身一抖,嗓子掐出呕哑嘲哳的喊声。 他疼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朱邢深吸着气,他本想说话,耳畔陡然穿梭过一股森冷的寒气。 只是眨眼的瞬间,不知何时出现的靳一手持一柄锋利长剑正抵在他脖颈。 朱邢脖颈被利刃划开的伤痕渗出殷红的血落在剑身上,一滴滴打湿了衣襟。 陆靖羽看到来人后,突然蹦了起来,喜道,“小皇叔!” 陆淮琛狭长的眸只是淡淡在他身上一扫,最终落在纪令月身上。 纪令月只感觉浑身一抖,脊梁骤然蹿起森森的寒意。 她下意识搓了搓手臂,狐疑的抬头打量。 怎么突然这么冷,难道这件柴房周围还藏着冰窖? 朱邢痛的大呼,每当他要晕厥过去,又被靳一无情的掐着人中辗转醒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胆子捅破天 “哪儿来的狂妄暴徒,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擅闯我城主府,是欺我朱家无人了吗!” 一道暴怒声在庭院如鞭炮声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城主朱孝忠身后跟着百名护卫匆匆走到柴房附近。 当他踏入那片地方后,看到地上横竖躺着的尸体,瞳孔一震。 他身子微晃,空气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那少数留着一口气的人喉头也残留着深深的伤痕,隐约能看见血肉翻出。 整个场面骇人至极,饶是朱孝忠两眼也不由得一晕。 随即他看到站在柴房门口的身影,青筋骤然暴起。 他抽出长剑,盯着那人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吞吃入腹。 “大胆,还不快束手就擒!” 朱孝忠一吼,屋内痛不欲生的朱邢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晰。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撕扯着喉咙大喊。 “爹,快来救我!” 朱孝忠手微微一抖,待他上前一步清楚看到朱邢的惨状后,几乎同时抬起剑朝陆淮琛刺过去。 陆淮琛身形并未动弹半分,一道身影蹿了出来。 乌蒙脸上凝着煞气,抄起大刀扬手就将朱孝忠手中的武器拍飞数丈外。 乌蒙整个人散发着不虞的气息,他瞪大双眸,如暗中狩猎的豺狼虎豹,周身弥漫着杀强烈的杀气。 当他知道因为自己一瞬间的疏忽,导致小皇帝与纪令月两人 被抓走的时候,当场暴怒差点把客栈给拆了。 还是恰好出现的陆靖羽扼制住他疯狂汹涌的杀意。 乌蒙此刻看着朱孝忠,正打算把人杀的时候,身后陆淮琛一句话顿时将他拉回了现实。 “人留着。” 短短三个字,犹如冷水当头浇下。 乌蒙深吸一口气,忍着杀了这些人的怒意,他掏出禁军令牌,朝着朱孝忠沉声呵斥。 “吾乃当朝禁军大统领,宁城城主朱孝忠听令!” 朱孝忠正打算让身后的护卫进攻,在看到乌蒙手中的令牌时,脸色大变! 心跳仿佛随着呼吸在这一刻静止了。 朱孝忠颤着手上前,待他看清令牌之后,浑身的血气差点冲到头顶。 那么他身后的那个人…… “噗通”一声,朱孝忠惶恐的跪在地上,身子如筛糠般抖着。 他面如死灰,头深深的抵在地上,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老臣朱孝忠,听令。” “爹!” 朱邢捂着肩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孝忠诚惶诚恐的卑微模样,一股怒意窜上脑顶。 他死死瞪着陆淮琛,用着几乎要咬碎牙的力度,一字一句道。 “你们究竟对我爹做了什么!” “混账,你给我闭嘴!” “你再给我多说一句话,老子当场杀了你!” 朱孝忠跪在地上,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朱邢大吼。 他骂完连忙扭头对乌蒙 道。 “乌大统领,小儿自幼被我娇惯才养出了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还请大统领恕罪。” “不知天高地厚?” 乌蒙勃然大怒,一字字挤出牙缝道,“我看你儿子胆子都敢捅破了天!” 朱孝忠脑子一懵,他抬头,不知道乌蒙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纪令月与陆靖羽同时从屋内走了出来。 陆靖羽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他在面对外人时俨然恢复了在朝堂上威严的气势,脸上丝毫看不到孩童的稚嫩之气。 他光是站在那儿,不凡的气度就已经震得不少人心中一凛。 朱孝忠此时已经震惊到连正常的话都说不出口的地步。 他脑子好似灌入一团浆糊,瞪着震惊的双眸麻木又惊愕的朝着他深深叩首。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句话道出,满院皆静。 一步步艰难走出的朱邢听到这句话,双腿差点绊过门栏,脸朝地摔个狗吃屎。 他看着朱孝忠,结巴道,“爹,你是不是疯了?” 可朱孝忠没有回话,从他脸上绝望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他丝毫没有在开玩笑。 朱邢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身子定在了原地。 陆淮琛轻笑一声,笑意却不到森凉的眸中。 他道,“胆敢绑架陛下与清河郡主,朱孝忠,看来你是嫌活得太久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陆靖羽, 语气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 “陛下,敢问要如何处置。” 陆靖羽情绪此刻游离在愤怒的边缘。 自看到朱邢欲对纪令月不轨时,骤然想起上京之乱那一夜,纲达欲轻薄纪令月时他却无能为力的场面。 陆靖羽心中早就蕴了一团火,他冷声开口,一字一句沉如千金。 “抄了朱家一族,杀无赦。” 此话一出,朱孝忠两眼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紧接着,朱家上下奴仆被控制在了城主府里,那帮护卫被教了兵器,赶到院中监视着。 因为要留下来处理朱家杂事,陆淮琛没有直接离开城主府。 而纪令月与陆靖羽则坐在正堂之中,乌蒙带着愧疚之色走到二人面前一跪。 “属下失职,护卫陛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陆靖羽气已经消了大半,闻言看了乌蒙一眼,突然挥手。 “行了,今日之事全都是朕的自作主张,与你无关。” “你今日也救了朕,将功补过,无须再谈。” 乌蒙好似压根就没有把这件事放下,闻言也只是点头,随后沉默的站在陆靖羽身旁。 陆靖羽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看向了纪令月。 他刚想开口,陡然见到纪令月垂眸,话到嘴边一改。 “仙女姐姐,你怎么了?” “可是吓到了?” 他想,这种事情但凡被一个女子遇见都足够吓破了胆, 纪令月看起来虽然比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厉害数百倍。 但她也是一名女子,心底肯定有柔弱的一面。 纪令月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她道,“陛下可记得给我们送东西的那名小厮?” 陆靖羽点了点头,那家伙送了两个馒头,他想忘都忘不掉。 纪令月沉思着,“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陆靖羽好奇,“有什么不对劲的?” 纪令月拧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陆靖羽一愣。 这时,门外短暂的响起吵闹声,随即一个人高声一呵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些嘈杂的交谈渐渐安静了下来。 纪令月抬头,伸手招了一名下人问话。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下人恭恭敬敬的垂首,“回禀郡主,只是一名下人因劳累昏倒了,并没有什么大碍,郡主无须担心。” 纪令月心里满满勇气不好的预感。 她语气有些急促的问道,“那下人是在马厩里照料马的吗?” 那下人一愣,惊讶的微张着嘴。 “郡主您怎么会知道?” 话一落,眼前的人早就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纪令月循着躁动声响起的声音朝马厩走去,陆靖羽与乌蒙见状也跟了上去。 她拨开在一旁围观的下人走到其中,在看到躺在地上紧闭双眸的人时,瞳孔微缩。 这个人,俨然就是前头进柴房给她送东西的小厮。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安成现实 “都散开,不要挤在这里。” 纪令月正准备上前一步,身后突然传来绿翘与阿奇担忧的呼喊声。 “小姐!” 两人面露焦色,看到人后连忙跑到跟前,围着她打量。 绿翘微喘着气,抓着纪令月手臂问道,“小姐,您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动手?” 她笑了笑, 阿奇护犊子似的牢牢守在纪令月周围,眼神警惕着一扫,视线最终落在躺在中央气息泱泱的小厮,眉头一皱。 “无事,”纪令月对她摇了摇头,她连忙走到马厩小厮面前,隔着一段距离细细观察着。 倒在地上的小厮面色发白嘴唇青紫,呼吸略微急促。 她欲倾身张开他的眼皮,被阿奇拦住了。 阿奇对她摇了摇头,“小姐想做什么,让小的来吧。” 纪令月看了阿奇一眼,见他神情郑重不由微讶。 于是她点头,低声提醒道,“抬袖掩住口鼻,尽量离他远一点。”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方素白的帕子,“手指不要与他直接接触,借着帕子撑开他眼皮就行。” 阿奇接过帕子,按照纪令月的说法做了。 眼皮一拨开,小厮微微散大的瞳孔让纪令月心里一凛。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她突然看向周围战战兢兢的下人,“你们谁负责马厩。” 那帮下人面面相觑,其中几人站了出来,神情惶恐。 纪令月问,“马厩里的马样貌精神有什么异状细细说出来,一桩一件都不准隐瞒。” 那几个站出来的下人一抖,倒豆子般吐露了出来。 一名瘦弱的小厮道,“小的是负责喂马饲料的,马厩里的马从几天前开始就疲软无力,平日准备的饲料几乎剩出了一半。” 纪令月蹙眉,“所有马都是一样?” 那小厮垂着头,“只有几匹。” 纪令月道,“带我去马厩。” 说完,她对绿翘道,“你去找乌蒙……” 话说一半,纪令月突然瞥到早就跟来在一旁围观的陆靖羽与乌蒙。 纪令月:“……” 话溜到一半转了个弯儿,“你去找王爷带来的侍卫或者城主府随便一个管事的,让他腾出一个院子,点清这几日与马厩亲密接触的人,让他们住在院子里。” “对了,与这些人亲密接触的下人也不要放过。” 绿翘难得见到纪令月严肃的模样,她小脸一板,点了点头后转头小跑进主院。 听到身后的动 静,她偏过头,对着陆靖羽道,“陛下,请您回到主院中莫要胡乱走动。” “大统领,请你看好陛下,若是城主府的下人前来通通拦在门前,一个都不准放进去。” 说着,她蹙眉对场中下人道,“来个人把他搬到一个单独隔开的屋子里,记得蒙住口鼻,身体尽量不要碰到他的皮肤。” 气氛因为纪令月略显焦急的语气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陆靖羽不由问道,“仙女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纪令月抬头看着马厩的方向,眸光幽深。 她道,“一个还未确定的事情……只希望这一切都是我的误判。” 说罢,她抬袖蒙着口鼻,抬脚朝马厩的方向走去。 到了马厩前,纪令月神色陡然一变。 马厩中的马神情恹恹,有的甚至疲软的趴着。 她让负责照料马的下人牵出其中一匹马来,那下人拉着缰绳使劲呦呵,直至扬起了马鞭那匹马才慢悠悠的站起了身。 只是那匹马走了没几步,复而跪软在地,马腹深深起伏着。 纪令月见状,突然想起了书中提到的马瘟。 无论是人还是马,每一个症状都对应上了。 书中对于马瘟并 未详细描述,剧情是从马瘟剧烈爆发后开始的。 爆发地点她已经记不清,但那一场马瘟让大渝在短期内遭受巨大打击。 当时正值宁王把持朝政,他虽然从国库发放了救灾银两粮饷,但都被贪官层层克扣流,放到民间所剩无几。 那时,宁城地区尸骸成堆,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情况。 宁王最终手段便是烧了发病严重的城池,彻底掩盖了因为自己无能而产生的悲剧。 但文中推进这个剧情,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薛妙有了发挥她身为女主‘真善美’的空间。 她当初看到这段剧情时就极为不满。 用数千万人的性命来堆砌一段爱情,这根本就是毁三观。 纪令月抬眸扫了一圈,神情间若有所思。 “未曾听说过有哪个地方爆发了马瘟,难道宁城才是传染源?” “这段剧情的时间线也推前了啊……” 陆淮琛正在看宁城知府紧急递上的折子,里头写着朱孝忠父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他身为一城知府权利却被架空一事。 靳一这时候走了进来,将纪令月处理的事情逐一禀报。 他放下折子,突然淡淡一瞥,“你说她开始分散城 主府里的所有下人,还请了城中的大夫过来?” 他轻嗤,“本王都没开口,她居然擅作主张,胆子倒挺大。” 靳一道,“郡主说,陛下已经许可了。” 陆淮琛唇角浮起一抹不明的笑,眸梢微挑,“那丫头果真是个鬼灵精,还知道拿陆靖羽当挡箭牌。” 靳一沉默。 能拿当朝陛下作挡箭牌的……这天下除了郡主,就只剩下您了。 他拂袖倏然起身,“走吧,去看看她究竟发现了什么。” 此刻,纪令月坐在堂中听大夫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神情凝肃。 陆淮琛踏入堂中,眼神在众人身上一睨。 这一眼,让所有人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纪令月若有所思的抬眸,顿时迎上陆淮琛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慢悠悠道,“短短时间你又搞出了什么事情来。” 看着来往下人脸上都蒙着面,他又问道,“这都在做什么。” “你来的正好,我刚想要去找你。” 纪令月看见他迫不及待的起身,把做好的简易口罩往他手中一塞。 陆淮琛捏了捏,见里头还塞了棉布,微微挑起眉。 “绣娘匆忙做出来的,没那么精致,起码能够应急。” 第一百二十章 主动的纪令月 见陆淮琛沉默,纪令月以为他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不懂使用,索性把口罩抢了过来,踮起脚尖亲自替他带上。 陆淮琛的手指在半空凝了凝,他落在纪令月专注的脸上,那双本就如黑珍珠般黝黑的瞳眸多了几分晶莹的盈润。 女子身上的清香扑面而来,他眼神有着微微的晃动。 “好了。”纪令月回身,她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离他有多近。 她抬头,始终沉稳的面容上蓦然浮现了几分焦急之色。 陆靖羽虽是皇帝,但这种情况他是第一次遇见,没有处理的经验。 这里也不是朝堂,没有能为他分忧的朝臣,除了陆淮琛,他几乎孤立无援。 而陆靖羽此刻坐在位置上,陷入深深的沉默中。 纪令月穿书前不过是个普通小市民,如今遇到这种情况她也只能凭借自己的社会经验迅速处理,将伤害放到最低。 但自己也只是强行撑着,直看到陆淮琛的出现,纪令月一颗悬着的心忽然重重的落了下来。 仿佛只要他在,一切都能够迎刃而解。 纪令月连忙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她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之后,陆淮琛逐渐收敛起嘴角的漫不经 心。 他看了眼那帮跪下行礼的民间大夫,“他们怎么说的?” 纪令月摇头,“目前还不确定,那个人的症状与脑受损相似,还不能直接判断。” 陆淮琛看着她,“你好像对马瘟很笃定?” 纪令月知道陆淮琛心中起疑,她只是道,“我曾在一本医典古籍上看过,若只是那名小厮有问题,我大可不必如此焦心。” “问题是,马厩里所有马都不正常。” 她生怕时间一拖,病情的蔓延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在那时想从源头抓起可就难了。 如是想着,语气不由带上几分焦急,纪令月一紧张下意识就抓着陆淮琛的衣袖。 从旁人的角度看,她就像是赖着陆淮琛抱怨撒娇般亲昵。 陆淮琛也意识到了,他只是挑了挑眉,身子却未移动半分。 她道,“当务之急必须封锁宁城,在这场瘟疫爆发前从源头上止住,以免它扩散开来。” 场面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静之中。 纪令月抓着衣袖的手一分分的沉了下来,她掌心微微绽出了汗,一种麻木感渐渐从脚底蔓延了上来。 她知道这句话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封城一事事关重大,根 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答应的。 “好。” “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谬……啊?” 纪令月还想争取一下,冷不防的听到这句话。 她抬眼,望入那双蕴着清浅笑意,心口突然一紧。 指尖好像点了火一般灼热,沿着脊髓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见眼前的女子呆呆愣愣的模样,陆淮琛嗤笑一声,眼神在烛火的辉映下闪着琉璃般流转的光辉。 他依旧是那副嫌弃的语气。 “好歹是一国郡主,别露出那么傻的模样。” 纪令月回过神,她看到自己几乎快逼近他时脸色猛地涨红,立马后退了数步。 她有些犹豫的开口,“这件事太突然了,会不会给你造成很大的麻烦……”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我绝对义不容辞。” 她说的认真,身姿立的笔直。那双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随着她的心般执着。 陆淮琛看着她,半晌一嗤。 “本王既然答应了,就有能力做到这件事。” 他说的笃定而自信,却莫名的让人信服。 翌日,整座宁城突然被封锁了,打得百姓猝不及防。 宁城的百姓不知所以,纷纷闹到城主府门前,没想到出来的不是朱孝天, 而是在宁城的知府陈青。 其中一人惊讶,“知府大人,您怎么在这?” “难道朱城主又来为难您了吗?” 朱孝忠在宁城一手遮天,但在百姓心中,陈青才是他们真正的父母官。 陈青衣着简朴,一双布鞋都褪了色,但他站在那儿便是清风傲骨。 虽被强权压迫了数年,他从未折腰屈服过。 那潜藏在心中的热血利刃刺破炎凉世俗的潘篱,终于在今日迎来冲破云霁的光。 他朝众人一挥手,底下的百姓突然安静了下来。 陈青道,“诸位稍安勿躁,请听我句句言明。” 陈青只是一番言说便安抚了众人的心。 而关于朱孝忠父子,他只说二人触犯了朝廷法度,如今已经被革了职。 另一头,城主府贸然闯入了不速之客。 陆淮安阴沉一张脸,抬脚直径闯入正堂。 他一边走着,身旁不断有小厮愁眉苦脸的拦着。 “王爷,您不能这么闯进去啊……” 陆淮安黑着脸呵斥,“本王乃当朝王爷,宁城就是本王的封地!” “区区一座城主府,你说本王不能进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那小厮纠结的拧起眉,他下意识往正堂的如意看去。 可是屋内那两位……来头可比你大的多啊。 陆淮安冷笑,“除非天王老子来了,否则谁也挡不了本王!” 他说完,正气势汹汹的踏入正堂时,看到主位上坐着的人时,身子蓦然一僵。 不可思议的声音高响而起,“陛下?” 陆靖羽正听着下人汇报陈青将百姓安抚住的消息,他闻言抬眸,淡淡道。 “是宁王啊。” 陆淮安快步走了进去,瞳孔还因在这里碰见他而震惊的颤动着。 “你……陛下怎么会出现在这?” 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远在京城朝堂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陆淮安的心情比撞鬼了还复杂。 陆靖羽见着他没有多少表情,那态度比对待陌生人还冷漠。 “怎么,朕去哪儿难不成还得给宁王汇报一声?” “自然不是。”陆淮安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连忙否认。 他看着陆靖羽,心里突然一咯噔。 陆淮安顿时冒出了不好的预感,“难不成陆淮琛也过来了?” “怎么,看到我你心虚了?” 清冷的讥嘲声从一侧的屏风旁传出,陆淮安惊骇的目光望过去。 陆淮琛一出现,陆淮安的惊愕不必看到陆靖羽的还少。 第一百二十一章 竟然监视我 “你……你们两人为何会……” 陆淮琛似笑非笑,“你来得,我们来不得?” 陆淮安一愣,随即怒声道,“陆淮琛,你居然敢派人监视我!” 一声嗤笑毫不留情的响起。 陆淮琛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刺眼的讥嘲。 “监视你?陆淮安,你不要把个人癖好随随便便的安在本王身上。” 陆淮安深吸一口气,他憋着一团怒火,咬牙切齿的开口。 “你伶牙俐齿,本王从以前就见识过了,不与你计较。” 他倏然伸手指向外头,“那你总该告诉我,你到底在我的封地胡乱做了什么事。” “封城门,你疯了吗?” “你知道这个举动会给宁城百姓守城造成多大的损害吗?” 陆淮琛道,“又不是永久封了城门,你急什么。” 陆淮安大怒,“陆淮琛,这里是我的封地!” 陆淮琛冷笑,“怎么,宁城只不过是先皇派给你的封地,若是陛下愿意,随时可以收回来。” “你的封地又如何,只要它还在大渝境内,就是陛下的天下与土地。” “你如今在陛下面前口口声声强调这片地是你的……难道你是想告诉陛下什么?” 他话一落,陆淮安整张脸变得铁青无比。 “陆淮琛,本王压根就没那个意思,你少在那胡 说八道污蔑本王。” 他一挥袖,朝着陆靖羽拱手,“还望陛下、明鉴。” 坐在主位之上的陆靖羽摆出人畜无害的茫然脸,微狭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掩饰了眸底一闪而逝的暗芒。 他一抬头,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无措。 他看着陆淮安,“你不要吵了,封了宁城是朕下令吩咐的。” 说着,他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与纪令月推测的事情推断而出。 岂料陆淮安听完,怒声呵斥,“简直是胡闹!” “本王可没听说过纪令月会医术,她随口胡言乱语几句话,你们难道就信了?” 说着,他怒瞪陆淮琛。 “据本王对你的了解,你绝非如此轻率就下决定的人。” “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还有……朱孝忠父子究竟被你们关到了哪里。” 宁王是他暗线的重要通路,其中带头牵线的就是朱孝忠。 他本来只是来看看宁城的账目顺便散个心,没想到一夕之间局势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封城,城王府主事人被革了职,一切事情像是朦胧炸药般往陆淮安头上狠狠砸去。 他抬手捂着头,“我不管你怎么样,朱孝忠必须放出来。” “不行。” 这时候出声的竟是陆靖羽,他抬眸看了一眼,“朱孝忠父子不仅绑架朕与 郡主,还蓄意杀害我二人,朕已经打算抄了他们九族。” “不知宁王对此有何异议。” 陆淮安一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朱孝忠依旧穿着一天前那件衣裳,神情绝望的望着铁栏外的天空。 而朱邢整个人神情颓败的缩在角落,他半个身躯淹没在黑暗里,浑然没有平日嚣张到不可一世的模样。 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朱孝忠一抬头,就见绣着云纹的精致华袍男子站在牢门前。 朱孝忠浑浊的眼眸一亮,他像是看到了希望,连忙爬到来人面前。 年过五十的人如今涕泪纵横,抓着陆淮安的衣角悲怆道。 “王爷,王爷救命啊!” 陆淮安眉宇充斥着深深的阴鸷之色,他狠狠踢开朱孝忠,压低的怒骂声回荡在牢房中。 “简直是废物!” “绑架皇上?亏你们也做的出来!” 朱孝忠颤颤巍巍道,“当时要绑的也只是郡主,我儿根本就不知道陛下也在啊。” “色欲熏心的废物,平日让你做事总是拖沓,玩女人倒是一把好手。” “早知道在你们会落到陆淮琛手里,本王早就应该先杀了你们!” 朱孝忠身子一抖,他趴在陆淮安面前,哭的撕心裂肺。 “王爷,老臣在您手下做事多年,没有 功劳也有苦劳啊。” “求您救我父子二人一名,老臣日后必以王爷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陆淮安看着朱孝忠的后脑勺,眸底闪过阴鸷的杀意。 他声音幽幽的响起,“你有没有将那些事情泄露出去?” 朱孝忠浑身一抖,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老臣绝对没有。” “陛下与摄政王应当不知道这件事,老臣已经被关在牢里一个晚上了,也不见有人来审问。” “没有人来审问?”陆淮安皱眉。 怎么回事,难道陆淮琛根本就没有发现他在宁城的暗线? 他来宁城,当真只是一场意外? 朱孝忠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王爷,我既然没有把话泄露出去……不知王爷您是否将我们父子二人……” 陆淮安被打断了思绪,他厌恶的看了朱孝忠一眼,冷哼道。 “管好你的嘴,本王自能保你们二人一条小命。” 朱孝忠大喜,他连忙磕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陆淮安重重冷哼一声,愤然甩袖离开。 朱孝忠立马起身,欢喜的扑到朱邢身旁,对着他激动得颤抖出声。 “儿啊,你可听到了,我们有救了!” 岂料朱邢只是恹恹抬眸,凄惨的咧起干涸的嘴唇。 他动了动嘴,声音带着沙哑。 “爹,别奢望了 ,我们彻底没救了。” “他根本就不想救我们。” 朱孝忠一愣,“为什么?” 朱邢嘴角一咧,“因为爹已经是他的一枚弃子,我也是。” “他若真是有那个天大的本事能将我们救出去,何须这么久还居于摄政王之下?”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出口。 方才陆淮安看向朱孝忠的眼力,充斥着浓浓的杀气。 他感受出来了,牢门外守着的护卫也看出来了。 只有朱孝忠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什么也没察觉到。 朱孝忠嘴角的笑一僵,他蓦然瞪大了眼,厉声道,“不可能!” “我为宁王办事了二十多年,我是他在宁城最重要的心腹!” “他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抛弃我的!” 朱邢咳嗽了一声,无力倚靠在冰冷的墙角,闻言道。 “你跟了他二十多年,那他是什么样的人,爹难道还看不清吗。” 悲愤的声音随着这句话蓦然在牢中戛然而止。 像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任由话语湮灭消散在空气中。 原以为朱孝忠彻底放弃了,朱邢慢慢闭上了眼睛。 突然,牢里想起朱孝忠愈发竭斯底里的狰狞怒喝。 “好啊……他居然想杀了我把所有事情抹杀掉?” “既然陆淮安不想让我活,那我偏不让他如愿。” 第一百二十二章 留下来帮忙 朱孝忠是喜好奢华之人,偌大的城主府被他打造的犹如游园般,好似山清水秀的自然仙境。 纪令月此刻坐在凉亭之中,亭中放着盛满冰块的盆子,偶尔有风拂过,一股清凉之意便扑面而来。 绿翘站在她身旁轻轻摇着圆扇,一边看着纪令月有条不紊的处理靳一送来的折子,不由心生佩服。 她感慨道,“奴婢原以为这些事情只有男子能做,没想到女子也可以啊……” 说着,绿翘双眸放光的看着纪令月,“摄政王居然能把这些事情交给小姐,想必他十分认同并信赖小姐的能力。” 自古以来能与男子并肩的女子寥寥无几,多数女子一生都蹉跎在后院之中。 她喜滋滋的想,她家小姐果然非同凡响。 纪令月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她道,“只是帮他清点人数罢了,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当她收到靳一送来的一堆折子时,纪令月简直惊呆了。 她当时还抓着靳一,反复问了几次才最终确定,陆淮琛从朱孝忠书房里搜罗出宁城分布图。 城中几户宅子,宅子住着哪些人家标记着清清楚楚。 陆淮琛要她就着这张图,设 想瘟疫蔓延开来后第一时间该如何规划出一个区域来阻止病情漫溢。 纪令月当时听得头都大了,她当时就敲响了陆淮琛的门,直说自己做不了。 而且她的形象是深养闺中不谙世事的京中大小姐,若是这么做了,只怕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来。 只记得陆淮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郡主智计无双,本王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说完,她就被靳一无情的撵出了门外。 她此事面无表情的看着被自己涂写得凌乱的宣纸,叹了口气,有些恹恹的递给绿翘。 “把这个东西交给王爷吧。” 光是从他送来的东西,她就知道陆淮琛那日说的只是开玩笑。 他只不过是透露些消息让自己知道罢了,毕竟第一个发现府里异状的人是她。 绿翘并不知情,十分郑重的将纸收下。 纪令月起身伸了个懒腰,她望着与庭院只有一桥之隔的池水,望着水面清波潋滟,长呼一口浊气。 “纪令月。” 一道不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纪令月举在半空的手一顿,她偏过头,只见薛妙从甬道尽头款款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啧,真烦人。” 纪令月嘀咕了 一声。 薛妙站到她面前,眉头一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纪令月淡淡一瞥,“出现在哪儿,宁城,还是城主府?”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听到纪令月如从前般欺侮她时不屑的语气,薛妙的神情渐渐沉了下来。 她开口,“你还是如从前般讨人厌。” 纪令月轻声一哼,“在你眼里,我就没好过吧。” 薛妙讥嘲,“你知道就好。” “纪令月,我听说你挺威风啊。” “朱邢才败在你手中,你就开始颐指气使的指挥城主府下人做事。” 薛妙冷笑,“这里是宁王的封地,就算朱邢父子有什么事,也得他说的算,你算什么东西?” 她想起自己进了城主府后,连个下人都敢无视她就来气。 等她随便抓了一个人弄清缘由,听到又是与纪令月有关,她血压顿时就上来了。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懒得跟这个人多待一刻。 万一下一秒又触发了什么剧情,她哭都没地哭去。 见人要走,薛妙陡然厉声喝住她。 “你给我站住!” 这种语气让纪令月不适的蹙起眉。 她突然在想,是不是刚穿越来的时候对待薛妙的态度 太过讨好与小心翼翼,导致她现在如此膨胀到不可一世了? 薛妙上前一步,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她,“纪令月,我听到那帮下人说,你故意将人关起来,是因为发现了马瘟?” 纪令月听出薛妙话里的意思,于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眸微眯。 好端端的,薛妙试探这个做什么? “还是那句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令月暗暗翻了个白眼,理都不愿理睬她,扭头直径走了。 独留薛妙咬牙,愤恨的看着她越行越远的背影。 绿翘在一旁愤愤道,“从以前奴婢就觉得薛小姐自落了水后整个人性格大变。” “如今一看,哪是性子变了,简直是从底子里换了一个人似的。” 谁人不知道薛妙从前唯唯诺诺,说话声小得可怜。 哪儿像现在,看着人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还有那些暗中的算计,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纪令月听着,突然察觉出奇怪的事情来了。 “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对下人说马瘟的事情吧?” 绿翘想了想,“好像是。” 纪令月恍然。 看来薛妙凭借着她上一世的记忆,提前来到这个马瘟爆发的起始地 。她到底要干嘛呢? 纪令月突然下令隔离府中的部分小厮时,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亦或是奈何朱邢不得而拿他们泄愤。 毕竟这些人对她的印象,仅在‘嚣张跋扈锱铢必较’的印象里。 有人听闻关于瘟疫的消息,也只是嗤之以鼻,觉得这位郡主大惊小怪。 对那些人来说,瘟疫这种东西就是老一辈口中才发生过的事情,与他们毫无关系。 没想到隔了一日,那些马厩里的马全部在一夜之间死去。 随之而来的,是接二连三的宁城百姓倒下的消息。 陆靖羽等人也不能在客栈继续待着,他的身份在官员之中暴露了,再加上城中的流感陡然爆发,他不得不提前启程回京。 纪令月听到有暗中随行的暗卫在,还好奇的抬头四周望了望,别说人影了,连片衣角都看不到。 她好奇,“这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当真能藏得下那么多人?” 难道这些暗卫各个都会七十二变,还是有一叶障目之术? 陆淮琛放下折子看了她一眼,俊逸的眉梢微微一挑。 “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回去。” 纪令月理所当然的坐在他面前,“自然是留下来帮忙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瘟疫爆发 陆淮琛嗤笑,满脸写着‘就凭你’。 被他打击惯了的纪令月瞥了瞥嘴,“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能帮得上忙的。” 陆淮琛被她这么一说,突然想起她那日与大夫侃侃而谈的事情。 他道,“你什么时候会的医术?” 从前派人查探的消息中,并未提到她会医术一事。 纪令月一愣,她开口道,“只是自己看了些医书,会了一些罢了。” 场中一时沉默。 随即那一贯不变的轻嗤声响起,带着几分嘲讽。 “纪令月,你当本王好糊弄不成?” 纪令月垂眸,半晌她缓缓一笑,眼眸清亮。 “这是一个秘密。” “我只说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所以王爷,恕我不能相告。” 靳一莫名觉得,周遭的温度十分阴凉。 他吞了口唾沫,悄悄往远处挪了挪。 自从郡主走了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冷脸。 难不成两人起了争执? 想了想,靳一又突然觉得不应该啊。 寻常若有谁惹了王爷,不卸掉一两条胳膊压根走不出那扇门。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陆淮琛阴沉的声音阴恻恻响起。 “靳一,除了家人之外,最亲近之人还有谁。” 靳一冷不防的被问懵了。 兴许是他楞的时间太长,陆淮琛眼刃朝他凉飕飕刮了过来。 “怎么,想不出吗?” 靳一立马绷紧身子脱口而出:“有过命交情的挚友。” 话说完,他感觉到空气的温度更低了。 靳一只觉得额间有冷汗涔涔,他眼珠子咕噜一转,难不成这事跟郡主有关? 他脑中飞快一转,“还有一个就是挚爱之人。” 陆淮琛敲击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一顿。 “挚爱之人……吗?” 在薛妙进了城主府的第二日,朱孝忠被革了职,连同朱邢一起被关押进大牢的事情不胫而走。 不少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同一时刻爆发出巨大的欣喜来。 一整天,所有人都陷入了普天同庆的欢喜之中。 他们并不知道当朝摄政王与小皇帝‘微服私访’来到了这座城镇,但却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茶馆内,一名身着淡青衣裳的男子摇头晃脑道,“我可是听说了,宁王就在咱们宁城内!” 蓝衣男子好奇道,“你是说宁王殿下?” 青衣男子点头,“是啊,朱孝忠父子伏法十有八、九是王爷的手笔,要不然在这座宁城之中, 又有谁有这个能力去对付他们?” 蓝衣男子恍然大悟。 “你这么一说又好像是这个道理。” “可宁王为什么突然对朱城主动手?” 那青衣男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来。 “你可记得那个晚上朱邢又出来欺男霸女,反而被揍得屁滚尿流的事情。” 蓝衣男子笑着点头,“当然知道,我第一次见到那个跋扈的霸王吃瘪的模样,别提心里有多畅快了!” 宁城大部分人都对那对父子十分厌恶,平日碍于二人的权威敢怒不敢言,如今听到两人惨兮兮的被关进大牢里,各个开心得如同过了春节。 青衣男子倾身,“随后出现了一名宣称要替那些受欺侮的百姓亲上城主府讨回公道的女子,你可还记得?” 蓝衣男子又是点头,他突然不耐烦的催促,“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怎么回事。” 那轻易男子神秘一笑,“据我所知那名女子曾被宁王当众宣城是未来宁王妃。” “她那晚刚说了这句话,朱邢父子就糟了报应,你难道以为真的是巧合吗?” 蓝衣男子恍然,“你是说……宁王冲冠一怒为红颜!” 青衣男子只是摇了摇手中折扇, 故作高深的一笑。 两人的对话毫不避讳,一下子传遍了偌大的茶馆。 茶馆里的所有人都在沸沸扬扬,话里话外都是称赞薛妙菩萨心肠,善良无比。 与在京中不同,宁城不少人对薛妙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不知谁又想起那天晚上‘冷血无情’纪令月,顿时拿着这两人做了个比对。 结果显而易见,薛妙的评分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 正当百姓们聊得不亦乐乎时,门口摇摇晃晃走进了一个人影。 那人举止奇怪,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个人一抬头,脸上溃烂的皮肤吓得所有人心脏一跳。 与其同时,外头出现了杂乱的声音,哭声与惊呼交杂着。 茶馆内的人都是一愣,就见门口飞过一个人影,嘴里崩溃的呼喊着。 “死了,死了,都死了!”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原本平和的宁城突然爆发出百姓死伤无数的情况。 患病的高烧不行,濒死边缘的人身上开始溃烂,散发着臭气。 病来如山倒,眼看着周围亲近的人各个昏迷不醒面容可怕,整座宁城中软陷入慌乱之中。 知府陈青肃着脸,看着底下不断呈上来的报,心 底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前几日听陆淮琛提及此事时,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要不是知晓陆淮琛在朝堂上是何等凌厉风行的模样,他几乎就要把这件事情当做一桩胡闹来对待了。 饶是一个人突然告诉你偌大一座城即将爆发瘟疫,只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陈青越想越心惊,他抬头,“前几日匆忙准备的东西都用上了没有?” 汇报的下属拱手“回大人,将士已经每家每户上门,将患病的人都迁挪到固定划分区域离了。” “郡主召集城中绣娘制作的面罩也纷发了下去……但筹备时间太短,并不能顾及每一个人。” 陈青沉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派人动员城中女子,让她们也搭把手。” “那些山上摘的草药可在熬了?” 那下属点头,“已经在城门口支起摊子纷发了。” 陈青道,“加派人手看着,若谁出现争执哄抢,直接敲晕拖出去,这种时刻愈发不能慌乱。” “是!” 瘟疫爆发的翌日,全城人陷入了深深的低迷之中。 纪令月站在城墙之上,风拂过她莹白的裙裾,那如黑墨般的青丝随风扬起,掠过她凝肃的神情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暴乱突起 她看着城门口排起的长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茫然与无措,心内一揪。 这些都是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打击的无辜可怜人。 可惜,他们在恐慌中孕育,在绝望中死去。 她不明白,宁王究竟是有多狠毒的心,才会下令将这满城活生生的性命烧死。 绿翘替纪令月披上薄薄的披风,望着城门下风场面,神情有些难过。 “昨日还好好的,一夜之间仿佛翻了一个天……当真是世事无常。” 纪令月静静看着,她问道,“城中的马都清理干净了吗?” 绿翘点头,“奴婢听靳一说,城中的马都已经……” 那些话她觉得在这个时候讲出来不吉利,选择用沉默来表述。 纪令月垂眸,轻轻叹了口气。 声音随着拂过的风渐渐消散。 不少人都期盼着事情能够渐渐好转,但好似老天偏偏不愿她如意,过了几日,病倒与死去的人越来越多。 “从别城调来的大夫呢?” 陆淮琛坐在书桌前凝神看着,靳一闻言回道,“回主子,已经召集了……只可惜病倒的惹太多,单凭那些大夫只怕是控制不住。” 放下折子,陆淮琛揉了揉眉心。 他面露疲惫之态,“温正呢,如果快马加鞭这个时候应该到了。” 靳一回道,“已经到了,如今正和郡主去查看病患。” 陆淮琛眉头一 蹙,他抬起头。 “你说她也跟着去了?” 另一头,纪令月带着面罩,将羊肠制作简易手套上,扭头对着同样装扮,满脸严肃的温正道。 “温大人,您有何见解?” 温正点了点头,“确实是瘟疫的症状。” “三十年前我曾去过一个偏院村庄,那里突发鼠疫,一夜之间整座村子顿时变得死气沉沉。” “我当时不清楚发病源头,无论是泉水亦或土壤都探查过,几乎没有疫毒的痕迹。” “我当时就因为怎么也找不到解决办法,气急攻心之下最终累倒了。” “等我醒来,整座村子已经弥漫着荒凉的死气,我后来才听说,管辖村子的官员见这病发的奇怪,怕麻烦便都杀了火花。” 温正说着,复又看了眼前这些病倒的人,神情复杂。 “没想到,三十年过去了,我居然又看见这一个情形……” 纪令月却没有给他回忆的时间,她连忙拿出一个方子,“在您来之前,我便擅自让人熬了这些东西分花。” 温正接过来一看,赞许的点了点头,“这方子不错,虽不能除本,对人体益处也是极大的。” 纪令月松了口气。 她努力的回忆过原剧情,加上她上辈子的中医理论知识,默出这个方子是不难的。 但纪令月仍有些忧愁,“即便如此,每日死伤人数逐渐 增加。” “山上的草药都被我们摘了大半,如今也没有能够山上的人,这样下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温正也跟着沉默。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下人紧急的通报声。 “不好了,不好了!” 阿奇上前一步拦在纪令月身前,皱眉对着一路慌慌忙忙跑进来的人拧眉。 “慌什么,慢慢说。” 那人忙不迭的在阿奇面前停下,抖着声音对纪令月道,“郡主,不好了,城门口发生了暴动。” 纪令月蹙眉,“怎么回事,城门口不是在发放草药吗?” “那些安排的将士呢,难道没有拦住那些人?” 那下人愁眉苦脸,“拦不住啊,城中大部分百姓都嚷着要出城找大夫治病,纷纷要求重开城门。” “而且……还有人甚至说,这草药才是导致病祸的罪魁祸首。” 说着,那下人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朝纪令月所在的方向一瞥。 纪令月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她问道,“你还有什么隐瞒的。” 那下人身子一抖,哆哆嗦嗦的继续道,“不知谁放出的消息,如今所有百姓都知道,这个草药是您的意思。” “百姓们都说……您是祸害人命的妖女。” 纪令月一愣。 此时,城门口前。 冲破云霄的怒吼声持续不断,不少人举着锄头砍刀高举示威。 “开门,我 们要出去!” “凭什么都把我们关在里头,凭什么让我们喝这种祸害人命的毒药!” “把妖女交出来,只要烧死她,我们所有人都能够得救!” 此人一声大喊,顿时一呼百应,纷纷得到旁人的附和。 陆淮琛站在城墙之上,负手而立。 靳一目光闪动,眉梢拧成恼怒的弧度。 “这群人当真是冥顽不灵,若非郡主提早发现,还有他们活着在这嚷嚷的份?” 陆淮琛垂眸淡淡一扫,那一眼好似一捧天山落下的雪,沁得心底一亮。 他声音沉静,“去查,究竟是谁把这个消息放出来的。” 靳一拱手应了声‘是’,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听到城门底下发出剧烈的哄闹声。 一声高嚷在人群之中尤为鲜艳。 “是那个妖女,她就在那儿!” “妖女,还我亲人的命来!” 怒骂声此起彼伏,陆淮琛眸光突然一闪,神情罕见的溢出一抹焦急的神色。 他顺着人群涌去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抹娇小的身影站在巷子拐角处。 她看起来有意隐蔽,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陆淮琛开口,声音里难得掺杂着暴怒之色。 “所有暗卫听令,拦住他们。” “煽动人心者,杀。” 话刚落,隐匿在四周的黑影纷纷跳出,情绪高涨带着杀意的冲在前方的人只见眼前仿佛有一抹雪白 划过。 随即后背传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疼,以心脏为中心蔓延开来。 那人眨了眨眼,最后的意识落在了骤然出现在眼前,一双毫无任何情绪的冰冷眼眸中。 纪令月脸色微白,看到那些人狰狞着面庞朝自己冲来时,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 连自己都料想不到的发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触发了久违的死亡线,想到自己居然要死在人群的暴乱之下,她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冲天的怒喊声萦绕在耳畔,只是她等了一会儿,都不见有人近身。 直到一道熟悉的清香围绕在鼻尖,纪令月心内一动,所有所感的睁开眼。 迎上的,却是陆淮琛那双蕴着冰冷,以及丝丝暴怒的眼神中。 他咬牙切齿的冲纪令月低喝。 “你敢寻死试试看!” 纪令月眨了眨眼,她此刻的第一个念头,居然在计算他究竟救了几次。 不是传说中的冷酷无情的大反派吗? 为何总是在危险的时候突然冲出来救她? 这个疑问随着陆淮琛带有焦急声音突然消散,纪令月心里一动。 好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萌芽,触到了她的心底。 她被牢牢的揽在怀中,下意识扭头一看,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派黑压压,穿着一致黑袍的男子。 他们好似一线黑云,在她面前牢牢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该承受的罪业 纪令月很快反应过来。 “这些都是你的暗卫?”她看着这帮人杀人如杀鸡一样快刀斩乱麻,惊得目瞪口呆。 陆淮琛淡淡了应了一声,看到涌上来的人也只是踹了出去,并未动刀剑。 那帮情绪高涨的百姓被飞溅的鲜血与人头震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腥味,隐约能听到人群中吓到作呕的声音。 纪令月从未见过这个场面,不免觉得不舒服,她刚纠结要不要权陆淮琛停手,突然眼尖的瞧见些许不对劲来。 那些暗卫好似不是滥杀无辜,而是有目的的杀人。 她又凝眸观察了,发现冲出来叫嚣最厉害的,眼中杀意滔天,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朝她袭来。 而寻常的百姓只是被煽动着一时恼怒,绝非有这种神情。 纪令月心里一咯噔。 难不成暗卫杀的这些人,是谁有意派来混在百姓中的? 陆淮琛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怎么,现在反应过来了?” 纪令月咬牙阴恻恻道,“如果我还没发现,干脆自己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陆淮琛心中的不郁顿时消散了不少。 纪令月挣脱开陆淮琛的 手,她左右看了看,突然爬到一旁堆砌的木箱上,冲着那帮躁动的百姓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你们这群傻帽都给我住手!” 原以为她要再多喊几声,没有想到躁乱的人群真的就这么听了下来。 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朝她所在的方向望去,纪令月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她自己也惊呆了。 没想到这群人这么听话,说停下就停下? 想了想,纪令月才发现,他们其实早就想停止这场躁乱,只是自己这番话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吧。 她突然有种赶鸭子上架的紧迫感,面对黑压压的视线,于是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继续道。 “大家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动不动就挥锄头弄棍子的,多残暴,多不吉利。” 众人脸色纷纷一黑,看着前面那一滩鲜血沉默不语。 到底谁残暴了啊喂? 纪令月感悟不到众人的怨念,她坦然迎向众人的视线,“有什么问题大可直说,我就在这。” 她这一番话让众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突然高声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城门!” 纪令月道,“一旦城门放开,就会有一大堆人四处奔走,路上会接触多少 人,想必不用我说你们都会明白。” “将城门封锁,就是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到城外。” 那人怒声喊着,“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宁城的百姓活活被病熬死吗!” 此话一出,群情又有激愤的现象。 一旦人群躁动,那帮面无表情的暗卫杀神持着刀往前进了一步。 他们这个举动吓得这些人如潮水般往后涌去,人群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纪令月瞥了那人一眼,“谁跟你说出了城就一定能医治好。” “外面是有大罗金仙给你长生不死的仙丹还是南海观音给你一滴琼浆玉露?” “一个个眼巴巴的往外跑,路途上病人被你熬死了不说,劲给旁人添麻烦。”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说罢,纪令月叹了一口气,“你们带的面罩都是全宁城绣娘熬了几天几夜伤了眼睛制成的,这几天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要走动,事情便能迎刃而解了。” 有人敏锐的听出其中的意思,心神一动道,“郡主的意思是……您能找到解决办法。” 纪令月缓缓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能。” 等陆淮琛到客栈寻她的时候,纪令月整个人恹恹的趴在 桌上。 “怎么,为自己先前放的大话感到后悔了?” 纪令月懒懒掀起眼皮子。 果然……调侃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她从袖中慢吞吞抽出一张纸来,闷声道,“我有一味药方,只要按照上面的煎熬每日服用三次便可。” “你若是不信,可先找两人试一试药。” 这场马瘟来势汹汹,瞧着可怕,但实际上只是表象罢了。 若放在现代,不用如此大动耽搁。说到底,只是时空环境的差异造就了结果的不同。 陆淮琛接过扫了一眼,重新折了起来。 他收下,“既然有解决办法,你为何闷闷不乐。” 纪令月垂着头,语气带着深深的惆怅。 “你是不是觉得我早就有了法子,却故意拖延不拿出来,居心不良?” 陆淮琛挑眉。 “其实才不是这样……”纪令月也没指望着他能够回复自己,兀自嘀嘀咕咕着,“唉反正这事儿说不明白,不是他们倒霉就是我倒霉。” 事情的发展总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就算马瘟的时间提前,那也不该由纪令月这个人来结束,书中真正的主角是薛妙。 她这么一插手,相当于扰乱剧情。 想起 自己遭受的电击,纪令月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自个儿嘀咕着,话题又跑偏了,“真不知道薛妙在做什么,若是她肯主动开口,我也不至于整天担心受怕。” “这下好了,不该承受的罪业都被我受了。” 她气鼓鼓的想着,如果到时候自己真糟了大罪……她也要拉着薛妙一起感受一下! 纪令月从那天薛妙试探她开始,就知她心里清楚宁城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都几天了,她为什么还不出手? 难道薛妙在等病情即将控制不住的时候才出手,要借着此事为自己博得一个美名,顺便加深自己在宁王心底的印象与地位? 纪令月揣测着薛妙重生后的种种举动,愈发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陆淮琛坐在一旁,随手摆着茶蛊。 耳畔响起她的自言自语,虽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乍一听没有什么关联。 但若是串联袭来……陆淮琛眸光一闪。 可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听得差不多了,陆淮琛伸指敲了敲,一下子把纪令月的神拉回来。 对上她如小鹿初生般清澈的眼神,陆淮琛眼眸一凝,突然伸手压低她的头。 纪令月挣扎,“王爷您在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用不上 陆淮琛轻咳一声,“不需要你考虑太多,京城纪家的信送过来了。” 纪令月恍然,她拨过压在头顶的手,抬眸问道,“是爹寄过来的吗?” 陆淮琛感受到掌心覆上的柔软温度,微微一怔。 他瞥了一眼,神色不变,道,“纪衡让你即刻启程回京,不可久留。” “他还让你隐瞒行踪,不要说是从宁城回道。” 纪令月眨了眨眼,突然意会到她这位便宜爹的意图。 她笑了笑,只要有薛妙在,这个拙劣的理由很快会被识破。 纪衡当真是关心则乱了。 她犹豫的看向窗外,陆淮琛的声音飘了过来。 “这里已经没有能用得上、你的地方了。” “马车已经备好,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纪令月一噎,愤愤的想陆淮琛说话还是这么膈应人。 可想了想,他说的还真是事实。 把药方交出去,确实没有用得上她的地方了。 她顿时叹了口气,对着屋外的绿翘道,“绿翘,阿奇,收拾东西,咱们回府了。” 等她回京的时候,就看到候在纪府大门的纪令仪与叶氏不断探头望着。 纪令月掀开车帘,朝二人挥了挥手,“姐,叶姨!” 两人见着人后连忙迎了上 去,叶姨打量着她,心疼的蹙眉,“怎么瘦了这么多?” 纪令月:“??” 她捏了捏手臂,恍然大悟。 脸上的笑意扬得十分明媚。 她欢喜,“那真是太好了!” 纪令月觉得在纪府这段日子成天吃了睡睡了吃,感觉自己四肢都快褪化。 叶氏无奈,“你怎么还是这么个没正经,快进来吧,母亲已经等你很久了。” 纪令月点头,一路有说有笑的进了松鹤堂。 她看到主位上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时,笑着迎了上去,给了纪老夫人一个大熊抱。 “祖母,月儿好想你啊!” 唉,这么久没有联络感情,得赶紧收辍起来,免得之前的努力化为流水。 纪老夫人一愣,笑骂,“怎么出去一趟后愈发不正经了?”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但眉眼溢出的笑是掩饰不住的。 “哟,听说是月儿回来了。” 杜氏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纪令月咂舌。 啧,这些人是不是都有什么特异功能,总是能挑在最不该出场的时候出场。 心里想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扭过头,视线从杜氏母女身上划过。 “四伯母,五妹妹,好久不见。” 纪令霓看到纪令月,嫌弃的往后一站, “你回来做什么?” 杜氏脸色微变,暗暗拧了纪令霓的胳膊。纪令霓回神,看到大房与纪老夫人明显不虞的神情。 她心里暗道不妙,连忙换了张嘴脸讪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说宁城那儿闹了马瘟,三姐姐又是从那儿过来的,我怕……” 她后半句话并未说的真切,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听明白了。 有些下人进出松鹤堂时,都在有意识的避让着她。 纪令月早知道她要膈应一句,闻言淡淡道,“怕什么,我要是染了病,早在路上发作了,还能站在你面前说这些废话?” 她说完,委屈巴巴的看向纪老夫人,“祖母,难道你也是这么想月儿的吗?” 纪老夫人蹙着眉,想着也有道理,随即朝着纪令霓低声呵斥。 “月儿好不容易回了京,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有那个闲工夫佛经多抄几卷,省得每日嚼舌根扰人清净。” 纪令霓一愣,她不就说了一句话,结果就被纪老夫人喷的狗血淋头。 她当即气的眼眶发红,“祖母,您怎么如此偏心她。” “孙女也是为了咱们纪府着想,如今宁城一事闹得人人自危,她纪令月又是从那儿出来的…… ” “若是因为她让咱们纪府遭了罪后悔都来不及了!” 纪令霓一副痛心疾首,为了纪家勤勤恳恳的模样,倒让不少人心思开始动摇了起来。 纪令霓只是扫了一眼,见她们神情动摇,心里不免得意。 岂料这时一道黑影倏然从眼前划过,只见一双放大的美眸紧紧盯着自己。 纪令霓先是一惊,随后惊恐的瞪大了眼。 感受到双臂落下的禁锢后,她失声尖叫起来。 “纪令月,你要做什么!” 纪令月死死抓着她的肩膀,朝她笑的不怀好意。 只见她逼近了纪令霓,张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所有人都惊呆了。 纪令霓脑子一嗡,身子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随后她机械的抬手,抹到脸上沾到的零星唾沫时,突然惊声尖叫。 杜氏立马冲上来护在她身前,一副要生吞活剥的神情死死盯着纪令月。 她咬牙切齿,“纪令月,你在发什么疯?” 纪令月双手环胸,看到杜氏母女二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乐不可支的笑出声。 “不是说我身上带着病气吗,咱们就一起等着,看是你在这扯谎,还是我们两一起病死。” 纪令霓指着她,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闻言后她两眼一翻,竟活生生的气昏了过去。 好端端的接风洗尘,顿时闹得鸡飞狗跳。 就连一向沉稳的纪老夫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她看向纪令月。 岂料纪令月也懵然的眨了眨眼,朝着其她人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模样。 她无辜道,“我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她这么不经吓。” 众人沉默,唯有杜氏以毫不掩饰的恶毒视线死死盯着她。 紧接着的套路,纪令月觉得她就算笨的像头猪,也能猜出来了。 在杜氏‘暗箱操作’下,外头又开始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 上次的妖女余温已过,茶馆里无聊的小老百姓又开始新的一轮谈资。 “听说那名郡主从宁城回来,身上带着病气。” “宁城,那不是……”另一人深吸一口冷气。 宁城如今被封锁着,但已经有不少流言在百姓之间口口相传,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宁城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闻纪家五小姐被她过了病气,如今高烧不醒呢……” 纪令月嘴里嚼着葡萄果肉,一边听绿翘在旁气到跳脚的怒骂声。 “什么过了病气,五小姐分明能吃能喝,整个人看起来好的不得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挚友的慰问 “那帮人成日都闲着不成,三番两次议论小姐的事情,比街上嚼舌根的长舌妇还不如!” 纪令月吐了籽,慢悠悠道,“行了,生太多气容易长法令纹。” 绿翘立即止住了嘴,下意识往脸上摸去。 意识到纪令月是在耍她,绿翘无奈,“小姐,您难道就不在意吗?” 纪令月道,“在意什么?” “外头那些人总是谣传您……如今您在京中的名声已经……” 绿翘欲言又止,生怕伤了纪令月的心,那后半句话憋了半晌都说不出来。 纪令月捻着圆润的葡萄,对着光捏了捏,她笑道。 “这本就是我的命,有什么好在意的?” 纪令月在原书中就是一个恶毒女炮灰的道路,如今‘炮灰’的性质待定,但恶毒的人设铁定跑不掉了。 从前她或许还会挽救自己的名声,如今纪令月都懒得管了。 若老天有意,该损的名声一个都逃不掉。 绿翘显然没懂她的意思,以为纪令月已经自暴自弃,焦急之余又是无奈。 她犹犹豫豫的看着自家小姐,张了张嘴,最终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行了。”纪令月好笑的看着绿翘垂头丧气的模样。 “皇帝 不急太监急,我都不在意,你跟着恼什么?” 说着,她抽出被压在书底下的邀帖,绿翘顿时被帖子上的花纹吸引了注意力。 “小姐何时收了邀帖?” 纪令月拿着帖子在她面前一晃,笑眯眯道,“不要总是这么苦着脸,年纪轻起的容易长皱纹。” “这是定襄王府送来的帖子,一个月后王爷生辰,到时候咱们可以去王府玩一玩。” 绿翘眼睛一亮,主动忽略了她口中的‘玩’字,小心翼翼的接过邀帖,乐开了花。 “太好了,奴婢这几日总是担心小姐没有邀帖,没想到您早就已经收到了。” 纪令月脸上的笑一顿,她疑惑道,“什么意思?” 绿翘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奴婢早就知道定襄王府在筹备定襄王下个月的生辰,如今提前派发邀帖。” “我原本还担心因为小姐近来在京中的名声不好,王府为了避嫌不邀请您呢。” 纪令月嘴角一抽。 她怎么听出了浓浓的嫌弃呢? 纪令月想了想,“定襄王不是还没回京吗,这么急匆匆的发邀帖做什么?” 绿翘眨眨眼,“听说再过几日就是定襄王率兵回京复命,想来定襄王府胸有 成竹,才提前定下邀约名单吧。” 纪令月挑眉,她琢磨着,隐约嗅出其中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但这种感觉也只是一闪而逝,顿时被她抛到了脑后。 在她不得不避开外头的流言而继续过着在府里窝里宅的日子时,苏妙人与陆瑾桃居然一齐上门来看望她。 叶氏听闻有些惊讶,亲自出门迎接。 苏妙人笑的温和,语气携着江南水乡的独有温婉,她朝着叶氏款款行了一礼。 “劳烦夫人出来迎接。” 叶氏早就听闻苏妙人才女之名,再加上她兄长是当朝虎视眈眈欲拉拢的优秀年轻俊杰,未来朝她势必有他一席之地。 凭着这两点,叶氏半点怠慢的心思都没有。 她看了苏妙人一眼,觉得她气质温柔,叶氏待她的印象也不由好了几分。 陆瑾桃在一旁左顾右盼,她直接道,“纪令月呢?” 叶氏笑了笑,“在海棠花坞荡秋千呢,你们……” 陆瑾桃是个急性子,她朝叶氏挥了挥手,说了句“我自己去找她”后,拉着苏妙人急匆匆的往前跑了。 等看到秋千上那个没心没肺的人,陆瑾桃气笑,慢慢走到她身后竟晃悠悠推了起来。 “什么 啊……我还以为你被打击的失魂落魄还想特意过来安慰你” 陆瑾桃看起来有些失望的瞥了瞥嘴。 纪令月任由自己被推的越来越高,她咯咯一笑,“真是让公主殿下失望了,下一次我保证哭得符合您的标准。” 陆瑾桃闻言,嗤笑了一声,这个小表情乍一看与陆淮琛竟有些相似。 这时候苏妙人掀了门帘走了进来,她笑道,“大老远的就能够听到这屋里头闹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拆家呢。” 陆瑾桃转身,“你不是在陪叶伯母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苏妙人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坐在后院里的石桌前,仰头灌了一杯茶。 润了润嗓子后她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怨念的瞥了眼陆瑾桃。 “要不是你溜得飞快,我至于留在那吗?” 她这副模样与方才温婉之礼简直是截然相反。 纪令月扭头,看着她骤变的神情觉得好笑,“我叶姨挺喜欢你的,若是她知道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估计会气得吃不下饭。” 苏妙人瞥了瞥嘴,她一摊手,“我才无所谓,还是说说你吧。” 她认真的看向纪令月,“听说你从宁城回来,你没事吧?那 里的情况如何?” 纪令月挑眉,“怎么,你们也觉得我像是得了病气的?” “切。”发出不屑声的是陆瑾桃,她瞥了眼,“去那么久日子,要是有这回事你早在回京路上倒成病秧子了。” “那帮人还真是愚蠢,先前传的什么妖女就够荒唐了,今日这一遭就闹得沸沸扬扬。” “他们都没有脑子吗,成日不是风就是雨,半点思考能力都没有。” 纪令月笑了笑,她瞥了眼陆瑾桃,发现她近来的说话语气逐渐朝苏妙人靠拢了。 她偏过了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人想着法子让我添堵,我怎么也得受着不是?” 苏妙人拧眉,“受着?据我所知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你难不成得罪了什么背景不凡的势力,为何每次京城流传你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纪令月耸肩,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有人嫉妒我长得好看,想在其它方面中伤我一下。” 苏妙人抬眸,面无表情的回了个冷笑。 偏偏陆瑾桃煞有其事的就着这句话思考了一下,小脸凝肃。 “你们还真别说,或许真的有这么个可能性呢?” 苏妙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甘心的纪令霓 三人打闹着,一边将纪令月的话给听完了。 陆瑾桃掩着唇,倒吸一口冷气,“你说……那些百姓都被煽动人心,反了?” 纪令月支肘搭着下巴轻轻颔首,她有些抱怨,“是啊,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吓人。” 陆瑾桃鄙夷,捻了块糕点塞进嘴,“你堂堂大渝郡主居然输了气度,真丢人。” 纪令月一窘,义正言辞的为自己挽回颜面,“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是你,早就吓得腿软了。” 连老太医温正都惊得拔不动脚,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能有什么出众表现? 陆瑾桃轻声一哼哼。 “好了你们两别闹了,说正事。”苏妙人及时打断这场无聊的对话,她看向纪令月。 “然后呢,你查出来什么没。” “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暴动,你这么聪明,应当能想得出那件事背后必然有人指使吧。” 纪令月摊手,“我也想查啊,结果当天就被人塞上马车赶回来了,连点头绪都没有。” 若是问嫌疑犯,在她心中倒是有一个。 陆瑾桃抬眼:“该不会是我小皇叔吧?” 纪令月报以一个黑幽幽的眼神。 “说实话你们皇室是不是天生 都爱折磨人?” “我就没见过比你家小皇叔还墨迹多事的人,你说他要人伺候吧还偏偏不带侍女。” 反正陆淮琛不在,纪令月就使劲的抹黑他。 “一套茶具要烫三次,衣服沾了丁点水就要换,更可恶的是睡觉也要使唤人……” 她吐槽的起劲,一扭头就望尽陆瑾桃与苏妙人两人目瞪口呆的神情。 纪令月疑惑,“你们怎么了?” 苏妙人注视着纪令月,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笑声格外暧昧。 “连王爷睡觉时的习性都知晓的一清二楚,看来这一路也不是没有什么收获吗……” 陆瑾桃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对小皇叔都敢下手,月月我敬你是个女豪杰。” 纪令月一愣,连忙摆手,“等等,你们别误会了,我只是在……” 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两人眸中的兴味愈盛。 插混打科闹了半晌,纪令月这几日心中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了。 就在这时,绿翘突然笑盈盈的走过来,朝着纪令月福了一礼。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您如今在京中可是出了名拉。” 纪令月聊得正欢快,冷不防的听到这番话有点懵。 她对上绿翘兴奋 的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发生什么事了?” 陆瑾桃与苏妙人面面相觑,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 绿翘自知自己太过激动,捂着唇轻咳一声。她虽然努力平息了情绪,声音仍带着几分颤抖。 “从宁城传来讯报,马瘟已经全部消除。” 纪令月一愣,随即惊讶的瞪大双眸,“才不到一个月都消除了?” 绿翘笑眯眯道,“是啊,如今宁城不再封城,来往商户又可以通行。” 纪令月倒是没有什么实感,她问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绿翘笑,“一同从宁城传过来的,还有百姓们对小姐的感激声。”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多亏了小姐的出手相助,宁城的百姓们才能够得救。” “这件事如今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纪令月有些郁闷的待在房间,一声长叹不绝如缕。 她已经在纪府待到发霉长草了。 她原本想出去走走,却被叶氏拦了下来。 叶氏说,如今京城中不少人在盯着自己,现在这个时期还是莫要出门引起动乱。 院子隐约传来尖声呵斥,她懒懒抬眸,“外头又出 什么事了?” 阿奇守在门前,闻言道,“是五小姐院中传来的动静。” 纪令月奇了,“她瞎喊什么,难不成真发病了?” 阿奇失笑,他站在门前,身子骨比原来看起来健康许多。 自从被纪令月接回纪府后,她又暗中替自己寻了武教头日夜习武,如今看起来他整个人气色十分精神。 他闻言摇摇头,“应当是听到自己闹了个笑话,所以在愤怒吧。” 纪令月想了想,也不再管她了。 关于这件事她也有所耳闻。 从她救了宁城百姓后,先前她带了病气的流言不攻自破。 对这些流言,大房也是铆足了劲儿反击,不一会儿民间就传出一切是纪家五小姐自导自演的版本。 风向逐渐调转,原本万人抨击的纪令月顿时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这个转变堪比坏学生改邪归正成了名列前茅令人震惊。 这几日她不光也闲着,亦在思考宁城暴乱那日,陆淮琛暗卫做的举动。 原本以为那些暗卫是无差别杀人,后来察觉他们怪异的举止后,她愈发笃定—— 陆淮琛绝对知道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思及此,纪令月蓦然气得坐直了身子。 她有些抓狂,“所以我那天与他待那么长时间,一点关键的话都没问出,反而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来了?” 四房院内。 除了瓷器,纪令霓把屋里能砸的几乎都砸了个遍。 就连下人们都被她臭骂了一顿,纷纷跪在院子里等候发落。 纪令霓面色阴沉,脸上的骄矜逐渐扭曲。 “纪令月那个贱人,外面的留言一定是她的手笔!” 她堂堂尊贵的纪家小姐,居然被冠上心思恶毒的恶名。 而这些污名原本只在纪令月身上出现! 不知谁把那天纪令月回府与她争执的对话绘声绘色的说了出去,纪令霓听到外面怎么说她的时候气得双手颤抖。 愚不可及,娇纵愚昧,不敬长姐…… 反观纪令月,一夜之间,京城里风向全都扑向她。 原本声名狼藉的人瞬间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而她却不得不待在府里提防着那些闲言碎语。 纪令霓是何等骄傲的人,她绝不甘心! 身旁的丫鬟突然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壮着来劝道,“小姐,咱们如今虽落了下乘,但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 “无论三小姐如今多么风光,也掩盖不了从前她声名狼藉的事实。” 第一百二十九章 班师回朝 纪令霓一听,眸中的暴躁感才被压下。 她眯起双眸,声音阴恻恻得像是从哪一个石窟里传出来的幽森低语。 “你是什么意思?” 那丫鬟见她终于冷静了下来,悄悄松一口气后连忙道。 “再过不久就是定襄王的生辰宴,届时必然有诸多高门大户的官家夫人小姐到场,皇宫里的贵人们肯定也在。” “要想彻底摧毁一个人的名声,让她无法在这世界上立足。比起放任外头流传,这个机会是绝佳的。” “既然三小姐本质还是那种人,小姐不妨将她伪装的面具在诸位夫人前撕开,看着她万念俱灰身败名裂的感觉岂不是更好?” 纪令霓彻底平静了下来,眼角染着暴躁气息未褪的红晕。 她咬牙切齿,手指攥得咯咯作响。 “你说的没错,若直接去找那个小贱人岂不是太过便宜了她?” “本小姐要做的,是彻底撕开她那张虚伪的脸!” 纪令霓想着,却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她突然推开丫鬟,气冲冲的出了门。 那丫鬟见状,长舒一口气。她随即看着满地狼藉,有些忧伤。 唉,这里又有的收拾了。 三院内,纪令霓的声音尤为刺耳显眼。 “纪令月 ,你还不快出来!” 纪令月蹙着眉走出去,就见纪令霓手中拿着的长鞭。 她顿时愕然的看向纪令霓。 这是什么情况? 纪令霓这是特地冲过来为了抽她一顿? 随着她胡思乱想,纪令霓的声音冷冷响起。 “纪令月,外面那些人都是你安排好的,传这些话来对付我的是吗!” 纪令月斜靠在门旁,环胸看着她,“论传流言蜚语,谁还比得过你们四房呢。” “这几年从你们安排的人手里传出多少流言,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纪令霓眼眸微瞪,看着她这副笑眯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简直是胡言乱语!” 纪令月掀起眼皮,“还想否认?且不说前些日子,就光论必空大师来的那件事,就是你们传出去的吧?” 纪令霓咬牙切齿,“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纪令月叹了一口气,她微歪着头看她,“你既然不是来告罪的,过来做什么?” “我可没那个闲心陪你浪费时间。” 说完,她不等纪令霓回话,打算扭头进了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凌厉的破空声。 伴随着绿翘陡然的尖叫声,纪令月回首时下意识抬手一抵,一股剧烈的 疼痛陡然传遍全身。 手臂上火辣辣的痛。 纪令月错愕,她抬眸看向仿佛失去理智的纪令霓,“你疯了?” 原以为她会顾念这里是纪府,这里是大房院子她不敢胡乱来。 没想到她当真会对自己下狠手。 纪令霓倨傲的抬首,除了脸上一闪而逝的快意,还有深深的厌恶。 “纪令月,你知不知道我十分讨厌你。” “这一鞭子就是为了警告你,不要与我作对,不要想着抢走我所有的东西。” 说着,她眸底闪过一抹阴鸷,“否则你会后悔的。” 她冷笑一声,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就是这副模样,彻底把纪令月惹到炸毛。 她想,纪令霓这是做什么? 特地跑到她院子里发疯,发完火后留下几句反派装逼台词就想这么拍拍屁股潇洒走了? 纪令月脸色微沉,她沉声道,“来人,把她给我擒住了!” 大院里对纪令月的命令唯命是从,闻言顿时冲了上前,牢牢将人禁锢在原地。 纪令霓挣扎无果,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放开我!” 纪令月缓缓走到她面前,笑的冷冽。 她夺过纪令霓不知从哪儿拿来的马鞭,笑的阴冷, “打得挺爽是吧?” “ 自以为挺酷是吧?” 她冷笑,看着纪令霓略有些恐慌的神情拉直了绳子,故意朝地上一甩。 “我让你见见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在生辰宴开始前,定襄王率军回京的消息传来。 而其中随行的,居然有当朝摄政王。 围观的人们有不少人极其崇拜定襄王保家卫国上阵杀敌的英姿,自发的上街夹道欢迎。 只是这一来,却没料能看到传说中的摄政王。 百姓们纷纷议论摄政王究竟什么时候出城的,紧接着宁城瘟疫一事全程由摄政王一同处理坐镇的消息扑面而来。 众人顿时恍然,纷纷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马上懒洋洋却瞧着俊美非常的男子。 随即人群中不知道谁悄声议论着,事态渐变成每个人都掌控不了的地步。 “听说郡主也去了宁城,这两人之间该不会……” “哎哟喂你可闭嘴吧,也不看看这些东西是什么地方,可别在大庭广众之下瞎说。” 与他随行的人突然抬起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左右看看有没有侍卫官兵听到这番话,确认无危险后才拖着人淹没在人群中。 皇宫中。 陆靖羽在要熟悉的人影后眼眸一亮,却依旧克制住想立马跳 下龙椅冲上去的冲动,面色素然道。 “诸位此行辛苦了。” 陆淮琛依旧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而一旁的定襄王拱手,面容有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隐约透着凌厉的肃意。 “回禀陛下,我大渝数万大军镇守压境,边疆数弹丸小国不敢擅动。” “”好!陆靖羽大悦,“一些弹丸小国虽不足挂齿,但每年不断作乱扰得朕烦不胜烦。” “有你在,朕安心不少啊。” “放心,你与众将士们朕绝不会亏待,都回去安安心心等封赏把。” 定襄王象征性扯了扯嘴巴,最后干瘪瘪的回了一句,“臣多谢陛下。” 说完,他就站在一侧,沉默寡言。 陆靖羽这时候将视线转到了陆淮琛身上,脸上的喜色做不得假。 陆淮琛懒洋洋一扬手,放在袖口折子就这么被他随意的丢给了小皇帝。 “具体的东西都写在上头了,自己看。” 他态度随意到堪称是大不敬,但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觉得不对劲。 自从他继任摄政王血洗朝她之后,陆淮琛的肆意任性已经深入到朝堂每个人的骨子底了。 他带给所有人的不仅仅是威压,还有那股隐藏在散漫外表下的狠辣恐惧。 第一百三十章 谁敢乱朝纲 “两年不见,王爷还是这么随心所欲。这朝堂风气可得讲究,若是人人都如您这般,只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沉厚的声音携着轻笑声从殿门口响起。 本该是开玩笑的一句话,硬是被来人说出几分阴恻的意味。 只见一人身着玄青仙鹤纹官袍,腰束墨带缓缓从大殿。 那面容刻着岁月留下的沧桑,那双看似浑浊的眸却泛着锐利的精芒。 张无庸覆首踏入,周身蕴着深不可测的气度,他就像是一汪幽黑的汪潭,望之只觉得脊梁一颤。 此人正是内阁首辅,曾权倾朝野的张无庸。 定襄王看向他墨眉微蹙,沉肃的面庞第一次产生了情绪波动。 陆靖羽在看到张无庸后,脸上的笑意倏然收起,脸上的神情竟如待战警惕的小兽,浑身戒备。 好在被陆淮琛熏染了这么多年,他极快的掩饰住这种情绪。 他惊讶,“张阁老何时从皇陵回来了,怎么不派人同朕说一下,朕也好为阁老接风洗尘。” 张无庸拱手,不经意的扫过坐在龙椅上的陆靖羽,微微笑道,“老臣参见陛下,当年未亲眼见得陛下登基,实乃遗憾。” 陆靖羽大度的摆了手 ,“阁老愿为父皇守陵两年,如此君臣之情至诚至忠,这点小事朕不会放在心上。” 他看向张无庸,笑得诚恳,“如今阁老回京,正好可以补缺内阁空缺的首辅之位。” 张无庸连忙道,“老臣已经年迈,眼看快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实在担不得大任。” 他沉眸,语气平淡不惊,半点都彰显不出打算告老还乡的架势。 陆靖羽坐在上头,暗骂一声老狐狸。 分明就是不肯放权,走了三年还扒拉着首辅位置不放,如今回来又要让他亲口让这只老狐狸归位……陆靖羽就恨不得拿着鞋子扔他脑门顶。 陆靖羽皮笑肉不笑,“张阁老莫不是算错了,你离告老还乡还有一两年,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张无庸深深看了眼陆靖羽,笑着应下了话,“陛下说的是。” 说着,他又看向陆淮琛,“听闻摄政王是当年的淮王殿下,老臣还不相信……” 陆淮琛眼梢微微翘起,眼底氤氲着诡谲的暗芒,“怎么,张阁老对本王有什么意见?” 张无庸笑,“意见倒是没有,只是有些建议罢了。” “譬如方才的举止实在无度,若是让旁人瞧着了,容 易乱了朝纲。” 陆淮琛一嗤,“朝纲?” “本王就站在这,何人敢乱了朝纲。” 他这话说的狂妄,张无庸脸色一沉。 “摄政王殿下未免也太过猖狂,你以为你是陛下吗!” “还是说,你自以为能越过陛下了?” 张无庸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将陆淮琛往大逆的罪名上靠拢。 他一回朝,就开始玩分离人心的诡计。 陆淮琛斜睨了张无庸一眼,似笑非笑。 “不知张大人在民间待得久了,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 “拿块砖头砸进狗窝,往往是叫最响的那只最先挨揍。” 两人之间无形的针锋相对使大殿内蒙上一层深深的低气压。 最终还是陆靖羽的一声轻咳,打破了笼罩在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咳……张阁老风尘仆仆一路辛苦了,你先回府歇息,若是有事明日再谈。” 张无庸收回目光,脸色沉沉的朝着小皇帝拱手,“老臣告退。” 等人走了之后,定襄王也随之告辞。 “唉。”陆靖羽放松了身子往后一摊,他随手抄起折子翻开,里面果然什么都没写。 “小皇叔,你可算回来了。” 陆淮琛挑眉,“张无 庸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靖羽仰头看着梁顶,“朕原本听说他还有两个月才回京,没想到半点动静都没有就绕过了京城的耳目进了宫。” 他眼神放空,幽幽叹了口气,“当初小皇叔你费尽心思将他调离京两年,没想到他还留下还有这么大能耐。” “这个老狐狸在朝中作威作福了数十年,我真的能斗的过他吗?” 说着,他突然坐直身子,希冀的望着一脸无所谓的陆淮琛。 “小皇叔,要不你来做这个皇帝吧?” “这样我就不用管宫禁,天天去找仙女姐姐玩儿了……” 陆淮琛眼眸微眯,危险的看向小皇帝。 陆靖羽一无所知,他继续道,“对了,仙女姐姐拯救一城百姓,朕还没想好怎么赏赐她。”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不够……不如朕下道谕旨,抬她的品阶可好?” “正一品是公主,仙女姐姐非皇室中人,依旧是郡主之名。” “抬一阶与公主同级,就算是朕的一点心意了。” 陆淮琛没有反驳,只是淡淡道,“随意” 小皇帝撑着腮帮子,眼眸弯弯,“仙女姐姐肯定很高兴,下次她进宫朕要找她” 而回应陆靖羽 的,是数不清的课业与奏折。 夏日逐渐过去,炎炎日头也逐渐褪去令人烦闷的热度,吹拂而来的风带着秋季清爽的凉意。 绿翘挑着衣裳,一边念叨着,“小姐,这入了秋啊就是不一样,身子都爽利了起来。” 她拎着件裙子在阳光底下晃了晃,“这件新制的衣裳可真好看,正适合小姐您穿去赴宴。” 纪令月瞥了一眼,敷衍道,“嗯……还不错。” 绿翘还喜滋滋的,“小姐如今是正一品郡主,与当今的公主同级,如今这大渝,除了太后娘娘,没人能较得过小姐您。” 纪令月哼哼道,“有什么用,那些麻烦也不会因为我的身份止步不前啊。” 绿翘放下衣服,满脸疑惑,“什么麻烦?” 纪令月没再开口,她只是望向窗外发呆。 她回忆着自己穿书过来的情形,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又好像过了很短。 一眨眼,自己居然从一个女炮灰晋升为一品郡主。 这种感觉简直……太爽了! 这不就代表她离被炮灰的命运越来越远了吗? 纪令月越想越兴奋,索性参与到挑衣服首饰这种繁琐的事情中。 很快的,定襄王府的生辰宴便到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貌美如花 马车缓缓驶过,那候在门口的小厮眼尖瞧见车上的标识,连忙笑着迎过来。 “小的在此等候郡主已久了。” 不少人未见过传说中的郡主,他们听闻清河郡主乃国色无双的美人,又是传闻中的奇女子,闻言纷纷的好奇探过头来。 只见帘子被双素手掀开,一名生的清秀伶俐的脸蛋探了出来,那双眼滴溜溜的一转,倒显得就能活泼。 众人有些失望,模样长得不错,但离倾国倾城也相差太远,莫不是传言有误? 那名女子下了车,却抬起手来,停在半空中,像是要搀扶着谁。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一个人影身上。 一双纤纤玉手拨开车帘,五官明艳的女子探出头来,她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如谪仙般令人惊艳失语。 她身着缎织掐花衣,下罩烟笼梅花百水裙,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着。 那好似蕴着云雾雨霁般的美眸轻轻一扫,让周围的人看了心中一荡。 纪令月本想直接一跃跳下去,对上绿翘危险的眼神后乖乖的把手搭在她手心,一步一步的下。 唉,古代的排场讲究就是麻烦。 她心里暗暗腹诽,面上却不动声色,脊梁挺得直拔 。 身后的纪令仪也跟着下来,她一身柔绢曳地长裙衬得白皙的肌肤如玉,生的如水墨画般袅袅娉婷,清丽脱俗。 若说纪令月是人间油墨画,纪令仪便是一副山水图,清雅怡然。 周围惊艳的窃窃私语声相继想起,无一不是夸赞姐妹二人的容颜。 “清河郡主倾国倾城,果真如此!” “身后那位容貌也是上佳,难道也是纪府的姑娘?” “你傻啊,她就是纪家大小姐纪令仪,在京中也有名声,她与郡主是同胞的姐妹。” 那人闻言,发出悠长的感慨声。 “今日一露面,看来京中双姝皆要落在纪府头上啊。” “唉,另外一辆马车也是纪府的吧?” 有清楚纪家事情的人敲了敲,突然放低了兴致。 “估计是纪家的二小姐与五小姐吧。” 旁人好奇,“难道那两位也是貌美如花的女子?” 回应的是一声嗤笑。 “怎么会,纪家二小姐模样平平无奇,连清秀都说不上。” “而纪家五小姐嘛……也不如何。” 纪令霓与纪令澜从另一辆马车下,两人恰好把这段对话收尽耳中。 纪令霓气得眉头一抖,而纪令澜满脸写着无所谓,好似对 这种话已经麻木了。 纪令霓牙齿磨得咔咔响,她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几个讲闲话的人拖出去蒙头一顿打。 “该死的,这几人最好祈祷出门不要被本小姐逮到了。” 安抚的声音随即响起,“五妹妹,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进去吧。” 纪令霓转头看了纪令澜一眼,不屑的嗤了声。 她不喜纪令月,但对纪令澜更没有什么好脸色。 纪令澜无趣又古板,凡是纪家的孩子总会遗传点良好的容貌基因,只可惜纪令澜随了李氏,不仅容貌不显,性子也跟块木头似的不解风情。 她甚至还恶意揣测着,不知纪令澜未来夫婿知晓她是这种人,半夜会不会以为自己在搂着块冰木头硬生生吓醒了。 一路走进定襄王府,不断有下人捧着东西经过,每烦经过都要停下脚步驻足垂首。 纪令月先前还没有成为郡主的实感,现在顿时有些飘飘然了。 不怪她,实在是自己遇到的人都太奇葩,以至于她半点享受郡主光环的机会都没有。 来到女眷,已经有不少女子在场。夫人们聊做一团,小姐们也三五成群的说着新鲜事。“” 定襄王妃听到动静转过头去,见到纪 令月后两眼放光,连忙迎了上去。 她一边欢喜一边抱怨,“让我瞧瞧,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久了都不来见安姨,我可真想你。” 说着,她上手捏了捏纪令月的脸蛋,眉宇都化作一副愁态,“你这孩子,当真是受了许多苦。” “瞧瞧这小脸蛋,瘦的都不成样了。” 纪令月失笑,“安姨,你这也太夸张了。” 胡说,她昨天还捏了捏手臂,之前减下来的小肉肉又长了回去。 定襄王妃看着她,越看越欢喜,目光落向她身后的纪令仪,也惊讶的掩唇。 “这边是你长姐吗?”她见过纪令霓与纪令澜,唯独没见到纪令仪。 听闻纪令仪在京中也是有名气的,不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浑身都气度与才学也是绝佳。 纪令仪款款行了一礼,她声音温婉,“纪令仪见过王妃,我仰慕王妃已久,如今能亲眼见着您实为荣幸。” 见她端庄雅致的模样,定襄王妃笑了笑。 “你们二人随我去见一见那些夫人吧。” 纪令月与纪令仪微微一愣,纷纷察觉了王妃的意图。 这是要为她们扩宽在京中的人脉了。 纪令月容易活跃气氛,纪令仪能适当拿捏住 话题的走向,两姐妹一唱一和搭配在一起,让那群官家夫人皆是掩唇一笑。 那些夫人听过纪令月的事迹,一个个都好奇的很,视线大多黏在她身上不放。 她们都不敢相信,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竟是发生在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子身上。 纪令月自然察觉到了那些目光,她也只是笑了笑。 聊着聊着,话题莫名转向了男席。 巡抚夫人面露愁容,叹了一口气,“说起孩子,我家那个眼看就要弱冠,玩心依旧不减,我家老爷虽打点好了,可我还是担心他收不住性子。” 这种话题,纪令月姐妹二人识相的在一旁当个背景板,半点都不参与。 只是听到‘打点’二字,纪令月微微瞪大了眼,见到周旁那些夫人不觉得奇怪,好奇愈发得大。 走后门这种事情还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说吗? 她对纪令仪问道,“这些夫人怎么对走后门半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 纪令仪看了看,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这些夫人应当是相交已久,而且一个个身份不凡。” 说着,她朝方才开口的貌美妇人努了努,“你看到方才那位吗,她可是当朝从二品巡抚大人的夫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识破身份 “另外这个藕色衣裳的可瞧见了?她可是殿阁大学士的夫人。” 纪令月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一个两个来头如此之大。 她将视线落在笑着聆听的定襄王妃,但说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王妃更加不容小觑。 定襄王妃常年不在京城,但即便如此还能同这些夫人们结下深厚友谊的关系…… 这绝非一个普通人的能耐。 巡抚夫人此时朝定襄王妃问道,“听说你家明烨几年前就跟着王爷上阵杀敌了,如今还是军中副将,简直是前途无量。” “哎呀真勇猛,若换作我家那个小废物,别说提动刀枪,连只鸡都不敢杀。” 纪令月偷偷噗嗤一笑。她眉眼弯弯,只觉得这位夫人讲话很有意思, 定襄王妃失笑,“他又不上阵杀敌,舞蹈弄剑的做什么。” “我可是听说了,你家少爷文采斐然,前些日子还得了张阁老的一句奖赏。” 巡抚夫人抬袖掩笑,谦虚道,“哎呀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不值一提。” 纪令月在旁听着却是一愣,她下意识开口,“张阁老?” 定襄王妃以为她不知,解释道,“便是当朝内阁首辅张无庸张大人。” 纪令月依旧愣着,“可他不是要去皇陵陪伴先帝三年吗,怎么这个时 候回来了。” 定襄王妃也跟着一愣,原来她是知道的啊。 随即她解释道,“是两年而不是三年。” 纪令月惊讶的微张着嘴,心里有些凌乱。 怎么回事?张无庸居然提前了一年回京?她现在只感觉头顶翻滚着天雷滚滚, 每一声仿佛是在惩罚她的剧透。 意识到所有剧情都乱套的时候,纪令月沉默了下来。 定襄王府为了给王爷庆贺,开了十来台。进来贺寿的也基本是素有往来的官员及家眷,背景不凡的也不少。 男女眷中间隔着花团锦簇,纪令月坐在细微上,望着热闹的男眷上高谈论阔的背影,没有看到料想中的人后默默收了回来。 身旁椅子沿着对面划开的声音响起,一股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纪令月蹙眉,扭头突然对上薛妙那双阴森的瞳眸。、 薛妙压低了声音,只是一句话,让纪令月仿佛凉水自头顶浇灌而下。 她说,“我知道,你的身份。” 纪令月突然掀起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薛妙敏锐的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情绪,她愈发笃定,“纪令月,我还以为你怎么转了性子,原来你也是一样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纪令月还是从中听出点信息来了。 也是?难不 成薛妙以为,她的灵魂也是重生的? 而此时,薛妙却咬牙切齿道,“纪令月,你自以为抢占了先机,现在是不是得意的很啊。” 她越说越气,当时她确认宁城爆发的是马瘟过后,顿时觉得天助她也。 她重生一次,对于那张灾害记忆十分清晰。 灾情发生都许久,民间的大夫与宫廷太医难得凑在一块想事情,最后研制出一方药单来。 只要按照药方上的药材煎熬服用,不过一个礼拜便能够药到病除,恢复精气神。 薛妙对这个药方了如指掌,她冷眼旁观着宁城中不断响起高响的悲鸣与哀呼。 她原本想等到民心激昂的时候献出药方,只是她因为怂恿了城中城中百姓的怒火,将矛盾激化加剧了而已。 正当她把东西交给宁王的瞬间,她冷不防的听到药方已经问世,如今城中上下开始熬制。 薛妙当时脑子乱糟糟的。 她原本以为重生只是她一个人的专利,没想到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更惨的是,那个人还是她的死对头。 薛妙越想越气,只觉得老天待她十分不公平。 纪令月蹙眉看着薛妙,察觉到她身上的阴郁之气越来越严重。 更没想到的是,薛妙居然猜出她身份有异。 虽然没有 猜对,但十有八、九的可能性已经被她道出。 她叹了口气,“我并没有很得意,只不过是在该选择的时间做出正确的事情罢了。” 一句话,不知怎么激怒了薛妙。 她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我看你就是为了自己,自私自利!” “不就是想博得名声与地位吗,装什么冠冕堂皇?” “纪令月,既然你前世记得清清楚楚,那我也不跟你装了。” “你和纪家曾经欠我的,我要一点一点的拿回来。” 纪令月拧眉,看着薛妙瞳孔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知道她一颗心已经被复仇彻底屏蔽了。 于是失去了跟她‘友好和平’交涉的念头,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那一句话随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消散在空中。 “算了,随便你。” 无论你耍什么花招,我都受着就是了。 反正不管如何,在你面前,我的定为永远都是‘恶毒女配’。 既然事情改变不了,她索性也就顺其自然。 而且……纪令月看着茶面上悬浮的茶沫,神情若有所思。 她心里也有许多猜测想要逐一验证。 前方一声敲锣,定襄王府搭好的戏台已经开始上演。 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唱着戏,说来也巧,那戏文中说的,也是正邪 两立。 那如今,究竟谁是正,谁才是邪? 纪令月发着呆,胳膊突然被轻轻一捅。 她回神,扭头望去。 只见纪令仪笑着朝男眷的方向指了指,“我原本猜到定襄王会请皇室过来,没想到他们的面子如此之大……” “倒真让我开了眼界。” 纪令月疑惑,顺着她的视线往前望去。 那双美眸也倏然睁大。 陆淮琛、宁王陆淮安、还有跟在他们身侧随行的男子…… 那个人,分明就是张无庸! 她不由道,“这几个人怎么一起过来了?” 在原书的剧情中,张无庸与宁王搭上线,最终把陆淮琛这个大反派整的惨死。 随后张无庸野心膨胀,居然想自己为王,将这陆家的天下改姓,发兵逼宫与宁王决裂。 最终宁王有女主的加持,战胜了张无庸。 纪令仪当时看到这部分时觉得这场战役十分草率,张无庸前期被刻画的枭雄形象深入人心,最后居然毁在女主光环手里,未免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就连原本能匹敌张阁老的陆淮琛,因为前期就被女主光环削弱,导致后面剧情几乎没有他的分,就被安排领了便当。 纪令月视线在陆淮安与张无庸两人一扫,最终落在那个看着散漫的男子身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型修罗场 定襄王身着墨竹银纹宽襟,他此刻正负手而立,同定襄王妃说些什么。 不知说到什么,定襄王侧颜凌厉的线条看起来柔和许多。 “父亲。” 傅明烨从一侧走来,将一柄通体漆黑的佩剑递给定襄王。 “这是我用黑练石请人锻造的长剑,作为给父亲的生辰礼。” 定襄王平淡不惊的面容浮现起点点惊讶,他接过剑柄凌空一挥,“这个做工,莫不是传闻中工匠大师李锁的手笔?” 傅明烨笑着点头,“儿子与大师有几分交情,故而请他出手亲自锻炼。” 定襄王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他抬手拍了拍傅明烨的肩膀,“这份礼我很喜欢,明烨,辛苦了你。” “哦?不知是何大礼,竟然能让铁面王爷如此高兴。” 张无庸含笑的声音响起,他缓缓踏步走到定襄王面前,顺势朝着定襄王妃点了点头。 “没想到王妃也在,自从两年前一别就不曾看见您了。” 定襄王妃微微笑着,“我那时候随烨儿驻扎在塞外,张阁老自然见不着我。” 提到傅明烨,张无庸自然看向他,“少、将军年少有为,继承了定襄王的英姿,看来定襄王府 果真是后继有人啊。” 傅明烨闻言也只是淡淡摇头,“比起父亲我还差的远,是张阁老抬举了。” “就算如此,明烨你依旧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放眼大渝,无人比得过你。” 宁王陆淮安的笑声传来,突然插入了这个话题之中。 而一旁,居然还跟着陆淮琛。 几人都在男眷席中,陆淮琛出现时,整个场面开始骚动了起来。 关于当朝摄政王,天下人对他的评议分为两个阵营。 一个是认为他心狠手辣诡谲多端,残害无数忠良以换得自身大权在握。 一个是认为他具枭雄之姿,非常时期实行非常手段,心智过人决策果决才有如今大渝强盛的局面。 陆淮琛极具世人争议,而无论天下人对他褒贬如何,他本人却从来未在意过。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点,便是他极为随性散漫,阴晴不定。 当朝摄政王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谓是这世间有权势里最任性的一个人了。 看到陆淮琛出席,定襄王显然很是惊讶。 他拱手,“摄政王居然亲临鄙府,这可真是……令人惊讶。” 语末的惊讶裹挟在风中慢慢 消散,陆淮琛挑眉,抬手轻轻一挥,靳一便将手中的檀木匣递上。 陆淮琛道,“这是陛下送来的生辰贺礼,他在宫中有课业未完成,便让我代劳。” 说着,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指头在上面轻轻一敲,笑的意味深长,“陛下念定襄王爷劳苦功高,特赦您可留京修养至年关后再行启程。” 话落,周旁的人纷纷投过视线,张无庸始终噙着淡淡的笑,那目光依旧深沉的似浩瀚无波的暗涌,如针芒般落在那木匣上。 陆淮安本就因为陆淮琛吸引了大半部分人视线而导致他被无视暗暗恼怒着,闻言顿时落在那神神秘秘的木匣上,眸底忽而泛起危险的精芒。 陆淮琛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在拉拢定襄王吗? 那么,他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自己? 一句话,让不少心思各异之人暗流涌动,气氛以肉眼可见的方式逐渐降到冰点。 定襄王却仿若未闻,他坦然接过,“多谢陛下挂念,臣领旨。” 陆淮安视线随着被拿走的木匣挪移着,他上前故作大方的一笑,“不知陛下替定襄王准备了什么好东西,不如让我们开开眼界。” 陆淮琛眼神 轻飘飘的一瞥,“你问我做什么,东西既然送了出去已经不归我管。” 陆淮安被赤裸裸的驳了面子,脸色微微一青。 张无庸这个时候走出来打了个圆场,“宴会要开席了,咱们都不要站着,免得惹人注意。” 陆淮安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里那股怒气,他点了点头,拂袖愤然落座。 “哇……真是修罗场啊。” 纪令月在远处撑着下巴啧啧感叹着,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还是能看出那几个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纪令月扭过头去,无意间瞥见同座的纪令霓,正痴迷的望着与她方才相同的方向。 她一愣,顺着视线看去,最终落在了傅明烨身上。 哇……这孩子到现在还在痴心妄想吗? 纪令月摇了摇头,心里暗暗为纪令霓默哀。 别想了,他注定是自家未来的姐夫,纪令霓再怎么蹦跶最终依旧落得不得善终的结果。 “看什么看?”纪令霓察觉到一旁的目光,她看向纪令月,脸上的嫌弃如翻书一样快。 纪令月轻嗤,“谁稀罕看你。” 她回想起纪令月好像也是望着傅明烨的方向,脸色骤变。 纪令霓神色突然 变得恐怖,她欺身逼近,“纪令月,你该不会打着你不该肖想的心思吧?” 纪令月瞥了她一眼,眉间一蹙。 说实话,她不理解纪令霓为什么总把配不配这种没有含量的废话挂在嘴边。 “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主都不曾如你这般自以为是,你哪儿来的底气朝人阴阳怪气的?” 她只是嘀咕着吐槽,没想到纪令霓耳朵灵敏,顿时将她说的话听得八、九不离十。 纪令霓脸色骤变,她倏然拍案而起,指着纪令霓尖声怒骂。 “你方才说什么!” 这一下,女眷席中嘈嘈的声音顿时挺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二人所在的方向。 纪令月暗暗翻了个白眼,扭头假装不认识她。 纪令仪从头到尾将二人对话听个彻底,见状她猛的扯着纪令霓的衣袖,低声道,“今天赴的是定襄王府的宴,场中有诸多名门夫人小姐。” “你要自毁名声我不拦你,但你今日出门代表的是纪家的颜面。” “若是你再拎不清轻重,别怪我先对你不客气。” 纪令仪素日待人温温和和,如今一发脾气竟带有几分威慑力。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又一次交易 就连骄纵至极的纪令霓也不由愣在原地,直到她感受到从四周传来的视线,顿时回国了身来。 纪令霓讪讪的落了座,纪令仪带着歉意朝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颔首,“实在不好意思,舍妹脾性好动顽劣,扰了诸位雅兴,我身为长姐代替她向诸位配个不是。” “就算是好动,也不至于如此没教养吧。” 比纪令霓更骄矜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一名身着碧色绣荷曳地襦裙的女子出声,眉宇间带着不虞。 纪令仪一愣,带着歉疚的笑意,“实在是抱歉。” 那女子瞥了她一眼,指着几乎快把自己缩到桌子底下,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纪令霓道。 “分明是她的错,你就算是身为长姐,也没理由替她开口吧?” “而有些人分明长了一张嘴,却不肯出言说一句话,真叫人看不去。” 这场突发的状况让纪令月也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只是因为喊了一声,就闹得气氛僵滞了起来。 纪令月抬眸偷偷扫了一眼,最终落在那个出声的女子身上。 纪令霓忍了忍,终于忍不住站起身,红着眼眶道,“刘盈盈,都已经道歉过了,你难道不 知道什么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刘盈盈笑,眼底里写着幸灾乐祸,“总算肯出声了,我还以为你哑巴了。” “你!”纪令霓气急,察觉到袖子被狠狠一拉,欲吐露出的话语顿时噎了回去。 纪令月在底下看着,本想当个吃瓜群众,却突然收到了自家姐姐的眼神示意。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下嚼在嘴里的葡萄果肉,突然起身。 纪令月淡淡道,“确实是五妹妹扰了诸位兴致,我在这替她致歉。” 说完,她瞥了眼刘盈盈,“不知我说这番话的分量,刘小姐可满意?” 刘盈盈脸色顿时一变,难堪了起来。 两人不和睦已经是京中贵女圈众所周知的,她就是算准这点才敢在众多眼皮子底下对纪令霓发难。 没想到纪令月居然会为了纪令霓出头。 纪令月如今是正一品郡主,与当今公主同级,在场的有谁敢说不满意? 刘盈盈贝齿咬着下唇,脸色一青一白,“既是郡主开口,自然有那分量。” 随后才堪堪坐下,赌气似的垂头。 纪令月长舒一口气,她突然想起,这好像是第一次利用自己的身份朝别人施压。 而且还是为 了纪令霓……纪令月怎么想,都觉的像是吃了口苍蝇般难受。 她胡思乱想着,只听到纪令霓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纪令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 纪令霓偏过头,眼中氤氲的妒火与嫉妒充斥缭绕着。 纪令月只当做听不见,她已经懒得跟这种白眼狼多说一句话了。 坐在身旁的纪令澜突然开口,“三妹妹是不是疑惑,为何那位刘小姐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五妹妹发难?” 纪令月想了想,“她们有仇?”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纪令澜好像轻笑了一声。 那笑意带着不易察觉的讥嘲。 纪令月偏过头,却见纪令澜依旧是那副木讷平淡的模样。 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错觉。 纪令澜继续道,“也算是有仇,说白了,只不过是喜欢上同一个男子,平日里争风吃醋罢了。” “敢情还是恋爱纠纷啊?”纪令月看着纪令霓,嘴角一抽,“还真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听到了八卦,纪令月顿时投身在了数盘玉盘珍馐当中。 生辰宴倒也热闹,推杯换盏至极,庭院歌舞升平。 宴会行到后半段,已经走不少人起身四处走动 活动筋骨。纪令月正品着酸梅汤,突然瞥到对面空空如也的位置。 她突然喊住一名侍女,指着位置道,“那个位置本来是给谁的?” 那名侍女闻言一瞥,随后道,“回禀郡主,那个位置是薛姑娘的。” 薛姑娘? 纪令月疑惑,“可是薛妙?” 侍女点头,纪令月接着问道,“她来了吗。” 侍女带着歉意,“奴婢只是负责传膳的,并不知宾客是否都到了。” 等人退下后,纪令月盯着空位沉思着。 曲水流觞旁的一处八角亭苑中,一抹欣长的身影立在原地。 一股凉爽的风拂过,捎过男子身上微醺酒意。 女子轻笑声自身后响起,她道,“王爷不在宴席之中,怎独身一人来到凉亭。” 说着,她轻嗅亭中缭绕的酒意,眉目划过了然,“原来是醉了。” 陆淮琛斜斜一瞥,眼眸蒙上了比夜色更深的清冷。 他道,“你来做什么?” 薛妙缓缓走进,巧笑嫣兮的看着他,“王爷,咱们好歹也是合作过几次的,您为何还如此提防着我呢。” 陆淮琛清冷的眼眸微微一闪,看向来人带着淡淡的审视。 “薛妙,本王不是听你说 废话的。” “你若是无事想戏耍本王,留下舌头再出去吧。” 靳一的身影如影子般蓦然出现,他突然拔出匕首,眼神犀利的看着薛妙。 薛妙察觉出陆淮琛不是在开玩笑后,脸色骤然一僵。 匕首锋利的刀刃泛着幽幽寒芒,薛妙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她连忙出声。 “王爷,我是来和你做一场交易的。” “交易?”陆淮琛琢磨着这两个字,闻言顿时一笑。 他偏过头,蕴在眼梢余角的刺骨冷意像是零度一下极致的喊,看一眼那森冷的气息仿佛能沿着四肢百骸蹿沿至心口。 薛妙只觉得手指都开始发麻,双腿隐隐打着颤,呼吸沉甸甸的。 陆淮琛似笑非笑,他转身倚靠在亭子一角,“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有什么能耐能拿到那些消息的。” “只怕京中的暗探都没有你这般神通,本王派人查过,你出过最远的地方出了淮南到京都,来京之后更是待在纪府家那一亩三分地里嫌少出门。” “你口口声声告诉我,每一件事都有方元青的参与……” 陆淮琛眸中冰冷锐芒愈盛,“这只有东临内部才知道的消息,你又怎么知晓的一清二楚?”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了人命 薛妙一愣,闻言下意识躲开了目光,浑身忍不住一抖。 “以王爷的能力,难道查不出来我是不是间谍吗?” 薛妙勉强撑着笑,应付着眼前人。 虽是这么说着,但她此时心里早已慌得溃不成军。 她不明白,先前两次合作,陆淮琛从不亲自过问,甚至连一句‘做什么为什么’都不曾开口过。 怎么今日突然转了性子,开始对她的情报来源咄咄逼人追问了起来? 陆淮琛眼眸微眯,他问道,“你这次又要做什么。” 薛妙原本还提心吊胆,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替自己脱离困境,闻言脑子差点刹不住车。 她愣怔的看着陆淮琛。听闻当朝摄政王情绪阴晴不定,难道这也是他随口问的? 薛妙猛然松了口气,生怕陆淮琛什么时候一时兴起又要问,连忙开口。 “我想找王爷借一个人,一个能替我杀人的人。” 陆淮琛道,“条件。” 薛妙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作为交换,我会告诉王爷您一件事。” 她肃了神情,“宁城马瘟时间不是偶然,而是人为的。” “想必王爷曾经从马匹上的来源查起,查到最后可是不了了之?” 薛妙好似对这一些都很熟 悉,“王爷若是查到一个商团,请继续追查下去。” “因为那个商团背后的老板,就是东临国的方青元。” “方青元故意让商团卖给朱家父子几匹带了病气的马,目的就是为了造成宁城的那个局面。” 这番话说出后,就连在一旁的靳一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又是那个方青元? 怎么每次闹事都有他的影子在?这么损人的法子,那还是人干的? 陆淮琛抬眸淡淡一扫,“我如何信你。” “那方元青又不是未卜先知,怎么知道马过了病气。” 薛妙沉下心,她似乎早已预料了陆淮琛的话,飞快道,“王爷大可去查,那商团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原本就是想要销毁马的,只不过恰巧被方元青拦了下来。” 她说着,捏紧双拳,紧张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艰难出声。 “不知这个交易,是否足够了?” 陆淮琛突然开口,“靳七。” 话落,一道黑影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房梁落下。 直至人走到陆淮琛面前,薛妙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陆淮琛道,“你随薛妙去一趟。” 靳七拱手,他起身抬头,一张娃娃脸带着笑。 他报剑而立,笑眯眯道,“薛姑娘,走 吧。” 宴会上,纪令月坐在位置上,正稀奇听着一对双胞胎姐妹扯皮。 那对姐妹谁也不服谁,眼看就要动起手来时,从别院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名小厮慌慌张张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他指着后头道,“不好了,后院有名官家小姐死在了假山下!” 纪令月手一顿,喝入口中的茶几乎快喷了出来。 定襄王妃脸色阴沉的走到假山下,看到石头上一摊墨红的血迹时,神情变得愈发难堪起来。 刘夫人拨开人群冲了上前,当她看到刘盈盈的尸体时,一声悲呼响起,顿时扑在尸体身上嚎啕大哭。 定襄王妃呵斥,“把今日在这里当值的侍卫小厮侍女通通给我喊过来!” 她这一声带着怒气,身旁的丫鬟闻言连忙去喊了人。 “安姨。” 纪令月走了过来,她看着刘盈盈死相凄惨的模样,眉头不适的一蹙。 定襄王妃见是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过来了?这不是你该看的事情,快回去。” 纪令月摇摇头,眉头紧锁,“如今外头乱作一团,人心惶惶的,让我坐着也不安心,索性过来看看,兴许还能帮你些什么。” 定襄王妃这才想起她还有‘智计无双 ’的名头,闻言便也默许了下来。 刘氏哭到几乎昏厥过去,她猛然抬头,看到跟随在刘盈盈身旁的丫鬟如香呆滞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扬掌。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起,如香捂着脸哭着跪俯在地,重重磕着头。 “刘氏瞪大充血的双眸,宛如厉鬼化身。 “说!小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如香吓得发抖,边哭边道,“小姐宴席途中便随着一些官家小姐们出来散心。走到假山处时,却不想远远的瞧见一男一女……” “奴婢吓得不行,想拖着小姐走,却没想到被人捂着口鼻吸入迷药后昏了进去。” “之后……之后的事情,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夫人饶命啊!” 刘氏绝望的闭上了眼,再度睁开时,那骇人的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 她一字一句,用力的仿佛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般。 “今日若是不揪出凶手,我女儿死不瞑目!” 话音刚落,一名查探的侍卫走了上来,朝定襄王妃一拱手。 “回禀王妃,属下在假山附近拾到了一枚玉牌。” 定襄王妃连忙接过,落在手底反复摩挲看着,见状突然脸色微变。 刘氏见她神色有异状,抬脚倏然从她手中抽出玉牌 飞快打量了一眼,看到牌上刻着的字后,脸色大变! 她猛地扬手把玉牌砸到纪令月脑袋上,崩溃的大喊。 “纪令月!你这个杀人凶手!” 纪令月冷不防的被砸到额头,她下意识别过头去。 等到额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纪令月下意识抬手,指尖摸到一股温热黏腻的血。 这一瞬间,她几乎想骂人。 请问,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纪令月俯身捡起玉佩,她眯着眼一瞧,这东西确实是自己的。 刘氏胸脯一起一伏,她死死盯着纪令月,一副恨不得冲上前掐死她的模样。 “你说,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纪令月收回视线,闻言状若茫然道,“这确实是我的,但我从未来到假山这,也不知道这个玉佩是怎么出现的。” 话刚落,那个如香突然指着她一声惊呼,“对,就是她!我与小姐看到的人就是她!” 纪令月立马瞪了她一眼,“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整场宴会几乎都是待在宴席之中,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更别说是一名男子。” 刘氏冷笑,“你也说是‘几乎’,难道你从都到尾都待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凭空诬陷 刘氏说着,狠狠瞪着那捡到玉牌的侍卫,“你是从哪里捡到的,具体点!” 那侍卫指了指上头带血的手印,连忙道,“这个……是从死去的小姐手中抽出的。” “而且看血迹,她应当是被活生生按着头砸死的。” 刘氏看着玉牌上残留的血沫子,两眼一黑,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一旁的如香连忙上前搀扶着,满脸悲伤道,“都怪奴婢,若是奴婢能争点气,小姐就不会遭此毒手了。” 她说着,抬袖抹起眼泪来。 刘氏憋着一口气,她死死掐着自己大腿企图清醒一点,她指着纪令月道。 “定襄王府守卫森严,能进入这里的都是今日被邀请进来的宾客。” “若我家盈盈看到的一男一女是你……她就因为撞破了你的私情,然后被你残忍的杀害了!” “那块玉佩,就是盈盈拼死留下的证据!” 刘氏气得发抖,无论谁看她这副模样都觉得可怜至极。 人大多数心软的生物,总是下意识站在弱者的角度看待事情。 随着过来探清楚情况的人,看向纪令月的眼神已经带着几分猜疑与不善。 难道真是刘盈盈撞破纪令月与人有染之事惨遭 杀害? 好端端参加一个生日宴,亲手女儿居然葬身在这里,饶是一个正常人都接受不了。 纪令月攥紧了拳头,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懑。 她至今为止遇到过多少事,被损过名声,被人险些害过清誉,甚至在宁城差点似在暴乱的百姓手中。 虽说每一场都能够逢凶化吉,但也掩盖不了遇到危险事残留的恐惧。 如今,她居然被人诬陷为杀人凶手?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她下意识偏过头,在对上一张熟悉的笑靥时,瞳孔为缩。 那不是薛妙,还能是谁? 薛妙遥遥站着,她对上纪令月的眼神后只是倨傲一昂首,递给她一句无声的示威。 就在这时,久违的电流猛地沿着她四肢百骸冲撞着,纪令月微躬着身,眉宇间充斥着痛苦之色。 绿翘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着,她担忧的问道,“小姐?” 纪令月伸指捏着她的手臂,那股劲儿掐的绿翘小脸微白。 她深吸一口气,“什么都不要说,搀扶着我,莫要让旁人看出异状。” “只要一会儿就好了。” 绿翘不知她怎么了,闻言也只是闭紧了嘴点头。 “刘夫人,此事还未 做个决断,慎言。” 定襄王妃站出来护着纪令月,她眼眸微沉,看着如香畏缩的模样,厉声道。 “来人,将那名丫鬟押下。” 如香慌了,她看着逼近的侍卫步步后退,扭头朝着刘氏求救,“夫人救救奴婢!” 刘氏脸颊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她看着定襄王妃不可思议道,“王妃,难道您要包庇这个杀人凶手吗?” 定襄王妃早已没有素日温和的笑,她神情冷淡,“非也,我押住这个丫鬟,只不过是想要更好的审问一番。” 她看向如香,“我随军征战走南闯北,见识的东西多了。想必刘夫人不知,想要一个人在短时间昏迷,需要不少迷药。” “而这份迷药,足以让人昏数个时辰才能够醒来,醒来之后脑子必然昏沉,绝不可能是她这番模样。” 刘夫人一愣,愕然的看向如香。 而此刻,如香脸色顿时煞白如纸,身子抖得如筛糠般,饶是谁都能看出她的异状。 “怎么回事?” 定襄王声音自身后响起, 定襄王妃与纪令月同时回头,在看到跟来的那些人后,纷纷一怔。 张阁老,宁王…… 定襄王妃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随后她 看向如香,“这下人满嘴谎言,我正打算亲自审问。” 定襄王沉吟,“此事确实奇怪,须得详细查明。” “审问?”陆淮琛轻笑一声,这带血的场面在他眼中好似寻常的玩乐般,落在他嘴边便漫不经心了起来。 “不必那么费心,让人一根根切下手指,不出数秒就跟把真话逼出来。” 那如香浑身一软,饶是有人擒着手臂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发抖着。 刘氏连忙到定襄王面前,眼含悲愤道。 “王爷,我本是代本家来替您恭贺生辰,却不料我女儿盈盈居然横遭此祸……她才十五啊!” “若是您不能给我一个交代,包庇那个恶女人。”她愤然指向纪令月。 “那我就算是拼了一身老命,亲自登皇城击鼓鸣冤,状告金銮殿,让陛下替我做主!” 傅明烨微微蹙眉,他上前一步,“刘夫人,我知道你心中因为丧女而悲痛至极,但此事人命关天,还未查明便胡乱定罪实为不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失去理智的刘氏尖声阻断。 “住嘴,盈盈死前抓着她的玉牌,不是她还能是谁!” “她与奸夫私会,为了隐瞒才杀害了我女儿……” 她狠狠瞪向傅明烨,语气尖锐,“还是说,那个与她苟且的男人就是你,所以你才这么包庇他!” “你闭嘴!”定襄王妃见她把火烧到自家儿子,怒声冷笑。 “刘夫人,本王妃看在你丧女的面子上再三忍耐你胡闹,从开始到现在处处顺着你,你调动我府中侍卫我也没说什么。” “你若是再黑白不分胡乱攀咬,就别怪本王妃对你不客气!” 定襄王妃原本看着刘夫人可怜,又想着人是在这里出事便好声好气,极尽退让的辅佐刘夫人,只为了让她有一丝理智能听进劝。 没想到她得寸进尺,居然将脏水泼倒自己儿子上?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嫂嫂不必着急。”始终沉默的陆淮安突然出声,对着定襄王妃安慰道,“这位夫人也是悲愤到失去理智,这应当不是她本意。” 他说着,侧身让出身后的张无庸。 “恰好张阁老就在此处,以阁老的智计,想破解这桩杀人案应当不难。” 张无庸被陆淮安推到众人面前,面上并未有一丝不虞,反倒对定襄王轻轻颔首。 “若王爷不嫌拙计,我大可试试看。” 纪令月在旁听着,心里头一咯噔。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是她姘头 这场面看似祥和,实际上却是意味深长啊。 陆淮安居然在替张无庸与定襄王牵线,这两人莫不是现在合作了? 定襄王拱手,那张沉骏的脸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让张阁老出手实在有些小题大做,还是不劳烦了。” 被人不动声色的拒绝了,张无庸没说什么。陆淮安见气氛有些僵滞,连忙打圆场,“也对,只是一桩小事罢了,交给京中衙门便可。” “小事?”在一旁凄凄艾艾哭着的刘氏拔声尖嚷着,“我女儿死在了这里,王爷怎么能说这是一件小事?” 被驳斥了面子,陆淮安脸色当场一变,他暗骂一声疯女人,面上却道。 “刘姑娘意外身亡一事,本王也觉得痛惜,可你这么大喊大叫除了添乱,半点用处都没有。” “我等都在场,这里又是定襄王府,难道会让凶徒跑了不成?” 他声声带着劝慰,可言语中犀利的威胁却毫不掩饰。刘氏哭着,恰好对上他那双阴恻恻的眸,脸色骤变。 她浑身一抖,这才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都是怎样的大人物。 心中的惊惧倏然涌起,她最终唯唯诺诺的垂头,“是臣妇失态,冲撞 了诸位大人。” 陆淮安神情逐渐缓和,他温和一笑,“无妨,大家都知道夫人您大受打击,故而有些情绪不定。” “这真正的凶犯还当真是目无王法,在定襄王府下手,可谓愚蠢。” “您说是吗,清河郡主?” 被点名的纪令月:“……” 她露出无语的神情,指了指自己,“好端端的,你问我做什么。” 陆淮安皮笑肉不笑着,“听说此事与郡主脱离不了干系,不知郡主有何解释?” “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有什么可解释。”纪令月神情坦然,“身正不怕影子斜。” 宁王朗笑抚掌“好,还望郡主能将这份风骨保持到最后。” 纪令月冷笑,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薛妙,又看看宁王。 真是两个甩都甩不掉的疯子。 此事一名嬷嬷走上前来,“回禀王妃,没有嫌疑的贵客们已经都安排回府了。” “还有一事,府中的侍卫抓到一名鬼鬼祟祟的男子出入后院,应当如何处置?” 定襄王妃拧眉,“男子?将人押过来。” 那嬷嬷点头,不过一会儿,两名侍卫押着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那名男子行步踉跄,衣襟略有些凌 乱,他嘴巴一张一合,看样子是在怒骂着什么。 身后的侍卫猛地朝他膝盖一提,这男子猝不及防往前一栽,狼狈的跪在地上。 男子怒骂,“一群狗奴才,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小爷乃当朝知县之子,你们敢抓我……” 那侍卫抓着他发冠往后一扯,逼他正视前方,一声嘲笑,“知县?看看站在你面前的都是谁再来说大话吧。” 这男子不耐烦的抬头,目光扫过眼前一群人后,一张脸顿时煞白。 傅明烨皱眉打量着他,“郭峰?” 定襄王妃问他,“你认识他?” 傅明烨摇头,“偶然见过一面罢了,此人行事向来荒唐……只不过我记得府中未曾邀请知县,也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 郭峰跪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一只沉默着不说话。 定襄王妃冷冰冰地扫一眼过去,“既是没被邀请,你是怎么混进王府的?” 郭峰刚想找个借口,突然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威压压迫。 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定襄王那眉目间的厉色,浑身如电击般猛然一抖。 “我……我……我是同郡主一道随行进府的!” 刘氏一听,猛然冲了上 来,抓着纪令月的衣襟扬手就要打下去。 傅明烨眸光料峭寒意一闪,他身形好似一阵风般消失在原地,只是一眨眼便出现在纪令月身前,牢牢擒住那双欲打下的手,往后一甩。 刘氏被那力道甩得节节后退,她骤然尖刻的厉声尖叫,“世子,你竟然要包庇这个杀人犯!” 在定襄王妃惊讶的目光下,傅明烨拦在纪令月身前,垂落的衣襟随着动作微微一晃。 他道,“事情还未查明,光凭他片面之余,怎可胡乱下定论。” 刘氏恼怒,瞪着纪令月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 “这个男人既然随她进的府,那定然是她的姘头!” 被擒住的如香连忙大喊,“没错,奴婢亲眼所见,绝不是胡言乱语啊!” 那郭峰闻言,垂着头道,“是……我是与郡主两情相悦。只因郡主平日不能随意出府,便邀我在这里相见……” 气氛一下子僵滞了起来,所有嫌疑都指向了纪令月。 纪令月垂眸,她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无人知晓她在想什么。 纪令霓原本在一旁看着纪令月的好戏,在见到傅明烨护着他的身影后,脸上幸灾乐祸慢慢敛起 。 一股无形的妒火渐渐攀上心脏,一点点吞噬着她的理智。 “看来,世子殿下对三表妹心有所属啊。” “不过也是,郎才女貌,指不定日后纪府与定襄王府要结成一门姻亲了。” 薛妙轻笑声顿时出现在她耳畔,纪令霓死死掐着手,眼神渐渐阴鸷。 薛妙继续道,“只不过……若是三表妹名声坏了,就算她是郡主,只怕也配不上世子。” 纪令霓侧眸,狠狠朝她一瞪,“你在利用我?” “我可什么都没说,五表妹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薛妙微讶,“我只是说出事实啊。” 她朝前努了努下巴,“你看世子,眼眸柔情似水,这便是动心的征兆。” 纪令霓忍不住顺着她的话一看,只见令她撕心裂肺的一幕。 傅明烨垂眸,好似在同纪令月说着什么,那目光分明带着连他都察觉不到的柔和。 薛妙见纪令霓愈发铁青的脸色,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脚步慢慢的退了下去。 “原来如此……” 纪令霓深吸一口气,在这僵滞的氛围之中突兀出了声。 见众人看来,她立马做出惊讶状,有些尴尬的摇头,“没什么,是我多嘴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跟我斗嫩了点 陆淮安看了她一眼,眼眸微眯,出声道,“你是纪家五小姐?莫非你看到了什么?” “此事滋事重大,还请纪五小姐莫要隐瞒。” 纪令霓好似有些犹豫,她看了纪令月一眼后飞快收回目光。 “其实也没什么,中途三姐姐确实说要去一趟恭房……只是时间有些久了,我当时有些奇怪罢了。” 话落,刘氏朝着宁王的方向一跪,她又怒又哀,声音凄厉,“王爷,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您为我无辜死去的女儿还回一个公道啊!” 陆淮安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张无庸,“这……她好歹是正一品郡主……” 张无庸神情淡然,“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即便是郡主,犯了命案,也一并交由京兆府尹处理。” 陆淮安眉目一舒,他豁然挥袖,“既然如此,来人啊,将清河郡主请到京兆府尹,把此事交代个明白。” 这番话,无疑将纪令月的证明就地坐实了。 “且慢。”纪令月淡淡一声响起,声音不高不低。 她看着陆淮安,冷然道,“这里难不成是宁王殿下您的一言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纪令月,人证物证俱在,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陆淮安脸色一黑。 “你做出如此 丧尽天良的事情,居然半点不思悔过,真是最毒妇人心!” 妇人?纪令月暗暗翻了个白眼,老娘分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傅明烨蹙眉,“宁王殿下慎言,就算是公堂对峙也要双方开口,你不停郡主一言一语就胡乱定了罪,太过偏颇,有失公允。” “就是。”纪令月立马接上话,她朝薛妙的方向一瞥,嘲笑道,“宁王殿下,您可不能因为我与薛妙不合,为她报仇就处处针对我啊。” 她故意说得阴阳怪气,将众人一部分视线转移开来。 “坏话都被你们说完了,总该让我出声了吧?” 纪令月瞥了瞥嘴,她这般坦然若素,倒真看不出杀过人的模样。 她率先指着如香,看向刘氏,“她算人证?” 刘氏死死盯着她,“如香亲眼所见,怎能不算!” “好。”纪令月点头,她走向定襄王妃,“安姨,您能将先前的话再复述一遍吗。” 定襄王妃的视线在刘氏与宁王身上飘过,她道,“自然可以。” “本王妃先前说了,要使一个人在瞬间昏迷不醒,需要不少迷药。” “而这份迷药,足以让人昏数个时辰才能够醒来,醒来之后脑子必然昏沉,这丫鬟眼神清明,说话有条理,根本 不像中过迷药的模样。” 如香磕磕巴巴的辩解,“但说不定那人只是玉藕拿用了药力较强的迷药,只是剂量较小罢了……” 不等定襄王妃一声冷笑,傅明烨出声。 “这种麻药就算在黑市流动,一两便是千两白银,你觉得那个人会不惜耗费巨额银两,只为了迷晕你这么个小小婢女?” 说着,他眸光骤然凌厉,“你分明就是在说谎!” 傅明烨是战场杀伐走过来的,他素日瞧着清风朗月,一旦肃了神情,整个人的气势便不同了起来。 饶是张无庸也不由抬头朝他望了一眼。 如香不过内院的低等丫鬟,哪儿遭得住这种架势,当即双腿发软,若非侍卫架着她胳膊,整个人早就栽倒在地。 纪令月瞧着,突然道,“其实我只要问一句话,便能证明这丫鬟谎话连篇。” 她浅浅一笑,笑意森然。 “既然她与刘盈盈一同撞破私情,那为何死的只是刘家小姐,却放过你这么个丫鬟呢?” 如香脸色煞白如纸。 事到如今,她已经面如死灰,喋喋诺诺道,“不是的……不是奴婢……”她又哭又笑,神情陡然疯癫。 竟是承受不住压力,已经疯了。 纪令月蹙眉,她下意识抬头望着天。 接下来只要如香招供,就算旁人说的理直气壮,这件事也能破开一个口露出线索。 可人居然在关键时刻就疯了? 反正纪令月是不信的,那么,只有一种原因。 “老天啊老天,你究竟打算陪薛妙做什么?”她喃喃着。 “接着,就是这位……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劳什子公子。” 纪令月收回了心绪,继续打眼前的仗。 “既然你说我与你两厢情愿,那么你对我的事情是了如指掌咯?” 郭峰闻言,连连点头,他看着纪令月,神情恳切,“郡主,看在你我心意相通的份上,求您救我!” “既然如此,本郡主问你,你如实回答。” “我本命属兔,喜好带兰草香囊,最擅长苏绣,最喜些簪花小楷,这些基本的东西,你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吧?” 郭峰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事到如今也只是硬着头皮点头,“没错。” 众人奇怪的看着纪令月,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番话说的……好像在迫不及待逼着他承认一样。 薛妙笑了笑,笑意当真是发自肺腑。 “那本郡主与你的定情信物又是什么?” 郭峰眼睛一亮,他迫不及待,“就是您给我的玉牌!” “只是……我在躲 藏途中丢失了……” 刘氏声音尖锐,“那是因为被我女儿捡到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呵呵……” 一声轻笑响起,刘氏不可思议的望向声音来源,颤着手指着纪令月道。 “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薛妙挑眉,“对于蠢货,难道我不该笑吗?” 众人一愣,郭峰脸色渐变。 只听得绿翘气冲冲的声音响起,“诸位大人,还请饶恕奴婢插嘴,只是奴婢听到此人满口谎言栽赃我家小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对着郭峰呸了一声,“我家小姐不属兔,对兰草过敏,一闻便会起疹子。至于什么苏绣簪花小楷,跟我家小姐八竿子打不着边!” 说完,她倏然看向纪令霓,“这些说得全是五小姐,你该不会跟五小姐幽会,偏偏栽赃到我家姑娘头上吧!” “绿翘,你这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纪令霓千想万想,压根想不到这件事居然会牵扯到她的头上来。 她听到这番话后气怒至极,恨不得上前扇绿翘几巴掌。 “我……我……” 郭峰脑子已经乱做一团浆糊,他万万没想到纪令月居然设了个圈套等着他跳! 纪令月冷哼一声,就这样想跟我斗? 简直嫩了点!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也不过如此 纪令月瞥了薛妙一眼,神情不虞。 本来她想说薛妙的,可发现原书中并未详细指明她的喜好,就放弃了。 但同理,薛妙与她素来不合,自己的底子又换了个芯,饶薛妙也想不出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果然,薛妙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了起来。 郭峰见东窗事发,堂堂男儿竟吓得嚎啕大哭了起来。 纪令月半点同情都眉眼,她冷眸一扫,“事到如今,还不快说出实情。” 郭峰跪在地上,颤着身子断断续续道,“是……是一名蒙面的女子让我扮做随行小厮混进来,她告诉我,只要按照她说的做,就能……就能娶了郡主。” 纪令月蹙眉,“那人是谁?” 郭峰摇了摇头,“那女子蒙住了大半张脸,我看不清,但是我无意间听到下人唤了她的名字。” 他想了想,“好像叫做……纪令霓?” 纪令霓脸色煞白,她猛地冲上去死死掐着郭峰,尖声惊叫道,“你胡说八道,我从来不曾见过你,怎么会直视你做这种事情?” 郭峰被她掐得双瞳渐渐翻起了白眼,定襄王妃冷冷道,“还不快拉开纪五小姐。” 那身后的侍卫才动手把人 拉开。 纪令霓对他又踢又踹,一张脸憋得通红,“说,是哪个贱人指使你栽赃我的!” 她这般粗言秽语,惹得在众人眉心一蹙。 纪令霓性子冲动骄矜,几乎是一点就着,没有理智。 她似是想到什么,陡然冲到纪令月身后,揪着她一头乌发往下用力一扯。 纪令霓眼眶通红,“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只为了栽赃给我是不是!” 纪令月头皮一紧,疼的她骤然深吸一口气。 这个疯女人! 就在她身子随着那股力道往后栽去,眼看后脑勺就要砸到地上突兀的石头,腰肢倏然被股力道及时的揽起。 只觉得落在头皮上的手一松,纪令月直觉的眼前一晃,她又安安稳稳的站在原地。 纪令月站定,嘴巴里的道谢脱口而出,“世子殿下,多谢。” 说完她抬头一看,傅明烨分明就站在她面前,神情复杂的维持着伸手欲拉她的举动。 纪令月一愣,人怎么跑到她眼前去了? 那刚才救她的是……纪令月不敢转过头去,脊梁一股寒颤冒起,心中悚然。 娘亲诶,该不会是鬼吧? 耳畔顿时拂过温热的气息,那语气却带着几分阴恻 恻。 “纪家丫头,你方才说我是谁?” 妈呀,不是鬼,是大魔王! 纪令月强忍着跳脚逃离原地的冲动,她立马换上一副讪笑的模样,对着身后脸色阴沉的男子道。 “哎呀居然是摄政王殿下,多谢您方才救了小女一命。” 眼前的人可怕归可怕,好歹也算是保住了她的小命。 她方才看了身后一眼,就在她栽倒的地方有颗棱角粗糙尖锐的石头。 若她真的摔下去,不死也得当个植物人。 感受到两人的距离,纪令月疯狂给他使眼色,顺势压低了声音道。 “王爷,这么多人看着呢,咱们贴这么近不太好。” 陆淮琛看她悄悄后退,与自己拉开一个距离后冷笑一声。 不知为何,心头一股莫名的怒火蹿起,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子抓过来揍一顿。 陆淮琛讥嘲,“本王不是世子,让郡主失望了。” 纪令月听他阴阳怪气的一番话,疑惑歪头。 这人什么毛病?她惹着他了吗? 陆淮琛不知怎么,心情看着不是很愉快,他瞥了眼纪令霓,嘴角一扯。 “当着本王的面也敢动手,你好大的胆子。” 纪令霓见是陆淮琛,脸色骤变,身 子抖如筛糠。 她怎么也没想到陆淮琛居然会出现,见状猛地跪下,结结巴巴道,“求王爷饶命!” 陆淮琛冷冷道,“靳一,掌嘴。” 靳一有些愁,他堂堂靳字部的首领如今沦落到需要做教管嬷嬷才做的事情了。 但既然是陆淮琛发话,他还是沉着脸上前。 他是习武之人,手劲雄厚,几个巴掌下来剧痛无比。 纪令霓两眼一翻,只觉得整张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瞬间,纪令霓的脸肿胀如发紫的猪头般难以入目,牙龈渗出血来,面目全非。 陆淮琛微扬的眼角满是冷意,高挺鼻梁上映着阳光落下的阴影。 他神色淡淡,有些漫不经心,但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情不佳。 张无庸微微挑眉,视线淡淡在那两人身上一扫,好似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定襄王妃看到摄政王出现有些讶异,“我原以为您已经离席,没想到王爷居然还在府上。” 陆淮琛淡淡道,“本来是要走的,听说这里发生了有意思的事情便过来了。” 说着,他嗤笑,“这么点破事居然要处理这么久,定襄王府是没人了吗?” 纪令月扶额。 大反派一贯 毒舌,如今当着东道主的面也这么嚣张……难怪他这么拉仇恨。 傅明烨蹙眉,刚想说什么,定襄王妃却朝他摇了摇头。 陆淮安看他早就不爽,闻言一声冷笑,“陆淮琛,这里是定襄王府,不是你的摄政王府。” “真以为什么地方都是你地盘了,如此无法无天。” 他说着,视线忍不住往定襄王身上瞥去。 陆淮安恶意的想着,依照陆淮琛这种破脾气,估摸着未出府就把人得罪了。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火上浇油,把两人的关系搞得更差些。 岂料这一瞥让陆淮安一愣。 定襄王夫妇好似早已习惯了陆淮琛这副模样,压根就没有什么反应。 定襄王沉声打断,“既然是在本王府邸中出的事,我也算有责任。” 说着,他朝纪令月拱手,“让郡主蒙受不白之冤,对不住了。” 纪令月有些受宠若惊了,定襄王可是堪称大渝不败战神的存在,她连忙摆手,“事情查清便好,况且也不是王爷的错。” 陆淮琛嗤笑,“有说这话的闲工夫还不如赶紧把凶犯抓到。” 他眼神一扫,最终落在了薛妙身上。 “还以为有什么好戏,看来也不过如此。” 第一百四十章 命中的宿敌 薛妙猛然一僵,她突然惶恐的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淮琛。 她为什么从他眼神中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气? 定襄王看向纪令霓,声音沉沉,“纪五小姐,你要怎么解释?” 纪令霓感受到周遭落下的视线屈辱不已,她气狠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再说了,刘盈盈那个女人撕的还掐着纪令月的玉牌,这个她怎么解释?” 纪令月拿着玉牌,轻哼道,“这还用解释吗,我的玉牌是上等和田玉所制,被封了郡主后更添了谥号。” 玉牌在她手中轻轻一晃,最终扔到地面上。 “这种粗糙烂制的东西,白送给本郡主都不要,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她字字珠玑,听得站在陆淮安身后的薛妙脸色铁青。 她愤愤咬牙,该死的纪令月,居然在含沙射影! 这件事看到现在,都知道有人是故意针对纪令月所设的局。 用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只为拉她下水,背后之人当真是居心险恶。 最终,纪令霓、郭峰与如香都被送入京兆府尹审问。 经此一出,纪令霓的名声在京城彻底败坏,毫无出头之日。 玄月高挂,夜凉如水。 纪令月浸泡在 温热的浴桶中,在袅袅升起的水雾里阖眸憩息。 绿翘替她细细洗梳着墨发,见她面上流露的疲惫,不由愤懑道,“小姐,今日究竟是谁想出如此毒辣的手段,竟要害您至此!” 纪令月仰靠着浴桶的边缘,懒懒道,“是薛妙,这一切都是她背后主使的。” 绿翘持着梳子的手一顿,瞳眸瞪大,“表小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我们两是命中注定的宿敌吧。” 绿翘不解,“宿敌?” “唉,这都是命啊。”纪令月感叹着,却又不知道在感慨个什么劲儿。 绿翘想起什么问道,“那纪五小姐岂不是被冤枉了?” “呵,她也算是报应。”纪令月响起她在关键时刻只想把自己推入死路的态度,冷笑一声。 穿上靛蓝薄纱中衣,纪令月静静倚在窗旁任风吹干头发。 她闭上眼枕着脑袋,小脑袋随着逐渐涌起的困意点着。 听到有人叩门的声音,似乎是阿奇。绿翘走了出去,看到阿奇手中捧着个盒子,有些惊讶。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世子送来的,说是给小姐赔的礼。” 阿奇将东西递给了她。“可是方才定襄王府不是 已经送来一堆东西了吗。” 绿翘觉得奇怪,但还是接过了。 阿奇嘿嘿一笑,“绿翘姐姐,这已经显而易见了啊。” 他指了指盒子,“世子是想单独赠予小姐东西,今日一事不过是借口罢了。” 绿翘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捂着嘴。 阿奇见她想明白了,带着意味深长的笑退下了。 等纪令月被迷迷糊糊之中唤醒时,对上绿翘难以言喻的神情。 “怎么了?”纪令月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看到她手中精美的盒子,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世子命人送来的。”绿翘被点悟了之后,手中的盒子愈发像烫手的山芋般,脸色异常精彩。 纪令月觉得绿翘有些奇怪,接过之后打开,竟是一块色泽温润的和田玉。 她一愣,“这份礼也太重了吧?” 和田玉世间鲜有,一小块便价值千金。 更何况盒子里装的玉已经有半个拳头大。 绿翘忍不住道,“兴许是小姐您今日在王府说的那些话,让世子上心了。” “啪”的一声,纪令月倏然重重合上了盖子。 她有些惊恐的对绿翘道,“傅明烨该不会是生气 了吧,拿这个东西警告我?” 绿翘:“??” 纪令月咽了口唾沫,她神情复杂,“下午那些话都是我乱说的。” “我见那玉牌材质有异,随口胡诌罢了……你说他是不是不满我在定襄王生辰宴上给他们添麻烦了,故意警示我的?” “小姐,若他真有这个意图,为何送这罕见的玉给您啊?” 绿翘被纪令月的脑回路深深折服了。 没见过威胁人拿堪比千两黄金的东西来威胁的。 她发现自家小姐平日瞧着聪明,在关键时刻却意外的迟钝。 纪令月撑着下巴,送瘟神似的把和田玉拿开,“不管怎么样收起来吧,这种好东西我用不起。” 虽然她不知道傅明烨送玉过来有什么寓意,但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绿翘沉默的接过,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定襄王世子……真可怜啊。 “说起来。” 纪令月好似想到了什么,她有些疑惑,“薛妙到底哪儿来的人手替她办事?” 从必空大师事件开始她就觉得奇怪,当时她还以为是宁王给她的人手,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今日的举动,一看就是薛妙一手促成,宁王估计压根不知道这件 事。 那到底是谁为她出手相助? 此时,摄政王府内。 “你说,她让你杀了刘盈盈?” 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挽袖口,执着紫砂壶自酌茶水。 烛火影影绰绰,映照着陆淮琛微微下俯的脸,悬鼻如玉,眉目如画。 “薛妙让属下杀了刘家小姐,没想到是要栽赃给郡主。” 声音带着几分轻快,靳七那张娃娃脸扬着嬉皮笑脸回着。 杀人对他来说,好像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寻常事般。 靳一拿着折子进屋,见他模样抬脚一踹,黑着脸轻斥,“在主子面前不要如此吊儿郎当的。” 靳七闪身一跳,笑嘻嘻的,“首领,我这叫天生笑面,不是吊儿郎当。” 若是旁人见着,定然以为靳七只是一个模样生的人畜无害的公子哥。 殊不知,靳七的心思在靳字部里是最为阴险恶毒的。 旁人一刀子进出能解决的事,他若一时兴起非要抽筋剥骨,折磨的人痛不欲生。 陆淮琛手底下的暗卫都知,惹天惹地就是决不能惹靳七,这小子不仅恶趣味,还爱记仇。 银雕炉内醺着淡淡的清香,闻着似是草药。 陆淮琛只是一挥袖,那袅袅腾起的烟雾顿时消散。 第一百四十一章 闺蜜出游 “你当时可知她是用来对付谁的。” 靳七摇头,“属下不知,只是完成任务后便回来了。” “呵。”一声低浅的轻笑,却染上比夜色更清冷的薄凉。 手中的紫砂壶被陆淮琛放在桌上,发出清响。 靳一与靳七皆是一愣。“日后薛妙再出现,直接赶走,不必传达到本王面前。” 靳一道,“王爷这是要放弃她了?” “属下觉得,薛妙可能与方青元有联系,不如留着她……” 陆淮琛抬手,“不必了,她与方青元没什么关系。” 靳一疑惑,“既然没有关系,那她手中的消息从何而来?” 陆淮琛垂眸,狭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眸底的神情。 他淡然道,“不必去管。” 话说到这,靳一这才拱手,“是。” 陆淮琛看了靳七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靳七百无聊赖的站着,感受到难以忽视的视线后眼睛一亮,凑上前,“主子,属下是不是有什么任务了?” 陆淮琛仰身往椅背倚靠,支肘抵着脸,轻描淡写,“确实有一份适合你的任务。” “小姐,既然要出门,披风可得加上。” “今日开始就算彻底入了秋,天气也转凉了,您之前才大病初愈,莫要着凉了。” 绿翘叽叽喳喳念叨着,把纪令月念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啼笑皆非的伸手,拦住了绿翘的话头,“行了,披风你带着便好,再念我脑袋都快炸了。” 说着纪令月叹了口气,“你要是去寺庙年纪,十个和尚加起来都说不过你。” 绿翘轻轻吐了吐舌头,她气鼓鼓道,“奴婢这是为了谁啊,谁让小姐您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纪令月笑,她随手掀开车帘,看到不远处停驻的身影招了招手。 苏妙人与陆瑾桃听到马车声齐齐转过头去,就见到纪令月挥手的模样。 见人下了车,陆瑾桃上前连忙挽着她胳膊嘟囔着,“你怎么这么晚,我在这等你很久了!” “天底下能让本公主等的人可不多,你倒是头一个。” 回想起自己贪睡赖床不起的一幕,纪令月打了个哈哈。 “府里有些事耽搁了,不是说要买东西吗,走吧。” 陆瑾桃不疑有她,闻言眉眼弯弯,“走吧,我可好久都没在京城逛逛了。” 她身为公主,每日只能守在偌大的皇城里,这几日快给她憋坏了。 纪令月看向苏妙人,“你近来可好?” 苏妙人瞥了她一眼,“我还是那样,每日除了在府中看看书,吃了睡睡了吃。” 纪令月微 讶,“你没有同京中其她贵女一起吗?” 苏妙人轻哼,眸底掠过轻蔑,“去过几次,那帮人只会说些胭脂水粉,实在无趣。” “唯有说八卦是才有些可取之处。” “……”纪令月听到这句话后,神情震惊的仿佛打开了新世界。 原来才女也爱听八卦啊。 三人一边走走逛逛,如同寻常百姓玩乐,一时之间竟忘了各自的身份,笑声如银铃般悦耳的响起,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来往的行人不由纷纷侧首注目,落在容颜极尽鲜妍的女子音容笑貌上,好似望尽人间芳菲色。 这一幕无意间印刻在人们脑海里,成为镌刻在心尖不忍触碰的画面。 “走了大半天可累死本公主了。” 陆瑾桃一手扶着纪令月的手腕,俯身捶了锤发酸的小腿。 她抬头四处看了看,往前伸手一指,“前方有酒馆,去那儿用膳吧。” 纪令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迎风飘扬写着酒馆大名的帆旗。 苏妙人突然笑出声,意味深长道,“你确定要过去?” 陆瑾桃饿到没力气,自然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她有些不耐的催促着。 “走走走,赶紧走,我快饿死了。”苏妙人嘴角的笑意扬的越大,她看向纪令月,微微挑着眉。 纪令月摇头,任由陆瑾桃拉着往前跑。 等三人站在酒馆前,迎面扑来浓郁不散的酒气时,陆瑾桃的脸当时就僵在那儿。 大堂坐着不少江湖打扮的人,有胸肌发达坦胸露乳的大汉,有带着黑色斗笠容颜阴鸷的男子,走南闯北的江湖客几乎堆在酒馆之中,粗犷的叫骂声与笑声掺杂着。 苏妙人在一旁笑的不可开支,她捂着肚子肩膀微抖, “公主殿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过来的地方,亲眼见识过后可满意?” 陆瑾桃刚开口,那酒气仿佛顺着空气进到她嘴里。 有洁癖的她脸色顿时煞白,死死捂着嘴巴后退。 陆瑾桃扯着两人的衣服死命的往后走,脸上的抗拒肉眼可见。 “不吃了,咱们去别的地方。” 苏妙人笑够了,闻言挑眉,“马车可没牵到这儿来,若是走回去咱们都可以直接吃晚膳了。” 陆瑾桃瘪了脸色,她犹豫的看着里头,“这么多男子……咱们会不会惹上一些麻烦?” “怕什么,咱们三人带的护卫加起来都能把这间酒楼包围了。”苏妙人不以为然。 “可是……”陆瑾桃还是犹豫。 没等她话说完,就被人连拉带扯的赶进去。 三人一踏入酒馆,所有视线齐刷刷的望来 ,吓得陆瑾桃心里犯毛,不由的往纪令月身后一缩。 而那帮人在陆瑾桃与苏妙人脸上流连,诧异这里为何有官家小姐进来时,视线落在纪令月脸上后,顿时挪不开了。 嘈嘈切切的声音仿佛被人按了静音键,偌大的酒馆在刹那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抽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那些夹着肉菜的人松了筷子,油滋在衣裳上也置若罔闻;有人倒酒的手仿佛凝固在半空中,一壶酒倒空了也不知晓。 “奶奶的,这是进来了仙女吗?” 不知谁呢喃了一句敲在了每个人心上,酒馆顿时炸开。 长椅因不少人剧烈站起的动作在地上滑出刺耳的声音,不少人赤裸裸的视线在三人身上一扫,如狼似虎。 陆瑾桃哪儿经历过这种场面,身子微微一锁,她犯怵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我想了想,肚子又不饿了。” 纪令月淡定的朝发愣的掌柜递了银两,淡淡道,“请给我们开一间清净的厢房,有什么上好的菜肴也一并端上来。” 那掌柜接过,看到银两后喜笑颜开,他主动上前,“还请三位姑娘随我来。” 纪令月拉着手都被吓的冰凉的陆瑾桃跟着掌柜上楼,感觉到落在身后的视线压力减小,她也默默松了口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来自古代的搭讪 “等等。”一名身着儒衣的男子笑眯眯的抬手一拦,挡住三人的去路。 纪令月扭头,“有事?” 那男子拱手,“姑娘可是要用膳?” “我与兄弟都在底下,不知姑娘是否肯赏脸,与我们同席。” 纪令月看了他一眼,突然有些小兴奋。 这就是古代人的搭讪吗?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人搭讪过。 前世……也就那样了,穿书后由于她名声‘显赫’,知道她身份的都不敢贸然上前,更别提搭讪了。 纪令月琢磨着要怎么回话,袖子被人一扯。 只见陆瑾桃拉着她,如临大敌的瞪了男子一眼,眼看着要把她拽上去。 “唉,急什么,既然来到这个地方,大家不妨交个朋友。” 男子依旧带着笑,他伸手搭在纪令月的肩膀上,看样子是笃定将她留住了。 纪令月蹙眉,“松手。” “我不松又能怎样。”男子暧昧的笑着,陡然逼近。 他鼻尖嗅着纪令月身上的清香,嘴角笑道,“姑娘身上可真香。” 此话一出,大堂中顿时喧闹起来。 口哨声调笑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其间掺杂着不怀好意的坏笑。 一名彪悍大汉粗犷着嗓子道,“ 喂,别就你一个人占着啊,也给兄弟们留个眼福。” 男子偏过头,他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这下,三个姑娘脸色齐齐一沉。 纪令月猛地甩开他,她立在台阶之上,那双眸好似泛着星火,几欲灼伤望尽她瞳孔里的人。 从这个角度,只见她睨视着对她出言不逊的男子,发出一声讥嘲。 “给脸不要脸,真当我是泥捏的?” 那男子脸色一变,被女人当众嘲讽,他颜面几乎扫了一半。 果不其然,底下瞧见的发出一声嘲讽,“我说兄弟,你行不行啊,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走什么浆糊,干脆回家喝奶算了!” 说吧,一阵哄笑声附和。 男子咬牙,回头看方才与他打赌的人正带着看好戏的眼神看着自己,一股恼怒涌上心头。 他倏然大怒着伸手欲强行抓纪令月,“该死的,给我过来!” 他说着,楼道不知何时出现一团黑影,一边尖叫一边往他的方向栽去。 “啊啊啊都让开!”尖锐的叫声响起,那男子抬头,就看到人影如沙包般从楼梯口直准的朝他一扑。 男子下意识后退,却忘了自己在台阶上。 脚后跟一踩空,整个人如 滚筒般往地下栽去。 而那道凭空出现的人影摇摇欲坠,纪令月连忙伸手扯着他后衣领,才教他堪堪稳住身形。 “你没事吧?”纪令月关怀的问道。 那人挠了挠后脑勺,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他眨了眨眼,人畜无害的笑着,“没事,多谢这位好看的姑娘!” 他声音清朗,带着年轻人的朝气。 只是第一眼,纪令月就不由对他产生好的感官。 “该死的……”狼狈的滚到地上的男子捂着头,感受到指尖黏腻的液体后,他猛然一僵。 “混账,我要杀了你们!” 一声怒吼响起,那男子面露狰狞之色,死死盯着台阶上的纪令月等人。 “杀我们?”苏妙人半个身躯挡在纪令月面前,挡住男子骇然的视线,她冷笑,“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你这个废物蛋要真有胆子就动手,废话那么多。” 众人看着苏妙人温温婉婉的模样,没想到一张嘴如此毒舌,纷纷愣在原地。 那男子脸色一青一白,臂膀青筋握起,双眸通红。 他呼吸深深喘着,握拳猛地冲上去。 纪令月瞳眸微缩,她使出了劲儿把苏妙人往后一拉,还不忘把 那个装作小厮打扮的靳七一并护着,反身挡在二人身前。 靳七一愣,神色复杂的看了纪令月一眼。 他目光透过间隙望去,弹指一闪,电光火石间一道银芒破空穿过,霎时击中那正欲冲上来的男子膝上。 那男子气势汹汹的上楼,突然双膝一软猝不及防往地上一栽。 纪令月在拦身站出来的时候就蓄力准备给他致命一“鸡”的准备,没想到人还没近身,就狼狈的摔了个狗吃屎。 纪令月脸上写满了‘原来是个菜鸡’的神情,她兴致一散,朝那些冲到一半停住脚步的护卫招了招手。 “还愣着做什么,把人拖下去。” 数名侍卫气势汹汹蜂拥着冲进来的场景惊着了大堂中的江湖客,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侍卫把那名男子押了出去,随即毕恭毕敬的朝纪令月拱手说了什么。 不知谁扒着窗户往外一瞧,整座酒馆居然被数名护卫团团包围起来,乍一看像是官府缉拿通缉要犯。 这下,酒馆中的江湖客面面相觑,纷纷压低了头,神色各异。 “这位小姐,您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顶着娃娃脸的靳七朝纪令月咧嘴一笑,露 出皓白的牙。 纪令月眨了眨眼,突然萌心泛滥。 怎么会有少年如此人畜无害的散发可爱魅力!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小奶狗吗! 她问道,“为什么呀?” 靳七眼角微弯,指了指下方那群眼神不善的人,“这间酒馆来的大多是江湖人,身上或多或少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例如……人命。” 他笑,笑意却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恶劣,“而你们带的侍卫将酒馆团团围住,自然会引起他们的警惕。” 苏妙人蹙眉,“我们什么都没做,那些人也不是京中捕快,他们如此警惕做什么?” 靳七道,“江湖与朝堂相当于两个面,面与面之间划分了一条线,线两侧各有各的规矩。你们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在这些江湖客眼底代表的就是京城。” “而你们方才让他们出手,就算是越界,坏了规矩。” “莫名其妙。”苏妙人冷笑着回复了一句,“倒是你,一个小厮罢了,怎知道的如此之多。” 这番话明显就是质疑靳七的身份了。 靳七依旧笑眯眯的,他一摊手,“那是因为我见识广。” 话落,大堂中清晰响起酒壶重重往桌上一拍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三章 臭嘴蛤蟆 一名虎背熊腰的光膀大汉倏然站起,他恶狠狠的朝那些涌进来的护卫一瞪,粗声粗气着开口。 “诸位既然不是来喝酒吃肉的,就莫要扰了我等兴致。” 说罢,他扬手往门口的方向一指,“请吧。” 那些护卫自幼生长在京中,因自己在高门大户府邸中做事,心底也有几分优越感与傲气,看不上这些四海为家的江湖人。 那护卫冷笑,“我愿意进来就进来,愿意出去就出去,你哪儿来的底气对我指手画脚?” 那大汉手慢慢摸向置在桌上的大刀,刀柄上的铁环碰撞发起清脆的响声。 他狰狞着面庞,“京城的酒囊饭袋,也好意思对爷爷我狂吠!” 此话一出,堂中所有江湖人倏然持着武器站起,面色阴沉的盯着涌进酒馆的护卫。 堂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这个猝不及防的变化惊得纪令月等人一愣。 靳七还饶有兴致的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江湖与朝堂。” “京城中的人看不起江湖人,江湖人也看不惯京城中的人。” “如今局势敏感,哪怕是一点无关痛痒的冲突都能成为导火索。” 说着,他带着点嘲讽,压低了声音,就像是自言自语般 ,“不过诸位小姐都深居内阁,只怕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苏妙人拉了拉纪令月的袖子,“这下麻烦了,当务之急咱们嘚赶紧离开。” 纪令月赞同,她想要不是方才那个搭讪男,也不会有这么多破事冒出来。 只是……纪令月深深看了靳七一眼,这个人身份绝对不是寻常小厮。 “都住手。” 纪令月清声一喝,她慢慢往下走,途经那名大汉身旁时站定了脚步,偏头斜睨了他一眼。 午后日光淡薄,滚滚阴云罩住了光,望去有灰沉之色。 纪令月淡然扫了一眼,辣眼睛一蹙眉,随即飞快收回目光。 她挺直了脊梁,像一株不弯的青竹,“走?我们自然会离开。” “但你也得记住,这里是京城,这间酒馆也不是你们这帮人的底盘。” “我要是乐意,立刻盘下这间客栈,让你们通通离开。” 那大汉怒笑,“原来是满身铜臭味的暴发户,你们素日说我等江湖人粗俗,我看你们也是如此!” 纪令月轻笑,笑声轻灵悦耳,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嘲。 “满身铜臭的暴发户也比你们这群嘴臭的癞蛤蟆好啊。” “我从进这间酒馆开始,你们说了多少混 账话?” “扪心自问,我们不过是找家酒馆用膳,与你们何干。” “唆使方才那个男子也就罢了,居然还不知死活的主动挑起争端。” “不仅蠢还狂妄,所以说看不起你们,都是有原因的。” 那大汉被说的脸色青白交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纪令月冷哼一声,直径踏出酒馆大门。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人教训了,那个大汉脸色涨红,他瞳孔一股杀意闪过,突然举起大刀,朝她后背猛地砍去! “月月小心!”在她身后的陆瑾桃与苏妙人脸色一变,出声齐齐惊呼。 纪令月头皮一阵发麻,听到身后的声音想也不想,抬脚使劲朝门外跑去。 只见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靳七一抬头,袖间有数道银光飞射而出,将那大汉扎成了刺猬。 细小的血飞飚,那大汉维持着高举大刀的姿势,在倒下前望向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这一下彻底激发了矛盾,那些江湖客持着刀剑冲了上来,纪令月三人趁乱往大门方向跑去。 直站在安全的地方,纪令月视线透过重重护卫的脑袋望尽。 酒馆内乱作一团,刀剑无情挥舞着。 而靳七却仿 佛闲庭信步般的穿梭在一片乱象之中。 因为太过震撼,以至于纪令月将这一幕牢牢记在心底。 酒馆冲突最终以巡防营的将士到来镇压,这已是后话。 纪令月此刻也无心注意那件事的后续,她很快又被眼前发生的事占据了思绪。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总是能看到一张带笑的娃娃脸,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视野范围内。 纪令月几乎一度以为他只是个幽灵,而自己撞了鬼。 眼下,纪令月站在花丛旁,看着蹲在地上拿着铲子认真施肥的‘下人’,神情麻木。 “你可真有本事,在我出门时无处不在的跟着也就罢了,你是怎么混入纪府还当了个花匠?” 那埋头吭哧填肥料的人手一顿,他慢慢抬起头,依旧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纪令月已经快看麻木的脸。 把人拉进了院子,纪令月无奈扶额,“说吧,你要怎么才肯放弃。” 靳七依旧是那副笑,“让我成为郡主的护卫。” 纪令月听到这番话,眼皮子都不曾抖一下,反而露出习惯的神情。 没错,从那天开始,靳七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每次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考不考虑收个强 大的护卫。” 饶是纪令月怎么问他,他从始至终只有这句话,旁的不再多说。 纪令月看着他这张脸,狠心的话总是说不出口,最终化为深深的无奈。 “我只是想知道谁派你来的。” 靳七又开始装傻似的笑,沉默不语。 纪令月快被这日复一日的套路给打败了。 半晌,她幽幽的出声,眼神毫不怨念,“如果我不答应,你就这么打算一直缠下去了?” 她可真是怕了靳七,万一她半夜想上个厕所,突然在茅坑旁看到他那张大大的笑脸…… 想到这个场景,她就忍不住一哆嗦。 靳七露出一口大白牙,他点了点头,“当然。” 纪令月这几日被他打搅得都快产生幻视,在身心俱疲加上听到这番话,终于妥协。 “行吧……你既然诚心诚意的缠着我,那我就大发慈悲的答应你。” “只是这申请护卫一事须得向爹批示,你或许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被调过来。” 达到了目的,靳七也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拱手,“不必这么麻烦,我可当做是您的暗卫,暗中保护,不会有人发现我的。” 就这样,纪令月莫名其妙收服了一个娃娃脸,看似厉害的暗卫。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存在的人 四房院内,杜氏哭哭啼啼的坐在院中,满脸悲伤。 “霓儿如今名声毁成这副模样,待明年及笄过后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这还怎么嫁人啊!” 纪征被她哭的心烦意乱,想起这几日同僚屡屡朝他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由怒火骤起。 他‘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指着杜氏的脸怒骂,“还不是怪你,将霓儿养成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你也是,她也是,只会给我丢脸!” 杜氏这下连哭都忘了,她怒而拔声,指着纪征反驳,“难道她只是我生的吗?身为父亲,你可照管过她一次?” “纪征,你与其他三房相比,简直是不堪用的废物,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纪仲再不争气也好歹是个从八品国子监监丞,更别说纪衡如今已经是正二品礼部尚书,六部尚书之首!” “纪令月那个小贱人居然一跃成了郡主,如今整个纪家围着她大房团团转,谁还记得我们四房?” 纪征被杜氏指着鼻子骂,当即气得火冒三丈,抬手一巴掌就是扇去。 “要不是你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老子还能窝囊道现在?” 脸上火辣辣的疼,杜氏性子泼辣,当即就与纪征打了起来。 底下奴仆看的目瞪口呆,谁见过男女主子打架,简直是稀奇! 稀奇归稀奇,他们见状纷纷冲上去连忙将二人拉开,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屋内的纪令霓听到屋外杂乱,心头怒火骤起,拂袖一把将茶盏通通扫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声。 她咬着手指,满心焦躁。 杜氏的话已经影响到了她。 没错,她的名声在京中已经毁了一干二净。待明年及笄,旁的女子有无数媒婆踏上门,难道要她门前冷清无人,平白让京中贵女们看笑话吗!。 纪令霓每当思及此,就恨不得冲到海棠花坞把纪令月那张可恶的脸挠花。 都是因为她,自己才不得已落到这个地步! 她愈发焦躁,咬着手指喃喃着,“不行……不能这样……” 这日下午,纪令月靠在院子的竹榻里闭目养神。就见一名婆子找到绿翘,同她低声说着些什么。 只见绿翘偷偷塞了银钱,那婆子叠着褶皱的脸顿时喜笑颜开。 绿翘走到纪令月身旁道,“听说四房里四老爷与四夫人吵得不可开交,四老爷脸上还留下几道抓痕呢。” 纪令月感受着秋日凉爽的风,闻言脑补着那个场景,简直不要太美。、 她道,“纪令霓呢,她难不成还真打算把自己关在屋里一辈子不见人了?” 绿翘回道,“五小姐确实待在屋中好几日都不曾出门见人了,只是那婆子说经过五小姐窗前时,听到她一个人喃喃自语,好像是在和谁对话。” “可纪五小姐如今被关了禁闭,就连下人想要进屋都麻烦,怎么会有 人同她半夜促膝长谈?” 说着,她突然惊恐的猜测,“五小姐该不会是被关傻了,同那一日的如香一样。” 纪令月抬手敲了下她的脑瓜子,“你成日胡思乱想着什么呢。” 绿翘瘪嘴,可怜兮兮的捂着额头。 “但你这么一说,倒是与我意料之中一样。”纪令月支肘撑着下巴,“也不知纪令霓后面会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随后,府中意外来了名不速之客。 纪老夫人在看见来人后,拄着长杖的手微微一紧。 她沉声,“不知是什么风把铭王您吹到了我纪府上,怎么也不提前派人通知我一声。” 说罢,她眼神沉甸甸的望着来人,心底暗骂。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回京的,她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堂堂纪老夫人,第一次摆出毫不掩饰的怒容。 眼前正是当初先帝的四皇子,当朝铭王陆淮铭,因一年前被摄政王安排下其他地区‘历练’,过了一年后才回来。 关于他,京中可没有多少正面的评价。 此人骄奢淫逸,放浪成性,总爱对女子做出轻佻之举,据说……他有种更奇怪的癖好。 总而言之在他流放一年里,纵容手下欺男霸女也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当时甚至还流传,女不见纪令月,男不见陆淮铭,毕竟两人在当时都是声名狼藉。 最后不知怎么的,陆淮铭偶然惊鸿一瞥看到纪令月的 长相,从此就开始纠缠她一人不放。 而如今,他归京是依旧是那个废物王爷,而他从前纠缠的人居然一跃成为了郡主,众人称赞。 陆淮铭闻言一笑,特意遮掩的黑深眼袋反而随着他表情显眼了起来。 他拱手,显得肥胖的身躯随着动作轻轻一颤,两眼几乎要迷成一条直线。 “我自然是来看纪令月……郡主的。” 纪老夫人呵斥,抬眸猛然一瞪,她声音皱沉,“四皇子,我家月儿尚未出阁,您一位外男公然这么说,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只怕会让人误会!” 她说着,同时也气得咬牙切齿。 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孙女,居然被你这头野猪看上,怎么着都让人怒火三丈。 陆淮铭笑,下巴的肉堆了一层,“那就任由他们误会,本王娶了纪令月不就可以了。” 长杖在地上狠狠一敲,纪老夫人的脸色已经称不上好看,她一字一句道,“就算您是王爷,纪府也不欢迎不速之客。” “来人,将铭王请出去!” 陆淮铭也不生气,他往屏风后的方向瞥了一眼,浮肿的眼微眯,意味深长留下了一句话。 “令月明年就及笄了吧?青稚的果子终于要成熟了……” 这番话气得纪老夫人要亲自抽他了。 陆淮铭仰首一声大笑,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祖母。”纪令月这才从屏风中走了出来,连忙上前搀扶着 她。 “混账……简直是混账!”纪老夫人气得手指微微颤抖,“欺人太甚!” 纪令月一边和胡嬷嬷捋顺纪老夫人的气,她抬头,望着陆淮铭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陆淮铭?文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她思来想去,发现脑海里并无关于这个人的印象。 纪令月突然警惕了起来。 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想要打探消息自然只能从身旁的人问起了。 她看着纪老夫人,见她脸色慢慢恢复,试探着问道,“祖母,方才那个人……”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就被纪老夫人打断了。 她沉着脸色对纪令月道,“你这几日少出门,此人心术不正,当初见着你就痴缠不已。” “若是见着你愈发长开的模样,只怕他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 纪令月一愣,她鲜少见到纪老夫人如此凝肃的模样,这让她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她皱眉,忽而开口问道,“祖母……那位铭王,我们很熟吗?” 纪老夫人原本还在气头上,她闻言一愣,突然奇怪的看着她。 “月儿,你不认识他了吗?” 纪令月干巴巴道,“先帝四子,当朝铭王……” 这个信息还是她听墙角的出来的消息。 纪老夫人闻言,却是冷声一哼。 “不记得也好,免得脏了耳朵!” 纪令月闻言有些惊讶,祖母居然敢骂当朝王爷……那个人究竟有多么人神共愤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浓浓危机感 纪令月回屋之后,连忙把绿翘喊了过来。 她问道,“你可知道铭王?”‘啪’的一声,绿翘手中的绣绷子落在地上,神情震惊。 她声调微微拔高,连忙道,“小姐,您怎么提起铭王了……难不成他回京了?” 绿翘的反应让纪令月愈发确定那个铭王有问题。 纪令月试探道,“我对铭王的事情不太记得……你跟我讲讲。” 原以为这个蹩脚的理由站不住脚,纪令月还在绞尽脑汁的想怎么糊弄过去,就看到绿翘的眼眶蓄起泪水,抽抽搭搭的抹泪。 纪令月:“??” 她满脸写着问号。难道是自己的谎言太拙劣,绿翘都被她蠢哭了? 没等她想个明白,只听得绿翘道,“奴婢愚钝,原来当初的事情对小姐的打击如此之大,奴婢竟没有察觉到……” 纪令月嘴角一抽,她没想到绿翘居然还有如此戏精的一面。 “行了行了,赶紧说事儿。” 纪令月打断她,绿翘一秒收回了泪水,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疑惑道,“小姐不是在同奴婢开玩笑吗?” 纪令月忍了忍,她伸手抢过绿翘的绣绷子,龇牙咧嘴的威胁她,“我这是在考验你有没 有对我的事情上心,你再磨磨唧唧我就撕了它。” 绿翘立马坐直了身子,倒豆子般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纪令月这才知道,在她未穿书之前,原主居然与铭王并肩勇夺过‘京城两大恶’的称号。 了解了背景,纪令月蹙眉,“铭王后来又做了什么事,以至于祖母如此厌恶?” 纪老夫人与人为善,更别提对方是大渝的王爷。 绿翘觉得纪令月语气有些奇怪,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似的。 不过她也没想这么多,只是道,“其实也没什么,小姐您出落的沉鱼落雁,惹得铭王觊觎。” “铭王喜好美色,在京中名声极差,许多官家小姐见着他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绿翘说着,神情有些愤愤,“小姐可还记得那年踏青?那铭王不知怎么打听到您的行踪,居然偷偷的跟了过来。” “您当时的马儿受惊失蹄,眼看就要栽下,是铭王救了您。” 纪令月听到这,心里已经了然,“那受惊的马是他动的手脚吧。” 绿翘点头,“老爷觉得奇怪,便派人去查,最终马是被铭王动了手脚,他这么做就是故意玩那些英雄救美的戏码。” 纪令月抵 着下巴,神情若有所思,“若是因为这个,祖母也不至于如此疾言厉色。” “毕竟时间都过了这么久,难道说祖母实际上是个记仇的人?” “还是……这件事其实另有隐情?” 不管如何,看铭王今日的态度,显然打算继续纠缠她。 纪令月想着,还是避一避此人为好。 毕竟是原文中未曾出现的角色,纪令月对此抱以一万个小心谨慎的态度对待。 谁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是她新的破灭大旗,万一这货色同薛妙是一路的,她岂不是要一心三用? 薛妙、宁王、铭王。温如意……加上那些零零散散的配角,纪令月掰着指头一数,发现自己招惹的人好像还真不少。 一股不妙的心思油然升起,她倏然拍案而起,神情凝肃。 在她一点点盘算之后,发现自己的威胁不但没有解除,敌方队伍反而不断加大了起来。 从上一次栽赃杀人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她纪令月还在走炮灰路线。 只不过是从一个平平无奇的炮灰转变成身份不凡的炮灰罢了。 纪令月倏然捂着头,面露沉痛之色。 看来是她最近过得太懒散了,又或许是因为节节攀升的 郡主身份让她不由忘乎所以。 简而言之,她纪令月膨胀了。“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纪令月有些急了,她的炮灰路线如果还在继续,就代表她身后纪家的危机没有解除。 “我现在这个身份到底有没有益处?” 纪令月想着,她不是耀武扬威的人,做不到以势欺人,况且她这个身份也就只能吓下普通人,对那些彻底站在她对立面的人眼中根本不是个事儿。 想了半天,纪令月愈发的郁闷了。 她忍不住哀嚎,“合着算了半天,‘郡主’身份除了一个名头,什么用处都没有啊!” 她气得捶胸顿足,方案一不行,就只能继续方案二了。 那就是——抱大腿! 就算敌人多,她拉拢的人也不少。不管是宫里宫外入仕的没入仕的,通通都被她收入‘金腿’对象。 “我决定了!”她突然气沉丹田的一吼,吓得绿翘的针一歪戳到一边。 绿翘看着纪令月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顿时愕然,“小姐?” 纪令月气势磅礴的一挥袖,想着她脑海中展现的宏伟蓝图,兴致勃勃着,“去给定襄王府发帖子,我要抱大腿……哦不对,去看望定襄王 妃!” 马车缓缓驶向气势内敛的建筑前听了下来,车帘掀开,纪令月搭着绿翘的手下了马车。 一抬头,定襄王妃竟已经在门口探头望着。 纪令月一出现,所有人的焦点都躲在她身上。 “安姨。”纪令月笑吟吟的上前。 定襄王妃连忙拉着她的手进屋,听到她那声甜美的称呼,一颗心不由软化成水,顿时笑靥如花,“你可算来了。” 纪令月亲切的挽着她,“上次王爷的生辰宴咱们没能说个尽兴,这次恰好可以补上了。” 定襄王妃看着她,越看心情越好。 她点头,“还是姑娘好啊,我家那小子跟他爹一样成日不见人影,天天泡在男人堆,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纪令月想了想傅明烨瞧着二郎腿兰花指坐在这与定襄王妃聊京中八卦,近来流行胭脂水粉的场景…… 她恶寒骤起,身子猛然一抖,决定把这种可怕的可能性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纪令月立马笑着,“以后我可以多来陪陪您啊。家姐喜静,我不好缕缕打扰她,家弟又实在年幼,偶尔一起玩还好,久了就显得奇怪。” “若是安姨不嫌弃,咱们也作个话友如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当个话友 定襄王妃微微一愣,觉得‘话友’这两个字新奇,她不由感兴趣起来,“话友为何意?” 纪令月解释,“就是相当于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关系。” 这么一说,定襄王妃笑着点头,“你若是不嫌弃我年纪大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当你的话友。” 纪令月瞥了瞥嘴,才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英气,她跪着大喊姐姐都来不及,怎么能说老呢?古代人对女子就是太过于苛刻。 原以为二人之间会谈些女子感兴趣的东西,没想到话题说着说着,竟然聊到了战场上。 定襄王妃道,“……其实外边不比京城安宁繁华,若是有一户人家用上银质碗筷,便是当地最富有的象征。” 纪令月沉默,似乎在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都会备着银筷。 “那您记忆最深刻的战役是哪一场?” “战役啊……”定襄王妃沉吟,陷入了回忆之中,“应当是黄沙镇。” 黄沙镇?纪令月一愣,这名字听起来像是西游记里妖怪洞窟啊。 定襄王妃见纪令月一脸茫然的模样,不由失笑,“你从未出过京城,对这个地方兴趣不知道。” “黄沙镇位处大渝的极北之地,那里气候 恶劣,黄沙漫天,水与食物十分稀缺。” “与黄沙镇相邻的,是凶悍有名的突厥,他们对黄沙镇那片土地虎视眈眈。” “那地方虽恶劣,但也是大渝的疆土,我等一日截得突厥密报要攻陷黄沙镇的密报,从临城快马加鞭赶至当地驻扎。” “没想到突厥人早就渗透在黄沙镇内部,里头埋伏着他们的人马,就连密报也是假的。” 定襄王妃回忆着往昔,眸光微微一动,“将士们不眠不休赶至黄沙镇早就身心力竭,面对猝不及防的突袭根本无力面对。” 说着,她牵扯着嘴角微微苦笑,“那一战,我差点命丧黄沙镇。” 纪令月听着,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然后呢?安姨你们反败为胜了吗?” 她想着,既然定襄王妃如今完好无损的站在她眼前,那一战应当是赶走了突厥人才对。 岂料,定襄王妃摇了摇头。 “没有,那一战败了。 突厥人存着彻底剿灭我等的心思,不仅带着数倍的人围杀,更是带着他们饲养的荒漠狼啖食我大渝将士的血肉。” 败了?纪令月彻底愣了。 她沉默了半晌,犹豫问道,“那安姨您又是怎么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死 里逃生?” 那种场面,光是想象纪令月都觉得绝望。 “我当时被副将涂了满身血肉,混杂在死人堆里,最后瞒天过海逃了一截。” “随后……我夫君率兵赶至,将突厥杀得片甲不留后,我才从尸体旁爬起。” 定襄王妃说到自己时,语气平淡,好似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只有纪令月倒吸一口冷气。 她砸砸感慨,对定襄王妃的崇敬猛地拔高。 她两眼发光,拉着定襄王妃崇拜道,“安姨,您真是太英勇了,简直堪比挂帅穆桂英与樊梨花,都是令人钦佩的巾帼英雄。” “我决定了,以后把您列为我心目中的头号偶像!” 至于第二,谁还在乎呢! 定襄王妃讶异的挑眉,她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把这个故事,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 没想到小姑娘当真上了心,听进了心底。 她微微失笑,“可我那时候并没有做什么啊。” 她只是借着阵亡兄弟们的血肉苟活下了罢了…… 纪令月猛地摇头,“才不是,在那种情况下,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扑面而来,你不仅没有被察觉,还未自我崩溃,能撑到救兵来的那一刻,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 您不仅没有因此颓废,而是在战场上愈挫愈勇,这种可贵的品质别说女子,就已经胜过天下大部分男子。” 纪令月有些激动,定襄王妃一愣,最终给她一个真挚的笑。 她伸手摸了摸纪令月的脑袋,声音柔和了些许。 她感慨,“果然还是养姑娘贴心啊……” “母亲在说什么,什么姑娘,难道我要添妹妹了?” 男子含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地上欣长的身影投进,一双对月靴踏入,绣着银纹的衣角随着步伐如涟漪般微微一晃。 傅明烨俊逸的容貌显现,身上透着一股英姿飒爽少年郎的英气,举止却不显稚嫩,而是沉稳。 定襄王妃闻声扭头,有些惊讶,“你不是去了军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日放了半天休沐,让将士们歇息半日,我便回来了。” 傅明烨一笑,挥袖随意坐在一处位置。 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猝不及防突然对上一双黑嗔嗔的眸,落到嘴边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 他愕然,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完整,语气带着惊诧。 “你怎么过来了?” 他脸上的惊异太过明显,导致纪令月深深怀疑自己刺客是不是不该出现在定襄王府。 她道,“来陪安姨说说话罢了,没想到能见到……世子。” 定襄王妃也古怪的瞥了眼自家儿子,纪令月他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原来如此……”纪令月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头却尴尬的很。 傅明烨看起来想说些什么,好似顾忌着定襄王妃在场,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两人之间蔓延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定襄王妃敏锐的察觉到傅明烨的异状,她眼神狐疑的一扫 看到傅明烨神情别扭又不自在,眼神却频频瞥去的模样时,心里微微一震。 当她猜测出一种可能性时,先是不惊讶,随即意外的看向自家儿子。 难不成她儿子……喜欢纪令月? 定襄王妃震惊与惊喜交加,她那个铁疙瘩似的不解风情的儿子,居然要开花了? 那她未来儿子岂不是突然有了着落? 没错,定襄王妃总是担忧着香火传到自家儿子这一代就算了。 她不愿看到傅明烨沉溺美色,但却发自心底的希望有人能够真正陪他走下去。 “咳,本王妃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要做,明烨,你就代替为娘好好招待人家。” 还不等那两人说些什么,她兀自飞快的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喜欢我 纪令月惊讶,望着定襄王妃逃也似的背影,不由道,“什么事急成这样……” 傅明烨对自家母亲满是漏洞的表演感到无奈,想起她嘴巴默念‘加油’两个字时,耳廓不由微微染着浅粉色。 他率先打破场中尴尬的氛围,捂着拳头抵在唇畔轻咳一声,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我上次送的东西……你可还喜欢?” 纪令月眨了眨眼,想起那个被她堆在柜台角落蒙灰的精致盒子,坦然的一笑,毫不心虚的开口。 “和田玉那么珍贵的东西,谁不喜欢?” 她巧妙的转换了下语气,既不承认是自己喜欢,却又回答了他的话。 傅明烨没有听出其中的差别,他嘴唇微微一弯,“你喜欢那就好。” “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大可与我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我不会推辞与吝啬。” 好似听到‘哄’的一声,这番话像是一颗原子弹动摇着纪令月的理智。 她倏然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的望着傅明烨。 他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与现代狂拽酷帅的总裁手捏金卡说随你买买买一样劲爆吗? 纪令月可耻 的动心了一秒,随即理性将她神游的思绪重新拉扯了回去。 她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句话……好像掺杂着一些奇妙的语气啊? 她有些迟疑,闻言摇了摇头,抛出了官方用语,“你不必这么费心,又不是大年大节的,好端端送这些东西做什么。” “其实那个和田玉……我上次也只是随口胡诌,用来堵住那些栽赃陷害我人的话,不用当真。” 纪令月还在极尽措辞的想着,傅明烨却是突然开口。 “我知道。”纪令月一愣,扭头看向他,却骤然王进了一双认真的瞳眸之中。 傅明烨脱口而出那一句,似是觉得过于严肃了,他不由放缓了语气,对着纪令月带着点不为人知的柔情。 他再一次坚定,且柔和的道,“我知道,但是我愿意送给你,只想送给你。” 场中一下又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纪令月脚指头不安着蜷缩抓地,这种诡异到令人坐不住的气氛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终,还是纪令月以乱七八糟的理由匆匆离开定襄王府。 比起离开,她觉得自己更像是落荒而逃。 而傅明烨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她 送到门口,叮嘱几句话后目送着她上了马车。 一路上,纪令月深思不宁,望着车帘一直发呆。 一向叽叽喳喳的绿翘也难得没有发出声音,她看了纪令月一眼,突然温声道。 “小姐……我觉得,世子是一个有着铁血柔情的人。” 纪令月回神,静静看着她。 就听绿翘道,“世子有文人的风骨,亦有武人的气魄。奴婢在生辰宴上有幸见到定襄王夫妇,王爷每每看向王妃,那严肃的神情总会不自觉柔化下来。” “听闻定襄王曾发誓只娶王妃一人,那个诺言践行到了现在,他后院半个通房侍妾都没有。” “奴婢想,世子殿下应当也继承了这一点。他如今已经比京中同龄人优秀太多,若是小姐日后嫁给世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纪令月眨了眨眼,她觉得好笑,“你这个小丫头,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自己想了那么多。” 绿翘鼓着腮帮子,塑造好的氛围顿时被纪令月一句话摧毁了。 她道,“奴婢可是认真的,您不过几个月后就要及笄了,到时候来提亲的媒婆必会踏破门槛。” “奴婢还听闻,小姐身为郡主,在婚事选 择上身不由己。可奴婢不愿您被一封圣旨拘束,让您嫁谁就嫁谁。” 绿翘句句真挚,处处为了她着想。 纪令月一听鼻尖微酸,猛地给她一个熊抱。 纪令月闭上了眼,想着绿翘即便在原主落魄到极点的情况下也不离不弃,嘴角微微一扬,语气轻快道。 “放心吧,我不想嫁的人,谁都勉强不了我。” 话虽然是这么说,纪令月还是为了傅明烨犯愁。 她不明白,这人究竟是从什么情况下开始喜欢上她的。 在原文中,傅明烨压根就不喜欢骄纵跋扈任性的‘纪令月’,只不过是看在纪令仪的份上,才肯搭理她。 纪令月愁着愁着,跑到了纪令仪院中,拉着她的手急切的问道。 “姐姐对定襄王世子的印象如何?” 纪令仪当时正绣着花,见纪令月冲冲跑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闻言微微惊讶。 她看了纪令月认真的神情,开始细细思考着,最终道,“人中龙凤,一表人才。” 纪令月追问着,“那他的为人呢?” 纪令仪失笑,“我与世子不熟,这种事情怎么会知道?不过听旁人讲,世子殿下待人疏离有度,京中也毫无关于他 不好的言论,想来德行应当是好的。” “那姐姐,可曾喜欢他?” 纪令月最终把这个话问出口时,纪令仪彻底愣住了。 半晌,她疑惑的抬手覆上纪令月的额头,喃喃道,“没发烧啊,怎么大白天就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纪令月冷不防的被自家姐姐这一句冷笑话给冻住了。 只见纪令月噗嗤一笑,无奈的摇摇头,“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胡说八道之语?我与世子只是一面之缘,随后不曾有过什么联系,连朋友都说不上,谈何喜欢?” 纪令月最终是失魂落魄的飘荡着回屋。 她软软的瘫在被褥上,兀自喃喃道,“变了,一切都变了……” 剧情不仅变了,而且还变得十分离谱!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吗?她无意间瞥到那精美的盒子,顿时把头埋在枕头上哀嚎一声。 原剧情的姐夫突然喜欢上了自己……这种感觉要多惊悚就有多惊悚! 此时,摄政王府内。靳一持剑,面无表情的朝院子里走去。 只见一名欣长的身影负手而立,正俯身逗弄着不知从哪儿跑进来的野猫。 靳一上前,拱手道,“主子,靳七从纪府传回消息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吃醋的陆淮琛 陆淮琛看着小野猫,闻言淡淡道,“那个小丫头又闹事了?” 靳一神情忽而有些怪异,“这次不是闹事,只是发生了一点小事罢了。” 陆淮琛嗤笑,“既然是小事何须报给本王,靳七脑子坏了,你脑子也跟着坏了吗?” 被嘲讽了一波的靳一却陷入了纠结之中,这副模样落到陆淮琛眼底,他微微挑眉。 “扭扭捏捏跟条虫似的,说吧,发生了什么。” 靳一被自家主子用奇怪的形容词嘲讽了之后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对接下来要说的东西感到生硬。 “定襄王世子私下送了一块和田玉给郡主。” “郡主今日前往定襄王府……据靳七传回的话,郡主自回复后情绪一直都很不对劲。” 陆淮琛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他眸淡淡一扫,“傅明烨说了什么。” 靳一扭眉,“听说两人说话时屏蔽了外人,唯有郡主身旁的丫鬟绿翘在场。” 说着,他莫名其妙的压低了声音,“但有人听到了绿翘与郡主的对话,说是让郡主考虑世子。” 说完这句话,靳一赶紧合上了嘴巴。 他仿佛能预兆即将一场暴风雨袭来。 果不其然,一声冷笑响起。 “呵,考虑傅明烨? ” 那声冷笑仿佛玉珠落盘,携着一股薄凉的嗤笑,清冽而森凉。 “那丫头莫不是眼瞎耳聋,沦落到要选择傅明烨的地步了?” 靳一在一旁默默吐槽,前些日子您还说定襄王世子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比那些庸俗之辈高出一截。 他心里刚腹诽完,感受到落在身上那冰冷的寒意,身子瞬间僵硬。 陆淮琛轻轻笑着,腰间的玉佩在月色下泛着奇异的森冷,如他眸底一闪而逝的暗芒。 “看来傅明烨近来闲的很,本王正好有空,可以亲自给他找活做。” 靳一看着陆淮琛的背影,默默的为定襄王世子点了根蜡烛。 他叹气,“可怜的世子殿下……” 他觉得,自家主子实在是当局者迷。 既然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就大大方方的去追嘛。 那世子殿下多可怜,连自己的情敌都不知道,就被公报私仇暗中使绊子……只是休沐了半天,等傅明烨上朝,莫名发现身上累积了一堆事务。 他每日忙得连轴转,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 最经常见到的,是那些朝中老臣朝他投来深切的怜悯。 就连定襄王都看出不对劲来,他只是微蹙着眉,突然对着傅明烨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得罪陆淮琛了。” 傅明烨摇头,“不曾。” 两人之间都没什么交流,哪儿提得上得罪? 定襄王只是问了一句后就走了,留下百思不得其解的傅明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另一头,纪老夫人的寿辰眼看就快逼近了。 原先的寿辰都是每房的主母每年轮流张罗着,今年恰逢整数,需要大办,广邀各方来宾贺寿。 四房主母都站在松鹤堂前,齐齐朝着纪老夫人请安。 纪老夫人高坐在主位之上,闻言眼皮子一掀,毫无素日的和善,通身显着威严。 她淡淡开口,“这一次寿辰的重要性,想必我不用说,你们心里都清楚。” 四人齐齐点头。 纪老夫人见状点头,“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说了,今年我决定将主事权交给其中一人身上,其她人只要配合她就行。” 此话一出,所有人心里都一咯噔。 尤其杜氏,那双眼睛几乎在瞬间发出光来。 乍一看只是将操办寿宴的主事权交给其中一个人,但放在如今的纪家来说,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纪老夫人是想接着这件事,逐渐把纪家的掌事权下放! 只要谁手中握住的权 利最大,日后便是掌管纪家的主心骨! 她连忙谄笑着附应道,“只要是母亲吩咐的,儿媳自然遵从。” 杜氏心里盘算着,若是主事权落在自己手上,今后她四方在纪府的地位,还有谁敢轻视? 叶氏与裴氏面面相觑,两人眼中看不出对掌事权感兴趣的模样,只是觉得太过突然,有些讶异。 李氏在一旁依旧是那副木讷的模样,眸底却是暗芒一闪。 纪老夫人暗暗将四人的神情收入眼底,面上不动声色。 “我决定让叶氏置办这次寿宴,这并不代表剩下的人手中就闲了,身为一房主母,该挑起的担子依旧要承担起来。” “至于要做什么,就听叶氏的。这次寿宴会请诸位王公贵族,切莫丢了纪家的脸面。” 叶氏有些惊讶,没想到纪老夫人会指明自己,这是她意想不到的。 她连忙道,“母亲,我能力尚浅,只怕胜任不来,要不让二房来,二弟妹出身名门,对这些应该很在行。” 裴氏在一旁笑着道,“既然母亲让嫂子操持,必然是相信你的,嫂子就不要谦虚了。” “我家是将门世家,比起咱们府来可算不上名门,况且我自幼学得可不是那些,只怕 更无法胜任。” 裴氏对掌事权半点都不在意,对她来说自己过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争权一事她漠不关心。 甚至叶氏想将这件事落在她身上,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叶氏有些愁,论嫁进来的年份,她是最晚的。她深知纪老夫人这次的用意,但还是十分犹豫。 杜氏见两人推攘着,立马上前笑呵呵的自荐,“母亲,我在闺中时就学习如何官家,嫁进纪家后将四方亦管理的紧紧有条,既然两位嫂子都不愿胜任,不如此事就交给我?” 她想的十分乐观,叶氏与裴氏不愿意,李氏又是那么个木讷性子,那纪老夫人会把这件事情交给谁,简直不言而喻。 因为纪令霓一事,她四房元气大伤,甚至被纪老夫人冷落了。 纪征又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只有她出面替四房挽回一些颜面。 她算盘打得精明,岂料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李氏突然上前一步,出声道,“母亲,论资历与本事,我自认不差。 不如将此事交给我,首演当日,我定然会让京中百姓看到纪府如何风光。” 她站出来,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就连纪老夫人也讶异的看了她一眼,杜氏的脸色骤然变差。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李氏的真面目 她站出一步,“我比三嫂先嫁入纪府两年,关于寿宴章程更是知晓的一清二楚,三嫂成日足不出户,只怕该干什么都不知道吧?” 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杜氏气得火冒三丈,看向李氏的眼神恨不得飞出刀刃来。 李氏神情淡淡,“能力与嫁进来的年份五官,弟妹若是有这个闲心,还是管好霓儿的事情吧,因为她我们纪府的姑娘都受到了牵连。” “你!”杜氏勃然大怒,纪令霓的事情一直是她的心头刺。 她一直避着不谈,却没想到李氏居然公然戳穿她的伤疤。 她伸指对着李氏怒声道,“李氏,你莫要欺人太甚了!” “你好意思说我?你家纪令澜连自己父亲的疼爱都没有,你身为一房主母,连个被贬到乡下庄子的妾室都比不上!” 李氏脸色骤然一沉,目光如炬,“你说什么!” 杜氏被气得狠了,闻言冷笑,“你还不知道你家老爷还念着阮氏与纪令茹,隔三差五送东西给她们吧?” “身为主母,居然两眼瞎,你可真为我们做出好榜样。” 眼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纪老夫人勃然大怒,重重拍案,“够了,还嫌不够 丢人吗?” 她指着李氏与杜氏,“两人都是一房主母,居然同那些市井泼妇般争吵,你们还有没有点脸面?” 李氏被杜氏当众揭丑事落了脸面气得手都在发抖。 闻言她红着眼眶,连忙垂首认错,“母亲息怒,是儿媳冲动了。” 杜氏气得一肚子火,也不甘不愿的认错。 纪老夫人深深看了李氏一眼,听到杜氏那番话,不由对李氏可怜了几分。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纪仲偏爱阮氏与纪令茹,甚至偷偷去了庄子,她悉数充耳不闻。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被杜氏当众捅了出来,落下了面子。 兴许是带着几分愧疚,纪老夫人对着李氏道,“既然你愿意做,那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挥了挥手,“老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这是连给她们半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等走出了松鹤堂,杜氏恶狠狠的瞪了李氏一眼,“平日里装模作样的,没想到你还藏得挺深。” 李氏瞥了她一眼,“若弟妹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不是谁都和你一样闲着没事干。” 说完,领着下人直接离开。 在李氏转身的那一刹那,她倏然敛去在堂中无 奈愤恨又无助的模样。 身旁的贴身嬷嬷上前,脸上带着喜色,“恭喜夫人,只要这次寿宴办得好,日后在京中的贵圈必有夫人的一席之地!” 李氏向来木讷的脸总算浮现一抹笑意,她手暗暗攥紧了袖帕掩饰着心中的激动之色。 “想不到扮个可怜柔弱,纪老夫人就这样吧操办权交给我了。” 想起杜氏说的那些话,李氏深吸一口气,露出极尽嘲讽之色。 纪仲接济那两个贱人,难道真能瞒住她不成? 她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是任由事态发展罢了。 李氏笑,“叶氏当真是傻子,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平白无故推给旁人。” 贴身嬷嬷笑道,“如今最气的,应当就是四房的杜氏了。” 想起杜氏气得跳脚的模样,李氏嘴角微微一勾,“一个愚不可及的蠢货罢了,母女俩都是一路货色,不足为道。” 若是有旁人在听到李氏这番话,肯定会惊讶的拢不住嘴。 谁都知道二房主母李氏生性木讷,当初在阮氏的风头下更显得势弱,哪儿像是现在这副模样? 纪令月在屋中磕着瓜子,绿翘在一旁道,“小姐,听四房的下人说,今日四夫人从 松鹤堂怒气冲冲的回去与四老爷大吵了一架,还砸了不少东西。” 纪令月手指麻利的将瓜子仁剥开丢进嘴里,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绿翘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奴婢今日探听到了,老夫人将四位主母喊去,就是为了决定谁来主理这次的寿宴。” “难道杜氏没拿到主理权就回屋发脾气?就因为这?”纪令月奇怪。 绿翘摇了摇头,“这次可不一样,老夫人整岁大寿可是要大肆操办,到时候要宴请各方王公贵族。” “只要办好了,不仅能让京城的人看到,就连老夫人也会大加赞赏。” 说着,绿翘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老夫人这次还带着考察的意味。” 纪令月对这个倒是不精通,闻言只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随即眼珠子一转,想着想着,觉得有些不对。 祖母向来十分中意大房,按道理来说,这次寿宴应该会交给叶氏才对,怎么最终落到了三房手中? 距离寿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整个纪府上下亦开始忙碌了起来。 纪令月开始搜肠刮肚的想着要送老夫人什么为好,憋了几天没个头绪,于是决 定出门找找灵感。 只是当她打算出门时,纪令澜竟主动上了门。 “二姐姐怎么过来了?”纪令月有些惊讶。 纪令澜道,“听说妹妹要出门替主母挑生辰礼?” “不如也带上我一起吧,我虽然准备好了礼物,但怕祖母不喜欢,想出门看看有什么合心意的东西。” 纪令月倒是无所谓,闻言点头,“既然如此就一道出门吧。” 纪令澜是个木讷的性子,好似不太爱说话,纪令月也不是主动开口搭话的人,两人就这么陷入沉沉的尴尬之中。 好不容易下了马车,纪令月偷偷松了一口气,她朝着纪令澜笑道,“集市中心有不少好铺子,二姐姐如果有想去的地方就去吧。” 她原意是想两人分道而行,毕竟买礼物不能买同一家的,以免显得乏味。 岂料纪令澜却半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她只是道,“我鲜少出门,对这里不甚熟悉,我还是跟着三妹妹你吧。” ……这个理由让纪令月连拒绝的话都开不了口。 合着她就经常出来且熟门熟路的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纪令月也只能无奈的应下了。 两人走了许久,纪令月一件东西都没看上。 第一百五十章 碍着本王的眼 纪府家大业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纪令月走到筋疲力竭了支肘才幽幽叹了口气。 送给有钱人的东西真是不好选。 而且身旁还跟着一个木头似的二姐,她既要照顾两人之间的氛围,又要花出心思挑礼物,逛了大半天她的脑负荷快要超支了。 见纪令月疲惫的站在一颗树下,纪令澜突然停下了脚步,问出了出府后第二句主动的话来。 “以往祖母生辰,三妹妹都是提前备好生辰礼,今年怎么不一样了?” 纪令月倚靠在树影下,闻言心里一咯噔。 那当然是因为那时候她还没穿过来! 就连纪老夫人生辰,她还是从绿翘那日的闲聊得知的。 纪令月心里头腹诽,面上却不可能说出来。 她抬眸,“自然是因为祖母今年生辰与往年大有不同,须得拿出比以前更用心的心思才行。” “原来是这样,见妹妹如此,看来祖母素来疼爱妹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纪令澜浅浅笑着点头,眼睛里却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 纪令月有些心虚的揉了揉鼻尖,挪开了目光。 只是这一眼,让她看到了不好的东西。 纪令月脸色微微一变,只觉得脚上的酸软都作不得什么了,立马起身匆匆走到纪令澜身旁,借着她身子挡住自己。 她抬眸笑 道,“反正也没有地方可逛的,我们回府吧?” 纪令澜这时候却是犹疑,“可是……我想去布坊看看,定做一件新衣裳。” 纪令月嘴上笑着,心底却发狂的吐槽。 既然有要去的地方,前面逛了这么久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纪令月目光往侧方一瞥,见那抹影子逐渐逼近,心里头都快骂娘了。 这时候她顾不上什么兄友弟恭,撒腿就要直接跑路,她飞快道。 “既然姐姐有事,我就先行回府了,哎呀逛了一天脚都酸的抬不动……” “纪三小姐,本王先前看到你,还以为是错觉,今日能碰见看来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男人带着油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只见铭王带着几名护卫从对面走来,那双微浮肿的眼带着笑意,看着纪令月的背影。 “纪三小姐怎么不转过来?” “早知道今日出门看黄历了……”纪令月一个嘀咕。 她一个侧身,看着陆淮铭,眼底适时的露出诧异之色,随即轻轻颔首,“见过王爷。” 陆淮铭回京之后就未见过纪令月,对于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一两年前的美人胚子上,如今只是一眼,眸中露出惊色来。 女子发色青黛,精致的银簪衬着她璀璨的眼眸,一身如玉的肌肤欺霜赛雪,一袭青莲对袄百褶 裙束着她婀娜窈窕的弧度,当真是人间姝色。 陆淮铭喉结一滚,眼中的精芒大闪,不由自主的朝她走去。 纪令月蹙眉,心底嫌弃,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官方的笑着。 “不知王爷有何贵干?” 铭王停下了脚步,那双眼几乎黏在她身上不放,充斥着欲望。 “你躲得这么远做什么,本王难不成还会吃了你不成?” 说道‘吃’时,陆淮铭加重了语气,显得暧昧又意味深长。 纪令月心里一阵恶心,面上却笑得不动声色,“铭王爷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她看着陆淮铭毫不掩饰的邪念,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说着,纪令月扭头刚想叫纪令澜一起走,却发现纪令澜神情淡淡,好似看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纪令月欲出声的声音在喉间戛然而止,头顶好似有一盆冷水浇下,心凉的透彻。 呵,亏她还想着纪令澜,没想到人家压根就不在意,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要不是怕她回去告状,估计纪令澜下一秒就能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淮铭见人要走,沉着脸色一摆手,他身后的数名护卫将纪令月团团围住。 绿翘面露怒容,拦在纪令月面前,“大胆,你们要做什么!” 陆淮铭踏上前,看着纪令月,嘴 角的笑带着几分怒色,“纪三小姐,本王在同你说话,你也该知道规矩才是。” “若是旁人敢对本王如此无礼,他早就身首异处了。” 哟呵,还想吓唬她?真当她是娇娇弱弱的小花一吓就倒? 纪令月收起脸上的笑,“规矩,什么规矩?” “我乃正一品郡主,与当朝公主同级,王爷想要跟我说规矩?” “我同王爷,好像没有什么上下级之分吧?” 陆淮铭一愣,他好像才慢慢想起,纪令月的身份与以前不同了。 他紧紧盯着纪令月,见她那带着锋芒的眼神,不知为何,愈发的吸引人了。 他大笑,上前抓着她的手,指腹接触到那如凝脂般的软玉,顿时心猿意马。 “那又如何?”陆淮铭带着侵略性的眼神慢慢朝纪令月逼近,那声音带着势在必得,“你只能是我的。” 纪令月眼神一暗,她奋力甩开陆淮铭的手,清声呵斥,“松开!” 她心头火蹿起,打算在这张恶心的脸凑过来之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暴打一顿再说。 还没等陆淮铭靠近,他头顶突然传来窸窣的动静,不过一秒,一团杂草猛地从上方坠下,扣到陆淮铭头顶。 陆淮铭眼前一黑,随即闻到一股腥臭味。 他倏然站直了身子拨开落在头顶的东西,看到是一个鸟 窝,上头还沾着鸟屎后,脸色大变。 他怒喝,“谁在暗算本王!” “原本以为你出门历练一年应当有所变化才是,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没有长进。” 熟悉的嘲讽声响起。 纪令月倏然回眸,男子容色仿佛碧海尽头升起的琅琅明月浮现,映着摄人心魄的无上辉映,那双眸在扫过陆淮铭时隐藏着森冷的锐忙。 纪令月在看到他时,陡然松了一口气,连忙拉着绿翘往陆淮琛身后躲去。 陆淮琛微微挑眉,看到纪令月脸上那小兽般戒备的神情后有一瞬间的诧异。 她被吓到了? 想起陆淮铭那些不好的名声,陆淮琛脸上有一瞬间的阴沉。 靳一也跟着蹙眉,他方才可是远远看到陆淮铭意欲轻薄的举动。 而纪令月有可能是未来的主子夫人……想到这,靳一扭头看向陆淮铭,眼神像是看着一团粪土。 铭王在看到陆淮琛时脸色一僵,开口都显得有些生硬,“我做什么,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他轻笑,嗓音优雅低醇,却带着令人莫名的心悸,“是没有关系。” 陆淮铭一愣,刚想松一口气,就听到对面的人漫不经心道。 “可是你碍着本王的眼了。” 陆淮铭顿时心头大怒,他看着陆淮琛怒喝道,“陆淮琛!我是你皇兄,是你的兄长!” 第一百五十一章 美色壮胆 陆淮琛嗤笑,“那又如何,本王的兄长不止你陆淮铭一个。” “以往的兄长倒是纷纷入了土,如今坟前草已有一丈高,你若是什么时候想他们了,本王倒不介意送你一程。” 一瞬间,铭王浑身上下都渗起了细密的凉意,仿佛冰冷料峭的风迎面刮过,化作细细凛冽的刀片沿着他四肢百骸剜着,让人一刹那变得冰凉。 他这名皇弟,比以前更加深不可测的可怕了。 陆淮铭喉结一滚,眸底泛着惧意。从小到大,他最怕的不是父皇,而是眼前这名年纪最小的皇弟。 从年幼的陆淮琛亲手杀了手足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将眼前的男子视为一生的噩梦。 纪令月没有骨气的躲在陆淮琛身后,听到他那句不像玩笑的玩笑话,悄悄探出一眼。 随后看到陆淮铭双手打颤,眼神飘忽不定的窝囊样。 纪令月有些惊讶,她看铭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还以为他真是个惹不起的。 没想到在陆淮琛面前就被打回了原形。纪令月感慨,对陆淮琛的敬佩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不愧是大反派,行走的人间大杀器啊! 她暗暗琢磨着,自己与陆淮琛的关系应 该是不错的,兴许把他列为最高级别的金大腿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陆淮铭脸色青白交加,憋了半晌放不出一句狠话来。 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就在眼前,他如果就这么领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都说美色误人,但同时也壮胆。 况且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调戏个女人罢了,难不成还犯法了? 越想陆淮铭底气越足,有着莫名的勇气加持,他开始对陆淮琛横眉冷对。 “陆淮琛,我只是与郡主许久未见,想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罢了。” “难道我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管着不成?” 纪令月躲在人身后,听到这番话哟呵一声,感觉十分新奇。 就连陆淮安都不敢堂而皇之的对大反派说出这番话,铭王这是哪儿来的底气? 陆淮琛指腹摩挲着墨玉扳指,闻言忽而笑了起来。 那如琴弦拨鸣的声音渗着幽幽冰凉,“既然皇兄都这么说了,本王若是不管,岂不是枉费你的一番好意?” “靳一,调几名锦衣卫入驻铭王府,务必寸步不离的保护铭王。” 靳一拱手应下,陆淮铭的脸色顿时大变。 陆淮琛怎么不按照套 路出牌?这结果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什么锦衣卫寸步不离的贴身保护,分明是用来监视他的! 没噎住陆淮琛,反而给自己添了一个大麻烦。 陆淮铭顿时冷汗涔涔,他抬袖抹去额间的虚汗,立马讪笑道,“为兄这不是开玩笑的吗,你不要当真……” 陆淮琛挑眉,语气轻渺,“哦?这么说我误会你的意思了?” 陆淮铭顿时怂得如鹌鹑般,“对对对,就只是开个玩笑。” 说着,他视线飘过把自己挡得密不透风的纪令月,心里头暗骂着。 陆淮琛眼神轻轻一扫,那目光有如实质般游离在他身上,冰冷犀利,好似被锐利而轻薄的刀片寸寸掠过。 陆淮铭身子一抖,皮笑肉不笑道,“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他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待,又生怕陆淮琛真带着锦衣卫包围他王府,带着人立马扭头就走。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他脸上的讪笑陡然一沉,眉宇间皆是风雨欲来的阴霾之色。 他双拳紧紧握着,手背青筋突起,咬着后槽牙恨道,“派人去查,陆淮琛和纪令月究竟是什么关系!” 身旁的护卫有些瑟缩,“可那是摄政王,我们一近 身就会被他身旁的侍卫察觉……” 陆淮铭一个巴掌甩过去,目光恨恨,“废物!我让你们去跟踪他了吗?” “去问问我不在的这一年京中到底发生何事,只要是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悉数报上来!” 陆淮琛生性凉薄,清心寡淡,府里一个婢女都没有,平白无故的为纪令月出头,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问题! 他离京一年,结果念念不忘的娇人跟陆淮琛有神秘关系,一种莫名的背叛感油然而生,这让他怎么能忍? 就如同宁王对权利的欲望,陆淮铭对美人一事上十分执着。 更何况他早已将纪令月按上自己的名号。 对他来说,只有他没见过的美人,没有他得不到的。 纪令月见人终于走了,悄悄松了口气。 她抬眸,看着陆淮琛的后背,突然有种浓浓的安心感。 每一次他的出现,都好像在她最‘危急’的时候。思及此,纪令月心里飞快跳了一拍,一股油然的悸动蔓延而生。 纪令月眨了眨眼,她突然扭头盯着靳一,像是要把他盯出花儿来。 奇怪,心里那股悸动消失了。纪令月收回视线,悄悄离陆淮琛站进了一些,看这自己的身影 与他重叠,心底一股隐秘的欣喜如泉水般涌起。 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感受不到这是什么意思,那么她就白活了。 纪令月一边欢喜一边愁,欢喜的是她这颗春心居然有萌动的一天,愁的是对象太难搞。 靳一猛不防的收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他转头,对上纪令月深深的视线时,面露愕然。 他不知道纪令月在想什么,却在感受到陆淮琛也投过来的视线后,心里头暗道不妙。 无形的冷汗沿着脊梁落下,靳一咽了口唾沫,脸色逐渐僵硬。 好在,纪令月突然收回了视线,只是那耳廓顿时染上薄薄的红晕。 这种莫名奇怪的反应,想让靳一不误会都难啊! 陆淮琛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落在扳手上的手指微微一僵。 他眸底一暗,陡然变得冰冷起来。 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低气压,把纪令月走神的心思拽了回来。 她看着陆淮琛微黑的脸色,以为自己发呆让他恼了,连忙对着陆淮琛行了一礼,“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说着,她悄悄抬眸。 最先看见的是他精致的下颔,如刀削斧凿般勾勒出优美弧度;接着是那殷红的薄唇,如淬了曼珠沙华般的红…… 第一百五十二章 暗恋的感觉 纪令月呼吸一顿,连忙捂着鼻子,生怕再多看一眼便当场流鼻血。 虽说她知道陆淮琛生的极好,可就这么看了一点,她就产生忍不住凑上去的欲望…… 纪令月大窘,难不成她是单身太久了吗? 连忙在心底默念罪过,纪令月点名了自己的感情后,只觉得陆淮琛身上那轻淡的药香都在勾引自己扑上去。 她默默后退,朝着靳一的方向靠去一点,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后,纪令月悄悄松了口气。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陆淮琛眼底,又是别样的情况。 他心中一股燥郁之色油然而生。 纪令澜原本在一旁看着好戏,想等铭王轻薄纪令月的举止坐实了,她再故意大喊大叫引人过来,纪令月的名声必然败坏。 说不定到时候铭王还得感谢她。 可没想到,陆淮琛来了。 纪令澜很少出门,甚少见过当朝威名赫赫的摄政王,有的也只是远远瞧见,并未窥见真容。 如今如此近距离的一看,纪令澜陡然睁大了眼,呼吸在一瞬间凝滞。 周围的繁景落在眼前男人身上也被夺了华容,他站在那儿,便是天底下最显眼的一抹艳色。 她惊艳而痴迷的 望着那抹身影,恨不得立马将一颗心捧到他面前,换得他一个回眸。 满脑子都被这种念头充斥着,一向静若处、子的纪令澜,竟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 “多谢王爷出手相助舍妹,若是没有您,只怕铭王就会得逞……” 纪令月一噎,被这句话给恶心到了。 你一个从头到尾冷漠围观的人还好意思开口? 纪令月从来没有想到,向来木讷的纪令澜居然会是这么个人。 当时的情况她也不强求纪令澜能做什么,而她居然在一旁作壁上观,甚至拿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陆淮琛冷冷一瞥,他此刻心情不虞,看人的眼光清冷的似一把雪亮的刀子,剜得纪令澜浑身一抖。 他蹙眉,“你是谁?” 纪令澜身子一僵,嘴角扯出难堪的弧度,“我是纪令月的二姐,纪令澜,家父是纪府行二的纪仲……” 听到纪仲,陆淮琛倒有些印象,但十分模糊。 若非纪衡,他压根就注意不到纪仲这个人。 他轻嗤,不再理会她,直径转身离开。 这一举动把纪令月与纪令澜懵在了原地。 纪令澜以为她还能多与陆淮琛相处一会儿,觉得失望。 而纪令 月却是真真正正的懵傻了,她怎么感觉,陆淮琛对她很生气? 难道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纪令月拧眉原地思考着,她无意间扭头,刚好看到纪令澜望着陆淮琛那双痴迷的神色。 纪令月心中警铃大响。 “呸,招蜂引蝶!”纪令月一进屋,就怒气冲冲的灌了一杯茶水入喉,也不管那茶水已经凉得又甘又涩。 绿翘没听清楚她骂的是什么,便以为是在说纪令澜,闻言也跟着气鼓鼓的附和着,“奴婢也没想到二小姐居然是那样的人!”“还有那个铭王,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叉腰数落着二人,随即想起靳七,又愈发生气了。 “还有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什么的暗卫,不是说会暗中保护小姐您吗,今日发生那么大的事,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靳七的存在对纪令月来说就是个谜,况且纪令月也没想着人家会保护自己,她挥挥手,“罢了,说不定人家早就走了。” 在暗中守着的靳七:“……” 他闻言,一张娃娃脸顿时委屈的塌了下来。 他也想出手啊,只是看到自家主子来了,所以才闷闷的憋回去。 今日发生的事 实在惊险,绿翘响起铭王那张大脸也觉得后怕。 原以为这样能让自家小姐好受点,没想到纪令月却是撑着头,有些丧气的长叹一口气。 绿翘疑惑,“小姐?” 纪令月自从发现自己春心萌动了以后,立马陷入了暗恋少女的苦恼之中,情绪高高低低跌宕起伏。 前一秒发现自己多了一个情敌后愤慨激昂,后一秒又患得患失的叹起起来。 纪令月突然看向绿翘问道,“绿翘,我好看吗?” 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这么问,绿翘闻言还是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奴婢没见过比小姐您更好看的人了!” 殊不知,纪令月的叹气声更长了。 美人眉结忧思,愁云淡雾的,倒真是有一番韵味。 随即听纪令月愁道,“那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喜欢我?” “啪”的一声,绿翘端着茶盘手一抖,茶壶杯盏悉数摔倒地上。 她十分震惊的看着纪令月,一张嘴半晌合不拢。 而在屋外的阿奇身子一栽,撞到了门扉,捂着发红的额头直直抽着冷气。 而在暗中的靳七……他堂堂靳字部的暗卫,居然差点失足摔到池塘里。 “小姐!”绿翘骤然拔 高了声音,堪比唢呐。 她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连忙凑到纪令月面前,一句话说得都不利索。 “您您您……您可是有喜欢上的人了?” “是哪家公子?”不在屋子里的另外两人的耳朵也悄悄竖起。 纪令月撑着腮帮子出身发呆,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绿翘:“……” 终究是错付了。 经此一事,纪令月跟纪令澜也渐渐疏远了,虽说原本关系并没有多好。 因为李氏全盘操持着寿宴一事,从原本的默默无闻一跃成了在纪府中存在感最强的存在。 这段时间,整个纪府忙上忙下,纪令月总能看到府里的下人们拖着疲惫面容急匆匆来往。 一日,纪令月想唤人去裁衣铺取一件衣裳,见下人忙的焦头烂额,想着让阿奇跑一趟,可她绕着院子找了许久不见人影。 将绿翘喊了过来,“你有见到阿奇吗?” 绿翘抱着一株盆栽往院子方向走去,闻言摇了摇头,“不知道……说起来,我好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 纪令月蹙眉朝院外的方向看去,“是这样吗?” 直到入了夜,纪令月披着外裳倚靠在窗旁,静静凝视着外头。 第一百五十三章 膨胀的李氏 “小姐,您还不睡吗?” 绿翘疑惑的声音响起,她落了发髻,乌发披在身后,比起寻常的伶俐模样柔和了不少。 她原本去歇息了,可见到纪令月屋中依旧灯火通明,放不下心来过来看看。 纪令月黑眸凝望着屋外,她轻轻应了一声,随即道,“去派人看看阿奇回来了没有。” 绿翘知道她一天都在担心阿奇,点了点头,转身让人出去寻阿奇。 纪令月见绿翘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右眼皮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这种感觉伴随着绿翘急匆匆跑回的身影,她面露焦色,“小姐不好了,阿奇被三房扣下,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回来了。” 纪令月脸色微沉,立马走了出去。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低斥,“为何没有人回报?” 绿翘道,“据说是因为寿宴,府中的奴仆人手不够,三夫人便擅作主张把每院的人带走了。” “我们大房的不少人也被她征用了……” 纪令月脸色泛青,心中微怒,“我管她要做什么,居然敢扣押我的人,她好大的威风!” 夜色渐深,本该是休息的时刻,府内喧闹的嘈杂声一阵接着一阵响起。 “怎么回事?”李氏坐在桌前拟着寿宴当日的预算,听到动静后蹙眉抬头,“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纪令澜在她屋内绣着佛经,听到动静后手一顿,“可能是发生什么事情,把人叫进来问问吧。” 她话刚说完,纪令澜的贴身婢女杏红走了进来,神情有些慌张,“夫人,小姐,不好了,三小姐带着人闯进来了!” 李氏皱眉,她扭头看向纪令澜,“你惹到纪令月了?” 纪令澜一愣,摇了摇头,“娘怎么会这么想,我素来不爱产生争执,怎可能与三妹妹起了冲突。” “那这个时间点了她跑过来做什么了?”李氏放下笔起身,决定出去看看。 走到院中,就见纪令月坐在一方石椅上,身后带着护卫,面无表情的等着。 李氏神色冷淡道,“月儿,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如今已经入夜,你贸然带着人闯入我三房院中,还有没有规矩了。” “难不成大嫂就是这么教你礼仪的吗?” 没等纪令月出声,李氏率先开口盖了个大锅,字句都往她身上贴行事跋扈的标签。 纪令月视线从院落一角转了过来,闻言道,“听说三伯母 把我的人扣下几天迟迟不肯放回,我今日是来要人的。” 就为了几名下人大半夜的过来扰民? 李氏心中冒起了火,她语气带着几分不善,“人是在我这,但在寿宴开始之前,他们都要留在我这听我调配。” “听你调配?听说四房的下人都被你拉走了,你三房是改了座宅邸还是宫殿,哪儿来的地方容得下这么多人休息。”纪令月回击。 “休息?”李氏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群下人,给他们马厩遮风挡雨就不错了,何必要浪费心神安排那些东西。” “马厩!”纪令月声音微微拔高,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氏。 “下人也是人,你怎么能将他们当做牲畜一样对待?” 李氏挑了挑叶眉,淡声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老夫人寿宴,他们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下,枉费纪府养着他们的恩情。” 纪令月看着她那副样子心中就来气。 这女人平日瞧着闷声不吭,一朝得势心里都变态了不少。难不成平日压抑的太过,现在找着发泄口就使劲折磨旁人。 纪令月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倏然起身,盯着李氏语气咄咄逼人,“我不管你想要 做什么,把所有人给我交出来。” 李氏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在绑架凌迟,你何必如此。” 纪令月冷笑,“整个纪府被你搞的乌烟瘴气,你只顾着自己,可能看过下人疲惫不堪的模样?” “祖母的寿宴你难不成还想做出宫廷夜宴的效果来?” 李氏这几日也忙得团团转,情绪本就被一堆琐事搞得焦头烂额,如今碰上纪令月毫不留情的咄咄逼人,心中的火气一下被点燃,她怒声呵斥。 “纪令月,我是你长辈,你说话怎可如此没大没小?” “就为了几个下人,你带着一堆人闯进我三院,你当我这里没人了是吗?” 纪令月丝毫不理睬她陡然爆发的火气,她眼眸一沉,“我再问你一次,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三妹妹,你未免太过分了,我娘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就这么对待她的吗。” 纪令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早就听到院中的动静,只是在找一个时机出现。 见纪令月咄咄逼人的模样,她这才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指责着。 纪令月看这对母女,比看纪令霓与杜氏还讨人厌。 她自知跟这两个装模作样的人 没什么多说的,随即挥手,“把那些人找到,给我带出来。” “是。”她身后的护卫拱手,纷纷把三房包围了起来,一间一间的搜人。 李氏脸色彻底变了,她指着纪令月大声怒喝,“纪令月,你快让他们停手!” “你行事如此嚣张跋扈,我必然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知老夫人。” 纪令月压根就没理她,她看了周遭要上前阻拦的三房下人,冷声道,“你们这群奴才看清楚了,这纪府到底谁的话才管用。” 一句话,顿时唬住了那些奴仆。 李氏气得手都在发抖,她这次丝毫没有伪装,脸上的怒意根本掩饰不住。 不过一会儿,一名护卫跑了回来,朝着纪令月拱手道,“在不少三房周围发现了那些下人。” 纪令月问,“人如何?” 说着,护卫有些欲言又止,“看起来不太好,他们露天而睡,好一点的才能在马厩里待着。” 就在这时,阿奇的声音传来,“小姐!” 纪令月闻言扭头,看到阿奇脚步虚浮着跑来。 等人一凑近,纪令月就是一愣。阿奇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之色,脚腕与手腕也红肿一片,像是做多了苦力活导致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当做苦力 纪令月问道,“你没事吧?她让你们做什么了。” 阿奇摇了摇头,他扭头看向李氏,神情有些厌恶。 “三夫人为了节省开销,以帮衬老夫人寿宴一事把我们喊去她名下的商铺搬运货物进仓,每日只允许我们睡一个时辰,食物与水只供应两次,有时候一整天就一顿。” “她阻断了我等所有联系方式,几乎将我们当做囚犯般囚禁起来。” 纪令月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她原以为李氏随意调配她的人干活不肯放人,是为了急功近利。 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一己私利,假借用人的借口苛待纪府下人! 纪令月彻底怒了,她狠狠的剜了李氏一眼,“李氏,你好大的胆子!” 李氏见事情败露,脸色微微一白,却丝毫没有慌乱。 她立在原地,声音沉稳道,“不就是用了几个下人罢了,你何须如此动气。” “你年纪还小,未曾习得掌家之术,不知管理之艰辛,等你出嫁,自然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咱们纪府,为了能在母亲寿宴那天大放异彩!” 纪令澜也没想到自家母亲把府中的下人私 用,闻言却仍然站在她那边,跟着出声附和。 “三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觉得你这样实在过分吗?” “母亲只是想节省府中开销,为了祖母寿宴办得体面,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娘她为了寿宴,好几日都不曾安稳入眠,你以为她就轻松了?” 纪令澜字句都在述说的李氏不易,三言两语把她描绘成操劳持家的好主母,而她纪令月是那个不折不扣上门闹事的跋扈小人。 纪令月听着这对母女一唱一和,三观反反复复的被刷新着。 没想到,原文之中显山不露水的两人,脑子才是最有问题的。 “所以呢?”纪令月短短三个字就把她絮絮叨叨的话打断了。 她笑的森冷,“关我什么事?”李氏与纪令澜两人都是一愣。 “是你自己急着把事揽在手里,谁逼你了?” “别把自己说得多可怜,你若是憋屈,干脆放手让旁人做。” “一个寿宴罢了,居然搞得天怒人怨,你这是在叫魂呢?” “这种承载着无数哀声栽道与怒骂的生辰,换做你你能安心的过下去?” 纪令月毫不客气的吐槽如倒豆子般吐露了 出来,她每说一句话,李氏的脸色就苍白了一分。 “你……你……简直是没大没小!” 李氏气怒,她平日就是个寡言的性子,饶是她这几日再膨胀,面对纪令月这一张嘴也毫无反击之力。 纪令月冷笑,让那般护卫把人数清点一番后纷纷送回各院,“三伯母有这个时间冲我大呼小叫,不如想想怎么像祖母和各房交代吧。” 她转身,“绿翘,我们走。” 绿翘朝李氏与纪令澜冷哼一声,暗暗做了个鬼脸后扭头跟了上去。 翌日,纪老夫人听说这件事后大怒,连忙叫了各房被调走的下人问话,得知真相后把纪仲和李氏叫到松鹤堂大骂一顿。 纪仲向来不管府内事务,他也只是听闻办理寿宴一事被李氏拿到了手。 自己还在青、楼的温柔乡睡着呢就被下人一大早叫回府,还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臭骂。 等他搞清楚事情缘由后,回屋对着李氏大发雷霆,骂李氏不如阮氏的声音穿透墙壁落到路经的下人耳中,顿时传遍了整个纪府。 而没有人对李氏感到可怜,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纪府上下奴仆感到厌恶,除了三房本身的下人, 只怕没有人愿意对李氏好脸色。 都是有主子护着的奴才,凭什么在她手下受气? 高门大户的下人都是有脾性的,接触的贵人多了,做的事情与眼界比起小门小户出来的下人高出一层。 李氏彻底在纪老夫人面前失了心,未来纪府掌家权必然没有她的一份。 杜氏不是个安分的,她因为纪令霓的事情憋屈了这么久,见李氏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借着算账的理由上门冷嘲热讽,硬是把人气得面红耳赤,两人竟打了起来。 叶氏与裴氏知晓了此事,虽没有去雪上加霜,但对李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兜兜转转,操持寿宴一事落到叶氏身上,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多,裴氏也一同协助。 两人能力不差,很快把李氏留下的烂摊子处理的一清二楚,事情渐渐步入正轨。 整个纪府也没有同那几日般陷入低落的景象,反而随着寿宴接近,愈发热闹的起来。 在暗处,有一个流言却在悄悄传播着,竟落到了纪令霓耳中。 纪令霓自从被污蔑坏了名声,被勒令关在屋中面壁思过。 为了避免她想不开,杜氏早早的命人将她屋中所有危险的东 西收拾干净,连长一点的布缎都不留。 此时此刻,纪令霓坐在梳妆台前。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早不复从前那骄矜的傲气,有的只是沉沉的颓废与恨意。 她缓缓抬起手,覆在光洁的脸颊上。自己分明生了一副好面孔,如今却要被关在屋子里不知何时才能够见天日。 她不甘心! 纪令霓想起那一日众人投来的视线,浑身冒气森冷寒气。她猛地抱紧了双臂,牙关竟在微微颤抖着。 “纪令月……”这三个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她嘴里脱口而出。 纪令霓手指落在手臂上,一下又一下的抓着。 结痂的伤痕再度被她抠下,褪去的皮化作细屑落在妆台上,点点腥红的血沾上了手指。 仔细看去,她的指甲里竟残留着墨红色的垢。 此时,屋外响起了下人低低交谈声,是看守她的两名奴婢。 “纪老夫人的寿宴快要到了,听说这次邀请了诸多王公贵族,我们总算有眼福了!” “可不是吗,听说京中的年轻俊杰都会过来,定襄王世子,还有江南来的才子苏公子……” “说到定襄王世子,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惊艳出场 那奴婢突然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凑近另一个人的耳畔。 “听说定襄王妃很中意三小姐,想趁着这次寿宴,给世子与三小姐定个亲!” “天呐!”那人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察觉自己声音过大,连忙捂住了嘴。 “这是真的吗?” 那奴婢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有一个幼时玩伴就在定襄王府,前几日我和她见了一面,她亲口告诉我的。” “三小姐生的美若天仙,又是与当朝公主同级的郡主,与世子当真是般配呢。” 两人的声音渐渐降低,随即又说到别处话题去了。 抠着手臂的纪令霓手一顿,震惊之余,神情逐渐狰狞。 她低声喃喃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怎么能去娶纪令月那个贱人!” 一声尖锐的尖叫声从屋内传出,屋外那两个交谈的‘奴婢’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扬起诡异的笑容。 寿宴开始的那日,纪府屋檐早早挂了喜庆的红灯笼,乍一看像是有姑娘要出嫁似的,一大早便热闹非凡。 纪令月昨夜被叶氏抓着念叨了许久的礼仪,大半夜才被‘恩准’放回屋睡。 直到日上三竿,她才被绿翘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见她还是一副睡眼惺忪 没睡醒的模样,绿翘没好气道,“小姐,奴婢念您昨夜辛苦,这才让您多睡了一会儿。” “时候不早了,再睡可就来不及了。” 纪令月打着呵欠,眼角溢出点点泪意。 她透过窗看着正午高悬的秋日,脑袋摇摇晃晃,眼看又要往枕头上栽去,被绿翘手疾眼快的拦住了。 她道,“有什么好准备的,穿个衣服梳个头发罢了……” 绿翘板着小脸,“今日可不一样,不少官家公子会过来,奴婢可是听闻三房四房都攒足了精力打扮,您可不能落了下乘。” 被她吵吵嚷嚷的叫唤着,纪令月再大的困意也被驱散了。 她这才起身,朝屏风后的浴桶走去,随手褪了衣裳,往浴桶中走去。 听到绿翘的话,纪令月不由问道,“纪令霓不是被关禁闭吗,她打扮做什么?” 绿翘招呼了几名奴婢,细细替纪令月梳洗着,她回道,“毕竟是老夫人的寿宴,她若是不出席难免落人口舌。” “而且奴婢听闻,四夫人好似打算在今夜替她相看好人家,等明年及笄,她直接嫁过去。” 纪令月挑眉,看来是那日的风波让杜氏彻底急了。 依她所知,杜氏原先可是想钓个金龟婿做女婿,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对于纪 令霓的遭遇,虽说幕后黑手是薛妙,但她也有一部分责任。 当时纪令霓毫不考虑想把她往火坑里推,纪令月怒火上头,便任由那把火浇到纪令霓头上。 如今想想,她还莫名的产生几分小小的罪恶感。 这种罪恶不是对纪令霓的同情,而是自己的良心。 她穿书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别说这种事情了,她连勾心斗角都做过。 乍一动手,就把人弄成这副模样……她不知道薛妙良心痛不痛,反正她是有一点点心虚。 纪令月想着,若是纪令霓真看上了不错的,她兴许可以暗中帮一把推波助澜。 前提是,纪令霓能够老老实实的,不要再搞什么幺蛾子。 可纪令月万万没想到,她越是不希望是什么,害怕的事情就越来。 被早早抛在脑后的乌鸦嘴体质终于久违的出场应验了。 天色开始昏沉之际,纪老夫人的六十大寿纷纷迎来了宾客。 纪衡与纪尧两人在官场名头大,便由二人来迎接男宾,女宾则由叶氏与裴氏二人接待。 纪令月在院子里坐着,等到一定时候才出去。 她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热闹之景,眼底也蒙上了几分烟火气。 热闹的交谈声依稀传来,纪令月叹了一口气, 这种大型热闹场合莫名给了她一种过年亲戚联欢会的感觉。 绿翘这时候走过来,对着纪令月道,“小姐,老夫人说可以过去了。” 纪令月认命的起身,“走吧。” 寻常人喜在白日宴请来客,但唯有纪家不同,除却大喜之日,都爱在落日时分开宴。 纪家家大业大,京中人也渐渐习惯了这个方式,反而有些人觉得新鲜。 天色渐渐暗沉,幽深的夜透着墨蓝如幕布般罩下。 纪府倏然灯火通明,庭院中悬起的精致花灯五彩斑斓,将整座府邸掩映得如璀璨的灯火长龙,一下吸引住了不少官家夫人小姐。 纪老夫人坐在堂中央,周围坐着不少身份尊贵的官家夫人,其中就有定襄王妃。 定襄王妃笑着道,“老夫人寿辰,我定襄王府备下的礼还望您不要嫌弃。” 纪老夫人道,“王妃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开玩笑,定襄王妃的礼向来厚重,老身倒受之有愧了。” 两人互相客套着,说着说着,话题转到了自家孩子身上。 叶氏笑着道,“听闻世子前些日子因管理巡防营有方受了朝廷嘉奖,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世子一表人才,文韬武略皆是上佳,实乃年轻俊杰中的典范。”定襄王妃谦虚着摆手,“过 誉了,不过是管理巡防营罢了,算不上什么厉害。” 裴氏问道,“世子可曾许了亲? ”定襄王妃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不曾,我曾催过他几回,这孩子要么是闭口不谈,要么就直接躲起来,我连和他提及这件事的机会都没有。” 叶氏笑道,“世子如今一颗心放在建功立业上,他还如此年轻,急不来。” 裴氏出身将门,闻言也赞同的点头,“没错,男子汉就该在战场上洒热血,趁着他年华尚好,多去锻炼锻炼。” “时候到了,他自会有成家的想法。”两人都在安抚着定襄王妃。 就在这时,纪令月含笑的声音传来,“看祖母聊得兴起,月儿这么贸然是不是打扰了诸位的兴致?” 谈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眼光纷纷投来。 纪令月在京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身为女子,风头一时间大到无人可比。 纪令月身着云纹绉纱袍上裳,下罩蓝绡穿花云缎裙款款步入,乌黑发髻挽着梅花白玉步摇,衬得她肤白如玉。 灯火通明下映着她瞳孔熠熠生辉,微微上扬的眼梢缀着零星笑意。 那抹红唇弯弯,如从画中漫步至凡尘的九天玄女,美得直教人心惊。 她的出现,也引发了男眷中的一大骚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寿宴献礼 定襄王妃眼眸一亮,立马拉着纪令月往她身旁坐下,连连夸赞,“你这身打扮好看极了,都说人靠衣衫,我看啊是你衬出了这身衣裳。” 周旁的官家夫人也纷纷附和,夸赞声倒是真心实意的。 纪令月的容貌是京城公认的,就算有谁在暗中不满,也只能私底下说说。 纪令月被接二连三的彩虹屁震惊了。 她想起刚到这个地方时,自己还得拍着陆瑾桃和大反派的彩虹屁,如今竟然变成这些人对着自己拍了吗?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这就是权势与地位的力量吗…… 简直恐怖如斯。 她震惊之余,好歹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与自己的身份。 连忙拾起惊呆的下巴,做出矜持的高门大户出身应有的姿态轻轻笑着。 “是夫人们太过抬举我了……” 早早待在一旁的纪令澜与李氏脸色微沉,而杜氏沉着脸色在座位上待着,她时不时的看向纪令霓,面露担忧之色。 从进屋开始,纪令霓一反常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好似眼前的热闹与自己无关。 只是在纪令月进屋之后,脸上才有一丝动静,随后又消散了去。 杜氏微微蹙眉,却也没多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很快就过去。 纪衡见宾客来得差不多,朝 着纪老夫人的方向微微点头,随即朗声笑道,“时辰已到,开席吧。” 不得不说,叶氏与裴氏这个月花在寿宴上的心思十分巧妙,光是横挂在庭院的花灯就让这个寿宴变得十分温馨。 虽已入夜,纪府院中仿佛如白日般明亮。 宴到中途,纪令仪突然起身,迎着众人的视线走到堂中,盈盈一笑,“祖母寿宴,孙女特此准备了份寿礼。” 她从贴身丫鬟手中接过盒子后缓缓打开,一个造型奇特的杯盏展露在众人面前。 纪令仪举止端庄而沉稳,柔声介绍着,“这是我命人为祖母特制的杯盏,此杯由奇楠香雕刻,其香味奇烈,情神辟秽,望祖母喜欢。” 她献上了以奇村香木所制的山水天然式杯,杯身精雕深镂,那山峦叠嶂,巨木参天栩栩如生,看得不少人十分惊诧。 官家所用多为瓷杯,这种奇特的杯盏倒是十分罕见,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纪老夫人笑着点头,朝着众人介绍,“这是我大孙女纪令仪,她素来最贴心,没想到送的贺礼也如此别出心裁。” 众人闻言附和,见纪令仪不卑不亢举止端庄有度,容貌也十分出众,家有适龄儿子的夫人们也开始渐渐打起了心思。 “祖母只看姐姐,怎么不看我呢 ?” 稚嫩的声音响起,只见纪怀屿一蹦一跳的,把自己在学堂里取得的好成绩攒了起来,当做礼物献给纪老夫人。 这种别开生面的新奇方式惹得众人纷纷调笑。 纪老夫人无奈,脸上却写着宠溺之色,她带着歉意对诸位道,“这是我孙儿纪怀屿,他向来被宠坏了,做事没大没小,让诸位看了笑话。”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却出卖了心中所想。 众人觉得纪怀屿活泼可爱,闻言道,“令孙天真烂漫,我家小儿子这么大成日想着胡玩,若他能有小公子这般聪明的劲头,我可省心多了。” 这话说的有水准,默默夸赞了纪怀屿聪明,纪老夫人顿时笑逐颜开,连叶氏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纪令澜笑着上前款款行了一礼,她今日着一袭粉嫩长裙,唇抹蔻丹,与寻常模样大相径庭。 她挥手,杏竹捧着厚厚一卷刺绣上前,待数尺长的刺绣展开,众人惊叹声交相响起。 纪令澜侧身一让,露出刺绣上的佛经,字体娟秀,经文以金线绣成,足可见刺绣之人的用心。 有官家夫人夸赞,“真是不得了,有这样的玲珑心思当真孝顺。” “是啊,这位便是纪家二小姐么?平日未听得她什么名声 ,没想到竟是个孝顺的。” 纪令澜听着周旁传来的称赞声,隐秘的得意悄然升起,她压抑着嘴角扬起的笑意,盈盈行了一礼。 “澜儿技拙,仅以此刺绣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纪老夫人脸上露出笑意,“你有心了。” 几个月来的费尽心思只得到这么一句不清不淡的话语,纪令澜身子微微一僵,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微笑着,“祖母开心就好。” 说罢,她站在那儿等着,却迟迟不见纪老夫人将她引荐给那些夫人。 纪令澜指尖暗暗掐入掌心之中,随即缓缓退到席位上。 她暗恼,纪令仪那种破烂东西都能被她夸成那副模样,自己费心费力半天讨不了一个好! 算了,能在这些夫人们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也不枉费她这些时日的努力。 她兀自胡思乱想着,一道声音蓦然吸引走她的全部视线。 “看来本王没有来迟。” 意料之外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侧首,神情微微一变。 只见陆淮琛负手踏入,身着一袭玄色衣袍,眉宇仿佛蕴着淡淡的光。 他似笑非笑,神情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之色。 “听闻纪老夫人大寿,本王特意备上了份厚礼。” 他随意的一招手,靳一上前,捧着手中的八角宝盒打开。 只见里头安安静静盛放着一柄檀香木雕九芝如意,如意以檀香木雕刻藤蔓绕身,耸生九只灵智,构成如意之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光是盛着如意的象牙浮雕八角长方盒就价值千金,这两样东西加起来,饶是这些见惯世面的官家夫人们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纪老夫人眼眸微眯,沉稳的拄着拐杖起身朝陆淮琛微微颔首,“摄政王殿下能赏脸过来已使我纪府蓬荜生辉,如此价格不菲之物,只怕老身受不起啊。”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在悄悄打鼓。 摄政王向来与纪府没有什么牵扯,陆淮琛突然拜访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陆淮琛三两步上前随意落座,闻言扬唇一笑,刹那间好似银河都倾泄至他眼底,惊艳了众人。 他道,“这些再珍贵也不过是一堆东西罢了,若老夫人不要大可扔了,反正本王的寿礼已送上。” 他如此随性,倒是让纪老夫人放下了不少戒备。 陆淮琛性情阴晴不定,总是能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看来今日赴宴也是他一时兴起。 陆淮琛的出现让场中气氛凝滞了些许,叶氏与裴氏见状适时的调整了气氛,献礼最终得以继续。 但有了陆淮琛那一大手笔,后面不管送什么都显得黯淡无尘。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惊鸿一舞 不知哪位官家夫人提到了一句,“怎么没有看到郡主?”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察觉纪令月突然不在场。 一人回道,“会不会去准备寿礼了?” 就在这时,袅袅琵琶声响起,竟伴着腰鼓的声音,如玉珠落盘的音符编织出奇异奏乐顿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几名身着白纱异域服饰的女子蒙着面纱走入,脚腕系着的铃铛作响,随乐声起轻轻转动着皓腕,与那些轻摆腰肢的美艳舞蹈不同,这种从未见过的舞姿落在底下人眼底十分新奇。 女子们美眸流转,左足为轴轻舒长袖,如从神秘之地踏出高洁若仙的异域玄女。 她们忽而围聚在一起,抬起纤纤玉臂,白色轻纱顺着手挥舞的弧度抛出,仿佛含苞欲放的花瓣,又如层层惊起的白色波涛。 白色花瓣绽开的一瞬,那金色的花蕊如一束光般出现。水袖展出,只见身着金色水袖裙的女子足间轻踮,凌空跃起。 裙摆与手上的轻纱飘带同时飞起,如凭虚御风,飘然飞升。 灯火明晃晃的照下来,映在纪令月沉鱼落雁的姿容上,如神祗,如玄女,惊心动魄。 只是惊鸿一瞥,底下抽气声交响响起。 “这是郡主吧?不是说她什 么都不会吗?” “天呐……知道她生的美貌,今日一见,果真惊为天人。” “这究竟是什么舞蹈,总觉得有些神秘……” 琵琶拨弦一转,场中窃窃私语声随即一停,满堂皆静。 纪令月嘴角扬起一抹嫣然的笑,这一刹那好似红尘尽头魅惑众生的妖,她脚尖轻踮一转,乌黑墨发随着旋转扬起,拂过她亮得惊人的瞳眸。 一曲落罢,以一式‘反弹琵琶伎乐天’落幕,她微微喘着气,额间香汗沿着发鬓落入脖颈。 那上扬的媚眼如水般从众人心中掠过,丝丝痒痒。 “好啊!”陆淮铭倏然站起身来,那双眼中的欲望亮得骇人,他抚掌大笑,“人间有此姝色,今日有幸得见,本王虽死而无憾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诸位公子也不由自主的抚掌,掌声如雷鸣般轰动而响,皆是献给站在最中央那宛若镀着一层金色光芒的女子。 纪令月看到陆淮铭时脸上的笑突然一收,两道眉蹙成怪异的弧度。 这个人怎么混进来的?难道纪府也请了他? 早知道他在,就不选这曲舞蹈了……看到陆淮铭那毫不言语的贪念,纪令月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陆淮琛那俊逸的脸依旧噙着漫不 经心的笑,只是眼底深不可测的暗色愈发的浓郁。 纪老夫人眼中露出几分惊艳,她朝着纪令月招了招手,嘴角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 “月儿,快让祖母看看。” 纪令月笑着迎上去,她盈盈一福身,“祖母,孙女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乖孙女。”纪老夫人笑得眉眼弯弯,嘴巴几乎合不拢来。 浓浓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她拍了拍纪令月的手背,慈祥道,“你的心意祖母收到了,只是祖母不知,这是哪儿的舞蹈呀?” 纪令月笑了笑,“我也是偶然从一本古籍上阅到的,这舞名为‘飞天舞’,据闻是从壁画图像得来的灵感,且百年前有片地域名为河西一带的舞蹈,还融入了西域的风格。” “此曲带有西凉乐风的风格,与大渝有所不同。” “孙女想着祖母应当看惯了寻常舞蹈,便寻了西域之舞讨得您开心。” “只是孙女技拙,饶是请了舞蹈大家,也只能从古籍推演出短短的舞蹈片段。” 纪令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愈发炉火纯青,除非再蹦出个现代人,否则谁都没法戳穿她。 饶是纪令月只拿一块石头当贺礼纪老夫人都不会怪罪 她,更何况她此刻喜笑颜开。 “多亏了月儿,祖母这个寿宴十分开心,你费心了。” 定襄王妃收敛起眼中的惊艳,看向纪令月的目光愈发的满意。 她笑道,“郡主风姿绰约,我倒想替我家烨儿讨你回去做我的儿媳妇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众人猛地看向定襄王妃,见她言笑晏晏,竟一时分不清是认真亦或者在开玩笑。 陆淮琛‘嗤’的一声笑出来,他挑眉,“王妃还真是草率,一支舞就想给人定了亲?” 说着,他话锋一转,看向纪令月的目光意味深长。 “不过……郡主果真是令人惊艳。” “人是,舞也是。” 这几乎算得上暧昧的语气顿时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力。 纪令澜在底下、身子一僵,竭力稳住心神才不至于将桌上的果盆摔到地上去。 而纪令霓脸色已然铁青,饶是她之前装的再无动于衷,此时一张面孔已经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纪令月听着周旁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赞美声,微微偏过头,神情却无半点喜悦之色。 她微微叹气,这个舞蹈是前世为了某个场合而练习的,没想到在这派上了用场。 实在是穿越的突然,她连书中自己的生辰都 记不明白,更何况纪老夫人的。 于是旁人早早备好了生辰礼,唯有自己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排练出缩水版的‘飞天舞’。 这一小出舞倒是能糊弄一下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古代人……但纪令月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估计是胡改大家名作而涌起的心虚感在作祟。 “唉……都是身份惹得祸啊。”纪令月感慨,因为自己的名声,如今京中大半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但凡在大场合失了仪态,最终传出来的流言蜚语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她的淡然落在有心人眼底成了无声的炫耀,纪令霓垂眸,搭在膝上的手指深深的掐入大腿内,似是要抠出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杜氏就是见不得人好,她勉强鼓掌后出声,“月儿之才令人惊叹,只是你身为郡主,日后还是莫要做出这种令人误会的举动。” “若是想跳舞,府里有专门的舞娘,也可从外头请来。” 她话虽这么说着,但言语里的意思却说得清清楚楚。 杜氏暗指纪令月如同低贱的舞女般,跳舞供人观赏。 没等纪令月冷哼一声,就听到纪老夫人夫人开口,她慢慢收起嘴角的笑意,看着杜氏开口,“你若是不舒服,就先退席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疯癫的纪令霓 杜氏嘴角的嘲讽一僵,她没想到自己无心一句话,竟然惹得纪老夫人发了火。 她也就仗着这里宾客云集,纪老夫人碍于纪家的颜面不能当众斥责自己。 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纪老夫人不敢不惧怕纪家在外的名声,居然还毫不留情的指向自己? 杜氏暗道不妙,随即连忙开口,“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话未说完,杜氏感受到衣袖被往下重重的一拉,她顺势看过去,就见纪令霓的手指死死抓着她的衣袖。 没等她出声,纪令霓就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从未在眼前玉盘珍羞上移开半分。 杜氏顿时抿上了嘴,顿时安静了下来。 宴到中途,年轻的官家小姐公子们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去欣赏纪府别致的装饰。 他们走到院中,看见假山曲水流觞,好似踏入了绿水青山,小桥流水的园景之中,又一次被纪府精致的园林景致震了一震。 庭院三三两两聚了人谈天,仔细听去,几乎是有关于今夜纪令月那别出心裁的惊鸿一舞。 有人不由的将纪家几位小姐做了对比,一名公子嘿嘿笑道,“我看了一整晚,除了郡主,那名纪家大小姐亦生的 花容月貌,那周身气度端庄典雅,啧啧……” 另一个人笑得愈发张扬,“但今晚最出彩的非郡主莫属,你是没近距离观看,那身姿,那容颜。” 说着,他曲肘捅了捅身旁的人,眉毛一动。 “若谁得了她,三天三夜估计都不舍得下床……你懂得。” 不远处,绿翘和阿奇听得满脸铁青,她怒气冲冲的从草丛旁拾到一根粗长的木棍,咬牙切齿对着阿奇道,“走,上去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阿奇脸色也阴沉沉的,他闻言点头,眼看撸、起袖子就要上去。 两人迎面挨了一个暴栗,纪令月收回手,轻哼一声,开始教训他们俩。 “狗才叫唤了几声,你们难道就要上去咬他们两口?” 绿翘气不过,“可是那些人说的话实在是,实在是……不堪入耳!” 纪令月一脸无所谓,她道,“教你们两个人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她还想把后面那两句话也一并说出来,想想自己的处境好像也不太吻合,便下意识做出了删减。 绿翘听不懂,把目光投向了阿奇。 阿奇疑惑的挠头,“小姐,属下虽然跟着夫子学了 不少东西,但这句话对我来说太晦涩了。” 纪令月哼哼一声,刚想一本正经的解释,又怕眼前这两个小呆瓜半知不解,索性把意思放大扭曲了一点。 “意思是老天派这些傻子说这些废话是为了锻炼你们,你们若是真着了道,一辈子当个废物去吧。” 说完,她斜睨一眼,“这可是未来的传世名言,都好好记在心里。” 两人不知道‘未来’为何意,只听到自家主子要让他们记住这句话,纷纷点头。 纪令月瞥了两人一眼,发现自己简直是身兼数职的全能小能手。 又要成日汲汲营营着苟富贵,带他们一起过上好日子,又要时不时教导一下客串个人生导师。 唉,她真忙。 纪令月走着,从一旁迎面跑出个身影,眼看就要跟她撞上了。 而纪令月脚步敏锐的一转,身子偏了过去稳稳当当的停在一侧,恰好与来人肩膀错过。 “大半夜的想碰本姑娘的瓷?阿奇,把人给我扣下来!” 那个人显然没想到纪令月反应这么快,闻言转身撒腿就跑。 阿奇练了数个月的武,加上他根骨上佳,如今已经小有身手,对付这种人还是绰绰有余。 他闻言 身子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三两下制服了那人押了回来。 纪令月走上前,眯着眼打量着,见是一张平平无奇又毫无特点的面孔,索性开口问道。 “谁派你过来的?” 那个人垂着头沉默,闭口不语。 纪令月早知道这个后果,一般第一句问话永远是得不出什么结果来,她也只是过了把嘴瘾。 纪令月俯视着那人,语气淡淡,“把人扔进柴房里,暗中杀了丢出去喂狗。” “该怎么做,你懂得。” 阿奇擒制住那人的手一愣,抬头看到纪令月挤眉弄眼的模样,忽而了然。 他十分配合的露出凶恶面孔,少年略微稚嫩的声音威胁着,“既然小姐这么说,小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纪令月低低噗嗤一笑,这番威胁在她耳中就像是正太音,滑稽又可爱。 那人没想到纪令月只是问了一句不清不淡的话就要把自己拖出去杀了。 按照流程不是还要多问几句话吗,就算打一巴掌踹一脚也好啊? 怎么一下就进入到要杀人灭口的步骤呢? “纪令月,你居然是这等滥杀无辜之人!” 纪令霓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令月侧首,一眼就看见背后 消瘦许多的身影。 只是往日跋扈骄矜的模样不再,她满脸充斥着深深的恨意。 那目光望向自己,恨不得抽筋拔骨般。 啧,所以说干嘛要把这个人放出来。 纪令月有些头疼,今晚一堆宾客就扰得她头疼,结果纪令霓又蹦出来作妖。 她面无表情,“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滥杀无辜之人了?” 纪令霓紧紧盯着纪令月,那种奇怪的视线看得纪令月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怵得慌。 她伸手朝着被押在地面上的男子一指,“我方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连审问都没有,就要将人关在柴房里秘密处死!” 纪令月本就是想吓唬这个男的,对于纪令霓那副信誓旦旦的指认当然不认账。 她骤然压低了声音,“我说了,我没有。你若是敢胡说八道,小心再被关起来面壁思过。” 纪令霓却是仰首一声大笑,“纪令月,你这是怕了吗。” “你是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你今晚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名声尽毁,挡了你路。” 纪令霓这种情绪反复状若疯癫,乍一看又好像十分正常的模样十分莫名其妙。 纪令月蹙眉想着,难不成纪令霓被刺激傻了,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又救了我 纪令霓笑够了,忽而朝她露出森森笑意,“就算你怕也没有用,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很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把你引以为傲的这张脸刮得乱七八糟!” 她上前一步,藏在袖中的匕首滑落,被她握在掌心。 纪令霓笑得狰狞,步步逼近,“只要毁了你这张脸,你就再也不能去勾引定襄王世子了!” 傅明烨?纪令月后退的脚步微微一顿,她拧眉。 她跟傅明烨什么关系都没有,纪令霓今晚抽的什么风? “小姐!”阿奇焦急的看向纪令月。 而被他死死押在地上的人感受到后背手劲松懈的一刹那,竟猛地挣脱开来。 阿奇脚步一个踉跄,那人竟没有直接逃跑,反而转身用尽全力朝纪令月方向推去! 他这一推,竟把纪令月与纪令霓齐齐推到池塘之中。 纪令月一心防备着纪令霓手中的匕首,没有察觉身旁的危险,一个不察躲闪不及,歪身朝身旁的池塘栽去。 她下意识一把拉住纪令霓,结果只听得‘咚’的一声,二人落水。 秋季夜晚的水冰凉无比,水面上扑腾声响起,纪令月蹬着脚挣扎着,那冰凉的水依旧沿着口鼻淹入。 纪令月不善水性,这一下让她难受 得喉咙与肺热得几欲爆炸。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因为一个连龙套都算不上的路人乙而香消玉损,还是在自家池塘淹死过完身为‘纪令月’的一生时,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电般沿着池面掠来。 在她意志昏沉之时,一股力道将她从冰冷的水中拉出,落入一个坚毅宽阔的怀中。 秋夜的风拂过,纪令月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打了个喷嚏,随即迎面罩下黑色的披风,带着来人身上温热的弧度。 纪令月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唯有零星的光透过披风落在眼底。 她鼻尖嗅到熟悉的味道,身子一贴,双手忽而紧紧的揽住来人的脖颈。 带着点鼻音的声音软糯的响起,心底暗喜的同时带了点郁闷。 “你又救了我。” 话落,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 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却给了她世间最大安定。 “你果真是麻烦集合体,纪令月,你是不是该去驱邪了?” 纪令月紧贴着来人的胸膛,感受着因那低沉声音而响起的微微震颤。 听到那毫不留情的调侃,她轻哼一声,“行啊,王爷替我找个靠谱的道士和尚,最好找个得道快羽化而登仙的,我好见证一下奇迹,指不 定哪一天就削发皈依道法佛门了。” 陆淮琛难得被这么一噎,半晌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把人送回了屋子里后,扯下蒙在她头上的披风。 闻言挑眉,“你胆子当真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纪令月默默在心里想了句‘难道不是你惯的’,然后沉甸甸的压在心底,却没说出口。 借着窗外的月色,依稀能看出她因为落水而变得苍白的脸色。 那一身衣裳紧贴在身躯,透出玲珑曼妙身姿来。 陆淮琛只是一眼,眼神微动,默不作声的别过头去。 纪令月半张脸隐在屋内的漆黑之中,也是借着月色悄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她琢磨着,陆淮琛这种谁都不愿意亲近,性子还十分恶劣的人三番两次救了自己……应当对她也有那么丁点意思吧? 要不问问看? 可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纪令月又疯狂的摇头打退堂鼓。 她就这么低着头与内心作斗争。 而陆淮琛感觉到身后人半点没有动静,倏然回过了视线,见她低着头似是十分丧气,偶尔有费劲吸鼻子的声音响起,俊眉微蹙。 他倏然走到纪令月身前微微倾身,伸指抬起她精致柔软的下颔,迫使她抬起头来望着自 己。 “你哭了?” 纪令月正陷入煎熬就抉择,冷不防的对上暗恋对象的脸,心脏好似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她觉得,自己现在可能需要一台呼吸机。 听到陆淮琛的问话,她又有些纠结的拧眉。 现在好像是营造良好氛围的大好时机,可问题是她压根就没哭,难不成要现场挤一滴眼泪,然后嘤嘤嘤的靠在他怀中,企图激发他怜香惜玉的性子? 可陆淮琛这般人物,搂着人安慰好像与他形象作风不符啊。 纪令月又在那儿苦恼着,殊不知,她不必装,这副模样就已经够可怜的。 墨发紧贴着衣裳,精致的妆容被水褪去,素颜虽依旧如出水芙蓉般,却因苍白的脸色多显了几分单薄可怜。 再加上她垂着眸默不作声的模样,更像是神情恹恹,提不起劲来。 纪令月素日虽说不上闹腾,但性子在一帮规规矩矩的大小姐中算是活泼的,如今她这么一恹恹,陆淮琛心情便有些不虞。 没等人回答,他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凉薄。 “你不必担心,那个人已经被靳一抓起来杀了。” 纪令月这才从神游中回神,她顶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抬头,神情有些惊讶。 陆淮琛瞥了 她一眼,“人已经杀了,你求情也无用。” 纪令月摇了摇头,“你把人直接杀了,岂不是问不出幕后之人是谁吗?” 轻嗤声传来,带着一贯的懒散,“你当本王是什么人,需要靠审问一个小喽啰才能查清东西?” 她眼神一亮,“这么说,王爷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陆淮琛见她总算显露出几分活力,神情微微一缓,他问道,“你想知道?” 纪令月点了点头。 那个人莫名其妙的跑出来就为了把自己撞到池子里去,谁信? 只见他露出几分嫌弃的神色,却是别过头去,“把衣服换了,带你出去看好戏。” 纪令月这才恍惚的看向身上,她为了还原飞天舞的服饰,千挑万选选了轻薄的蝉翼轻纱。 结果这么一落水……衣裳紧紧贴在身上,该看的不该看的几乎一目了然! 纪令月脸色骤然一红,她羞愧的捂着脸,目光透过指缝悄悄看着陆淮琛的身形,愈发觉得羞耻。 她伸手在陆淮琛背后轻轻一推,语气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你你你……你去窗户旁等着。” 陆淮琛闻言挑眉,难得见到她这副羞窘的模样,带着几分调侃。 “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副态度?” 第一百六十章 谁说是郡主 陆淮琛调侃归调侃,但还是依言走到了窗旁,懒洋洋的倚靠在一侧等着。 纪令月褪下湿漉漉的衣裳,拿着布沾了凉水咬咬牙擦拭去身上黏腻的感觉,三两下掏出一件衣裳淡黄落英云锦长裙换上。 她又借着凉水飞快除了头上的污泥,绞了绞发后有些愁,拎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你再磨磨蹭蹭,另一头的戏都快演完了。” 陆淮琛淡淡催促的声音传来,却不见任何不耐。 纪令月走出,她抬手拎着湿漉漉的长发,迎着窗户吹进的风,只觉得浑身都在冒寒气。 倚在窗旁的人听见动静望去,就见纪令月有些滑稽的捧着一头乌发走了出来。 他挑眉,“你这是在扮丑角吗?” 什么话啊!纪令月忿忿瞪了他一眼,然后歪着头,任由那墨发如瀑布般向下垂落。 她郁闷道,“我不想让它湿漉漉的搭在衣服上,可你又说再不出去热闹都演完了……” 陆淮琛看了她一眼,“所以?” 纪令月想了想,认命的松手,湿发的水珠沿着脸颊滑落至脖颈,打湿了衣襟一角。 陆淮琛蹙眉,偏过头见衣架上挂着披风,随手一拿走到纪令月身前,拂手 轻轻拨开湿漉漉的长发,替她拢上。 他垂着眸,瞳孔里闪烁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纪令月只是静静看着那骨节分明修长的手飞快系了一个结,随即飞快的抽手离开。 响起的是他不变的语调,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好似方才的举动只是替小动物捋毛顺手而为。 “好了,走吧。” 另一头,纪令霓落水之后扑腾挣扎着,冰冷的水逐渐漫过她口鼻,眼看命都要没了,这时候再也顾不上形象,她几乎扯着嗓子大吼—— “救命啊——救命啊——” 劈岔的高音层层叠起,直直闯入热闹非凡的宴客厅,众人皆是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了下来。 叶氏一愣,“我方才是不是听到有人在呼救了?” 裴氏望向屋外,“我也听到了。” 在她们以为在众的来宾集体幻听的时候,那一阵堪比杀猪前咽气的凄厉音再次穿透人们的耳膜。 不少人倏然起身,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果真见到池塘边一个扑腾挣扎的身影,眼看着就要沉没至塘底。 周围倒是有不少公子在,只是他们碍于男女之别,又不知水中是哪位官家小姐,不愿冒险。 毕竟若真下 了水捞人,那就相当于与那女子有肌肤之亲。 谁知道那女人长得是丑是美,家世如何,没有人愿意去赌。 眼下就出现一个很尴尬的情况,周围围着不少人,偏偏没有人愿意下水救人。 裴氏匆匆赶到,见状她推开那些想下又不敢下的小厮们,清声呵斥,“让开,别拦着!” 就在她准备下水时,从一侧闪出道黑影,只听得‘噗通’一声纵身一跃。 激烈的水花溅起,池面漾起层层涟漪,隐约见得那人水性极好的模样,不断往纪令霓挣扎的方向游去。 夜色渐深,看不清湖面两人的面容,只见那人很快游到纪令霓身旁,伸手拦住她腰肢,托着人往岸边游去。 裴氏倾身,同旁人一道把有些不甚清醒的纪令霓拉了起来。 发簪不知何时掉落,精致梳起的发髻松开披散着,将她容颜挡了七分。 男子声音突然传来,显得有些急躁,他大声呵斥,生怕旁人听不出是他救的人一样。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一旁候着的小厮都愣了,太医?难不成他还得跑到宫里请太医出来? 他倒是愿意进去,可护卫皇城的禁军同不同意还 是一码事啊。 众人张望着,想看这两人究竟是谁,一听这声音纷纷一愣。 这不是铭王的声音吗? 陆淮铭不耐的掸去衣袖沾上的你,大步朝软座在地上不断咳嗽的人走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倏然换了张面孔,放柔了声音,“郡主莫怕,本王已经将你平安无事的救上来了。” 郡主?这一声落在人们耳中,就像顿时激起了千层浪,一时之间嘈嘈切切的声音响起。 裴氏上前挡在纪令霓身前,那人狼狈成这副模样倒也看不出是哪家小姐,见人一副快昏过去的模样,如今也不是计较身份时候。 她拧眉对着身旁的侍婢道,“把这位小姐带到偏院中,然后去请大夫过来。” 那侍婢颔首,快步朝大门的方向离去。 裴氏吩咐完,就见那些侍婢搀扶着纪令霓进了离此处最近的偏院。 而陆淮铭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嘴角笑意扬起,眸底带着势在必得的欲望。 陆淮铭突然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见证,我既然碰了郡主,必然会负责八抬大轿将她迎娶进王府。” 他这话落,那些嘈杂的声音愈发强烈,却是无一人应他,纷纷将 视线投落在纪家人身上。 纪衡与纪老夫人从屋内走出,闻言两人脸色齐齐一黑。 饶是纪衡的好性子,此刻也忍不住冷下了脸,他睨视着掩饰不住得意之色的铭王,“王爷慎言!” 叶氏站了出来,望向陆淮铭的眼神毫不畏惧,蔓延着深深的厌恶。 她冷声道,“那位姑娘的身份还未确认,王爷怎么就这么笃定是月儿?” 陆淮铭笑,“本王亲自救的人,难道还不知道?” “大夫人对本王好似有什么误解,这可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啊。” 杜氏在一旁瞧着好戏,听说纪令月那个小贱蹄子落水被陆淮铭救了上来,差点仰天大笑说一声恶有恶报了。 她见叶氏气到脸色铁青,决定再添一把火,指不定铭王还能看在她帮衬的份上念着她的好。 杜氏上前,假意安抚着叶氏,“大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若不是铭王,月儿早就遭遇不测了……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不错了。” 在一旁听着的官家夫人闻言蹙眉,这叫什么话,她是在安慰人还是专门来气人的? 果不其然,叶氏神情一沉,语气不善,“杜燕,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第一百六十一章 自作自受 杜氏心里窃喜,面上却故作震惊,随后露出沉痛之色。 她一副受伤表情,“大嫂,我这是在安慰你啊。” “你就算不想把人嫁出去,但众目睽睽之下,月儿与外男有了肌肤之亲,这时候不许配给铭王又能怎么办?” “你给我闭嘴!”纪老夫人扶着拐杖重重敲击地面,她瞪了杜氏一眼,“再胡言乱语,我让老四休了你。” 没想到纪老夫人会说出如此严重的话来,杜氏脸色顿时煞白。 她心中恼恨,看着纪家所有人都护着叶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她嫁进纪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看他们这副同仇敌忾模样,合着就自己是外人是吧? 杜氏被纪老夫人威胁的不敢出声,她看着叶氏冷笑。 也罢,反正纪令月那个小贱蹄子遭了报应,叶氏再怎么横都改变不了。 陆淮铭见纪家人内部擦起火花,居然把自己冷落在一旁,脸色顿时一沉。 他们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底? 陆淮铭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本王去看看郡主如何了。” “王爷想看什么?” 纪令月从一侧走出,看着众人投来的视线,眼中闪过一丝 玩味。 陆淮铭刚扬起的笑意猛得僵滞在脸上,他不可思议的循声转过头去,见到纪令月就跟见了鬼似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令月挑眉,“王爷这话就说得奇怪,献给祖母的舞蹈结束,我自然是回去换了身衣裳,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叶氏与纪衡看到纪令月出现的瞬间,纷纷松了一口气。 陆淮铭捏紧了手心,他视线紧紧盯着纪令月,忽而怒上心头,咬牙切齿道,“郡主难不成没有落水。” “落水?”纪令月觉得奇怪,“您在说什么,我并没有落水啊。” “怎么可能,本王亲自让人……”陆淮铭大怒之余,他身后的护卫见状连忙捂唇咳嗽。 陆淮铭一愣,想到自己险些把计划托盘而出,脸色不由一阵铁青。 “让人什么?难不成这件事情与王爷有什么关联吗……” 纪令月含笑望着他,笑意带着几分嘲弄。 陆淮铭呼吸一沉,他看向纪令月的目光几欲要将她千刀万剐了。 该死的女人! 果不其然,纪家众人将怀疑的视线落在了陆淮铭身上。 尤为纪衡,面容已经带上沉沉的怒色,眼看就要暴起撵人了。 这时 ,不知谁说了一句,“既然落水的不是郡主,那么铭王方才救的是哪家小姐?” 一些官家夫人听了脸色纷纷一变,连忙寻着自家女儿。 一名侍婢俯首匆匆迎来,对着他们急促道,“不好了,四小姐发了高烧。” 四小姐?众人先是一愣,还是纪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蹙眉,“落水的是霓儿?” 杜氏脸色骤然大变,她上前揪着那小丫鬟的衣领拔声尖嚷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霓儿?怎么可能是她的霓儿! 她尖叫一声,“我女儿早就回屋休息了,怎么可能是她!” 陆淮铭的表情也逐渐难看了起来。 纪令月嗤笑一声,“是真是假,四伯母过去看看不就行了,你在这扯着嗓子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氏扭头恶狠狠瞪了纪令月一眼,匆匆赶到偏院。 纪令霓因发烧整个人意识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杜氏进了屋后连忙扑了上去,伸手拂过她苍白的脸颊,眼眶含泪。 “我可怜的孩儿啊!” 她想起陆淮铭那样的人,不由趴在纪令霓身旁嚎啕大哭,声音传到了屋外,清晰可闻。 “恭喜王爷抱得佳人归。” 屋外,纪令月浅浅笑着朝陆淮铭恭贺,语气嘲讽。 陆淮铭一看,哪儿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气血突然翻涌上头,他怒不可遏,双眸好似要喷出了火,“纪令月,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算计本王!” 纪令月立马换上一副无辜的神色,“什么算计,我可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一别两年,没想到郡主不仅容貌愈发出挑,就连一张嘴也愈发伶牙俐齿。” 陆淮铭望着纪令月褪了精致妆容后那张依旧惊为天人的容貌,呼吸一沉。 他忍不住伸出手朝她脸颊上摸去,只是伸到半空中时,手肘一阵剧痛猛然传来,疼的他脸色一青。 “谁在暗算本王!”陆淮铭怒不可遏。 在他转过头看向来人时,那满腔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熄灭了下去。 他咬着后槽牙,喊出来人的名字也显得十分生硬,“陆淮琛,又是你。” 陆淮琛却是直接无视。 他直径朝着纪令月的方向走去,见披风系带有些松落,挑眉道,“又去哪儿上蹿下跳了?” 纪令月瞥了他一眼,不满嘟囔着,“别说得我像只猴子一样。” 陆淮铭见这两人旁若无人 的在自己面前 ‘打情骂俏’,他瞳孔微微一震,好似想到了什么,骤然指着二人道。 “我知道了,是你们两人暗通款曲,在陷害本王!” “你们两个早就有一腿了!” 纪令月一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 暗通款曲?有一腿? 她突然偏过头,那张美得不似人间的容貌上浮现一抹深深的嘲讽与厌恶。 “你可真是搞笑,左一句陷害又一句算计,我倒想问了,究竟是谁在陷害谁?” 陆淮铭愣怔,欲脱口而出的话卡在了嗓子眼,不知是因为纪令月那掺了针似的话,还是因为她骤变的态度。 纪令月冷笑,“铭王殿下,你今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能怪谁?” “再说了,我纪家人没有一个姑娘生的歪瓜裂枣,你别搞得自己吃了大亏一样。” 对于这种不要脸的人,纪令月压根没有好脸色可言。 陆淮铭是王爷又如何,不过一个没能力的闲王罢了,她今日看到纪府对他的态度,顿时决定了如何对待铭王这个不要脸的痴汉。 想着,纪令月嘴角突然恶劣的一笑,“不过,看在你日后要成为我五妹夫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第一百六十二章 铭王妹夫 “噗嗤。”一句‘妹夫’惹得陆淮琛笑出声来,连他身旁的靳一也忍着笑,肩膀微微抖着。 郡主当真是个天才,这种称呼对当下的铭王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种极大的羞辱了。 陆淮铭怒不可遏,他气得想动手,可碍于身旁还有一个无法忽视的陆淮琛,最终愤然甩袖离开。 人走了之后,纪令月嘴角嘲讽的笑渐渐淡下,她看向陆淮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随即又沉默了下来。 “纪家丫头,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陆淮琛低醇如美酒般的声音仿佛带着醉人的熏意响起。 纪令月抬头,陷入他那双比月色还吸引人的瞳眸之中。 她突然鬼使神差的问道,“不知王爷想要我怎么还?” “金银珠宝,稀世珍品?” 纪令月承认,自己问出这番话时带着隐秘的私心。 岂料陆淮琛只是微微挑眉,“你只会想这些俗的东西吗?” “……”呵,纪令月心里轻嗤,她就是那个俗人又怎么样。 陆淮琛似是知道她心中在腹诽什么,只留下十分短暂的三个字直径离开了纪府。 “自己想。” 独留纪令月一人在风中凌乱着。 好好一个 生辰宴陡然出现了一个插曲,其间还掺杂着铭王认错人的笑话,顿时成为了贵圈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纪令霓从落水那一天,彻底在屋中修养待嫁,等着明年及笄一到,直接抬到铭王府中。 饶是纪老夫人如何不愿与铭王做亲家,无奈当夜的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就像是想抗拒也没有办法了。 只得请人合了八字,等没有问题再两房交换庚帖,定下日子。 可光是想象这件事情,纪家不少人都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若是其他皇室中人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是铭王! 纪家的诸位姑娘中,竟是最小的纪令霓先嫁了人,其他几房的人看着,心情有些复杂。 尤为纪衡,回来的时候,突然找了纪令月与纪令仪,在书房中讲了许久。 在两姐妹二人打算离开时,他又把目光定定的落在二人身上,把她们看得莫名其妙。 纪令仪忍不住问道,“爹,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与妹妹说吗?” “其实也无事,只是想许久未好好看看你们二人,如今得了空闲,便找你们过来聊聊。” 纪衡虽是这么说着,心里却长叹一口气。 纪令仪 及笄早过了,如今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 而离纪令月的及笄不过数月,一眨眼便要过去了。 他在京中的公孙子弟搜罗了一圈,也没见到能与他两名女儿相配的男子。 如是想着,纪衡又是怅然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那两个待字闺中如花似玉的闺女,哪家臭小子能够配得上她们? 纪令月与纪令仪面面相觑,对自家老爹的举止百思不得其解。 长街一座酒楼的厢房之中。 “哟,这里还挺热闹。” 一名面容妖冶,俊美似落入凡尘精灵般的男子支肘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景象,视线一扫,津津有味的点评着。 “啧,这个人身着官袍大腹便便,脚步虚浮,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的酒囊饭袋。” “这种人居然还能当官,大渝朝堂上的人都是傻子吗?” 他兀自说着好似不过瘾,伸手又指一人,“你看那人一个瘦了吧唧的,难道大渝都不给百姓饭吃的吗?” 身旁跟随的侍卫九龙面无表情,听得整张脸都麻木了。 等那叽叽喳喳停不下来的点评声总算停止,九龙立马见缝插针的开口,“殿下,我们已经在大渝待得很久了。” “ 您也做了这么多事情,是时候回去了。” 方青元指点江山的气氛顿时冷凝到了极致,他微微偏过头,那上挑的眼梢蕴着丝丝冷意。 殷红的薄唇微勾,他轻笑,笑意缺不达眼底,“怎么,那些人又传简讯过来了?” 九龙硬是扛着他突然望过来沉甸甸的视线,闻言颔首,语气斟酌着,“娘娘说,您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太子一派又要兴风作浪了。” 方青元慢悠悠哼着小曲,听到这话嘴角弧度扬起,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让那个废物作,他要是能掀起什么浪花来,也不至于废成如今这副窝囊样。” “屎壳郎好歹还懂滚粪球,那个废物连喘口气都费劲。” 九龙有些无语,那位好歹是东临国的太子,怎被您贬得连一坨东西都不如呢?方 青元犀利的吐槽完了,他捻起杯盏抵着唇刚抿了一口茶,视线往下一瞟,忽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倏然起身,眼眸亮的惊人。 唇瓣微微抿起,像是浸润了花汁般红艳。 “哟,我正无聊着呢,这不正好出现了一个熟人吗?” 纪令月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着,为了避免自己容 貌太过引人注目,她今日特地披着带兜帽的披风。 宽大兜帽遮住她头顶到额眉的地方,再加上遮着面纱,已经将她半张脸挡的严严实实。 原本绿翘递给她的是一顶帷帽,纪令月嫌弃带上去以后什么都看不清,跟睁眼瞎一样,立马否决了。 同时她还吐槽,“这种非人的东西到底是哪个闲得发慌的人做出来的?” 但不得不说,她今日全副武装起来,周围少了那些刺眼灼目的视线。 纪令月顿时一阵身心舒畅,连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绿翘随着纪令月走了许久,见她目前为止没走进任何一家店,不由好奇的问道。 “小姐,您到底是要买什么东西啊?” 纪令月反而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出门就一定要买东西。” 绿翘:“……”她竟无言以对。 “出来走走,感受一下人间的烟火气息,成日待在府中,你不觉得人都快抑郁了吗。” 纪令月一路走走停停,见着有意思的便驻足望了一会儿,走累了就随意找个地方歇息。 绿翘乍一听,虽不知‘抑郁’为何意,但她还是能琢磨出一些意思来。 “小姐不开心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飞来横祸 “不开心……倒也不至于。”纪令月摇了摇头,她微仰首望着湛蓝天幕,悠悠白云飘然而过,低叹一声。 “只是开始分不清什么是虚幻,什么又是现实了。” 刚开始穿书进来的时候,纪令月除了背负随时会破灭的死亡大旗,还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 一路战战兢兢拔除破灭结局的旗帜,乍一看一年快过去了,纪令月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一开始,她确实将这个世界当做一本书看,里面的角色都是NPC,而她只是被天意戏弄扔进书里的倒霉鬼。 可在自己动心的一刹那,她开始迷茫了。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人是假的,那她的感情也是假的吗? 纪令月多愁善感了一会儿之后,鼻尖嗅到一丝烤肉的香气。 她顿时把这些事情抛到脑后,鼻翼微都能够,东闻闻西闻闻,确认方向后循着味道一路飘了过去。 绿翘看着自家小姐形象又要崩坏了,欲哭无泪的捂着脸跑了上去,“小姐,您等等奴婢啊!” 纪令月走到一个烤肉摊子前,她眼神新奇的一扫,看着金灿灿的肉,只觉得馋虫都被勾引了出来。 她点了几串,看着烤肉小哥问道,“之前怎么没在集市上见过你?” “原来街边还有卖这种东西啊……” 她之前来只见过卖肉包糖葫芦糖画的,难不成一段时间没出来,大渝百姓开始换着花样卖东西了? 纪令月只是随口一问,岂料那男子手闻言身子猛地一僵,持着细刀的手微微一顿,切下的肉片顿时从中间歪了一刀,变得参差不齐。 纪令月一直盯着他手上的动作,那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她眼底。 她眨了眨眼,狐疑的抬头,“你紧张什么?” 不怪她敏感,实在是这一年下来发生的事情太多,纪令月也开始变得有警惕心了起来。 这个时代与她原本的世界不一样,处处充满着危机。 更何况她的身份与以往大不相同,若是一个不甚就有动辄危及性命的危险。 纪令月在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她清晰看到男子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 这人果真有问题! 纪令月都快服了自己的运气了,她真的只是想吃个烤肉而已啊! 那男子倾身,手中的刀架在纪令月的脖颈上,他阴恻恻的开口,“你若是敢发出一点动静,我立马抹了你的脖 子。” 说着,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色。 纪令月敏锐的捕捉到这个间隙,就在她想着趁机脱险之时,一股强劲的力道猛地袭来,那威压强烈得连纪令月这种不懂武功的人都感受到压迫感。 “砰”的一声巨响,她面前的摊子在眼前一翻,被掀到数尺外的距离,惊得来往行人车马乱作一团,场面一片狼藉。 而纪令月仿佛定在了原地,诡异的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乍一看就像是她掀翻的摊子。 她一颗小心肝被这毫无预兆的雷霆一击颤抖啊抖。 我的亲娘诶……这也太可怕了吧。 她突然想起陆淮琛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开始认真的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她是不是真的应该去找个人驱驱邪了? “小美人,这就吓到了?” 男子好听的声音像是掺着魅药的酒,微微上扬的尾音带着几分调笑。 纪令月抬头,就见纤细修长的手从眼前拂过,那绣着云纹的精致锦袍上,是隽秀俊美的容颜,那好似能化了一汪春水的眸带着笑意看着她。 她脑子先是一懵,看到这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孔和声音,瞳孔突然一缩。 “是你 !” 那个那个在花船上救了自己的人! 方青元一笑,笑得颠倒众生如万花盛开,似是对她认出自己而感到诧异,“原来姑娘记得我。” 纪令月点头,她指了指随着摊子一块飞出去的男子,“那是你干的?” 方青元‘嗯’了一声,他道,“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纪令月一愣,她下意识往四周看去,路人清一色与绿翘一样一脸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那眼神已然明晃晃的将她视作当街‘行凶’的嫌疑犯。 于是纪令月的头点得愈发麻利,丝毫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跟眼前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走有什么问题。 等远离了人群,纪令月这才后知后觉站住了脚步。 她疑惑,“这里是哪儿?” 对上纪令月有些警惕的小眼神,方青元噗嗤一笑,“放心吧,不会把你拐卖走的。” “不是说心情不好吗,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纪令月吓得后退了几步,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一闪而逝的惊恐。 “你你你……你居然偷听!” “别说的这么难听啊。”方青元眼眸弯弯,他骤然倾身,语气暧昧,“我这不是见美人愁思,心 下不忍吗。” 纪令月嫌弃的推开那张脸,眼神鄙夷。 “别,我拒绝。” 见她真有些恼了,方青元浅笑,“不逗你了,只是看你神情郁郁,随口一猜罢了。” 说着,他轻哼一声,“我还不屑做那种掉价的事情。” 纪令月抬眸看了一眼,心里的疑虑倒是打消了不少。 在原书中,有这种神一般容貌的存在,绝对不是猥琐犯。 如是想着,纪令月又悄悄琢磨着,眼眸微眯。 看来这个人的身份一定有什么来头啊……按照小说定律,像这种强大又长得好看的男人, 身份必然非富即贵。 听他仿佛能把每句话说得跟人调情似的语气,纪令月想,这种人百分之九十的人设必然是 油滑轻佻的表象下藏一颗冷厉的心。 那么,问题来了。 像这种能在夜间视巡防营将士于无物的男人……他到底是谁? 方青元见她一个人原地演了出变脸的戏码,觉得好笑不已。 他挑眉,语气戏谑,“你一个人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爱撩妹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纪令月正陷入沉思之中,闻言下 意识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要让我开心 等她回神,抬头对上方青元愣住的神情。 然后,就听到他身后疑似护卫的男子捂着唇,泄露出毫不掩饰的嘲笑。 他看着方青元,眼睛里头满满写着‘你也有今天’这几个大字。 方青元:“……”这世界对帅哥的恶意是不是太大了? 而在魂游走神的纪令月猛地一回神,想起方才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差点抬手往嘴上一扇。 哎哟,让你嘴贱!知道对方是谁吗就乱说! 她生怕激怒了他而莫名开拓了一条作死大道,立马为自己找补着,“唉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这种类型也还是很多人喜欢的。” 方青元失笑,“行了,我又没说要吃了你,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纪令月忍不住吐槽,“把我拐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的你这句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冤枉啊。”方青元挑眉,他摊手,“这可是你自己跟我过来的。” 纪令月没有继续跟他贫嘴,而是扭头望了望,凭着记忆想起自己是从哪条路过来的,于是朝他挥了挥手,十分洒脱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当她转身的时候,肩膀上那不容置喙的力道宣诉着身后人不 让她离开的心思。 方青元笑着把人扳回来,“真无情,好歹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纪令月被他这么一说,也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把人利用完就走了的渣女。 一点小小的愧疚心涌了上来,她别过头去,有些别扭的开口,“行吧,算我欠你一条命……你想要什么?” 方青元看着她别扭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 他吊儿郎当的,故意拖长了尾音,“我想想……你今天得做些让我开心的事情,此事就算一笔勾销了。” “开心的事情?”纪令月眼睛危险一眯,“你还说没有偷听我讲话?” 方青元只是笑。 纪令月叹气,她还没听过这么奇葩的要求,随即狐疑的抬头,“你一点都不像不开心的模样。” 方青元摊手,“可我就是不开心啊。” 他笑的无害,句句都在补刀,“尤其是在你说我看起来不是好人之后。” “……”纪令月确定了,这就是个记仇且小肚鸡肠的男人。 她对上方青元那辨不清在想什么的眼神,又看着他身旁的侍卫把自己唯一的退路给堵住了。 纪令月瞥了眼绿翘和阿奇,确定这两人加起来都 扑不倒一个侍卫,索性放弃逃离这个念头。 开心的事情……纪令月有些愁,她觉得自己太惨了。 自己都活得不清不楚的,还要绞尽脑汁的让别人开心。 “我给你讲个冷笑话怎么样?”纪令月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个。 见人没有反应,她自顾自的开始说了起来。 “小明换了个新发型,回家的路上碰见了朋友们。” “朋友问他‘你的头发怎么像个风筝’,小明伤心地哭着跑了。” “然后他就飞走了。” 纪令月讲着讲着,没把人逗笑,自己反而先笑出声来。 方青元:“……” 感受到气氛骤然降到冰点,纪令月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视线一扫,看到方青元有些僵硬的笑后,疑惑的问道,“难道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若是以往,方青元肯定会给面子配合着点头,但理智却制止了他。 纪令月啧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不懂欣赏后,她看了看天色,竟渐渐暗了下来。 方青元好似看出她在想什么,故意刺激她道,“唉,天怎么这么快就暗下来了呢。” 纪令月面无表情的扭头,张嘴噼里啪啦的。 “因为过了秋分,阳光折射点从北回归线向南 移动,开始昼短夜长,所以天黑得早。” 方青元:“??” 一来二去的磨蹭,天色渐渐暗沉,万家灯火盏盏亮起。 这幅景象落在纪令月眼底,就像是回家的路在朝她微微招手,勾引着她飘过去。 她有些怨念的看向方青元,“要我报恩,你也得让我吃饭吧。” 纪令月摸着肚子,“我饿了。” 方青元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行吧,你跟我过来。” 说完,他轻车熟路的带她左拐右绕,居然从荒无人烟的地方找到一家落脚的客栈。 纪令月惊奇的左右环视着,她啧啧称奇,“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真把带到一个鸟不拉屎 的地方,我真怀疑你是怎么找到比这一片比坟头还荒芜的地方。” 方青元有些奇妙的看着纪令月,短短几个时辰相处的时间,他骤然对大渝这位小郡主有了 翻天覆地的改观。 什么传说中的嚣张跋扈,智计无双在她身上完全体现不出来。 要不是知道她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又是自己亲手逮着人,他险些以为眼前这个是假冒 的了。 这张小嘴叭叭着倒是挺厉害……还不曾哪家姑娘像她这般,倒挺新奇。 让小二 上了几盘小菜与茶,纪令月坦然的坐下来吃饭。 方青元掰开竹筷,见她自然的毫无不适,不由问道,“你怎么就吃上了?” 纪令月刚把青菜放入口中,闻言蹙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你难道还不让人吃饭了。” “不是,寻常的姑娘都不愿意在这吃饭。”方青元指了指还泛着油光的桌面,就菜碟子都 缺了个角。 “你好歹是高门大户的小姐,肯来这个地方我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你还真不嫌弃。” 他本意是感慨一声,没想到这句话换来纪令月更奇怪的眼神。 她上下扫了方青元一眼,轻嗤一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这么瞎讲究?” 莫名其妙被嫌弃的方青元:“……” 他已经不知道几个时辰下来自己被眼前这个女子嫌弃了几次。 怎么说他也算是人见人爱的长相,怎么落在她面前就跟个路人甲一样,怪没存在感的。 人就是这样,有人在方青元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故意吸引他,他烦得恨不得扭断那人的脖 子一把火烧了。 可一旦有人不仅没有被他容貌吸引,反而无视了个彻底还附带几分唯恐避之不及的嫌弃, 方青元又不满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趣的女人 纪令月动了几下筷子,随后彻底吃不下了。 无他,这些菜要么淡出鸟来,要么咸道无法入口。 她合理怀疑这里的厨师是按心情炒菜的,炒盘菜跟厨师选妃似的,喜欢的就多放盐,不喜欢的直接打入冷宫。 在她落筷的瞬间,方青元的声音跟块牛皮糖似的紧随响起,“吃饱了?” 纪令月矜持的捻起帕子擦了擦嘴,她转身反问绿翘与阿奇,“你们吃饱了吗?” 这些饭菜太过奇葩,绿翘压根没动几个筷子,阿奇倒是老老实实的吃完了碗里的饭。 绿翘也是自幼在纪府的,虽是下人,但膳食比起来头来说可是好太多了。 乍一下到这个环境,又碰上这几盘时而油腻时而清淡的菜,连胃口都散了大半。 而阿奇在避暑山庄收尽冷眼凄苦多年,常常食不饱腹,能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饭已经是奢侈。 饶是他如今在纪府做事,也没有养成娇惯挑嘴的性子,愈发的踏踏实实。 两人闻言皆是放下筷子点头。 “唉,这时候你们就应该摇头。”纪令月支肘撑着下巴,望着外头杂草丛生荒芜景象长叹一口气。 “真不敢想象我居然还在京城。” 方青元懒洋洋 的靠在一侧,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着,“这里本是做炮坊生意的,听说原本是老板的商户做到一半出事了,他麾下的人走得走散的散,偌大的坊就人去楼空。” “炮?”纪令月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武器,随后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挥散去。 “难不成是炮竹?” 方青元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纪令月眼珠子却是咕噜一转,她定定的看向方青元,神秘的一笑。 她朝他勾了勾手,像是挑衅,“给你看一个东西,保准你觉得‘开心’的不得了。” 方青元笑了笑,见她眉飞色舞如萤火般鲜明的神情,眼底也跟着浮起连他都没在意的淡淡笑意。 循着他先前说的位置,纪令月借着微弱的天光终于找到那家被废弃的炮坊。 她尝试着把门打开,却发现似乎被什么死死卡着了。 九龙走上前,对着纪令月道,“姑娘且退一步,让我来。” 纪令月闻言后退一步,不忘叮嘱着,“你小心啊,指不定门口放着什么东西砸着了。” 九龙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沉默着点头。 只见他抬脚一踹,听得“轰隆”一声闷响,那木门顿时被踹得四分裂,木屑四 溅。 “……”纪令月沉默。行吧,当她什么都没说过。 似是觉得纪令月这副模样着实好笑,方青元忍了许久终于笑出声来。 他看着纪令月,心底的好奇一点点被勾引了起来。 他随着人进屋,空气里一股奇怪的味道涌来,却不见眼前的女子有半点不适。 纪令月左右望望,把四处的窗子打开,直到外头的光涌进,开始挽起袖子找齐了东西。 方青元不由好奇,他走上去,“你在找什么?” 那乌黑的头埋在角落左右探着,纪令月闻言头也不抬,“你若是很闲,就替我找个稍微 硬厚点的纸壳,然后用手卷起来作桶状。” “对了,找些泥和水过来。”她毫无心理压力的指挥着。 方青元一听,立马反应过来,有些惊讶的看向纪令月。 “你这是要做炮竹?” 纪令月伸手摩挲着,闻言瞥了瞥嘴,“我要做的可比那玩意儿高明先进多了……唉你让让, 挡着我的光了。” 方青元又一次被明晃晃的嫌弃了。 他这次学乖了,只在旁边看着纪令月忙碌。 偶尔被当成小厮来使唤搬东西,方青元却没有半点抗拒不满,反而乐在其中。 只是视线 落在纪令月忙碌的背影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 他好奇,堂堂纪家三小姐,怎么会做这些东西的? 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此刻沾着泥土,纤细五指像是掏了煤窝,又黑又脏。 纪令月将火线埋在炮筒里,又加了方才寻到的好东西进去用水泥封了口,放在一旁晾干。 她嘿嘿一笑,起身拍了拍手,“好了!” 那轻快的声音十分灵动,透露着主人愉悦的心情。 这声音勾得方青元心念一动,像是想起了某些陈年旧事,眼底有思索的神情。 而此刻,纪令月带着东西正往外走,声音带笑着催促他,“还愣着做什么,等会儿惊喜没了可不怪我。” 说着,她笑声随着转过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方青元抬头,看着那个精致衣裙沾了一身灰土,眉间微微一蹙。 他总觉得,她不该是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这样的女子好似值得……世间最好的东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方青元内心微微一震,脸上一闪而逝过几分错愕。 九龙站在他身后,低声道,“殿下,这名郡主看起来与传闻中的完全不同。” 方青元沉吟道,“传言并非真实。” “是 啊。”九龙感慨,“真不知放出传闻的那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方青元轻笑,眼神意味深长,“还以为她会是个怎样的人物……没想到今日一见,当真是 出乎意料。” 九龙道,“居然就是这位郡主屡屡破坏了殿下的计划,属下饶是亲眼见着她,也有些不敢 相信。” “破坏?”方青元琢磨着这两个字,就听到纪令月不耐声音催促着。 “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屋里磨蹭什么呢,种蘑菇啊。” 方青元突然大笑出声,不管屋里屋外都是霎然安静下来。 他恍然不觉,大步跨了出去,眼神一闪而逝的兴奋与狂热。 方青元笑,笑意莫测,“你不觉得,她很有意思吗?” “比起那些无聊的女人,她就像是从天而降般新奇的人。” “除了陆淮琛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她是第二个让我感觉到有意思的人。” 九龙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家主子。 能让他笑着说出这般话的人……看来这位郡主确实有几把刷子啊。 真是稀奇。 见两个人终于肯出来,纪令月不满的一瞪,“你们两在屋里做什么呢。” 方青元笑,“只是好奇你方才做什么,在屋里研究一下罢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怎么不喜欢我 “研究?”纪令月轻哼一声,她叉腰,“不是我自满,这东西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人怎么瞧都瞧不出来。” 这句话刚落下,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她。 就连绿翘与阿奇都是一阵无语,要说最养尊处优的,非小姐您莫属了吧? 两人今日跟着纪令月,也是一头雾水。 先是莫名其妙跟一个长得妖精似的男人走,然后还来到杂草有半人高的地方捣腾炮仗。 绿翘有些发愁,觉得自家小姐的变化有些大。 虽然她因为纪令月不再如从前那般肆意着一意孤行而感到高兴,但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小姐受到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刺激。 可这个念头在绿翘看到纪令月喜笑颜开的模样顿时烟消云散。 算了,奇怪就奇怪吧,反正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也不是什么坏事。 自家小姐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绿翘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欣慰,一旁的阿奇见状,好笑的偷笑着。 纪令月看了看天色,见是时候了,伸手对着方青元,“打火机。” “鸡?”方青元一愣,“这方圆百里连只野味都没有,我哪儿去给你找只鸡来? ” 纪令月一时嘴快,这才想起这个时代没有打火机这种东西。 她想了想,换了个措辞,“我要一个点火的东西。” 九龙从怀中掏出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姑娘说得可是打火石。” “对对对,就是它。”纪令月夺了过来,当她兴致勃勃的要点燃时,手突然一顿。 方青元好笑的挑眉,“又怎么了?” 他发现这位小郡主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状况不断。 纪令月有些讪讪的揉了揉鼻子,“呃……这个东西怎么用来着?” 她忘记手指沾了灰,这一抹在洁白皙如玉的鼻翼留下深深的痕迹,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方青元就这么看着,竟生出几分忍不住的冲动,想要上前替她擦拭去那一抹灰。 待他回神,又是陷入深深的沉默。 他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何三番两次生出奇怪的念头来? 而此时九龙重新接过打火石,寻了个易燃的干燥木枝点燃,枝头燃起了零星火焰。 纪令月接过,清了清嗓子,“都让让啊,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她范儿摆的十足,可就在靠近的那一刻,心里又不免犯怵。 这东西她第一次人工制作, 等会儿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万一炸了怎么办,她能不能来得及挡住脸? 九龙看见了她的犹豫,见状笑道,“还是让我来吧,以免伤着姑娘。” 纪令月毫无心里负担的递给了他,却没让九龙直接上去点燃,而是让阿奇又捡了几根长的过来。 她把这些树枝一根借着一根绑在一起,“这样安全一点。” 九龙有些意外,他知道纪令月在担忧什么才主动上前,以他的本领,在抱有警惕提防心的前提接近目标,只有有半点异状,他都有把握在异状发生的前一瞬避开。 只是这话在纪令月的忙碌后重新咽了回去,不再开口。 纪令月拍了拍手中的石灰,看着成果满意的点点头。 “主要是屋里找不到更长一点的火线,不然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九龙拿着足有他半个身躯长的树枝哭笑不得,想着还是不要辜负郡主的费神费力,认命的就着点火。 纪令月早早跑到外侧,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火沿着火线飞快燃到炮仗中央。 “砰”的一声巨响,好似一簇隐秘而含蓄的金莲上升落在墨蓝的天幕上,只是一刹那,金黄色的光般在天空骤然 炸开,比皓月还要耀眼。 四溅的火光如细碎的流星般划过,所有人都被这一刹那璀璨迷住了双眼。 方青元脸上那虚假又带着极具迷人欺骗性的笑荡然无存,他遥遥看着盛开的烟火,眼神里的东西像是隔了层幽幽远山朦胧不清。 他手指一动,像是想在这虚无的空气中抓住那抹金色的花。 方青元仰首,那金芒如锦簇盛开的花团从头顶罩下,勾勒得他俊美的轮廓英挺迷人,迥然不同他今日总爱调侃暧昧的模样,看得旁人心颤了一颤。 他就这么看着,知道眼眶有些酸涩,也久久不肯低下头。 从他嘴里忽而道出一句诗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纪令月闻言一愣,眸底映着如金树般璀璨的光,伴着绽放开来的笑意愈发耀眼夺目。 兴许是因为自己无意间制造出这种美好,她有些开心。 方青元侧首,眼底残留着为那烂漫烟火的温柔,他看着身侧如精灵般神奇的女子,她是如此灵动跳脱,像一尾游鱼般蓦然闯了进来。 他忽然觉得,世间女子,好像唯她是与众不同的。 纪令月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跟在方青 元身后回道她熟悉的长街上。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抬着早已发软的腿脚嘀咕着抱怨,“我好歹也是一名郡主,居然是走着回来的。” 要知道当朝公主都与她同级,人家好吃好喝八抬大轿的伺候着,她居然京城的另一端硬生生的走回纪府。 纪令月感觉自己已经能出版一本名为‘郡主的辛酸史’自传,供那些见不得她好的人人手一本开心一下。 方青元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纪令月带着怨气偏过头,就见他朝前努了努下巴,“喏,巡防营的将士就在前面,跟他们说一声,自然会有人带着你回去。” 纪令月扫了他一眼,四个字评价脱口而出。 “鬼鬼祟祟。” 方青元挑眉,她又补了一句,“跟做贼一样。” 他不甘示弱的微笑,“帅气逼人的江洋大盗?” 纪令月冷笑,“错,猥琐卑微的采花贼。” “……”他发现这女人一张嘴还真是欠扁,一路他总是莫名被气得牙痒痒。 “行了,礼也回了,咱们两不相欠。” “绿水青山,千万不要有缘也不要再见,就这样。”纪令月打着哈欠挥手,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就这么走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心悦你 方青元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摩挲着下巴问道,“九龙,难道本皇子一点魅力都没有了吗?” “还是说大渝的风水把我逼人帅气蹉跎掉了?” 九龙暗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道,“殿下,早上、你才拒绝了二十个女子的手帕示好……” “那就怪了。”方青元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他眼眸微眯,像是在问旁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她为何对我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呢……” 纪令月找到一名巡防营将士,说清自己的身份后,那名将士顿时露出惊讶之色来。 她拿出早已编好的理由,“我今日出门只是随意散步,并未带上车夫……但不知不觉往外走了许久,结果误了回去的时辰。” 那将士立马拱手,“既然是郡主,我等自然有护送您安全回府的义务。” 纪令月刚想道谢,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了。 “郡主就交由我来护送,你们继续巡卫吧。” 二人闻言转身,就见男子穿着深黑镶银纹靴踏着夜色走出,那英眉如剑目蕴星子,墨发如精织的缎以玉冠束起,一身气度风华瞻朗华光浩然。 那将士连忙拱手,神情恭敬而敬畏 ,“见过世子殿下。” 傅明烨朝他挥手,那将士领命退了下去。 绿翘原本昏昏欲睡,看到这一幕顿时不困了,她与阿奇两人交换了个视线,偷笑着。 而此刻,纪令月尴尬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垂眸看着地面,抬手将落在发鬓青丝捋到耳后,那白皙脖颈如光滑明润的玉,倾着优美的弧度。 月夜,长街,美人。 傅明烨笑,他曾觉得军中将士说到这些憧憬时太多风花雪月,当时他还不屑的反驳这群人异想天开,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不会胡思乱想。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栽了,若是让兵营中那帮人知道了,明指不定要闹一通…… 他想着,捏着拳抵在唇畔轻咳一声。 纪令月觉得太尴尬,开始自己找话题,“今早在长乐街有一家烤肉摊子被掀翻了,你可收到了消息?” 傅明烨道,“收到了。怎么,难不成是你掀翻的?” 他本意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刚说完就察觉到身旁人身形一僵。 傅明烨一愣,“还真的是你啊?” 纪令月头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我,我只是路过的。” “那个摊子的摊主你可抓到了?” 傅明烨 问道,“抓他做什么?” 纪令月抬眸看了他一眼,神情微肃,“那个人有问题。” 说着,她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说清楚,在提到她被威胁时,傅明烨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蹙眉,语气微微一沉,“他可有对你动手?” “没有,后来有个人把摊子给踹飞了。”纪令月吞吞吐吐着。 傅明烨看了她一眼,“是方才和你在一起的男子吗。” “你看到了?”纪令月一惊。 “嗯。”傅明烨淡淡应了一声。 他回应得这么果断,纪令月一窘,轻咳了一声,“他也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听到她言语里替那人打的掩护,傅明烨眼神微微一暗。 他转移了话题,“你是怎么察觉他有问题的。” “也不是我察觉到的,只是多嘴说了几句话,那个人先泄露了不对劲。”纪令月把自己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 “我这句话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傅明烨点头,“确实有问题。” 纪令月脚步一顿,错愕的看向他。 “你说的烤肉,一个月前随着西疆人进京才开始入了百姓的眼。” “这种在百姓之间倒是挺盛行的,但在高门大 户的人眼底只是不入流的食物。” 纪令月瞥了瞥嘴,“那是他们不懂欣赏,只有食材分好坏,哪儿有美食分好坏。” 听到她这声嘀咕,傅明烨失笑。 纪令月这才回到了正题上,“西疆人有什么问题吗,难不成在大渝的集市摆摊还需要执照了?” 说着,她瞳孔一震,震惊的掩住微张的嘴巴,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 “难不成他不是想对我动手,只是因为我戳穿了他无证摆摊才感觉紧张?” 傅明烨被她戏精似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对她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他见过纪令月言笑晏晏唬人的模样,表面镇定自若满肚子腹诽的模样,就是从未见过如此鲜明的她。 “应该是有别的原因。”傅明烨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他笑,“这件事你不用多想,交给我就行。” 二人很快就到了纪府门前,纪令月暗暗松了口气,绷紧的神情豁然,她笑着对傅明烨挥手,“多谢世子,天色不早了,您也去休息吧。” 说完,她抬脚就准备溜了。 岂料傅明烨突然出声,那双明亮的眸定定看着她,“纪三小姐。” 纪令月的脚站定,月色如银穿过重重屋脊落在 她身影上,泄下一地如水般温柔摆荡的画。 傅明烨看着眼前的人间景,只觉得有些话若再不说出来,就要来不及了。 他道,“之前送你的和田玉为何不见你佩戴,难道是不喜欢吗?” 纪令月一愣,她笑着摇头,“我很喜欢,多谢世子殿下。” “只是这份礼太过贵重了,世子日后切莫再送我这些东西,无缘无故的我只会愈发于心不安。” “若我说,是有缘,且有故呢。” 一阵风倏然拂起,越过相视的二人之间,傅明烨这一刹那的温热像是徐徐清风中漾开如流水般的锦缎,一寸一缕熨得人心一烫。 纪令月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呼吸骤然一紧,脸颊突然升起浅浅的薄红。 亲娘诶,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我心悦你。” 纪令月手一僵,像是有股电流顺着指尖蹿沿上升,脑中一片空白。 傅明烨那句告白夹杂着几分柔情,几分期待。 无论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告白。 “我……”因为太过突然,纪令月声音变得硬邦邦的,她不忍心看傅明烨的眼神,咬着牙飞快的道。 “对不起,我可能要……辜负你的心意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有他人 纵使心底有了答案,傅明烨脸上却依旧闪过一抹失落。 他的轻轻叹息,反而让纪令月愈发愧疚了。 她虽愧疚,但也清楚,她无法回应眼前人的感情。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努力正视着他。既然对方用心诉诸情意,她不能因为那些复杂的情绪就回避这一刻对她付诸的真心。 她微微一笑,碧色月光下青丝扬起,照见那微微翕动的长睫,倒映如澄澈的瞳眸来。 “谢谢你喜欢我,只是很抱歉,我心里有心悦的人了。” 坦然,干净,而明亮。 傅明烨原以为自己会陷入极大的失落,却在对上她坦率的眼神后,莫名觉得,这样的回应,好像也不是很让人上心。 他轻轻笑着,“那个人可知道?” 纪令月摇了摇头,眼神有些灰暗,“不知道……应该说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他知道的。” 从活下来的小小愿望,膨胀到如今妄想到攻略大反派,纪令月自己都觉得在异想天开。 傅明烨笑道,“看起来,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的。” 这个猝不及防的转折让纪令月的情绪刹住了车,这种心情像是她走到平静的海面忽然掀起滔天巨浪。 见纪令月有些错愕的目光,就听他道, “快宵禁了,进去吧。” 然后,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着傅明烨离去的身影。 绿翘和阿奇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两人眼中的好奇比百瓦灯泡还亮。 绿翘迫不及待问道,“小姐,到底是哪家公子优秀到让你拒绝世子殿下!” 纪令月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屋。 暗处,靳七的娃娃脸露出万分纠结的眼神。 他对被拒绝的定襄王世子默默感到可怜,可听到纪令月那番话,想到自家主子心口不一的模样,又觉得自家主子更可怜。 也不知他将二人今晚的对话报回去,主子会是什么表情。 一想到他不能亲眼见证那个名场面,靳七可惜的叹了口气,这种感觉堪比错失汗血宝马千两黄金万亩良田。 朝堂之上,一股森寒的低气压在空气中盘旋着,众朝臣纷纷垂着头,眼神惴惴不安。 连埋头窃窃私语的人人没有,只是余光暗暗瞥着破天荒出现在朝堂中的陆淮琛。 工部尚书瞥了一眼立马收回了眼神,他偏过头低声朝着纪衡问道,“摄政王这是怎么了?居然来上早朝了?” 说着,他脸色一变,“难不成东临国发兵打穿了边界,大渝失守了?” “还是说陛下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才……” 纪衡淡淡一句,“尚书大人,慎言。” 工部尚书这才从惊恐中回神,他慢慢往纪衡身旁一挪,企图用他挡住上头森飕飕的视线。 他欲哭无泪,“上次他这副模样,还是数年前血洗朝堂之事,难不成我今日得横着进金銮殿,竖着出去了?” 纪衡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着陆淮琛虽在笑,但满脸写着不爽的神情,也觉得奇怪。 到底发生什么了? 张无庸和宁王并肩进殿时,察觉到殿内的气氛皆是一愣。 陆淮铭狐疑的一扫,这大殿怎么冷飕飕的? 当他走到前头时,才发现这股气息究竟从何而来。 张无庸扫了陆淮琛一眼,眉头微蹙,却只是站在文官前头,负手而立。 紧随着,陆靖羽从侧殿走进,与以往不同,他步伐亦步亦趋,举止都透露着一股谨慎与小心。 陆靖羽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屁股挨着龙椅也没听到陆淮琛说什么,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身侧那灼热的气场让他依旧心如鸣鼓。 陆靖羽轻咳了一声,一旁的总管太监李公公上前一步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纪衡持牌上前一步,“臣有本要奏。” 见是‘娘家人’,陆靖羽紧张的情绪顿时被分散了大半,他微微倾身,“纪爱卿有何事?” 纪衡低沉着声音开口,“臣要弹劾内阁长老孟武义,私收温家贿赂,许以太学院温聪探花之位。” “此举恶劣,违科举纲纪,是乃不公不义,乱了法度。若是纵容只怕寒了天下莘莘学子之心,毁了先人传承百年的科举之法,请陛下圣裁,依法处置二人。” 陆靖羽眼眸微眯,“哦?温爱卿,孟爱卿,可有此事?” 温品国闻言倏然上前,言辞恳切,“陛下,这绝对是纪衡乃无中生有。我温家世代清廉为官,为朝堂矜矜业业,怎可能做出这种有辱门楣之事?” 孟武义拱手,苍老的面庞泛起愤怒的红潮,他道,“老臣在内阁数载,怎会这种事情!” 纪衡神色不变,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是不是冤枉,陛下看了这封书信就知道了。” “这两封书信乃温家与孟武义的对话,其中一封加盖了温府印章,另一封则是孟大人的亲笔,只要拿出大人素日文书鉴定,真相一目了然。” 纪衡不温不火的说着,没人看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温品国看着那张纸,脸色微 变。 李公公上前将信接了过来,递给了陆靖羽。 “混账!”陆靖羽越看,脸色愈发铁青,他怒声呵斥,举止间竟散发出属于帝王的威压来。 底下的张无庸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飞快划过一抹暗色。 他怒喝,“你们两人都是身居高位,不在其位思其职,成日钻研这些如何蚕食我大渝朝堂的事情。” “朝堂养你们,只为了方便你们走后门吗?” “探花居然还可以用来收买,当真是闻所未闻,滑天下之大稽!” 三声质问,无意不彰显了陆靖羽的怒气。 如果新科三甲都是用钱和权砸出来的,他大渝干脆直接跪下双手把国土俸给东临国算了,还汲汲营营的经营什么? 温品国与孟武义脸色大变,连忙跪下,皆是陈情。 孟武义连忙道,“陛下,这虽然像臣的字迹,但并不是臣亲笔所写啊。” “老臣在内阁数年,与温大人也只是点头之交,怎么可能与他勾结,还许诺如此荒谬的事情。” 温品国沉声道,“老臣不知上面的温家印章从何而来,但臣可问心无愧的说,并无做出此事。” 两人据不否认,温品国又是一副他很无辜的模样,场面顿时僵滞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详的气氛 金銮殿中,微妙肃杀的气氛在几人之间蔓延着。 众朝臣面面相觑,人人心思合异,似乎想看清这场暗流涌动之下察觉出什么来。 张无庸这时候站了出来,他拱了拱手,“陛下,此事确实有些奇怪,温大人乃二品巡抚,孟大人又是为了内阁勤恳数年的长老,若因为两张真假不明的信纸而胡乱定罪,只怕会寒了众朝臣们的心啊。” 陆靖羽脸色微沉,这该死的老狐狸,这话里话外分明是说他是非不分,这直白的模样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他昏聩了! 纪衡蹙眉,“温家印章纹理复杂,听闻其所用章制材料特殊,无法造假,光凭这一点,他温家就逃脱不来干系!” 张无庸依旧是儒和的模样,那眼底却泛着捕食者的精芒,“我倒是不知,纪大人怎么好似对这件事如此了解,连印章特征都了如指掌?” “若真是有人对温家了解到如纪大人这个地步,只怕假造一个印章也是绰绰有余的。” 纪衡微怒,“张阁老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的?” 张阁老笑了笑,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我可什么都没说,纪大人那么激动做什么 。清者自清,若你身正,又何惧影子斜?” 纪衡气笑,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位内阁阁老几句话颠倒是非的功力。 陆怀铭这个时候也跟着站出来了,义愤填膺的指责纪衡,“纪大人,连本王都听不下去了,温大人与孟大人这数年来为朝堂勤勤恳恳,怎可让你颠倒黑白的污蔑?” 他指了指那作为证据的信件,“张阁老说的对,如果仅凭两张纸就能定罪,那朝堂岂不是乱了套!” 纪衡皱眉,却不是为了自己被几人语言围攻,他看向那几人,心下微微一沉。 他猜的没错,张阁老与宁王勾结在一起了。 张阁老身为两朝元老,自身在朝堂积攒的人脉不少,他与温家同宁王站在一起,这种威势绝对不容小觑! “呵。” 就在场面剑拔弩张的时候,一声带着嘲意的冷笑如一盆冰凉的水浇到每个人心头。原本想借机出声博个存在感的朝臣,被这一声笑吓得硬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 众人抬头,就见从始至终没有出声的陆淮琛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嘲讽看着底下争执得不可开交的众人。 “本王竟不知,张阁老同温大人与孟大人私底下相交如此甚好 。” 张无庸神色不变,“非也,只是不忍看见老朝臣蒙受不白之冤罢了。” 路淮安上前一步,“张阁老也是为了还朝廷清明,你这么说简直陷他于不义!” 陆淮琛嗤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还朝堂清明,好大的口气啊。一个个眼盲耳聋的,看不清坐在主位上的人是谁吗?” “这么着急想揽下这些事物,干脆这个龙椅给你们坐坐如何?” 一句话,偌大个大殿哑口无言,没有人敢出声。 路淮安神情猛地一僵,就连张无庸也脸色骤变,手指微微一顿,不虞的看向他。 他声音陡然沉下,“摄政王慎言。” “慎言那是老秃驴该干的事,跟本王有什么关系?”那华丽的嗓音不留余力的冷嘲热讽。 陆淮琛微微扬起下巴,唇畔泛出一点笑意,那笑容带着冷色,像寒池上漂浮的冰,听得众人背后凉飕飕的。 “还想看看所谓的朝中重臣在早朝上是个什么模样,结果真是让本王大失所望。” “就凭你们这样,整个大渝没被你们整垮就该求神拜佛了。” 他表情的嘲讽十分真实,底下朝臣觉得十分扎心。 张无庸脸色阴沉,他为官数载, 什么时候被人嘲讽成这幅模样?即便是有,那人估计话还没传到他耳中就被解决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依王爷所言,此事当如何决断?” “问我做什么,难不成张阁老眼底看不见皇上吗?”陆淮琛嗤笑。 此话一出,众朝臣这才看出陆淮琛为何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张阁老与宁王从始至终都没将陛下看在眼中,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擅作主张,从未请示过皇帝。 张无庸这才意识到此事,他骤然沉默,偏过头示意了温品国一眼。 温品国会意,立即拱手上前,一副憋屈的模样,“不知纪大人为何针对我,但老臣是被冤枉啊!求陛下彻查此事!” 朝堂之中闹得乱哄哄的,陆靖羽却什么表情也没有,闻言只是道,“此事兹事重大,确实不可草率,应当好好彻查。” 等下了朝,纪衡正打算离开,就听到温品国的声音阴恻恻响起。 “纪大人好手段,你莫不是以为拿了两张破纸就可无端定我温家的罪?” 纪衡停住了脚步,神情淡然得没有一丝变化,他道,“无端?温大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他转身,目光定定的望 着,“你温家做了多少事,你我心知肚明。” “那日慈悲寺山下那帮人是你派的吧?” 温品国冷笑,“纪大人这胡诌的本事可是愈发精进了,看来朝堂之上、你还没发挥真正的实力吧?” “那件事我也听说了,只是觉得……”他骤然压低了声音,“纪大人太过不识好歹,先前只是一名小小侍郎也敢与老夫做对?” “当有些事情危急到家人之时,正常人都应该知道收手吧?” “虎毒尚不食子,纪大人的心当真不是一般的硬。” “老夫在时你斗不过我,如今张阁老回来了,我秉着都是同僚份上最后奉劝你一次,带着后宫的那位一起收手吧,别最后闹了个连收尸都没法子的下场。” 纪衡面上浮出一抹怒色,“你也是在朝为官之人,食百姓俸禄,应当忠君之事,而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西南之地因干旱浮尸百骸,就因为你温家派出去赈灾的人官官相护,大食人血馒头,逼得百姓无处深渊!” “不过是一群从异国流浪倒我大渝定居的蛮族罢了,纪大人若是心怀天下,不如你去拯救他们?”温品国冷笑,随即负手甩袖大步离开。 第一百七十章 脑子坏了 纪衡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拳头紧攥。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陆淮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纪衡回过了神,转身朝着来人一拱手,“多谢王爷。” “谢我做什么?”陆淮琛挑眉,好似闲暇的看着他。 “自然是谢王爷在朝堂中替臣解围。”纪衡道。 陆淮琛那乍一看是在发脾气,实则暗暗替他解了围。 只是纪衡不明白,他为何要公然与张无庸撕破脸皮? 他与寻常人不同,并不会单看表面来判断一个人的本性,他知道陆淮琛年纪轻轻坐稳摄政王的位置,若非智计手段了得,绝对无法做到。 但他还是忍不住出声,“王爷,张阁老虽离朝两年,但他在朝中的人脉与根基必然没有表面看起来浅。” “您今日此举,只怕会引来张阁老……以及宁王一脉的忌惮。” 他担心陆淮琛因为膨胀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便低声出声提醒着。 等他抬头,就看到陆淮琛眼神奇异的看着自己,好似在想些什么。 纪衡微微一愣,他出声,“王爷?” 陆淮琛挑眉,神情有几分奇怪,“你们还真像。” “和谁?”纪衡面露疑惑,他怎么突然听不懂陆淮琛的话了 。 陆淮琛却是嗤笑,他避开了这问题,而是道:“就算他们忌惮又如何?” “就凭一堆废物,就算加上了老头也成不了什么大气。” “……”纪衡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陆淮琛不仅目中无人,还嚣张至极。 他叹气,“我在入仕之时,张阁老在朝堂上已经是说一不二的地位,总而言之还望王爷一切小心。” 毕竟纪家护着皇帝,而陆淮琛负责教导皇帝,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们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靳一在一旁看着,脸上渐渐露出老父亲般操劳欣慰的眼神。 王爷终于开窍,懂得先讨好未来老丈人了。 纪府内。 因为先前老夫人寿宴时发生的落水事件,纪老夫人大怒,四方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大半夜都能听到女子怒骂与哭声。 如今全府上下都静若寒蝉,半点大气都不敢出。 绿翘正替纪令月梳着头,提到这件事便说道,“五小姐黑心肠总想害您,居然还能当上王妃,真是老天无眼。” “你以为当铭王妃是个什么好身份吗?”纪令月看着铜镜中略微模糊的影像,瞥了瞥嘴。 绿翘不解,“都当上王妃了,难道还不是好身份吗 ?” 纪令月不屑,“那也得分人啊。” 说着,她举了个例子,“你觉得铭王与宁王相比,姑娘更愿意选择哪一个?” 绿翘想了想,“宁王吧,毕竟宁王年轻,而且不像铭王那样是个闲散王爷。” 她在纪府待久了,有些事情也是了解的。 “更何况,铭王还是个好色贪恋红尘的性子。纪令霓长得确实不错,但你看那一天铭王知道自己救上来的是她,脸色可曾好过?” 绿翘回忆了一下,忽然反应了过来,“那脸色岂能说好,简直就像是能把人生吞了一样。” 她不解,“听说铭王当时以为救得是小姐……他为何那么笃定呢?” 纪令月挑着发簪的手一顿,闻言冷笑,“自然是因为,那天晚上指使小厮推我如水的,就是他啊。” 绿翘蓦然瞪大了双眸,手中的梳子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纪令月道,“除了纪令霓,那个小厮莽撞冲出根本就不是一个巧合,他推我如水,铭王在众人被引过来时‘恰好’入水相救,这都是他算计好的。” “一个拙劣的把戏罢了,若非得人相救,只怕我早就中了计。” 纪令月想起陆淮铭那张猪头脸,就恨 得磨牙霍霍。 绿翘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绷紧了身子,“后两日铭王好像要亲自登府合八字,若万一他又对小姐您抱有非分之想……” “不必担忧,自那晚之后,纪府上下对他可是提防的很,他找不到什么机会的。” 纪令月对此很有信心,她觉得除非纪府的人集体食物中毒,否则这防卫还能让人钻进后院,简直是天方夜谭。 主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阿奇从屋外走了进来,他开口道,“小姐,胡嬷嬷过来了,说是纪老夫人请您过去正堂。” “祖母?这个时辰找我有什么事。”随意挑了个朴素的簪子插上,纪令月起身,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阿奇摇了摇头,“胡嬷嬷只说,老爷同四房那些人都在。” 纪令月顿时明白是什么事了。 没等她靠近松鹤堂,里头争执的声音便远远传来。 杜氏摸着眼泪,从她憔悴的神情之中不难看出这几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泪眼汪汪,看着纪衡哀声道,“大哥,您就看在霓儿也是你侄女的份上帮她一帮吧。” “京中谁人不知铭王是怎样的人,霓儿若是落到他手上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纪征跟 着愁眉道,“是啊大哥,铭王不是一个好归处。” 他原本听说自己女儿成为王妃,还得意了许久,只觉得生了个女儿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直到杜氏哭着把事情经过说出,他便隐隐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在朝为官也算是多年,这点小算计自然瞒不过他。寿宴当日,谁闲着没事站在池塘边。 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 铭王那天当晚,要‘救’的人是纪令月才对! 只怕铭王已经恨上四房了,对于这种亏本买卖,纪征脑子坏掉才会把纪令霓嫁出去! 纪衡没想到这两人会找到自己身前,他有些为难的看向纪老夫人。 纪老夫人面色淡然,一副不想参与其中的模样。 四房再与他离心,纪征总归是与他冠以同样的姓氏……想必母亲也是十分难为,所以才喊他过来吧? 纪衡叹气,他道,“听说过两日铭王会到府上合八字,只要派人寻得铭王的八字,做个手脚便可。” 他话未说得清楚,但也足以让纪征听明白了。 皇室的八字需得钦天监亲自合,生辰是断不可能作假,那也就是说……纪征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纪衡。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在羞辱我 只能收买钦天监里的人。 乍一看是指出了明路,可纪征却是蓦然怒火顿生,指尖深深入掌心之中。 以他的品级,连钦天监的人都接触不到,更何况收买! 纪衡明知如此还故意提出这个办法,难不成是借机过来羞辱他的? 纪征在那边怒火中烧,纪衡却是不知道。 他并非故意羞辱,而是皇家婚事非他所能涉及的,况且当日众目睽睽之下,二人已经算是肌肤相亲,想赖也赖不掉。 纪征却不这么想,他咬牙切齿,黑沉着脸咬牙切齿的开口,“大哥莫不是在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接触到钦天监的人?” 纪衡这才回过神来,他眉头微蹙,似乎才想起这个问题。 不怪他,实在是两方离心太久,几乎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既然如此,他关注四方做什么? 他问,“你现在品级多少,我或许还能想想办法。” 纪征脸色顿时一青一红,似是羞愤,狠狠剜了纪衡一眼。 纪衡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好像没说什么令人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纪老夫人轻咳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纪征一眼,她开口,“正六品国子监司业。” 纪衡蹙眉, 却是摇了摇头,“钦天监唯有三品以上官员才可进,这条路只怕是行不通了,但若是……” “够了!”纪征忍无可忍,他一声怒吼打断了纪衡的话。 他眼眶泛起微微血丝,“纪衡,你若是不愿意相帮也就算了,何须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 纪衡被吼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羞辱你了?” 纪征怒而冷笑,“我是品级不如你,也不想某些人靠着女儿出卖色相平步青云,一跃成为六部尚书之首。” 纪衡闻言,脸色骤然一沉,“纪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以为纪令月凭什么就能当上郡主,凭陛下的几句话?”纪征嘲笑,“别忘了,这个大渝究竟是谁在背后掌控的。” “是摄政王陆淮琛!若非他与纪令月有一腿,纪令月怎么可能得到郡主之位……” “够了!” 一声清喝响起,却不是从即将暴怒揍人的纪衡口中发出,而是从门扉处传来。 众人偏过头望去,只见纪令月缓缓走进,她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白皙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玉般,五官明艳得惹眼。 她浅浅笑着,上扬的眼角含了一丝冰冷的嘲讽。 她 看着面红耳赤的纪征,似笑非笑,“四伯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京城百姓皆知,我是因为上京之乱救下了陛下与襄阳公主,陛下念我救驾之恩,特令恩赦,我才博得一个郡主之名。” “这从头到尾,与摄政王殿下有何关系?” 纪征冷笑,“装的清风霁月,谁知道你暗地跟他是什么关系?” “纪征,你别太过分了!”纪衡怒喝,他大步上前拦在纪令月身前,“我好心替你想办法,你就是这么对我大房的?” “谁稀罕?”纪征冷笑,视线在落到纪令月身上时,陡然变得凌厉森冷,“我有的是办法。” 等人离开之后,纪令月回想起那个不善的眼神,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 四房该不会又要作妖了吧? “你们应当能猜到,我唤你们过来的意义了。” 纪老夫人在胡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她神情淡然,看不见任何失望之色。 “如今纪家内部并不和睦,除了你纪衡,二房又是不管的,三房家事不断,四房心不在纪府上。” “老四的态度你们也见着了,他自从进了纪府大门,没有给我们一天好脸色看。” “这种离 心之人,若非我念在你已逝的父亲面子上,早就将人一扫帚赶了出去。穿我纪家衣,用我纪家食,那颗心却在外头栓都栓不回来。” 纪衡蹙眉,“母亲,四弟或许只是因为并未我们纪家血脉而感到芥蒂,他幼时不是总说自己是寄人篱下吗……兴许他心结未解。” “这么多年,我纪家可曾亏待他半分?”纪老夫人眼眸淡淡一扫,纪衡顿时就不出声了。 “且不论抚养他成人,便是国子监的官职也是我一把老骨头托关系将他送进去的。” “我不求他感恩戴德,不过是完成已故之人的牵念罢了,可你看看他今日,有半分念及我们纪家旧情的模样?” 说着,纪老夫人摇摇头,她叹了一口气,“纪家日后终究是要交给你们大房的,但你们也看到,人心不稳,谈何得上牢固?” 纪衡拱手,“母亲想要儿子怎么做?”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们罢了。”纪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让你看清某些人的面目,莫要到时候还傻乎乎的冲上去护着白眼狼。” 纪衡满脸疑惑。 纪令月心念一动,她忽而抬眸,正好对上了纪 老夫人深不可测的眼神。 她知道,纪老夫人这句话不仅是说给纪衡听,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老夫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事情她琢磨了两日都没想出头绪来,而另一头,陆淮铭已经登门拜访。 陆淮铭坐在正堂之中,堂中除了纪老夫人与纪衡,就是脸色极臭的杜氏与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纪征。 比起前些日子抗拒的模样,纪征现在的态度简直平和到令人奇怪。 纪衡瞥了几眼,只觉得这大堂的气氛处处透露着一丝古怪之色。 纪征却是看着纪衡,冷冷道,“我四房的婚事,大哥怎么过来了,难不成你家女儿也要说亲?” 自从那日两人撕破了脸皮,纪征连最基本的兄友弟恭都不愿意维持,如今有外人在,他竟毫不掩饰直接对人出口不逊。 纪老夫人这时候出声,语气平淡毫无起伏,“你大哥日后要接管整个纪府,让他来过问是我的意思。” 纪征脸色骤然一变,就连杜氏的注意力也被转走了。 纪衡蹙眉,“铭王殿下在,你莫要胡闹。”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都是满满的警告。 而陆淮铭看向二人,眸底微眯,眸底闪过一丝暗芒。 第一百七十二章 纪令霓黑化 纪征豁然起身,他似是憋着怒火,隐忍着走到陆淮铭身前一拱手,“虽说有些唐突,还请王爷随我移驾,我们好继续商量婚事事宜。” 陆淮铭看了他一眼,竟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起身道,“也可,我们二人先商定一下。”说完,他头也不回得随着纪征离开。 纪衡想跟着出去,却被纪老夫人拦住了。 纪衡错愕,他转过头去,“母亲?” 纪老夫人神情淡淡,“让他们去,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纪衡满头雾水,却也循着纪老夫人的话安安分分的坐下。 可怜堂堂户部尚书,大半日都要做在正堂之中消磨时光了。 另一头,待二人走到兰亭时,陆淮铭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懒洋洋道,“说罢,有什么事。” 他早就看了出来,纪征是有话要跟自己说,故而闹得众人不愉快,借机腾出与他单独见面的机会。 纪征也跟着停下脚步,他转头,先前恼怒的愤懑消失得悄然无踪,有的只是无尽麻木的神情。 他开口,“王爷想娶的,应当是纪令月吧。” 陆淮铭没想到纪征如此直白,他却是没反对这句话,闻言道,“怎么,你这是 不赞同本王与纪令霓的婚事了?” 纪征神情木然,没有接着他的话,就好似在自言自语般,“我有一个办法能让王爷得到纪令月,不知王爷感不感兴趣?” “你想借着本王的手,借刀杀人?”陆淮铭此刻哪儿还不明白他的意图,他冷笑,“你知道本网最讨厌什么吗?最讨厌你这种把本王当刀子使的。” “王爷,您到底感不感兴趣。”纪征就像是只会麻木说着这两句话的机器,陆淮铭渐渐正视着这个纪家唯一没有血缘关系,最没有存在感的人。 纪家的事情他大概知道,尤其是纪征。 纪衡为纪老国公年轻时一名心腹下属官员之子,但此人在太祖在位时贪墨致江南水患而被斩首,彼时其妻有孕,产下一子后失踪。纪老国公正式收养此子,最终亲自取名纪征。 可见今日的模样,这个纪征好像跟纪家有什么问题啊。 他问道,“如果本王说有,你又打算怎么做?” 纪令月坐在秋千上,便听到外面有小丫鬟通传。 “让人进来吧。”她淡淡出声。 见面生小丫鬟走了进来,朝她福了一礼,“奴婢见过三小姐,奉老夫人之命前 来传话。” “老夫人请你到偏院候着。” 祖母让她去偏院,偏偏在这一天? 纪令月想起那一日纪老夫人意味深长的视线,她抿唇思虑了半晌,随后淡淡道,“知道了。” 随后她抬脚就跟着这名小丫鬟一道朝偏院走去。 她刚出院门,蛰伏在暗处的一抹黑影飞快闪过,很快隐匿在草丛中消失不见。 直到偏院,就见一抹身影坐在其间。 纪令月上前,看到来人时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想不到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 “纪令霓?” 纪令霓转身,那双眸见不到往日的神采。她看到纪令月,抬手朝位置上一指,“坐。” 待两人坐定,纪令月狐疑的看向她,“那个丫鬟是你的人?你把我唤道这个地方来做什么?” 按理来说,纪令霓应当恨她恨到处之而后快的地步,居然会让一名下人传假话,只为把自己引到这个地方来。 若说她没有什么心思,纪令月打死都不信。 她胡思乱想着,纪令霓眼眶突然蓄泪,泪眼朦胧的望向纪令月。 她示弱,“三姐姐,从前是我不好,总是想找你麻烦。” “经过这一段时间,我已经知道错了 ,还请三姐姐救我,我不想嫁给铭王!” 纪令霓突如其来的眼泪给了纪令月巨大的冲击,她有些愕然,似是没能反应过来。 纪令霓见她犹疑,咬了咬牙倏然起身,似是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感觉十分屈辱。 没等纪令月反应过来,她竟是一副作势要跪下的模样,“我认错,从前是我不对,还请三姐姐相助!” “唉唉唉,好端端的跪什么跪。”纪令月连忙拦住她,一手狠狠抓着她胳膊强行将人拉了起来。 纪令霓手臂不自在的一僵,却什么也没说。 纪令月蹙眉,见纪令霓削瘦的模样,好似被铭王的婚事折磨得脱相,心中顿时升起一抹不忍。 铭王那个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纪令霓怎么也算是纪家人,看着一个如花似玉大闺女嫁过去,她还真是无法直视。 思及此,纪令月不由放低声音道,“你也别急,等我回去找我爹商讨,此事总有转机的。” 纪令霓却是摇头,“不,这件事找谁都无济于事。” 她抬眸,突然定定的看着纪令月,“只有你才能办得到。” 纪令月一愣,指着自己鼻尖,“我?” 她奇怪,自己能做 什么? 可话刚落,空气中飘过来的异香突然变得浓郁起来,浓郁到纪令月察觉不对劲的地步。 她猛然捏着鼻子起身,见纪令霓泰然自若的模样,她怒道,“你算计我?” 纪令霓先前的神情悉数敛起,她看着眼神逐渐迷离的纪令月,嘴角弯起一抹病态又残忍的弧度。 她如从前般倨傲的仰首,只是那感觉不再,更多的是欲将人拖到地域里无尽的疯狂,看得纪令月忍不住抖了抖。 “纪令月,我能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 “你栽赃给我的,我如今统统还给你。” “等一刻钟后,你就是天底下令人唾骂失贞不洁,与妹妹抢男人的恶毒女人,永世不得翻身。” 她嘴角扬起森冷的笑,最后施舍了纪令月一眼,转身离开了此地。 “慢慢享受吧,我的好‘姐姐’。” 纪令月死死咬着牙保持清醒,她欲转身离开,却发现浑身瘫软,完全使不上劲。 我去,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比迷药还吓人! 纪令月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都是什么事儿,纪令霓黑化了,彻底爆发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算是网文界最莫名其妙的可怜女炮灰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老夫人的安排 “小姐!”绿翘的声音远远传来,见纪令月身躯摇摇欲坠随时会倒下的模样,面色大惊。 “别吸入空气中的香粉。”纪令月听到动静,鼓足了劲清声一呵。 绿翘立马抬袖捏紧鼻子,快步走了上来搀扶着她。 纪令月偏过头,隐约见到绿翘手中拿着瓷瓶,眼神愈发迷离模糊,耳廓都染上一抹红来。 她喘着气,面色潮红,生硬的开口道,“我中药了,快把我带离这个地方。” “小姐?”绿翘一惊,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把手中瓷瓶的木塞打开,置在纪令月鼻前轻轻一晃。 她急切道,“快将这些吸进去。” 纪令月就这瓶口散发的药香,立马深吸几口气。不过几息时间,身上那隐隐升起的燥热逐渐压下,晕眩感逐渐消失。 像是溺水的人呼吸到大口空气,她撑着石桌喘着大气,回过神后气得牙痒痒。 “纪令霓那个王八犊子,我绝对没完!” 这东西就算没接触过,她也知道自己被下了迷药。 纪令月拉着绿翘连忙离开偏院,直到那香气褪去,她扭头对着绿翘问道,“你手里的药是从哪儿来的?” 她觉得奇怪,在自己中了疑 似于迷药之后绿翘就及时的把解药送到自己面前……纪令月眼眸微眯,危险的看向绿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绿翘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奴婢怎么会瞒着小姐,这瓶药是……” “这瓶药是老奴交给她的。”胡嬷嬷从一侧走了出来,朝纪令月行了一礼。 “胡嬷嬷?”纪令月有些惊讶,没想到老夫人身旁的嬷嬷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心下一凛,“难道这件事是祖母……” 胡嬷嬷笑了笑,“非也,老夫人只是以防万一,让老奴备着。” 纪令月听出其中的意思来了,有些惊讶的问道:“祖母知道纪令霓打算做什么?” 胡嬷嬷道,“老夫人也只是猜测,没想到五小姐当真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纪令月微微沉吟,她道,“我不会放过纪令霓的。” 这句话已经传达了她的态度。 纪令霓在原书中是个娇纵到无恶不作的恶毒女配角色,她后期会因为嫉妒薛妙而黑化,不断使出各种下作的手段。 虽然没有得逞,但作为书中苍蝇般令人厌恶的存在,也位列令读者反感排行榜前三的存在。 像这种无脑又内心阴暗 的女人,从来不得人心。 纪令月咬牙,更何况她居然要陷害自己,落到痴肥急色的陆淮铭手中。 胡嬷嬷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着道,“老夫人说了,既然五小姐犯了事,自然该罚。” “纪府养她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养出一只白眼狼。” 纪令霓坐在亭苑中,带着秋意的风拂过,亭子周围的帷幔轻轻扬起。 她身旁伺候的丫鬟一溜小跑上来,附在纪令霓耳畔说着,“小姐,老爷已经说服铭王已经过去了。” 纪令霓嘴角一勾,冷笑道,“等生米煮成了熟饭,我看那个贱人还要怎么翻身。” “堂堂郡主在自家府邸中偷人,相信不止我,京城中不少人也很乐意看到这一幕。” 那丫鬟也笑着附和,“奴婢提前恭喜小姐得偿所愿。” 纪征拉着铭王象征性小酌几杯酒,铭王倏然放下酒杯,酒意熏迷了眼。 他打了一个嗝,对着纪征笑眯眯道,“郡主有你这么个叔伯,当真是她之幸啊。” 纪征假意听不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笑着道,“她身为郡主,能够嫁给王爷也算是门当户对,我这个作为叔伯的自然是盼着她好。” 铭王 哈哈大笑,他拍了拍纪征的肩膀,“放心吧,只要此事成了,日后跟着本王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王爷。”纪征做出感激涕零之状,心底却是轻嗤,皆显鄙夷。 不过是一个挂着虚名的闲王罢了,也就只会许下这种无用的空头支票。 正当铭王循着前往偏殿的路走时,一名小丫鬟的声音焦急的响起。 “小姐您没事吧,要不要奴婢找大夫过来?” “不必……兴许只是在屋里待久了头晕,带我去前面的亭苑吹吹风就好了。” 两人的声音一闪而过,陆淮铭停下了脚步,循声走去。 穿花拂叶后,只见一名丫鬟打扮的人搀扶着一名脚步虚浮的女子超前走着。 陆淮铭眼眸微眯,觉得那二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那个身影……怎么看着有点像纪令月? 他立马喊住路过的婢女,“去看看偏院有没有人。” 那婢女一愣,见一个外男居然要问纪家的事,顿时有些起疑。 陆淮琛见人半晌不动,眼眸危险的一瞪,“连本王的话都使唤不动区区一名丫鬟了吗?” 听到‘本王’的称谓,那侍婢顿时慌慌张张的低下头,她紧张道,“奴婢方 才从偏院经过,并没有看到里头有什么人。” “难不成方才那人就是她?”陆淮铭挥了挥手,那婢女如蒙大赦的退下。 走到纪令霓身处的亭苑,纪令月与绿翘顿时站住了脚,接着一株树遮挡着身形。 纪令霓与贴身丫鬟的说话声隐隐约约传来,那一句“等生米煮成熟饭,我看那个贱人怎么翻身”激得绿翘恨不得撸、起袖子冲上去将她暴打一顿。 “唉唉唉,冷静,年轻人不要这么暴躁。”纪令月眼疾手快的把人拉住。 绿翘愤愤然,气得声音都在颤抖,“有时候奴婢真想看看五小姐这颗心是不是黑的,她怎么能做出这等龌龊腌臜的事情来!” 女子名声何其重要,纪令霓居然要毁了纪令月,对方还是那个声名狼藉的铭王! 纪令月冷笑,“这种人天生骨子底就发臭,别指望她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原本她还觉得,纪令霓只是被宠坏了,性情比原主还娇纵任性,只是在外人面前素来会装模作样博得好感。 纪令月原先还在纠结,自己在定襄王生辰宴上把脏水泼到纪令霓身上是否太过火,哪怕当时纪令霓一心只想着把杀人的罪名安给她。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出好戏 而后老夫人生辰宴,纪令月便想着办法弥补,故而宴会期间杜氏注意上的公子哥她也上了几分心思。 她不是圣母,不可能为了心里头那点愧疚便像个老妈子一样周全服务面面俱到,只是想着替纪令霓的亲事助攻一把,成不成就看她自己。 没想到纪令霓当夜居然想对她下杀手, 没想到今天,她更是串联陆淮铭欲毁了她的清白。 桩桩件件,把纪令月仅存的怜悯心消磨得一滴不剩。 她内心愤懑之时,又微微叹了口气。 “想我二十一世纪大好女青年,如今也不得不干这种上辈子打死都做不来的事情……这个时代当真是逼得人吃人啊。” 腹诽后,纪令月直起身子,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胡嬷嬷应当也在准备了,咱们就静观好戏开场吧。” 亭苑中。 纪令霓正满心欢喜的笑着,等听到纪令月那一头传来的动静。 她算了算时辰道,“这个时候,她应当在同王爷颠鸾倒凤了吧》” 话落,纪令霓忽而闻道空气中丝丝甜腻的香味,她轻轻一嗅,有些奇怪,“膳房在做点心吗?” 那贴身丫鬟也跟着闻了闻,面露 疑惑着摇头,“这里离膳房挺远的,而且还不到做点心的时辰。” 纪令霓四处张望着,她猛然响起在偏远中那股异香,神色微微一变。 她倏然起身,“快走……”可话说到一半,就见眼前的小丫鬟突然两眼一翻,直径栽倒在地上。 纪令霓神情骤变,她猛然转身欲冲出亭子,却在走了一步之后浑身发软,扶着柱子浑身使不上劲来。 一股奇异的燥热感涌上心头,纪令霓抓了抓衣领,嘴里不断念着“好热。” 话音未落,身后似有一阵风般扑来,从背后猛地朝她抱住。 男子身上带着酒气,把温香软玉揉入怀中之后,他嘿嘿一笑,“小美人,本王可想死你了。” 幔帐下香味四溢,男子吸入之后很快便变得意乱神迷。 “等等……放手!”纪令霓又羞又怒,刚想厉声呵斥,却因为药性变得软糯,好似撒娇般。 岂料这个声音激得陆淮铭兴致一起,抱住她身子。 纪令霓脑子阵阵发晕,脸颊通红,连推攘的力气没有了。她说到底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何曾与男子这般亲昵过,一下子手脚都酥软了下来。 只得 卸了力气与人厮磨着,不过片刻,身上的衣裳已经松垮了大半,露出粉红色的荷莲肚兜与白嫩的肌肤。 “嘶,果真是要未经人事的滋味才好。”低哑带着欲念的声音响起,纪令霓这才一惊,猛地察觉到身后那人的身份来。 铭王陆淮铭! 一种恐慌猛地袭来,她想要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双手放肆着。 纪令霓脑中一片空白,这里可是凉亭,只要有一个人经过,她就彻底身败名裂了! 她喘着粗气,死死咬着唇一字一句的蹦出来,“王爷放手!我不是纪令月!” 陆淮铭吸入大量香气,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嘴里喃喃着,“你说什么?” 纪令霓刚想放大声音,却冷不防的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人声。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在接待王爷吗,人怎么不见了?” 纪老夫人威严的声音忽而从不远处响起,此刻她正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纪征想拖延时间,便站在她身前道,“王爷想与霓儿单独见见,我自然不能拒绝……” 纪老夫人冷脸一斥:“孤男寡女有什么好见的,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就在这时, 前方的亭苑忽而传来女子与男子厮磨交缠的声音,纪征眼睛倏然一亮。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前方是何人在喧哗?” 纪老夫人看了胡嬷嬷一眼,胡嬷嬷抬步上前,直径错过纪征身旁,朝着发出声音的亭苑走去。 胡嬷嬷的身影靠近,她大步上前拨开幔帐,看到里面的清醒后似是有些惊讶,随即泛起浓浓的怒色。 亭中厮磨的两人身子突然一僵。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行此不耻之事,二位莫不是把纪府当作了烟花柳巷之地可以随意胡来!” 还没等眼前人回话,亭子外骤然响起的厉喝高响而起,“你们在做什么!” 纪令霓的身子一僵,她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猛地朝后一撞。 沉浸在欢愉之中的铭王也清醒了不少,他蹙着眉看着庭中的场景,似是有些不解。 胡嬷嬷一掀开幔帐,外头众人就将亭子内的情形全收眼底。 小厮与侍婢窃窃私语着,看向纪令霓的目光皆是鄙夷。 纪令霓慌张的四处张望,她飞快拉起衣裳,语无伦次道,“我……我……我不是。” 纪征站在外头,纪令霓的大半个身影被帷 帐挡着,依稀见其衣衫不整的模样。 他便以为是纪令月,先是惊讶,随即愤怒,顿时流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 “月儿,你怎可做出如此混账事来!” “你妹妹眼看就要定了亲,你怎可这时候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一番颠三倒四的话下来,众人一片安静,胡嬷嬷带着鄙夷的视线望去,纪老夫人冷冷一笑。 就连亭中的陆淮铭面色跟着一僵,恨不得把纪征踹飞到池塘里。 没用的废物,难道他不长眼睛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 纪征顿时察觉道气氛不对,那些投来的怪异视线让他脸颊再挂不住,他硬着头皮探去,在看到纪令霓面如死灰的神情时顿时大惊失色。 他再也维持不住表象的冷静,三两步上前,额角因愤怒突起青筋来。 “怎么会是你?纪令月呢!” “四伯父这是在找我吗?”纪令月含笑的声音自人后找来,她看着这一圈的人似是有些惊讶。 “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多人,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好戏?” 她状似无意天真的一番话,让有些下人捂嘴‘噗哧’一声发出低笑。 这可不就是一出好戏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滚出纪家 纪征与纪令霓循声双双抬起眼眸,二人一个是不可置信,一个眼眸阴毒得好似能渗出毒液来。 纪令霓指着她厉声尖叫,“纪令月……我知道了,是她,一切都是她设下的诡计,是她陷害得我!” 纪令月面露迷茫之色,闻言有些惊讶,“五妹妹何出此言,我一直待在屋中不曾出来,只是此处里我院子有些近,我听到动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说着,她委屈的看着纪令霓,“五妹妹,你心底对我有再多意见,可不能什么锅都扣在我身上啊。” 她装得乐呵,同时也有恃无恐。 怕什么,她背后有纪老夫人在撑腰,纪令霓若不是动了歪心思又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纯粹是她自作自受! 纪令霓见她装无辜,气得头发都快炸了起来,她忽而泪眼汪汪的望向纪老夫人,哭得梨花带雨。 “祖母,我真的是受她迫害,求您明察啊!” 她指着陆淮铭,为了自证清白,她当真是什么都豁了出去。 “祖母知道我的眼光和性子,就他这样又肥又丑的,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与他私相授受!” 纪令月在一旁听着,差点绷不住表情笑出声来。 说纪令霓蠢还真是蠢,今日一过,她就算是不想嫁人也得嫁了。 人家再丑起码是个王爷,提前 得罪陆淮铭,这可真不是什么好选择。 果不其然,陆淮铭脸色骤然一黑。 他原本还因为没占到纪令月的便宜感到愤怒,亦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现在一听纪令霓的话,心底那根名为底线的弦骤然崩断,他唇边浮出一抹冷笑,抬手抓着纪令霓的手臂,狠狠一掐。 他恶狠狠道,“该有的聘礼本王一定会送到,待明年纪五小姐及笄之日,本王必八抬大轿迎娶入门。” 纪令霓猛然反应过来,眼神倏然闪过一抹惊惧恐慌之色。 她顿时嚎啕大哭,“我不要嫁,我不要嫁!” 她这一嗓子嚎得半个纪府听得清清楚楚,眼看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陆淮铭再也待不下去。 他愤然甩袖,把怒气都发泄到了纪征父女身上。 陆淮铭冷声道,“七日后钦天监必然会把合好的八字送到贵府,纪大人便在府中等着吧。” 最后那三个字被他说得咬牙切齿,纪征脸色煞白,他刚想说出什么,就被陆淮铭狠狠甩了个冷脸。 等人走后,他颤着双手,冲上去狠狠扇了纪令霓一巴掌。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废物!” 这一声清脆得惊天动地,活活把在场的人吓得不轻。 纪令霓冷不防挨了比拳头还重的巴掌,凄厉的叫了一声。 眼看着他又要落 下一巴掌,纪老夫人脸色一沉骤然呵斥,“纪征,你给我住手。” 纪征扬起的手顿在半空,怒火褪下一半后,忽而想起周围还有其他人在。 他皮笑肉不笑朝着纪老夫人一拱手,“让母亲见笑了。” 纪老夫人神色淡淡,她掀起眼皮,那凌厉的视线好似要透过纪征看穿他内心。 “你方才为何确定,亭中的人会是月儿?” 她语气平淡得不像是质问,纪征心里却是咯噔一跳,他连忙道,“只是认错而已。” “认错?”纪老夫人冷笑,“你当我是老糊涂,还是傻了?” 纪征脸色骤变,他沉下脸色,抬眸看着纪老夫人,“母亲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非得我当着面把你做的那些龌龊腌臜事一桩一件数出来,你才肯知错吗!” “联着外人的手欲毁月儿的清白,好啊,这种事情你们都做的出来。” 纪老夫人猛地敲下拐杖,那双眸泛着怒色,忽而厉声呵斥。 她手中的青木拐抬起,指了指纪征,又指了指哭哭啼啼的纪令霓。 “我纪家不养白眼狼,今晚给我收拾好东西滚出纪家,明日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纪令月在一旁看着,听到纪老夫人的话,微微叹了口气。 老夫人到底对着纪征还是由那么几分留情的。 只可惜 纪征意会不到,他骤然红了眼眶,无措的开口,“母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您不要把我赶出纪府……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杜氏那个贱人唆使我做的!” “儿子回去立马写一封修书休了她,还请母亲收回成命!” 纪府在京中地位超然,如今更是仗着纪太后与陛下地位如日中天。 他绝对不能脱离纪家,起码在这个时候还不能! “严格来说,你我并无血缘关系,我担不上、你一句母亲。” 纪老夫人此话一出,纪征脸色煞白一片,他豁然抬眸定定的看着她。 纪老夫人继续道,“你这些年心里头在想什么,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既然这么不喜欢姓纪,那好,老身给你改回原名的机会。” 纪老夫人似是对纪征彻底失望了,她摇了摇头,对着胡嬷嬷道,“命府中侍卫,等明日天一亮,就把他们赶出纪府。” “从今天开始,纪家再无四房。” 纪令月搀扶着纪老夫人回松鹤堂,路上两人皆是沉默着,气氛一时僵滞着。 纪老夫人突然叹了口气,“月儿是不是觉得祖母太过绝情了?” 纪令月想了想,摇摇头。 “祖母已经给四伯父留下一条后路了,若是他诚心悔改,您应当还是会让他回来的吧?” 纪老夫 人望着前方,神情淡漠,“不会。” “四房这些年的动静我知晓得一清二楚,纪征不是急忙着想脱离纪家去证明他自己吗,那老身就成全他。” 纪令月沉默,却不是因为纪老夫人的那番话,而是想到原书的剧情。 纪征并非纪家血脉,他的生父乃为纪老国公年轻时下属,但此人在太祖在位时奉命下江南整顿水患安抚灾民,岂料他不但不作为,反而勾结当地官僚大肆敛财,更是贪了朝廷拨下的重金。 此人做事缜密,却还是被纪老国公察觉了。老国公大怒,将此人罪行写下连夜上奏。 太祖大怒,判此人斩首之刑,让江南的百姓们共同观刑。 当时纪征还年幼,他母亲预见事情不对劲,早在他东窗事发前分道扬镳,跑到一个村庄后抛下他就彻底失踪了。 纪老国公无意间发现流浪的纪征,觉得稚子无辜,便起了收养之心,冠以纪家的姓氏,寓意让他抛去过往,重新开始。 但纪征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认定自己父亲是被纪老国公出卖,一心想搞垮纪家,在原书剧情中,他最终与宁王里应外合,从内部慢慢侵吞蚕食纪府。 纪令月想着,复而看了看纪老夫人。 因为今日这一举,她提前把杵在纪府里的一颗毒瘤拔除得干干净净。 第一百七十六章 要你好看 纪家四房被除名赶出府邸的消息在贵圈之中隐秘的流传开来。 原本那些看好戏还在津津乐道着,纪府居然要摊上铭王这么个声名狼藉的闲散王爷,也不知纪太后是个什么表情。 想象中的好戏没开场,纪征就被人连夜赶了出来,这举动让京城高门大户彻底看了个大热闹。 随后不知谁将纪令霓与陆淮铭光天化日之下行苟且之事捅露了出去,一时间鄙夷之声接连不断,两人成了一个大笑话。 “那帮该死的刁民,若是让本王查出是谁嘴碎,必然要将他碎尸万段!” 陆淮铭听到外头那些言论大怒,愤而拍桌,那瞪大的瞳眸露出阴狠之色, 府邸中的下人皆是战战兢兢的垂头,屏息敛气,生怕一个呼吸声惊扰了盛怒的陆淮铭。 “还有那个纪征,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陆淮铭气得咬牙切齿。 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分明是跟着纪令月的身影去的亭子,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纪令霓? 这时,屋外一名小厮跑了进来,“王爷,纪大人过来了。” “纪衡?”陆淮铭疑惑,“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 在朝堂之中,只要提到‘纪大人’ ,每个人想到的就是纪衡。 除却纪家大房二房外,其他两人就显得不足挂齿。 那小厮自知失言,连忙讪讪的纠正,“不是,是纪征纪大人。” 陆淮铭正在怒头上,闻言不耐烦的一挥袖,“让他滚,本王现在看见他就恨不得剁了他喂狗。” 纪征若还在纪家,也算是有那么丁点用处。 结果不过一个晚上就被人扔了出去,陆淮铭当时听完,只觉得脸上被纪家火辣辣扇了一巴掌 “可是那位纪大人说,他有办法挽回局面……”那小厮硬着头皮继续说着。 陆淮铭眼眸微眯,“他真是这样说的?” 那小厮头点的如小鸡啄米般。 纪征快步走进,还没等陆淮铭语气不善的出声,他率先先声夺人,义愤填膺道。 “王爷,纪衡此举真是太过可恶,我被他设计陷害也就罢了,他居然把刀锋对准了王爷您!” 那一声抑扬顿挫高低起伏,堵的陆淮铭一愣一愣的,他拧眉,“你在说什么,这关纪衡什么事?” 纪征叹了口气,神情陡然严峻,“那天之事,乃纪衡设下的全套。” “他假意让纪令月中计,蒙骗了所有人,最后将计就计把我们都 绕到陷阱里。” 他说着,神情痛心疾首,“那个晚上我无意间偷听到他的谈话声,才知道他早就对王爷您心生不满!” “纪衡说……王爷您无权无势,不过一介闲散王爷,先前马场一事已是他对您大发慈悲,没想到您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自己是个什么角色。” 他说着,看了眼陆淮铭愈发阴沉的脸,嘴角微勾。 陆淮琛此人胸无大志却刚愎自用,总是一副自己一事无成只不过是不想争的模样。 他门下倒是招揽了不少客卿,纪征曾见过,不过是一帮只会溜须拍马的无能之辈罢了。 就凭这两点,纪征能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狠狠戳到他的痛处。 “放肆!纪衡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依附朝堂的一条狗罢了,本王身上可是流着皇家血脉,他就是匍匐在本王脚下的一条狗!” 陆淮铭脸色涨得通红,因愤怒额角的青筋凸起,他一挥袖,把茶几上的杯盏通通摔碎外地。 纪征见状,连忙拱手,“王爷息怒,我对纪衡也同样是厌恶万分。” “想我为纪家含辛茹苦多少年,却从来得不到他们的正视!所有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了纪衡,就连 纪仲那个废物的待遇都比我强!” 说着他义正言辞道,“若王爷不嫌弃,我愿以己身之力为您出谋划策。” 陆淮铭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于是眼眸微眯,“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纪征笑的阴冷,浮肿的眼眶泛着令人厌恶的精芒,“听说朝廷要运输一批粮草送去黄沙镇,此事需要纪衡监管,若是这批粮草出现了问题……” 他一笑,“纪衡,哦不,整个纪家的根基必然受到动摇。” 纪府内。 纪令月从府外回来,就听到叶氏与裴氏说笑的声音。 她踏入屋内,闻言好奇的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我大老远就能听见笑声了。” 叶氏笑着回首,“你回来的正好,我与你二伯母正商量仪儿的婚事。” “姐姐的婚事?”纪令月先是一愣,随即想到纪令仪及笄快要一年,在这本书的时代确实应该到了找未来夫婿的时候。 只是她有些惊讶,原书中纪令仪应当还没这么早打算嫁人才是。 而且,纪令仪与傅明烨未曾有任何一点交集……纪令月想起那个晚上傅明烨对她的告白,不免头疼。 知道剧情线会歪,但没想到歪成这个地 步。 她快步走了进屋,一眼就扫到桌上的画像,试探着问道,“叶姨可是有青睐的人选?” 叶氏摇了摇头,她指着其中一张画卷,“看来看去,只有寥寥数人,其他的要么家世不显,要么品行不端,要么能力不行。”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发愁的看着她,“仪儿的婚事都如此难选,等你及笄之后又该如何是好。” 纪令月万万没想到,她站着也能中枪。 她大窘,支支吾吾道,“叶姨,这件事对我来说太早了……” 叶氏一瞥,“怎么就早了?再过三个月便是你的及笄大礼,以你的名声与身份,届时上门提亲的人必然会数不胜数。” “虽说最终还是要太后娘娘与陛下首肯,但择婿一事需得再三谨慎。” 纪令月:“……” 心好累,她是不是就不应该踏入这个房间? 裴氏乐不可支的笑着,看着纪令月愈发明显的窘状,笑着打断叶氏的絮絮叨叨。 “行了,别把孩子给吓着了。月儿的婚事有宫里的那位帮着操心,眼下还是先替仪儿的婚事操心为好。” 叶氏回过神来,这才察觉自己方才太过激动,有些不好意思的红起了脸。 第一百七十七章 白莲花回京 她迎上裴氏含笑揶揄的神情,轻咳了一声。 就在这时,绿翘忽然从庭院走到门口,对着她们道,“小姐,大夫人,二夫人。” “三夫人与三老爷打起来了,两人如今吵的正凶,三夫人正吵着要和离呢。” 裴氏挑眉,“就李氏那个性子居然还能跟三弟打起来,真是稀奇啊。” 纪令月也赞同的点头,李氏一副木讷的性子,真想象不到她与人动起手脚的模样。 叶氏微微蹙眉,“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前头四房刚出了事,纪府日子还没消停多久,结果三房也跟着闹出事来。 绿翘道,“听说三老爷要把阮姨娘与四小姐接回来,三夫人不让,两人便吵起来了。” 叶氏与裴氏面面相觑,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就听到李氏两眼通红,深深喘着粗气,发髻斜斜得挂在发尾,浑身都透露着厮打后的狼狈难堪。 她如今哪儿还有高门大户应有的模样,乍一看跟街边撒泼的市井妇人不相上下。 李氏浑身气的发抖,她指责纪仲哭骂着,“纪仲,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我嫁给给你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操持家事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纪仲不耐烦的开口,“阮姨娘又不是外人,如今她有了身孕,我自然得把她接回来。” 此话一出,李氏脸色愈发煞白,她气得呼吸都有些不稳。 纪令月在一旁听着,有些惊讶的看向纪仲。 她这位三伯父也不知是寂寞难耐还是深情,阮姨娘犯了触怒祖母那么大的错误,他居然还瞒着所有人去乡下庄子找阮姨娘……最可怕的是,阮姨娘居然又怀上了。 她朝着李氏看去,投以同情的目光,仿佛能看到她头顶的一片青青草原。 纪仲这么一堆神操作,几乎是把身为主母的李氏的脸皮俺在地上疯狂摩擦。 经此事之后,李氏再无威严,只怕她这个三房主母名号彻底有名而无实了。 纪令月淡淡收回视线,视线不经意朝前方一撇,看到人群中仿佛置身于事外的纪令澜,眉头微微一蹙。 纪令澜这个态度……有些奇怪啊。 纪令澜似是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所有所觉,她抬头,那张木讷的脸上竟对着纪令月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纪令月的寒毛乍然一起。 太可怕了……纪令澜这时候不想着怎么帮她娘铺一个台阶下,居 然还有兴致对着自己阴阳怪气的笑? 一种好久不曾升起的诡异感油然而生。 她拧眉,“该不会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线要被触发了吧?”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却忘了—— 乌鸦嘴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阮氏回京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得意。 马车滚滚行驶到门府前,阮姨娘挺着显怀的身子,依旧那副娇俏妖娆的模样。 一看就知道乡下庄子生活过得十分滋润。 “老爷。”阮氏媚眼一扫,一眼就看到纪仲。 她一路小跑上去,纪仲立马将人揽在了怀中。 “爹。”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似的。 一抹月白裙踞晃过,纪令茹由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她对着纪仲轻轻一笑,好似幽静贞美的花倏然开放。 纪仲见着貌美的女儿,心里久违的空虚感总算被填满了。 这才叫人生赢家啊! 比起木讷得简直是木头模子刻出来的李氏纪令澜母女,阮姨娘与纪令茹才叫做真正的家人。 纪仲满心欢喜,看到二人整个人心情都荡漾了起来,他道,“既然回来了,就去见见母亲吧。” 阮氏扬起的笑意猛 然一僵,纪仲察觉到怀中人一瞬间的僵硬,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纪令茹笑着上前,温温柔柔道,“姨娘因先前触怒了老夫人,心里怀着愧疚,在庄子时便日日吃斋念佛,静思己过。” “即便如此,姨娘心里的愧疚未曾有一日松懈过。” 纪仲大手一挥,闻言不甚在意,“放心吧,你既然怀了纪家的血脉,母亲不会为难你的。” “不管怎么样,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丝委屈。” 纪令茹垂着头笑了笑,阮姨娘得意至极。 她巧笑嫣兮,媚眼弯弯,“妾身可就全然依仗老爷了。” 等三人进了松鹤堂,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齐刷刷的望去。 李氏眸底的恨意如潮水般涌起,而纪令澜依旧带是那一幅木讷的淡然神情,教人看不出威胁。 纪老夫人眼神落在阮姨娘显怀的肚子上,声音沉沉,“在府中怎么也怀不上,去了一趟庄子就怀了,阮姨娘这个肚子莫不是还挑地方。” 阮氏脸上笑几乎维持不住,险些塌了下来。 这个老不死的,难不成怀疑她在外面偷了人? 她恼恨的掐住掌心,声音变得几分生硬 了起来,“托了老夫人的福,妾身自那一天开始便时常静思己过,每日念经祷告只求洗清妾身的罪孽。” 阮氏演起戏来也是一把好手,饶是忏悔也被她演出七分可怜无辜来。 “好在老爷怜惜妾身……或许上天听到了我的祷告,等有一日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察觉到自己怀了老爷的血肉。” 说罢,她脸颊微微一红,做足了风情十足的姿态。 叶氏与裴氏蹙眉,两人身为一房主母,最看不得这种小家子姿态扭扭捏捏的女人。 纪令月却是猛然“噗嗤”一声,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她这么一笑,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望着她。 阮姨娘的风情像是猛然撞上了一块石板,碎得一塌糊涂,她整张脸顿时变得铁青无比。 纪令月连忙摆手,“抱歉抱歉,只是突然想起有趣的事情才笑出声来。” 除了请安,从始至终都在沉默的纪令茹闻言抬眸,她无辜又疑惑的偏了偏头,似是有些不解。 “姨娘怀了骨肉可是什么好笑的事,能让三姐姐如此开心?” 纪令月看着她,莞尔一笑。 纪令茹这朵小白莲,看来在乡下庄子的生活并没有让她提升多少。 第一百七十八章 鹬蚌相争 一回来就想找茬,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没有,只是听到姨娘的话有些可笑罢了。” “听说姨娘每日念经祷告?” 阮氏不知道纪令月要做什么,她谨慎又犹豫的点头,“自然。” 纪令月咧嘴一笑,她一拍掌,“这不是巧了吗,我最近跟着祖母听了不少经文,姨娘不如念上一段也让我感受一下你日复一日念经祷告的诚心?指不定我有朝一日也能跟着顿悟,让上天实现我的心愿。” 阮氏完全蒙了,她从来没见过旁人逼着自己念经了。 更何况,方才那套说辞都是她的客套话! 她脸色像打翻了的颜料盘一样变化莫测,阮氏几乎是咬牙切齿。 “三小姐说笑了,念经与背经不可一概辩论,更况我如今有了身孕,按照佛典不可胡乱诵经。” 纪令月好笑,“佛典?谁知道你修的是哪门子佛,该不会是送子观音吧?” “噗呲。”底下人终于忍不住了,接二连三的笑声响起,映衬着阮姨娘愈发铁青的脸色。 她怒上心头,就在这时,腹中一股针扎刺痛感密密麻麻涌起。 “啊!我的肚子!”感受到这股痛意后,阮氏脸色大变 ,她顿时捂着隆起的肚子尖声喊着。 所有人都是一愣,原以为阮氏又在发挥她精湛的演技浑水摸鱼,直至看到阮氏裙中滴滴流出的血液,每个人神情各异。 纪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着阮氏大喊,“快速喊大夫,快去啊!” 过了半刻钟,大夫终于过来了。 他仔细检查了阮氏,鼻尖似乎嗅到了什么最后拧眉,“这位夫人可是佩戴了什么香囊?” 纪令茹在阮氏身旁,眼眶含泪,闻言摇了摇头,“不曾,姨娘在乡下后就不喜佩戴香囊,说是与佛香相撞。” 那大夫捋了捋胡须,说话声抑扬顿挫,教人难受的很。 他偏偏嗓门大,像是活体大喇叭,“哎呀,这位夫人恐怕是闻到一种香薰,这种香味对胎儿极其不利。” “既然不是夫人身上佩戴的……”那大夫目光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最终落在纪令月怀间那腰带上挂着的紫色香囊。 他眼眸一亮,顿时兴奋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就是这种味道,没错!” 这个奇奇怪怪的大夫乍一看不是很靠谱,就像是被收买的江湖骗子般不可新服。 但阮氏回府时间一直被纪仲瞒着,谁有 那通天的本事早早算好了时间,让阮氏肚子里的孩子出事? 可眼下这个情况,容不得人不胡思乱想。 于是不少视线齐刷刷的望向纪令月,顺势落在了她腰间的香囊。 偏偏那大夫还义正言辞的问道,“敢问郡主可否让在下闻一闻,辨轻其中的香薰材料?” 纪令月:“……” 说实话,她今天真的只是从头到尾来看一场热闹。 只不过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就突然成了千夫指的凶手? 纪令月有些幽怨起来了。 她淡淡一瞥,“我就是不愿意让你闻又如何?” 大夫一愣,随后飞快的回答道,“那就是证实了你做贼心虚。” 纪令月冷笑,“笑话,我纪家的事情,哪儿容得着你这个不知从哪个旮沓角蹦出来的旁门左道管了?” 谁知道这个匆匆找来的劳什子大夫是什么来历,她的香囊本就那几样东西制成,若真落在他手中,必定会被硬胡诌出一味莫须有的药来坐实她的罪名。 纪令茹却是泪眼汪汪的抬眸,神情尤为可怜,她对着纪令月道,“三姐姐,我知道你肯定是无意的。” “只是姨娘刚回府突然遭受无妄之灾,若是孩 子出了事对她打击肯定很大。” “求三姐姐将香囊给大夫看看,好让他对症下药救救姨娘!” 啧啧,瞧这话,说得多为你着想。 纪令月内心腹诽着。纪令茹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是妙,嘴上说着相信她,实则字句都在往她是陷害阮姨娘的凶手上靠拢。 就算今日没有确凿证据,她身上便会莫名被安下一个‘陷害未出世孩子’的恶毒形象。 这一招当真是狠,伤人于无形。 纪老夫人也听出来了,她冷下了脸,“救人是大夫的事,你求月儿做什么?” “刚回府就哭哭啼啼,又莫名见了血,你们还嫌纪府不够乱吗?简直是晦气!” “好好在乡下庄子待着把孩子生出来,非要一路颠簸折腾,刚怀着孩子就让你这么造作,迟早保不住。” 纪老夫人毫不留情的三连击几欲让阮氏再吐一口血。 她与纪令茹皆不可思议的看着纪老夫人。 阮氏又气又恨,纪令茹眉目也蕴起浅浅的怒色。 而纪令月从始至终看着,突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不对,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阮氏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如今更是彻底压倒李氏的手段与保证,她不 可能拿着腹中孩子犯险。 这个蹩脚大夫的出现很容易让人猜忌这件事会不会是纪令茹母女的自导自演。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无非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是纪令月心怀不轨,故意带着香囊让阮姨娘痛失腹子。 要么是纪令茹母女自导自演,只为了将她拉下水。毕竟她们被赶到庄子上,完全是因为纪令月。 松鹤堂乱成一片,阮氏腹中的胎儿最终还是险险保住了。 在不远处看着松鹤堂乱象,纪令澜唇边悄然浮起一抹淡笑 她身旁的丫鬟红杏一脸畅快,“小姐真是聪明,乍一看什么结果都没有,但却是一箭双雕。” “不仅让阮氏回来就栽了个跟头,还加剧了三房与大房关系的恶化。” “只是小姐,您为何不索性让阮姨娘腹中的孩子……” 杏红话说一半,那半句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却十分明显了。 纪令澜那双黑得幽深瞳眸毫无波澜的看着前方,闻言幽幽一笑。 “想要拿掉那个孩子,我有的是办法。” “但让他留着,才能让这场闹剧得火烧的再猛烈一些。” “我是想教训阮氏那个贱女人,但我更不想放过让纪令月吃瘪的机会。” 第一百七十九章 闹事不断 阮姨娘风风火火的进府,原本该是风光得意的,结果人竖着进了松鹤堂,被横着抬出来。 回京的日子见了血,纪老夫人脸色表情不甚美好。好在阮氏的胎象保了下来,三房上下皆是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刚喘下来,府邸又接二连三发生了怪事。 阮姨娘一出门,总有凌空低飞的雀鸟尖锐叫着猛然撞上她身侧的柱子。 刹那间血浆飞溅,那模糊的血块让阮姨娘惊得脸色煞白,捂着胸口一呕。 这件事连续三天不曾间断,阮姨娘惊吓之余找到了纪令茹。 纪令茹听闻整件事情以后微微一愣,她眼眸微敛,轻声问道,“这件事可有让其他人发现?” “自然没有,我当场就把那几只死鸟给扔了!” 阮姨娘立马拔高了语调,她双手都在抖着,想起那几只鸟的死状,喉间涌起一股恶心感。 她倏然弯腰空呕了几声,泛黄的液体从嘴里流出,空气里多少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纪令茹蹙眉,抬袖掩着鼻口后退了一步,眸底闪过一起厌色。 她不愿意在这个房间多待,于是飞快说道,“这几日你就不要随意出门了,等我查个清楚。” 阮姨娘拿 起帕子擦拭着嘴角,闻言恶狠狠道,“还能是谁,必定是纪令月那个小贱蹄子!” “人人都说她变好了,我呸!她纪令月若真没问题,我名字倒过来写!” 阮姨娘因为怀孕,性情愈发喜怒未定了起来。 她倏然抬头,眼神充斥着狠厉之色,她猛然抓住纪令茹的衣袖,“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此事若是被人察觉了,必然会被大做文章。” “纪老夫人原本就对我十分不满,这个关头不能再出事了。” 纪令茹笑了笑,安抚道,“姨娘放心吧。” “小姐,阮姨娘果真去找了四小姐。” 丫鬟杏红一进屋就笑嘻嘻的出声。 纪令澜对着铜镜细细描眉,闻言放下了眉笔,斜着眼往外瞟了瞟,一声嗤笑极为不屑。 “空有皮囊的花瓶说到底只是没用的废物罢了,真不知爹为何会喜爱这种只会以色侍人的东西。” “还是说,男人都爱有姿容的女子,旁的什么都不顾了?” 纪令澜手指拂过脸颊,那双被无数人嘲笑木讷的眼神,还有平平无奇的容貌…… 指尖猛的一掐,脸颊浮现出深深浅浅的印子。 杏红没有意识到纪令澜有些奇怪的语气,她想 了想道,“应该是吧,奴婢听说好美人是男人的劣根性。” “呵,但也有几个例外不是吗?”纪令澜将唇瓣涂得殷红,脸颊因胭脂而增添几抹亮色。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笑道,“譬如说摄政王殿下。” 杏红一愣,怎么这就说到摄政王了? 纪令澜起身,出了门朝着庭院走去,她扬起嘴唇,“王爷权势滔天,又生的俊美,他只要一招手,大渝的美人必然前呼后拥,但你可曾听说他身旁有过一个女人?” 杏红摇了摇头。 纪令澜笑,“听说摄政王府连个侍女都没有,可见那位王爷不是一个肤浅的人。” 杏红想了想,“可是听传闻说……王爷与三小姐私下交好……” “胡说八道!”纪令澜嘴角的笑意一僵,她骤然转过身冲着杏红厉声呵斥,把杏红吓了一跳。 杏红懵了,她错愕的看着纪令澜“小姐?” “纪令月?”纪令澜冷声一笑,那木讷的神情骤然变得狰狞。 “她跟阮姨娘一样,一个空有皮囊的娇纵跋扈的废物!” 她捏紧了拳头,“为什么她就如此好运,明明什么都比不过我却备受宠爱!” “不就因为投了个好胎 吗?纪令月也是,纪令仪也是,但凡是大房出生的,饶是祖母也总无底线的偏爱。” 纪令澜鲜少有情绪外漏的模样,她总是用木讷的模样藏起真正的性情。 杏红看着这样的纪令澜,缩了缩肩膀,似乎有些害怕。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不可置信的神情流溢于表面。 难不成二小姐她……喜欢当朝的摄政王? 伴随着这个念头产生,杏红差点失态的惊呼出声来。 异想天开这四个字差点从她口中脱口而出。 可心里极其强烈的求生欲让她识相的闭上了嘴。 纪令澜发泄完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奇怪,抬手覆上有些僵硬的脸颊,掌心原来的温热糊涂才让她慢慢回过神来。 她同杏红走到池塘边缘,望着眼前高高耸立的围墙,淡淡道,“罢了,反正她和纪令茹一样,最终都要毁在我的手掌心。” 纪令澜偏过头,“把那些雀鸟的尸体直接扔进阮氏的屋中,是时候让人察觉了。” 杏红点了点头,刚一转头,她瞳眸一凝,冲着不远处的影子高声呵斥。 纪令澜心里一咯噔,她倏然指着那道声音呵斥,“快,把那个人抓起来!” 她 彻底大意了!没有想到会有人走到府邸角落来。 杏红是从粗使丫鬟被破格提拔上来的,她自幼做惯了粗活,手腕的力道非普通女子可比。 她三两步上前,一下就抓住了那人的后领,两人纠缠之下,居然就这么打了起来。 “都给我住手!”纪令澜快步跑来,她微眯着眼眸,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小丫鬟后,心下微微一惊。 “是你?” 那个小丫鬟是陌生面孔,但是纪令澜却知道,这个人是纪令茹从乡下庄子带出来的,上吊的眉眼带着几分刻薄相,举止浑身透着土气。 春桃挣脱开杏红的手,揉了揉手腕后冲着纪令澜目中无人又得意的昂首道,“我可是听到你们的计划了,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恶毒。” 她本因为在乡下待久了,一进京仿佛来置身于新世界,听闻纪府的地位,春桃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乌鸦飞上枝头一跃,从荒芜的臭水沟来到了梧桐枝。 听说府中的一棵树都价值白两银,这个小丫鬟不管看花还是看树,都生出了在看金子的错觉。 春桃得意道,“我可是知道了你们的全部秘密,没想到堂堂纪家二小姐,竟是这般恶毒的人。” 第一百八十章 杀人灭口 纪令澜抬眸,眸光泛着丝丝森冷的寒意。 春桃是跟着纪令茹出来的,当她以为自己傍上了京城大小姐的时候,发现自己不过是个连粗使下人都不如的存在。 这几天她正因为自己压根连纪令茹的面都见不到而焦虑得团团转,没想到天赐良机,居然让她无意间听到了这个府中二小姐的秘密! 春桃喜滋滋的想着,如果她将这件事告诉纪令茹,那她的身份岂不是会一跃成为那个什么……什么一等丫鬟,别的人都会巴结她的位置! 听说一等丫鬟的月银就已经是乡下百姓半年的收入……春光是这么想着,突然察觉自己离人生巅峰的日子指日可待。 杏红吓得脸色苍白,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纪令澜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这件事被捅了出去,纪家三房绝对容不下她们。 纪令澜会怎么样不知道,但她身为贴身侍婢到时候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纪令澜先是被吓到了,到这附近竟然会有人偷听她讲话,刚开始确实有些慌乱。 等她冷静下来后,抬眸看着春桃。 “我给你十两银子,只要你肯保密,一切都好说。” 春桃在乡下见到 过最大的金额只有一块小小的碎银,哪儿见过那么多银子? 她眼珠子一亮,刚想忙不迭的应下来。可是转念一想,纪令澜可是纪家的小姐,既然十两银子她都能随随便便许诺,想必对她来说压根不是什么问题。 春桃愈发觉得自己机智,她冷笑一声,“你做出这么阴毒的事情,十两就想打发我了?” 纪令澜看着春桃贪得无厌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连十两银子都不想给你。” 春桃一愣,忽而大怒,“你在耍我?” 纪令澜上前一步,忽而伸手把毫无防备的春桃推进了池塘中。 “哗”的一声响,春桃整个人落到了中扑腾挣扎着。 没等她浮出水面呼吸空气,被杏红伸手死死按住了她的头。 大片冰凉的水从口鼻之中灌入,纪令澜站在池塘边似笑非笑。 水面泛起剧烈的涟漪,将她倒映身形扭曲成辨不清的模样,唯有那一抹笑露着森森的杀意。 只听得她淡淡一声,“给你银两,可以啊,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收。” 水面中的扑腾逐渐变小,春桃紧闭着眼,悄无声息的沉落。 府中消失了一个无足 轻重的丫鬟,压根就没有会去在意。 “啊——”安静的清晨被阮姨娘尖锐的尖叫打破了。 三房上下纷纷惊醒,纪仲囫囵套上外衣,急急忙忙推开房门,就见到阮姨娘揪着被子,惊惧又失神的看着地面。 “阮娘,你怎么了?”纪仲何曾见过爱妾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连忙上前,却在走到床榻旁时忽然站住了脚跟。 地上躺着三四只雀鸟的尸身。 他瞳孔一凝,见状怒声大呵,“这是谁干的!” 李氏披着外衣缓缓走进了屋中,看到屋中的场景眉头也是一蹙。 随即她望进屋内,就听分阮姨娘崩溃的喊着,“是纪令月,一定是纪令月。” “只有她会做这样的事,只有她!” 纪令月一大早被喊醒时,整张脸带着被吵醒的不虞。 她揉了揉眉心,一路打着呵欠边听绿翘飞快把事情经过都说清楚时,顿时气笑了。 “她还真没完了是吧?” “阮姨娘从回京到现在,我没有招惹过她一分半点吧?” “我是扒了她家祖坟还是干嘛了,怎么她一回京就处处针对我。” 踏入三房院中,就连阮姨娘虚弱又娇柔的依靠在纪仲坏 中,纪令茹也温声安慰着。 而李氏与纪令澜就像是局外人一般站在旁边熟视无睹,纪仲连半个眼光都不肯分给她们二人。 听到脚步声,纪仲这才抬头,看到纪令月满脸不虞。 他沉声,“令月,你跟三伯父说清楚,这几天究竟是不是你把雀鸟的尸体扔到阮娘屋中的?” 纪令月现在就是一副大写的地铁老人疑惑表情。 这是个什么神仙思路?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道,“你们是拿到证据了还是找到证人了,难道这世道诬陷人已经泛滥成张口就来的地步了吗?” 纪仲蹙眉,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好似要看穿她内心一般。 “可是阮娘说,一定就是你。” “笑话,她说是就是吗?”纪令月被这个奇葩回话给气笑了,她突然能理解纪令澜那孩子为什么心里扭曲,为什么李氏这种性子也会做出当中与人厮打的事情来。 谁对上这个脑瘫不想狠狠的揍一拳? 阮姨娘似是被刺激到了,随着孕肚愈发明显,她身形却日益瘦削。 纪令月有些奇怪的看着阮氏,她这幅模样全然没有往日的风采,反而显得……有些萎靡。 难道怀孕的人 都会剧烈暴瘦?纪令月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阮姨娘指着纪令月红着眼眶道,“一定是她干的!” 纪令月对这两个脑子不清楚的彻底放弃了,她看向李氏神情淡淡,“难道你们今日把我叫来,就是为了一个姨娘来做个对峙?” 李氏眼皮子一掀,瞧着十分不感兴趣,兴许她彻底和纪仲闹掰了,连说话都带着敷衍与懒散。 “这是老爷自己的决定,谁能拦得住他?” 纪令月一下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她气笑了。 这岂不是愈发显得跑过来的她更像是个傻子? 纪令茹突然上前一步,她似乎对纪令月有些害怕,却还是低声说道,“父亲息怒,我觉得可以去搜查一下三妹妹的屋子。” “如果那些雀鸟这真是三妹妹指使的,那么……只要搜罗到相关证据,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 纪令月听到这,一眼就看穿了这句话的本质。 搜罗?依靠她看过琼瑶奶奶无数作品的经验,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眼看着纪仲当真要动气这个心思,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自后头响起,带着一贯的揶揄和嘲讽。 “本王今日还真是大开眼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歹是郡主 纪令澜如死水般波澜不惊的眼神倏然亮起一簇光,她倏然抬眸,就望进那艳丽得惊心动魄,好似总是噙着一抹嘲讽轻笑的男子。 纪令月有些惊讶,他怎么过来了? 好吧,偏偏还是在这个时候。纪令月有些郁闷,说实话这种内宅里的斗智斗勇无聊单调得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纪令月有些窘迫的想着,大佬在朝堂中叱咤风云,乍一看这种你陷害我我反击你的小场面,会不会觉得十分幼稚。 纪仲先是对这名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感到不虞,等他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之后,脸上的不耐顿时化为深深地不可思议与惊惧之色。 这时候还管什么鸟不鸟的,他立马松开阮姨娘,这一下猝不及防差点把人绊得四脚朝天的绊倒。 纪仲匆匆上前,带着慌张与惊愕对着摄政王一拱手,“没想到摄政王会大驾光临,只是王爷为何会到这里来?” 他满头雾水,陆淮琛此人来到纪府已经是让人惊掉大牙的事情,就算来了也是由纪衡接待,好端端的走到三院大门做什么? 陆淮琛挑眉,“本王闲着无聊,见纪府景致不错,随便走走。” 所以你走着走着走到后院来 了? 纪仲显然不信这种鬼话,表面却依旧笑呵呵的,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略微牵强。 陆淮琛看向纪令月,突然走近了她,视线在她身上飞快扫了一眼,轻嗤一声。 “好歹是郡主,在家就是这么被欺负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明晃晃带着关心的意味。 果不其然,场中所有人看向纪令月纷纷流露出奇怪的眼神。 纪令月看了他一眼,飞快的缩回了眼神。 其实心脏已经在他进屋的一刹那疯狂跳动,直到他靠过来,纪令月吓得呼吸一紧,只觉得耳朵热得能散发出蒸汽来。 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随口一问,她心里却乐开了花,表面依旧装作淡定,“有些人非要找我麻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能我看起来好欺负吧。” 陆淮琛轻笑,他居然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确实。” “……”纪令月幽幽看了他一眼,“你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陆淮琛似笑非笑的,“不是。” 纪令月一愣,就见他倾身,那清淡的药香味扑鼻而来。 他嗓音如醇厚的酒般勾人,饶是尾音也觉得好听至极。 他就像是勾引人心的恶魔,带着漫不经心的语 气,却步步牵引着她的心,“要不要我替你出气?” 纪令月心念一动,手指死死抠着衣袖不让自己激动得尖叫出声。 天呐……太近了…… 纪令月心里仿佛有个小人飞天入地的乱窜,如她那一颗小鹿般乱撞的心脏。 她几乎失语,回应的嗓音因压抑而带着变调,“不必。” 陆淮琛看着她,看的纪令月几乎快要溺毙在这好看的瞳眸中。 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好似这句话就像是随口一说般。 纪令月看着他,摸不透他心中所想,只得按捺住跳动的心脏,赶紧将视线挪移开来。 娘诶,再看下去她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纪令月嫌弃的唾骂自己没出息,被一点美色勾的找不着北。 她提起了全部精神,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无形怒火转移到阮姨娘身上。 “你刚才不是说要搜我房间吗?” 纪仲脸色一僵,他支支吾吾的开口道,“这件事情是我糊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纪令月猛的打断。 她冷哼一声,脊梁挺得发直,那双潋滟的眸淬了逼人的光,直叫纪仲与阮姨娘两人心里发虚。 陆淮琛的到来给她莫名的底气,纪令月想,这可能就 是暗恋的威力。 暗恋使她如孔雀般骄傲的死要面子,反正不管如何就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显示出弱小的一面。 她原本打算好好查查这件事再动手,如今却是不想了。 纪令月打断他,“行啊,带着你我的人,去我院中吧。” 说罢,她深深地看了阮姨娘一眼,意味深长道,“希望你能找出你想要的东西。” 阮姨娘暗暗一瞪,她这几天被搞得心力交瘁,连入睡都艰难。 纪令月这个小贱人,等她找到证据,必要她好看! 去大房的途中,陆淮琛看了她一眼道,“你应该知道她会会做什么。” 纪令月看着前侧方阮姨娘不安的眼神,轻哼一声,“不就是从我屋中翻出什么‘证据’来。” 这种做法电视剧早就玩烂了。 “只不过……我觉得有些奇怪。”纪令月悄悄压低了声音,她朝陆淮琛的方向靠了靠。 “我猜,这件事情可能不是阮姨娘做的。” 陆淮琛本对这种宅斗半点都不关心,但见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不由一笑。 他问,“你有想法了?” 纪令月沉思,她摇了摇头,“还不清楚。” 她连接下阮姨娘的招都是一时兴起,怎么 可能有什么想法? 她肃了肃脸色,一本正经道,“这是女人的直觉。” “噗嗤”,一声笑从陆淮琛的唇畔溢出。 他挑眉,眼神明摆着写满了揶揄。 “一个小丫头,好意思自称女人?” 纪令月顿时炸毛了,她狠狠一瞪,“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女人味好吗!” 她正处于发育阶段,那张绝美的面容逐渐褪去青稚,如青涩的果子褪去外皮,逐渐露出成熟风情。 纪令月却是猛然想到另外一点。 她前世加上穿越后的年轻加起来比陆淮琛大了十几岁…… 她有些惊悚的开口,“难道我这是老牛吃嫩草!” 她这一惊一乍的太过惹眼,陆淮琛敏锐的捕捉这句话,眉头微蹙。 老牛吃嫩草? “对了,你来纪府做什么?”纪令月疑惑的看着他。 陆淮琛身份和他的人一样惹眼至极,他的立场捉摸不定,有人说他是陛下派,有人猜测他在谋权篡位,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样充满争议的人如今竟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纪府,陆淮琛当真还真是什么都不在意。 “自然是来谈事的。”陆淮琛轻描淡写的一句,随即淡淡一瞥,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到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通俗的套路 纪令月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凑了过去…… 她脸颊微微一热,在众人视线投来之前立马与他分开了一段距离。 “咳……”纪令月轻咳一声,她淡漠的看了眼明显犹豫再三的纪仲,似笑非笑道,“怎么,三伯父不是说要搜我的房间吗?” 纪仲这时候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他因为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做有多么愚蠢。 同为纪家人,纪令月这个小辈的地位可是连他都比不上的。 且不论纪家大房在朝廷有纪太后在,纪令月本人与当朝陛下交情甚好,她的名声在大渝亦十分响亮。 更没想到,纪令月居然与摄政王相识,两人看起来交情匪浅的模样。 种种原因,让纪仲现在是懊悔万分。 大庭广众之下,纪仲若是中途反悔只会颜面尽失,彻底下不来台。 他一边暗恼阮姨娘给他添了麻烦,一边生硬道,“派几名侍婢进去看看,切莫弄乱屋内的东西。”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通过这个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纪令月立在浓荫掩盖的樟树下站着,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身旁是一点都 不掩饰看热闹的陆淮琛。 等了一会儿,一名婢女低垂着头匆匆走了出来,她手中拿着药包模样的东西。 “回禀老爷,奴婢在三小姐后院发现了此物。” 纪仲没想到真会从纪令月院中搜出东西来,他打开一看,里面包裹的竟是一堆谷物粒,仔细一闻,似乎还散发着淡淡奇异的香味。 纪仲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纪令茹有些惊讶的掩唇,她上前柔声问道,“爹,能把这个东西让女儿看看吗?” 纪仲点头,只见纪令茹接过俯首轻轻一嗅。 半晌,她轻轻点头,十分笃定的模样。 “女儿曾在乡下庄子中见过,寻常百姓若是想要抓雀鸟,便会在五谷杂粮上撒些粉来吸引雀鸟方便捕捉。” 阮姨娘眼睛一瞪,连害怕都忘了,她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就是这个!” 她拔高的语调顿时吸引了不少人注意,“肯定是你利用这种东西来陷害我,肯定是!” “那些鸟都是你陷害我的伎俩吧?” 阮姨娘恶狠狠的瞪着纪令月,自从知道纪令月欲图加害她腹中的儿子,她恨不得冲上去把纪令月给生吞了。 纪令月瞥了眼那所谓的证据, 微微叹息一声。 她摇了摇头,“还以为能玩出这么新花样,结果就这?” 听到她有些不屑的语气,众人皆是一愣。 纪令月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过是一堆谷物罢了,顶多只能吸引觅食的雀鸟。” 说着,她嘲讽的挑眉,“我倒是想知道,我是怎么驱使这些鸟不要命似得往阮姨娘身上冲去?” “要不姨娘你先给我演示一番,好让我开开眼界。” 阮姨娘被嘲讽的脸色青白交加。她狠狠瞪着纪令月欲反驳,却发现她字字占理。 在场的人似是被点醒了,各个面面相觑。 对啊,这些谷物的作用无非是吸引一些雀鸟觅食,寻常人哪儿有那么大个本事,指挥这些鸟儿不要命的撞到柱子上。心里如实想着,有人狐疑的看向阮姨娘。 难道当真是这位姨娘的问题,这是上天给予的警告? 紧接着,一名护卫突然上前拱手,“属下抓获一名从大房院中跑出鬼鬼祟祟的男子,如今被押解在原地等候发落。” 阮姨娘眼眸一亮,似乎看见了希望,她立马问道,“那男子究竟是做什么的? ”那护卫脸色有些怪异,他道,“那人好像说自己是……驯鸟师? ” 等那人被押上来,纪令月飞快扫了眼他身上单薄的衣裳,心下有了数。 那人被狼狈的押过来,他膝盖刚跪在地上,忽而大声求饶。 “我说,我什么都说了,还请诸位贵人饶我一命!” 纪令茹眼珠子轻轻一转,上前一步,对着那男子温声问道,“只是问你一些问题罢了,不必紧张。” 那男子低垂着头,似是被这个场面吓得颤抖。 纪仲拧眉呵斥,“你究竟是谁,为何鬼鬼祟祟的!” 那男子连忙开口道,“草民只是民间饲养飞鸟的驯鸟师,以卖艺为生。” “卖艺的?”纪仲蹙眉,“卖艺的怎会出现在这?” 他一边问着,疑似‘纪令月姘头’念头顿时被打消。 饶是谁都不可能相信纪令月一个郡主会找个江湖卖艺的相好藏着,况且此人相貌平淡,属于扔进人海中怎么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那男子似是未见过这种阵仗,结结巴巴的回道,“是……是三小姐秘密将我传唤进来的,她说只要每天操纵雀鸟给三房添麻烦,事后必然有丰厚的银两报酬。” 纪令茹眉宇蹙成不解的情绪,她看向纪令月,一副受伤的神情,“三姐姐,我与姨娘 回京,当真就让你如此不愉快吗?” “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冲我来,可姨娘腹中的孩儿是无辜的啊!” 来了,影视剧中传说的经典语录! 纪令月对于纪令茹迫不及待站出来美化自己顺带踩她一脚的行为表示嗤之以鼻。 “演完了?”纪令月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把纪令茹接下来要说的话彻底堵在了嘴边。 阮姨娘红了眼眶,她这几日被吓得魂不守舍,大夫说她若是再如此心神不宁,只怕腹中的孩子难保。 她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狠声道,“三小姐,我虽是姨娘,但也不是人人拿捏的软柿子。” “你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突然响起。 “交代?本王还从未听说过一名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管当朝郡主要交代的。” “自知身份卑贱,就该乖乖闭上嘴听主子说话。” 陆淮琛声音淡淡响起,他一出声,场中的气氛诡异的静了下来。 他斜睨一眼,看了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的男子,“这场闹剧居然还能演到现在,本王瞧着都腻烦了。” “靳一,把这人的真话撬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第一百八十三章 草率收场 陆淮琛的意思,这个男人的话是假的? 靳一点头,他上前飞快在男子身上的穴位点着。 不过片刻,那男子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面色涨红,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着,似乎在承受着常人难以接受的剧烈痛楚。 靳一一脚踩在他肩胛骨上,面无表情道,“你若是肯说真话,何须白受这种撕心裂肺之苦?” 那男子喊得声音发哑,他浑身抽、搐哆嗦着,嘴里艰难吐露出两个字,“我说……” 靳一嗤笑,手指飞快在他身上一点,男子像是溺毙前陡然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人,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靳一那魔鬼般的声音再度响起,“提醒你一声,我可没有多少耐心……” 那男子哭丧着脸,飞快道,“是有人付了我银两,让我埋伏在大房附近,假装是被纪府三小姐秘密带进府内,趁乱跑出来引人注目的!” 旁人理解不了,唯有他体会到那撕心裂肺之痛后,还以为自己在地狱走了一遭。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纪令月看着他,“谁指使你的?” 那男子摇了摇头,一边吓得哆嗦,“我从未与给我银两的人亲自见面,都是通过一个模 样清秀的婢女联系的。” 见他没有继续讲下去,纪令月一愣,“就这些?” 亏她以为自己今日有那么大的好运气,连亲自动手都不用就可以轻松打某些人的脸。 这不就是相当于什么都没有说吗? 看样子,真是她想多了。 靳一盯着男子,他朝着纪令月道,“此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善于从人的面部微表情分析情绪,对于分析眼前这个单薄瑟缩的男子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纪令月沉吟之时,场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既然这个男人是被收买的,那劳什子谷粒十有八、九是个陷阱。 纪仲忽然回过神来,他看着虽貌美,如今却显得憔悴无神的阮氏扬掌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的清脆一响,把所有人都怔住了。 “都是你,让老子丢了这么大的脸!” 纪仲本就顶着巨大心理压力,寄希望于当真是纪令月作妖,好挽回一些面子。 结果是一波三折,嫌疑最终落到了自家人身上来了! 他派进屋搜东西的人,无一不是阮姨娘屋中侍奉的下人。 在他看来,此事肯定是阮姨娘故意陷害纪令月而演的一出闹剧! 纪仲气的呼吸 都有些不顺,他再也没脸待在这,阴沉着脸大步离开了。 “纪三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陆淮琛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纪仲脚步猛地一僵。 纪仲脸色已经算不上多好了,他生硬的转过头去,一字一句僵硬着从口中吐露出来。 “王爷有何贵干?” 陆淮琛似笑非笑,“污蔑当朝郡主,甚至以下犯上,纪三大人难道就想就此揭过吗?” 按照品级,纪仲压根与纪令月没法比。 果不其然,纪仲脸色一青一白,他咬牙切齿的,却不敢对陆淮琛显露半分抱怨的意思。 他道,“都是一家人,何须闹得如此僵……” 纪令月在一旁听着,忽然笑了。 恍若春夜的花一夜盛开般,只是那声音透着一股冷色。 “三伯父先前口口声声说要搜我的屋子时,可曾想过我们是一家人?” 一句话,立即让纪仲变了脸色。 “不过嘛……您毕竟是我的三伯父,我还真是不想闹得这么僵。” 纪令月翻脸堪比翻书,笑盈盈道,只是那笑浮在眉梢眼角,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不怀好意的假。 她斜睨了捂着脸流泪,还不望狠狠瞪自己的阮姨娘一眼,那透着 幽幽算计眼神把人家吓得一个激灵。 “还望三伯父管好自己院中的人,一个姨娘都敢颐指气使威胁到我头上来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还以为是三伯父对我大房有什么不满,借题发挥呢。” 陆淮琛在一旁听着,忽然觉得好笑。 他倒是看轻了这个狡猾的小丫头,她依旧如第一次见面那般,总是得理不饶人。 一张小嘴便能把主动权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饶是纪仲这个混迹官场的人,居然连个小姑娘都比不过。 纪仲何尝被一个小姑娘当众威胁数落过,偏偏是他不占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下了。 一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到陆淮琛后露出‘终于找到’的神情。 他对着陆淮琛欲哭无泪道,“王爷,您这是去哪儿了?” 陆淮琛一句想随意在纪府走走,这名小厮还以为他会在前院逛着。 没想到这尊大佛走着走着居然跑到后院来了! 若非三房闹出的动静太大,只怕这小厮还傻乎乎的在前院转着呢。 小厮想到自己被纪衡冷脸教训了一顿,愁眉苦脸道,“……我家老爷在前厅找您。” 陆淮琛几不 可见的颔首,偏过头朝着纪令月道,“陛下和瑾桃那丫头成日嚷着要见你,有时间去宫里看看他们。” 纪令月点了点头,她看着陆淮琛,有些欲言又止。 陆淮琛挑眉,“怎么,要感谢我?” 纪令月耳廓微微一红,面上却露出十分标准的笑,“毕竟王爷帮了我。” 陆淮琛轻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自己想。” 纪令月:“……” 她默然,突然怀疑陆淮琛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用意。 还是说,他自己也想不到,是会来来回回只会说这三个字? 她在那苦思冥想着,殊不知两人“亲密”举动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如惊雷落地般震惊无比。 纪令澜死死盯着“打情骂俏”的二人,那木讷的脸上浮现嫉妒与错愕,指甲深深入掌心之中。 计划如她想象中的成功了,三房与大房结下了怨,而阮姨娘那个只会靠着皮囊的废物接下来一段时间必然得不到纪仲的欢心。 但是她却半点开心的情绪都没有。 她看着陆淮琛离去,自己对他满心爱慕,那人却从头到尾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她喜欢的人,却对自己最讨厌的人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走一步算一步 纪令月实在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陆淮琛‘屈尊’大驾光临。 她暗搓搓的从叶氏口中打探着消息,“叶姨,爹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叶氏挑着针线,一手拿过剪子对着多余的线条一剪,闻言有些讶异的看着她,“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月儿,你可是有什么事要找他?” 纪令月摇了摇头,模棱两可道,“只是见爹总是不在,有点想他了而已。” 叶氏笑了笑,“他这几天都宿在六部中,好像是要处理什么事情。你若是想他了,不如我派个人去六部同他说一声?” “别别别,不用了叶姨。”纪令月连忙摇头摆手。 她只是随口一问,要真让人去了六部打扰纪衡岂不是显得她太过娇纵任性。 出了屋子,纪令月嘴角的笑意逐渐敛起,眉宇间显得心事重重。 绿翘问道,“小姐,您是在担心老爷吗?” 纪令月道,“不是,只是见王爷亲自到了府上,想也知道他肯定不是跟我爹来叙旧的。” 她有些担忧,是不是纪府即将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自己躲过了数个死亡线剧情,整个剧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可她依旧不会忘记书中纪府最 后的结局。 如今她丧失了知晓剧情这一个唯一的优势,纪令月有些不安,这就代表某些潜在的威胁她一概不知。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纪令月有些无奈,但心底头那股萦绕不散的心神不宁让她极为不安。 她要是能像穿越书中大显身手开尽金手指牛皮哄哄的女主角一样就好了。 只可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纪令月抬头望着碧蓝的天,低声道,“希望我的担忧是错的。” 秋日好似只是短暂的到来了一下,转眼间天气转凉,窗口开了一个缝隙,那凉飕飕刺骨的风朝‘呼’的灌入屋中。 绿翘哈了一口气,从嘴里冒出白雾般的热气来,她拿着从库房领来的银碳,与阿奇两人蹲在盆中生活取暖。 纪令月靠在摇椅上,她身上盖着银灰鼠皮裘,暖茸的毛几乎将她半张脸盖了进去。 她瞥了眼蹲在那儿嘀嘀咕咕的二人,突然闲的发慌,开始没话找话了起来。 “阿奇,你与武学师父习武习得如何?” 她把阿奇领回来的那天,就特意找了个曾是皇宫武教头出身的老师傅。 老师傅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胜在资历深,听闻禁军大统领乌蒙也曾在他手 下得过指点。 阿奇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他闻言站起身来,经常在避暑山庄上又拔高那么一截。 纪令月扫了一眼,流露出老母亲般欣慰满意的笑容。 提到练武,阿奇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白牙,“师傅说我的根基很好,只要坚持下去必能学有所成。” 纪令月若有所思,“你可有想过未来想要做什么?” 阿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以前什么也不懂……但是听师傅说,男儿应当建功立业,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 纪令月沉吟了一会儿,“你想上战场?” 她突然发问,让阿奇蓦然慌了神。 阿奇连忙摇头,“我绝非有脱离小姐之意,小姐对我有恩,我绝不会……” “行了,又不是要吃了你,吓成这副模样做什么。”纪令月失笑,她忽然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向阿奇。 “你既然根骨俱佳,就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人。你既然有此志,我随后几日进宫求皇上讨个恩典,让你进军营。” 她琢磨着,以自己跟小皇帝的关系,替阿奇筹谋个小兵的位置当当应当不成问题吧? 想到自己身旁即将出了个未来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纪令月想想心里 还有些小激动。 阿奇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纪令月会为自己安排这些事。 他从小就被辗转卖给大户人家当了下人,每次在小心翼翼与曲意逢迎中度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顿饱一顿饥。 就在他以为人生黯淡无光,只得这辈子都浑浑噩噩活下去的时候,人生的光出现了。 直到遇见了纪令月,他才知道不是所有贵人都是那副丑恶的模样。 他虽然是纪令月的下人,但他清楚的感觉到,她从未把自己当做奴才使唤。 在这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温情,何为家人。 阿奇觉得,这辈子都偿还不了纪令月的恩情了。 年少的前面眼眶通红,他倏然跪下,重重朝纪令月一个叩首。 “小姐的大恩大德,阿奇必然铭记于心!” 纪令月微微一惊,连忙道,“你快起来,好端端的做什么。” 饶是她穿书这么久,还是接受不了这里的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 她努力朝绿翘使了个眼色,绿翘会意,笑着对阿奇道,“小姐是真心实意为你好,这份心意你记在心底就行了,快起来吧。” 阿奇抬袖搓了搓眼睛,他吸了吸鼻子,闻言点了点头。 随后,纪令月给纪太 后递了个帖子进宫。 依照她的身份,再加上纪太后给她的令牌,她在后宫几乎是畅通无阻。 没等她去纪太后宫中请安,迎面扑来了穿着粉粉嫩嫩的陆瑾桃。 “就知道你要去给太后请安。”陆瑾桃挽着纪令月的胳膊哼哼唧唧的说着,神情看起来十分开心。 纪令月笑着揶揄道,“所以你就早早的来这儿等我了?” 陆瑾桃轻哼一声,“谁等你了,只是路过罢了。” 纪令月没有戳破她的口是心非。 来到后宫,却意外见到了纪太后身边的梅宴。 “梅宴姑姑?”陆瑾桃眨了眨眼,“你怎么会在外头?” 梅宴在宫中颇有威望,不仅是纪太后的亲信,更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女官,后宫见着她都会尊一声‘姑姑’。 陈梅宴浅笑着行礼,“见过公主殿下,郡主。” “太后娘娘正在歇息,她命我在这等二位。”说着,她看向纪令月,“娘娘说她知道你是进宫来寻公主,今儿个便不用给她请安了。” 纪令月笑着颔首,她从袖中掏出绣着精致花样的药囊,“这是我与姐姐一同绣好的,劳烦您将这个交给姑姑,这里头加了安神凝心的草药,夜里放在枕畔可助眠。” 第一百八十五章 西凉国公主 梅宴接了过来,一股清淡的药香味隐隐传来,她笑道,“太后知道了郡主的心意,一定会很很欢喜。” 纪令月又拿出一个香囊放到了梅宴手中,她道,“这份是我绣给您的,药囊上针脚有些粗糙,还望不要嫌弃。” 梅宴没想到自己也有一份,她内心微动,笑道,“郡主有心了。” 等二人离开,陆瑾桃不满的瘪了瘪嘴,一脸哀怨的看着纪令月,“你连梅宴姑姑的都准备好了,我的呢!” 她摊开双手,眼神幽幽的看着。 纪令月失笑,“你还小,用不上那些。” 陆瑾桃顿时不满的一跺脚,杏眼瞪得圆溜溜的,“纪令月,我只比你晚出生几个月!” “你怎么有时候露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说这句话的语气跟我母妃一个模样。” “我说的是真话啊,那些草药虽有安神凝心之效,但你身子还在成长,却是不能多闻。” 纪令月无奈道。陆瑾桃却是耍无赖了,“我不管,你必须得送我点东西。” 纪令月刚想说什么,从身后传来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听闻大渝人杰地灵,皇室子女皆是人中龙凤,本公主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 纪令月与陆瑾桃齐齐回过头去,只见来人披着织锦镶毛斗篷,内着缎织掐花裙,模样生的娇俏可爱,只是脸上带着刺眼的倨傲。 她看着陆瑾桃,像是再看什么幼稚的东西般满是嘲笑之色。 陆瑾桃看见来人,嘴角的笑意突然散去,眉宇皆是嫌恶。 她不耐烦,“怎么又是你,烦不烦啊。” 纪令月偏过头问道,“这个人是谁?” 陆瑾桃眼皮懒懒一掀,敷衍的介绍着,“她啊?西凉国的七公主西凉丹。” 西凉国?纪令月觉得这个字眼熟悉又陌生。 罢了,她豁然想起什么,神情微微一僵。 西凉国……书中陆淮琛的宠妾,西凉国长公主西凉妩的国家吗? 纪令月打了一个激灵,她猛然看向西凉丹。 难道她们是来联姻的? 不对,联姻的剧情线应当是在两年之后……难道因为陆淮琛并未在上京之乱受重伤,导致原有剧情也跟着向前推了? 西凉丹顺着视线转过去,在看到纪令月的容颜后眼神一凝,瞬间生出浓浓的危机感。 眼前的女子未施粉黛,却带着天然媚惑动人心魄的美。 那弯眉宛若三月碧泉边的柳,肤如凝脂,美目 流转,仙得好不似凡尘中踏来。 西凉丹心中的警铃大作,她看着纪令月,从心底由内而外的生出一股浓浓的不喜。 她语气不善道,“你是谁?” 纪令月听出她那不善的语气,眉梢微微蹙起。 这人怎么一见面语气就这么冲? 陆瑾桃冷哼一声,“她是我大渝的清河郡主,与当朝公主同级,你可别妄想用身份压她。” 西凉丹看向纪令月的眼神愈发敌视了,她酸里酸气的说道,“听闻清河郡主美若天仙,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吧。” 纪令月没什么反应,陆瑾桃却炸了起来。 她横眉怒目,“你整个西凉女子随手抓一个出来都比不过月月,还好意思在这儿放大话呢!” 西凉丹变了脸色,仰脸一哼,“我长姐西凉妩就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呵,那是因为没见过我家月月。” 陆瑾桃一把拉过纪令月,冷笑斜睨着她,“有本事让西凉妩出来啊,稀星胆敢与明月争辉,简直不自量力。” “你!”西凉丹气得跳脚,姣好的容颜已经气得扭曲。 “丹儿,你在做什么?” 女子清丽的声音传来,西凉丹眼眸一亮,顿时扭头,“长姐! ” 纪令月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女子婀娜窈窕的身子被日光勾勒出动人的曲线迎面走来。 她一颦一笑都完美无瑕,举手投足飘然欲举。 此人便是西凉国长公主,西凉妩。 听闻她生下来便有与神共同的能力,被称作神的女儿,至今预测三次天灾,挽救西凉百姓与水火之中。 西凉国的人将其奉若神明,对于西凉妩的推崇堪比邪教一般的地步。 “长姐,大渝的公主太过分了!” 西凉丹忍不住就朝西凉妩告状。 西凉妩听了缘由,微微叹了口气,“丹儿,这是在大渝,你得收敛下自己的性子,莫要任性了。” 陆瑾桃看着两姐妹冷笑一声,暗骂一句“惺惺作态”。 “她居然说那名清河郡主比长姐你好看……那狐媚子模样,怎么能算得上好看! ”西凉丹言语透露着一股酸气,嘴上虽然这么说,实则嫉妒不已。 西凉妩看到纪令月,先是一怔,随即端庄朝她笑了笑。 她上前,“原来是清河郡主,久仰大名。” 纪令月浅浅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过誉了,西凉国的长公主之名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西凉妩笑了笑,“都 是百姓们夸大之语,当不得真。” 纪令月却没心思跟她客套,她直接了当的问道,“长公主来大渝可是为了联姻一事?” 西凉妩看着纪令月,淡淡的笑着,“郡主怎会这么想?” 纪令月蹙眉,难道不是? 她想了想,还是直接去问小皇帝好了。 思及此,她半点待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了,“既然如此,长公主请自便,我先走了。” “请留步。” 西凉妩出声,她看着纪令月,即便是温柔的笑着,眼底却带着高高在上的睥睨。 “舍妹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代替她向二位道歉。” 陆瑾桃翻了个白眼,“有时间说这些没必要的废话,不如好好管教她。” 说完,她拉着纪令月往前走,不再理会后面那两人。 西凉妩看着纪令月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淡淡,“听闻大渝清河郡主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 西凉丹不屑的一嗤,“听说她以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副模样,一转眼就成了人人称颂的郡主。”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往事吗?”西凉妩似是有些惊讶。 毕竟那位看起来不像是嚣张跋扈之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看心情 西凉丹道,“自然,她从前恶名累累,可是全京城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西凉妩眸光闪了闪,“这么看来,这位郡主兴许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纪令月与陆瑾桃寻到书房时,陆靖羽正对着手中的课业苦思冥想,一会儿蹙着眉,一会儿咬着笔头。 “陛下,清河郡主与襄阳公主求见。” 李公公轻轻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靖羽抬眸,闻言眼眸一亮,“仙女姐姐来了?快把她请进来!” 见到纪令月,陆靖羽别提有多开心了。 纪令月看着他,“陛下近来可好?” 陆靖羽一见到她,好似有满腹的牢骚要说,他卸下素日板着的威严模样,露出少年气。 他不满道,“太师给的课业太多了,朕平日还要阅奏折,下了早朝又要去习武场……一整天都有事,简直忙的停不下来。” 纪令月听了感慨,看来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娃儿身上的重担都是一样的。 谁说皇帝好当,看把小皇帝累的。 陆靖羽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情,连陆瑾桃也跟着加入吐槽大队,两人一唱一和,硬生生把会面变成一场吐槽大会。 “张阁老那个老东西,成日喊一帮内阁的 老头在我面前逼逼叨叨,话里话外都是为温品国那只老狐狸开脱!” 陆靖羽愤愤道,“朕被他扰得脑袋都疼了,睡前耳畔都环绕着那群老头的假惺惺的话。” 纪令月对于前些日子闹出的事情有所耳闻,她沉吟道,“温家乃世家大族,在朝中积攒的势力不少,更何况他如今与张阁老联手,势头正盛。” 陆靖羽点头,小脸凝肃,“没错,宁王一脉有了张阁老扶持,实力大涨,如今已经有不少事影响到朕了。” 陆瑾桃自幼在宫中长大,对这些也知晓不少,她问道,“难道你没找小皇叔商量吗?” 提到陆淮琛,纪令月耳朵悄悄竖起。 陆靖羽搭着下巴发愁,“说了,皇叔让朕自己想。” 纪令月:“……” 陆瑾桃:“……” 她笑呵呵道,“还真是皇叔一贯的作风。” 陆靖羽顿时朝她投去一个怨念的眼神。 纪令月安慰他,“陛下莫要担忧,王爷想必也有所行动,你无需给自己那么大的负担。”“你背后有纪家,姑姑也在后宫撑着,饶是温太妃也翻不了天。” 陆瑾桃点头,“我母妃也会帮着太后娘娘,不会让温家那帮人兴风作浪的。 ” 听到安慰,陆靖羽脸色缓和了不少。 他抬眸,目光带着黒瞋瞋的亮,“仙女姐姐在帖子上说,进宫找我是有要事相托?” 纪令月点了点头,她把阿奇招了进来,笑盈盈道,“我想让阿奇加入军营中锻炼,不知陛下是否能寻个方便?” 陆靖羽眨了眨眼睛,“你想让他加入那个营下?” 纪令月立马道,“有前途的。” 陆靖羽被她直白的话一愣,随即笑弯了眼眸。 他一口应下,“那朕就让他入乌蒙的营中训练。” 纪令月毫不意外的笑了笑,仿佛早已预知到这个结果。 她笑道:“放心吧,阿奇乃不可多得的奇才,把他交给乌蒙统领,他应当会很高兴。” 这时,李公公突然进屋,对着陆靖羽道,“陛下,摄政王来了。” “皇叔?今日应当是休沐,他怎么过来了?” 陆靖羽有些惊讶,随即就见到门口走进俊秀挺拔的身影。 陆淮琛身上好似有种独特气质与风华,高华中生出散漫,明明姿态闲淡,却令人不由自主仰望。 纪令月心内悸动一跳,视线落在他身后紧跟的西凉姐妹时,猛然一沉。 西凉妩带笑与陆淮琛说着什么,神情 带着几分娇羞。 陆淮琛神情淡淡,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纪令月心头的醋意水一般的涨起。 虽然早就知道书中的剧情,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吃醋。 她收回视线,装作面不改色的模样,指尖却不安的绞着衣袖,总是不自觉的想往他们方向望去。 陆瑾桃面露怒色,“那个女人还要不要脸了?” 陆靖羽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不知发生了什么。 陆淮琛进屋时,看到纪令月有些意外,微微挑眉,“这么快就进宫了?” 纪令月轻轻颔首,她瞥向他身后的西凉妩,佯做意外的模样。“王爷莫不是要娶亲了?”天知道,她说出这番话时差点破了功。 陆淮琛没开口,西凉妩先露出几分羞怯,“联姻一事还未成定局,郡主莫要打趣了。” “……”纪令月在心里疯狂吐槽,那你在娇羞什么? 方才不是故作高深怎么都不肯说是因为联姻而来的吗,在这就装腔作势了起来。 有时候女人之间的敌意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产生。 要么是因为第一感官极差,要么是因为气场不和,要么就如纪令月这样—— 纯粹是情敌之间的不共存法则。 陆瑾桃替她说出 了心头所想,“既然没定下,你就应该与皇叔保持距离,成日这么恬不知耻的贴上来,知道的是联姻,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倒贴。” 这句话之犀利,让纪令月内心暗暗噗哧一笑。 可不是吗,原书中西凉妩确实彻底放下、身段,不惜与西凉皇室决裂,自奔为妾。 西凉妩脸色微微一僵,西凉丹在身后闻言反呛,“嘴巴干净点,我家姐姐是在御花园中与王爷意外碰见的。” “她堂堂公主,有必要做出倒贴这种掉价的事情吗?” 殊不知西凉丹说出这番话后,西凉妩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纪令月对着西凉丹眯眼一笑,突然对着个无脑小妹妹生出了几分好感来了。 她心内嘿嘿一笑,你家长姐还真的能做出倒贴的事情来。 陆靖羽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打断了这奇怪的氛围。 他问,“不知皇叔在休沐日前来是有何事?” 陆淮琛随意坐在一侧,掀起眼皮漫不经心道,“铭王婚事定下来了,就在七日之后。” “就算是装个兄友弟恭也好,陛下切莫忘了备礼。” 陆靖羽点了点头,他问道,“皇叔要去赴宴吗?” 陆淮琛道,“说不准,看心情。” 第一百八十七章 西凉妩的担忧 西凉妩这时候插、进了话,她含笑,“没想到我来的巧,碰上贵国的王爷成婚。” 她道,“我等此行恰好带上了西凉国特产的珍稀宝物,正好作为贺礼。” 陆瑾桃听了,忍不住吐槽,“还没嫁进来就想跟未来叔伯套近乎,这女人还真是毫不掩饰。” 说着,她幸灾乐祸的一笑,“我估计她连小皇叔与铭王关系不是很好的事情都没听说过,就这么一头莽上去,也不怕阴沟里翻船,惹上一身破事。” 纪令月挑眉,真的是这样吗? 能打破陆淮琛‘不近女色’重重关卡的西凉长公主,能在西凉民间一呼百应的人,应当不是做事不知分寸的愚昧之人。 陆靖羽听到陆瑾桃的话,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她有可能是未来的小皇婶,” 陆瑾桃对一个人厌恶至极的时候,把书中挑剔尖牙利嘴的一面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眉头一皱,冷笑一声,“除非小皇叔瞎了看上她。想做我的小皇婶?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纪令月听着险些笑出声来。 她有些意外,西凉姐妹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把陆瑾桃给激得这么反感? 西凉妩笑着对陆淮琛道, “听闻王爷最近在寻玄铁欲精炼成弓弩,我特地命人从西凉雪峰山快马加鞭运来,还请王爷笑纳。” 陆淮琛漫不经心道,“不必,本王有了。” 西凉妩敛眸,“那看来是不巧了。” 说着,她看向纪令月的方向,“听闻皇上与清和郡主是姑侄,如今看来关系确实不错。” 陆淮琛神情淡淡,连一句回应都没有。 西凉妩却不气馁,只是微微笑着,她这几日碰到的冷壁数不胜数。 这名摄政王果然如传言般难以接近。 西凉妩用余光瞥了眼陆淮琛,心内微微一跳。 传闻大渝摄政王俊美无比,但更广为人知的是他那出色的雷霆手腕,年纪轻轻便让大渝一扫颓势,纵身挤入强国名列。 但是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够真正配得上她。 西凉妩对自己的美貌与名声地位十分自信,她自认为全天下除了自己,何人能够与陆淮琛这般惊才绝艳的人并肩。 她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正欲再度搭话时,却看到陆淮琛的视线望着前方,脑中咯噔一下。 她顺着视线望去,一眼就看见了如九天玄女般美得不似凡人的纪令月。 这个女子光是出众的容貌,就足以让 全天下的女人望而却步。 饶是西凉妩也不由惊叹。 她心内暗暗一惊,难道摄政王早就心有所属,所以才屡屡无视自己? 如若是纪令月……那兴许有这个可能。 西凉妩眉头微微一蹙,这时候才开始正视纪令月了起来。 “走了。”陆淮琛眼皮懒懒一掀,似乎觉得无聊,起身准备离开。 西凉妩见状也跟着起身,她朝着陆靖羽行了一礼,“既然陛下有客人,我也不多打扰了。” 陆靖羽挥了挥手,正欲扭头与纪令月继续谈话时,就听到陆淮琛的声音响起。 “陛下的课业完成了吗?” 陆靖羽那兴致勃勃的神情一歇,像泄了气的气球般瘪嘴。 “没有。” 说着,他自觉起身朝着书桌走去,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望着纪令月,眼神带着幽幽哀怨。 纪令月失笑,“我下次再进宫陪您。” 迎着陆靖羽小可怜似的目光,纪令月心都软了一节,她对可爱乖巧的小孩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 纪令月同陆瑾桃出了门,忍不住问道,“陛下总是这般忙的团团转吗?” 陆瑾桃想了想,“应该是吧,反正我每次见到他,都闷在书房里读书。” 纪令月 惊讶,“难道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玩过放松过,哪怕是一刻?” 陆瑾桃摇了摇头道,“陛下自登基以来身兼重任,他怎么可能有时间玩。” 说着,她有些唏嘘,“陛下认真的劲头可是很强烈的,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才这么努力吧。” 纪令月微微拧眉,“道理我都懂,可是物极必反,他若是不懂张弛有度,迟早会出问题的……” 她似乎想说什么,突然看了眼侧前方的陆淮琛,慢慢沉默了下来。 兴许这是陆靖羽自己的抉择,她不是本人,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这些皇族中人身上好像都背负着什么割舍不掉的东西。 名利,金钱,权利,每个人都卷入名为争夺的漩涡中,无人能脱身。 她想着,第一次对自己的感情是否继续而保持怀疑。 她与陆淮琛不一样,不善权谋不问政事,一心只想保护亲人,防止自己与纪家走向毁灭的结局。 她的愿望很渺小,仅仅是平安无事的活着;她的野心也只是保护家人,怎么看都跟把天下局势搅得翻云覆雨的大反派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纪令月叹了一口气,暗恋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怎么 就让活泼开朗的她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呢? 谁料陆淮琛走着,突然偏过头看向她,“心情不好?” 纪令月一愣,抬头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眸。 “啊……没有……”她有些支吾的回答着。 好吧,她确实是心情不好。 谁说我喜欢她西凉妩眼眸微眯,忽而担忧似的插话,“方才听郡主所言,郡主莫不是在为陛下而担忧?” 能不能就此中断这个话题啊! 纪令月内心在咆哮,她可不想被当做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管起了陛下闲事的居心叵测之人。 她刚想用尴尬而不失微笑的表情来表达自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听到西凉妩自顾自的开口。 “听闻郡主不是在宫中长大,对皇室不甚熟悉。” “在西凉国,每位皇子与公主出生便担负着不同的使命。” 她笑的清浅,“就如舍妹,性子虽然过于活泼,但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戒亦是倒背如流。” “玩乐一事对于皇室中人来说,不过是玩物丧志罢了,谁若是沾染半分,便会被视作异类。” “大渝陛下年纪尚幼便登基,他作为一国之主,理当比常人更加勤恳才是。” “郡主的想法只怕是多虑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谁说我喜欢她 哈?纪令月听到自己的一番话被打成了歪门邪理,头脑飘满了问号。 她的本意分明是劳逸结合,怎么到她口中就成了玩物丧志? 纪令月被她左一口皇室中人右一口皇室子弟给阴阳怪气得恼火。 合着您就是在皇宫中捧在手心的明珠,我是淤泥里长出的一根藕呗? 她也跟着一笑,笑意带着几分隐怒,“西凉国如何,与大渝好像并无什么关系。” “公主的话恕我不敢苟同,但我不会反驳,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她觉得,话说到这儿,识趣的人应当自己闭上了嘴。 可西凉妩偏偏佯作不知道她的意思,她突然问道,“郡主可是生气了?” 纪令月笑不露齿,“难道是我说了什么,让公主误以为我生气了?” 她轻飘飘的把这句话重新扔了回去。 果不其然,西凉妩嘴角的笑微微一僵。 纪令月生怕她继续当着陆淮琛的面深究这个问题,她微微一笑,“这个话题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就此结束吧?” 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西凉妩总该理解了吧? 西凉妩神情忽而带着几分黯然,她苦笑,“看来郡主不太喜欢和我说话呢。” “??”纪令月傻了。 请问你是怎么跳到这个结论的? 我只是想终止这个话题啊! 纪令月脑子此刻已经跟不上西凉妩的脑回路了。 西凉丹原本碍于陆淮琛在场,想当一个安静的美少女,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她冲着纪令月剜去一个眼刃,“姐姐,既然有人不愿意,我们又何必好言好气的碰冷壁,” 陆瑾桃也炸毛了,她立即反击,“她什么都没说,你们这么玻璃心做什么!” 西凉丹刚想开口,忽然一愣。 玻璃心为何意? 陆瑾桃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鄙夷又得意的一笑,“哎哟,堂堂西凉七公主莫不是连我的话都听不明白?” 纪令月在一旁扶额,有些不忍直视。 说起这个……她当初不过是脱口而出的一句吐槽,就被苏妙人与陆瑾桃听了进去。 她们觉得这个词十分新奇,先是询问玻璃为何物,纪令月当初还支支吾吾解释了半天,告诉她们就是指某个人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受到伤害。直到两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以为事情就到此结束了。 没想到若干天后,这个词悄无声息的在贵圈之中流传,‘玻璃 心’这句话成了那阶段最流行的话语。 没人知道这句话从哪儿出来的,只是觉得有些意思,一传二二传三,渐渐地不少人随口就能蹦出来。 当纪令月看着一堆古人张嘴就是‘玻璃心’时,内心时凌乱的。 西凉丹自觉失了面子,她脸色一红,不甘示弱道,“就算我不知道又如何,那是你们大渝的话,与我西凉有何关系?” “你别得意,我姐姐博学多才,天底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说着,她扭头希冀的看着西凉妩,“姐姐,你肯定知道的吧!” 西凉妩嘴角牵起的弧度微微僵硬,语气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我自然是知道的。” 纪令月挑眉,这叫什么,打脸充胖子? 连西凉丹都直率的承认了,这位长公主……看起来不像是传闻中那么圣洁啊。 算了,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看到陆淮琛与西凉妩站在一块,简直堵心。 纪令月拦住了两人幼稚的争执,她淡淡朝着陆淮琛一礼。 “我就先告退了,王爷请便。”说完,转身欲直径离开。 岂料陆淮琛就当没听见这句话,他看了眼正在吵架的二人,嗤笑一声。 “走吧? ” 纪令月愣愣的看着她,随后一拍脑袋,后知后觉的跟了上去。 西凉妩彻底被西凉丹带歪了,以至于绞尽脑汁只的想。她下意识抬头一看,此刻周围哪儿还有什么人? 她脸色微变,大意了! 纪令月跟着路上来往的禁军对着她投来深深的注目礼,想也知道,肯定是在对她亦步亦趋跟在陆淮琛身后感到十分惊奇。 纪令月耳廓微红,她埋头恨不得把自己当做鸵鸟缩起来。 她是想和陆淮琛两人单独待在一起……但不是这个形式啊! 出了城门,纪令月又是失落又是松了一口气。 她带着百感交集的别扭情绪刚要说些什么,就见陆淮琛对头朝着车厢内一点,然后对着她道,“上车。” 纪令月蓦然瞪大了双眸,她指了指这辆低调内敛的马车,又指了指自己,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陆淮琛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还在梦里? 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有些云里雾里。 陆淮琛挑眉,“怎么,还要我亲自抱你上去?” 纪令月捏了捏发热的耳垂,这才认命的窜上了马车。 她暗暗瞥了眼陆淮琛神色不变的模样,有些灰心 丧气。 就知道,他肯定是开玩笑的。 她正襟危坐的坐在马车上,感受到车内有他的气息,脸颊微微一红。 纪令月暗骂自己出息点。 “你不喜欢西凉妩?” 陆淮琛突然问道,把纪令月惊得猝不及防。 “啊……呃……是的。” 他挑眉,“为何?” 纪令月眸光暗了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能因为什么。” 一番像是赌气的话脱口而出,陆淮琛看着突然气闷的纪令月,若有所思。 岂料纪令月突然抬眸,定定的看他,一股莫大的勇气生出。 “王爷难道喜欢她吗?” 陆淮琛似笑非笑,他忽然倾身,“纪家丫头,谁告诉你本王喜欢她的?” 纪令月不知该对他忽然凑近的气息做反应,还是应当被他那句话给激得一跳。 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后退了一步,保持着让自己不至于心跳过速当场溺毙的距离。 纪令月回温着那番话,顿时眼眸一亮。 陆淮琛不喜欢她!他不喜欢西凉妩! 那她可不可以这么认为,原书中的那条线开始走向崩溃,一切尚未成定局…… 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纪令月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火焰。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又是乌鸦嘴 知道那只花孔雀压根没有得手,纪令月心情别提有多愉快了。 生怕自己愉悦的心情被察觉,她别过头去,假意看着窗外的景色。 陆淮琛半倚着,姿态散漫闲适,却仍然不掩一身好气度。 纪令月悄悄打量着他,不由感慨—— 这样的人是不是做什么都极为好看。 她这幅身躯虽然生的貌美,但自己偶尔会做出破坏气度的举止来。 因为太破坏形象,以至于她好几次差点惹人怀疑。 最后还是疯狂恶补了所有礼仪,高门小姐应有的仪态举止,才不至于在自家人面前露馅。 一股淡淡的奇异药香气传来,纪令月轻轻嗅了嗅,突然凑到了陆淮琛身前。 陆淮琛面无表情的时候,那低垂的眼眸中蒙上了如夜色般深的清冷。 听到动静,那双黝黑瞳眸忽而望向她。 “你是小狗吗?” 纪令月看着她,眼神中有些许疑惑,“你生病了吗?” “没有。” 一句果决而干脆的回答。 可鼻尖那股萦绕的淡淡药香却做不了假。 纪令月撇了撇嘴,低声嘀咕着,“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按照通俗的小说法则,如他这种角色性质十分重要的人,有点不 可告人的病是很正常的设定。 纪令月是这么认为的,陆淮琛却不这么想。 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隐疾这两个字只代表着一个含义。 那就是不举。 他眼眸危险的微眯,忽然起身欺身逼向纪令月,他抬手按在她一侧的车壁上,衣袖翻卷间醉人气息弥散。 这一刹那,两人近到呼吸仿佛都交缠,炙热的、温柔的。 属于他的气息将纪令月包围。 纪令月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瞪大了双眸。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壁咚? 娘诶她出息了,居然被暗恋对象给壁咚了! 陆淮琛却是不知道她丰富的内心,他唇角携着浅浅的笑意,那声音却是冷的。 “你方才说……本王有隐疾?” 可怜的纪令月压根不知道他问的和她想的是压根不是同一回事。 她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自己像那种八点档的配角一样,无意间撞破了大反派不为人知的秘密即将被杀人灭口吧? 纪令月揣着抖抖嗖嗖的一颗小心脏,不由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一瞥。 她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连忙讪笑着,“王爷莫不是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呀。” 纪令月内心在疯狂咆哮,她该 不会要成为史上第一个死在暗恋对象手中最悲催的炮灰女配了吧? 陆淮琛看着她十分紧张的模样,不由觉得有趣,他突然轻笑一声,骤然压低了声音。 “本王是否有隐疾,不如你亲自验证?” 纪令月一愣,她怔怔的抬眸,“怎么验证?” 她又不是大夫…… 而且他们两人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陆淮琛似笑非笑,他俯下、身来靠得更近一些,影影绰绰的日光透过窗纱在他身后镀上淡薄碎金般的光芒。 纪令月抬眸就能望进那双仿佛蕴着碧海明月般令人眩晕的眸,随着那气息逼近,她的理智仿佛火种轰得一声点燃。 数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与念头如一团乱麻般响起,纪令月眼神慌张一躲,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靠得太近可能会造成车体平衡失调导致翻车……” 她刚说完,丢脸的想自扇一巴掌。 “翻车?”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在车中徐徐漾开,陆淮琛挑眉,“不可能。” 纪令月刚想说什么,车身好似突然撞上庞然巨物般猛地一晃,耳边传来马儿长吁的凄厉嘶鸣声。 车内的两人身形不受控的往车身栽倒的方向一歪,纪令月惊 呼一声,沿着车窗摔了出去。 “嘶——”一股刺痛从脊梁处传来,她却顾不得那么多。 刚睁眼时,就看到头顶两道高扬的马蹄,她甚至能看清那铁蹄上粘着几颗细碎的石子。 纪令月心内一凛,若是马蹄落下,她必死无疑! 她鼓足了劲儿,就算是用滚也得滚出去,否则一条小命都要交待在这儿了。 正当她打算翻身时,脚腕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几欲动弹不得。 纪令月双眼一黑,心里头冒起不好的念头。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脚崴了! 在她闭着眼等待自己死亡那一刻降临时,手臂似乎被一股力道往一侧猛地拽去。 纪令月还没回神,身体就落入一个熟悉而安神的怀抱中。 “害怕就闭上眼。” 那声音分明是冷的,却莫名带给她安全感。 纪令月没有闭眼,她佯做受到惊吓的模样抵在他的怀中,指尖悄悄抓着陆淮琛衣袖,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满足感。 陆淮琛看着埋首在自己怀中的女子,想起她方才险些丧命在马蹄之下的险境,眸中蕴起森冷的寒色。 他冷声道,“靳一。” 靳一从暗处出现,他抽出腰间长剑,对着燥乱的马的头颅 毫不留情斩下。 鲜血四溅,将青石板上印出深深的印记。 纪令月看着他手中满是鲜血的剑,默默扭过头去。 靳一收起剑,他扭头看着陆淮琛与纪令月‘亲密无间’的模样,再次流露出欣慰的笑。 只是这份感觉在对上自家主子那幽幽的视线后,立马收敛起嘴角的笑意。 他心中微凛,意识到陆淮琛真的生气后,心中升起一股不可思议。 陆淮琛喜怒从不形于色,唯有陪伴多年的靳一才知道他一举一动背后的真正含义。 靳一瞥了纪令月一眼,暗暗想着—— 光棍般的摄政王府,终于要添一个女主人了! 等事情结束,纪令月识相的退开他的怀抱,看着那死状惨烈的马,“这是怎么一回事?” 普天之下居然有人胆敢偷袭摄政王的马?难道那人是不想活了吗? 陆淮琛突然扭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的神情极其复杂。 纪令月起初还没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 随后响起她在这内的那番话,整个人如遭雷击,像一座木雕般僵硬在原地。 不会吧? 不会真的是她想象的那样吧? 带着兴许是自己乌鸦嘴的愧疚感,纪令月羞愤的溜回纪府里。 第一百九十章 来者不善 一日,叶氏带着难以言喻的神情敲响了纪令月的房门。 “叶姨?”纪令月正拿着干净的帕子绞干湿发,见到来人后有些意外。 “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叶氏手里拿着大红烫金的帖子递给她,眉宇间有些不解的情绪。 “你看看,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纪令月好奇的接过,看到署名落着铭王府的印章后,神情微变。 “铭王邀请了我们?” 纪令月放下手中的喜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叶氏叹了口气,“是啊,我不相信铭王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与纪征闹开的事情,也不知他此举意欲何为。” 纪令月蹙眉,“爹怎么说?” “说到他啊……”叶氏疑惑道,“你爹已经连着好几日都宿在了尚书府里。” 说着,她忧心忡忡道,“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纪令月一愣,心中那抹不安复燃,她心头闪过一丝担忧的惊色,面上却微微一笑道,“既然是王爷邀请,我们没有不去的道理。” “可是……”叶氏肃了肃神情,说起最担忧的事。 她看着纪令月,“铭王的目的很可能是你,这也是我们一直犹豫的原因。” “不然 那一天你就称病算了,让我与老爷去便可。” 纪令月沉吟,“我如今入了皇室牌牒中,若是推辞不去,只怕这样容易给旁人落得口实。” “若是铭王真的想做什么,只怕这个法子他也有办法应付。” 她淡淡一笑,“与其在这严防死守,不如主动出击,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农历十一月初三,铭王大婚之日。一早便有抬着喜轿的小厮从纪征新置的宅邸中出发,沿着长街敲锣打鼓,十分热闹。 铭王府前,陆淮铭面无表情看着喜轿慢慢停下。 一名喜娘带着喜庆的笑站在车辇前,伸出了手。 一双纤纤素手伸出,盖着红盖头身着假意的纪令霓轻轻的搁在喜娘手上。 喜娘笑唱,“新娘落轿,跨火盆,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她牵着红花缎的另一端递给陆淮铭。 陆淮铭瞥了一眼,好似只是接过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般随手接过。 喜娘红事做多了,自然有眼力,对一段姻缘从男女身上就能看出点什么。 她看了看陆淮铭,心下了然,嘴上的笑却不断,她继续唱彩,“夫妻礼,红绸花双牵,福缔良缘。” 拜完堂后,纪令霓 被送入了洞房,宴席开场了。 此时侯在门口的小厮突然高声道,“纪府携贺礼至!” 场中视线齐刷刷的望去。 来人身软毛织锦披风,一袭绣着镂金白蝶穿花云缎裙随着步伐一摆,宛如盛开的芍药般荼蘼。 美人云髻绾起,发髻间插着镶着南海玉珠的挂珠钗,她的出现让整个空间明亮了些许。 陆淮铭遥遥看着她,眼中露出痴迷之色。 他无视带着笑欲上前说场面话的宾客,身形直径从他们身边穿过。 陆淮铭大笑,“纪大人,纪夫人,郡主,你们可让本王好等啊!” 纪衡神情淡然的拱手,“蒙王爷所邀,路途有些堵塞,故而来完了,还请王爷见谅。” 陆淮铭视线频频往纪令月身上看去,总算流露出成婚日当天最真心实意的笑。 他好似不记得自己与纪家的所有过往,热情的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 纪衡不动声色的避开,他拱手,“不劳烦王爷接待,我等自行过去便可。” “唉,那怎么行?”陆淮铭开口便是浓浓的酒气,他意味深长道,“纪府可是我今日的贵客呢。” 纪衡却从始至终面无表情,他这幅神情,半点都 不像是来参加婚宴的。 陆淮铭视线越过纪衡,朝着纪令月笑着,他装作偏偏公子的模样拱手行了一礼。 他视线毫不掩饰的贪婪扫着,“郡主今日可真是美艳动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觉得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铭王好美色众人皆知,但今日是你大婚的场合,新娘子还在洞房里候着,你居然在外头调戏别的女子? 一些女眷纷纷露出嫌恶的目光,却碍于今日是铭王的主场,于是别过头去,生怕被人看出脸色来。 纪令月对着牛皮糖似甩也甩不掉的视线感到一阵恶心,事到如今也只得按捺着心中的不虞无视掉这抹视线。 眼看着众人的焦点落在纪家大房身上,纪仲暗暗掩饰住心中的嫉妒。 这时,门口小厮忽而高声响起宣报声,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惊惧。 “摄政王驾到。” “西凉国长公主到!” 又是一声响,众人的窃窃交谈声顿时如潮水般涌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不是说摄政王与铭王关系十分紧张吗,他怎么会过来?” “谁知道呢……那位可不是什么好惹主,等会儿看着便是,切记莫要多事。” “唉,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一顿饭了……” 不同的交谈声交杂响起,众人却是不约而同将实现落在立在场中的似乎已经僵硬的陆淮铭身上。 陆淮琛走进的瞬间,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宴席中闲散随意的氛围不见,所有人起身,齐声道,“见过摄政王殿下。” 他的出现,一下子抢了今夜身为新郎的陆淮铭所有风头。 陆淮铭上前,眸中闪着奇异的神色,“你怎么过来了?” 陆淮琛淡淡一笑,“怎么,不欢迎我?” “怎么会?”陆淮铭咬牙切齿道。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算是想说不欢迎也不得不悉数吞到肚子里。 陆淮琛嗤笑一声,兀自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他就像是一个临时起了玩心的看客,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行驶毫无顾忌,偏偏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什么。 “恭贺铭王新婚。”优美的声音响起,西凉妩从一侧走了出来。 她巧笑嫣兮,举止间带着端庄之气。 身后的下人捧上礼盒,西凉妩笑着道,“这是我西凉的特产玉石,品质与大渝的和田玉不相上下,恰逢王爷新婚,特此献上,祝王爷与王妃百年好合。”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的存在 那盒子被打开一角,陆淮铭只是一瞥,眸中泛起惊艳的光来。 他忽然朗声一笑,倏然改变了态度,“长公主有心了,来人,添座!”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西凉妩的位置竟然在纪令月的身旁。 纪令月嘴角微抽,她往一旁挪了挪,发现另一边坐着纪令澜。 前有虎后有狼,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安排! 她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把陆淮铭按住暴揍一顿。 纪令月笃定主意了,待会儿不管怎么样,直接跑路! 夹在这两人中间,百分之九十必然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纪令月刚坐下没多久就在盘算着离开,可她越想做什么,事情便愈发事与愿违。 西凉妩主动与她搭上话,她嘴角噙着不变的弧度,“看来郡主是真的不喜欢我。” 纪令月声音散漫,“不知长公主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感觉。”西凉妩道,她看着王府挂起的红绸贴纸,用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慢慢道。 “我看的出来,你喜欢陆淮琛是吧?” 纪令月突然笑了,眼睛里却毫无笑意,瞳眸中的黑像是崖底浓得化不开的雾气。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不要妄想跟你争?还是说你胸有 成竹,我必然会是你的手下败将?” 作为一个看遍八点档爱情狗血剧与深夜档家庭伦理剧的资深观众,纪令月看得出来,西凉妩这是作为对手要发表她的‘对战宣言’了。 若是以往,她还会因为受原书中剧情的影响,面对西凉妩的挑衅而感到几分不舒服。 可那天经历的事情让纪令月心里有所动摇。 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呢? 西凉妩见她丝毫不受动摇,嘴角维持的完美笑容缓缓落下。 “你还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子。” 纪令月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彼此彼此。” 西凉妩佯做没听出她话语里的嘲讽,她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你说的这两点倒也没错。” “不过……”她蓦然停顿,“郡主应当听说过我在西凉国的名声。” 纪令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人的话题为何总是如此跳脱。 她敷衍的应了一声,“知道。” “我自幼便能看到,听到一些奇怪的事。”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说实话,我至今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旁人说是神的指示,那么我就顺从他们的意愿,成为了聆听神谕的使者” 西凉妩忽然扭头看向她,眸中流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 意。 “我如此笃定郡主无法与他在一起的原因,正是‘神’告诉我的。” “神说,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郡主您啊。” 纪令月瞳孔蓦然动摇,“哐当”一声,桌上的杯盏被她倏然扫到桌子底下。 她死死盯着西凉妩,“这是什么意思?” 西凉妩弯唇,“我也说不清,那天见到郡主之后,‘神’赐下的旨意是我至今为止最难理解的。” “神说,一切皆是虚幻。” “我是否可以认为,郡主的‘存在’,是否是‘虚幻’的呢?” 纪令月身子摇摇欲坠,脸色煞白。 她明白西凉妩所说的一切很可能是诈自己心神不宁的手段。 但在这个世上,谁会无缘无故质疑她的‘存在’的本身是否是真实的? 西凉妩口中的‘神’,纪令月怀疑就就是那个把自己从现实送到书中的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 她眼眸微眯,“只有这些?” 西凉妩只是笑,“郡主还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你在我身上还看到什么,还听到什么。” 西凉妩随意掠掠鬓发,“这些事我从来不曾对他人语,有损寿命,就这么对郡主说了,那我岂不是亏了?” “你想要什么?”纪令月深吸一口气 ,西凉妩所知道的可能是解开她为何穿书的谜题,她不能就这么放手。 西凉妩看着她,“我想让你放手。” 说着,她微微一顿,继而道,“你与他走不到一起的。” 纪令月脸色又是一白。 她咬牙,狠狠一瞪,“你做梦。” 说罢,竟是不愿与她再做任何交谈,闷闷的坐在位置上,垂眸沉思着什么。 西凉妩对她的反应好似并不意外,她只是淡淡道,“忠言逆耳,郡主莫要陷入太深。” “看在我们俩初识的份上,送你一句话。” “今晚郡主身上可带着不小的麻烦,你可得小心了。” 不远处,陆淮琛百无聊赖的端详着掌中的物件,偶然一抬眼,就看到纪令月失魂落魄的模样。 陆淮琛蹙眉,她这是怎么了? 他招手,让靳一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靳一回来后,便附耳对他道,“西凉国长公主似乎对郡主说了什么,郡主听完脸色大变,当场摔碎了杯盏,随后便一直是这幅模样。” 陆淮琛目光朝西凉妩身上掠过,他语气淡淡,却蒙上了一层清冷。 “她说了什么?” 靳一摇了摇,“没有人听得清楚。” 陆淮琛眼眸微眯,看着二人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纪令霓在宴席途中去了一趟恭房,她欲转身原路返回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娇纵又不满的声音响起。 “从早上开始我滴米未尽,再不让我吃东西,你们这群奴才想活活饿死我不成?” 侍婢拦截的声音淡淡响起,“这是规矩,还请王妃赶紧回房。” 纪令霓见王府的下人都敢对她使脸色,大怒之余扬掌狠狠一甩。 “区区一个奴才胆敢对本王妃这样说话,你眼中还有没有主子!” 那个侍婢忍着怒气,眸底的冷色更重,语气也跟着愈发加重不善了起来。 她高声重复,“还请王妃回屋!” “你!”纪令霓气怒,她挣扎的愈发厉害,“给本王妃放手!” “五妹妹?”纪令澜朝着声音方向走去,声音似是带着几分疑惑,“是你吗?” 纪令霓倏然停住了脚步,她看过去,眸底露出不屑,语气中的嫌弃十分明显,“是你啊。” 纪令澜眸光淡淡一扫,面上却作意外之色,“这个使臣,五妹妹不是应当在房间里吗?” “关你什么事?”纪令霓不耐的看了她一眼,“还有,我如今是铭王妃,不是什么五妹妹,你不要逾矩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拿你的命填 纪令澜却是没有生气,她顺应着附和道,“是,铭王妃。” 纪令霓看了她一眼,忽然流露出满足的笑来。先前的愤怒被压抑下,她倨傲的看着纪令澜,突然伸手。 “随我去后花园转转。” 这动作,俨然将她当做下人来使唤了。 放在寻常的官家小姐身上早就翻脸不认人了,偏偏纪令澜什么表情也没有,她垂眸掩住那一闪而过的暗色,静静地点头。 “王妃,您现在不能随意走动。”王府中的下人蹙眉上前,随即迎来纪令霓的一声呵斥。 她瞪大了眼睛,“本王妃要做什么事还需要通过你首肯吗?” 她重重一哼,“我不是随便乱走,而是跟我二姐聊聊天。” “可若您出了什么事,小的们可担待不起啊。” 纪令霓顿时横眉怒视,“呸,大喜的日子能出什么事!” “你们这帮人再胡言乱语,小心我禀了王爷通通把你们发卖出去!” 那帮下人们心中轻嗤,王爷压根就不待见你,在谁面前狐假虎威呢? 纪令澜突然上前一步,将银两塞到他们手中,温声道,“诸位行个方便,只要给我姐妹二人留些时间说话便可以了。” “大喜的 日子,诸位辛苦了,这些就当做添给你们的茶水钱。” 那些下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侍婢掂了掂银两,忽然捂着拳头轻咳一声,“只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不能出后院。” 说罢,她带着一帮下人离开了。 纪令霓有些里你咋的了看着纪令澜就这么把这些人打发走了,看她愈发顺眼了不少。 纪令澜对着她温温一笑,“前头似乎有亭子,不如若那儿坐坐吧?” 纪令霓点头,二人穿花拂叶沿着甬道走过,果不其然有一亭子建在池塘畔。 纪令霓稳稳的坐下了之后,她听着不远处传来热闹的声音,拧起眉愤愤道。 “真是烦人,我在屋子里待着一天都不曾进食,他们都是吃喝得快活。” 说着,她看向纪令澜,“你怎么会过来?” 纪家与四房闹掰了,既然纪令澜会出现在这,必然是纪府中的人来赴宴了。 想着那天发生的事情让自己成为全京城的笑柄,纪令霓神情不善,“纪家的人都来了?” 纪令澜笑容淡淡,“对,纪令月也来了。” 一句话顿时激得纪令澜怒火腾升,她果然起身尖声怒骂,“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还好意思过来! ” 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何必嫁给陆淮铭那头死肥猪! 纪令澜淡淡道,“自然是铭王的意思。铭王为了见她,特地发喜帖邀请了纪府上下。” 纪令霓陡然盯着她,语气变得森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分明知道你与纪家的龌龊嫌隙,他自己也与纪家不和,却偏偏邀请他们过来,除了纪令月,我已经想不到还有还么原因了。” 纪令霓心中愈发愤懑,她尖声嚷道,“那个生了张狐媚脸的小贱蹄子,若是可以,我真想刮花她的脸!” “铭王妃不必担心,今夜一过,纪令月的名声必然会败坏,她将会成为纪家最大的耻辱。” 纪令澜轻轻笑着,那木讷的神情陡然变得鲜活起来。 那双幽幽瞳眸淬着如毒液般狠毒的暗芒,把纪令霓吓了一大跳。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不像是记忆中的人,心中倏然闪过一抹恐慌。 “你……你在说什么……” 纪令澜转身,那抹神情阴恻恻的,“你不是想让纪令月身败名裂吗?我可以帮你。” 纪令霓慢慢后退,瞳孔蓦然瞪大,她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干涩,“怎么帮?” 纪令澜咧嘴一笑,笑容愈 发的诡异渗人,“自然是用你的命帮。” 纪令月看着身旁久久空悬的座位,微微蹙眉。 “三妹妹可是要找我?”纪令澜突然从一侧出现,她嘴脸噙着淡淡的笑,看起来有几分愉悦。 “没有。”纪令月感受到她身上由内而外的愉悦,不由微讶。 上一趟厕所是能让她这么开心的事情吗? 原以为两人之间又要这么沉寂下去,纪令澜突然斟了杯果酒推到她面前. 纪令月狐疑的看着那杯被推过来的果酒,迟迟没有接过。 按照小说中的套路,对自己怀有不善的人突然示好,其中必定有诈。 纪令澜笑了笑,兀自吟了一口,“看来三妹妹对我十分不信任啊。” 纪令月眼皮一掀,“你有做过值得我信任的事情吗?” 纪令澜轻轻一笑,再坐下之时不再多言。 纪令月蹙眉,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不得不说,铭王府的菜肴还是十分不错的。” 纪令澜好似在与她闲聊着,可在纪令月耳中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 纪令澜一边说着,欲伸出筷子,忽然碰倒了盛满果酒的杯盏。 酒杯栽倒,酒水飞溅,倏然将纪令月的裙踞打湿。 “哎呀—— ” 一声低呼顿时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只见纪令月站起身来,她身旁的绿翘连忙拿着白袍帕擦拭着沿着裙褶滴落的果酒。 绿翘看起来恼怒极了,她瞪了纪令澜一眼,似是在愤恼她让纪令月出了洋相。 纪令澜露出抱歉的神情,她问道,“三妹妹,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纪令月蹙眉,随即脑中似乎有一道光闪过,让她眼眸一亮。 这不正好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大好时机吗! 她如今已经出席了铭王的喜宴,就算他想造势也无从下手,现在只要找个回去的机会就可。 纪令月捂着唇轻咳一声,“此次出行并未带上衣裳备用,扰了诸位兴致实在抱歉。” 她按照记忆学过的仪态,矜持着的朝着众人颔首,“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很好,计划成功! 她这么爽快的告辞,让一些人愣在原地。 纪令澜一愣,她万万没想到纪令月的态度会是这幅模样。 叶氏起身替她挡住一些人打量的视线,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纪令澜站了出来,带着歉意道,“都是我的错,不小心打翻了果酒,以至于三妹妹的衣裙损毁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贪恋着温度 纪令月淡淡道,“无妨。” 虽说这件裙子价格不菲,古代又没有专门的洗涤剂,这上好的裙子算是报废了有点可惜。 “等等。”眼见纪令月即将离开,纪令霓连忙拦住了她。 “三妹妹若是不嫌弃,先用我的衣裳吧。” 纪令月脚步一顿,差点爆粗口。 她皮笑肉不笑,简短回了一句,“不必。” 纪令澜立即流露出丧气失望的模样,她喃喃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妹妹还不原谅我吗……” 此话一出,周遭的来宾纷纷竖起耳朵。 看样子,纪家并不如表面那般和睦相安无事啊。 纪令月听到周遭那些窃窃私语,气得牙痒痒。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纪令澜居然这么讨人厌? 她冷哼一声,“算了,给我安排一个偏院,将衣裳送过来吧。” 话落,铭王府的侍婢从人群中走出,朝着纪令月行了一礼,“郡主请随奴婢来。” 待纪令月走后,纪令澜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古怪的笑了笑。 这一霎她眸底好似蕴着烟雾般混沌的神色,哪儿还有方才愧疚无比的模样。 那侍婢带着纪令月左拐右绕,纪令月打量着四周,忽而问道,“一座偏院罢了,需要 走这么远的距离吗?” 那侍婢垂首道,“王府最近在修缮,一些地方铲平了打算新建花园,故而走得远了些,不过很快就到了。” 纪令月淡淡的看着她密友说话。 那婢女身子陡然一僵,莫名觉得她眼神深处仿佛有种极为锐利的东西,能倏然看穿她的内心。 她不敢再看,默默的别过头去。 直到走到一扇房门前,她站住了脚步道,“郡主在这件房等待便可,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传唤奴婢。” 纪令月将她神色看在眼底,抬脚踏入了屋子中。 偏院的光线有些差,绿翘打量了屋子一眼,最后凑到香炉面前,“没想到连偏院的炭火都点了起来,不得不说王府内的筹备还真是准备的齐全。” 绿翘轻轻吸了吸空气,“屋子连熏香都点了起来,只是这味道奴婢好似没闻过,闻起来有点令人头晕目眩的……” 纪令月原本也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原本以为只是她太过疲惫,被绿翘这么一说,忽然察觉到意思不对劲来。 她倏然清呵道,“赶紧捂住鼻子!” 就在她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时,绿翘忽然栽倒在地,沉睡不醒。 纪令月牢牢捂住鼻子,头却止不住发晕。 她连忙冲到门口推了推,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开。 “被锁上了?”纪令月没想到在这就被算计了! 她想起那杯被摔碎的果酒,蓦然咬牙。 纪令澜绝对有问题! 她欲试试窗户是否也被锁了起来,却在半路时腿脚一软,整个身躯不受控的往地上栽去。 “啧,你还真是……让人怎么说才好。”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携着衣袍瑟瑟拂过的声音落在耳畔。 陆淮琛招手将纪令月保住,纪令月乌发上的发簪一落,那青丝如瀑般披散滑落。 他一声低笑像是古道飞雪上洗尽铅华的清伽。 带着惑人的醇厚,勾的人心一痒。 纪令月浑身使不上劲儿,她屏息将头埋在他怀中,眼角瞥过他拂过绣着金红色云龙纹的衣袂,心里只觉得十分安心。 陆淮琛低低一叹,将人拦在怀中,悄无声息的离开屋子。 纪令月道,“绿翘……” 陆淮琛神情淡淡,“靳一在,不会让她有事的。” 话落,他揽着纪令月纵身跃上屋顶。 纪令月看着自己距离地面的高度,脸色微微一白。 她声音有些发抖,“你你你……你快把我放下去!” 陆淮琛好笑的看着她如鹌鹑般畏缩的模样,似 是因为发现她又一个弱点而感到新奇。 “不过一点距离,你居然还能怕成这样。” 纪令月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嘲讽,带着刺骨凉意的风掠过树梢,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虽然这一幕乍一看有些浪漫…… 但以她这幅软塌塌的模样与寒凉的天气,当真是半点都浪漫不起来。 灰氅带着温热的温度迎面覆下,纪令月身上的迷药药效尚未解除,她只能软软的靠在他胸膛前。 感受到身上的寒意被驱散,纪令月眼眸微微一弯,心底像是盛满了蜜般。 陆淮琛散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得罪的敌人是不是太多了?” 纪令月忍不住吐槽,“在摄政王面前不敢称多。” 陆淮琛掰着她精致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起头来。 他看着怀中女子仰起小巧晶莹的下巴,那眉眼仿佛浸润在晶莹明亮粼粼湖畔中流光溢彩。 “敢这样同本王说话,你的胆子一日比一日还大了,嗯?” 纪令月微微鼓着腮帮子,闻言嘀咕道,“还不是你纵容的。” 她这一句悄悄话,被陆淮琛听了进去。 他微微一愣,随即低笑。 纵容吗……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字眼意外的能带给他愉悦的心情 。 他掌心悄悄输送着真气,让纪令月身上偏凉的体温逐渐回暖。 纪令月悄悄打了个呵欠,因为疲倦眉眼显得几分困顿之意。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能活动四肢后,却依旧不想起身。 她贪恋他身上温度,贪恋这一瞬的温情。 如果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就让她把这场美梦做的更长一点吧。 陆淮琛看着她眉宇间笼罩着烟雾般迷离慵懒,不由想起在日头下的猫儿,心中泛起丝丝异样之色。 纪令月打着呵欠道,“我们在这等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吗?”陆淮琛问道。 纪令月哼哼一声,“除了纪令霓还能是谁?” “我真不知道她们一个个脑子成日想着什么。” “这世上有这么多事等着她们做,她们非要成日算计琢磨这些龌龊腌臜的陷害,这种人就像是深宅大院坐井观天的青蛙,一旦被胡搅蛮缠的缠上还真是令人头疼。” 陆淮琛觉得她有时候用词有点新奇,闻言轻笑。 他淡淡道,“披在皮囊的高贵与深埋于骨髓的肮脏并存。” 纪令月狐疑的挑眉,“她高贵吗?” 陆淮琛听得一笑。 他突然收回视线,突然道,“有人来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纪令霓之死 纪令月安静了下来,静静看着下方。 “王爷,奴婢亲耳听到的,屋里二人全都中了迷药昏倒了。” 一名侍婢垂头恭敬的对着她身旁的男子道。 纪令月在屋顶微眯眼眸,这不是给她带路到偏院过来的下人吗? “很好,今日若是事成,本王必会对你厚赏!”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任你挑选。” 男子的声音带着酒意,他打了一个酒嗝。 此人正是酒过三巡后的陆淮铭。 他身躯摇摇晃晃,朝着偏院的屋子中走去,只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后响起的是陆淮铭带着隐怒的声音—— “该死的,人呢!” “呵。” 纪令月冷笑一声,她眼神凉飕飕的看着下方。 她是真的火大,“他是不是精虫上脑了?” “三番两次设计陷害,只想得到我的身子?” 陆淮琛沉默着,闻言问道,“三番两次?” 纪令月气在怒头,下意识回道,“他总共设计陷害了我三次!一个人执着成这样,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了。” 她咬牙切齿道,“既然如此管不住下半身,干脆切了算了,省得我见到他还要提心吊胆的烦着。” 陆淮琛闻言 眸光微深,唇角抿起冰冷的弧度。 等药效全部褪下,她依旧穿着泼上果酒的裙子,步步走到纪令澜身前。 纪令澜原本笑着同其她官家小姐谈话,没有想到纪令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神情骤然僵硬。 她眉宇倏然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三妹妹不是在换衣裳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难道计划失败了? 纪令月冷冷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二姐姐若是要戏耍我大可直说,既然没有带衣裳,何必哄骗我。” “?”纪令澜看着纪令月,眉头微蹙。 她到底在说什么? 纪令月冷眼道,“让我穿着这件衣裳出臭,这就是你想看见的?” 两人之间的争执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纪令澜定定看着纪令月,见她似乎真的没有察觉到什么,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她刚开口,“三妹妹……” “算了。”纪令月似是在负气,“我要回府了。” 说罢,她抬脚往王府外离开。 绿翘清醒了许久,她此刻对着纪令月附耳道,“小姐,难道就要这么放过她吗?” 纪令月冷笑,“那还能如何,纪令澜居然和铭王联起手来陷害我……这笔 账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是个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她秉持着一苟再苟,一让再让的心思,没想到换得的却是旁人的得寸进尺。 只是纪令月没想到,还没等她出手,京中就发生一件令人震撼的大事。 铭王妃纪令澜在新婚当夜死了。 她的尸体被发现时,在一处偏院旁的池塘内。听闻铭王当夜被灌得酩酊大醉,连回新房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宿在书房内。 纪令澜被人发现时,尸体在池塘中已经泡的有些浮肿。 纪令月一大早起来就沉浸在这个消息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甚至还不确定的问道,“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绿翘摇了摇头,“如今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听说铭王大怒,将王府掀了个底朝天,养言必要将真凶抓起来绳之以法。” 即便铭王不喜纪令澜,但他这种反应在京中却是无人起疑。 毕竟是在他大婚之夜,又是在铭王府中,如今一个好端端的新娘突然出了事,桩桩件件加起来丢的是他的脸面。 “大怒吗……”纪令月眼眸微眯,“看来身为王爷的绝非易于之辈,该什么时候演什么戏码,他倒是把握的一清二 楚。” 就在这时,一名侍婢匆匆忙忙的闯进院子,朝着屋中大喊,“小姐不好了!” 她脚下的动静极大,饶是旁人想忽视也难。 纪令月抬眸,就见那侍婢喘着粗气,神情严峻道,“三小姐不好了,官兵一大早将纪府门前团团围住,说是要捉拿杀死铭王妃的嫌犯。” “杀死纪令澜的嫌犯?”纪令月倏然起身,“他们要抓谁?” 那侍婢看着她,“他们要抓的……就是您啊。” 纪府大门。 缉拿的总捕头拱手,看着纪衡如一尊木桩子横在,顿时面露苦色,“纪大人,我们只是想让郡主走一趟例行问话,不会做其它事情。” 纪衡原本打算继续宿在尚书府,突然收到了叶氏的传信,知道官兵莫名其妙的将纪府包围住后,快把加鞭赶了回去。 他身上的官袍未褪,身上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压。 他扫了一眼,语气沉沉,“有本官在,你们敢踏入纪家一步把人带走,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总捕快都要哭了,他早知道是在纪府羁押“嫌疑犯”,打死他都不肯来。 光是纪衡这么一个二品大官都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居然 还得抓近来在京中声名显赫的清河郡主? “爹,你不要难为他了。” 纪令月的声音适时响起,这一声落在其他人的耳中,犹如天使般降临。 总捕快暗暗松了口气,他悄悄打量了纪令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这样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杀了人的嫌疑犯啊? “可是他们居然说你的杀人犯,妄想就此带走你,简直是天方夜谭!”饶是纪衡的性子也忍不住一怒。 他的女儿好端端被烙上‘杀人犯’的印记,搁谁谁都受不了。 纪令月叹了一口气,她看向总捕头,“你回去转告京兆府尹大人,给我几天时间,我必回还他一个真相。” “……这。”那总捕快欲言又止,“这好像不符合规矩。” “那也得看规矩用在什么人身上。”纪令月扬声忽然打断了他。 她瞥了一眼,“还是说,你想为了你家大人,得罪我们纪府?” 此话一出,总捕头额间的冷汗涔涔。 就在他准备答应下来的时候,一名捕快突然快马加鞭的赶来,覆在总捕头耳畔旁窃窃说着。 那位总捕头一惊,倏然一改先前动摇的神情。 “还请郡主不要为难我等,请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心里清楚 新任京兆府尹张升高坐于主堂之上,他面容严峻,看着台下风姿绰约沉鱼落雁的女子,面上流露出几分惊容。 都闻清和郡主有玄女之姿,他起先还以为是百姓夸大其词,今日一见饶是他也不由微微慌神。 坐在下方的纪令月扫了一眼公堂,地方比电视剧上的还要宽阔,两侧也站着频频投去视线,努力朝她散发自己雄性荷尔蒙的捕快。 张升看着坐在身旁板着脸的纪衡,他有些无奈的拱手,“纪大人,您无需如此凝肃,若郡主真是清白的,下官必然不会错判。” 纪衡看着他,语气淡淡,“张大人铁证无私之名我早有耳闻,大人尽管审就是,那些魑魅魍魉做出的下三滥手段终究逃不过法眼。” 陆淮铭负手步入公堂,那双泛着浑浊眼朝着纪令月身上一扫,带着几分意味难明的神情。 他闻言道,“纪大人说的魑魅魍魉,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铭王殿下心里清楚。”纪衡冷笑一声。 纪家与陆淮铭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此刻纪衡看向陆淮铭半分好脸色都没有。 陆淮琛忽而看向纪令月,朝她走了过去。 他微眯着浮肿的眼睛,压低声音道,“郡主好本事 ,你昨晚究竟是怎么离开偏院的?” 那个领路的侍婢被他审了一晚,她依旧说自己亲自将人带入了偏房,而且还听到中迷药倒地的声音。 看来她不是买通自己府中侍婢逃离的。 见陆淮铭毫不掩饰自己恶心的算计,纪令月嫌恶的蹙了蹙眉。 她眸光带着清冽的凉意,仿佛一柄利剑剖开他内心。 “铭王脸皮之厚简直让我大开眼界。” “我还以为你会急着撇开这件事,没想到你就这么承认了。” “不知到时候开庭,铭王还能不能这么爽快。” 陆淮铭仰头大笑,“郡主难道真不考虑做我的王妃?” “你做梦。”纪令月毫不犹豫的回复。 岂料陆淮铭深深看了她一眼,“郡主这话可别说的太早,说不定到时候你会哭着求当我的王妃。” 纪令月冷笑,忍住想要抬手扇他大嘴巴子的冲动。 这人为什么总有一种迷之自信? 眼见纪衡怒火中烧,张升连忙将惊堂木一拍,整个公堂肃敬无比。 先由师爷诉状纸,桩桩件件都在控诉纪令月犯了杀人之罪。 张升问,“昨日铭王大婚,铭王妃纪令霓溺死于池塘之中,郡主可知情?” 纪令月回道,“我今日才知 。” 张升问道,“昨日郡主可见过铭王妃?” 纪令月摇头,“不曾。” “哦?不曾?”陆淮铭怪笑一声,他突然朝着张升道,“张大人,既然郡主不肯承认,直接上人证物证吧。” 张升看着陆淮铭,有些不满他擅作主张,他沉声道,“王爷乃原告方,并非在主审此案,一切我自有定数。” 说罢,他朗声道,“传证人。” 一名衙役将名侍婢打扮的女子带了进来,她似乎有些紧张,进了公堂便跪在地上,“奴婢紫衣,见过大人。” 张升一拍惊堂木,清脆的声音震的紫衣身躯一颤,“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紫衣叩首,“是,奴婢今日、本打算叫醒王妃,可在屋中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奴婢边想王妃是不是提早醒来,便在屋子附近寻她,结果在池塘中发现……”她忽然停顿,似是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 张升看了纪令月一眼,“你昨日可曾见到郡主进了后院?” 紫衣点头,“昨日郡主衣裳沾了酒渍,是奴婢将她带到后院去的。” 纪令月一瞥,“我昨日去的分明是偏院,何时去了后院?” “难道铭王府如此与众不同,给外客置备的 院子都设在后院里了?” 紫衣一脸无辜道,“郡主,奴婢昨日带您去的就是后院啊。” 张升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张升,“回大人,原先的偏院在重新修缮,给女来宾临时准备的院子在后院。” 纪令月蹙眉,“那这又与纪令澜的死有什么关系?” 紫衣抬头看向她,“铭王妃就是死在昨日郡主换衣裳的地方!” 池塘?纪令月回想着,印象却是不深刻。 她看了陆淮铭一眼,神情淡淡,“就凭我如果那间屋子就能胡乱定我的罪?这么说的话,铭王府当夜所有在后院值守的下人侍卫通通都有杀害她的嫌疑。” 她冷笑,“铭王不先审问他们,一大早便迫不及待的将我抓到京兆府尹来,难道王爷不觉得自己太过心急了吗?” 陆淮铭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本王自然是有证据。” 张升沉声,“呈上证物。” 一名捕快将证物呈上,站在纪令月身上。 张升问道,“此物可是郡主的香囊?” 纪令月看了一眼,确实是自己的。 她在心内默默叹了一口气。 自古陷害从来都逃脱不了香囊这种容易掉落的东西。 没想到她也不能免俗……说起来 ,这玩意儿究竟出现了几次了? 她兀自神游天外,在旁人眼中看来是震惊到心虚的模样。 纪令月回神,“仅凭这两点,只怕也定不了我的罪吧?” 紫衣道,“奴婢发现这个香囊时,它正被王妃死死抓着。” 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当时许多人都看见了。” 纪令月最后一次出现在纪令澜尸体发现的地方,她死时又抓着纪令月身上的东西…… 在纪令月眼中苍白无力的证据,在外人眼中已经是能将她彻底定罪的罪状。 陆淮铭慢慢走到她身旁,对着她低声道,“郡主,你若是乖乖说昨日与我在一起,便可洗脱这罪名。” “当我的女人,亦或者担上这杀人的罪名,郡主选哪一个?” 他嘴角扬着势在必得的笑,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蠢货。” 带着冷笑的嘲讽声响起,纪令月掀起眼皮,宛如看垃圾的眼神般看着陆淮铭。 陆淮铭嘴角的笑意陡然一僵。 纪令月突然看向张升,她深吸一口气,“张大人,那一天我压根就没见到纪令霓。” “况且您不觉得奇怪吗,一个成婚的新娘不在婚房待着,好端端的为何跑出来,难道那些下人眼睛都瞎了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摄政王登场 她斜睨跪在地上的紫衣一眼,随后义正言辞道,“张大人,我请求与当天纪令霓的随行侍婢对峙。” 张升点了点头,“此言有理,来人去铭王府将当夜看守王妃的侍婢带过来。” 不过一会儿,三个侍婢垂着头走进公堂。 张升眯着眼,“你们三人可是铭王大婚当日守在铭王妃身旁的婢女?” 那三人齐齐点头,“回大人,正是。” 张升沉声道,“铭王妃因何缘由离开屋子,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将那晚你们所见的事情通通说个清楚,不得隐瞒。” 三人面面相觑,为首的婢女道,“奴婢们是当晚守在王妃身旁,当时王妃一天未曾进食,便嚷着出门寻东西吃。” “奴婢们很是困扰,但奈何不住王妃,被她冲出了门。” 张升蹙眉,“那她为何会走到池塘边?” 为首的侍婢顿了一顿,忽然抬眸深深看了纪令月一眼。 见她所有所感的看过来,那侍婢像是见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东西般慌忙别过头去。 她俯首,有些支支吾吾的,“奴……奴婢,王妃她是……是自己走的……” 张升眸色一沉,他豁然拍响了惊堂木怒喝,“大胆,在本官面前还敢说谎?莫不是要 上刑你们才肯说真话?” 她似是极为恐慌,连忙道,“奴婢们说!还请大人莫要上刑!” “王妃出来后,碰到了走进后院的郡主。” “郡主说要与王妃说一些话,让奴婢等避开一炷香的时间……奴婢们碍于郡主威势,才……” 纪令月视线冷冷一扫,“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见过你们了?” 陆淮铭笑道,“郡主,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郡主若是想脱身,除非再找个人证出来。” 说着,他意味深长道,“要不然这杀人之罪可彻底洗不清了。” 话里话外,都在逼迫她顺从自己的。 纪令月骤然深吸一口气,掩在袖中的手指头紧紧掐着。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视线在那三人身上扫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纪令月上前一步质问,“你们就是当晚在纪令霓屋中值守的所有下人?” 三人点头。 纪令月眼眸微眯,那清冽的视线有如实质般扫向那三个人,“那为何没有见到纪令霓的贴身侍婢阿莲?” 一句话落,整个公堂寂静无声。 那三人的脸色里几不可见的一边。 纪令月心里有种猜想,她继续逼问道,“她人呢?她的主子死了,自己躲着藏着算什么。” 比起先前故作慌张的姿态,那为首的侍婢此刻是真的有些惶恐,她突然看向陆淮铭,支支吾吾道,“啊……阿莲她……她身子不舒服……” 纪令月冷笑,“王妃意外身死,她居然还敢称病不来?” 张升也觉得不对劲,他低声吩咐身旁的捕快。 等捕快回来的时候,神情有些怪异,“回禀大人,铭王妃身旁的阿莲消失不见了。” 张升拧眉,“消失了?” 捕快拱手,“是的,府中下人皆道没见过此人……” 纪令月冷笑一声,看着陆淮铭,“这可真是有意思,与纪令霓关系最亲近的贴身侍婢不见了,铭王妃的下人谎报不言。” “有问题的究竟是谁,想必张大人看的清清楚楚。” 陆淮铭脸色骤变,他豁然愤而甩袖,“一个下人罢了,能对这个案情有什么关系。” “若她真的失踪,指不定与你有关。你欲杀纪令霓,连带着护住的阿莲也一并杀害了。” 陆淮铭冷笑,“就算你质疑又如何,只会平添自己的嫌疑罢了。” “本王说了,除非你能找出人证。” 找你个头!纪令月被陆淮铭三番两次的暗示激得心头一怒。 我倒是有人证,你敢听吗? 所有的人证物证 全部指向了纪令月,她不利的境地依旧没有改变。 “谁说她没有人证的?” 陆淮琛从门口踏入,玄色衣袍以红色丝线绣着的云纹,衣袂晃动间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意。 他噙着抹淡淡的笑意,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那声音沉而冷,像一截欲待拔出寒光在鞘的刀锋。 他走到纪令月身旁,“本王就是人证。” 所有人在陆淮琛出现的时候,纷纷惊得没回过神来。 张升倏然站起身,他连忙走到陆淮琛面前,眼神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震惊。 传闻中的摄政王,居然来到他小小的京兆府中? “下官见过王爷,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陆淮铭似笑非笑道,“张大人免礼,本王今日是来当人证的。” 张升一愣,“人证?谁的人证。” 纪令月也傻了。 陆淮铭看着她明显呆怔的眼神,嘴角微勾,“自然是纪三小姐的。” 纪令月被他那句“纪三小姐”那奇异的尾音勾得耳廓微微一热。 他难道……是为了自己特地过来的? 满堂皆惊,看向纪令月的眼神满是震撼之色。 清和郡主与摄政王之间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张升蹙眉,他拱手小心翼翼 的问着,“那王爷想替郡主作证何事?” “郡主在铭王府见的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人,是我。” 陆淮琛不紧不慢的话,一语却石破天惊。 而此时,陆淮铭脸色极其难看。 他眼看着纪令月即将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份上,中途杀出个陆淮琛来峰回路转…… 陆淮铭攥紧了拳头,那恶狠狠的视线几欲将他千刀万剐。 “郡主倾国倾城之姿,居然让不近女色的摄政王也动了凡心……”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像是一股醋酸味蔓延在正堂之中。 他等着陆淮琛反驳,哪怕是刺他一声也好。 结果,陆淮琛只是淡淡一笑,如远山的眉微微挑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大渝好不容易出个看得过眼又颇富美名的美人,若是被你那点拙劣的伎俩陷害了,岂不是徒增别国笑柄?” 正堂之中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这一句看似调侃的话,却透露着一个令人震惊的信息—— 传闻中不近女色的摄政王,居然开始袒护女人了! 纪衡豁然站起身子,眼睛瞪得硕大。 好啊,我把你当欣赏的年轻人钦佩看待,你居然想泡我女儿? 场中的人若有所思,唯有纪令月却是一脸茫然。 第一百九十七章 霸气侧漏的王爷 陆淮琛就因为这个专程跑过来了? 书中大反派的思路都是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吗? 张升还算理智,神思立刻回到这一案上,他扭头问道,“郡主,您当日真的只见了王爷?” 既然陆淮琛都专门过来解释,她也不会再藏着掖着了。 虽说这件事情传出去会让人误会……罢了,误会就误会吧,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 纪令月点头,“没错,我与王爷确实见过面。” 她说的坦然,“这只是一个意外,我当时被泼了一身果酒,在屋中久久不见下人送来衣裳。” “不耐之下自行出了门离开,因为对铭王府路线不熟,周遭又没有任何一个下人经过,我便迷路到假山处。” “幸得见过王爷,他才将我带回了正堂。” 说着,她有些气恼道,“至于纪令霓,我从未跟她见过面。纪家与四房早就分道扬镳,若非看在铭王大婚,我等怎会过来看他们的脸色。” 纪令月说的愤懑,倒真让人信服了几分。 张升问道,“那你方才为何不说?” “我能说吗?”纪令月反问,“当时虽然什么情况都没有……” 她说到这句话时,莫名感受到从 陆淮琛方向投来沉沉的视线。 纪令月顿了一顿扭过头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于是她才继续道,“但总归是孤男寡女,说出去对我……咳,对王爷的名声不太好。” 她说到一半连忙来了个急刹车,闻言咳了咳声,“诸位应当能够理解我。” 众人表面恍然,眼神却写着不信。 纪令月一噎,她满脸茫然,难道自己的演技直线下降了吗?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看着自己? 陆淮琛似笑非笑,他附和着点头,嘴角带着零星笑意,“没错。” “胡说八道!”陆淮铭大怒,“就光凭你一人的片面之词,她就能洗刷身上的嫌疑了吗!” 纪令月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开口嘲讽,“你这一张破嘴除了光会喊一句‘胡说八道’还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她指着那帮齐齐跪在地上的侍婢,“这些都是你铭王府的人,她们一人一句你就能胡乱定我的罪,难道不是荒谬至极?” “是你口口声声让我找出一个人证,那好,我找到了。” 纪令月冷笑,“而你铭王又如何,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是不是‘胡说八道’尚未榷待,但我这里有四 个字想要总给你。” 说着,她一字一句慢慢道,“臭——不——要——脸!” “你!”陆淮铭大怒,指着她的手指因怒气而微微颤抖着。 “行了,这场闹剧该结束了。”陆淮琛淡淡出声打断,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四名侍婢,“就是她们指认的你?” 纪令月点了点头,她很怀疑,陆淮琛下一句话会是“都杀了吧”。 岂料他什么都没说,靳一忽然闪身上前,卸了紫衣的下巴。 陆淮琛忽而屈指一弹,空气中倏然划过一道银芒落入她口中。 听到“咔嚓”一声响,紫衣带着痛苦的神情捂着下巴。 陆淮铭一怒,“陆淮琛,你难不成想当庭逼供吗!” “逼供?你能想出这个蠢办法,本王却做不了这种蠢事。” 无事陆淮铭瞪大的眼瞳,陆淮铭倏然伸出掌心,一条拇指大小,通体泛着银白的软体动物微微蜷缩着,额上似有两根触角晃动着。 “这是何物?”张升问道。 靳一代替他回答,“这是真言蛊的母体,苗疆一种极其特殊的蛊虫。” 他视线飞快扫了紫衣一眼,“方才给她吞下的是子蛊,从现在开始,她胆敢说一句假话, 将会遭受穿心噬骨之痛。” 紫衣听到自己吞下去的不仅是一条虫,还是一条蛊虫后脸色煞白,差点晕厥过去。 还是靳一飞快点了她的清明穴,人如同回光返照般豁然精神无比。 紫衣想昏也昏不成了,她只能瞪大了眼,恐惧的看着陆淮琛。 陆淮琛拇指摩挲着白软的蛊,像是拿捏着触感不错的小玩意儿,一滚一捻,看得旁人心惊胆颤。 偏偏他姿态随意,好似自己没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他淡淡问道,“该说的全部都说出来,本王的耐心有限。” “谁指使你陷害她的?” 紫衣脸色煞白,她浑身都在颤抖,“没……没有人指使……” 刚说完这句话,她的心脏像是被数千根针来回穿插般痛不欲生。 她凄厉的一喊,骤然倒在地上打滚,鼻中流出猩红的血液滴落到衣襟上,看起来十分骇人。 旁人大多都被吓到了,他们纷纷看向陆淮琛手中的母蛊,那原本缠成蚕豆状的小虫不知何时直立着身子,那看似黑豆般的眼珠子一顺不顺的望着紫衣的方向。 “我……我……”紫衣死死掐着脖子,脸色因呼吸不畅而涨的青紫交加。 靳一不耐的将人一踹,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吗?” “看来本王还是太过仁慈了。” 陆淮琛似笑非笑,他指腹摩挲着母蛊软绵绵的身躯,紫衣突然凄厉一声尖叫。 她突然倒在地上,浑身猛地一阵抽、搐。 接着,发生了极其骇人的一幕。 从她的眼鼻耳口中缓缓渗出汩汩猩红的血,血色如绸缎从地上缓缓流着,带着炙热的温度。 纪令月触到那抹猩红时深吸一口气,正欲看向紫衣最后一眼时,陆淮琛的身形不知何时挡在她面前。 随后,紫衣便被蒙上白布被抬了下去。 场中一片死寂之色,无人敢看陆淮琛。 饶是他方才当中拿出那令人寒颤的苗疆蛊虫,也无人敢对他发出一声质疑。 陆淮琛神情依旧淡的不像话,他将视线挪到抖得如筛糠般的三个婢女。 “你们也要落得和她们一样的下场吗?” 那三个下人闻言,忽然哭着纷纷叩头。 “王爷饶命啊!”三名侍婢闻见了飘到鼻尖的血气,吓得瑟瑟发抖。 为首的侍婢抖着声音,“奴婢……奴婢……” 她一张口,陆淮铭手中的蛊如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飞快入了她喉间。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相大白 她惊恐的捂住喉咙,就像是被死神扼住了喉咙,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陆淮琛平放掌心由母蛊蠕动着,淡淡道,“既然不说,那就杀了吧。”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有着将人生死盖棺定论的能力。 那侍婢脸色骤白,她连忙惶恐的开口,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奴婢说,奴婢说!” 因为陆淮琛的强势出手,局势顿时翻转过来,主导权倾向了纪令月这一方。 她暗暗感慨,难怪这个世上的人都向往名利与权力。 如陆淮琛今日这般强势到称得上霸道的举动,有多少人无不心动? 纪令月忽然感受到背后有人撑腰的底气,她豁然开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抱到金大腿的感觉? 一瞬间,她有了狐假虎威的底气,轻哼一声问道,“阿莲到底去哪儿了?” 那人早就吓破了胆,生怕回话慢了引得这位摄政王不满,顿时收了自己的小命,于是她连忙回道,“死了。” 果然如此。 纪令月眼眸微眯,事到如今,她也不着急问出真相。 一场公堂会审成了她破解悬疑的场所,她仿佛突然来了兴致,开始就这自己在心中的推理慢 慢迈向真相。 她眼神淡淡一瞟,说出在心中早已酝酿好,十分有逼格的台词。 “你们设下的拙劣伎俩我大概知道清楚了,接下来,我说,你们听。” 见自己笃定又自信的气场果然震慑住眼前这帮心虚的人,她心里头一乐呵,这瞬间仿佛戏精附身。 她开始道,“你们三个压根就不是当天值守在纪令霓屋中的下人吧?” “当我提到阿莲时,你们三人的表情就已经出卖了自己。” “纪令霓脾气差,身边也就那么一个贴身丫鬟肯跟着她,你们居然连一个人都记不住,显然当天压根就没见过阿莲……不,也许你们连纪令霓的面都没见过。” 纪令月冷眼一睨,“所以,你们只是铭王府派来作伪证,为诬陷我一事泼上一盆有力的脏水罢了。” “当天真正的那三个人,应当与阿莲一起被杀害了吧?” 陆淮铭拳头攥紧,“不过是几个下人罢了,因为做错事死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确实不是什么稀奇事。”纪令月冷笑一声,“但如果她们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了?” “比如说,看到真正杀害纪令霓的凶手。 ” “胡言乱……”陆淮铭习惯性的欲呵斥,却猛然响起先前纪令月那一番腹诽的话,竟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那面上的怒容却是怎么掩饰不住。 纪令月挑起的眼梢带着几分挑衅,“我还是那句话,是不是胡言乱语,王爷心里清楚。” 说着,她看向那给侍婢,“那天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侍婢瑟缩着肩膀,“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那天夜里忽然被嬷嬷叫到柴房中。” “奴婢就看到府中那些得力的侍婢血肉嶙峋的凄惨模样,奴婢当时害怕极了,那嬷嬷却对奴婢们说了几句话。” “她奉……奉了王爷的命令,要我们背下今日在公堂污蔑郡主的证词,一口咬定人是您杀的,否则奴婢的家人们就会遭受杀身之祸。” 纪令月神情淡淡,好似对这个结果半点都不感到意外。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脸色逐渐铁青的陆淮铭,“敢问王爷,您的这个杀人灭口的举动与纪令霓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淮铭如今是骑虎难下的姿态,他板着脸,“与本王毫无关系,本王什么都不知情。” “人证你可翻供,那物证你 又该怎么说?” 他说着这话时眼眸微眯,看向跪在场中的三人时恨不得将她们抽皮剥骨吊起来风干。 屋外凑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已经能凑成好几盘麻将,他们时而踮起脚尖,想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纪令月撇嘴,说实话连她都不明白自己的香囊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了。 她眼珠子转转,突然把目光转向了陆淮琛,一双眼眨啊眨。 陆淮琛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眼眸,忽而轻轻一笑,他让靳一上前查验。靳一上前细细辩着那香囊,指腹在布料上摩挲着,他忽然蹙眉。 “虽说上面绣着郡主的名字,但这布料却是普通至极。” 陆淮铭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冷笑,“谁让你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了,赶紧说出证据来。” 靳一面无表情的看向他,“这就是证据。” “什么?”陆淮铭一愣。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我不可能用那种平凡至极的布料。” 纪令月冷笑,“本郡主就算是香囊都喜用一应难求的苏缎,这个东西,我还真是看不上眼。” 她一边乐此不疲的打铭王的脸,一边暗道好险。 只怕这件事铭王早有预谋了,连她 第一眼辨不出真假的香囊都能仿造出来,差点把她置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纪令月平息着内心砰砰乱跳的心脏。 她为了不彻底崩坏纪令月原本的人设,以免让人看出不对劲来,依旧维持着事事都要享受最好的表象来。 虽然这一点让不少人在心里腹诽诟病,但没想到会在关键的地方救了她一次。 这回,轮到纪令月倨傲的看着陆淮铭,冷冷一笑。 “王爷,现在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你身上。” “你杀害了与纪令霓相关的人,无非是想隐瞒真正的凶手。” “凶手究竟是你……还是另有其人呢?” 此案有了眉目,凶犯居然涉及到皇家,屋外的百姓刚听得零星半点,就被那些捕快无情的轰了出去。 陆淮铭没想到陆淮琛一出场就颠倒了局面,他脸色气得铁青,在大门紧紧合闭的那一刻,指着他愤然怒骂。 “陆淮琛,为了一个女人,你难道连皇兄都敢顶撞了吗?” 他显然是气到失去理智,此事不再是公堂会审的氛围,陡然变成了皇室专场。 所有捕快都退了下去,便是张升也面无表情的拱手,“下官还要处理宗卷,先行告退。” 第一百九十九章 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毫不客气的撒手离开,半点停顿的身影都不停留。 纪令月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这一看像是铁面判官的张升滑不溜秋的寻找时机离开。 突然回想起他在会审当中几乎毫无动作,任由事态发展,既不偏颇又不擅断的模样…… 啧,能当上官的人果真是老狐狸。 纪衡阴沉的脸色消失的悄然无踪,他从始至终在一旁沉默压抑的旁观着,见纪令月相安无事的脱身微微松一口气。 看到场中逐渐僵滞的气氛,竟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陆淮铭轻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皇兄活了一大把年纪,怎么还如此天真?” “与其在这怨天尤人,倒不如说你蠢的实在可以。” 陆淮铭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陆淮琛嘴角噙着的笑慢慢敛起,“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些年你做的那些破事我懒得跟你计较,要不是父皇遗言,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在我面前像个烦人的虫子一样乱蹦吗?” 他冷笑,笑意竟带着几分冷冽的杀意。 那股杀意如刺骨的凉意惊得陆淮铭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陆淮铭大怒,在察觉到自己吓成这副 模样,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他怒喝道。 “陆淮琛,你以为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当初父王意欲提携你,是我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你的!” “你成为摄政王,大权在握,居然过河拆桥,把我下放到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你这般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太子皇兄说得对,你这种妖孽留着迟早就是个祸害!”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静得悄然声息全无。 纪令月有些震惊,却不是因为陆淮琛做出这些事。 而是因为铭王居然能够说出如此臭不要脸净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漂亮话。 看他义愤填膺,一副自己收到了多大委屈的模样。要不是她看过原着,差点就信了。 先皇在时,对皇位最有竞争力的两名皇子便是当时的太子与淮王。 太子是储君,而淮王却是自幼便展现惊人的天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便是武功也是难逢敌手。 他就像是上天塑造的完美无瑕的存在。 仿佛是神祗般,遥不可及。 陆淮琛对皇位向来不感兴趣,无奈当时的太子性格多疑,性格偏执,将他视为一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宿敌, 不得不拔去的眼中钉。 两人看似斗得如火如荼,实则是太子的一厢情愿,陆淮琛向来是顺手反击,就像是翻阅书籍时随手扫去飞到眼前的苍蝇。 太子屡战屡败,盛怒之下沉不住气,开始大肆收敛经营的所有势力与人脉,准备逼先皇退位。 铭王陆淮铭就是被太子拉拢的其中之一。 只不过铭王当时是个草包,用原书中先太子的话来说,他的利用价值连一只猪都比不上,就因为他占着皇子的名号,为了使自己更加名正言顺的登基,他的支持必不可少。 可偏偏,陆淮铭明面上答应了太子,私底下又站到了陆淮琛身旁。 虽然陆淮琛当时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整个过程可谓是铭王自以为是。 最终先太子斗败,先帝重怒之下将监国重任交给陆淮琛,自己则病倒在床榻之上。 而铭王,一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众人皆知的草包,自以为眼光独到,以为陆淮琛有今天离不开他,自此行事也变得嚣张无忌。 当时陆淮琛忙着收拾朝中乱局,根本无暇管他,才让铭王的自我良好感愈发膨胀。 所以纪令月听到他自以为是的话后, 惊得目瞪口呆。 她觉得陆淮铭这样的人若不是投胎投得好,估计一出街就能造成人人喊打的壮观场面。 纪令月啧啧感叹,所以生而为人,投好胎也是一门技术活啊。 陆淮琛目中闪出嘲讽,那嘲讽之色夹杂着不耐。 “我让你下放,你若是肯安安分分,我大可保你当一个一世无忧的王爷,没想到你却给我捅出一个天大的窟窿来。” 说着,他讥嘲的笑了一声,“先太子本王从来没放在眼底过,他在我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我用得着你这个废物来支持?笑话。” 一句‘笑话’宛如一盆凉水迎头浇下,让陆淮铭整个人如坠冰窖。 纪令月在一旁当个吃瓜群众,她在见到陆淮琛如此犀利毒舌的一面,居然莫名觉得合她胃口的帅气。 难道是自己喜欢的人,所以看着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自动加了十级滤镜? 对于陆淮琛这个形象,当初在原书的评论中有很大的争议。 有人觉得他帅气,有人觉得他压根就是一个讨人厌三观不正的角色。 纪令月当时一心扑在吐槽女主的道路上,对大反派并未过多关注。 她 偷偷看了陆淮琛一眼,又飞快的收回视线。 她暗暗想着,如果有谁说他一句坏话,她第一个就会冲上去撕了那人的嘴。 爱情使人盲目,古人诚不欺她。 陆淮琛懒得再跟陆淮铭多说一句话,他淡淡道,“收拾好东西,回自己的封地,永远不要出现在京城之中。” 一句话,将陆淮铭的后半生决定了。 他这番话,几欲让陆淮铭的铭王头衔彻底有名无实。 这件事情在京城中传得风风火火,虽然对外封锁了消息,但当日偷听到一言半语的百姓凭借铭王突然启程回了封地,加上了自身的猜测杜撰编成了小道消息,隐隐的传了开来。 流传的最多的版本,就是铭王对纪令月贼心不死,结果误打误撞娶了纪令霓。 他对纪令霓心怀不满,新婚之夜雇凶杀妻,栽赃嫁祸给纪令月则是因爱生恨。 令人最震惊的,就是那位摄政王亲自到场替纪令月证明清白。 摄政王是谁? 那个随心所欲,在人们心中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从不近女色的那个男人! 他居然亲自为了纪令月……去了京兆府? 这个消息比起纪令霓之死还要震呆一众人的下巴。 第二百章 未来姐夫 纪令月在府中待着的这几天,频频收到下人投来震惊的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物种的奇怪视线。 纪令月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眉眼,她看着绿翘疑惑的问道,“我脸上难道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绿翘仔细打量了一眼,认真的道,“小姐今日依旧美的人神共愤。” 纪令月:“……” 这猝不及防的彩虹屁。 她继续走着,又是有不少下人偷偷朝她看过来,对上自己的视线后又飞快收回视线,快步离开。 纪令月满头雾水,难道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等她踏入纪令仪的屋子,就见一道身影支肘坐在桌前,似是出神想着什么,连她进屋了都不知道。 “姐姐?”纪令月轻轻出声,纪令仪依旧没有反应。 她走到纪令仪面前,歪头一探。 “啊……”纪令仪回过神来,她抬头看着纪令月,“月儿,你过来了。” 纪令月坐在她身旁,好奇问道,“方才唤了你两次都没回应,你在想什么呢?” 纪令仪向来淡然的容颜上露出几分愁容,眸中仿佛笼着朦胧的雾气,看起来有些迷茫。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说,女子为何一到了年纪就要嫁人 呢?” 纪令月一愣,这么人生哲学的问题问得她猝不及。 她道,“有的人是为了传宗接代,有的人只是顺应着走结婚这条人生道路,有的人是寻得真爱……” 纪令仪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发愁,“嫁人也就罢了,可如果要嫁一个素未相识,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岂不是太草率了?” 纪令月对此深有同感。 她实在无法理解古人,男子可肆意出门玩乐,女子却只能以静待闺中岁月静好为标准。 虽说大渝民风开放,但对女子的束缚却也不少。 纪令月似是想起了什么,“叶姨还在替你相看京中适龄男子?” 纪令仪点了点头,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叶姨早上才过来询问我的意见,她说与二伯母和祖母商量了许久,最终钦定一个人选。” “谁?”纪令月不由好奇。 叶氏对纪令仪上心的程度她可是亲眼目睹过的。 当初那一大捧写满了京中年轻男子卷轴被当做垃圾般丢到瓷瓶的一幕她可是历历在目。 更何况加上裴氏与纪老夫人……能让这三位都点头的人,她还当真是好奇。 纪令仪道,“就是那个传闻江南第一才子…… 苏澄清。” “哦是他啊……啥!”纪令月豁然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她瞪大了双眸,“苏澄清?” 纪令仪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接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好像与苏小姐关系不错?” 纪令月点了点头,内心还沉浸在巨大的错愕之中。 怎么说……她是不是应该感慨世界真小。 那三位的眼光当真是毒辣,一眼就相中了未来宰相。 可是……纪令月怎么想都有些别扭。 原书中傅明烨才是她未来姐夫,可随着自己一朝穿书,阴差阳错之下傅明烨对自己产生了好感,与纪令仪无任何相交。 而苏澄清则是站在薛妙身侧,默默爱慕着薛妙。 说起来,她似乎很久都没见到这两人了。 纪令月有些发愁,苏澄清该不会已经与薛妙搭上线了吧? 纪令月时而震惊时而担忧的神情落入纪令仪眼底,陡然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她忽然微微一笑,一副了然的模样打趣道,“我说你怎么突然一惊一乍的,难不成你爱慕苏家公子。” 纪令月猛地回神,闻言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这误会可 大了啊! 纪令仪却是笑,“你我都是姐妹,何须不好意思。” “我真的没有。”纪令月哭笑不得,生怕纪令仪彻底误会,她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已经有心慕之人,姐姐还是莫要打趣我了。” “心慕之人?”女子对这种话题像是有天生的吸引力,饶是向来端庄沉稳的纪令仪也不能免俗。 她眸光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不是摄政王?” 纪令月瞳孔一震,神情比方才被误会了还要惊恐,“你怎么知道?” 纪令仪将近来在京城中隐隐流传的流言说给她听,纪令月越听越呆滞,突然抱着头嚎啕嚷着——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完了,他该不会觉得这个流言是我放出去的吧?” “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太不矜持了……好不容易和他拉近了距离,这下真的是辛辛苦苦一夜回到解放前。” 纪令月丧气的趴在桌子上,整个人恹恹的毫无情绪。 纪令仪第一次见到自家妹妹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觉得十分新奇。 她见状,抬手揉着纪令月的头发,似是有些感慨,又有些欣慰。 她微微一笑着,“没想到这么多年一晃眼 就过去了,你如今也有心慕的男子了。” “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我居然会喜欢上那个摄政王吗?”纪令月从臂弯中抬头问着。 “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我都支持。”纪令仪笑笑。 “况且,摄政王并非世人所评价的那么简单……” 纪令月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她眼眸一亮,“难道姐姐曾与王爷见过?” “我年幼曾随父亲入宫见纪太后,偶然一次机会与摄政王短暂的交谈过,彼时先皇仍在世,他还是一名皇子。”纪令仪声音柔和,她慢慢讲述着往事。 “摄政王在年幼之时,名声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天赋令人望尘莫及,但正因为如此,他与寻常人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个很远的距离。” “说起皇宫景致,人们下意识会想起御花园来。” “而我当初碰到他,却是在一个荒凉到已经废弃的池塘中。池面浮着绿萍,池中鱼儿寥寥无几,甚至还有乌龟的尸骸。” 她轻轻笑着,“我当时只是贪玩误闯了院子,乍一看还被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幽灵在。” 纪令月被勾起了兴趣,她慢慢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认真听着。 第二百零一章 陆淮琛的过往 “我当时并未接近,只是躲在柱子后远远的看着。”纪令仪回忆着。 “他突然点了火,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烧了。”她沉吟了一下,“随后我听到……他颤着声音在念一个名字。” “后来我才知道,当天是淮王生母的忌日,他口中的名字,正是已故的先皇贵妃。” 纪令月有些不解,“王爷的生母?” 大渝朝的皇贵妃? 在原书的剧情中压根就没有提到这号人物,一般描写大反派的时候不会对其家族史做过多的赘述。 纪令仪想了想,“我也只是零星听过一些关于这名皇贵妃的事情。” “听说皇贵妃并非是大渝人士,而是异族的一名公主。” “先皇在随军征战中被皇贵妃俘获了心,由南至北横跨了大半个大陆都带着她随行。” “回到宫中时,皇贵妃因怀着身孕,遭到了整个后宫上下的敌视。直至先皇展露出毫无偏颇的宠爱后,才渐渐让那些不满的声音压了下去。” 在后宫想要立足,除了娘家的地位,更多的便是依靠陛下的宠爱与腹中子嗣。 而那个异族女子一回来便占尽了所有,怎能让人不嫉妒。 但有先皇宠爱,便 是先皇后想要下手都困难重重,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贵妃诞下子嗣,宠冠六宫。 “听闻淮王出生那日天生异象,钦天监言淮王是福泽的象征,将会带领大渝走向强盛。” “可没有想到,皇贵妃诞下皇子后突然大出血,连一刻钟都没坚持便撒手人寰了。” “听闻那日,半张床褥都沾着腥红的血,先皇大悲之余,命人将所有接生的产婆折磨致死。” 后宫听闻这个消息暗暗窃喜,只觉得日后再无威胁,而皇贵妃诞下的皇子根本不足为据。 人人观望着,甚至有人暗中想将刚诞下的陆淮琛寄样在自己身下,以博得陛下的注意。 就连先皇后也十分‘大度’的主动要求赡养陆淮琛,并信誓旦旦的承诺肯定要将他抚养成一个优秀的人。 但凡是后宫有些权势地位的嫔妃都在争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先皇居然将陆淮琛送到一个入宫三年的静妃——当年的纪太后膝下抚养。 静妃在暗潮涌动人人心思诡谲交锋的后宫之中如一株兀自盛开的寒梅,对外界不为所动,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容貌之盛起先让所有人产生了危机感,但 见她压根就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每日在自己宫中做自己的事情,便纷纷卸下了各种心思,无趣的打道回府。 后宫几乎有不少人忘了她的存在,先皇这一处如果晴天霹雳落在不少人头上, 为了让静妃的身份能够配得上陆淮琛,不让他委屈,先皇竟然将静嫔封为就后宫四妃之一! 她有些感慨,“那时候在整个京城人眼中,淮王性子是天子骄子,只是性子清冷孤傲难尽,如天一般是难以企及接触的人。” “他们却忘了,淮王当时也是一个稚嫩而孤独的少年。” 纪令月有些出神,她仿佛能透过那个画面看到那个人们口中被碰上云端的少年,清孤的身影倒映在池塘畔,一个人寂寞而无言的怀念着这世上曾与他最亲近的人。 “世人的眼光与议论容易成为牵绊他人的枷锁,陆淮琛却与常人不同,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抉择。” 纪令月轻轻呢喃着,无意间抬头时却望尽了纪令仪带着深意含笑的眼神。 她不由一窘,有些郝然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纪令月意味深长道,“看来你是真的喜欢王爷。” 纪令月脸颊‘轰’得一 下,瞬间轰成红番茄。 姐妹两一个在打趣,一个红着脸,一时间气氛变成了互相调侃打趣。 在纪令月欲离开时,纪令仪忽而对她道。 “摄政王位高权重,他本身在朝堂之中争议颇多,你若是与他在一起,未来之路会很辛苦。” 纪令月叹气,“我知道。” 她有些发愁,“可问题是人家这朵看似游戏人间实则高处不胜寒的高岭之花让不让我摘还是个问题。” 她忽然瞪着眼看向纪令仪,不安的问道,“他该不会喜欢那种柔柔弱弱清纯可爱的小白花类型吧?” “还是说他喜欢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 纪令月越想越不安,她惊慌的神色已经能够媲美传说中的神画‘彷徨’。 纪令月虽然努力的朝官家小姐靠拢,努力把自己外表上整成但她灵魂的本质却仍然是个自由洒脱的二十一世纪美少女。 她不羁的灵魂总是游离在身份高贵的表象之外,如果陆淮琛真的不喜欢她这个类型…… 纪令月想,她要不要自我形象改造一下? 纪令仪听着她越来越跳脱的思维,愈发哭笑不得。 她随即握着纪令月的手轻轻拍着,这一个安慰的动作仿 佛暖流般流入她心底。 “放心吧,我们家月儿这么好,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一句话,把纪令月出走的自信心又挑了回来。 纪令月感动的看着她。 纪令仪笑笑,“你喜欢的,我们一定会支持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纪令月心里一暖,她缓缓嫣然一笑,如四月春日的花盛开般令人目眩。 在这个世界,有这样全心支持自己的人在,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入夜,铭王府。 烛火将一抹歪斜栽在桌上身影投射道屏风上,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酒气。 男子大怒的声音带着熏意高高低低的响起,“他陆淮琛那个王八犊子凭什么教训我?” 陆淮铭仰头猛灌了一口酒,随即扬手往地上狠狠一摔。 酒瓷碎裂的声音刺耳响起,他通红的目光阴郁,指着摇晃的烛火阴毒道,“敢给我落面子?敢抢我看上的女人?” “陆淮琛,你以为你没了老子算个屁?” 他喝得醉意上头,打了个酒嗝继续痛骂,“当初要不是我弃了太子站在你这里,你以为你一个杂种能名正言顺的坐上摄政王吗!” 第二百零二章 纪征拜访 “杂种,杂种,杂种!” 随着一声声怒喝,陆淮铭发了疯似的拎起酒桶就摔。 此刻,门外被轻轻扣响,一名小厮带着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王爷,有人求见。” 陆淮铭醉醺醺的扭头,自嘲的笑着,“这时候还会有谁来找本王。” “王爷,是我。” 纪征压低的声音透过门扉响起,陆淮铭一愣。 门被缓缓推开,纪征与一名女子身穿宽大的披风,几乎能将半张脸覆盖住。 冬日的冷风随着敞开的门缝猛地灌入,陆淮铭清醒了许多。 他眼眶微眯,“你们两人出现在这做什么?” 纪征被屋内浓郁的酒气给熏得不适得蹙眉,他抬脚往前跨一步,就听到不少酒壶碰撞的清脆声。 他沉声道:“王爷难道就这么自暴自弃了吗?” “本王就算一时失意,也轮不到你们这些人专程过来看本王的笑话。”陆淮铭冷笑。 “王爷错了,我们可没什么资格看您的笑话。”女子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憔悴瘦削的面庞。 竟是许久不曾露面的杜氏。 若是熟悉她的必然会大吃一惊——只因为杜氏好似遭受了什么剧烈的璀璨,一张原本显得几分富态脸竟 然暴瘦到这个程度。 杜氏抬眸,那双眼含着毒蛇般阴鸷的视线,她眼窝微微陷下,看一眼都觉得渗人。 陆淮铭眼眸一眯,“说吧,你们二人冒着被陆淮琛发现的风险也要造访我铭王府,究竟想要做什么。” 纪征肃了神情,“我想同王爷合作,一起扳倒纪家。” “扳倒纪家?”陆淮铭眼中露出了一丝冷意,“纪征,你带着自己的私欲想借本王的手扳倒纪府,你好大胆子啊。” “给你们三息时间滚出这间屋子,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王爷。”纪征上前一步,他眼眸微眯,“这当真是我自己的私心吗?” “陆淮琛明面上中立,他这么多年来故意模糊自己的立场,予朝臣立场不定的错觉。” 纪征骤然压低了声音,言辞带了几分狠色,“他实则是站在陛下一方,与纪府早就暗中勾结。” 陆淮铭轻嗤,“这与本王何干?” “若无陆淮琛支持,纪家那帮人何来的底气与一朝王爷对抗!”纪征忽而掷地有声,似是为了提醒他这么多年被忽略掉的事实。 有了陆淮琛的衬托,大渝其他皇子显得平平淡淡,再不济还有宁王,好歹也是年轻俊杰中的翘楚。 而 所有人提到铭王,都是嫌弃与嘲笑。 一个爱好美色,专干令百姓怨天尤人的糊涂事,他的存在好似就是一个耻辱。 陆淮铭自知在做什么,但从未想过收手,只因为他觉得,没有人会反抗他,就因为他是当朝的王爷。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陆淮铭瞳孔微微一缩,竟顺着他的话开始沉思着。 纪征仿佛十分为他着想,一言一行都在顺着他一丝循循善诱着。 “王爷身上流着皇家血脉,纪家表面上看着风光,说到底不过是臣子罢了。” “这个庞然大物终究该俯首在王爷您脚畔称臣,而不是如凶悍的疯犬般如此叫唤。” 纪征倏然加重了语气,“纪衡三番两次对王爷您出言不逊,举止不敬,他背后必然有强大的靠山才能够如此由底气。” 陆淮铭彻底被纪征的话牵着走,他闻言冷哼一声,“还能有谁,定然是陆淮琛。” 说着,他咬牙切齿,“他早就跟陆淮琛勾结在一起,所以才那么有恃无恐!” “是啊,否则以王爷的身份,区区一个纪令月嫁过来就该是他们纪家烧高香了,居然还这么推三阻四,简直不知所谓。” 杜氏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这话偏偏撞到了 陆淮铭心上。 “说到底,纪令月一个小丫头片子何德何能能成为与公主平级的郡主?” 杜氏眸中闪过一丝寒芒,“还不是摄政王在从中牵线作梗,纪家也因此水涨船高。” “他将纪府捧得越高,掌握整个大渝愈发容易。” “届时,难道还有王爷您的容身之处吗?” 几句话,仿佛一榔锤给陆淮铭敲了个清醒。 他握紧了拳头,那张略显肥硕的脸及不可见闪过一丝惊慌。 陆淮琛若是掌控了整个朝堂,那日后整个大渝朝堂岂不是他的一言堂? 不……若是继续深思下去,陆淮琛的威势将达到一个顶峰,他怎会甘心制作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想到最终的后果,陆淮铭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他想起那一日自己对陆淮琛的大放厥词,一种迟来的恐慌慢慢涌上心头。 依照陆淮琛的性子,他绝对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混乱之下,他猛然看向纪征,“你的计划是什么了。” 成功了。 纪征与杜氏二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纪征慢慢讲述着自己的计划,陆淮铭越听心脏跳得越快,到最后他猛然阴沉下了脸,豁然起身低声怒骂,“你们这是在谋逆! ” 纪征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他淡淡道,“王爷,成大事者不应当只在意眼前的利益,将目光放到更长远的地方。” “若是事成,那些东西通通进入到王爷的口袋中。” “届时王爷想用那些东西做什么,没有人知道,不是吗?” 陆淮铭喉头一紧,他彻底心动了。 纪征再继续压下最后一根稻草,“想必王爷这么多年,应当有一些自己的力量吧?” “王爷蛰伏多年,世人只道您未曾有过锐气。男儿再世,饶是贫贱的百姓也有鸿鹄之志,难道王爷真的甘心一辈子都做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吗” 他的话如恶魔低语,循循善诱着,“现在是时候让世人看看,王爷真正的魄力了。” 陆淮铭眼眸暗芒微微一闪,久久不曾言语。 半晌,他忽而抬头道,“此事你有多大把握?” “八成,剩下两成凭天意。”纪征道。 若纪征说有百分百把握,他绝对会直接拒绝,只当做从未听过这件事。 这一下,陆淮铭彻底入了坑,他低沉着声音道,“既然要做,此事必得细细筹谋。” 纪征意味深长的一笑,“这是必然的。” 等二人趁着月色离开,纪征心情很好的勾起了嘴角。 第二百零三章 剧情不见了 “如我所料,铭王心中有野心。”无能又有野心的人,是最好掌控的。 杜氏垂着头,她声音如半截枯木般低哑沉沉,“别忘了你对我下的约定。” 纪征瞥了她一眼,见她好似老朽般枯瘦的模样,眉头一蹙。 “人死不能复生,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有什么用?” 杜氏身子一僵,她倏然抬头看着他,眸底如潮水般翻涌而起的恶毒视线。 在幽幽的夜色中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舌,骤然惊得一个激灵。 她道,“我知道你从来不将霓儿当一回事,还总是怨我不能替你生个儿子。” “你只为了一己私欲,我却是为了替她报仇。” “你不管,我管。” 杜氏目光静静的罩了下来,带着令人不由寒颤的冷意。 她在宽大袖袍中那双枯燥又瘦削的手慢慢收缩而起,露出隐隐的青筋。 她心里不断念着‘纪令月’的名字,心中的怨恨似乎欲将她抽筋剥骨才能罢休。 纪征看着这样的她,仿佛不认识杜氏了一般,眼中除了一刹那的惊惧,还有错愕与茫然。 杜氏忽而咧嘴一笑,像是夜中慢行的罗刹女,浑身冒着肃杀,“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帮忙动用娘家的 关系筹谋,希望你不要只是一时兴起。” “否则,我不介意在杀了纪令月之前,先让你下去陪霓儿。” “她胆子素来小,一个人在奈何桥上孤独了太久,也是会想家人的。” 一阵风吹拂而过,纪征背后蓦然出了一身冷汗。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眨眼便来到了年关。 京城上下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氛围,街上已经出现了不少冒着雪也挑担子出来售卖货物的。 纪令月皮着银绒灰鼠大氅,手腕搭着精致小巧的手炉立在窗前,望着天上飘下的银白雪花出身。 绿翘走了过来替她拢了拢大氅,“小姐,这冬日的雪看多了,极易伤眼睛。” 纪令月眨了眨眼,确实有种干涩的感觉。 她回眸,那眼神清亮宁定,眼眶仿佛蕴着湿漉漉的雾气。 纪令月回头走道桌旁,她揉了揉眼睛,慢悠悠打了个呵欠,“冬日当真是个的好日子。” 绿翘无语,“小姐,您夏天秋天都这么说过。”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纪令月装傻充愣,看着绿翘愈发无奈的神情后最终得逞的笑出声来。 在这时,屋外轻轻叩响了门,却是不说明自己是谁。 绿翘连忙走了过去, 一打开们微微一惊。 “胡嬷嬷?” 纪老夫人身旁的胡嬷嬷快步走了过来,她脸上微微带着几分凝重之色, “小姐可曾见过大老爷?” 大老爷是谁?纪令月第一下还没反映过来,随即才想起,好像是纪衡。 她摇了摇头,“现在想想,我好像有一些时间不曾见到爹了。” “胡嬷嬷,是祖母找爹有要事吗?如今年关将至,他身为六部尚书之首,应当在六部里忙着才对。” 胡嬷嬷脸色有些沉,“老夫人早就命人传信去六部,可六部的人却说,大老爷已经有好几天没去户部了。” “什么?”纪令月有些惊讶的起身,“他……哦不对,你说爹这几日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会不会被什么急事牵绊住了,故而不在六部内吧?” 胡嬷嬷开口道,“老奴也是这么对老夫人说的,但老夫人总觉得自己心神不定。” 老人家心神不定?纪令月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 她突然问道,“祖母是怎么心神不宁的?” “就是……”胡嬷嬷话说到一半,一名侍婢急匆匆的跑进来,“大老爷回来了!” 胡嬷嬷刚松一口气,就见那侍婢一个大喘气,忽然来了 个转折。 “只是今日……大老爷似乎带了几名身穿官袍的男子大步走进,如今正关在书房内,不止任何人靠近。” 官袍?朝堂人士?纪令月轰然站起身来,心内微微一跳。 纪衡将工作与家庭分得十分清楚,二者从不会相互越界。 此事有蹊跷,让纪令月不得不开始上心了起来。 她悄悄思量着,笃定等会儿就趴在书房窗户旁偷听。 她向来是个执行力十分果决的女人。 纪令月弓着身,努力让自己衣袖裙摆片叶不沾发不出半点异样,选了个合适的角度覆耳偷听。 “纪大人,这次运送军饷之事已然全权交到你手中,真是可喜可贺。”一名男子道。 纪衡坐在主位上,闻言摆了摆手。 “这件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光,护送军饷的安排需要层层把控筛选,若是他们在路上出了一个差错,影响的将会是驻守在边境将士们。” 运送军饷的安排? 纪令月琢磨着,她努力从原书中的剧情找出丁点线索来,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怎么回事? 纪令月心里猛然一凛,她飞快回忆书中的内容,却发现所有的记忆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马 赛克,只有零星的记忆与熟悉感。 她抬手紧紧抓着墙,冰冷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纪令月却仿佛感受不到似的无动于衷。 她深吸一口气,心底一种无形的不安如凉水般迎头罩下。 努力平息着内心的不安,纪令月深吸一口气,回忆着从穿书后的事情,发现一桩一件她记得清清楚楚。 可当自己试图回忆书中剧情时,像是一本书中被人撕去了一页,变得模糊残缺。 因为自己的惊愕,纪令月不小心闹出了一点动静,顿时引起屋中人的警觉。 “什么人?”纪衡陡然厉声,视线如利刃般扫向窗外。 纪令月瞳孔微微瞪大,她连忙四处一扫,竟意外瞧见墙角处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小黑猫,像是无意中闯入纪府,又无处可去的模样。 纪衡探出窗外时,就看到不远处纪令月蹲在墙角,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月儿?”纪衡有些意外,“你怎会在这?” 纪令月闻言扭头,她露出怀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黑猫,眉宇弥漫着愁色。 “我无意间听到一股微弱的叫声便循声走来,没想到发现了这个小家伙。” 说这,她可怜兮兮的望着纪衡,“我能够养它吗?” 第二百零四章 不详的象征 纪衡一时之间楞住了,他看着立在雪中的纪令月,满天银白的雪花落在她如玉般肌肤上,仿佛自雪山踏来不谙尘世的仙子,随时都会羽化而去。 他看了她怀中通体漆黑的猫,眉头微微一蹙,“听闻黑猫是不详的象征,容易招致阴祟,你若是想养猫,我大可命人去给你挑一只好的。” “不详的象征吗……” 纪令月垂眸轻轻捋着坏中小黑猫的毛,她淡淡笑着,眉宇间却拢着一缕化不开的愁色。 她是在担心自己不同意吗? 纪衡内心想着,生怕纪令月误会了,立即改口,“你若是喜欢,便养吧。” 纪令月眨了眨眼,似乎才从他略显不一样的语气中回过神来。 她甩开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对着纪衡笑着,“爹放心,它只是毛色不同的猫而已,我一定会好好养它的!” 说着她挥了挥手,似乎十分开心的离开了。 等纪令月扭头的一瞬间,她嘴角的笑意忽然收敛而起, 关于这本书原来的剧情记忆正在渐渐消失。 是因为她彻底改变了剧情走向吗? 还是因为……薛妙已经不再有女主光环? 她脑中有些慌乱,慌的是一 旦对原书剧情记忆的消失,那么日后对面危机她不再有未卜先知的优势。 乱的是,如果有一天,关于她前世的记忆也跟着消失呢。 那么她到底是纪令月,还是前世的自己? 静静躺在怀中的小黑猫似乎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绪,敬低低的“喵”了一声,声音绵软软糯。 纪令月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的笑了。 她摸了摸它有些回暖的身躯,“像你这样的小可爱,怎么可能是不详的象征呢。” “能制造不详的,除了天意,只剩下人心了。” 而在岭南的一处粮仓没,巡逻的将士正在进行交接。 两腮冻得通红的阿牙一张嘴就吐出一口白雾,“粮草门口的雪逐渐变厚了,把粮车同行的道路给堵了。” “待会儿带几个将士拿上铲子把雪清一清。” 另一个将士名为黑皮,人如其名皮肤黝黑,他闻言露出一口大白牙,咧着嘴笑道,浓郁的地方口音扑面而来,“省得,交给俺们兄弟,你们去睡吧。” “睡睡睡,你们几个狗杂种还好意思睡?” 一名面相粗犷,穿着官袍的运粮官李三坐在草垛上骂骂咧咧。 “这狗日的天气这么差,谁 知道这雪会不会下一整夜?就凭几个软脚虾能挖个铲子雪。” “要我说所有人今晚都别睡了,看守在粮仓周围,直到把方圆几里的雪都铲清再去休息。” 难听的叫骂声夹杂着几句粗话响起,黑皮与阿牙二人纷纷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阿牙低声暗骂,“兄弟们成日辛苦的干活,凭什么因为他一句话连睡觉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他倒好,成日吃了睡睡了吃,在营里养头猪都比他顺眼!” 黑皮性子耿直,这么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脾气跟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一样噼里啪啦的爆。 “你胡说八道什么,兄弟们是人不是畜生,有你这么驱使的吗?” 李三倒八小胡须一翘,尖声回骂,“黑皮你对本官是什么态度,信不信本官回去参你一本,让你这辈子都上不了战场!” 在后方驻守的兵与上前线厮杀的兵不同,一个安逸却颓废,一个凶险却能挣得功勋,一步步往上爬。 黑皮认为男儿就该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而不是成日守着一个破仓库发霉! “狗屁!” 两个短暂的字爆发出震撼人心的即将。 黑皮性子同一点就燃的火药桶 般,顿时跳起来指着他怒骂,“你这个死赖皮王八犊子鳖孙,有本事跟老子当面打一架,在背后嚼舌根算什么好汉!” 李三看着他石头般的拳头,慢慢退后一步,脸上却笑的阴贼。 “我知道你想上战场,可惜啊这辈子你都只能当个管粮的,一辈子在这里蹉跎下去,别想翻身。” “你!”黑皮气得瞳孔一睁,似乎动了杀心。 李三敏锐的察觉道那股不善的杀意,心内生了退意。 嘴上却不甘示弱,“你要是真敢动手,我让你连粮仓这块地都踏不出去!” 黑皮气到脸色通红,他刚失去理智欲动手时,阿牙连忙道,“住手!” 他长枪一挑,棍身“趴”的一声打醒了他的理智。 阿牙死死拦着他,咬牙低吼道,“你冷静点!李三这个鳖孙一日穿着官袍,咱们就不能这么动手!” 黑皮气不过,“难道就看他披着朝廷官皮对着兄弟们颐指气使,觉也不睡去铲什么劳什子雪吗!” 阿牙沉默,不再回话,只是用力的朝他肩膀推搡。 他压低了声音飞快道,“你带身后几个弟兄们,让他们带上家伙,连夜往东赶,那里有直达京城的 官道。” 他袖中一抖,掌心滑落出一张字条塞到了黑皮的手中。 黑皮诧异的看着他,嘴皮子一动,却被阿牙用眼神制止了。 见黑皮沉默了下来,阿牙笑了笑,随即扭头对着李三拱手。 “李大人息怒,黑皮性子暴躁,要扫那片区域的雪还请您明说,我待会儿就叫兄弟们起来干活。” 有人递了台阶,李三自然顺着下来,他满意的看了看阿牙,“看来还是有人识时务的。” 说着,他拍了拍阿牙的肩膀,“你不错,很有当狗的潜质。” 说罢,他忽而仰头大笑,无视了身旁身躯陡然僵硬的阿牙。 阿牙走在李三的前头,坚毅的神色清冷,眼底在冬夜中燃烧着幽黑的火焰,带着仇恨,带着坚决。 李三此刻并未意料到什么,他也只是抹黑走着,看到粮仓的轮廓忽而停下了脚步,伸手胡乱一指。 “喏,这片地方给我看清楚点。”他指尖随意一点,在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清。 “天亮之前必须得把这条路给我铲干净了。”李三负手而立,自觉有上位者指点江山的霸气。 阿牙慢慢靠近,他伸出手,混沌的眼神忽而泛起狠辣的执着。 第二百零五章 用你的血 他同时开口,“就算是手动,效率实在是慢,我有一个办法,不知李大人可愿意一听?” 李三不过是一个二流子,靠着姐夫的关系才爬上大兴粮仓的一名小小运粮官。 如今被看着比他高状的阿牙也要恭恭敬敬的对自己弯下腰来,李三内心别提有所满足膨胀了。 被左一口右口大人哄得飘飘然,李三故意沉着声音,学着从前见到的大人物那样说话。 “你有何事速速说清,莫要耽误本官的时间。” 阿牙冷笑一声,“积雪深厚,就算铲了一夜,雪只要一直下,兄弟们无法全部清除。” “以属下的愚见,应当先用热的东西划掉最上面的雪,速度才会快一些。” 李三没什么脑子,被他这么一说彻底牵着团团转,不知是装腔作势还是什么。 他煞有其事的点头,“既然如此,要用何物浇灌?” 阿牙突然凑近,语气幽道,“自然是用你的血来浇灌啊。” 随即一声锐器刺入身体的闷响,幕天雪地之中,一滩猩红的液体飞溅到苍白的地面上,散发着腾腾雾气,李三的身躯摇摇晃晃栽倒在地上。 他万万没想到,阿牙居然在知晓他背后 有人的情况下杀了他。 阿牙看着李三倒在地上抽、搐的身形,冷笑着轻嗤了一声。 “多行不义必自毙,李老狗这么死,算是便宜他了。” 正说着,从一旁慢慢走出数十人的身形,他们笑得狰狞,手中的长枪刀剑沾着未化开的血渍,血珠沿着锋利的刀刃一点点融化在雪中。 为首的络腮胡大汉一把将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捧在雪地中,哈哈大笑一声。 “杀得真痛快,老子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闯进的劫持官粮。” 大汉摊开掌心,一枚刻着“铭”字的令牌在火把的掩映下清晰可闻。 若是有人在场,看到这帮人定然会大惊失色。 这些人是那帮无恶不作大兴山寨的盗匪。 一个月前,他们寨子中的人就靠着这张令牌,让李三毕恭毕敬的请着安插、进大兴粮仓之中。 大胡子捏着令牌,“啧”的一声,“那些劳什子贵人忒会享受生活了,听说这块令牌抵得过咱们兄弟一年的吃住!” 说着,他眼中浮现起一抹贪婪之色,“你说要是咱们把这块令牌偷偷留下在黑市去卖了,岂不是可以离开那个破寨子重新占山为王?” 阿牙瞥了一眼 ,神情淡淡,“我劝你最好不要动这个歪脑筋,那可是朝廷的人。” 大汉笑得阴贼,“对了,你可将那个黑皮解决掉了?啧啧,你可真狠心,那一根筋的家伙居然把你这头毒蛇视为兄弟,真是他人生最大的不幸。” 阿牙没有理他,从李三尸体腰带上拿走一把钥匙串,大步的朝粮仓方向走去。 皇宫的寝宫外,一名小太监低着头急匆匆走去,叫醒了侯在门前的李公公。 李公公打着瞌睡,冷不丁的被晃醒后下意识怒目呵斥,那嗓门尖锐的如刀锋划在玻璃上,刺得人耳膜生疼。 “哎哟急匆匆的这是赶着去投胎呢?把杂家吓死你好坐上我的位置是不是?” 那小太监这时候连道歉都忘了,白这一张脸大喘气,仔细看去,他那双腿都在打颤。 李公公怒气消散了不少,他奇怪了,难道自己威风又长了不少,吓得小太监抖成这幅德行? 他看着小太监,“你抖什么,杂家又不会吞了你。” 岂料小太监都快哭出来了,他哆哆嗦嗦的开口,“公公……不好了,前方来报,大兴粮仓的粮食全都出现了问题!” 李公公身子一栽,差点从椅子 上摔个四脚朝天。 半晌他露出苦态,“造孽……真是造孽啊!” 大兴粮仓一事迅速在朝臣之中传开,天未蒙蒙亮,文武百官穿着朝服早早在金銮殿前等着。 朝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埋头窃窃私语着,视线纷纷投向最前方那道负手而立的身形。 视线有冷眼旁观,有看好戏的,有带着戏谑的…… “大兴粮仓出了这件事,若是老夫早就负荆请罪跪在金銮殿前,纪大人事到如今还能有如此风骨不为所动的站在着,看来是有解决的法子了。” 温品国从一侧走来,那张苍老的面庞带着几分快意。 他扫了周围一眼,“看来纪大人在朝堂之中并不得人心啊,居然连一个上前安慰的都没有。” 纪衡不为所动,他神情淡淡道,“温大人敢买通新科三甲,心里居然还知道羞惭二字怎么写,还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他看向温品国,不动声色的嘲讽回去,“我以为温大人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只学会了结党营私谋一己私利,早已不知羞耻心为何物了。” 纪衡要么就是不来口,一出声就是绝杀。 果不其然,温品国老脸一抖,忽而怒声道,“伶 牙俐齿,等上了朝堂,老夫看你怎么翻身!” 说罢,他愤然甩袖离去。 纪衡看着他的背影,眸中几不可见闪过一蹙暗芒。 掩在宽袖中的手指攥起,他远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坦然。 “纪大人可是在担心粮仓一事?”宁王陆淮安走了过来,张阁老竟然也在一旁。 看来这两人确实勾结在了一起,明面上丝毫不避嫌。 这番举动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纪衡瞥了他一眼,虽然没有明说,眸中的嫌弃之色与纪令月有异曲同工之妙。 心里如是想着,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今日所有来的朝臣都是为此而来。” 话里实在说他明知故问不安好心。 陆淮安假意没听出他的意思,只是笑着道,“纪大人一心为了朝廷,怎会做出监守自盗的举动来,无非是有人从中作梗。” 他似是在宽慰纪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话里的意思,竟无形之中坐实加重他监守自盗的罪名了。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不少视线意味深长的望了过来。 纪衡脸色一冷,“宁王殿下这是何意?” 陆淮安一摊手,“没什么意思,只是安慰一下纪大人你罢了。” 第二百零六章 就该浸猪笼 张无庸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眸泛着暗潮涌动般深沉。 纪衡感受到他的视线,忽而主动开口问道,“难不成张阁老也有什么指教?” 张阁老眼皮微微一掀,他面无表情道,“没有什么指教,我劝纪大人待会儿面圣,勿要说什么花言巧语来辩解。” 说吧,他直径过错纪衡,带过一阵凉风。 李公公有些疲惫的走到金銮殿前,“诸位大人久等了,陛下正等着呢。” 陆靖羽坐在龙椅之上,神情肃穆的看着底下众人。 他沉声,“想必诸位爱卿都听说大兴粮仓被劫一事,你们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吧。” 陆淮安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道,“我听闻此事,心中实在愤懑。满仓的粮饷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成了草灰与发霉的糙米,简直是欺人太甚!” “大兴粮饷乃支撑前线的重要军资粮食,此事出了问题无疑是对前线将士们一个巨大的打击!” “若是此事消息流露出被敌国所截获,必然会掀起乱战,再加上军心失稳,只怕……”陆淮安只将话讲一半,但留给人予无限想象力。 张阁老上前,“陛下,宁王殿下说的不错,大兴粮仓对我大渝至关重要。” “依老臣猜测,只怕粮仓内 的粮食早已被换走,幕后之人居心叵测,否则那数十担的草灰可不是凭空变出的,若非长久筹谋且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只怕做不到偷梁换柱。” 长久的筹谋,大量的人力。 这句话无非是在表明,大兴粮仓早就渗透进怀着不轨之心的人。 他说完,不少朝臣将怀疑的视线瞟向纪衡,眼神中皆是浮现着动摇之色。 张阁老也顺着视线望去,“纪大人难道不想说什么吗?” 纪衡慢慢走了出来,在众人的视线下缓缓摘下官帽,缓缓下跪叩头。 “臣身为六部尚书之首,大兴粮仓在臣的监督下居然出现了这种事情,皆是臣失责,臣认罪。” 陆淮安眼中眸光一闪,他上前一步急不可待道,“这么说,纪大人是承认自己监守自盗了?” 纪衡却是没有看他,兀自继续道,“关于此事,臣有几点要阐述的,还请陛下听完之后再做决断。” 宫里出了事,纪府也并不安宁。 纪老夫人一大早便将所有人都唤到正堂之中,她手紧紧攥着青木拐,眼神定定望着地面,在出神想着什么。 叶氏焦心不已,她指尖绞着袖帕,眼眶泪意盈盈,“老爷为了大兴粮仓奔波了数个日夜,几乎宿在了户 部里,他那么认真的一个人,怎么会出事呢?” 裴氏安慰着她,“别太过担心了,事到如今只能等着。” 阮氏带着纪令茹坐在地下,闻言一边哭一边带着怒气道,“那可是军粮!若是一个不甚便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阮氏浑身不自觉的发抖,一大早听到这个噩耗之后差点没喘过气来。 她回京城是享福过好日子的,不是把一条小命交代在这的。 她嫁给纪仲这个废物,千方百计的诱惑他,根本不是为了死! 阮氏有些崩溃,她抱着纪令茹,抬头狠狠瞪着叶氏,似乎造成这一切都的都是她一般。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他这么做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啊!” “你给我闭嘴!”裴氏拍案而起,她看着阮氏怒喝,“把她给我赶出去。” “凭什么赶她,这件事若不是大哥,我们又落到如此境地。”纪仲也有些崩溃,他坐在位置上抓着头发。 听到裴氏的话后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们一个个都护着大哥,现在他都快害死我们了,你们还在护着他!” 李氏与纪令澜二人坐在一旁静静看着,面上也流露出几分不安来。 裴氏柳眉倒竖,她指着纪仲 清喝,“对我大呼小叫,你当老娘是被吓大的吗?” “怎么,平日大哥替纪府挣来容光,你在他庇护下在朝中谋得官职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指责他了?” “你吃着他的血他的肉,如今见势不对居然还要咬他一口,乌鸦尚懂反哺,你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裴氏出身将门世家,她身上带着武人气魄与女子英气,对上普通男子都不怯,更何况是纪仲。 纪仲被她刺的脸色一青一白,他似乎彻底被气昏了头脑,平日里积攒的怒气在这一刻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他那叫帮我?他要是肯帮我,我也不会只是在一个从八品国子监监丞上蹉跎多年。” 他气得脸通红,“从八品,说出去让多少人笑话。我堂堂纪家之子,还不如那些贫苦学子入仕为官!” 纪老夫人终于抬眼,她冷冷看了纪仲一眼,“你哪一点比得上那些寒窗苦读十八年的学子。” “胸无点墨,让你去国子监算是抬高了你自己。老大当初推荐这个官位时,你爹是如何反对的,那些话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纪仲脸色顿时铁青,他死死攥着拳头,心底的怒气慢慢攀升着。 他怒喝,凶神恶煞般看着她,“你和爹 从小就喜欢纪衡,什么都围绕着他,可曾想过我!” “今天他出事了,因为他我们整个纪家的百年基业就要倒了!” “你们一个个难道都被猪油蒙了心,半点是非都不分吗?” “三叔这么大把年纪居然还分不清的在这胡搅蛮缠,冲着祖母打发怒火,可真叫侄女大开眼界。” “祖父已经不在了,长兄为父,这么些年三叔莫不是把孝道给忘得一干二净。” 纪令月缓缓踏入松鹤堂的大门,声声句句都在刺着纪仲不忠不孝。 阮氏本又气又急又怒,闻言一瞪,“长辈说话,可有你插嘴的份?” 纪令月冷笑一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的。” 若是往常,她懒得理会阮氏这种跳脚虾。 可在松鹤堂这对奇葩的表现纪令月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饶是她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想要骂人了。 纪令月十分懂得如何抓旁人的痛点进行回击。 纪仲冷笑一声,“三侄女倒是好兴致,莫不是睡到这个时辰才醒来吧?” “总归是要泼出去的水,大房将你娇生惯养成这副德信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纪令月眼皮一跳,不悦的看向他。 这种把女儿当做货物的男人,就该浸猪笼。 第二百零七章 尽人事听天意 她并非睡到这个时候,子时靳七就敲响她窗口,顿时将她从梦境中惊醒。 她披上大衣推开窗户时,见到如蝙蝠般倒挂在屋檐下咧着嘴热情洋溢的笑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灵魂险些再度回到现实之中。 纪令月捂着疯狂跳动的小心脏,眼神幽幽看着他,第一句话就是。 “等我见到你家主子一定要疯狂投诉你。” 靳七可爱又无害的看着她:“??” 投诉是何意?难不成是在主子称赞美言的意思? 未来的少夫人当真是人美心善又大方啊! 纪令月最后一点睡意都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她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靳七肃了肃娃娃脸,“大兴粮饷出事了,所有粮食都被暗中换成草灰与生霉糙米,宫里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接下来京中局势恐怕要起动乱,还望郡主做好心理准备。” 纪令月听得心头先是一颤,她抬手撑在窗棂旁,琢磨着那几个字后,瞳眸倏然微缩。纪家衰败的结局……难道跟这件事有关? 她已经记不清原书中的剧情了,那段记忆像是被人特意抹掉般。 唯有纪家最终的结局被留了下来。 纪令月一个深呼吸,她敏锐 抓到了靳七那番话其中的关键字——草灰与发霉的糙米? 靳七似乎看出她心中的疑惑,突然说了一句,“大兴粮仓内可置数吨粮饷。” 她道,“既然粮仓数吨粮饷,怎么可能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成这些东西?” 纪令月手指揉进发中,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她脑中转的飞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粮仓内部早就被人渗透,这是一场针对整个纪家的阴谋。” 粮仓失守是大事,却摧垮不了整个纪家。除非有人能证明,纪衡是监守自盗,利用职责之便暗中转移数吨粮食。 只要有人开始质疑他转移粮食的目的,就代表着纪家真正游离在灭亡的边缘。 自古以来,粮草养兵。 纪衡一旦被打上养兵自重的标签,纪家必将受到严重打击。 这场事件不是针对纪衡,幕后之人真正的目的是将深扎在京中基业的纪家连根拔起! 她深吸一口气,将脑中一团乱麻缕清之后,眼神清明似月,澄澈如洗。 “整个大渝,有如此大野心与胃口想覆灭一整个纪家之人,可就那么几个。” 靳七见她知道消息时只是露出一瞬的惊愕,不像寻常人那般手忙脚乱不知 如何自处,反而很快冷静下来,甚至只根据他一句话便兀自推理出许多东西。 他收起心中那份漫不经心的态度,第一次正视起眼前这名疑似未来少夫人的女子来。 他闻言道,“少夫……咳,郡主是在怀疑” 纪令月遥望着天上月,隐约听见树枝被积雪压弯的声音,那清明目光如淬着淡淡的碎星,散落在银河里。 “宁王对皇位觊觎已久,这确实是他能干的事,加上他身后有温品国与张阁老这两只老狐狸,无异于如虎添翼。” 靳七再度被她对朝堂政事如数家珍,还说得一点都不避嫌的自然态度给微微震撼了一把。 他不是偏见,而是见过的大多女子不是琴棋便是书画,脑子里成日只想着后宅的弯弯绕绕,半点大局观都没有,眼界狭隘的令人发指。 纪令月不知他心中所想,她抬指摩挲着下颔,兀自继续道,“但若是论对纪府的恨,我那位四伯父也脱不开干系。” “纪仲?”靳七一下就想起她口中说的人,他怪异的拧眉,“就凭那个废物,以他的官职估计只听说过大兴粮仓这四个字,哪儿来的本事去动手脚。” 再者,从京城到粮仓便是走官 道也要几天的路程,他从来不曾出过城。 纪令月轻轻一笑,笑意却带着几分凉飕飕的寒气,“他当然不行,但如果纪仲找了个同样对纪府有恨意的帮手呢?” 靳七沉吟,他似是想到什么。 纪令月看着他,忽然问道,“你能去帮我做一件事情吗?” 靳七娃娃脸一愣,那张娃娃脸上渐渐浮现一抹笑意,看着天真无邪。 “主子让属下前来,便是让郡主使唤的。” 他的背影落在银辉之下,在地面透出淡淡的斜影。 “您有何吩咐?” 纪令月道,“我需要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做出对策,一旦粮仓出事的事情在京中那帮人口中尘埃落定,就再无转机了。” 靳七搔搔头道,“来回一趟……只怕来不及了。” 她定定看着靳七,“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不是吗?” 纪令月脑中的回忆只不过一瞬,她回过神来,抬眸看着难堪到盛怒的纪仲,讥嘲一声。 “羊羔跪乳尚知礼仪,三叔好歹身为读书人却理义不通。” “你这些年一边沾着纪家的风光,一边抱怨说纪家亏待你,做人双标到这个程度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纪仲不知 ‘双标’为何意,但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 他倏然一瞪,怒气冲冲一副欲上前揍人的模样,就听到纪老夫人坐在主位之上一声呵斥,“够了!到这个时刻你们还分不清事态吗?” “纪家如今陷入到深深的危机之中,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们倒先吵了起来,简直是丢人!” 纪老夫人看起来怒极了,那架势恨不得把手中的拐杖往纪仲脑门上砸。 众人齐齐闭上了嘴,堂中再度陷入僵滞难言的低沉气氛之中。 一种无形的恐慌萦绕在每个人的头顶,纪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凝眉沉思,手指不断转动的佛珠显示她心中不如表面这般淡然。 纪令月张嘴欲安慰着什么,却发现没有什么话能够缓解堂中的气氛。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闹哄哄的嘈杂声。 所有人都处在风声鹤唳之中,一丁点动静顿时惊得众人倏然站起身来,齐刷刷的将头探出。 焦急不安的阮氏神情有些恐慌,“怎么了?是不是官兵过来了?” 话刚落,纪府大门被重重敲响,男子高喝的声音陡然传了进来—— “我等是宫中禁军,奉陛下旨意封锁接管纪府,纪府上下奴仆不得外出。” 第二百零八章 纪家入狱 “将纪家众人押皇宫大牢收押,听候发落!” 这两声石破天惊,震得整座京城一抖三抖。 阮氏两眼一翻,双腿一软顿时晕厥了过去。李氏与纪令澜两人脸色煞白,若非阮氏晕得早,她们这时候再晕好像错过了时机,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勉强撑住了。 纪仲失去了理智,冲着门口破口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这里是纪府,尔等宵小胆敢无礼善入!” 叶氏与裴氏站在一起,二人眼中皆有凝重之色。 场面之中,唯有纪令月与纪老夫人神色不变,好似这帮人只是她们请进屋的客人,半点胆怯之意都不曾流露。 纪怀屿被冲进来的禁军吓得身子一抖,他连忙扑倒纪令月怀中,小脸写满了不安。 他轻声问道,“月儿姐姐,我们回没事的吧?” 纪令月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背,语气带着治愈人心的力量。 她笃定道,“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纪家在京中百姓人眼中如参天大树般,人脉都是勾着皇室宗亲。 出了一个六部尚书之首,还有名动大渝的清河郡主,当朝纪太后更是纪家人,纪家在众人眼中像是一颗矗立在皇城脚下的 金蛋,风光无限。 可就是这样一个存在,突然有一天被通通关进了大牢里,那消息的爆炸程度无异于在人们心中投下一颗原子弹。 不知所以然的百姓们顿时流言四起,有人说纪家仗着身份为非作歹触怒容颜,有人说纪家野心膨胀图谋不轨欲篡夺圣位,亦有人说纪家犯了通敌叛国之罪,即将被满门抄斩。 不少百姓偷偷跑到纪府面前欲探听个大概,还未靠近皆被全副武装一身肃杀之气的禁卫军给吓得退避三舍,方圆之内无人敢轻易接近。 皇宫大牢内。 纪令月坐在牢房的床褥上,看着这间堪比简易型宾馆的配置,不禁产生几分疑惑。 她喊住门外守着的狱卒,指了指屋内的装饰,“那位大哥,现在皇宫监牢的待遇都这么好了?” 她印象中阴暗潮湿的地牢,铺满地面的草垛子,流窜走动的蟑螂老鼠通通不存在。 柔软的床榻,一旁的木桌上摆放着不少书籍,一看就是专门让她用来消遣打发时间的。 为了怕她伤眼,连蜡烛都备了好几盏,油灯下的支架都是镶着金子做的。 那名狱卒也没有她想象中用鼻孔看人,反倒一听她的声音便急匆匆的 赶了过来,那架势生怕一步走慢了怠慢了她。 为了方便纪令月说话,那狱卒还特地把耳畔贴近栏杆,生怕自己听错一个字。 他闻言,飞快对着纪令月解释道,“这是上头的意思,让我等绝对不能怠慢郡主万分。” “若是郡主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小的便是。” 他悄悄压低了声音,“上头说,让郡主委屈一段时日,等时间过了他会好好的放你们离开。” 说完,他还恭敬的行了一礼,倒退着脚步缓缓朝后走去。 纪令月:“……”那个人该不会是小皇帝吧? 纪令月嘴角一抽,这待遇……真是让她太爽了! 她来之前不断想象着前世看过的电视电影,想象那阴暗潮湿的牢房,隐隐有奇怪的臭味混着血腥气飘到鼻中的,亦或者不远处传来审讯病人凄厉的叫声…… 这些通通都没有,简直是好到不行! 大房与二房好似都被人特意关照过了,进了大牢半点委屈都不曾受过,纪怀屿还被特许与叶氏关在一起。 而有人却不如她这么好运气了。 “我不愿意,凭什么我们只能被关在这个破地方。”阮氏崩溃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间的长廊之中。 “你 看纪令月她们来到这也能住的舒服,我们却得在这个破地方!”阮氏尖叫着,她似是在打着铁栏发泄。 方才与纪令月低头哈腰的狱卒猛然站起身来,那眼神一变,拿着短棍气势汹汹的冲上去,朝着栏杆“嗙”的一声,震得阮氏身子猛然一缩。 狱卒恶狠狠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大呼小叫?” 这个狱卒凶起来倒真是凶悍,他先一手先声夺人,再恶声恶气的质问顿时把阮氏吓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纪令茹站了出来,她看着斜对面纪家大房更为舒适的牢房配置,流露出可怜无比的模样。 “这位大哥莫要生气,我只是想知道……”纪令茹未将话讲得清楚,眼光却朝着纪令月她们的方向若有所思的一瞟。 “我们也是纪家的人,为何把我们安排到此处?” 那狱卒冷笑一声,“进了牢房还挑剔,你当这是你的避暑山庄呢。” “知道这里来了多少高门大户,都是竖着进来横着被抬出去吗?” 纪令茹顿时一噎,她面色微微煞白,眼眶逐渐涌起隐隐泪意,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被活生生气的。 别以为她没看到他方才对纪令月笑得谄媚 无比的模样! 她勉强笑了笑,那笑容却显得苍白无力,如风中被霜打的小白花般一眼就能惹起不少人的怜爱。 纪令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狱卒大哥,我娘身体不好,在这间牢房确实待不下去。您能不能通融通融,给我们母女二人安排一个如大姐姐那般的地方……” “呸,唬谁呢?方才叫的中气十足,哪一点像是身子不好的模样?” 狱卒吐了口唾沫后讥讽了几句离开,独留纪令茹立在原地被羞辱的身躯发颤。 “呵呵。”一声嘲讽般的轻笑从身后传来。 纪令茹猛地扭过头去,就见坐在牢房一隅的纪令澜斜斜看着她。 纪令茹被当众落了面子,听到这句嘲笑声后顿时坐不住了。 她拧眉冷喝,“你在笑什么?” “不过是见某些人自持美貌自以为是,结果被当成笑话觉得可笑至极罢了。”纪令澜风轻云淡着开口,言语间的嘲讽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纪令茹勃然一怒,她咬牙切齿道,“纪令澜,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对我这么说话!” 在三房中,纪令茹与阮氏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三房上下奴奴仆几乎将二人视为嫡出的主母与小姐伺候。 第二百零九章 滋润的牢中生活 纪令茹擅长扮知书达理柔弱的女子来博得纪仲的疼爱,她同阮氏一样,从始至终压根没将木头似的李氏母女二人放在眼底。 阮氏都能对李氏大胡小叫,更别论她待纪令澜,偶尔也会颐指气使的,见人木讷丝毫没有回应,愈发的变本加厉。 纪令澜神情陡然一变,冷冷的看着她,“我算什么东西?我是纪家正正经经嫡出的小姐,而你不过是妾室所生的小贱人罢了。” “该摆正自己位置的人,应当是你才对!” 纪令茹一惊,她像是不认识纪令澜那般看着她。 纪令澜看出她心中所想,嘲讽的笑了笑,“就凭你这个蠢货还妄图斗倒纪令月,简直是不知所谓。” “你!你!”纪令茹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半晌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阮氏倏然抬眸,瞪着纪令澜柳眉倒竖,声音尖锐得好似指甲划上玻璃刺耳无比。 她神经被逼迫到了极致,见平日里看不起的纪令澜居然敢朝她们冷嘲热讽,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怒声冲了上去,扬手就是一巴掌落下。 李氏倏然起身拦在纪令澜身前,挡住 阮氏这头发怒的狮子。 她脸色狰狞,趁着空挡反手一巴掌回敬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平日在府里跟个青楼女子搔首弄姿也就罢了,反正纪征这个没用的蠢货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我不跟你们这对狐狸精计较。” “事到如今还想欺负我们娘俩人,简直做梦!” 话落,四人竟开始撕扯扭打了起来,数双手抓头发扇脸,尖叫怒骂声交响响起。 而坐在外头的狱卒们熟视无睹,仿佛听不到里头在闹什么事情般。 不远处清清楚楚听到这些话的纪征脸色蓦然一黑。 虽不知什么原因,唯独纪令月被单独关了一间牢房,但在牢中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难堪不适。便是洗漱亦会有专门的宫女进来架起屏风轮番服侍。 除了环境不是很美好,纪令月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戴罪坐牢’。 她过得滋润的一幕落在三房眼中像是针扎般刺眼。 她们数日不曾换过衣裳,每日粮食虽能果腹,但比起大房的膳食简直是索然无味。 就连洗漱,也只是狱卒提两桶水,水里飘浮着两块不干净的抹布放在她们面前。 这帮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何尝经受过这种非人的待遇,不过几天,她们心里防线开始崩溃,认命的接受这一切。 纪令月擦干了发丝,看着刻在墙上的七道划线,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她低声叹道,“再过半个月便是除夕,这副身体的及笄也快到了。” 难不成她得在牢中过完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了? 纪令月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她望着摇曳着火苗的灯烛,支肘撑着下巴轻声嘀咕着,“也不知靳七查的怎么样了……” 还有纪衡,她到现在都没看到他的身影。 纪令月有些担心纪衡会不会是被单独关押在某个地方经历‘屈打成招’。 但她又想了想,有小皇帝与纪太后在,纪衡好歹是朝堂二品大官,这种事情应当不会发生。 这时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纪令月一愣,她抬起头,倏然对上来人那双焦急担忧的神色。 纪令月眨了眨眼,“瑾桃?” 陆瑾桃手里拿着食盒,隔着牢门看向纪令月时,眼中已然是掩饰不住的焦心与担忧。 她催促着身 旁的狱卒,见他还在掏钥匙开门,拧眉怒骂,“笨手笨脚的做什么,还不快给本公主开了这个破门!” 那狱卒连连点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等门一开,陆瑾桃连忙冲了进来。 纪令月还没来得及起身,迎面被她熊扑了个满怀。 陆瑾桃的手一下触到她的骨头,鼻尖一酸,“都瘦成这副模样了,你在这吃了许多苦吧?” 这番话传到三房耳中,气得她们咬牙切齿,一个个投过来的视线恨不得冲过去揪着她耳朵大吼。 她每天过得滋润无比,还有人服侍,哪里像是吃苦的模样! 纪令月哭笑不得,她想了想自己在牢中的待遇,跟吃苦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她摇了摇头,“没有吃苦,不如说过得还挺滋润。” 她拉着陆瑾桃坐在床褥上,朝牢门看了一眼,外头的狱卒果然识相的走开了。 纪令月心里会意,突然低声问着,“你怎么过来了?外面怎么样了?可知道我爹的消息?” 她在牢中与世隔绝了几天,对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一见到陆瑾桃,接二连三的问题接连抛出。 陆瑾桃安抚着她, “你别着急,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把这些事情一件件告诉你。” “纪大人无事,如今正被关在大理寺里候审,配合查清大兴粮仓一事。” 纪令月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那件事情进展如何了?” 陆瑾桃再次压低了声音,她飞快说着,“听说在消息传到京城那一日,宁王欲联合张阁老与温大人准备朝纪大人施压,直接将私挪军饷养兵自重的罪名扣到他头上。” “岂料纪大人当场翻转了这个危机。” 纪令月眉心一动,连忙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瑾桃道,“他自从接管大兴粮仓一事便十分上心,听从大兴来报的将士说,粮仓一事被发现的当夜,运粮官李三死在附近,有一营巡逻的将士悄无所踪。” “纪大人当朝要求彻查包括死去的李三在内所有失踪将士,并说出自己手中有李三身为运粮食擅离职守不作为,为了谋一己私利暗中在粮饷上动手脚等一系列罪证。” “他这一番话顿时把粮仓失窃变得疑点重重,宁王就算想扣脏水,也不得不等查寝运粮官身死一事才能动手脚。” 第二百一十章 落井下石的温家人 陆瑾桃道:“你是不知道,宁王当时脸色都青了。” “因为此事朝堂表面的宁静算是被打破了,如今朝中分为了两派,亲陛下派的主张纪大人无罪,宁王派的人则坚持认为纪大人图谋不轨。” 纪令月沉吟,“你将知道的关于大兴粮仓之事一五一十告诉我,哪怕是道听途说的也好。”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方才那些事情已经是尽我所能打探出来的了。”陆瑾桃说着,悄悄凑近了她。 “苏妙人偷偷传信进宫让我说一声她在担心你,听说定襄王府也在查这件事……” 说着她顿了顿,“纪大人在朝堂中的人缘很好,他平日虽没有与谁特别交好,但出了这件事还是有不少大臣们原意暗中协助一二。” 她特意说这番话是为了安抚纪家众人,隔着一个牢房的叶氏与纪令仪闻言,这几日悬着的心缓缓松了下来。 纪令月看出她的好意,不由感激的朝她微微颔首,“多谢。” 陆瑾桃朝她俏皮的一眨眼,努力活跃着气氛,“放心吧,陛下一定会证明纪大人的清白。” “京兆府大理寺刑部都未定下来的案子,襄阳公主居然说纪衡是无辜 的,难道不觉得话说得太早了吗?” 拔高的语调带着令人不舒服的语气,纪令月抬头往外看去,就连温太妃带着温如意缓缓走了进来。 温如意身着一袭碧绿裙裳,外罩着兔绒毛披风,那张俏丽容颜像是夏日满株累累珊瑚红果实鲜活明丽,忍不住令人多看一眼。 只是眉宇间那抹得意跋扈硬生生破坏了那副美感。 纪令月想,为什么小说里那些长得好看的女配总是要顶着一张常人做梦都得不到的好容颜与家世做出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 原书的纪令月是,温如意是,已经领便当退场的纪令霓也是。 温太妃身着一袭精美的宫袍,裙踞用金丝绣着朵朵含苞欲放的蓝莲,走过来的模样像是移动的金砖,浑身上下带着股暴发户的气质。 纪令月仿佛能够感受到迎面扑来的铜钱味,她看着温太妃这一袭宫装把牢房踏出九层高台的气势眼皮子一抖,有点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去。 温太妃带着温如意站在牢门面前,指着纪令月道。 “如意,我今日带你过来便是让你好好看看,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有时候做人还需要几分谦卑,莫要太出风头 。” “你看看,有些人前几日还是令人称颂的郡主,今日就沦落到阶下囚。” 温如意看着纪令月分明身着素淡衣裳,站在牢房中却仍然不掩一身芳华,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嫉妒之色。 她自恃容貌荣盛,却在纪令月面前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她故意放大了声音道,“知道了,姑母。” 纪令月看着这两人一头雾水。 怎么,她们是故意跑到自己面前唱双簧表演来了吗? 温家人是不是一窝子奇葩的小肚鸡肠。 哪个死对头落了下乘,就要专门跑过来冷嘲热讽一番。 陆瑾桃眼眸微眯,语气有些不善,“你们怎么过来了?”说着,她看向温如意,语气陡然变得咄咄逼人,周身气势一变,与方才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温如意轻哼一声,“你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陆瑾桃冷笑,她眼神倏然凌厉,“放肆,谁让你对本公主如此无礼的?” “门外的将士莫不是冻昏了头,眼睛都被糊住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放进来。” 温如意脸色一变,指尖下意识掐着衣袖。 “放肆。”温太妃淡淡吐露两个字回击,她看了陆瑾桃一眼。 “本太妃也在这,襄阳公主难不成眼瞎了?” 陆瑾桃忽然沉默了下来,黑亮的眸定定看着温太妃。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发飙的时候,陆瑾桃却是不咸不淡的颔首,慢悠悠拖长了语调,“见过温太妃。” 然后,她朝着温如意倨傲的昂首,“好了,你可以滚出本公主的视线了。” “事后本公主会将此事禀报给陛下,温小姐今日怎么进来的,等随后跟陛下派出的人去解释吧。” “陆瑾桃,你在本太妃面前也如此出言不逊吗?”温太妃被陆瑾桃一而再再而三的态度激得一怒,指着她声音陡然拔高。 陆瑾桃冷笑,“我母妃与太妃同级,本公主乃是当年父皇亲封的正一品公主。” “出言不逊?本公主不过是见到宫外之人擅入宫内大牢,将人赶出去罢了,又有何错?” “你不敬长辈还有理了不成!”温太妃被陆瑾桃巧言令色给气得面色发红,气打不过一处来。 陆瑾桃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淡淡回道,“本公主不敬温太妃娘娘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当初不找本公主算账,现在倒想起来了?” 温太妃被她气得浑身发抖。 纪令月 看着陆瑾桃,惊得下巴久久都不曾合上。 厉害啊!真不愧是原书中最霸道的襄阳公主,这姿态简直无敌到令人膜拜! 纪令月这一刻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纪令月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眼前两人身上。 她深深思索着,温太妃这么急不可耐的跑过来示威,难不成外头的情势又有什么变化? 宁王一派莫不是占了上风? 她伸手悄悄拉了拉陆瑾桃的衣袖,覆在她耳畔飞快说了什么。 陆瑾桃眸中异样的精芒一闪,顿时会意的点头。 她朝着二人冷哼一声,竟直径越过她们往牢外匆匆赶去。 温太妃蹙眉看着陆瑾桃的举动,眉宇间露出狐疑之色。 她突然这么匆匆忙忙的做什么? 纪令月忽然朝着温太妃淡淡道,“温太妃笑话也看了,嘲讽的话也说尽了,到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总该说出来了吧。” “真实目的?”不等温太妃开口,温如意最先嗤笑一声。 “不过是来看看曾经风光无限的郡主如今是怎么颓丧落魄的,不然你以为我们愿意跑到这个晦气的地方做什么。” 纪令月却是了然,“那这么说,还是我太高估你们?” 第二百一十一章 脑补是病 温如意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那是自然……” 牢中忽然响起几声嗤笑。 温太妃神情变得铁青,曲肘捅了捅她胳膊。 温如意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闭上了嘴,有些恼怒的瞪了纪令月一眼。 隔着一个牢门,纪令月丝毫没有身在牢中的自觉。 她泰然自若的坐着,那眼神淡然的仿佛只是在府中迎来两个不速之客。 温太妃看着纪令月这般从容愈发觉得不对劲,她眼皮突然一跳。 难不成她还有什么后招?可人如今已经在大牢里,还能做什么…… 如是想着,她突然想了陆瑾桃方才那个举动。 糟了,纪家恐怕有什么后招,陆瑾桃探监恐怕只是个幌子,她真实的目的是想借机向外面传递消息。 身为女子居然狡猾至此,温太妃暗骂一声。 她自觉猜出纪令月真实的想法,冷森森的朝她一笑,那语气忽而变得尖利。 “事到如今还想做困兽之争,真是可笑。” 纪令月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温太妃在说什么。” “不知道?”温太妃眯了迷眼,“郡主是想拖延时间,好让陆瑾桃出去传递消息吧。” 纪令 月脸色微微一变,覆在掌心的指尖蜷缩而起。 温太妃看着她,愈发笃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她不屑一顾道,“有本太妃在,陆瑾桃她一个字都休想透露出去。” “如意,走了。” 说罢,她倏然转身,宽大的衣袍凌空飞掀起一抹弧度。 温如意冲着纪令月重重哼了一哼,“你就在这破牢里孤苦过一辈子吧!” 随后她抬脚连忙跟上。 “果然还是个小屁孩,幼稚。”纪令月在两人走了之后,神情骤然一变,方才的慌张好似只是旁人的错觉般。 她啧啧摇头,“好歹是从宫斗里存活下来的,温太妃怎么是这副德行。” 不仅沉不住气,还疑神疑鬼的。 脑补是病,得治! “难不成是因为她投了个好胎,背靠温家这颗大树,再怎么蠢先帝也不得不容忍她?” 不得不说,纪令月无形之中真相了。 隔壁的牢房里传出声音,纪令仪问道,“月儿,方才温太妃可是真的识破你的计划了?” 她们从始至终在一旁静静听着,当听到温太妃与温如意那堪称羞辱的话后,众人皆是一怒。 虎落平阳被犬欺,她们还没被定罪呢,温家人就 迫不及待上门落井下石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看来是纪家平时太无为了,这才纵容某些跳蚤野心一日日庞大到目中无人的地步! 纪令月正支肘撑着下巴放空神游着,闻言道,“我没有什么计划,只不过是察觉温太妃这场落井下石来得太晚,觉得有些异常罢了。” 坐在牢中闭目养神的纪老夫人忽然睁开眼,眸中那抹精光一闪而逝。 “月儿是在怀疑外面情势又有变化了?” 纪令月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于是回道。 “没错,只怕宁王那头又‘掌握’了什么证据,开始借机打压纪家。” 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若是能早点知道消息,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纪令月突然想起那天才捡回来的小黑猫,那软乎乎小小一团的触感仿佛还在。 也不知道那个小家伙懂不懂自己钻狗洞出去找吃的……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内。 靳一快步走近,朝着立在窗前拿着狗尾草挑逗正一蹦一跳的小黑煤球炭的陆淮琛走去。 他拱手,“主子,温太妃带着温如意进了皇宫大牢。”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摆,摇摇 晃晃狗尾巴草从小黑煤炭毛茸茸的头顶拂过,那掌心的肉球飞快打着。 它正是那日纪令月捡回屋子里抱养的小黑猫。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它好似脱胎换骨了般,从原先瘦弱奄奄一息的模样,一跃变成圆滚滚的肉球。 靳一瞥了一眼,有些不忍直视的收回了眼神。 他对自家主子养宠物的方式简直是不忍直视。 这哪是养猫啊,分明是在养一头猪。 也不知道郡主回来之后看到这只小黑猫变成这副模样会不会崩溃。 陆淮琛懒洋洋的把狗尾巴草往旁边一扔,就见小黑煤球咕噜噜的滚了过去,它拱了拱,似乎又觉得无趣,很快便恹恹的厌弃了。 他道,“皇宫大牢什么时候松懈到这种程度,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了。” “温家人去做什么。” 靳一道,“目前看来,只是为了对郡主说一些落井下石的话。” 说着,他把听到的一一复述一遍。 陆淮琛闻言,狭长的眸闪过比夜色更深的清冷。 他抬眸轻笑了一声,诡谲森凉的笑意激得靳一悲伤涌起一阵阴寒的战栗。 “把当日值守的将士全部拖出来当众仗责一百。” “记 得把温太妃与温小姐请来近距离好好看着。” “既然她们送上把柄,我们不顺一下她们的心意,岂不是辜负了那一番‘好心’?” 一百军棍……连靳一都忍不住抖了抖。 这已经是宛如凌迟般的死刑了,介时皮开肉绽已经算还好的,只怕血肉与骨头碎片飞溅到脸上,那血腥的味道三天三夜都洗不掉。 靳一一抖,继续道,“还有一事,靳七从大兴粮仓回来了。” “他带回了一个人,说是运粮官李三的手下,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东西。” 陆淮琛眼眸一掀,“人呢。” 靳一道,“已经带到王府内,靳七正打算问出他隐瞒的秘密。” 他起身,直径朝着屋外走去,“走吧,去见见那个人。” 靳一有些意外,陆淮琛向来不亲自问这些事情,一般这种情况由靳字部的暗卫来做就好了。 看来自家主子对纪三小姐当真是上心了。 陆淮琛走到偏院,靳七拱手,“见过主子。” 他看了看坐在椅子上垂眸沉默不语的男人面前,孔武有力的身材无一不彰显着他武人的身份。 “知道这里是哪儿吗。”陆淮琛淡淡问着,声音毫无一丝温度。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戏台开场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仿佛什么也听不到般,不为所动的坐着。 陆淮琛随意坐在一侧,“这里是摄政王府。” 一句话,坐在位置上的男人猛然抬头,那双黝黑的瞳孔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淮琛。 他开口,声音如被砂砾滚过般微微嘶哑,“您是摄政王殿下?” “天下还没有敢冒充本王的人。”陆淮琛睨着他,语气淡淡,却在说着一个不容置喙的事实。 一句话,让黑牙顿时激动了起来。 他倏然从椅子上起身,双腿一曲跪下,深深朝他叩了三个头。 撑着地面的双臂因为紧绷着而微微颤抖,黑牙红着眼眶咬牙道,“还请王爷替镇守粮仓死去的将士们做主!” 靳一蹙眉,“死去的将士?除了一个运粮官,还有谁死了?” 黑牙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脑海中那一幕腥红场景忘却。 他闭了闭眼,沉重的开口—— “全部都死了,被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通通杀死了!” 他颤抖的声音蕴着滔天怒意,眼神通红的宛如一只即将狂暴暴走的凶兽。 靳一心内一凛,他看向靳七,“这是怎么一回事?” 靳七娃娃脸也肃了下来,“我去查探的时候,发现那些驻守粮仓的将士们有些奇怪。” “他们虽然 穿着盔甲,但满口黑话,实在不像是经受过军营训练的人。” 黑牙低吼,“因为那些人都是群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亡命天涯的盗匪!” “李三收了贿赂,让这些假扮百姓的盗匪收入粮仓内,当时已经有大半将士已经被那群大兴盗匪给渗透的无孔不入!” 陆淮琛看着神情激动的黑牙,忽然淡淡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说到这件事情,黑牙眼眶迅速涌上泪意,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是我的兄弟暗中提醒我,让我连夜逃离粮仓……我当时打算带着一帮兄弟打算暗中离开,却被那帮盗匪发现,一番厮杀后,只有我逃脱了。”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我兄弟给我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事情经过。” 黑牙双手捧上,咬牙道,“小的献上证物,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恳请王爷能够剿灭那帮凶徒,让我能亲手替我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陆淮琛结果,眼神飞快在信上扫了一眼。 信上写着一位明叫阿牙的人如何迫不得已进了盗匪寨窝,以及这几月的时间他们筹谋的一举一动。 在看到信中提及的令牌后,陆淮琛眼眸微微一眯。 他折起信,神情若有所思。 他忽 而似笑非笑,“本王见过狗急跳墙的人不少,这么蠢的还是第一个。” 靳一顺势瞥了一眼,见状神情骤然微变,“背后主使之人居然是铭王?” 不怪他一惊一乍,主要是这件事太过玄幻了。 好比一个终日躺着的咸鱼,在众人快要放弃他的时候,忽然来了个翻身惊呆一众人眼睛。 靳一现在内心就是这种复杂又难言的感受。 就在这时,屋外一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王爷,大兴失守一事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流传开来,整个京城百姓闹得沸沸扬扬。” 话刚落,又有一名侍卫踏入屋子,“王爷,前方来报,边疆不少小国开始蠢蠢欲动,步步逼近边界线,眼看就要踏入我大渝的地界。” “陛下急诏入宫……”小太监的声音匆匆传来,他两三步跨上台阶,喘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他扶着门喘大气,见到陆淮琛下意识一跪,随后才开口,“启禀王爷,陛下急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靳一听得脑仁都‘嗡嗡’的疼。 陆靖羽高坐在金銮殿龙椅之上,看着宁王那装模作样的神态,还有与温品国像是演双簧似的一唱一和,张无庸在一旁时不时的附和一声,看的他眼睛火辣辣的疼。 铺垫好前 戏后,温品国一副为天下大义正义凛然的模样看着陆靖羽。 “陛下,如今那些弹丸小国已经开始动手,边疆将士们必然民心不稳,此时就该立斩凶犯来稳定安抚军心!” “温大人慎言,此事大理寺还在追查中,纪大人尚未定罪。”陆靖羽蹙眉纠正他。 “不必查了。”陆淮安闻言站出一步,他接收到陈阁老眼神一个示意,立即道。 “认证物证我等已经寻到,只要陛下过目,即可立即对纪衡定罪!”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朝臣全部哗然。 “口气这么大,本王当真好奇是谁给你的勇气。” 似笑非笑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堂中所有喧哗声皆被压了下去。 像是电影被拉长了镜头,所有人的视线慢慢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陆靖羽看到来人,蓦然长舒一口气。 若是可以,他现在恨不得跳下龙椅,把自家小皇叔推到龙椅上坐着。 看那帮气死人不偿命的老狐狸还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的豪横吗! 不得不说,陆靖羽这个小皇帝当得毫无体验感。 他内心总是隐隐期盼自家小皇叔坐上皇位,无奈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自己自能硬着头皮做了下去。 陆淮安脸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他就像是炸毛 的刺猬,见到来人顿时如临大敌。 就连温品国眼底也流露出几分不安来,原本酝酿了一肚子话,此刻竟一句都说不出口。 “别那么沉闷啊,听说有好戏看,本王可不想错过。” 陆淮琛挥袖,懒懒散散的坐在李公公连忙搬过的长椅上。 那个位置在龙椅的侧房,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陆淮琛高坐在上方,眼神俯瞰的淡淡一扫。 他今日身着一袭玄黑衣袍,衣角绣着血色红莲。 那道道刺眼的殷红之色让众人不由怀疑,是否当真如传闻中是沾了千万人血浸泡而成的丝线绣成的。 他只是一眼,便有着让文武百官噤若寒蝉的能力。 偏偏陆淮琛只是挑眉,看着张无庸三人的方向似笑非笑,支肘撑着下巴,那姿态闲适的好似当真在等待一出戏台开场。 他道,“哟,今儿居然有三个角,不错。” 堂堂朝中重臣与王爷被形容成供他人娱乐的戏子,三人脸上纷纷一沉。 张阁老眼眸微眯,“王爷迟了就罢,举止不端出言轻佻,当真担得起摄政王一位吗?” 这一声落下,仿佛一道惊雷炸得文武百官耳朵噼里啪啦。 张无庸这是在质问陆淮琛有没有资格做摄政王? 夭寿了,他们这是听到了什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谁跟你说出事了 朝堂之中带着惊愕的低语声相继传来,其间夹杂着几丝冷气倒吸的响动。 陆淮琛危险的眯起眼,睨着张无庸,“怎么,看来张阁老对本王十分不满啊。” 张无庸拂袖,冷冷看着他道,“王爷莫不是把早朝当做戏台了。” “老臣在朝堂辅佐数十年,从未见过如王爷这般行事毫无章法破坏朝堂规矩之人。” “说的好。”陆淮琛忽而抚掌,他似笑非笑,“张阁老不愧是朝中辅佐两载的重臣,满腹纲常,当为朝臣之榜样。” 说着,他看向底下众人,“还有谁如阁老这般敢于箴言清明之士,不妨站出来让本王看看。” 他漫不经心的问着,整座大殿却顺势弥漫着令人寒颤的肃杀之意,所有人垂下了眼眸,眼中露出几不可见惊惧的神色。 这一瞬间人们回想起陆淮琛执政第一年以狠辣果决的手段血洗大渝朝堂那一幕。 他如今日这般,谈笑间像是赏花般悠闲闲适,脚下却是在踏过已累成山丘的尸骸。 人们都觉得他残暴的举止迟早会作茧自缚,朝堂人被他杀光了,整个大渝迟早会垮。 可他不知从哪儿挖出来的人,不仅忠心耿耿,手段更是一流。 至此,陆淮琛手段通天的威势与震撼算是彻底在人们心中深重立下 了。 凶残,狠辣,却善精谋。这样好似能算计到一切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朝中静得连一根针落下的响动都清晰可闻,没人上前一步。 笑话,这时候站出去做什么,找死吗? 若真有‘清明之士’站出来,岂不相当于指着陆淮琛的鼻子说他才是祸乱朝纲的毒瘤? 张无庸看着这一幕,脸上像是无形被扇了好几巴掌,苍老的面容隐隐浮现出一抹怒容。 陆淮安见势不妙,立马插话,“二位,如今在审的是大兴粮仓被劫一案,此事迫在眉睫,应当先以解决它为重。” 他嘴上这么说着,实则是给张阁老递了个台阶下。 温品国也连忙开口,“是啊,当务之急应当是解决粮仓一事,还请王爷与陛下定夺。” 两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在暗暗催促着,生怕生变。 岂料陆淮琛眼皮子一掀开,懒懒道,“有什么好定夺的?” 温品国一愣,“自然是大兴军饷一事,臣等有罪责要状告当朝户部尚书纪衡利用职务之便,私挪粮饷,疑为豢养私兵,还请陛下派人彻查纪府所有一应账目银钱流转!”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封折子,双手捧上,“大兴粮仓用于前线的粮草被纪衡偷换成草灰与发霉的糙米一事皆陈列在奏折之 中,所有细节而一应俱全,还请陛下名目。” 李公公连忙上前将折子接了过来,毕恭毕敬的送上。 小皇帝欲翻开看,却被陆淮琛半路接了过去。 他随意一翻,忽而轻嗤一声,半倚在椅子上懒洋洋道,“你说粮草丢了?” 温品国眉头一皱,忽而猜不透陆淮琛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都发生好几天了,若说陆淮琛半点都不知情,在场的人谁都不信。 可他这句反问的语气又是怎么一回事? 温品国看了宁王一眼,宁王朝他摇了摇头,似乎也理解不了现在的事态。 温品国只得硬着头皮道,“正是,奏折上写的一清二楚,王爷可过目一览。”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响起,陆淮琛忽而坐直了身子,那双眸落在他身上。 这刹那,好似有无数长刀刃身从他脖颈挟杂着森冷凉意掠过,激得温品国浑身一激灵,绷紧了身子下意识退了两步。 就在众人不知道陆淮琛为何意而面面相觑时,只听到他淡淡说道。 “谁跟你说大兴粮仓粮草被换,温大人就算想在辞官告老还乡之前攒个功绩,也不能老糊涂成这副模样。” “诬告朝廷命官,利用粮仓编造莫须有的罪责蒙蔽众人,致使朝堂上下,乃至大渝百姓造成恐慌…… 温大人可想好了自己的死法?” 他说的淡然,却仿佛蕴着腥气浓厚的肃杀。 满朝文武百官上下,都盯着一张呆滞脸傻傻看着上方,灵魂集体出游。 假的?这件事闹得轰轰烈烈,整个纪家都被封锁关进大牢,纪衡如今还在大理寺候审待着。 他们阵营旗帜甚至连口号都想好了,现在你跟我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就连张无庸呼吸也跟着一滞,目光猛然扫向台阶之上那总是挂着一抹似笑非笑,像是含着看戏般戏谑的讥嘲的男人。 陆淮琛是疯了吗?他打算用装疯卖傻来替纪衡开脱? 张阁老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第一个想的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耳背,才听出幻觉来了。 陆淮安猛地一噎,确定自己没听错了之后,他忽然冷嘲一声,“摄政王难道就想凭借这种荒谬的理由为纪大人脱罪吗?” “脱罪?”陆淮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嘴角似笑非笑,眼底却毫无一丝情绪。 “本王需要为谁脱罪吗?” 陆淮安眼底一沉,“那你是什么意思?大兴粮仓出事已经将近半月有余,边境十二小国已经打算联合北疆从黄沙镇攻入,再加上因为此事造成的军心失稳。”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纪衡造成的,若是不拿他的 项上人头祭旗,只怕会寒了那些为大渝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他说的义愤填膺,一副为大义而不公的模样,字句却在定纪衡的死罪。 “蠢货。”陆淮琛毫不留情的开口。 陆淮安微怒,他猛的抬头,却倏然撞进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瞳眸。 陆淮琛看清他眼中那抹掩饰不住的愤怒,轻嗤一声道,“谁跟你们说大兴粮仓出事了。” 温品国彻底摸不着头脑了,他有些愕然的道,“可是这件事是粮仓的报信官亲自走官道送来的……” “本王说了,大兴粮仓无事,便是无事。”淡淡的声音响起,陆淮琛打断他的问话,态度不容置喙。 岂料正是因为如此,宁王等人愈发怀疑陆淮琛的意图。 温品国被他有些胡搅蛮缠的态度给激怒了,他顿时怒道,“王爷,奏折上分明写的清清楚楚!” “他唆使策反粮仓守备的将士,甚至将他们从里到外换成自己的人,最终一步步将粮仓内的粮饷蚕食吞近。前运粮官李三正是因为戳破他的阴谋而惨遭杀害!” “策反?教唆?”陆淮琛挑眉,“温大人这用词还真是毫不客气。” “哼,他纪衡敢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就该想到有这样的后果。”温品国冷哼一声,似乎真的为纪衡所不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朝堂辩论 陆淮琛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如此。” 温品国见他当真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一边却在心底暗中嘲讽着,陆淮琛已然不是当初那个锐气锋芒逼人的模样,连消息都如此滞后。 他估莫不是是在摄政王这个位置坐久了,被人吹捧的久了,脑子慢慢也开始退化了? 岂料陆淮琛却突然开口,“本王有一事不明,温大人可否解惑。” 温品国眉毛一抖,又开始莫名其妙的不安了起来。 他拱手,“王爷请说。” 陆淮琛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落在寂静的大殿之上清晰可闻,一声声彷如重重敲进了心底。 他忽而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温品国,“你是怎么知道那里的将士都不是原先那些记录在册的人?” 仿佛一盆凉水从头到尾迎头浇下,温品国如坠冰窖般浑身一僵,冻在了原地。 掩在官袍下的身躯有一瞬间的颤抖,温品国佯作镇定道,“陛下先前不是派六部去大兴调查吗,老臣自然是从六部那儿听说调查结果的。” 温品国自以为回答的滴水不漏,殊不知陆淮安听完这句话后突然暗骂一声蠢 货,就连张阁老脸色也微微一沉,不虞的看着他。 陆淮琛闻言轻笑出声,像是生长在忘川河畔黑色的曼陀罗般惑心,带着神秘而未知的危险。 “连本王都未曾收到消息,温大人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说着他微微倾身,“温大人在六部哪儿来的线人,不如借本王用用?” 他笑,笑得温品国浑身发颤,面露惊色。 温品国满头大汗,他倏然跪下、身来朝着陆靖羽大喊,“陛下、明鉴,老臣忠心耿耿,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渝啊!” “外敌正对着我大渝边境虎视眈眈,边境将士对朝堂已产生不满,我等唯有以罪臣纪衡的性命来安抚千万将士的心啊!” 他言辞恳恳,苍老的面庞带着凛然决绝的神色。 实则温品国攥在掌心的指尖深深掐了下去。 陆淮琛这厮太过狠辣,居然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步步引、诱他入陷阱! 从一开始,他那令人捉摸不定的态度与真假不明的话语,分别是逼他入局的铺垫。 温品国心底特别惶恐不安,他抬眸看了陆淮琛一眼,见他面露嘲笑之色,心底猛然一凉。 陆淮琛神情淡淡,他看向陆靖羽 。“陛下,温大人有结党营私之嫌,依本王的意思,不如将他带下去好好审问一番。” 他讥嘲一笑,视线蓦然扫过众人,“看来是本王当初清扫的不干净,才让一些蛀虫恬不知耻的留下来碍眼。” 众人身子骤然如琴弦般紧绷了起来。 陆靖羽早就看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不爽了,当即十分痛快的点了点头。 他开口“来人,把温品国押到牢中好好的审问。” “将温家上下的人控制在府中不得外出,所有结党营私的证据不得隐瞒,立即上报!” 温品国瞳孔瞪大,“陛下!陛下!老臣只是提前知道了消息而已,绝无解放心思啊!” 两侧的禁军很快上前将温品国拖了下去,不论他怎么呼喊,大殿之中没有丝毫回应。 陆淮安的脸色已经黑沉如锅底,他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两眼一抹黑差点没栽下去。 好端端上个朝,纪衡还没解决掉,投到自己麾下的大臣却被送入了天牢之中。 陆淮琛…… 陆淮安现在恨不得抽他的血剥他的皮! 张阁老脸色也不太好,不过一句失言,温品国原本有辩解的余地,只要有几名朝臣站出来开口, 绝对落不到押至天牢的地步。 可陆淮琛在朝堂之中的影响力实在是大过超乎他的想象。 那一年陆淮琛清君侧的手段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至今无人敢直迎他的威势。 就连一向巧舌如簧的温品国也受到了当年的影响。 张阁老眼眸微眯,不善的看向上方。 此子若是不除,将来朝堂必然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忽然开口,“温大人的事情暂且接过,今日上朝最主要是讨论罪臣纪衡该如何处置。” 他定定看着陆淮琛,似乎有一种他若是再推三阻四就打算不折不挠出手的架势。 陆淮琛漫不经心,好似对此不感兴趣,“宣吧。” 纪衡身穿素淡的衣袍,缓缓被禁军押至大殿之中。 他一撩袍缓缓跪下,“罪臣纪衡叩见陛下。” 陆靖羽肃着小脸,“温大人递交了关于大兴粮仓一案的证据,你可认罪。” 纪衡神色不惊,“恳请陛下让罪臣看看那所谓的罪证。” 陆靖羽点头,李公公将那奏折拿给了他。 纪衡接过,翻来温品国写的折子细细看下,忽然出声,“关于这封奏折,臣有几点要阐述。” “其一,受陛下嘱托罪臣 全权管理大兴粮仓,可因为种种缘故,始终未能亲去大兴仔细探查。” “既然罪臣不曾亲自前去,何来收买当地将士一说。” 陆淮安插话,“有钱能使鬼推磨,纪家家财万贯,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若如宁王所说,我有何渠道能一一联系上那些素未谋面的人,又拿什么保证他们能听命于我办事。”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想必饶是宁王殿下也不会选择去做。”纪衡神情淡淡,条理清晰的阐述着。 “巧舌如簧。”陆淮安没想到问题就这么被他轻飘飘的抛回来了,不免有些恼怒。 纪衡继续道,“其二,罪臣四个月前才奉命接管大兴粮仓相关事宜,且不说那些将士们是否被我收买。” 他偏过头看向陆淮安,眼眸清明得如明镜般能映透内心,“千斤粮饷,同理我应当得准备同样斤数的草灰与糙米。” “草灰也就罢了,敢问在场的所有人,孰能在短短四个月在整个大渝搜罗出在哪怕至少百斤发霉糙米来?” 底下朝臣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所言。 饶是高门大户,对于生米也是极力主张不浪费,更何况是寻常百姓。 第二百一十五章 巧言令色 就连不明所以然便投靠宁王一派的臣子也不由动摇了几分,开始怀疑了起来。 张阁老淡淡道,“纪大人巧言令色模糊是非的功力我算是见识了,糙米难寻,但草灰却不难。” 纪衡蹙眉,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陆淮琛慢悠悠的一抬手,场中顿时又寂静了下来。 “有证据就直接拿上来,本王没心思听你们在这胡乱吵闹。” 两人皆是沉默。 陆淮琛轻嗤,他看向陈阁老与宁王,“方才说的如其起劲,本王还以为你们手里拿到了什么证据。” “光说不练假把式可不是陈阁老你的风格啊。” 陈阁老拧眉,他出声,“有一名跟在运粮官李三身旁的副将,他可以作证。” 陆淮琛似笑非笑,“看来阁老同温大人一样,早有准备。” 好似闻到两人之间无形的硝烟味,满堂霎时寂静,底下众多朝臣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一名身材瘦小,短鼻小眼,生得一副贼眉鼠眼之像的男人被押了上来。 他吓得双腿都在打颤,感受到金銮殿巍峨之后,迎面扑来的是那些他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身上那令人胆颤的气势。 他埋头,声音都在 发抖,“草民……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那些虚的话朕现在懒得听。”知道此人是张阁老那边人,陆靖羽有些不耐的蹙眉,“听说你要举证纪大人,证据呢?” 那男人立马道,“小的便是人证。小的乃李三身旁的副将,关于他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陈阁老打断他,“直接说李三死之前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是……是……”那男子抹了抹额间渗出的汗,他连忙道,“李大人死之前神经一直紧绷着,便是睡着了也在梦魇。” “在一个月前,李大人突然把一封信交给了我,说他如果出了事,这封信便是真凶留下的证据。” 说着,他颤颤巍巍的将袖子中的信封掏出,置在双手上恭敬的递上。 陆靖羽接过,看到上方无非是威胁的话语,署名乃是纪衡。 陆淮安站了出来,他冲着纪衡厉声道,“认证物证俱在,纪衡,你身为朝廷重臣胆敢做出这般蠢事,简直是荒谬!” “事情尚未定论,宁王未免也太心急了。”陆淮琛淡淡开口,他慢悠悠道,“好戏才刚刚开场,有人证和物证的,可不止你一个。 ” 陆淮安心里一咯噔。 黑皮绷紧了神经,在宫里小太监的传召下一步步踏入巍峨雄壮的金銮殿内。 他迎着众人的视线一步步踏入,跪下重重叩头,“草民黑皮,乃大兴粮仓一营将士们的队长,负责粮仓的守卫与巡逻。” 说着,他将自己身上一应代表身份的文书递上,证明此人身份的真实性。 陆靖羽心底下有了思量,知道此人应当就是皇叔找来能保住纪家强有力的证据,不免愈发深重对待。 比起对那个贼眉鼠眼男子,他对黑皮语气好的不止一点半点,明眼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差别来。 他问道,“方才此人说的,你可听得一清二楚?” 黑皮瞥了似乎浑身僵硬不能动的贼眉鼠眼男子,冷笑一声,“草民听得一清二楚,此人简直是胡说八道,满嘴谎话!” 他这一声气沉丹田,整个大殿清晰可闻。 黑皮原先的紧张情绪渐渐被替代,他微微红着眼眶,讲述着那天发生的真正事情。 “我那日正常与二营的兄弟们进行换防交接,准备回屋时听见了不对劲的声音。” “几名穿着将士打扮的人突然执刀朝着我等砍来,我与兄弟们忙 碌了一天早已力竭,身上又无带着武器,便支撑不了太久。” “那帮人刀势大开大合的狠辣,弟兄们为了让我” “随后我怀疑那日动静那么大,周围居住的将士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般。” 黑皮红着眼眶,怒声道,“原来整个粮仓早已被侵蚀了大半。” “幕后之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李三不断把人手安插、进来,直到最后,整个营地变成了贼窝我等都不知情!” 陆淮琛眼眸微眯,“杀了你们的人是谁?” “大兴山寨的盗匪,他们都是流亡天下的亡命之徒组成。” 黑皮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纸,“这里头是山寨之人伪装成我营中将士的……口供。” 他语气顿了一顿,很快垂下头来,“还请陛下圣裁!” 陆靖羽飞快看了眼信纸上的东西,越看越觉得怒上心头,他豁然怒喝,“简直是混账!” 他冷睨了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一眼,:“他东西一应俱全,你可有能够证明自己的东西。” “草……草民……”那个男人忽然慌乱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 陆靖羽见状冷笑,“ 来人啊,把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骗子给朕抓抓起来,该怎么审问就怎么审问。” “这种江湖二流子也敢带上公堂,张阁老日后寻证人时还是要擦亮眼睛为好,莫要再找这种人,免得丢了您的脸面。” 陆靖羽淡淡刺了一声,成功让张阁老脸色铁青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的有些快,真正原因竟是大兴山寨那帮盗匪胆大包天,买通李三把寨中的兄弟们全部安插、进去,所以才能够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做到将粮食偷天换日。 等事情败露,他才彻底现出真面目杀人灭口。 陆淮琛仿佛真的只是来看戏的,见事情解决,他忽然漫不经心开口。 “既然真相已经查出,纪大人便是无罪的,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面面相觑,皆保持了沉默。 “行了,都散了,一群人杵在这儿看的本王心烦。”陆淮琛随意的一挥手,文武百官如释重负,纷纷拱手快步离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对陆淮琛道,“王爷,襄阳公主传来急话,让您去救救清河郡主。” 陆淮琛正欲离去的身影一顿,眸底迅速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薄凉之意。 第二百一十六章 被绑架了 此时,皇宫天牢内。 纪令月在牢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觉的心头有些莫名的不安。 她看了看牢门外,感叹这种开放式的监禁就是不好。 若是在府中,她好歹还能不顾形象的扑倒在床榻上鬼哭狼嚎发泄一顿,如今不少人眼睛看着,她还得端着高门大户小姐的姿态正襟危坐。 没办法,本家还在隔壁呢,就算沦落为阶下囚也不能失去应有的风度。 她欲放空冥想精心,可右眼皮不断挑着,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纪令月抬手揉了揉,忽而不安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等会儿该不会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应该不会吧……她警惕的望着外头,天牢内光线阴暗,唯有墙上燃起的火把隐约照亮通往台阶的路。 纪令月正松了一口气,冷不防的听到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脚步声清晰回荡着,一下又一下敲击在纪令月的心头上。 随着那顷刻间蔓延开来的不安,两名身着狱卒衣裳的男子慢慢停在了她牢门前。 其中一人道,“陛下正在金銮殿审大兴粮仓一案,属下奉命带郡主前去问话。” “我?”纪令月指着自己鼻子,与他们大眼瞪小眼,“这案子怎么审 到我头上来了。” 那狱卒从善如流道,“属下不知,只是奉命请郡主动身。” 在隔壁的纪老夫人,叶氏与纪令仪纷纷靠着墙仔细听着。 纪令月想起方才那一种感觉,有些警惕的问道,“平日为何不见你们二人?” 其中一人回道,“属下是负责丙号牢房的,并非负责郡主这一片区域。” 说着,他掏出怀中的腰牌飞快在她眼前一晃,“这是我二人身上的腰牌,郡主可信了?” 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纪令月沉吟,慢慢走了出去,她故意微微扬高了声音,“既然你们二人说陛下召见,那边走吧。” 在她离开之际,身后轻轻响起铁链的碰撞声。 沿着台阶走上,正当纪令月往铁门的方向推开时,身后猛然被一个高大的影子罩下。 纪令月眼皮子一跳,看着地上逐渐放大的影子顿时低呼不妙。 她半侧身,欲一个肘击给后面那个坑蒙拐骗的男人一个教训,结果一阵疼意从脖颈处传来。 一间狭隘的小屋子,几盏灯火微弱的照着。而在小屋中央,居然放着一个等人高的架子。 而架子上牢牢绑着一名垂着脑袋的女子,看起来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昏睡之中。 一 盆凉水迎面泼来,惊得她立即睁开双眸。 纪令月难受的喘气,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下意识扫过地上横七竖八堆放的东西。 由为显眼的,便是那几颗沾了血的牙齿与生锈铁钉落在她脚底下。 纪令月彻底清醒了,几缕青丝紧贴在额上,她眼神清明而冷冽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们究竟是谁,想要做什么?” 背对着她的男子正在慢条斯理擦拭着什么,纪令月眼尖的瞧见了之后,小心肝微微一抖。 亲娘诶,那不是电视剧上将侮辱性词汇烙印在人身上的工具吗? 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等了许久,这个男人终于转了过来,他身后是陈列了数种工具的桌子。 纪令月在看到来人之后瞳孔微微一锁,当即惊呼出声。 “陆淮铭?”他不是被禁足在了铭王府吗? 是他派人把自己绑架到这个地方来的? 陆淮铭拿着手中烧得殷红的烙铁,一步步走到纪令月面前,似是在欣赏什么美丽而神秘的事物般,眼底流露着深深的痴迷与迷恋。 他感慨,“郡主啊郡主,若是你当初直接委身于本王身下,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了。” “委身?”纪令月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像的事情,不屑的冷笑着。 虽然她现在像是一只被强硬张开四臂的四脚田鸡一样架在柱子上,却仍掩饰不住眸底那抹厌恶之色。 “想要人选择你,也得有让人选择的资本才行。你以为你是王爷这一套能泡到全天下每个妞儿吗,这名号只能用来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罢了。” 纪令月毫不留情的吐槽着。 陆淮铭虽大部分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他脸色微微一沉,手中的烙铁往前威逼了一步,咬牙切齿道威胁着,“纪令月,你给本王看清楚了!” “这整个天下将来只会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凭你这只软脚虾能做什么?”纪令月深知不能继续刺激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一刺。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开始默不作声的转移着仇恨。 “人家宁王同样是有野心的人,如今麾下不仅有温大人,更是将当朝内阁阁老发展成为了左右臂膀。” 纪令月收回视线,人果真不能轻易同其他人作对比,尤其是优秀的人。 宁王这厮她看的不太顺眼,可跟眼前的拿着烙铁面目狰狞的陆淮安比起来简直是可爱多了。 果不其然,这番 话顿时触怒到了陆淮琛的痛点。 他抬脚一踹,把阻拦在身前的篮子等等悉数踹飞,他恶狠狠道,“陆淮安那个装模作样的混球算得了什么!” “等本王日后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将他凌迟处死!” 纪令月突然看了陆淮铭一眼,眼神带着几分同情。 看来他很有可能被逼傻了,居然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登基?这种字眼一看就是与他无关的东西,陆淮铭心里头居然还惦记着皇位? 他有啥,人脉?实力?功勋?陆淮铭简直比三无产品还要惨不忍睹。 纪令月心里不断吐槽腹诽,差点忘了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利。 陆淮铭兀自在那发泄完了,举着烙铁对她威胁道,“郡主天姿国色,能让你引以为豪的恐怕只有这张脸了。” 纪令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她引以为豪的是身体里那个二十一世纪那个自由而洒脱的灵魂! 陆淮铭却是不知她心中在想着什么,他兀自絮絮叨叨的说出自己第一次与她见面,那惊鸿一瞥之后怎么着迷。 听了一大段往事,在纪令月有些犯困的瞬间,陆淮铭语气都陡然阴恻恻的一转—— “而你竟然喜欢上了陆淮琛,那个贱种所生的孩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纪令月被俘 铁链缠得纪令月手腕生疼,她瞥眼看去,素白的皓腕上已经落下深红的印记,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听到陆淮铭那一句“你喜欢陆淮琛”时,她脑袋一嗡。 纪令月陡然抬起头,她反问,“我就这么明显吗?” 陆淮铭:“??” 我情绪都酝酿了半天结果你就给我来了句这个? 陆淮铭神情阴狠,将那发烫的烙铁愈发逼近了几寸,“陆淮琛那个贱种有什么好令人喜欢的,凭什么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凭什么他就能站在朝堂上一呼百应!” “我们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境遇为何会如此不同!”陆淮铭似乎将这股怨气积攒了许久,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纪令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因为他是气运之子,而你只是个连男配都不是的跑龙套。” 这么些天来,除了担忧纪家的命运,纪令月对自己眼下状况从头到尾进行了一个梳理。 原书的剧情开始消失,与之相关的因素只有一个。 原书的剧情线彻底开始崩坏,薛妙到如今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宁王依旧隐忍在朝堂之中,而摄政王陆淮琛没有倒在病床上,依旧权势滔天。 而她身为炮灰女配,不仅在一次次为危机中侥幸的存活了下来,还莫名其妙坐到了郡主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以薛妙为女主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 这个世界,以强者为尊。 如今宁王尚未出头,陆淮琛才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他身上有着得天独 厚的优势,不是气运之子又能是谁? 陆淮铭眼眸森森的看着她,“这就是你喜欢他的原因?” “……”纪令月沉默,朝他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 她嗤笑,“把你和他放在一起,是头猪都会选择他吧?” 陆淮铭神情愈发阴鸷,他似是因为恼怒面色涨红,冲着纪令月大吼,“你们女人果真是肤浅得令人作呕!” “肤浅?”纪令月冷笑,“铭王殿下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你若是不肤浅,又何必执着于你得不到的权利与地位,在我面前不甘的大吼大叫?” “你若是不肤浅,至于看了我这张皮囊之后穷追不舍死缠烂打?” “你们男人喜欢的,女子也喜欢就是错?” 纪令月嘲讽的一笑,“再者,抛去那些东西,他怎么着也比你这个酒囊饭袋强。” “别以为女人看男人都是肤浅的,我们真正看的是那个人的本质,而不是光凭他的身份地位。” “话是这么说,一见到有权有势的男人不还是眼巴巴的凑上去。”陆淮铭冷笑。 纪令月翻了个白眼。 虽说她想拖延时间,但陆淮铭的话题当真是让她接得痛苦不堪。 陆淮铭忽然伸出手,贪恋的触摸着她脸上光滑如玉脂般的肌肤,“不过就算你喜欢他又如何,最终还是我的。” 那双手沿着脖颈渐渐往下滑落,纪令月忍着恶心沉声问道,“你让狱卒假传圣旨,不怕到头来查到你的身上吗。” “就算查到了又如何?”陆 淮铭大掌覆在她玲珑的身躯上,眼中的邪念欲盛。 他靠近,轻轻嗅着她脖颈间散发的幽香,“本王大可说你勾引我,我顺势娶了你,皆大欢喜。” 欢喜你个头!纪令月暗骂着,如若她能够动弹,早就一脚朝他命根子狠狠踹过去。 “娶?你难道就不怕纪家的报复吗。”纪令月冷冷开口。 “纪家?”陆淮铭忽而一声大笑,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他看着纪令月,眼神带着几分可怜又可笑,“你还不知道吧,今日就是纪衡的死期。” “今日过后,纪家将不复存在,整个朝堂将会改头换面,你这个郡主身份也名存实亡……说起来你还得感激本王,若非本王怜悯,你也会随着纪家一同没落下去。” 纪令月眼皮一跳,她冲着陆淮铭狠狠一瞪。 你当我三岁小孩好糊弄呢? 她眉头紧锁,冷然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谁都很稀罕吗?” 陆淮铭忽而狠狠扇了她巴掌,怒目横眉,“贱人,给脸不要脸!” 纪令月被扇的头猛地一偏,脸颊火辣辣的触感传来。 她却觉得可笑,“铭王殿下这是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了?” 说罢,她定定看着陆淮铭,眸中好似燃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灼得他心中一烫。 陆淮铭掰着她下巴眼眸微眯道,“你到现在还不肯相信是吗?” 纪令月闭着嘴不吭声。 陆淮铭冷笑,“你知道本王为何如此笃定吗?” 他慢慢凑近,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与癫狂,“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主使的啊。” 纪令月瞳孔一震,猛地看向他,满脸不可置信。 陆淮铭干的? 大兴粮仓一事轰动朝堂,她思来想去唯有宁王出手才能够做到这些事情,可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他做的? 纪令月眸色微冷,“粮仓数千斤的粮饷,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陆淮铭挑眉,“一个女人家知道这么多做什么?你还能妄想通过这件事对纪家力挽狂澜不成?” 说着,他冷笑一声,“别痴心妄想了,没有人知道你在这。”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她一字一句盯着他道,“我纪家何曾害过你,你要这么置我等于死地?” “你们纪家确实没有对我做什么。”陆淮安一顿,忽而意味深长道,“但是有些人却想要致你们于死地。” 纪令月瞳孔微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随即咬牙切齿道,“是纪征吗。” 她应该想到的。 纪衡接管粮仓一事,最先知道的是府中之人。 纪征通过手段,在某个时刻意外得知此事,然后开始筹谋。 人力,物力……若非长久筹谋,粮仓一事绝非一时之间能够完成的。 陆淮铭似笑非笑,“聪明,可惜没有什么用处。” 纪令月咬着后槽牙,“你最好在今天能杀了我,否则只要我留有一口气在,绝对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她深吸一口气,她动了动四肢,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之后,心中生出几分绝望来。 纪令月几乎能够预料到 陆淮铭这个色欲熏心的人打算做什么,心中隐隐一颤。 她可以咬舌自尽一了百了,但在陆淮铭这个色中饿鬼没死的一了百了之前,她绝不会瞑目! 陆淮铭冷笑,却是伸手将她衣襟猛地撕开。 衣帛撕裂声响起,绣着红梅的肚兜被半扯了出来,那光滑如玉脂般的肌肤在烛火下好似散发着淡淡荧光。 女子婀娜玲珑的躯体隐隐约约落在眼中。 饶是陆淮铭碰过诸多女子,没有哪一时刻如现在这般一颗心滚烫般的跳起。 他呼吸渐渐加重,在他慢慢靠近的时候,纪令月红着眼眶呵斥,“你若是再靠近一步,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陆淮铭却只是阴笑,就在他手一动准备解开自己的衣服时,身后的门倏然被破开。 木屑飞溅而出,冲破屋内阴暗的光猛然照到纪令月紧闭的双眸上。 她缓缓睁开眼,伴随着的是陆淮铭杀猪般的凄厉喊声。 一抹身影缓缓从门口走进,白色的光斜落在来人背后,勾勒出那抹欣长玉立的身形。 “陆……淮琛……”纪令月喃喃着。 陆淮琛沉着脸走进,见到纪令月衣襟敞开,眸底倏然划过一抹森凉之色。 他大步走到纪令月面前,沉默着解下大氅披在她身上。 他指尖劲风一弹,束缚在她四肢的铁链轰然破碎。 纪令月浑身失了力气般往前一栽,落在了陆淮琛的坏中。 触到温热的胸膛,纪令月鼻子一酸,眼眶湿润。 她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在他坏中。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打死也不放手 感受到怀中人微微颤抖的身躯,陆淮琛手指微微一僵,眸中如清秋般肃杀森冷的寒意泛起。 兴许每个强撑的瞬间背后,都有着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内心。 纪令月攥紧了手指,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她把头埋在陆淮琛坏中,打定主意死也不放手! 恐慌与害怕只是一瞬,在看到他之后一种莫大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至于陆淮铭的威胁?纪令月嗤之以鼻,有大佬在,他算个什么东西。 自己好歹是抱到金大腿的人,如果这还能落得下风,她干脆找一块豆腐当场自尽得了。 纪令月一松懈下来,脑子就开始胡思乱想。 她抬眸悄悄看了一眼陆淮琛,内心暗搓搓的想着,他会不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不对劲就过来救她了? 那么……或许……自己和他指尖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纪令月的神游成功让自己耳廓微微染上了一抹红霞,她羞愤的降头埋得更紧了些,生怕自己此刻不正经的想法被人戳破。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陆淮琛眼中,就愈发衬得她因为遭受这一切害怕无助的可怜模样。 陆淮琛眼眸微微一柔,他抬手轻轻捧起她的脸, 语气里的温和是从未听到过得。 他看着纪令月通红的眼,不由放轻语调道,“不要怕,有我在。” 是‘我’,而不是‘本王’。 兴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细节,却让纪令月的心脏砰砰乱跳。 纪令月垂着头,极力掩饰住险些绷不住的表情。 她心里暗暗感慨自己心大,前一秒还在视死如归,一副要跟人英勇就义视死如归的模样。 心上人一出现,小女儿心态就如沸腾冒泡的水涌了起来。 唉,归结到底是大反派气场太过强大,强大的让她安心。 纪令月不敢出声,只是闷闷的窝在他坏中点了点头,手指却将他衣袖揪得更紧了。 这么一个微小的举动,衣袖便忽然顺着滑落,露出一节印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伤痕落在白皙如玉的肌肤,夸张到连纪令月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要不是自己知道她只是被铁链锁住,还以为又遭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了。 陆淮琛忽然扫向陆淮铭,眼底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看来本王留你一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陆淮琛……”陆淮铭看到他后眼神惊恐,连腿骨 上传来的剧烈疼痛都顾不及,慌忙爬起身步步往后退去。 他战战兢兢的看着来人,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你……你为何能够找到这个地方来!” 陆淮铭有些崩溃,他费劲了力气筹谋这整件事情,结果没等自己享用就被人找上了门来。 他在纪令月能嘴里一口一句‘贱人’,可本人站在自己面前时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陆淮琛看着他,眼神像是看着一堆粪土,“就凭你在天牢里收买的几个废物能瞒得住我?” “敢劫走本王的人,陆淮铭,你是迫不及待的想死了吗。” 本王的人……本王的人…… 这四个字像魔音般萦绕在纪令月在耳中,她有成功的把自己点燃了。 陆淮琛垂首对着纪令月说着什么,只见纪令月缓缓点了点头,拢着几乎能将她罩下的大氅慢慢退到了一边。 当她抬起头时,那视线带着浓浓的厌恶,彷如一把利剑猛的穿透陆淮铭的心。 陆淮琛看了看四周,忽而道,“难为以你的本事能够挑了这么个地方,作为你最后生存的地方也绰绰有余了。” 陆淮铭心里涌起一抹恐慌,他慢慢后退着,突然扭头疯 了般往屋外跑去。 他刚伸手触摸到门的边缘,一双冰凉得不似人应有温度的手搭在肩膀上。 一股刺骨的寒意油然而生,仿佛能渗入骨髓般沿着陆淮铭四肢百骸,他顿时浑身僵滞无法动弹。 那熟悉的嗤笑带着凛冽的杀意如刀锋悬在他头顶,“皇兄还想跑到哪儿去?” 陆淮铭吓得浑身鸡皮疙瘩一起,他倏然拔高了声调,扭过头惊恐的看向身后的人。 “陆淮琛,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他肥胖的身躯哆哆嗦嗦着,“你答应过父皇的,你说要保我一命的。” “当初是我站在你这边,才让你能够名正言顺的成为摄政王……否则以你母妃的身份,你绝对不可能……啊!” 他话说到一半,声音骤然变调发出极为难听的声音。 纤长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掐住他肥胖的脖颈,陆淮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双漆黑得辨不清一丝光亮的眸如深邃无边的地狱。 陆淮铭猛的望进这双毫无表情的眼,内心突然涌起无限的后悔。 他怎么忘了,陆淮琛最厌恶旁人提到到他的生母! 陆淮铭腿软的几乎快要跪倒在地上,他哭得涕泪纵横撕心 裂肺,字句都在痛苦忏悔着。 “是我错了,我不该动纪令月。” “淮琛,我是你皇兄啊,我以前照顾过你的,那些人不愿意同你玩时,是我带你偷偷溜出宫的……这些事情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你如果要,我让给你,从今以后绝不会动她,我发誓!”陆淮铭为了活命,脑中只挑自认为陆淮琛喜欢听的话说。 他伸出五指,一边抖着身躯哭着道,“我若是违背此誓,必然五马分尸死不瞑目!” 纪令月眉头一皱,心底一股不虞的感觉升起。 铭王终究还是将将女人当做一个可随便变卖交换的玩物罢了。 让?这个字眼真是令人恶心。 她不是谁的所有物,她只是她自己。 在这个时代,她见过了许多扭曲的,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女人能被当做与货物同等的筹码进行买卖交易,甚至比货物还低贱。 这个世界的权贵,大多没有什么同理心。 也是啊,世人十八载寒窗苦读的是为官之道,道德伦理不过是纸上开的一朵虚假的花,维持表面的漂亮就可。 他们的书中,从来没有一朵写着如何“为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铭王的求饶 她垂下眼眸,静静地站在一旁,身躯被大氅拢着,仿佛一尊木雕般没有什么表情。 陆淮琛却是看不出喜怒的模样,他忽然松开了手。 大口大口空气灌入,陆淮铭劫后余生般捂着脖子大喘气。 即便狼狈至此,他脸上却露出欣然的笑意。 可下一秒,那笑意随着一抹飞溅的热意陡然僵硬在脸上。 陆淮安手臂剧烈一痛,他两眼一发黑,脑子好像挨了一顿揍一片空白。 鲜血飞溅而出染得遍地腥红,一截手臂像是垃圾般被抛到地上,模糊的血肉如烂泥般令人作呕。 撕心裂肺的凄惨哭嚎顿时响彻整间屋子,原本干涸的地面染上斑斑血色。 纪令月在一旁看着,饶是她再粗的神经也忍不住陡然变色,掩在大氅的手微微颤抖着。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让她胃中微微泛起不适感,纪令月垂下眼,强自忍耐着恶心。 “啊——”陆淮铭捂着断臂撕心裂肺的尖叫着。 他涨红了脸,额头青筋暴起,看着陆淮琛厉声喝道,“陆淮铭,你不得好死!” “聒噪。”陆淮琛淡淡一声,指尖劲风一弹,竟是在点他的穴道。 陆淮铭痛的几欲晕厥过去 ,可每当他要昏去时,脑中又莫名的清醒了起来。 就这么来来回回反复几次,就算是傻子也察觉出异常了。 “都过去几年了,你还是半点没有长进,如此天真。”陆淮琛嗤笑,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天真到愚不可及。” “我说了,我从来没有将先太子放进过眼底,从前是,现在也是。” “你以为自己算是什么东西?” 他上前一步,把陆淮铭吓得肝胆都快从嗓子眼吐了出来。 陆淮铭惊惧的看着他,扯着嗓子尖叫,“别过来——” 说着,他突然看向纪令月,用单手撑着身子歪歪扭扭的爬了过去,“郡主,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陆淮铭竟朝她扣着头,眼泪混着鼻涕流下,“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一条生路。” 纪令月垂眸,略微苍白的脸色没有什么情绪。 她看着陆淮铭托着残手断臂,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她强忍下心中泛起的波澜道,“你设计陷害我纪家,又把我掳到这里,几欲将我们置于死地。” “你给我准备的亦是一条生不如死的道路,我为何要放过你?” 陆淮铭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怒瞪着纪令 月,神情变得比翻书还快。 “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我刚才就应该直接杀了你。” “很可惜,你杀不了我。”纪令月看着他,忽而微微倾身,“我说了,你方才要是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 “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一句话,将陆淮铭的生路彻底给堵死了,他绝望的软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要杀便杀,给我个痛快吧。” 陆淮琛淡淡出声,“这世上没有那么轻松的事,既然她要让你生不如死,我怎可如了皇兄的意?” “靳一。” 靳一突然出现,他半跪在陆淮琛面前,“主子。” 陆淮琛道,“将他带走,该做什么你应当清楚。” “是。”靳一领命,随即他起身,像是拖着死猪般拎起陆淮铭。 “放肆,本王是当朝王爷!”陆淮铭大喊大叫着,不断扭动着身躯挣扎。 胳膊上的血已经被止住,留下一段血淋淋的横截面,森森白骨清晰可见。 靳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毫不费力的将人拖了出去,独留地上被衣衫擦拭滑出的血迹如条长虫般一路蜿蜒向屋外。 陆淮琛走到纪令月面前,见她敛眸沉默的模样 ,只是简单一句话道,“走吧。” “去哪里?”纪令月问道,头始终没有抬起来,“纪府,还是天牢。” 陆淮琛看了她一眼,“走便是了。”说罢,他扫了她一眼。 “你可走的动?” 纪令月点了点头,刚抬脚,脚底却是逐渐凝结发黑的血液。 她微微一顿,不动声色的跨了过去。 纪令月一步步走着,步伐极慢。 她小心翼翼的跨过那些血肉,直到脚尖不经意踢到挡在脚畔的那支手臂,她身躯微微一僵。 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怎么,不继续走了?” 纪令月仿佛定住了身子,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腰肢突然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往后带去,纪令月一个不察身子倏然腾空而起,视线猛然一转,她竟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身后人的怀中。 纪令月错愕的愣住了,就听得头顶那熟悉的嗤笑声响起。 “发什么呆,若是摔下去可我可不管。” 纪令月傻傻的点头,后知后觉的揽住他脖颈,抱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劲。 她倏然抬头,有些羞赧道,“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敌方美男计用的实在顺手,她一个不察竟落入他 的‘陷阱’之中。 陆淮琛抱着她缓缓踏出门,闻言他嗤笑,“放心吧,别人只会以为我在搬东西。” 纪令月一恼,她倏然反驳,“我才不是什么东西!” 说罢,她自个儿反应过来愣住了,连忙‘呸’的一声,“我说错了,我是东西……” 一句话声音愈发稀弱,纪令月有些绝望的把脸深深埋起来。 亏她前世看小说,总会嘲笑一些女主犯傻落入这种低级的语言陷阱里,她那时候还自己想了好几种回击方案,自觉得聪明无比,简直是反套路之王。 没想到自己今天也阴沟里翻了船。 头顶蓦然传来一声轻笑,纪令月脸颊微微红了红,别扭似的不再看他。 半晌,她突然低声问道,“你方才斩断他的手臂……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看到?” 陆淮琛没有回话,直到将她抱上马车,神情淡淡的回道,“本王斩断的手脚扔出去都能累做一个山丘,何来故意之说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纪令月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她看着陆淮琛,半晌嘴角勾着一抹苦涩的笑,“可我就是看出来了。” 她低喃着,“你的世界,总是充斥着血腥的气息吗?” 第二百二十章 他有心上人 陆淮琛却是没有回答,两人一路相对无言,本该是告白的大好时机,却在沉默之中度过。 纪令月一开始的喜悦被冲散了不少,她开始冷静的思考陆淮琛那个看似多余的举动究竟是什么。 如是想着,纪令月脑海之中蓦然冒起一个想法—— 该不会他只是想让我看看……我们两之间隔如天堑的世界,好让自己死心吗? 纪令月又郁闷了。她支肘撑着下巴,腮帮子鼓得像河豚。 唉,别人谈恋爱都是甜上加甜,只有卑微的她沉浸在小女生心中患得患失, 马车缓缓行驶着,纪令月听到动静后微微掀开窗帘,看到门府一角刻着的碑文时,她下意识一愣,立马收起了手。 “这……这不是王爷的府邸吗?”纪令月指着窗外惊声低呼着。 摄政王府装潢内敛深沉,饶是左右两只镇宅狮那硕大瞳孔中好似真泛着精光,审视着来往的每一个人。 纪令月坐在车上,忽而哭笑不得的看向陆淮琛,“王爷,我好歹也是个‘戴罪之身’,你就这么光明正大把我送过来,不怕被超沉闷上奏折弹劾吗?” 岂料陆淮琛瞥了她一眼,“谁若真的敢,本 王还能高看他一眼。” “……”一句话,让纪令月顿时明白了陆淮琛在朝堂之上无可比拟的威势。 果然是大反派……她暗暗感慨着。 既来之则安之,纪令月很快就接受了眼下的状况,不就是区区一个摄政王府吗,她又不是没来过。 很快这种淡然在进府邸后,在那些下人打量惊讶的视线中慢慢败下阵来。 陆淮琛什么也没说,在后院安排了一屋子让她住了进去。 纪令月就这么在摄政王府中住了下来,想起刚来时一两日的拘谨,面上不由郝然。 她太像是来白吃白喝的了,导致底下总有下人投过奇奇怪怪的视线。 纪令月漫步在花园之中,时不时同府中下人们聊天谈话,起初他们待自己还有些拘谨,到最后发现她是个温和良善的人,一个个也放开了不少,偶尔见面还能笑着打招呼。 府中上下真如外界所说,除了她以外连个雌性生物都没有。 纪令月怀疑,陆淮琛是不是有什么极端的恐女症?她兀自沉思着,又立马把这个念头抛掉。 走到凉亭之中,亭中已然有书童桐庐烧茶,一举一动带着赏心悦目之意。 她不由好 奇走进,发挥自己闲聊的功力,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 那书童见纪令月眉宇间似有一缕化不开的愁思,他不由好奇问道,“郡主内心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还真是有。”纪令月支肘撑着下巴,“我在这每日大鱼大肉有人伺候,可我家里人还在牢中,每天实在过的不安心。” 她总算知道每一步走在刀尖上是多么难过,纪令月总有一种罪恶感萦绕着。 说着,她又不由抱怨了起来,“说起来,我已经许久都不见到王爷了。” 就算想说也没有地方发泄,纪令月有些憋屈,唯一知道外界消息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又不敢在人家的地上胡乱走动。 “唉,心累啊。”纪令月微微叹了口气,殊不知对面坐着的两书童面面相觑,眼中顿时流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神情来。 其中一名蓝色袍子的书童笑嘻嘻道,“郡主可是在挂念王爷?” 挂念?纪令月一愣,说是想也没错…… 另一名穿着青色袍子的书童立即笑着接话,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笃定,“王爷肯定会回府见郡主的。” 这语气怎么听都觉得奇怪,纪令月一边 奇怪的腹诽。 她闻言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他经常不回府吗?” 蓝袍书童稚嫩的声音响起,“如王爷这般人物的行踪不是我等可以知晓的,即便他回了府,我等也是无权过问。” 青袍书童接话,“是啊是啊。” 纪令月听着两人如双胞胎兄弟一唱一和,不由哭笑不得。 “这王府奇奇怪怪,分明什么都没有,却乍一看又好像什么都有。” 她捏了捏其中一名书童的脸颊,“就说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府里又没有要博取功名的小少爷,他居然还招了两个小书童。” 虽然说吧,这两个书童圆乎乎的,长得十分喜庆。 蓝袍书童笑嘻嘻着一咧嘴角,一排白牙露了出来,“现在没有,但我相信很快就有了。” “??”纪令月手一顿。 “很快就有了?”她微微抬高了语调,瞳孔猛的微缩。 她倒吸一口冷气,似是因为震惊声音而变得有几分僵硬,“难道他已经有看中的心上人?” 蓝袍书童与青袍书童面面相觑,齐齐点头,语气语调,甚至连开口说的话都相通。 “是啊。” 晴天霹雳。纪令月脑子有些眩晕,她撑着石桌 勉强维持住身子,艰难的继续问道—— “那个女的……长得好看吗?” 两人飞快看了她一眼,回答的十分迅速,“十分好看。” 纪令月又是一惊,这两个小家伙站在自己面前都能够毫不犹豫的肯定……难不成,真的是那个西凉国长公主西凉妩? 她内心有些呕血,这两人究竟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纪令月原本脸色就白皙,这一吓气色愈发不好了。 她嘴角勉强勾了勾,对着二人说自己要回屋休息后,抬脚飞快回了屋,一下将自己锁在了屋子中。 蓝袍书童疑惑,“郡主怎么了,怎么脸色很差的样子。” 青袍书童煞有其事的摇头晃脑,“据我所知,这叫做害羞,每个女子面上抗拒,实际是为了掩饰内心中的欢喜。” “原来如此,郡主是口是心非啊。”蓝袍书童若有其事的点头。 屋中,纪令月将头埋在被褥上,久久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她抡起拳头把被褥当做他狠狠一砸,锤了几下后彻底没了力气才放弃。 纪令月猛地抬头,眼眶微微通红。 她盯着枕头,“骗子,海王,渣男!” 有了心上人还来撩拨她?做梦去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王爷开窍了 纪令月气鼓鼓的埋头在柔软的被褥上,她又生气又愤懑,脸蛋滚了几圈后,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纪令月倏然坐直了身子,头顶几缕青丝滑落在额前。 “他把我送过来以后就不见人影,难道是去找那个西凉公主了?” 她越想越气,“既然这样把我带回来做什么,给他偌大的王府添个用来观赏的花瓶吗?” 纪令月气得口不择言,丝毫没意识到她连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亏她先前还暗搓搓的猜测陆淮琛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思,合着人家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底。 纪令月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嘲讽一笑,她有些难过的捧着脸,一声叹息透过指缝长长的溢出。 原书的剧情消失,但那些人物关系她还是留有印象。 尤其是陆淮琛的。 原书中一向不近女色的陆淮琛居然娶了女子,即便是一个侧室也足够惊呆所有人的下巴。 纪令月原本还没有什么实感,直到她来到这个世界,看到了鲜活的大反派后接触一段时间才有了很深的感悟。 如陆淮琛这般人动了凡心,难怪所有人都会为之一惊。 纪令月有些难过的想,能被他接受的女子… …他想必是动了真情吧。 纪令月闷在屋子一整天甚至拒食不吃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摄政王府上下。 身着书童袍子的阿青和阿蓝两人面面相觑,小小的眼睛有大大的疑惑。 两人躲在纪令月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天上飘零的鹅毛细雪,两张不一样的脸奇异的做出了一样的神态。 阿青疑惑,“你说郡主为什么不吃东西呢,是王府的饭不好吃吗?” 阿蓝鄙夷的一瞥,“笨,郡主这是得相思病了。” 阿青托着腮偏过头,“她是想念王爷了吗?” 阿蓝煞有其事的摇头晃脑,“这是自然,诗经有言‘辗转反侧,寤寐思服’,郡主肯定是这么多天见不着王爷忧思成疾……” “噗嗤。”一声嘲笑从树顶传来,两个人齐齐抬起头,看见来人后眼神一亮。 “靳七哥哥!” 靳七从树上跃下,笑眯眯的抬手就赏给两个人一人一个暴栗。 看阿青和阿蓝泪眼汪汪的捂着额头,靳七笑的欢快,“一个小屁孩罢了,天天装模作样就算了,还爱装老成。” 阿蓝不服气,“本来就是嘛,要不然郡主好端端的怎么会闭门不出?” 阿青跟着小 鸡啄米似的点头。 靳七看着禁闭的房门,环胸绕在身前,微微挑眉,“你成日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郡主在府里成日对着一大帮男的,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不在身边,时间久了自然烦闷。” 阿青和阿蓝面面相觑,有些疑惑不解。 “真的是这样吗?” 靳七轻哼了一声,“当然是这样。” 在一旁挎着菜篮子的王婶匆匆走了过来,一看就是从菜市场回来听说了这件事直接赶了过来。 她拧着眉,神情担忧,“郡主这是怎么了?听说她连推了晚膳……难不成是生病了?” 王婶沉思,“我也没加什么泻药啊,给郡主的饭一直是正常的。” 话刚落,就听到从远处传来劈破嗓子的敬茶声,一个蓄着滑稽小胡子的男人跑了过来,眼神惊恐。 “听说郡主食不下咽,莫不是生病了?” 说着,他冲着王婶一呵,“不是让你别对郡主下手吗,她可是王爷亲自带回来的,未来的王妃,跟那些居心叵测的女人能一样吗?” 王婶眼珠子瞪大,立即叉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么仙儿似的姑娘俺稀罕都来不及。下药?那是畜生 做的事!” 她一急,乡音都飚了出口。 王婶理直气壮的说着,彻底忘记了自己拉跑了数个想赖上陆淮琛的女子。 靳七:“……” 才几天时间,郡主就这么成功的把所有人都收服了? 靳七肃然起敬,对纪令月的认知又拔高了一层。 府内这帮奇奇怪怪的人心思跟明镜儿似的通透,能让这群除了主子以外不受管教的人重视到这个程度,实在是令人敬佩。 陈管家小胡子随着多变的神情一翘,他和王婶两人嘀嘀咕咕着,随后扭头看着阿青和阿蓝。 他脸色一变,气恼的问道,“是不是你们这两个又在郡主面前胡言乱语什么了?” 两人齐齐露出无辜的神色,阿蓝嚷着,“才没有,我们对郡主很好的!” “很好?”陈管家神情怪异,“你们两个?” 他看着阿青和阿蓝,眼神写满了“不信”两个大字。 这两个人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做过多少让京城女子吓跑的事情。 捉蛇蝎子甚至蜈蚣吓唬那些带着别有居心过来的女子……但凡是有毒的东西两人几乎爱不释手。 阿青委屈道,“郡主长得那么好看,我才不会吓她。 ” 阿蓝梗着脖子反驳,“而且她是王爷抱回来的,我们怎么可能会吓她?” 所有下人都对纪令月很有好感,俨然将她视作未来的摄政王妃来看待。 毕竟未来王妃人美心善还有趣,半点架子都没有,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论名声才智,整个大渝找不出比她更好的。 再者,虽然陆淮琛自己没感觉,但全府上下对他亲事的操心程度绝对不亚于他逝去的双亲。 京中名媛全部被他们筛选了个遍,迟迟没有入围的。 如今自家主子居然主动带回来一名女子,整个王府跟打了鸡血似的,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生怕她跑了。 陈管家有些愁,“这可怎么办哟。” 他看着满天雪景,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王爷也是,一天到晚都不见人影,追姑娘是这么追的吗?” 陆淮琛对纪令月上心的事情,他是除了靳一与靳七之后第三个发现的。 听说自家王爷近来频频对一名女子十分特殊,他当晚扒拉着两人把所有事情听了个清楚。 听完后陈管家当即激动的拍案而起,那两撮他最爱护的小胡子差点给揪秃了。 上天保佑啊,他家王爷终于开窍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被带回府 这一次他更是英雄救美将人带了回来,陈管家已经沉醉在带未来小主子的幻想中,猛不防的听到纪令月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一天还拒绝用膳的消息,立马跑了过来。 乖乖诶,别是对王府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了。 好不容易来了个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府上的人都眼巴巴的盼着,结果人却要跑了。 陈管家急的原地跺脚,看到靳七在一旁笑嘻嘻的模样,气得吹胡子瞪眼,“笑笑笑,成日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小心以后讨不到媳妇儿!” 靳七无所谓的一耸肩,“唉,就说你们一点都靠不住,还是要我来。” “郡主身旁没有个熨帖的人服侍,靠你们心思不在正道上的人能照顾好才怪了。” 此话一出,立即遭到四个人的怒目而视。 陈管家冷哼一声,“那你说要怎么办?” 靳七得意洋洋,“我聪明,有先见之明,把郡主的贴身丫鬟给带了过来。” 陈管家狐疑的一扫,“人呢?” “人当然在……卧槽!”靳七恍然一拍头,这才想起人被他带到了树顶。 他立马蹬脚纵身上跃,把搂着树干吓得瑟瑟发抖的绿翘带了下来。 靳 七两人揽下树后飞快松手,有些讪讪的捏了捏鼻尖,“抱歉,我给忘了。” 绿翘小脸微白,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开口,却不出声。 但从口型极其容易分辨出来三个字—— 王八蛋。 陈官家在一旁都看待了。 郡主身旁的贴身侍婢,居然就这么被靳七粗糙的对待了? 他仿佛看着未来小主子正在离他渐行渐远。 陈管家气得身子微微颤抖,他上前拧着靳七的耳朵咆哮,“你这个小兔崽子!” 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树枝末梢沉甸甸压着的雪簌簌抖落下来。 “好吵啊……”禁闭的门缓缓被推开,纪令月一看见外头站了这么多人,忽然一愣。 “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小姐!”绿翘的声音从一侧传来,纪令月循声转过头去,看见绿翘后忽然扬起一抹笑意来。 绿翘红着眼眶跑到她面前,“小姐怎么瘦了这么多?” 纪令月撇了撇嘴,“我吃好喝好的怎么会瘦,府上现在如何?” 绿翘抹了抹挂在眼角的泪水,她道,“下人们一开始有些恐慌,但看到看守纪府的禁卫军待他们多有关照之意,不似要对他们如何的模 样纷纷放下了心。” “有胡嬷嬷看着,府中并没有大乱,一切如常。” “那就好。”听到这番话,纪令月彻底放下心来。 她怕的便是居心叵测之人沉着这个时候对纪府动手脚。 这样看来,禁军表面上是封锁纪府,实际上将其保护的密不透风。 天牢中态度好到有些诡异的狱卒,还有素来以军纪严肃出名的禁军照顾举动。 一切都在表明有人在背后特意照顾着纪家。 究竟是谁呢?纪令月有些想不通,是陛下?还是纪太后? 还是……他? “小姐的头发……”绿翘看着纪令月的马尾,疑惑的眨了眨眼。 纪令月摸了摸头发,“这个啊,发饰太复杂了我不会,直接束起来方便一些。” 绿翘看向纪令月的眼神愈发盛着盈盈泪意,她家小姐在这究竟是遭受了什么,怎么连个起居服侍的人都没有。 她有些怨念的看向陈管家,陈管家捂着唇咳嗽了一声。 实在不怪他……郡主太过自然了,自然到他忘记府中压根就没有女眷服侍的地步。 “无妨。”纪令月看出她心中所想,索性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提到这件事, 绿翘忽而生起气来,她恶狠狠的瞪了扯别过头去的靳七一眼。 “我是被他带过来的,听说小姐在摄政王府,奴婢担心的不得了。” “这样啊……”纪令月看了这两人一眼,莫名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游动着些什么东西。 陈管家看了两人一眼,被王婶使劲努了努眼神示意后轻咳了一声,“咳……郡主,膳房已经将晚膳备好,您可要用膳了?” 纪令月目光瞥向王婶手臂上的菜篮子,挑了挑眉,“备好了?” 陈管家脸皮微微一抖,面不改色依旧笑着睁眼说瞎话,“是的。” “不必劳烦了。”纪令月微微一笑,她看向靳七,“还有,能麻烦你将纪府现在的情况告诉我吗。” 靳七一愣,他听出纪令月话里生疏感,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大理寺正在做最后的结案。” 靳七道,“纪大人无罪,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纪家上下今日从牢中被放回。” 纪令月眼睛一亮,“也就是说,我今日便能回府了。” 靳七点头。 纪令月莞尔一笑,“太好了,绿翘,帮我收拾东西后回府。” 她因为纪家逃过这一劫而真心实意的笑了 。 可一幕落在场陈管家等人眼中,莫名的心塞。 他们以为纪令月不满摄政王府的招待才这么迫不及待的回去,一个个顿时心灰意冷,捂着胸口躲在墙角里画圈圈。 靳七见她回屋准备收拾东西,忽然道,“郡主难道不等王爷回来……” 纪令月进屋的脚步一顿,她微微偏过头,“救命之恩我自不会忘,等纪家事了,我必会带着礼物亲自登门致谢。” 靳七看着眼前慢慢紧闭的大门,心里一个咯噔,一种不妙的感觉微微升起。 他倏然扭头看向蹲墙角的众人,有些头疼的拧眉,“你们是不是对郡主做了什么?她态度为何如此疏离。” 众人怨念的摇了摇头。“那就奇怪了……难道是主子让郡主生气了?” 靳七有些疑惑。唉,他真是一个为主子亲事操心的下属。 纪令月一回纪府,府上的大门敞开,熟悉的门卫见着她立即扬起灿烂的笑,一脸激动的大喊。 “三小姐!” 纪令月虽然荣升郡主许久,但府内上下的人都习惯喊她三小姐。 纪令月自己也喜欢,她笑着颔首算作回应。 “月儿!”叶氏听到纪令月回府的消息立马迎了出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有些担忧的看向纪令月,“你可有事?我那日听见你被狱卒叫出去后便不见你回来了……” “那个人把你带到哪里去了,你可有受伤?” 纪令月连忙止住了叶氏的话,她哭笑不得道,“无妨,我这几日过的很好。” 生怕叶氏继续问下去,她转移了话题,“听说爹被无罪释放,他还好吧?” 叶氏点了点头,“你爹在书房,他正打算寻你。” “找我?”纪令月微微一愣。 书房是纪衡的办公之地,他向来公与私分得极清,不喜府中人在他办公时打扰。 等她敲响书房的门时,不知为何内心有几分忐忑。 “爹,是我。” “进来吧。”纪衡的声音淡淡响起。 纪令月莫名产生了一种学生时代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的恐慌,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就见纪衡负手立在窗前,远远瞧上去竟有几分凝肃。 亲娘诶……纪令月咽了口唾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莫名的有种心虚感。 “爹,你找我有什么事?”纪令月小心翼翼的问道。 纪衡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着她,“坐。” 纪令月不语,应言落座。 “这几日你受苦了。”纪衡出声道。 纪令月连连摇头,“没有受苦,那些狱卒反而很照顾我们。” “果然如此啊。 ”纪衡沉声道。 “唉?”纪令月一愣,她抬头看向纪衡,“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纪衡道,“我原以为自己会遭受到刑讯逼供,可接连几天都只是被例行问话。” 看向纪令月,“看来已经有人提前将一切打点好了。” “是陛下吗,还是姑姑的筹谋?”纪令月问道。 岂料纪衡摇了摇头,“都不是。” 都不是?纪令月呼吸微微一窒,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却十分不可置信。 纪衡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她,“是陆淮琛。” 仿佛石子落入一汪静谭之中,惊起层层涟漪。 纪令月蓦然站起身,瞳孔微微瞪大,“真的是他?可是他为何要……” 那个救她回来却彻底不管的男人……看似淡漠的他,居然会做这些事情? 纪令月脑中一团乱麻,什么都理不清了。 纪衡道,“那日朝堂辩论,摄政王虽未明确表态,但我能感受到他在暗暗帮着我。” “那日亦有不少朝臣站出替我说话,与宁王一脉争执得不可开交。” 纪衡说着微微一顿,“他在辅佐着陛下,未有异心,这一点我能看的出来。” 纪衡这是以第一次对纪令月说着朝政上的事。 “纪太后似乎与他有某些交情,二人并非关系恶劣,素日的不合也只是表象。” “但这应当不是他帮纪家的全部理由。” 他看着纪令月,似是在忍着什么,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伸手搭在纪令月肩膀上轻轻一拍,突然说起了别的话来。 “月儿,爹自你娘逝世后便很少能关照到你,再加上爹识人不明让姨娘趁机挑拨,以至于我们父女二人无端生了隔阂数年。” 他肃了肃神情,“你若有想要的,爹一定会满足你,若是有人以手段强迫你……爹就算拼了一身命也会带你安然无恙远离京城。” 纪令月被纪衡这一通话给绕晕了,不是在说陆淮琛为何会帮纪家的事情吗,怎么好端端的说到这种严肃无比的话题上来了? 她有些错愕,“爹,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谁会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纪衡深深看了她一眼,陡然沉声道,“我怀疑陆淮琛做的这些事,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 “我担心,他某一天会对你……下手。”他为了照顾纪令月女儿家的脸皮,用词隐晦。 “因为我?”纪令月指着自己,她下意识摇头,“不可能,他分明有心上人……”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做这么多事情? 纪令月不经意的一句话,让纪衡倏然明白了什么。 他抬眸,似是有些惊讶,“你喜欢上了他?” 纪令月闭上 了嘴,脸颊那一抹骤然攀升的红晕却出卖了她内心所想。 她有些讪讪的看着纪衡,“爹……” 完了,心思被长辈看出来,场面简直尴尬至极。 说起来,她在纪衡心中会不会被打上‘早恋’的印象啊? 纪衡十分意外,他却是渐渐拧眉,只说了一句话,“陆淮琛不是最好的选择。” 纪令月眨了眨眼,她以为纪衡会极力的反对,没想到却是蓦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只听得他继续道,“陆淮琛深居高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的是天下权势。” “不少人明年上服从陛下,实则是惧怕陆淮琛的手段。” “就算不论大渝,其他国家也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几年来想法设法的欲除掉他。” “正因为如此,他面对的明枪暗箭数不胜数,无论是从明处,亦或是暗处。” 纪衡细细说着这些他从未对亲人说过的话。 纪令月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些,她听得仔细,也慢慢发现了他的意图。 纪衡在知晓她的心思后,开始有意将这些事情灌输给她。 兴许为了让她喜欢上高高在上的人时不是毫无准备,亦或者是让她能够知难而退。 “……总而言之,他并非我等眼中那副闲散模样那么简单。”纪衡最后对他做了一个总结。 纪令月沉 吟半晌,她终于出声,“爹,我知道的。” 或许是纪衡用自己的方式来对待她,纪令月第一次对纪家人袒露自己深埋已久的心思。 “我素来不稀罕英雄救美那种烂到俗套的情节。”纪令月有些郝然,“但是他三番两次救了我,我还是不免动了点心思。” “但是……”她想起了在府中听到的那些话,神情忽而变得有些落寞,“他好像有心悦的人了。” 每说一句话,她的心便愈发疼痛了一分。 纪令月强笑道,“所以我不会再喜欢他了。” “月儿……”看着纪令月这副模样,纪衡仿佛看到了她小时候因为小小的伤口而委屈巴巴却强忍的样子。 他不免心疼的蹙眉,“爹一定会为你……” “爹,我这辈子的愿望其实很渺小。”纪令月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眼神盈盈一亮,仿佛淬着点点星芒。 “希望我重视的亲人们一辈子平平安安,希望纪府长久繁盛,希望……” 她一顿,语气变得轻柔,“希望我能寻到真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姻缘。” 纪衡瞳孔微微一震,他深神思在这瞬间似乎回到了从前。 那个立在梨花树下,执着油纸伞回首朝他嫣然一笑的女子,也说过同样一句话—— 阿衡,如果真的可以,我希望只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前往白龙寺 纪衡失神的坐在位置上,纪令月看了他一眼,静悄悄退了出去。 她慢慢关上门,背靠着松了一口大气。 “希望爹能听得进去,日后别给我找有好几房妾室的男人嫁了。” 随着纪令月及笄的时间愈发接近,亲事也被渐渐被人提及。 她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时常躲着这个话题,直到纪府出了事才被搁置了下来。 俗话要嫁,她希望嫁给一个未来能够真正与她相濡以沫的人。 她拍了拍脸颊,硬是给脸颊拍出丝丝红晕来。 “好了,接下来去做正事!” 她所谓的正事,就是去看看陆淮琛消失的这几天究竟在做什么。 听到纪衡那一番话后,纪令月又可耻的生出一抹希望来。 不过几天时间,朝廷就放出一条消息,大兴粮仓乃是被大兴山寨盗贼买通运粮食官所劫,是当地将士失职,与纪衡无关。 相反,因为纪衡接管粮仓后管制森严,将粮仓大半军粮分仓入库储存,致使粮饷还有余量而被嘉奖,不仅官复原职,整个纪家地位如高耸的青松般屹立不倒,节节攀升。 整个京城都说,纪家这是在刀口上滚了一回,好在纪衡能力出众 未雨绸缪,才能够化解危机。 随即而来的,便是陛下震怒,发兵彻底围剿山寨,将粮食夺回来。 与其同时,为了击退作乱的边疆小国,定襄王府申请出战。 纪令月立在亭中赏雪,闻言才后知后觉的说道,“要看就要将近年关,他们这个时候就要出征了?” 绿翘踮着脚尖剪下梅花枝,一边道,“是啊,听闻阿奇会随着乌奇大将军出征剿匪,随后沿着大兴一路转道去边疆支援定襄王世子。” 纪令月道,“那得给阿奇送一些饯别礼,可时间紧迫,若是要绣些东西兴许也来不及了……” 而且她身为郡主给阿奇绣东西,虽然心意是单纯的,只怕到时候惹出了不必要的麻烦来。 绿翘眨了眨眼,“不如去寺庙替他求个平安符吧,寓意也好。” 纪令月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法子也不错。 要看出征迫在眉睫,她翌日便同叶氏提了一句,坐着马车去了京中香火鼎盛的白马寺。 “许久不曾来白马寺了,小姐可还记得?”绿翘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油绿葱葱的树林被皑皑白雪肃了一身银装,放眼望去竟有天地苍茫之感。 纪令月支肘看 着窗外,模棱两可道,“不记得了。” 她一个中途穿过来的灵魂能有什么记忆? 绿翘正想说些什么,只听见‘车夫’的声音慢悠悠的道,“郡主,到了。” 两人下了马车,纪令月望着蜿蜒向上长长的青石板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之中。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绿翘,“你就不能挑一个方便的地方吗。” 绿翘却是跃跃欲试,“白马寺景致颇负盛名,郡主从前不爱出门,今日总算可以一饱眼福了!” “郡主明摆着就是不愿多走动,你这个小丫鬟倒是自己个儿乐呵的很。” 调侃声从身后传来,二人齐齐回过头去,纪令月有些惊讶,而绿翘一张脸像是吃了苍蝇似的意味难明。 纪令月问道,“你怎么现身了?” 靳七是陆淮琛身旁的暗卫,按道理能不露面便不露面。 绿翘神情臭烘烘的睨了他一眼,语气里尽是嫌弃,“就是,好好待着不成偏要出来碍人眼。” 纪令月有些意外的看着绿翘,这丫头怎么了,怎么一开口跟吃了炮仗似的。 靳七看着她,笑眯眯道,“郡主身旁总不能没个侍卫吧?之前那个小子当了乌奇的兵,郡主又迟迟 不招新的侍卫小厮伴着,为了一些图谋不轨之人贪图郡主容貌,我只好出来了。” 纪令月沉吟,高门大户之人出门总爱带着数十个护卫来保证安全。 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就连绿翘她也适应了许久,这一出倒是真没想起来。 “你若是方便就跟着吧。”纪令月扭头,她看着好似无边际的青石板路,哀怨的叹了口气。 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最讨厌的事情便是运动。 尤为爬山这种可怕的事情,她宁愿缩在屋子里做一千件小手工也不愿爬山。 她认命的抬脚,在绿翘搀扶下踏着雪一步步走了上去。 直到走到大雄宝殿门前,纪令月深吸一口气,喉间火辣辣的疼。 她白着一张脸,搭着绿翘的手阴恻恻的威胁,“下一次再让我爬这么高的地方,我让你来回沿着这个青石板跑两圈爬个够。” 纪令月的神情一沉,绿翘立即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身后传来靳七幸灾乐祸的笑声。 绿翘狠狠瞪了他一眼。 纪令月缓了一会儿才觉得神魂归位,她抬头望着如山般坐落的巍峨宝殿,忽而明白世间为何有那么多信徒了。 光是站在这听着从大 殿中的袅袅佛音,便不由心生仰望之感。 她一步步踏入,便有小沙弥缓缓走出,朝着纪令月双掌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女施主可是来上香的?” 纪令月道,“我来替即将远征的人求个平安。” “施主请随我来。”小沙弥了然,他侧过身,脖子上挂着的硕大佛珠十分引人注意。 一百零八颗佛珠,其中那颗佛头乍一看平平无奇,落在纪令月眼中的一瞬间竟诡异的闪过一丝幽幽的光。 她有些惊讶,抬手揉了揉眼睛,不由出声问道,“小师傅脖子上那串佛珠……佛头是由何制成的,竟如此特殊?” 小沙弥眼皮子微微掀起,那双幽静深邃的眸好似沉淀着世间沧海桑田,惊不起任何涟漪。 纪令月被他眼神微微吓了一跳,心头一股强烈的感觉倏然闪过,快的像是她晃神中的错觉。 小沙弥微微笑道,“只是普通的象牙制罢了。” 象牙?纪令月有些疑惑,她问道,“佛头会闪过类似于那种……流光吗?” 小沙弥忽而深深看了纪令月一眼,他嘴角微微一勾,像是佛坛坐下静绽的无垢莲,皎洁圣辉得旁人不敢多看一眼亵渎。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纪令月心内微微一惊,她敢肯定,眼前此人绝不止是寺庙中普通的一个小沙弥! 小沙弥颔首,“世人看物有千像,郡主既然能看出不同来,兴许是与它有缘。” 纪令月被他一声脱口而出的“郡主”莫名其妙激得一身鸡皮疙瘩。 靳七眼眸微眯,他身影如风般梭然穿过,他笑眯眯的看着小沙弥,一抹杀意若隐若现。 “小和尚能否告诉我,为何你知道她是郡主?” 小沙弥面不改色,好似察觉不到靳七身上带着杀意。 他道,“郡主与佛有缘,只要她站在这,小僧便能认得出她。” 靳七对这些和尚神神叨叨的说法嗤之以鼻,他显然不信,愈发认为眼前这个小沙弥有问题。 “敢问小师傅,何为与佛有缘?”纪令月看着他,神情认真的问道。 小沙弥与她相视,分明是平静无波的眼神,她竟然能从中看出容纳了世间所有的情绪。 好似容纳的太多,诸多情感最终融粹为名为“悲悯”的情绪。 “超脱生死三界之人,便是有缘。” 小沙弥合掌,一句话便彻底撼动了纪令月的内心。 她心脏在这一瞬蓦然跳得飞快,纪令月努力压抑着内心的震撼,声音却异常的平稳。 “靳七,我们进去吧。” 靳七有些意外的看着纪令月,倏然卸下了那一身杀意,他朝着小沙弥随意拱了拱 手,漫不经心的笑道。 “小师傅,方才对不住了。” 岂料小沙弥却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出声,“施主红鸾星动,性子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靳七嘴角的笑意蓦然僵硬在脸上,整个人像是一座石化的雕像。 纪令月正欲向前走着,冷不防的听到这句话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她视线太过惊讶,靳七脸上竟莫名生出一股尴尬来。 “噗哈哈哈哈哈……”毫不收敛的大笑声传来,绿翘捧腹笑得不能自已。 她指着靳七,不可思议的看着小沙弥,“小师傅,您没说错吧?这种人居然还能红鸾星动?” 绿翘笑得乐不可支,小沙弥那神秘莫测的视线突然落在了她身上。 绿翘顿时笑不出来了,她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纪令月见状,有些感兴趣的问道,“小师傅,我家绿翘可有桃花了?” 小沙弥笑,还是那一句话,“这位施主也红鸾星动。” “哦——”纪令月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拖长的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我懂了。” 纪令月笑得欢畅,这一打岔顿时让她心中的不安如阴霾般悉数散去。 随后抛下、身后几乎僵硬化的两人,她缓缓步入大殿,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而起。 漆红柱立在大殿四周,一尊高约丈余的佛香端坐在高升的莲台之中俯首捏指,带着慈悲 俯瞰芸芸众生。 两侧烛架烛光摇曳,将整个大殿映衬得暖融无比,满室金辉。 纪令月微微提起裙踞,跪在青蒲团上,合掌阖眸。 大殿之中唯有檀香袅袅,佛音绕梁。 小沙弥看着纪令月,忽而微微一笑。 纪令月缓缓睁开眼眸,她眼曈清明,如上好的琉璃般流转着淡淡光泽。 她有些怅然的问道,“小师傅,我究竟是属于哪里的?我还是我吗?” 不知为何,望着眼前的佛香,心中被压抑的迷惘铺天盖地袭来。 纪令月好像沉在雾气缭绕的江面之上,如浮萍般飘飘荡荡,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小沙弥沉稳的声音如佛钟般带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世间一切皆按其缘法而为,这个世界原本走错了道,是郡主的出现得以归复原位。” 纪令月扭头,她瞳孔倏然瞪大,“等等……您是说,现在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面貌?” 她不可置信,“可这世界难道不是一本……” 纪令月刚欲出声,却猛然想起从前那股电流而闭上了嘴,试图用眼神来表达着自己想说的话。 小沙弥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禁锢郡主的枷锁已经解除,郡主不必再担忧了。” 解除了?纪令月惊喜无比,难道那股电流随着剧情消失也一并远走高飞了? 纪令月飞快开口,“可我来这个世 界之前,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而已。” 她定定看着小沙弥,“先前在我眼中看来,这个世界的人,一花一草一山石都是不存在的,便是小师傅你也一样。” 她这番话若是落至外人耳中只怕会被当做精神失常的人看待。 小沙弥却是神色淡然,他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在郡主眼中,这里不过是一本书。在我们眼底,郡主的世界又何尝不是一本书呢?” 见纪令月逐渐恍然大悟,小沙弥会心一笑,“道在天地之间,天地又在寻常事物之间,郡主着相了。” 纪令月内心深受震撼。 结束后,他递给纪令月两道平安符。 纪令月有些惊讶的接过,“小师傅怎么给了我两个平安符?” 小沙弥道,“其中一个是郡主所愿之人,另外一个是请郡主交给有缘之人?” 有缘之人?纪令月心内一动,连忙问道,“难道那个人也是和我一样……” 小沙弥摇了摇头,他淡淡笑着,“与他有缘的,是郡主。” “我?”纪令月有些错愕的指着自己。 她能与什么人有缘啊。 纪令月看着摊在掌心的两个平安符,一个绣着素朴的莲纹,一看就很符合阿奇内敛的气质。 另一道……纪令月有些看不懂,线条如龙蛇飞舞般紊乱,却莫名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在,就连落在掌心也有种 沉甸甸之感。 “无名无姓的我怎么找他,那万一我碰不上这个有缘人怎么办?”纪令月发出了疑问。 小沙弥笑了笑,留下了一句让她一头雾水的话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纪令月对这些佛谒禅理实在是理解不能。 但这个人说的话,予人莫名有一种一定会发生的心里暗示。 纪令月还想多问些什么,一阵狂风忽而从大殿吹入。 门帘被掀起,风夹杂着雪飞入大殿之中,纪令月一惊,下意识抬袖挡着脸。 这是从哪儿吹进来的妖风啊? 她内心腹诽着,这寺庙建在山上就是不好,逼格是够了,但每天这样这不是活受罪吗? 这股冷风不过半晌便消失,纪令月放下手时,小沙弥已经不见了。 “??” 纪令月错愕的站在原地,她飞快扫了一眼大殿,空无一人。 这短短一瞬间,人呢? “小姐!”绿翘连忙跑了进来,她看见纪令月后悄然松了一口气,连忙问道,“您没事吧?” “方才好大的一阵风,吓死奴婢了。” 这阵风起的极为异常,纪令月摇了摇头,“无事,你可有看到那位小师傅?” “没有。”绿翘摇了摇头,她转身问向靳七,语气陡然来个垂直式下降。 她拧眉,“喂,你方才有没有看见那位小师傅?” 靳七冷哼一声,“没有。” 第二百二十六章 修罗场 纪令月看着两人,有些无语的沉默着。 怎么不过一瞬间,这两人的关系比来之前还要恶劣了? 纪令月叹了一口气,打断了两人大眼瞪小眼,“这里可有什么可坐着歇息的地方。” 靳七道,“此处有一座灯楼,小姐不妨先在那儿稍作休息。” 灯楼?古代还有这种建筑吗? 纪令月点了点头,随着靳七朝后方走去。 随着那道莫名其妙的风,雪下得愈发大了,绿翘在她头顶撑起一把伞。 屋外风雪交加,屋内却早早点了炉火,一名僧人快步走出,“阿弥陀佛。” 纪令月道,“我等是今日上香的香客,突遇风雪便来此暂歇落脚。” 那和尚刚侧身想让她进去大堂,见纪令月容貌后微微一顿,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思索,忽然改了话头,“施主请随我来。” 纪令月跟着这名和尚走上楼,途中问道,“你们寺院中可有一位脖前挂着硕大佛珠的小沙弥?” 那和尚合着掌上前,闻言颔首,“施主说的可是我寺的 寂空方丈?” “方丈?”纪令月提醒着他,“我说的可是小沙弥。” 那和尚点头,语气笃定,“没错,那便是本寺方丈。” 一个小孩儿居然坐上了方丈之位? 纪令月吃惊不已,可随之想起那双好似看破红岑慈悲众生的眼,很快便释然了。 他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来自哪里,必然不能以常人来论他。 看来这世间能人异士不少啊,纪令月深深感慨着。若是从前的自己遇见这些事,必然会新奇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如今连自己都成为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她反而却不愿意深究了。 楼上的银碳正烧着,攀升的温度让披着斗篷的纪令月都生出几许热意来。 方才迎着风雪走来,纪令月的衣裳湿了大半,绿翘不由担忧道,“衣裳也湿了……这可怎么办。” 纪令月倒是没觉得什么,她淡淡道,“烘干便好了。” 随时视线扫了一眼,有些疑惑,“此处可是有人在?” 这里一看装潢就知道不是接待寻常人的 落脚处,这炭火一看便烧了许久,纪令月暗暗留了个心眼。 岂料那名和尚却是微微一笑,“郡主不必在意,只要歇息便好。” 说吧,他慢慢退了下去。 纪令月突然觉得……白马寺的僧人都有种神神叨叨的感觉。 纪令月只得坐在炕桌旁,很快便有一杯茶送了上来。 送上茶的下人道,“王爷让小的传话,虽是佛门清净之地,但还请郡主不必拘谨。” 纪令月刚抿进的一口茶差点悉数喷了出来。 她像是握着什么烫手山芋般放下杯盏,‘呯’的一声伴随着纪令月有些意外的神情响起。 “王爷……是摄政王吗?” 下人点头,纪令月顿时瞪了眼靳七,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家主子来了居然也不告诉她。 靳七耸了耸肩,一副我也不知情的模样。 绿翘不知道自家主子瞪着靳七干什么,但也同样也气势汹汹的一并瞪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一定都是靳七的错! 纪令月开口问道,“你家主子在做什么?” 那 下人似是对纪令月有求必应,闻言立即道,“王爷在会客,暂时不便出来,郡主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就着湿漉了大半的衣裳静静坐着,心底却像是虫咬似的百般难耐。 想着陆淮琛就离自己不远,纪令月咬咬牙,倏然站起了身,故意道,“坐久了腿脚发麻,绿翘,随我在这附近走走。” 绿翘闻言颔首,那下人连忙迎了过来。 他提醒道,“郡主若是想随处走走,可记得切莫到那个厢房去。” 说着,他指着离自己不远的紧闭的厢房门。 “知道了。” 纪令月朝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扭头朝着另一侧走去。 她打开隔扇,风雪伴着乌压压的阴沉天色呼啸着,骤然恶劣的天气好似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纪令月呼了一口气,热气化作白雾散开。 她视线却朝着隔壁的厢房看了一眼,也不是好奇他在与谁见面。 只是想知道她去摄政王府到离开这段日子,他到底在 做什么。 纪家平安无事,纪衡甚至能够官复原职……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他在从中相助? 纪令月看着窗外,望着渐渐昏黑的天色喜爱远处万家灯火如绵延的长河般逐盏亮起,那暖融的光柔和无比,为这寥寥大雪抹平几分寂色。 她不由被这奇特的景象给吸引住,眼眸好似映着那璀璨的万家灯火,连前额肩膀落了雪都不自知。 “靠得这么近,纪三小姐是想摔出去吗?” 漫不经心的揶揄声从身后传来。 纪令月心有所动,扭头望尽了那不输灯火,好似能与天上月交相辉映的瞳眸之中。 他真的在这里。 纪令月刚想说什么,眼角却无意间瞟道了他身后一晃而过的绯红影子。 西凉妩巧笑嫣兮的走了过来,眼角落着嫣红的胭脂,又好似一抹红晕,衬得整个人娇艳无比,如同被雨露怜爱的花蕊般成熟惑人。 她笑吟吟的走过来,见到纪令月似是有些淡淡的以外。 “原来是郡主,许久不见,你过得可还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戏精主仆 居然还问她过的好不好? 纪令月心内一声冷笑,整个京城都知道纪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是故意说出来膈应自己呢? 她淡淡回道,“多谢长公主关心,自然过的不错。” 西凉妩睁眼问瞎话,纪令月便也随口瞎回了一句,反正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方才纪令月看到西凉妩的瞬间,心都凉了一截。 这是巧合还是意外,好巧不巧的一出门就撞到这两人待在一起? 纪令月觉得这肯定是上天对她看太多狗血剧的惩罚。 西凉妩只是简单的朝她打了个招呼,随即朝陆淮琛盈盈一笑着,语气还带着几分熟稔,“还望你我二人皆能够得偿所愿。” 陆淮琛神情淡淡,却是道,“长公主还是先做好准备吧,若是耽搁久了还未决定下来,本王过期不候。” 纪令月佯作看着窗外的雪景,耳朵早已竖的老高。 得偿所愿?做好准备? 她面容微微失色,这两人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纪令月嘴唇微抿沉思的模样落到西凉妩眼中,她嘴角微微一勾。 西凉妩对着纪令月端庄颔首,“此处景致不错,郡主可以好好观赏。” 纪令月只觉得额头 直跳动,她问道,“长公主对此如此熟悉,看来是白马寺的常客了?” 不知她说中了哪一点,西凉妩居然含羞带怯的瞥了陆淮琛一眼,复而欲语还休的模样。 她什么都没说,却莫名给人一种无限遐想。 纪令月满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问号。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她是在挑衅自己吗? 纪令月道,“不过是在这避风雪罢了,反正我长年都在京城,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她承认,她说这番话有怄气的成分。 但纪令月却是没料到,眼前这个女人比想象中的牙尖嘴利。 西凉妩笑着,“只怕郡主要失望了。” “??”纪令月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就听西凉妩道,“这层楼乃摄政王专属,非王爷默许,常人是不可能上来的。” 纪令月气笑,她听着西凉妩毫不掩饰炫耀的语气,肝火一动。 要不是自己在外人面前要贯彻淑女路线,她早就撸、起袖子拍板跟人讲道理了。 西凉妩在炫耀自己不但能上来,还与陆淮琛‘相谈甚欢’许久。 纪令月憋了一肚子气,她突然把怒火转移到了陆淮琛身上,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这个女人 嘲讽,还不都是因为他! 渣男!海王!花心怪! 纪令月在心内三连骂后,突然冲着窗户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震得场面顿时寂静无声。 西凉妩眸中闪过一瞬鄙夷,心内暗暗嗤笑着。 身为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失态粗鲁的一面…… 这个纪令月的段数当真不值得她出手。 空有一副皮囊的草包美人罢了,只怕那些传言都是幕后之人为了巴结纪府才流传出来的,半点都当不得真。 纪令月掩着面,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她连忙对着绿翘道,“绿翘,快将帕子给我。” 她一开口,闷闷的鼻音随之响起。 绿翘忧心道,“小姐,您莫不是着了凉?” 说着,她咬唇自责道,“早知道奴婢不出来白马寺请平安符的主意了,都怪奴婢。” 纪令月没好气的抬手一敲她额头,“你一个人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谁说怪你了?” “要怪就怪这破天气。” 让她遇到一堆糟心事,还碰见糟心的人。 纪令月揉了揉微微发红的鼻尖,有些郁闷的看着屋外丝毫不减势头的风雪,突然连个想走的理由都没有了。 她垂眸胡乱想 着,眼前突然伸过一只手,温热的掌心覆在她额头上轻轻碰着。 “着凉了?” 纪令月一愣,突然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前的男子。 远处如河流般蜿蜒的万家灯火落在二人背后镀着层层柔光,镌刻着如展徐徐展开的画卷中那抹柔和的夜景下一双般配的玉人。 西凉妩忽然敛起了所有笑意,眼角浅红的胭脂溢出几分煞气。 她神情漠然的看着,掩在袖中尖尖的指甲慢慢使力。 纪令月一颗心早已扑倒了覆在额上那只手上,她却是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小声的说,“许是染了些寒气,王爷还是莫要离得这么近,怕会传染。” 她这一动,陆淮琛注意到那她裙裾上被打湿的痕迹后眉头微微一蹙。 他那双桃花般斜飞入鬓的秀美双眸微微上挑,华美而厉烈。 陆淮琛嘴唇微抿,看着纪令月竟有些避之不及的态度,忽而有点生气。 他语气骤然压低,“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这句话带着几分逼问的凌厉。 陆淮琛眼眸微眯,“还是说,你纪家家训就是这么教导你要如此对待救命恩人?” 一句尾音微微拉长,如电流般勾 得纪令月一愣,一种新奇的微妙感从心头涌起。 这般语气实在是让她不得不胡思乱想。 纪令月突然分不清陆淮琛是在发火亦或不满,想到这几日自己反复不安的心情,再加上方才与西凉妩争锋相对而产生不虞的心情。 此刻她脑袋昏昏沉沉,顿时觉得有些气闷而委屈。 自己每日神经兮兮的胡思乱想,究竟是因为谁啊?纪 令月气闷,喜欢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词汇,让一个正常人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 感受到她陡然失落的情绪,陆淮琛身子微微一顿。 他看了那个耷拉着垂头丧气的女子,难道是自己语气太严厉了? 陆淮琛脑海中突然蹦出陈管家语重心长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他握拳抵着唇畔思衬着,不复方才那般。 两人一时无言,纪令月努力凝神静气,却是偷偷抬眸看着他。 她觉得陆淮琛生着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只要是这么静静看着一个人,便能让对方无形将其沉溺深陷于其中而不自知。 唉,长得帅的人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只是一眼,什么小性子都没了。 纪令月神游天外,却被陆淮琛抓着手往中央的炕桌旁落座。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发烧了 “王爷?” 纪令月有些疑惑出声。 就听到陆淮琛偏过头淡淡吩咐道,“带本王的大氅过来。” 那下人躬身领命,待他重新出现在这时,双手捧着夹着绒毛的玄色大氅恭恭敬敬的候着。 陆淮琛接过披在纪令月身上,垂落的系带落在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上灵活的打了个结。 纪令月像个木偶般呆呆愣愣的由他摆布着,她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淡淡却沁人心脾的药香味。 她后知后觉的捂着领口,似乎能触摸到系绳上残存的温度。 纪令月眨了眨眼,越过陆淮琛的肩看向眉眼都泛着冷意,冷飕飕盯着她的西凉妩,这才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她方才好像……被陆淮琛亲自关心了一下? 两人这么一互动,倒把西凉妩衬得如外人一般。 天色渐暗,屋外风雪未停,三人不得不坐在一起用着膳。 桌上皆是素菜,瞧着并不那么油腻,纪令月用了几口后就落了筷子。 她眼睛飞快一闭,等着那股眩晕的劲头过去。 唉,身子不适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跟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共坐一张桌,这顿饭用得实在是倒胃口。 西凉妩这时候担忧的关心道,“郡主应当是衣裳打湿着了凉气,等风雪一过,还是让大夫来 看看为好。” 纪令月眼皮子懒洋洋一抬,有些敷衍道,“多谢长公主好意,只是一个小感冒罢了,没什么好看的……啊啾!” 又是一个喷嚏。 纪令月吸了吸鼻子,突然对上西凉妩有些嫌弃避之不及的视线,心里头诡异的漫上一股爽快感。 让你穷讲究的装人设,这下倒好,迎面飞来个打喷嚏却什么都吐槽不了的感觉不好受吧? 纪令月虽是这么想,却没有真缺德到看着她的脸连续打几个喷嚏。 她慢慢起身靠近窗边的隔扇,起身之际藏在袖中的两枚平安符就这么滑落了下来,落在地面上极为显眼。 西凉妩瞧见了,忽而好奇的问道,“平安符?说起来,郡主好像是为了求平安符才来这白马寺吧?” 纪令月擦拭着鼻尖,顺势俯身飞快捡起那两枚符重新塞到袖子当中。 她闻言漫不经心的回道,“是啊。” 西凉妩似乎半点都不在意她的冷淡,“我看只有两枚,可以问郡主是替谁请的吗?” 为什么要告诉你? 纪令月蹙眉,她觉得西凉妩不管说什么都透露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气息。 她不想回话,可西凉妩像是笃定了自己不会不理她,那双眼定定望着她。 啧,跟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打交道真是 麻烦。 她眼珠子一转,带着恹恹的神情,好似浑身提不起劲儿来。 绿翘见状,立刻上前服侍。 也不知是在纪令月身旁待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与从前相比机灵了许多,十分会看眼色。 她看向西凉妩的视线竟有几分隐隐的埋怨,表情一变,几分担忧几分焦急,把纪令月活生生看成了四体不勤无力自理的重度残障人士来对待。 绿翘开始用演了,眼角适时带着盈盈泪光,“小姐,您莫要再多费神说话了,若真是染了风寒,您让奴婢怎么办啊?” 纪令月暗暗给绿翘竖了个大拇指,她掩唇轻咳了几声,轻声呵斥着,“长公主问话怎能不回,你不许这么如此无礼。” “可是小姐都难受成这样,连奴婢都看出来您现在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绿翘……” 这对主仆演双簧似的你一言我一语,成功的把西凉妩给说黑了脸。 这两个小贱人! 西凉妩暗暗咬牙,别以为她听不出这两人在指桑骂槐! 西凉妩深吸一口气,却是忽然换上一副可怜盈盈的视线望向了陆淮琛。 她眉眼微低,好似带着无限愁色,“王爷,您也知道我不是无意的,对吧?” 纪令月主仆二人突然息了话头,两人视线齐刷刷 的看去。 陆淮琛感受到纪令月那满脸写着“你要是应下她那句话就做好绝交准备”的丰富表情,似笑非笑的挑眉。 “长公主这话问的奇怪。” “本王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长公主在想什么。” 西凉妩一噎。 纪令月看着这一幕,承认自己被爽到了。但待在外头看好戏幸灾乐祸的后果,就是纪令月发烧了。 她躺在床榻上,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绿翘忙进忙出。 叶氏坐在床头,将放置在她额头上退热的帕子重新打湿,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跑出去作甚,都快及笄嫁人了,还是这般淘气。” 她虽是这么说着,语气却丝毫不掩担忧之色。 纪令月也不知是不是烧糊涂了,闻言迷迷糊糊道,“我及笄……是什么时候?” 叶氏替她捻了捻被子,像是安抚小孩儿般柔声道,“过了正月初一没几日便是了,这些事有我们操心,你只管好好休养,到时候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好?” 纪令月咧嘴一笑,闭上眼开始沉沉睡去了。 在她睡去之后,叶氏坐在她床头许久。 望着纪令月日复一日愈发出众逐渐褪去青涩的容貌,又是感慨又是几分叹气。 “姐姐,时间过得真快,眼看着月儿也要嫁 人了。” 她伸手将垂落在纪令月发鬓的几缕青丝别过耳后。 与其同时,纪府门前缓缓停下一鼎软轿。 纪衡听到下人来报时,差点没把口中刚饮入的茶悉数喷了出来。 纪尧同他说着话,闻言止住了话头一愣,“摄政王怎么来了?” 纪衡微微沉思,他招来一名下人,沉声问着,“三小姐如何了。” 那下人道,“三小姐自白马寺归来后便生了病,高烧不退,夫人如今正在床头照料着。” 等下人退下后,纪尧忍不住问道,“大哥,这摄政王来访,你好端端的问月儿的事情做什么。” “打算验证自己心中的一些猜想罢了。” 在纪尧一头雾水下,纪衡神情淡然的起身,朝着门口迎去。 陆淮琛下了软轿,原以为会见到他一如既往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岂料他一招手,下人提着不少礼品接二连三的朝纪府内送去。 纪衡立在门前负手而立,见状蹙眉,“王爷这是何意?” 陆淮琛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纪大人难不成要同本王站在大门口说?” 纪衡沉默,顿时侧身将人引到了正堂之中。 陆淮琛的突然造访把纪府上下惊得一颤,就连厨房里的婆子厨子也不免有些慌乱,跑出来遥遥看了一眼。 第二百二十九章 梁上君子 纪衡与纪尧面面相觑,二人站在他面前微微拱手。 纪衡问道,“不知王爷突然驾临,我等准备的匆忙,还望王爷莫嫌弃。” “无妨,本王也是一时兴起。”陆淮琛淡淡挥袖,这副模样倒真符合他一如既往的作风。 下人沏了茶上来,陆淮琛端过抿了一口,突然问着。 “纪大人以为,朝堂上的形势如何?” 一句猝不及防的问话,搅得人措手不及。 纪衡却是很快反应过来,他立即调整了心态飞快道,“如今朝堂泾渭分明分成了两派,宁王那头声势有隐隐壮大之意。” 说着,他神情有些凝肃,“张阁老的人脉不可小觑,上次朝堂辩论便能隐隐看出这一点来,只怕内阁大部分已经在他掌控之中。” 朝堂不少文臣站在他那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纪衡说得直爽,丝毫没斟酌过。 反倒是纪尧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陆淮琛,识相的选择沉默。 陆淮琛不动声色放下茶杯,“户部掌百姓租赋,水陆之利,每岁计其所得却不能充盈国库。”“如今边境小国纷争四起,国库愈发耗力,纪大人认为当如何?” 纪衡沉吟半晌,忽然意会到他的意思来。 “王爷的意思是说,借 机从那些人口袋中掏出一些钱来?” 纪尧在旁边一听,差点捧不住手中的茶盏。 他有些埋怨自家大哥,怎么说话这么直白,委婉一点给王爷留个面子成不成? 岂料陆淮琛丝毫没有尴尬的神情,他反而一笑,“纪大人通透。” 两人一来二去,话题最终还是落到了陆淮琛送来的礼上。 “敢问王爷无缘无故,为何送那些东西过来。” 纪衡问道,这也是他一直不解的问题。 陆淮琛淡淡道,“听闻郡主生病,登门拜访拿些补品慰问罢了,纪大人无须放在心上。” 他神色不变,“不知郡主现在如何,本王可否方便一探。” 无需放在心上? 纪衡搭在扶手上的手掌紧紧一捏,为父的本能警惕的激起。 他眼眸微眯,嘴上依旧客套着,“小女劳烦王爷牵挂了,她如今卧床不起,内人正在照料,只怕有些不方便。” “这样啊……” 陆淮琛朝着后院的方向望了一眼,突然起身道,“本王还有事,不多留了。” 纪衡虚虚笑着起身拱手,将挽留客人的客套发挥到极致,“既然来了,王爷何妨不留在纪府用膳?” 陆淮琛往外探出的脚步一顿,他忽然扭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纪衡,把他 看得浑身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道,“会有那一天的。”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纪衡脸色微微一沉,他冷哼,“臭小子。” 纪尧吓得一蹦,立马冲上来捂着他的嘴,一副‘你是不是疯了’的惊恐神色。 他压低了声音,“大哥,摄政王武功上乘耳力绝佳,他尚未走远,可不能胡言乱语啊!” 他一边说着频频望向陆淮琛离开的方向,见人压根没有杀回来的意向,偷偷松了口气。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对纪衡道,“大哥,摄政王可做了什么让你发恼的事情,你怎的这么说他?” 纪衡冷冷一哼,“他要夺走我的掌上明珠,我不恼他谁恼?” 夺走?纪尧第一个反应是纪衡手中有什么至宝被觊觎了,随即想了想,眼珠子陡然瞪大。 他结巴道,“大哥……你你你是说他……” 纪尧整个人都呆滞了。 陆淮琛喜欢纪令月? 那个摄政王居然喜欢他纪府的姑娘? 天呐,是他还没从梦中醒来还是这个世界太玄幻,那个摄政王居然会上喜欢一个人? 入夜,纪令月硬生生被一阵渴意从梦中唤醒了。 她睁开眼,掀开被褥后慢慢起身,嗓音有些哑,“绿翘,我要喝水。” 她唤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突然扭头看向窗外,昏黑的夜色沉沉,分不清是什么时辰了。 她抬手撑着床栏艰难的起身,脚步有些虚浮无力的走着。 似是有些清醒了,纪令月复又开始吐槽,“不就发个烧,这副身子怎如此娇气。”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娇气的很。” 淡淡的声音从屋内响起,吓得纪令月猛然一个激灵。 她浑身寒毛一竖起,陡然警惕的看向四周。 她清喝,“谁!” 亲娘诶,这大半夜的不会闹鬼吧? 纪令月想,她还不如昏过去算了。 一阵风拂过,来人的身影落在她身后。 纪令月回头,竟正好撞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来人伸手虚虚揽着她腰肢,免得她一个不甚栽了下去。“病未痊愈,胡乱下床跑什么?”陆淮琛看着她小脸苍白的模样,有些不虞的蹙眉。听到这句夹杂着关心的话语,纪令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先诧异他这个时辰出现在这,还是惊讶他语气中待自己的那一抹与众不同。在她发愣时,陆淮琛倏然将她横空一抱,她又重新回到了床榻上。 纪令月挣扎,有些无力道,“我要喝水。” 话刚落,杯盏的边沿倏然抵在她嘴畔,陆淮琛淡淡的声音 响起。 “喝吧。” 她身躯一顿,反应过来后接过水来小口小口的抿着,那眼神小心翼翼的往上一瞥。 一杯很快便见了底,陆淮琛问,“可还要?” 纪令月耳廓微微一红,摇了摇头。 她靠在床头,揪着被子看着他,有些结结巴巴道,“你怎么过来了?” 陆淮琛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有话要问。” 他语气淡淡的,顺手取下了灯罩,将摇摇欲灭的烛火重新点燃。 他背影被烛火投落至屏风上显得高大,他拿着烛台过来至在一旁的小茶几上,杯盏又盛了温水。 陆淮琛顺势递了过来,纪令月便将杯子握在手中,那寒凉的五指慢慢回了温度。 她内心一熨帖,嘴角不自觉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她抬头问道,“王爷有何事问我?” 陆淮琛看着她许久,“听陈管家说,你离府那天闭门不出,连膳食都拒绝不用,究竟发生了何事。” 纪令月一愣,顺着他的话突然回想起那一日。 她好像是听说陆淮琛有心仪之人才失魂落魄的。 但这话怎么能说出口啊! 她下意识别过眼,“也没什么,只是好几天都不曾听到亲人的消息,担忧到食不下咽罢了。” 很好,这个理由应当能够说得过去。 第二百三十章 吃醋的王爷 “食不下咽?”陆淮琛意味深长的拖长了语调,他就这么毫不避讳的坐在她身旁,那黑玉般的眼就这么看着她。 纪令月眼睛没离开被褥,闻言嘴硬,“对,就是这样。” “那为何不等我回来。” 突如起来的一句话,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几分暧昧。 纪令月一想起这事来就莫名的膈应,她别过眼神,“王爷日理万机,怎好为了这一点小事打扰。” 说罢,她瞥了瞥嘴,轻声哼哼。 “再说了那几天连你的影子都没见到,谁知道还要等多久。” 陆淮琛似笑非笑看着她丰富多变的小表情,“所以你就生气了?” 纪令月揪着被褥的手指微微一僵,她神情一闪而逝过一抹慌乱,佯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那天是生气,不过是气自己脑中胡思乱想的得出来的结果罢了。 一想到这件事纪令月还有些发窘,她那天也不只是脑子短路还是异常,居然硬生生被自己的脑补给气得食不下咽…… 她可真是出息。 殊不知她这个反应恰恰验证了陆淮琛心中的猜想,他似乎是心情很好的笑了笑,抬手揉乱她的头发。 “还有心情狡辩,看来烧退了不少。” 纪令月被他这个随意的举动闹了个大红脸,她心头窃窃的为他这个小小举动漫起一丝甜意,鼓起勇气回怼了他一眼。 “王爷大半夜做梁上君子,就是为了问我这些话?” “自然不是。” 陆淮琛抬手搭在脑后倚着床栏,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闲散,丝毫没有作为梁上君子的自觉。 他问道,“你那日去白马寺求平安符了?” 纪令月点头,她眨了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是啊。” “为谁求的。” “阿奇。”纪令月道,“他不是要出征了吗,我就想着求一个平安符祝他一路平安。” 她身旁没有太多丫鬟下人服侍,除了绿翘便是阿奇。 似乎从前有一名叫白芷的丫鬟,在她性格骤变之后便不见人影。 她待身旁人总是十分亲厚,如待阿奇这般,似乎从未将他看做下人。 陆淮琛注视着她,眼神里飘过一丝怪异的情绪。 他开口,“平安符是送给出征的人?” 纪令月觉得他用词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烛光摇曳,榻前香炉青烟缕缕游离到空气中,若一层轻薄朦胧 的纱幔拉开在二人之间。 陆淮琛那目光微带冷意,他骤然压低了声音,“另一个是给傅明烨的?” 傅明烨? 纪令月一愣,偏过头去疑惑的看着他。 这跟傅明烨有什么关系? 这一瞬,她忽然想到那个小沙弥奇奇怪怪的话。 难不成那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是傅明烨? 好像真有可能,她为了阿奇出征顺利而赠与平安符,傅明烨也同样要对敌出征边疆塞外,说不定真的是他。 可是…… 纪令月有些纠结的想着,难道自己真的要亲自交给他吗? 阿奇也就罢了,傅明烨对自己可是有那么层意思在,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落在他眼中指不定就歪曲成另外一方面去了。 纪令月就这么顺着这个名字沉思,殊不知这态度落在他眼中成了默认。 从心底生出一股隐秘的怒火,陆淮琛在沉默中忽而倾身逼近。 他似乎在压抑着连自己都不知从何而生的怒火,“你喜欢他?” 那温热的气息像是一团丝线将纪令月包裹着,仿佛寥寥星火即将点燃她的理智。 纪令月心此刻跳得极快,记忆里她就没这么紧张过。 太近了……太近了啊! 而且还是在床榻上这种危险又暧昧的场合,纪令月忍不住捂着脸,前世午夜电影走马灯似的从脑海里飞过。 她暗暗唾弃自己色欲熏心,一颗心却噗通噗通的快跳到嗓子眼了。 可冷不防的听到这句话,像盆冷水浇到她头上。 纪令月恢复了几分理智,见他居然误会了便下意识否认。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没有?”陆淮琛眼眸微眯,“本王却是听说定襄王世子与你相交甚好,关系密切啊。” “纪家出事之时,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向本王陈情。” 纪令月手指一动,垂眸道,“这也只能证明定襄王府相信纪家,相信我爹的为人才这么做的。” “可他甚至想买通天牢内的狱卒,亲自去看。” 陆淮琛嘴角微勾,眸底却看不到一丝笑意。 “他做了许多,更多的却是为了探听到你的消息。” 他伸指捻着纪令月的下巴,指腹在那光滑如玉的肌肤上慢慢摩挲着。 他视线凝视在她身形上,香肩细致,锁骨若精巧的蝶,身形窈窕玲珑,被褥边沿落在她身上覆盖着恰到好处的起伏。 视线顺着往上,那指腹便不自觉覆在饱满欲滴 的唇畔,那细致到柔软的触感如一丝电流传回身上。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心中微微一颤。 陆淮琛心中却是愈发恼,指腹轻轻一用力,森冷一笑,逼迫她抬起眸来看着自己。 “他对你有心,你呢,可对他有意?” 纪令月望近他漆黑的眼,瞳孔一颤。 却不是被他吓得,而是激动的! 她内心闪过一抹纠结,决定试探问道,“王爷生气了?” “本王有什么好生气的。” 陆淮琛轻嗤,他松开了手,语气却有些生硬。 纪令月眨了眨眼,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顿时浮现起四个大字—— 口是心非。 她这时候确定了,这位摄政王大人对她,或许真的产生了一丝感情。 得到这个结果的纪令月心中雀跃,这意味着她是不是真的又靠近了他一大步? 纪令月在他凝视下,默默的抬起手捂着脸。 陆淮琛感受不到她脑海丰富的想象力,见纪令月居然下意识捂着脸,不由一愣。 他眉头微蹙,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啧。” 一股恶劣心思渐起,陆淮琛忽而覆首在她耳畔轻轻呼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那白玉似的耳廓渐渐染上了一层红霞。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对我有意 细小绒毛被烛光镀上一层昏黄之色,她耳朵不安的动了动,如本人般害羞到极致,令人忍不住生出逗弄的心思。 纪令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觉得他忽然离自己极进,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 纪令月一个大喘气,瞬间抬头掀起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了进去。 她手忙脚乱的把自己包成一个大粽子,如蚕蛹般缩着。 然后在卷起的被窝中露出一双眼,害羞又红脸的看着她。 有贼心没贼胆,说的就是纪令月本人了。 “……”陆淮琛深深望了她一眼。 他忽而道,“本王会吃人?” 一句似曾相识的问句,这次纪令月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她幽幽开口,“从王爷刚才那句话的语气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大。” 背上的被褥突然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红着脸闷声道,“我与世子之间真的没什么,兴许他对我有意……但我可对他没什么想法。” 这句话一出,陆淮琛微锁的眉头慢慢落下。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窗外响起轻叩声。 这是靳一在给他的信号。 “啧,来的真不是时候。” 陆淮琛有些不耐,他起身,视线忽然扫到枕头下 露出的一条细绳。 他伸指顺势牵着细绳一勾,印着奇怪纹理的平安符晃晃悠悠的挂在手指上。 陆淮琛看了一眼,忽而理所当然的握在掌心,一看就知道他打算带走。 纪令月突然把头伸出来,不满的控诉他,“这东西是我的!” “现在是我的了。” 陆淮琛说的不容置喙,这一句又让纪令月讪讪的缩回了头。 只听到被窝里传来不满的哼哼,“霸道,专制。” 陆淮琛轻哼一声,覆首隔着被褥一敲她的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都听到了。” 说罢,他心情很好的道,“你送的平安符我收到了,走了。” 如来时般,他走的时候也神不知鬼不觉的。 离开之际,他还贴心的熄灭了烛台上的烛光。 床榻上如蚕蛹般鼓起的被褥动了一动,纪令月定定的坐着,半晌嘴角微微勾起,一句轻声哼哼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才不是我送的,分明是你自己抢走的。” 这一会,她竟然把小沙弥说的话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纪令月一夜好眠,途中绿翘醒了几次,她摸了摸纪令月额头,见热度早已退去,她面色也红润起来后才安心的睡下。 待她经过桌旁, 看到已经燃到底的烛火,有些奇怪的咦了一声。 “咦?这烛火昨夜不是还剩一小截吗,怎么突然短了这么多?” 这个小插曲纪令月自然不知,她美美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让绿翘打了水沐浴后,神清气爽的坐在梳妆台前。 任由绿翘梳着青丝,她忽而生出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望着窗外飘扬的鹅毛雪花,忽而响起了什么,开口唤到,“靳七。” 守在外屋的靳七闻言走进,朝着纪令月拱手,“郡主。” 从白马寺后,靳七直接作为‘继任’阿奇后第二个护卫,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向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笑嘻嘻的模样,今日忽然这么恭敬,倒教纪令月眉毛一抖。 她有些怪异的瞥了他一眼,却没深究,而是开口问道,“纪征一家可还在京城之中。” 靳七点头,“还在。” “呵,铭王都出了事,他们居然还有脸继续待下去。” 纪令月闻言,她看着铜镜内的自己,眼梢勾起一丝冷色。 粮仓一事,纪家入狱,甚至自己被掳,桩桩件件都离不开四房的存在。 纪令月眸中一冷,事到如今如果她还要放过那两个人,那她干脆自封圣母传 道去算了,当什么普通人。 “你能把那两人控制住带到我面前吗?”纪令月开口。 靳七笑了笑,“自然可以,郡主是打算杀了那两个人吗,如果这样,属下直接去解决掉他们两人便可。” 他说的轻松,仿佛杀人对他来说不过吃饭那般平常。 纪令月露出耐人寻味的眼神,她瞥了眼靳七,“你对待三番两次至你于死地的人就这么仁慈?” 靳七那张娃娃脸顿时露出欣然的笑,“除了一击必杀的人物,属下更喜欢将这种人留下来慢慢折磨。” 他说的阴恻恻,“逼近属下可是很记仇的人呢。” 纪令月满意的点头,她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恰巧,我也是。” 两人笑的阴森,气场在眸中程度上在这瞬间达到了诡异的契合。 梳着青丝的绿翘脸一僵,垂眸慢慢替她梳着发髻。 被这两人包围着,渺小可怜又无助的她瑟瑟发抖。 纪令月笑眯眯道,“有你出手,我还是很放心,不会担心纪征成了漏网之鱼。” 她在说出这番话时却忘了,在电视剧中,一般像她这般笃定的,说出来的事情总是往相反的方向走。 没等靳七动手,纪征已经趁夜进了宫。 马车上,杜氏有些慌张,她眼珠子不安的转着,“我们会没事吧?” 杜氏原本因为纪令霓的死疯狂想致纪令月于死地,可在纪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脱身后,她终于开始慌了。 纪征神情阴鸷,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怎么,现在想着退缩了。” 他拧着杜氏的下巴,手指上力道似乎要将骨头捏碎,“别忘了,你从一开始就答应我的话。” 杜氏吃痛的被迫仰视着他,看到这副模样的纪征,内心闪过一瞬的慌张。 她咽了咽口水,似乎因为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他而感到陌生的恐惧。 生怕在进宫前在路上就被他解决了,便放低了语气示弱,“我不是求爹去找人过来帮你了吗……” “哼。”纪征松开手冷冷嘲笑着,“就那帮歪瓜裂枣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靠我自己。” 杜氏好歹是高门大户出身,虽是嫡女却因为父亲偏宠妾室而养在妾室屋里,从而教养得上不得台面,气量小又贪心。 平日总仗着自个儿娘家说事,一到关键时刻却派不上用场。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帮人不过是他爹随便找几个人敷衍自己的。 思及此,纪征眸中又翻滚着深深怒火。 第二百三十二章 敢找我帮忙 就因为自己被纪家驱逐,回杜府的时候杜氏她爹那看垃圾般的眼神让他受到剧烈的打击。 纪征攥紧了拳头,脸上充斥着愤怒。他哪一次虽杜氏回府不是被他们风风光光迎进门,话里话外带着讨好之意。 如今竟虎落平阳被犬欺,那帮人居然敢对自己甩起脸色来了! 车轮压过碎石滚滚朝前行驶着,很快便听到守门的禁军拦下马车的声音。 “车内何人。” 生硬的声音响起。 只听得马车的车夫急忙掏出牌子,“纪征大人入宫请求觐见陛下。” “纪征?”疑惑的声音传来,那车夫似是有些尴尬,连忙解释着,“纪家四老爷。” 禁军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来,掀开车帘,眼眸微眯。 纪征坐在车内听见这番对话,眼神顿时阴毒的仿佛能淬出毒液来,他强撑着笑对着这名禁军将士道,“本官有事要奏陛下。” 那禁军蹙眉,“夜已深,如有要事奏报唯有朝中三品大员可入宫面圣,大人品阶不够,还是等明日再来吧。” 说罢,似乎想起纪征就算等到明日,以他低品阶的官职来说连上早朝的资格都没有。 那将士想到这一点,突然不吭声了。 这迅速沉静下来的沉默让纪征脸色清白交加。 他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暗恼着陆淮铭事出的太快,若是能借他的 名义何必被拦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宫门口前。 纪征深吸一口气,瞥眼示意始终默不作声的杜氏。 杜氏先是出神呆愣的坐在位置上,见状连忙掏出一枚令牌递了过去。 “我是温太妃请入宫的,还望这位将士能放我进宫。” 纪征不行,便只有她上场了。 那名将士看了一眼,确实是温太妃宫中的牌子。 他侧身,板着声音道,“马车行驶到宫门口前不得入内,你下车吧。” 杜氏闻言,掀开了门帘进宫。 入了夜,深冬的风吹来刺骨的寒意。 杜氏捧着手炉也不能驱散那缠绕在身上的冷。 夜晚的皇宫唯有巍峨大殿闪着亮光,除却沿路经过宫女手中提着的灯笼,什么亮色也没有。 四周幽寂的氛围伴着黑暗容易滋生心底的恐慌,杜氏垂头踏着雪艰难而快步走着,她几乎是冲到了温太妃的宫殿中。 温太妃正打算洗漱入睡,听到杜氏来访,那画好的眉微微一蹙,眼神露出不满之色。 “都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身旁时候的大宫女闻言附和,“就是啊,这个时辰居然还敢来扰了太妃娘娘,真是不识趣。” 温太妃轻哼一声,她挽手让宫女搀扶着起身,肩上披着外裳缓缓走出了房间。 “罢了,想必这个时辰来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带本宫出去看看 。” 宫女垂首敛眉,一声夸赞紧随而来,“太妃娘娘心善。” 温太妃心情很好的勾唇。 落了座,温太妃睨着底下被冻得脸色微白,发丝微微凌乱不整的杜氏,那勾勒着胭脂的眉梢微微一挑,语气带着几分刺耳的笑。 “哟,纪四夫人怎如此狼狈,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杜氏听得难受,却不得不低头,“臣妇见过太妃娘娘,深夜叨扰实为不敬,还请娘娘宽恕臣妇。” 温太妃见她闭口不答,随意一挥手,小指上缀着红玉的护甲还未卸去,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支肘半倚在贵妃榻上淡淡道。 “说吧,来见本宫有什么事。” 杜氏忽然跪下,“臣妇今夜来,是想请娘娘兑现当初的承诺。” 温太妃手一僵,狭长的睫毛微微一翘,神色辨不清喜怒来。 “哦?什么承诺,本宫这几日记性不太好,居然忘了呢。” 杜氏脸一僵,硬着头皮道,“夫君生父当年在查江南水患一事时发现纪家贪墨,被纪老太爷察觉残忍所杀。如今认证物证皆在。” “子承父过,夫君欲在殿前状告纪府,请温太妃娘娘介时出手相助!” “呵。”温太妃忽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来,她睨着杜氏,像是听见的了什么有趣的话。 “你可记得当初本宫承诺这件事的前提是什 么?” 杜氏额头冷汗涔涔,脸色骤然煞白。 终究还是躲不过啊。 见她不回话,温太妃眼眸微眯,浑身气势陡然一增,她拔高了语调。 “本宫问你的话,你难道耳聋听不见了吗?” 杜氏连忙叩首,结结巴巴道,“在太妃娘娘相助之前我等会设计让纪家倒台,只要娘娘最后出手,既能事过无痕的抽身,又能彻底压垮纪家这颗苍天大树。” “结果呢?”温太妃冷笑,目光如利剑般扫视着杜氏,“你们这帮废物也不过是关了纪家上下几天罢了。” “他们一个个在大牢里过的滋润不已,纪家人身上连半点伤痕都没有,结果还被放出来,名声反而大涨!” 她越说越气,猛地拍案起身,“我兄长被纪家陷害,如今还关在牢中候审。你们口口声声说能够对付纪家本宫才答应下来,结果呢?” “事情没办成,本宫没抓你们泄愤也就罢了,居然能够恬不知耻的凑上前来求本宫帮忙!” 温太妃说的杜氏脸色青白交加,她将手指深深扣进掌心,复而重重叩首。 她咬牙,今晚若是不能说服温太妃,纪征那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今晚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左右都是死,杜氏像是豁出去了般,“还请太妃娘娘听臣妇说,最后如何,全凭娘娘一句话!” 温太妃坐在 高台之上,闻言眼眸的光奇异闪过。 杜氏倒豆子般将全程计划烘托而出,“……只要事成,纪家就算因为粮仓一事侥幸逃出,很快就又会回到天牢之中,绝无脱身可能。” 温太妃眼中的疑惑逐渐散去,她眼眸微眯看着杜氏,“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杜氏连忙点头,“自然是真的,娘娘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当年与那件案子相关的人已经被臣妇安排在客栈中。” “只要娘娘与温家能够推波助澜,将这件事闹大,纪家就算是插翅也难飞了。” 温太妃沉默了许久,最终有些乏力的揉了揉太阳穴。 她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本宫明日给你答复。” 见状,杜氏暗暗松了一口气,躬身缓缓退了出去。 看着杜氏离开的背影,温太妃眸中暗芒一闪,“你觉得杜氏的话有几成可信。” 她身旁的大宫女沉默一会儿,“依奴婢看,杜氏与纪家结怨已深,她此刻为了煽动娘娘出手,必然事事都要往对自己好的方向说,这话兴许只能信五成。” 温太妃沉吟半晌,那殷红的唇微微一勾,“可这件事值得冒险,不是吗?” 说罢,她慢慢起身,“去派人给宁王传话,将杜氏今晚的每句话告知给他,让他给本宫拿个主意。” 大宫女点头,闻言应下了,“是。” 第二百三十三章 老天的捉弄 天上的雪纷纷扬扬,长街上热闹喜庆的氛围愈发浓烈。 摩肩接踵的百姓脸上带着笑意,饶是晨出晚归也觉得充满着活力。 纪令月在屋中就能听到一墙之隔在孩童嬉笑的声音,想起来因为将近年关,学堂私塾纷纷放了假。 绿翘也听见了声音,不由笑了笑,“只要有孩童声,奴婢现在仿佛就有了过年的感觉了。” 纪令月也有些怀念,“是啊,小时候最期待的便是穿新衣,吃新糖,还有一家人齐聚的年夜饭,到处都是过年的味道。” 也不知这个时代的年是怎么过的,真是令人期待。 靳七百无聊赖坐在门旁嗑瓜子,瞥了眼绿翘,忽然揶揄道,“郡主,我看你身旁的小丫鬟盼的不是年,而是那堆吃的吧。” “都这么胖了,新年裁的衣裳别到时候穿不下,卡在脖子上了。” 纪令月鬼使神差的想象起那个场面,不由噗嗤一笑。 绿翘顿时不开心了,她怒目横眉看着靳七,“你说谁胖呢?” 靳七挑眉,“你看看你,腰都快比水桶粗了。” 说着,他故意夸张道,“郡主,你这哪儿是找个丫鬟伺候啊,别是养了一头猪吧?” “靳——七 ——”绿翘气得脑门冒火,她顺手抄起身旁的东西直径朝他脑门扔了过去。 靳七下意识勾起匕首轻巧的一穿,只听得丝帛清脆的撕裂声响起。 然后他就看到绿翘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铁青。 靳七扭头一看,竟是绿翘绣了两个月余的绣图。 这丫头绣技极好,想法也多,他时不时看她挑灯一针一线的缝着。 有时他真的怀疑绿翘的眼睛下一秒指不定就熬坏了。 靳七一看自己刺穿的居然是她的绣绷子,那张娃娃脸难得带上几分错愕,他居然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 “不关我的事啊,是你自己扔过来的……” 他说着,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整个人有些发愣。。 只见绿翘直勾勾看着他手中毁的面目全非的绣绷子,眼眶顿时蓄起了盈盈泪意,大滴大滴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纪令月与靳七二人同时愣住了。 靳七第一次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只懂得呆愣在原地,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绿翘连怒气都没发,一反如常的沉默不语,竟是重新裁了块丝帛用绷子夹着,指尖捻着针坐在位置上发呆。 纪令月走上前,不知她怎么了,“绿翘…… ” 绿翘却是一抹脸上的泪痕,她突然笑着对纪令月摇摇头,“让小姐见笑了,奴婢没事。” 纪令月问她,“这块绣帕你绣了很久了吧?我先前见上头的花样十分精巧,正想找你学一学。” “虽然帕子毁坏了有些可惜,但我们两可以从头一起来,岂不是有另一种乐趣?” 纪令月轻声安慰着,她并没有一开口就让绿翘原谅靳七,而且慢慢转移她的情绪焦点。 说着,她朝靳七一个眼神示意。 靳七会意立马上前,难得露出几分愧疚,他有些别扭的开口,“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绿翘红着眼眶抬眸,看着他不自在束手束脚的模样,着实不像平时那个嘴讨人嫌又欠揍的他。 她破涕为笑,那娇俏清秀的容颜倏然如四月春光下骤然绽放的花。 靳七心头一瞬间悸动,晃了神没反应过来。 绿翘一声闷哼,“这是我花了许久时间给绣郡主的及笄礼,这下好了,全被你毁了。” 靳七沉默了一会儿,嘀咕道,“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还随手扔过来……” 感受到绿翘那剜去利刃般刮过来的眼神,他又默默地把这一声腹诽给塞进肚子里。 女人真是一种无理取闹的生物。 一日,纪令月突然收到消息,原本小年前一天出征的将士提前出发了。 等纪令月坐着马车赶到城门口,便看到城门前穿着盔甲骑着战马黑压压的长龙延伸至外面。 纪令月被绿翘搀扶着下车,她立在树梢下踮着脚尖望着,想在这群人之中找到阿奇的脸,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愁眉,“早知道随便让人找个理由送进宫去了,这下可好,连人都看不到。” 东西自然不能从她手中送出,纪令月便带着靳七过来了。 原本还打算送个行,结果这个场面……她若是贸然开口只会添乱。 “郡主?你怎么过来了?”来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欣喜。 纪令月听出这语气中蕴含的情绪后一颗心微微一颤,她缓缓扭头。 一道银白身影从晚霞余晖中慢慢走出,只见身着银白盔甲的俊美男子朝她走来。 沉于阴影的容颜慢慢显露,傅明烨身形颀长玉立,目似点漆,那双明亮的眸藏着几分不羁的飒意。 在看到纪令月后,那飒意又化为不为人知的欣喜。 纪令月眨眼,“世子殿下还未出发吗?” 傅明烨微俯首看着 她,眸光带着几分柔和,“未曾,你怎么过来了,难不成是为我送行的?” 纪令月干笑一声,转移了话题,“王爷与王妃呢,已经先行出发了吗?” 傅明烨道,“是啊,他们与乌蒙大统领先行出发,我等垫后。” 纪令月闻言,暗道来晚了,看来手中这平安符是送不出去了。 她想着,若有所思的抬头,忽然看到眼前将士们一双双眼神齐刷刷的看向她, 纪令月被这么多双眼神盯着,身上骤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有些惊恐的缩了一步,“怎么了怎么了,难不成我身旁有什么?” 那数双绿油油的眼神,仿佛诉说着她有什么奸情…… 纪令月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发窘。 她与傅明烨站在一块确实太过惹眼了,难怪那帮人会带着那么意味深长的视线扫过来! 傅明烨捂着唇淡淡咳了一声,抬眸时眼神凌厉一扫,吓得那帮光明正大偷窥的将士瞬间扭过头去。 他对着纪令月道,“不用管他们。” 纪令月皮笑肉不笑,笃定主意与他拉开距离,可就这么一动,袖口从掉出一枚平安符来。 纪令月突然觉得,上天好像在捉摸戏耍着她。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给还是不给 平安符的牵绳就这么好巧不巧的挂在傅明烨盔甲尖锐勾起的一角来,摇摇晃晃。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傅明烨注意到了平安符,他手指勾起后定睛一瞧,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倏然一亮。 俊逸的容颜染上几分欣喜,他有些不可置信,却担心自己是自作多情。 他有些不确定的试探道,“郡主的平安符,可是送给我的?” 纪令月有些绝望的别过头去,欲哭无泪望着苍天。 我去你奶奶的,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巧合! 这平安符是不是自己长了脚,三番两次从袖子里溜出来做什么? 纪令月刚想否认,却在触及到傅明烨那双隐隐闪烁着希冀的瞳眸时,一肚子话卡在喉咙间上不去下不来。 她有些犹豫的想了想,既然都求了平安符,倒不如将它送出去也算是完成它的使命了。 最终,她还是点头,将平安符送给了傅明烨。 傅明烨眼眸一亮,刹那间如星辰般粹满了瞳眸, 纪令月咬唇,她为了不让他误会,义正言辞道,“这只是身为朋友间心意,还望世子不要误会。” 听到她言语中迫不及待的拉开距离,傅明烨心中微微失落,但还是笑了笑。 他认真的看着纪 令月,“我相信有一日金城所致金石为开。” 开不了啊!纪令月在心内崩溃的大吼。 她眼皮子微微一抖,心里突然有种迫害纯情男人的罪恶感。 傅明烨对待感情的心太真挚,这样的他深情起来,没有一个女子抵挡得住, 纪令月忍了忍,不知道在出征前该不该说‘自己喜欢的不会是他’的这般令他死心却打击他的话。 她纠结了很久,换位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等他回来后再认真谈一谈。 听说古代人打仗没个两三年是不会回京的,纪令月突然乐观的想,说不定傅明烨在外头见多了,就会觉得像她这般养在京城中的花瓶中看不中用。 兴许他会像定襄王一样,在黄沙镇中相中如定襄王妃那般隐藏在万千普通人之中的明珠。 纪令月一抬头,见平安符居然还被他挂在手指上,巴不得替傅明烨把平安符塞进去。 可这也只能想想,纪令月却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只得硬着头皮道,“听闻世子第一次作为将领率军出征,还望世子保重。” 意识到周围不断有有视线投过来,她连忙换了个位置挡着,低声飞快道,“祝世子一路平安,凯旋而归。” 傅明烨看着 她,仔细而郑重的将平安符收到胸口前,对着她微微一笑,“你也赶紧回去吧。” 纪令月看着他这番动作,一脸内伤的看着他。 她只能暗暗祈祷,傅明烨出门在外,千万不要再惦记着她了。 如他这般的大好男儿,自己根本就配不上。 在一座茶楼上,一双冷嗖嗖的眸望着底下,漆黑的瞳孔暗得好似无边际, 靳一冷不防抖了抖身子,他望了望这一层茶楼,其他茶客都被这里的冷空气硬生生给逼走了。 “呵。”淬着比寒冬还冷的笑意响起。 陆淮琛曲肘搭臂倚靠在窗沿边,视线落在被雪堆积的树下那对身影。 楼下的茶客交谈声清晰的传来,一名男子摇头晃脑道,“这宫里每次出征都是这么大个阵仗,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内心澎湃不已啊。” 说着,他突然豪情万丈的感慨,“你看看定襄王世子,男儿当如他这般手握前程,美人在怀……” 他说到一半,另一人出声突然打断了他。 “听闻定襄王世子连个妾室都没有,哪儿来的美人在怀。” 那个被称作老刘的男人嗤之以鼻,“眼瞎,你刚才难道没发现世子身前站着的女子?” 那人疑惑,“看是看到了, 可这跟世子有什么关系?” 那个老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童子鸡就是不会来事儿,这点事情都不知道,难怪你三十多了都讨不到老婆。” “当朝的清和郡主你可知道,纪家的那位三小姐,生的那可是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曾经无意间惊鸿一瞥,眼睛直得三天三夜都没回过神来。” 犯花痴这种举动都被老刘得意洋洋的说出来,坐在他对面的男人顿时一阵无语,但还是很好奇。 “郡主出现在这做什么?” “笨,肯定是郡主爱慕定襄王世子才过来送行的,你刚才没看到她还送了一个平安符吗?” 老刘说着,忽而自得的捻了捻小胡子,“要不然我眼力好,指不定还真的硬生生错过了这对金童玉女……” “谁是金童玉女?” 淡淡的声音响起,老刘不耐烦的蹙眉,“耳聋啊,当然是郡主和世子……” 说着说着,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这声音是从头顶传过来的呢? 老刘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看是哪个小崽子敢偷听自己说话。 可当他一抬头,整个身子猛然一僵,那双瞳孔慢慢放大。 他像是被扼住喉咙的大鹅,吓得只能从声带中发出单调 的气声。 陆淮琛睥睨着扫了他一眼,冷笑,“眼睛若是瞎了,挖出来算了,留着有何用。” 说罢,他起身拂袖离开了。 只是一句话,吓得老刘双腿一软,险些沿着窗栏整个人栽了出去。 还是坐在他对面的人眼疾手快把人拉了回去,他叱责道,“你说便说,突然这么激动做什么?” 岂料老刘整个人如软脚虾瘫坐在地上。 他抬手一抹,袖子上居然被打湿了大半。 对面那人看着老刘跟中邪似的满脸惊慌满头大汗,错愕的问道,“老刘,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撞邪了?” 老刘魂不守舍,他突然激动道,“撞邪?我还巴不得是撞邪呢!” “你知道方才方才那一位是谁吗?是摄政王,是当朝的摄政王!” 说着,他将陆淮琛那句话转达了,满头大汗惊恐的说道,“你说……王爷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面那男子沉吟半晌,他眼神复杂的看向老刘,“应当是你方才说的话犯了王爷的忌讳了。” 老刘顿时爬起来,像是看救命稻草一样扒着眼前的老友,“哪一句话?” 那人神情认真的道,“金童玉女。” “……” 老刘像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第二百三十五章 见不得人的秘密 时近新年,京城渐渐透出喜庆的气氛。 长街赶货的商人愈发的多,来久了也和京中不少人混了个脸熟,便是寺庙的香火也伴着僧人彻夜诵经祈福声逐渐增多。 纪府上下动员了大扫除,上上下下奴仆将府内打扫一新,窗棂的‘福’也早早的贴着,五福吉祥灯悬在屋檐下。 纪令月披着灰鼠毛制的暖绒披风,脸颊紧贴着围脖上的灰绒,衬得她脸愈发小巧。 她站在檐廊底下望着漫天雪簌簌飘落,耳畔是屋内绿翘指挥着靳七干活的声音。 “哎哎小心点儿,那块地儿最后再擦,先把柜子搬出来,省得灰又跑了进去……” 然后靳七不耐的声音传来,“擦得到不就行了,怎么这么麻烦。” 绿翘冷笑,“不想干活就出去,没人求着你进来帮忙。” 靳七:“……” 他闷哼一声,认命的干活去了。 要不是前些日子惹绿翘生气,他内心有些过意不去,今日见她忙碌便自告奋勇的帮忙,否则他堂堂靳字部暗卫居然拿着抹布在擦东西这种事若放在从前,简直是闻所未闻。 靳七想,他肯定是疯了。 还好自己那帮兄弟没看见,否则他们非得笑个七天 七夜把他钉在耻辱柱上不可。 立在屋外的纪令月笑了笑,她转身朝着院子走去。 纪令月撑着油纸伞慢悠悠走着,她忽然抬头,“要不出门走一走?” 古代的娱乐简直是瘠薄的可怜,除了场戏话本,更风雅点便是琴棋书画。 问题是她一个纵横各大言情网的书虫,对于古代这些神秘才子俏佳人的通俗话本压根生不出看下去的欲望。 戏剧……纪令月沉默。 她不像纪老夫人那样能聚精会神听完一整场,开戏五分钟她精神就已经开始涣散了。 跟别提琴棋书画,这一点她很好的与穿书前的纪令月在某个点上达成了空前高度的一致—— 这四样她通通不会。 除了能微微拿得出手的琵琶,其它她当真是有心而无力。 她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兀自嘀咕着,“反正这里离苏府不远,我递个帖子去找苏妙人玩儿吧?” 她一旦想好了,手上的速度飞快。 不过半个时辰便受到苏妙人的回帖,帖子上字句都是催促她赶紧驾车过去。 纪令月笑了,立马招了还在屋中大眼瞪小眼斗嘴的二人上了马车前往苏府。 待苏府中的下人通传,只见雪中一抹鹅黄 身影匆匆奔了过来,苏妙人脸上带着焦色,看见纪令月便提着裙裾小跑奔到她面前。 纪令月依稀能听到苏妙人身后撑着伞的侍婢焦急的喊着“小姐慢点”。 迎面便是一个熊抱,苏妙人恼极了。 她看着纪令月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呵斥,“你当我是朋友吗,这些天我多担心你你可自导?” 自从纪府出事,纪家人通通入了天牢后,苏妙人表面一如既往,实际上暗中催着苏澄清去暗中走个关系打探消息。 苏家还未真正入仕,但依靠苏澄清目前的人脉还是能知道一些消息的。 她更是寻了个理由将信寄给深居宫中的陆瑾桃,二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信件居然能在宫中来去无阻。 纪令月在牢中便知道苏妙人居然能为她做过这个地步,当即感动无比。 可自己回府了多久,居然没有想到给苏妙人报个平安…… 纪令月思及此,有些郝然的摸了摸头,“府中刚出了事,有一堆乱麻要处理,祖母命我们这段时日都待在府中莫要出门,免得遭人惦记。” 她说的也没错,纪府上下严查,为了严防内贼,所有奴仆的家世基本被挖的一干二净。 苏妙人 轻哼一声,脸上嫌弃手却飞快的揽着她,“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过来看我。”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苏妙人将她带到苏府的亭台之中。 登楼之后她便发现,此处能饮茶吹弹玩耍,还能一边欣赏得到漫天雪景,倒真是不错。 纪令月左瞧右看,有些后悔,“早知道苏府有这么个好地方,我就应该过来叨扰,改日把瑾桃也一起喊过来。” 苏妙人吩咐下人送茶点上来,闻言那张温雅的面容顿时露出一抹嫌弃。 “别,我怕她掀了我这座亭子。” “听说大兴粮仓一案,苏公子也替我爹说话了。” 茶被端了上来,纪令月就着杯盏轻轻抿了一口,“他可在府中,我想当面感谢他。” “哥哥每日基本都宿在太学之中,鲜少回来,近些日子连我都很难见他一面。” 苏妙人伸指捻了块糕点吃着,突然看着她道,“据说正月初一过后没几天,便是你的及笄礼?” 纪令月笑了笑,“是啊,到时候你可一定不能缺席。” “哼。”苏妙人轻哼一声,“你若是没邀请我,小心本姑娘拆了你纪府。” “注意形象啊大才女。”纪令月伸指敲了敲桌子。 两人 面面相觑,突然‘噗嗤’的笑出了声来。 “还有精力笑,看来是我白担心了。”苏妙人一嗤,她挑眉,“坐过天牢的感觉怎么样?” 纪令月还有些认证的想了想,“有吃有何有人伺候,感觉还不错,只是偶尔出传来的审讯有些吵容易打扰睡眠以外,其它都还行。” 苏妙人:“……” 可怜的孩子,看来在天牢还是将她给关傻了。 居然说出这种胡话来了。 纪令月见她这模样,就知道苏妙人不行,她压低了声音道,“我是说真的,天牢已经有人打点好了一切。” 她将牢中日子说的一清二楚,这下苏妙人就算是不相信也信了。 她有些惊讶,把下人们撤走后,也慢慢放低了声音。 “能在天牢安排好的也就那么几个,陛下,摄政王。” “陛下可能性比较小,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摄政王了。” 苏妙人不愧是才女,三两下就给推理了出来。 她抬眸,突然深深看了她一眼,瞳眸中一闪而逝的幽幽暗芒看得纪令月莫名紧张了起来。 苏妙人眼眸微眯,“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还没告诉我。” 纪令月一愣。 见不得人的秘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恨铁不成钢 苏妙人轻哼了一声,一副你别想瞒着我的表情。 “事到如今你还想装傻。说,你跟摄政王之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纪令月瞠目结舌,她下意识道,“没有什么关系啊。” 苏妙人定定的看着她,忽然抽出帕子,眉头拢着一抹愁云,林妹妹似的叹了声气。 这变脸的速度简直让纪令月叹为观止。 只见苏妙人眉眼落着难过的情绪,拿着帕子假意擦拭着不存在的泪,“你变了,不把我当朋友了。” “??”纪令月错愕的看着她。 苏妙人道,“你之前不是还说我们是闺中密友,结果一眨眼的时间,你竟然瞒我瞒了这么多……” 她眼眶微红,一副受了伤的模样。 纪令月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她连忙开口,“诶你别哭啊,我跟他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说着,她忽而有些支支吾吾道,“只是我单方面喜欢着他而已,他最近也渐渐开始对我不一样了起来。” “什么个不一样法?”苏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过来,她此刻哪儿还有方才伤心不已的模样,双眸泛着精光。 那抹光放在现代,又名八卦。 纪令月扶额,她居然 被这个小丫头的三无演技骗了。 兴许她也想找个诉说对象,就把自她被陆淮铭掳走后的事情跟她说了。 岂料苏妙人面色一怒,当即拍案而起,“铭王是不是疯了,在天牢也敢劫人?” “就他那副德行还羡慕人家摄政王?我呸,街边的乞丐姑奶奶看的都比他顺眼!” “冷静冷静。”纪令月连忙把苏妙人叫骂的嘴捂上,把人半强制性的拉回座位。 “铭王如今还被当做关了禁闭,你这么一吼若是让有心人听见就麻烦了。” “麻烦什么,你当摄政王是吃素的,动了手还能轻而易举的让人拿捏住把柄了?”苏妙人瞥了她一眼。 纪令月想了想,这倒也是。 苏妙人突然定定看着纪令月,伸指捏着她柔软白玉般的脸颊,意味深长道,“行啊,摄政王这朵高岭之花居然就这么被你采到手了。” 纪令月一窘,拍开她的手没好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八字都没一撇的关系。” “王爷都亲自跑去救你了还不能说明什么?”苏妙人一点她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 “平时不是瞧着挺聪明的吗,怎么在感情的事上就犯傻了?” 她突然 正色道,“听兄长说,宁王欲给纪大人定罪当日,宁王一脉群起围攻时,是摄政王在其中周旋。” “我想,天牢应当是摄政王打点好的,否则在你出事之后,为何第一个赶到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纪令月心内一动,她也曾这么想过,但是她始终觉得自己离摄政王太遥远而不敢确定。 苏妙人怂恿道,“你想想看摄政王是何等人,什么时候见他为女子做到这种程度,不是喜欢你还能是什么?” 纪令月想起陆淮琛夜闯闺房那一幕,脸颊微微红起。 “可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纪令月道。 苏妙人眼眸微眯,“谁?” “西凉国的长公主,西凉妩。” “西凉妩?”苏妙人没有想到这个名字会出现,她有些意外。 纪令月俨然将苏妙人当做了知心话友,倒豆子般将白马寺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罢她面露愁色,“如果说谁还能离他那么近,那么这个女人就是西凉妩了。” “如果是她的话……”苏妙人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你确实有点危险。” 纪令月无语的看着她,“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安慰我吗?” “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懂吗,不这么说你能有点危机意识?”苏妙人抬眸微微瞪了她一眼。 “天下文人要是知道他们心中的名言警句被你用在这个地方肯定会呕死。”纪令月毫不客气的反击吐槽。 “管他们,名声这种虚无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用。”苏妙人拨了拨腕上的镯子,不甚在意的说到。 纪令月却突然从这句话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苏妙人眼皮子一抬,忽然道,“作为闺中姐妹,我就大发善心的帮你一把。” 她勾了勾手指,“你及笄不是快到了吗,身为大渝第一位一品郡主,纪太后肯定会把你留在宫中办及笄礼。” 她莞尔一笑,笑的不怀好意,“西凉妩作为他国公主,这种场面必然会被邀请的,若摄政王真的在意你,这种女子一生只有一次的重要场合必然不会缺席。” “在那一天,能够艳压群芳的是谁?能够惊艳全场的是谁?”苏妙人点了点她,慢悠悠拖长了语调。 “当然是你啊,西凉妩到时候肯定会被你压下去。” “你只要凭借这张脸多在男眷中转几圈表现表现,保准是个男人都对你迷恋的死去活来。” 纪 令月疑惑,“我去男眷做什么?” “笨,王爷要是真在意你,你说看见这个场面会不会醋意横生?”苏妙人道。 纪令月开始沉默了下来。 苏妙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伸手勾着纪令月挤眉弄眼着,“放心吧,那一天就交给我了。” 纪令月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突然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眉毛一抖,那一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除夕当夜,纪家所有人都聚在松鹤堂中,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盈盈笑意,前些日子接连来的打击让纪家短暂的一蹶不振。 没人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去天牢走一遭,纪家三房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一想到那几天艰难的生活,没有人想回去。 阮氏更是因此而怨恨上了纪家其他人,她亲眼见到纪家大房二房即便在牢房中也过得十分滋润,更别提纪令月,便是沐浴都有人专门提着桶进来服侍。 而她呢?三餐吃的东西与纪令月相比压根不能相提并论! 她越想越来气,夜间与纪仲同床共枕的时候便忍不住嚼了舌根。 事后纪仲躺在床上琢磨着她的话,越琢磨越不是个滋味。 第二百三十七章 纪怀屿的贿赂 对啊,凭什么大房二房能被照顾,难不成那些人早就知道纪衡会入狱,所以早早打点好做了准备? 他越想越气,等除夕当夜,板着脸坐在松鹤堂上。 纪老夫人正搂着纪怀屿言笑晏晏,“你啊就贪祖母这儿的东西吃,瞧瞧这脸蛋都胖了一圈。” 陆怀屿嘴里塞着糕点,像偷吃松果的小松鼠。 他扑倒纪老夫人身上,做贼似的道,“祖母,等会儿娘过来了你可不能告诉她。” “不能告诉谁啊?”纪令月从偏房掀开帘子走进,就看到陆怀屿抬手捂着嘴,一副他什么都没做的无辜模样。 她了然,没好气的道,“叶姨不是告诉你不能吃糕点吗,前些日子是谁捂着牙在床上打滚,一边哭着说这辈子都不想吃东西了。” 陆怀屿就着茶杯里的水猛的一灌,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已经长新牙了,不会再痛了。” 纪令月轻声哼哼,“这句话你跟叶姨解释去吧。” 纪怀屿哀嚎一声,扑倒在纪老夫人怀中,夸张的喊着,“祖母救我!” 众人哄堂大笑,场面其乐融融。 唯有阮氏带着纪令茹,同纪仲面色不善的坐在一侧,什么话都没说。 直到纪衡同叶氏走了进来 ,纪老夫人才笑着对胡嬷嬷道,“既然都到了,那便开宴吧。” 精美的菜肴被一一端上,所有人齐聚在桌前,每个人之间的空隙却比往常大了些。 纪令月觉得有些奇怪,这才记起来四房一家早就被驱赶除名。 纪老夫人神色不动,等她动了筷子,底下的人才纷纷起筷。 纪怀屿笨拙的拿着筷子,夹了块红烧排骨给了纪令月。 见她转过头来,纪怀屿连忙朝她挤眉弄眼,又多夹了只虾给她。 纪令月好笑,“无事献殷勤,说吧你想做什么。” 纪怀屿偷偷挪了挪屁股,瞥了眼叶氏后凑到她耳畔道,“月儿姐姐,你不要告诉娘我在祖母这里偷吃糕点好不好。” 纪令月生起挑逗的心思,她支肘笑眯眯看着他,手指搓了搓。 她也压低了声音,“想让姐姐帮你保密啊?行,给我封口费。” 纪怀屿傻了,“什么叫封口费啊?” “就是帮你保守秘密的费用啊,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不给点好处我为什么要帮你保密。” 纪怀屿立马会意,那双小胖手笨拙的挂在腰带上的荷包,然后掏出一颗银瓜子递了过去。 纪令月轻哼一声,“才这么一点 就想封了我的口?” 纪怀屿他拿了一个又一个银瓜子塞到纪令月手中,罢了还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荷包,一副豪情又大气的小骄傲模样。 “月儿姐姐你还要多少,我这儿管够!” 他这一副小地主的模样摇头晃脑惹得不少人掩唇一笑。 叶氏又好气又好笑,她抬手一敲纪怀屿的额头,“别以为娘什么都没听见,你这个小蠢蛋让你三姐姐占便宜了都不知道。” 纪怀屿见自己暴露了,连忙捂着额头朝纪令月身后躲去,偏偏固执着道,“我就乐意给三姐姐。” 纪老夫人觉得有意思,她笑的和蔼,“为什么啊?” 纪怀屿理直气壮道,“因为三姐姐生的最好看!” 这般童言无忌惹得桌上的众人大笑。 纪令仪闻言,佯作伤心,“看来大姐姐在你心中生的丑陋不堪,竟是连半颗银瓜子都没有。” 此话一出,吓得纪怀屿连忙掏出一把银瓜子塞给了纪令仪。 纪令茹见大房二房其乐融融,心里头有些着急了。 她曲肘捅了捅阮氏的胳膊,阮氏却跟个木头似的杵在位置上。 纪令茹暗骂,见状嘴上也笑着打趣,“三弟怎么就忘了四姐姐呢?” 岂料纪怀屿只是 瞥了眼,瘪了瘪嘴突然道,“可是我的荷包已经没有了……” 纪令茹顺着他手指看去,荷包鼓鼓囊囊的分明还有银瓜子,只怕是纪怀屿压根就不想给她。 她脸微微一僵,像是被当众扇了一巴掌般脸色火辣辣的。 纪令月见状悄无声息转移了话题,笑着把银瓜子塞了回去,“都被发现了,这些我可不能收下。” 没想到纪怀屿说什么都不肯收下,硬说这是给纪令月的压岁钱,又惹了一帮人大笑。 除了坐在角落沉默的三人,一场家宴吃的热热闹闹。 兴许是为了忘掉那件令人不愿想起事情,众人用笑意掩饰而过。 可偏偏有个煞风景的人看不惯,一声冷笑打破了桌上的气氛。 桌上声音短暂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众人循着声音纷纷转过头去,气氛一瞬间陷入了冰点。 纪老夫人嘴角的笑意逐渐敛起,她抬头看向纪仲,“大过年的,你有什么不满。” 纪仲手里把玩着空空的酒杯,闻言冷笑,“没什么,只是见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觉得可笑吧。” “都是一家人,什么你们我们的。老三,你怎么对娘说话的?” 纪衡拧眉低声呵斥。 “娘?她眼底除 了大哥和二哥,还有我三房的位置吗!” 纪仲怒声呵斥,他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碗盘轻碰出响动来。 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纪仲会突然发火,竟还是冲着纪老夫人。 纪老夫人皱眉,她语气沉沉,“老三,大年夜的你非要闹得家宅不宁才甘心吗。” “我闹的家宅不宁?” 纪仲咬牙切齿狠狠道,“我看逼得我们闹得家宅不宁的是你们所有人!” “我总算知道老四为何对你们这帮人生怨了。” “纪仲!”纪衡眸底生出怒色来,他豁然起身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赶紧跟娘道歉。” 他压低了声音,压抑着心头的滔天怒意,一字一句的开口。 纪仲何尝见过纪衡这般暴怒的模样,他眼皮子一跳,心中暗暗生出几分后悔来,却是为了面子梗直了脖子道。 “难道不是吗?大哥倒是好大的威风,分明是你害得我们所有人无端入狱,现在却想教训起我来了?” 纪衡闻言,面色一滞,手微微一松。 纪仲见状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整理着衣襟,他抬眸扫了众人一眼。 “我纪仲不像纪征,身上流的是纪家血脉,没有多大的野心,从未想争过什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作死的阮姨娘 他讥嘲一笑,“可娘偏心至此,帮着大哥隐瞒就罢了,为何你在天牢中安排这一切却偏偏区别对待我们三房!”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纪衡越来越听不懂。 别说他,就连在场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纪仲扫了他们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了纪衡身上。 “别装了,天牢若是没提前打点,怎么可能能让你们舒舒服服的度过那几日。” “大哥毫发无伤的回来,不就正印证了这一点吗?” 说着,他神情逐渐狰狞,“都是纪家人,我三房凭什么就要吃那么多苦!难道不是你们压根没将我当做纪家的一份子吗!” 李氏见他越说越过分,心头一跳,连忙拉住他对着众人道。 “他兴许是喝多了才胡言乱语,我这就命人将他送回屋歇息。” 她正要喊人,阮氏的声音轻飘飘响起,“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李氏见阮氏拦了路,脸色不由一黑,“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她难得肃了声音,得来的却是阮氏的嘲笑。 她被下人搀扶着挡在李氏身前,语气慢悠悠道,“夫人嫁给三老爷这么多年,怎么都不了解他。” “老爷如今正是发泄情绪 的时候,你这么做将老爷的面子居于何地啊?” “面子?”李氏气笑了,她暗暗咬着后槽牙,“阮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他现在拥有的面子,都是因为他身上流的血脉,他名字冠的姓氏!” “你拎不清,不代表我也跟着糊涂。”李氏冷声道,“你要是不想出事就赶紧给我让开。” 阮氏却罔若未闻,偏偏堵在她面前,李氏就算是想走也走不得了。 纪令月听不下去了,她放下筷子冷冷看着情绪失控的纪仲,忽然冷笑一声,“大年夜的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一顿饭了,三叔非要挑在这个时间段闹事吗?” 一通话顿时转移走了纪仲的注意力,他冷笑,“是,你们是一家人,我们才是外人。” “这纪府中没人说你是外人。” 纪令月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衣袖,“只是想向三叔求证一些事情,究竟是谁告诉你,祖母提前知道了我们会有牢狱之灾进去打点的。” 纪仲冷哼一声,“我为何要告诉你。” 纪令月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看来三叔还不知道,我们纪家会陷入大牢之中,是府中有人不知用什么方式探听得 知,才致使幕后人有准备充足的时间准备一场陷害将纪家整垮。”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现在合理怀疑对三伯父说这句话的人与陷害我爹粮仓一事有关,兴许是幕后之人的间谍。还请三伯父为了纪家,将人交出来吧。” 纪仲一愣,他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在。 他下意识朝阮氏看去,纪令月敏锐的顺着他视线,很快就意识到究竟是谁怂恿纪仲发这么大的火了。 纪令月看着阮氏,似笑非笑道,“阮姨娘先前被送到庄子中,难道还记不住教训,这么快又来分裂纪家了?” 阮氏没料到这把火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她面上闪过肉眼可见的慌乱之色。 “三小姐在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明白?”阮氏装傻充愣。 纪令月淡淡道,眉梢一挑,面容清冷,“怎么,现在知道慌了?” “来人,把阮姨娘扣下来!” 她微微抬高声音,立即有护卫冲进屋将阮氏牢牢压制住不得动弹。 纪令茹被吓了一大跳,她不知发生了什么,见纪令月主导着局面,心想着不管怎样先把姨娘保下再说。 于是她红了眼眶,可怜柔弱的扑倒阮氏身 旁道,“姨娘什么事都没做,三姐姐怎生好大的脾气,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扣押住。” 纪令月却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四妹妹,身为姐姐我有些话要建议你,有些事情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贸然出头,小心引火烧身。” 纪令茹身子微微一僵,她猛地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令月冷笑,却是没再看她。 她扭头看向阮姨娘,这个女人对纪家生怨已久,放在纪家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纪令月今天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定然是阮氏在纪仲耳畔吹了耳边风,要不就凭纪仲能莫名其妙弯弯绕绕的想到那些事上来? 她今天好不容易露出狐狸尾巴,自己再不好好抓住这个把柄利用,简直枉费了这次机会。 只可惜好端端的大年夜,居然被这个居心叵测煞风景的女人破坏了,纪令月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压根没有什么好脸色,走到阮氏面前居高临下道。 “粮仓被劫一案,非长期筹谋绝对无法做到。我爹接管粮仓时间不多,满打满算只有知道他接管消息那一刻开始,幕后之人就动手筹谋了。” “可陛下并非在朝堂之中明 面授意,而是派人来纪府传话,随后一个月才慢慢将此事告知诸位朝臣。” 她看着阮氏,语气渐渐森冷。 “我怀疑,是陛下派人进府传旨意的时候,府内有人无意间听到些许,故意将此事传了出去。” “祖母近来也在彻查,宁可错认,也不可放过一个。” “对三叔说出那些话的是你吧,阮姨娘就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她在诈阮氏的话。 纪令月早就知道是谁在幕后主使,她事情半真半假的说出,就只是为了让阮氏亲口承认自己不安好心,怂恿纪仲与纪府离心离德罢了。 至于纪老夫人,她自然是站在纪令月这一头的。 不管纪令月说什么都不会出声插话,更别提戳开她编织的谎言。 阮氏惶然,她面如土色,仍是咬牙辩解着,“这番话可以从不同的人口中传到老爷耳中,你凭什么说是我吹的耳边风。” “就算是吹耳边风,你怎么就能笃定是我!” 纪令月嗤笑,“自从我们从出了牢狱,你见过有谁踏出府门一步。” 虽说纪家是无辜的,但进了大牢总是不光彩的事情,纪家人都是有骄傲的,不愿出门接受外人的指指点点。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欢而散 “至于谁的耳边风,三伯父在家,难不成还能招其她女人进来?” 纪令月说的风轻云淡,这番话若是让别的大小姐听见了,只怕会羞的面红耳赤,偏生她毫无感觉,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三房的后院有谁,三伯父经常宿在谁的屋中,想来三婶婶应当更清楚才是。” 先前被拦得一步都动弹不得的李氏一抬眸,看向阮氏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鄙夷。 她冷笑,此刻也顾不上刚什么颜面,只是淡淡道,“这几日王爷都在歇在阮姨娘身旁,若是不信,你大可随意找一个下人问问。” 纪令月打断她的话,随即面容严肃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阮姨娘,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 阮氏顿时慌了神,她满脑子都充斥着‘奸细细作’这些字眼,心里恐慌不由的起来,突然冲着她奔袭而去。 慌乱之中,她下意识道,“我只是对王爷说了些抱怨的话罢了……” “抱怨?几句抱怨居然严重到如此地步。” 纪令月似笑非笑,“姨娘在纪府这么久,看来对于祖母平时提点的‘祸从口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还是说,阮姨娘早已对纪府心生不满,想借着 三叔的口发泄出来。” 此话一出,阮氏的脸色顿时一白。 纪仲这时候反应了过来,他恶狠狠一瞪,带着怒意大呵,“你居然在利用我!” 纪令月故意道,“何止是利用三叔,我看姨娘实际上不知打着什么心思。” “不是的!”阮姨娘骤然拔高了语调,她慌忙摇头,“妾身只是心有冤才说出这种大逆不道得话来,绝对没有做出陷害纪家的告密之事!” 挑唆与陷害这两个罪名相比,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选择哪一条。 纪令月淡淡道,“我相信姨娘自然是没那个能力和本事去做。” 阮氏被这句话一刺,脸色青白交加。 纪令月这句话表面是相信她,明晃晃的在说她无能。 可即便如此,阮氏却不得不咬着牙跪了下来,“妾身确实没有那个本事,这一切都是误会。” 见阮姨娘当众服了软,纪老夫人知道是时候给这件事收个场了。 她神情淡淡,“大年夜的,老身不想见血。” 这话让阮姨娘身子猛然一僵,她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纪老夫人这是打算……对她动手吗? “老夫人,阮姨娘心怀愤懑,应当只是有所误会。”纪令澜在这种气氛僵滞的氛围中突然 开了口。 所有人都意外的看着她,没有料到一张木讷的纪令澜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她看了阮姨娘与纪令茹一眼,笑的有些奇怪,“归根结底,姨娘不过是因为眼皮子浅薄而心怀不满罢了。” “阮姨娘,四妹妹,今儿可是大年夜,你们还是赶紧向祖母与诸位道歉才是。” 阮姨娘与纪令茹面面相觑,两人不知道纪令澜为何意,只当她是真心想解围,便从善如流纷纷认了错。 一场好好的家宴,就这么不欢而散的结束了。 纪仲自知被阮姨娘利用了,对待她的态度要多差有多差,反而因为纪令澜今晚破格出声解围而多看了她一眼,对待她与李氏二人反而多了几分另眼相待。 他称赞道,“澜儿,今晚多亏你才没让阮氏丢尽了我三房的脸面,做的不错。” 他把锅悉数推到了阮姨娘身上,却忘了自己的错。 “今儿个是除夕,你要什么尽管跟爹讲,爹一定满足你。” 纪令澜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木讷的脸上露出几分腼腆的笑意,她盈盈行了一礼,“澜儿有什么想要的,只是想在除夕夜与爹娘二人多待一会儿。” 她垂着头,语气有些怀念,“澜儿与爹娘在一起 好像还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爹有事忙碌的话,就当做澜儿只是一时失言吧。” 纪令澜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后,纪仲一愣,随即尴尬了起来。 这几年他一颗心扑在了阮姨娘身上,对待木讷的李氏压根就喜欢不起来,甚至到了眼不见为净的地步。 思及此,纪仲捂着拳抵在唇畔轻咳了一声,“只是这么一个愿望,低自然会满足你。” 说着,他对身旁的人道,“今夜我就宿在夫人那儿了,如果没有什么事就不要来找我。” 下人点头,拱手拘了一礼后躬身退了下去。 纪令澜嘴角微微勾起,瞧着似是十分欢喜的模样。 她先不经意的扫向偏房灯火通明处,那里正是阮姨娘与纪令茹住的地方。 真不知道,阮姨娘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成什么模样呢。 阮姨娘回屋一关上门,整张脸煞白的瘫坐在床榻上,双脚已经软的站不起来。 她抬手扶着床栏,一副余惊未褪的惊恐模样。 感觉到眼前一抹影子晃过,阮姨娘突然抓着来人的衣袖,眸中的恐慌蔓延着,“茹儿……娘该怎么办?老夫人她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对我下手?” 今夜纪老夫人那句带着凌厉 杀意的话彻底把阮姨娘给吓着了。 纪令茹神色复杂沉默着,却不是因为被吓到的阮姨娘。她脑中不断回想着纪令澜那奇怪的态度,心中愈发觉得不安。 “小姐,不好了。”一名丫鬟匆匆跑了过来对纪令茹道,“听说今晚老爷宿在夫人那处,二小姐也在。” “果然如此。”纪令茹暗暗咬牙,“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阿茹?” 见纪令茹咬着牙神情逐渐开始不对劲,阮姨娘肩膀不由一颤。 而此刻,大房的院子当中。 绿翘接过纪令月解下的披风搭在手臂上,一边道:“奴婢今晚听到三老爷突然那么说,真是吓到了。” 纪令月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肩膀,“他挑个什么时间说不好,偏偏要在大家兴致高涨的时候煞风景。” 所有人脸上笑意同时僵硬在脸上的场景,纪令月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绿翘赞同的点点头,“也怪那个阮姨娘,奴婢今晚可瞧见老夫人与老爷的神情了,真是吓人。” 当时在松鹤堂侯着的下人们个个吓得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 绿翘替纪令月解了头钗,挽了一个舒适轻便的发髻后对着铜镜笑道,“姑娘等守完岁后直接一解便可入睡了。” 第二百四十章 共度新年 纪令月对着镜子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她扭头对着绿翘道,“绿翘,今儿个除夕夜你便不用服侍我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绿翘笑着应了,她笑眯眯道,“小姐这有事只需要换一声便可,奴婢就在隔壁屋子中。” 说罢,她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纪令月伸了个懒腰,她经过桌前看到桌上的供饼时,感慨着,“习俗不同,吃的东西也不同。” 果然是两个不同的时代,纪令月对此的感觉又加深了。 原本只是有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陌生情绪,这下连时空……说不定连世界都不同,这倒让纪令月有种莫名不知所云的奇异感。 她摇了摇头,把脑海中那些无用的情绪抛开。随即从树上抽出一本书,将屋内的灯点的亮了些,坐在书桌前静静翻阅着。 安静的屋内只有书页沙沙翻阅而过的声音 纪令月翻着翻着,神思不由开始神游着。 不知道今夜的摄政王府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原先觉着陆淮琛那样奇怪的人,应当是不喜热闹的。可自从她在王府小住一段时间,认识了那一帮性格迥异又有趣的人后,先前的印象被大大推翻了。 能够将那 样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想来陆淮琛应当不是喜静不喜闹的性子才对。 她撑着下巴,视线从书上挪移开,对着空气出神的发呆着。 忽然间,窗户倒映着一个人影,一声轻叩缓缓而有节奏的响起。 “是靳七吗?” 纪令月下意识想到靳七,随即意识到靳七已经光明正大的扮作她的随行侍卫,若是有事会直接敲响她的门。 她心内一动,忽然有了一种猜想。 纪令月走到窗前推了开来,一下子对上靳一那张脸。 “靳一?你怎么来了?”虽然心中早有猜测,看到是他身边的人时心里还是不由得一喜。 靳一道,“王爷让属下接您去府中。” “接我去府中?”纪令月微微一愣,她看向天色,“现在?” 靳一点头,“就现在。” “喂喂,靳一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靳七什么时候出现在一旁,他那张娃娃脸不满的板着。 “居然想瞒着我把郡主带过去,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靳一鄙夷的看着他,“我都站这儿多久了,你才过来。若有刺客行刺,按照你这速度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靳七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 他瞪眼 ,“我是察觉到你的气息才慢悠悠过来的,你别在郡主面前诋毁我啊!” 被人质疑业务能力,就跟指着男人说他不行一样令人发指。 纪令月无语的看着他们两个斗嘴,听到靳一的比喻她真是不敢恭维。 靳一懒得跟他争辩,随即扭头看向郡主。 “王爷正在府中等着郡主,请吧。” 他语气跟他主子般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纪令月沉吟,如果她不是暗恋陆淮琛,估计早就拿着扫帚让靳七把人赶出去了。 从纪府后门悄悄离开,纪令月看到那一顶低调的轿子嘴角一抽,掀开门帘踏了进去。 靳七一跃坐在了牵着马车缰绳的靳一身旁,环臂搭胸,挑眉看着漠然朝他投来视线的靳一。 “看我做什么,车夫还不快赶路?” 靳一:“……” 他仿佛失去了当做靳字部领队的威信。 纪令月坐在轿子中,莫名生出自己瞒着所有人去会见情郎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她便哭笑不得。 想象力太丰富真是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她悄悄掀起车帘一角飞快在街上打探着,靳一挑的是小道,周旁没什么人在。 况且今夜是除夕夜,家家户户 都待在屋中团圆,嫌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纪令月挑眉,这要是被旁人看到,怕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起来陆淮琛当真是行事无所顾忌的主儿,做什么就做什么。 居然派人大半夜把一闺中女接出府,这件事放在现代就跟敲门瞒着父母溜出去疯玩的感觉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突然眯着眼怀疑,他这件事做的熟门熟路,难不成……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靳一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郡主,到了。” 纪令月掀开车帘,看见敞开的大门时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自己要从侧门进屋。” 没等靳一开口,靳七就道,“怎么能让郡主走侧门,如果靳一这么做了,估计一回去就会被主子扒了皮。” 靳一:“……” 那幽幽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最近好像有点飘啊。 靳七毫不畏惧的迎上靳一的目光,好像是在回他如今有了底气傍身,无所畏惧。 呵,提前讨好未来女主人了不起啊。 靳一并不愿意承认,他羡慕了。 一路上,王府内除了高挂着通红的灯笼,乍一看没有什么多余的喜庆来点缀。 靳七仿佛知道纪令月为何疑惑,竟 主动开口解释着,“王爷说他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 纪令月失笑,“怎么能算是花里胡哨,一年只有一次新年,过了便象征新气象新的开始。” 她抬眸望着沿路幽幽的灯,恢宏大气的府邸好似在整座彻夜难眠的长街中沉睡着。 靳一这时候突然出声,“郡主喜欢张贴窗纸对联那些小玩意儿吗?” 纪令月点头,她笑吟吟道,“对啊,因为那样很有过年的味道,对我来说是一种必不可少的象征。” 靳一点头,“我懂了。” 纪令月嘴角勾起的弧度突然定住了,她眼中写着大大的疑惑。 你懂什么了? 走到后院中,一道欣长玉立的身影站在长廊之下。 屋内的烛光落在他身后,与身前的暗色仿佛割接出两方不同的天地来。 一半隐没在黑暗,一半立在光亮之中。 纪令月就这么看着,陡然生出自己穿越了繁华与落寞,在灯火阑珊处见到他的错觉。 她微微一笑,跨时空与世界遇到他,又何尝不是在这个世界一种属于自己新的开始? 虽然是新年,陆淮琛依旧一袭玄色锦袍,唯有衣袍上勾勒的灼灼红莲仿佛落在苍茫雪地中的一团火。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吃醋了 他立在那儿,如描满人间盛景的画。 诸多斑斓色彩加在他身上不显得充满人间脂粉气,反而透露出遗世而独立的美。 纪令月见到他,顿时失去了踏上前的勇气。 她扭头一愣,靳一与靳七不知道何时退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走上前,按捺有些紧张的心道,“王爷。” “来了。”陆淮琛侧过身。 她点了点头,似是担心冷场连忙主动找了话题。 她看着院子中被清除的大片土地,中间堆积着柴火有些疑惑道,“这是……” 就在这时,阿青和阿蓝跑了出来,兴致勃勃的跑到纪令月身前举着手中的药囊,炫耀般争先恐后展示着。 有些慢半拍的阿青被阿蓝挤到一旁,阿蓝道,“郡主郡主,这是我新制作的药!” 说着,他捏着药囊晃了晃,“里面包罗万象,有让人不停打喷嚏的药,也有让人不停放屁的药……” 他如数家珍般列举了许多,罢了眼神晶晶亮的望着她,一副求夸奖的模样,“这些都送给郡主!” 说着,他瘪了瘪嘴嘀咕着,“比起这些我更擅长毒药,比如让人七窍流血一命呜呼……可陈管家那个罗里 吧嗦的老头总是在我耳边叨叨,说什么郡主才不会喜欢……” “还有我还有我!”阿青不甘示弱的挤了过来,努力抓着药囊递给纪令月。 纪令月笑着看他们,揉了揉两人的头发,内心却受到了深深的惊吓。 我的亲娘诶,这两个小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能做出这些东西就够让她头晕眼花了,居然更擅长制作毒药? 她强笑着收下,这估计是她一生中收过最最特别的新年礼,没有之一。 “你们两个臭小子,我不是不让你们送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郡主了吗,要是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陈管家中气十足的声音豁然传来,陈管家挑眉怒目,大步跨过来揪着两人的耳朵就开始教训。 两人还在挣扎,口中振振有词,“郡主才不怕,她还很喜欢呢!” “喜欢你个头!”陈管家再好的脾性教养都被这两人一顿骚操作给气得胡子都歪了。 王婶也加入了过来,只不过她手中拿着菜篮子,里头装着大把大把的食材。 她走到柴火堆钱,哟了一声,“靳一,怎么还没生起火来?” 消失的靳一不知道从哪儿出现,拿着打火石躲在那儿 点火。 这一声也把纪令月惊呆了。 书中那个仿佛杀神般的靳字部杀手,居然被王婶这么一哟呵屁颠屁颠过来任劳任怨的烧火? 人声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一切在这顺利都热闹了起来,一瞬间显得寂寥的府邸生出了几分热闹的尘世烟火气。 纪令月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好像每一次过来,她都能打开新的世界。 陆淮琛走了过来,他微微挑眉,看着她两手揪着两袋药囊,不由觉得好笑。 “不想收下就不用收。” 纪令月摇了摇头,把两袋小药囊挂在了腰带上。 “都是他们的好意,怎么可能不收下。” 陆淮琛似笑非笑,“你一向都是这么……不会拒绝?” 纪令月想了想,“得看情况,如果是讨厌的事情就会拒绝。” “哦?”陆淮琛的笑容在一瞬间变得锋利起来,“所以你就把原本要给你原先那个小侍卫的平安符给了傅明烨。” 纪令月脚底差点一滑,踩空台阶栽了下去。 她错愕的看向陆淮琛,下意识问道,“王爷怎么知道?” 问完才察觉自己这句话有点奇怪。 就在这时,一阵肉香味传了过来,勾起了纪令月 肚子里的馋虫。 阿青和阿蓝两个人跑了过来打断二人的对话,两人一手拉着纪令月的手拽了过去,“郡主快过来,王婶烤鸡的手艺活可好啦,再不过去,大鸡腿都要被靳七哥哥吃掉了。” 纪令月被这么拽了过去,坐在火堆旁的小板凳上,燃烧的火焰顿时驱散了身上隐隐的寒意。 她失笑,就听阿青和阿蓝又朝着陆淮琛招手,指了指纪令月身旁的空座位笑嘻嘻道。 “王爷,这个位置是留给您的。” 纪令月:“……” 这两人是故意的吧? 陈管家与王婶听见了,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纪令月无意间望见这一幕,不由得有些郝然。 原先她想着陆淮琛应当不会过来,没料到他居然真的朝她方向走来,就这么坐在她身边。 阿蓝和阿青笑着跑开了。 场中分明还有其他人在,可纪令月却有种只有两人独处的奇异感。 “方才还未说的话继续说。” 陆淮琛随手添了柴火,这么一个随意又接地气的举动偏生被他做出来就带了几分矜贵的美感来。 那俊美无铸的脸颊仿佛被火光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棱角分明的轮廓被柔和了些许 。 纪令月一噎,怎么这件事还没翻篇啊? 她垂眸,手指不经意揪着衣袖,像是在自己嘀嘀咕咕般解释着,“倒也不是主动给的,只是去的时候阿奇已经出发了,无意间碰见了世子。” 说着她有些郁闷,“那个平安符又好巧不巧的从袖子中掉落了下来,被世子误会了。我想着出征在即,还是不要给他增添负面情绪,便顺着他的意愿送了出去。” 纪令月一顿继而道,“我原先有些纠结,后来想了想,兴许是自己着相了。” 因为太过在意送的对象是谁,反而失去送平安符的意义。 不管是阿奇还是傅明烨,他们都是为国征战的将士,而自己是被他们守候在身后的千万百姓之一。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纠结这么多。 她只是一句话,陆淮琛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嗤笑,“虽说战场上生死天定,但更多的却是事在人为。” “实力,谋略,人心缺一不可,若他真因为一个符失魂落魄,干脆安安心心做他高枕无忧的世子罢了,战场上不需要拿着多余的情绪。” 纪令月听出来了,他无非是在说自己的考虑根本就是没必要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他的关心 纪令月撇了撇嘴,:“……人有七情欲,不是逐渐太上无情道四大皆空的圣人,有的人只是能很好的将其隐藏在皮囊下不被人看出而已。” 陆淮琛接过王婶手中串好的鸡置在火上炙烤着,他熟练的刷上一层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拿着刷子,举手投足间竟被他做出几分贵气来。 闻言他淡淡道,“但是人可以选择忘却,将那种无用的情绪从骨子里彻底剔除开来。” 火光融融,却怎么也驱不散他说出这话时眸底那抹寒。 纪令月浑身一激灵,想起了纪令仪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在天下人眼中,淮王性子是天子骄子,只是性子清冷孤傲难尽,如天一般是难以企及接触的人。” “他们却忘了,淮王当时也是一个失去母亲,自幼被迫带着光环和压力成长,稚嫩而孤独的少年。” 纪令月飞快眨眨眼,只觉得现在的陆淮琛好像应了他方才自己说的那番话。 不被感情所束缚,唯有将其从骨肉中生抽剥离才能真正忘却。 她心底蔓延着一丝心疼之色,佯作无意的岔开话题,“这只鸡就这样抹了油生烤吗?” 陆淮琛手中翻动着竹签,闻言漫不经心 道,“王婶带了盐巴。” “那吃的多没意思。”纪令月突然跃跃欲试的凑到他身旁,身上那抹仿佛染了红梅暗香的气息突然萦绕在他身旁。 她盯着火上油滋滋的鸡许久,突然抬眸对着王婶道,“王婶,膳房可有茴香?” 王婶想了想,点头。 纪令月笑了笑,她又说出一些东西让王婶准备。 众人纷纷好奇的转过头来,同靳一打嘴仗的靳七好奇道,“郡主拿这些做什么?” 纪令月高深莫测的笑着,“给你们做点不一样的东西,保证没有人能逃的过这种美味。” 王婶很快把东西准备好了,纪令月拿过瓷盅,将些许茴香花椒盐巴放进捣成粉末。 如玉般素白的手十分灵活,只见她盛了一半粉末分开装,又装入了蒜葱小红椒悉数捣碎,一股调料的香味迅速传开。 纪令月端着调料过来,看着架在火上的鸡,又看了看陆淮琛,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淮琛瞥了她一眼,忽然道,“靳一。” 他分明什么也没说,靳一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案板放在纪令月身前,他道,“郡主请用。” 纪令月惊呆了,她看着靳一,神情十分认真,“靳一,你这样的人 不管混哪儿绝对是饿不死的存在。” 有眼力见,有能力而且行动力极好的人,简直是世界上所有老板的心仪下属啊! 陆淮琛淡淡打断她,“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把这些都抹上去吗。” 纪令月点了点头,她拿过方才沾了油的刷子,一点点将临时制成的调料抹上。 “其实还有一些步骤,抹上调料后将这只鸡包起置在冷环境中几个小时,味道就会彻底腌制入味。” 纪令月熟练的涂抹着,认真做着眼前的事,火光将她那双温灵动含笑的眸子掩映的格外明亮。 罢了她点了点头,“好了,重新放上去吧。” 靳一重新架了上去,躲在火堆前任劳任怨的烤着。 纪令月眼珠子一转,越看靳一这种类型的男人越顺眼,她想起自家还有个绿翘单着,便生起了说媒的心思。 她突然笑盈盈看着靳一,那眼神看得他发毛。 “靳一啊,你今年多大了?” 靳一一愣,老实的回道,“二十。” 纪令月了然,大五岁。嗯,会疼人。 她继续问道,“你本家在哪,在京城吗?” 靳一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见她好像只是普通的在问问题,便也回了,“属下自幼 便跟在主子身旁,没有本家。” 纪令月又是了然,把靳一的本家打上了‘摄政王府’四个大字。 纪令月再接再厉,直接犀利的直入话题,,“那你可有心仪的女子,或着定下了哪家的婚配?” 靳一头皮发麻,闻言整个人差点栽进了火堆中。 王府众下人纷纷错愕的转过头来,看着纪令月带着柔柔的笑意看着靳一,那眼神凉飕飕的化作眼刃刮向他。 由为陈管家,他身上好似蕴着修罗场般令人胆战心惊的气场直逼靳一。 他张嘴,无声的说了一句话,顿时让懂口语的靳一嘴角一抽。 陈管家眼神阴恻恻的—— 臭小子,你要是敢抢王爷的女人,老子把你的头剁下来当气球踢。 靳一浑身一抖,眼神止不住往陆淮琛身上一飘,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只能硬着头皮道,“没……没有……” “太好了!”纪令月开心的一拍掌,她眼神亮晶晶的,无论谁望进去都为之一陷。 靳一手一抖,竹签居然脱了手,整个鸡身顿时要栽到火里了。 “唉唉唉!”纪令月下意识伸手抓着竹签,手指猛然被签上灼热的温度烫得通红。 她猛然一缩,眼睁睁那只鸡 顿时没入了熊熊火焰中。 “你在做什么?”隐含森冷凉意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她手腕顿时被陆淮琛抓起。 他带着冷意的手指覆上她被烫伤的指腹,缓解了一些灼热感。 “我只是下意识想挽救一下……”纪令月弱弱的辩解。 罢了她看了眼火中的碳烤鸡,脸上露出遗憾,“真是可惜了。” “你还有心情去看那只鸡?”陆淮琛头一次生出气笑这种情绪。 他用了些力道捏了捏纪令月的手指,她才后知后觉的痛出声来。 纪令月手一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疼。” “活该。”陆淮琛毫不留情。 虽说如此,他还是拉着纪令月进了屋。 两人身影一离开,靳七嘴里叼着一根草,抬手枕着后脑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看见仍然躲在地上的靳一,抬脚提了提他后背。 “喂,还活着吗?” 靳一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骤然伸腿对着靳七下盘一扫。 “我靠……”靳七爆了声粗口,险险的避开了。 王婶起身,对着陈管家道,“你找把鸡烤上,我去膳房把郡主方才做的调料再弄一遍。” 陈管家点了点头,他坐在小凳子上,眼神却不自觉的往屋子中瞥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因为你喜欢 他心中暗暗祷告着,希望自家王爷能开窍努努力,早日把人娶进王府来…… 屋内的二人自然不知道院中的情况。 纪令月坐在位置上,接过药在手指与掌心涂抹着。 陆淮琛依靠在门旁,眼神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令月涂好了后,视线下意识一扫,居然在窗口看到了喜庆的窗花。 她眨了眨眼,有些意外,“靳七说你不喜欢这些东西……” 陆淮琛顺着她的视线忘了过去,眉头微微一蹙。 纪令月:“……” 好吧,他看起来确实不太喜欢。 陆淮琛沉声,“靳一。” 靳一麻溜的出现在他身侧。 陆淮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些东西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靳一看着窗上的剪纸,忽然笑了笑,“回禀主子,就在方才带郡主过来的时候。” “撕掉。”陆淮琛淡淡道。 靳一却没有马上这么做,他似乎是有些犹豫,往纪令月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是,郡主说,若是没有这些装饰,便没有过年的味道。” 陆淮琛抬眸,眉头微微拧起,“你喜欢这些东西?” 纪令月暗暗瞪了靳一一眼,这算是怎么回事,拿自己背锅吗? 她前头才说了 喜欢,这会儿又不能自打脸,只能哼哼唧唧的小声模糊道,“当然喜欢啊,再说了这偌大的府邸看起来冷冷清清,贴几张剪纸好歹能代表过年的气象……” 原本以为她会被陆淮琛说一句“多管闲事”,岂料他闻言只是微微沉默,直径扭头走出了屋子。 做好挨训准备的纪令月一愣,她突然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她看向靳一,满头问道,“他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靳一一副一切都被我了然于胸的神情,笑着道,“王爷这是默许了。” “为什么啊?”纪令月不解,明明方才他还一脸不乐意的模样。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因为郡主喜欢。” 说罢,靳一转身走了出去,那背影仿佛深藏功与名。 纪令月呆怔在原地,半晌脸颊一股烫意慢慢升起,她拍了拍自己的脸。 收拾好心情准备出去,屋内陡然传来一声猫叫。 纪令月脚步一顿,她扭过头扫了一圈,疑惑道,“是我幻听了?” 话刚落,从角落蹿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爬到了桌子上,一双幽幽绿曈如宝石般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小黑?”纪令月一下子把它认了出来。 这不就是 那天她捡回来的小黑猫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可它为什么看起来……圆润了这么多? 她上前一步,那只小黑猫有灵性的纵身一跃扑到了她的怀中。 小黑猫在她怀中蹭了蹭,软萌萌的“喵”声顿时把纪令月一颗心给融化了。 等她出去时,王婶正笑着招呼她,“郡主来的正好,这只鸡烤熟了。” 说着,她将烤的滋滋冒油的鸡切下一个腿放在碗里递给了纪令月。 纪令月却是没有马上吃,她小跑到陆淮琛面前,眼神中神采奕奕。 “王爷,小黑是你救的吗?” “不是,它自己跑来的。”陆淮琛淡淡瞥了一眼。 “口是心非。”纪令月早就看穿了他,小黑还能从纪府 “多谢王爷。”小黑的出现着实让她最为意外,意外之中却又生出失而复得的欣喜来。 纪令月笑的明媚,陆淮琛看着这样的她,嘴角微微一勾,眸中渐渐溢出连他都不自知的柔和来。 纪令月握着小黑猫的爪子,朝陆淮琛挥了挥,“小黑快谢谢人家。” 她原本只是打趣,结果小黑真的“喵喵”了两声。 众人一愣,竟齐齐笑出声来,气氛突然热闹了起来。伴着柴火噼里啪啦燃 烧的声音,纪令月抱着小黑静静看着,嘴角携着一缕浅浅笑意。 她垂眸,眼角余光落在他身上,眼睛慢慢闭起来。 真好,他不是一个人,她也是。 不知过了多久,阿蓝和阿青兴致冲冲的跑了过来,一脸期待的望着陆淮琛。 两张小脸蛋洋溢着兴奋,两人一蹦一跳的,“王爷,能放烟花了吗?” 陆淮琛淡淡道,“放吧。” “烟花?”纪令月眼眸一亮。 陈管家把烟花搬到了庭院中,所有人都远远的站着,纪令月躲在陆淮琛身侧,她手一下又一下的捋着小黑的毛,低声道,“等会儿你被吓到了可别抓我哦。” 小黑喵了一声,那双油绿的瞳眸闪过幽幽的光。 纪令月诡异的从它瞳眸中看出一抹不屑来,她想,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陆淮琛注意到她的目光,以为她想要上去点火,挑眉问道,“你想上去?” 纪令月头先摇得同拨浪鼓般,可看了一眼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去点吧。” 堂堂郡主,拿着打火石一步步走到引火绳前,神情小心翼翼。 所有下人顿时露出戒备之色,陈管家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他怀揣着一颗小心翼翼的心脏道, “郡主,这件事还是交给我们来吧,你放下打火石。” 靳七冲他喊话,“放心吧老陈,有我们在郡主不会出事的,而且就点个火而已……” 他还没说完,迎面就是陈管家劈头盖脸的骂,“你万一笨手笨脚的护不住郡主怎么办?” “……”靳七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骂靳字部的暗卫杀手笨手笨脚。 纪令月才不管他们吵吵嚷嚷说着什么,她大着胆子上前将打火石擦起了火光,在引燃绳点燃的一刻,她提起裙踞猛然往回跑。 这种刺激的感觉让她不由开怀大笑,似乎感受到眼前无法忽视的存在,纪令月抬头正好对上陆淮琛望来的视线。 烟花带着一声急促的声响飞向高空,小小的荧光化作一点稀星,最终砰然绽放出堪比皓月的光辉来。 如同一朵硕大而五彩斑斓的花盛开在寂静的苍穹之下,鲜妍的颜色照亮在纪令月头顶。 她笑意盈盈,“新年快乐啊,王爷。” 第二日,纪令月因为在摄政王府折腾了许久,起床的时候眼睛几乎睁不开。 绿翘替她梳着精致的发髻,见她这幅难得睡意朦胧的模样不由一笑,“小姐昨夜守了岁,今天有些犯困也是正常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及笄礼 纪令月头轻轻一点,她抬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绿翘丝毫不晓得她昨夜在摄政王府折腾了许久,只当做纪令月守岁到凌晨,故而今早起来才觉得困乏。 “只是小姐该醒醒了,咱们得先去松鹤堂给老夫人拜早年。” 纪令月困倦的不行,闻言赶紧去洗了把冷水脸。 这天寒地冻的冷冰冰的帕子贴在脸颊上时,她身子猛的一哆嗦,困意都在冷意刺激下消散大半。 去了松鹤堂,除了她的小辈们早在堂中等着。 纪怀屿眼睛一亮,小跑上来拉着纪令月的手过去,“祖母祖母,三姐姐都来了,可以开始了吗?” 其实堂中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只差了她。 纪令月视线一扫,便看到三房中李氏与纪令澜两人嘴角带笑,似乎精神不错。 这个小细节很快被纪令月捕捉到了,直到拜早年结束,见纪仲居然亲近李氏她们,一下子了然。 纪令月回了院子,同纪令仪与纪衡叶氏再次拜了年。 叶氏笑着拿出红包,“早些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如今会有这个场面,大抵是老天终于明目了。” 纪令月直到她在说什么,也只是一味笑着。叶氏说了 许多话,终于提到了纪令月的及笄。 “纪太后派人传话,后宫已经安排好了,今年的及笄礼便在皇宫中办。” 由于这件事很早就告知纪令月了,所以她才这么淡然的接受了。 “还有一件事。” 叶氏忽然有些犹豫的叫住两人,神情忽然认真道,“你们若是有心仪的男子,一定要跟我说,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瞒着。” 纪令月有些哭笑不得,自从自己的及笄时间愈发逼近,原本只存在与纪令仪头上的话题居然也要在她身上开始体验一遍。 她匆匆应了一句,连忙拉着纪令仪逃出了屋子。 “及笄礼吗……” 纪令月回屋后便栽在柔软的床褥上,她埋头想了想,心中却有些隐隐的期待。 真不知到了那一日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等到了及笄那一日,天蒙蒙亮纪令月就被绿翘在睡梦之中强行唤醒。 她像是一滩软泥般被人架了起来。 焚香沐浴,被涂上精油全身按摩着,复而被要求小息半个时辰,无数复杂的事情砸的纪令月晕头转向。 偏偏所有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纪令月脑子在一番折腾后慢慢清醒过来后,才察觉这 些进屋的女子竟是宫里出来的宫女。 她看着那帮人好奇问道,“可是太后娘娘让你们过来的?” 为首的大宫女笑着,面露和善,“郡主好眼力,太后娘娘特命奴婢们照料好郡主。”说着,她替纪令月插上最后一支簪子后,心满意足的笑了。“ 都言郡主仙姿国色,奴婢曾以为是宫里人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没有夸大。” 纪令月顺着她的话,视线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饶是自己每日看惯了这张最初惊艳的人神共愤的脸,也不由微微吃了一惊。 一袭绯色裙裳上绣着繁丽的花纹,随着挪动裙裾仿佛游动的波浪晃起微微的弧度。 她精致的容颜略施粉黛后,胭脂灭比细细将她绝艳容貌一一勾勒出来,那青涩稚嫩仿佛在一夜之间悉数褪去,一双眸愈发动人。 纪令月站着不动,神情淡淡的模样倒多了几分不可接近的矜贵。 绿翘看着这般模样的她,眼眶微微一热。 她抬袖捂着眼睛,突然感性道,“奴婢自幼随着小姐长大,没想到一眨眼就到了郡主都能够许人的年纪了……” “停停停。”纪令月连忙抬手打断她,她哭 笑不得,“我只是及笄,是生辰,不是嫁人。” 周旁的大宫女见状打趣,“原以为绿翘是个活泼干练的小丫鬟,没想到心思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你一言我一句,说的绿翘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子感性消散的一丝都不剩,只剩下深深的赧然。 纪府的马车很快便备好了,纪令月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着实惊艳了众人一把。 纪怀屿围绕着纪令月蹦蹦跳跳,嘴里不断说着‘好漂亮’,叶氏与裴氏笑眯眯看着她,就连下人们眼中也露出一抹惊艳之色。 纪令月被这些视线看着有些不习惯,催促着上马车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有些愁,虽然这副身体长得确实好看,但也没有惊艳到这个地步吧? 成日对着镜子看这张脸看到麻木的纪令月如是发出以上的疑问。 她想了半晌,最终摇摇头放弃了思考。 当朝清河郡主的及笄礼竟是在皇宫中大肆举办,这件事震惊了整个京城,纪令月再次跃入到众人视线之中。 京中高门大户的年轻俊杰与女子纷纷受邀入宫,许多人揣测,这是纪太后借着及笄礼,替清河郡主相看未来夫婿呢。 听着大殿 中不断传来的人声,屋内分明烧着炭火,坐在屋内的纪令月背后竟生出些许冷汗来。 她也不是没见过这个阵仗,只是有朝一日主角变成自己时,她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 纪令月努力深呼吸,安慰自己又不是成婚,只需要老老实实走个过场等待开宴就可以了。 绿翘这时候走了进来,一张小脸带着愤愤的情绪。 纪令月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没有人惹奴婢,只是看到了讨厌的人罢了。” 绿翘瘪了瘪嘴,她走到纪令月身前放低了声音,“薛妙同宁王殿下一并到场了。” 薛妙,纪令月有点恍惚。 好像许久都不曾听见这个名字了。 听说她与宁王的亲事正在筹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绿翘顿了顿,接着道,“那名西凉公主也来了。” 说着,她顿了顿,“还有四老爷与四夫人。” 纪令月身子一顿,她骤然扭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复确认了一遍之后,她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连纪征与杜氏也过来了? 依照二人的品级与身份,宫里压根不会派人请他们过来。 这两人究竟想做什么?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又在胡说八道 “总之,这两人来的奇怪,还请小姐多加注意。”绿翘低声道。 纪令月点点头,她敛袖起身,额间缀着的月涟漪微微一晃,如水滴般镶嵌的珠玉与雪白的肌肤反衬极为惹眼。 此时,纪太后身旁的梅晏走了过来,她看着纪令月先是失神的一怔,随即很快回神含笑道,“郡主,时辰到了。”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闭眼复而睁眼的一瞬整个人身上的气势发生了变化。 梅晏看着她愈发觉得满意,上前搀扶着她的手。 大殿之中,所有女眷坐在下方交谈着,未及笄的女子面露期待之色,已及笄的女子皆是羡慕不已。 围绕在薛妙身旁的左章知府家小姐章滢滢视线飞快一扫,流露出羡慕又嫉妒的神情。 “未曾听说过谁家的及笄礼办得如此盛大,纪令月只怕是开创了先例。” “是啊,只是我觉得,这会不会太过哗众取宠了。”另一名开口的乃詹事之女程知香。 被围在中间的薛妙淡淡一笑,“这场及笄礼无非是纪太后想再一次抬高纪家,洗刷去大兴粮仓一案的影响的举措罢了。” “这纪令月当真是好命,半点苦都没受,就有人一步步将她 抬到天下女子都望尘莫及的地位。” 章滢滢也跟着附和,语气里泛着酸,“不就是投了个好胎,说起来她明明从前就是人见人骂的草包女人,怎么一瞬间就跟改了性子似的。” “我总觉得京城流传的那些东西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 薛妙端着杯盏的手微微一顿,她眼眸微眯,被章滢滢一句话点醒了。 是啊,从前的纪令月分明就是个没有脑子只知道仗着身份张扬跋扈的女子,依她的男子,就算是重生个千回百回也理解不了那么多弯弯绕绕。 就如同章滢滢的话所说,她就像是彻底换了个底薪一样…… 薛妙瞳孔微缩,她脑海中涌出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不成,现在的纪令月与从前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陷入沉思之中,忽然听到章滢滢与程知香两人低呼的声音,“那不是西凉国长公主西凉妩吗?她居然也来参加了纪令月的及笄礼?” 西凉妩身着一袭紫双蝶云形千水罗裳,束水袖衬得她腰肢如杨柳般婀娜纤细,云水髻用金钗高高绾起。 她嘴角噙着得体笑意,缓缓步入大殿之中,那容貌顿时吸引走所有人的视线。 西凉丹跟在她身后,虽说生的清秀可人,但与西凉妩对此暗淡的如明珠下的尘土。 偏生她半点都没有意识到,反而迎着众人视线倨傲的昂首,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西凉丹偏头在西凉妩耳畔低语着,“姐姐,你看那群人,目光都被你吸引走了。” “今晚纪令月的风头必然被你压得死死的,我真是迫不及待看她面色发青的模样,肯定十分精彩。” 西凉妩闻言嘴角微微勾起,面上确实作无奈状看着她,“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西凉丹撇了撇嘴,“本来就是,饶她打扮的如何漂亮,终究比不过姐姐你。” “哟,有些人酒都还没喝呢,就开始说醉话了。” 两道身影从侧方缓缓走出,竟是陆瑾桃与苏妙人。 陆瑾桃眼神睨着二人,嘴角的弧度将鄙夷表现得淋漓尽致。 “坐在宾客位置居然如此不要脸的大放厥词,西凉皇室教养也不过如此。” 她一开口,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陆瑾桃冷笑,“诸位还不知道吧,方才这位西凉来的小公主居然说清和郡主再怎么打扮也都比长公主逊色。” 说 着,她瞥了二人一眼,“这么想出风头,干脆这及笄礼你们二人上如何?” 西凉丹没料到陆瑾桃居然这么大剌剌的将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公之于众,感受到周旁齐刷刷望来的视线,脸色如撒翻了的颜料五颜六色。 她下意识抓紧了西凉丹的手臂,如同从前每一次做错事一样,把求助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西凉妩眸中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厌恶,面上却做淡然,“襄阳公主误会了,舍妹说的是清河郡主及笄礼瞧着十分隆重,今日出场定是风光无限。” “误会?”陆瑾桃可不吃她这一套,“西凉妩,你莫不是当我耳聋了。” 西凉妩静静地看着她,“我二人受了邀请参加郡主的及笄礼,怎会说出如此失礼的话来。” 说着,她话头轻巧一转,“还是说,襄阳公主对我姐妹二人有什么意见,亦或是……对西凉皇室有什么意见?” 一句话,顿时将私人恩怨上升到两个不同朝堂的对立面,气氛骤然僵滞了起来。 陆瑾桃脸色一僵,她看着西凉妩淡然的眼神,仿佛被一双淬着阴冷寒意的毒蛇紧盯着。 接下来她若是有一句话出了差错,名声必然大 毁! 苏妙人秀眉微蹙,她上前一步,“贵国的习惯,难道是将私人恩怨抬高至大国恩怨之上吗,如此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看来长公主通情达理与传言不符啊。” 苏妙人看着婉约温柔,那一张嘴若是字句都往旁人的痛点上戳。 西凉妩眼眸微眯,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气度不输的女子,心生淡淡警惕。 这名女子是谁,难不成是大渝皇室的哪位公主吗? 就在这时,鼎钟低沉的声音如古佛低语般回荡在大殿之中。 小皇帝陆靖羽身着明黄龙袍缓缓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雍容华贵的纪太后,二人缓缓走到高台之上。 众人起身行礼。 小皇帝一挥袖,视线朝陆瑾桃方向一扫,“朕还未进殿下就听到吵闹声,可是发生了何事。” 陆瑾桃撇了撇嘴,刚想说什么就被苏妙人扯了扯衣袖。 苏妙人朝她摇了摇头,她缓缓行了一礼,“回禀陛下,臣女与襄阳公主只是仰慕西凉长公主风姿过来价交谈一二,一时兴起便有些忘神了,无事发生。” 小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便道,“既然如此就落坐吧,时辰到了。” 苏妙人连忙拉着陆瑾桃回了座位。 第二百四十六章 王爷出场 礼乐奏起,一名头梳妇人髻,身着绿宝袄甲绮云裙妇人缓缓起身走出,一名宫女端着盥盆,她就势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 妇人通身带着气韵,年轻女眷不识,她的出现却是让所有官家夫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正宾居然是容音夫人?” “听闻容音夫人早已深居归隐不问世事,居然能将她请出来作为正宾,清河郡主当真是备受宠爱啊。” 苏妙人看着那位妇人,听到周旁的窃窃私语声不由疑惑道,“容音夫人是谁?” 陆瑾桃神情有些复杂道,“她是我已故大皇叔的王妃。” 一句话,苏妙人顿时了然,看向场中神情淡然的女子不由觉得肃然起敬。 所说定襄王妃乃当世巾帼女英,那么容音夫人便是如青竹般坚韧不拔的奇女子。 传闻她与当初先帝膝下皇长子乃青梅竹马,二人成亲后锦瑟和鸣羡煞他人。 可好景不长便发生了意外,当时对大渝虎视眈眈的北烽国假借出时辰求和之意,意图杀害先太子扰乱大渝朝局。 结果不知为何,那杀手居然将大皇子错认为先太子残忍杀害。 容音夫人大悲,请求皇室朝堂彻查凶手。 可北烽国实在狡 诈,杀了人便立即抽身,且故意使乱迷惑追查之人,使得大渝一团乱。 容音夫人便以一己之力设计使北烽国时辰露出马脚,更是当场拔剑在众目睽睽之下斩了时臣头颅,并扬言她必回寻出幕后之人为大皇子报仇。 结果最终如何无人知晓,只听说容音夫人突然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朝廷在她身上添了诰命夫人的身份,整个大渝都为她的故事而动容,流传至今仍然无人忘却。 饶是男子也不由得为容音夫人气度所折服。 见到她,不少人纷纷生出时光荏苒的感慨,却更是为了纪令月的及笄礼能将她请出山而感到震惊无比。 看来这位清河郡主确实不得了啊。 赞者到位,接下来便是今日的主角出场了。 众人纷纷朝着大殿外看去,隐约见到一抹欣长玉立的身影缓缓走来,身侧跟着步伐稳健的男子。 等等,男子? 众人不由伸长了脖子看去。 雪日落下的日光,自树叶之尖远远投射莹白光斑,落于背光而立的陆淮琛全身,令他看起来斑驳而遥远。 他身着暗红锦衣,宽大衣袖垂在身侧绣着淡色云纹,举手投足飘然欲举潇洒灵动,那身风华气度 如裁云镂月风华迤逦。 陆淮琛走来,像是暮色苍穹中那抹玉白的月色,鲜明如画。 薛妙望着他走来的方向,竟为这一刹那而沉落。 西凉妩捂着噗通跳动的心脏,满心眼底都是他,仿佛再也看不到旁人。 陆淮琛的出现顿时惊呆了众人,每个人震撼的心情远远超过了方才见到容音夫人的惊愕。 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彻底风中凌乱了。 他们仿佛不是在参加女子的及笄礼,而且帝后盛大隆重的婚宴。 陆淮琛转过那般神祗般的线条精致的容颜,天地间的光彩都悉数落进他眼底。 他挑眉,“主角还没出场,看来我还没来晚。” 说罢,他兀自走到高台之上,宫女连忙在龙椅侧下方添了座位。 他落座,姿态显得几分随意,看向众人投过来的视线冷了眸色。 “怎么,难不成本王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一句话,所有人纷纷压下了视线。 只有陆瑾桃吐槽的声音清晰响起,“小皇叔来的可太凑巧了,你刚好在月月进场前出现,这不是抢人风头吗?” 众人闻言,头顶不由冒下冷汗来。 这定襄公主胆子也太大了。 孰料陆淮琛微挑眉 ,“抢了风头?本王看不见得。” 就在众人对这句话的深意疑惑的满头雾水时,一抹殷红身影自殿门缓缓踏入。 蓬莱之境荡舟的玄女落入凡尘,精致的五官仿佛造物所钟,又若神祗捧在掌心以瑶台灌注精心浇灌的花,只可远观。 大殿顿时安静的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了这位不知从哪儿莅临的九天玄女。 有些人不自觉将眼珠子转向西凉妩,想起方才西凉丹那些话,忽然觉得她们有些不自量力了。 这般人间姝色,怎么可能会被西凉妩碾压。 搀扶着纪令月入殿的竟是梅晏,众人又是一惊,对纪令月若受到的待遇由错愕到不可思议,直到现在的惊恐。 难道纪令月是先帝寄养在纪家的女儿吗,这种待遇连能在宫中横着走的襄阳公主都比不了。 纪令月却是不知众人的正大,她走至场地中,向观礼宾客行揖礼。 按照脑中记着的流程,纪令月坐在笄者席上。 容音夫人上前为其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容音夫人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 考惟祺,介尔景福。” 直到最后一步落下,纪令月仿佛浑身都脱了一层皮骨,险些累瘫外地。 她表面却依旧着,对来宾颔首致谢。 陆瑾桃与苏妙人上前,陆瑾桃笑着挽她的手道,“我家月月及笄了,要看就要嫁人咯。” 纪令月瞥了她一眼,笑眯眯的反击道,“你怎么瞧着比我还迫不及待,难不成是有心仪的男子了?” 两人闹做一团,一道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三人扭头看去,竟是西凉妩带着满脸不乐意的西凉丹走了过来。 西凉妩朝着纪令月微微一笑,她挥了挥手,身旁的侍女便捧着刻着波涛纹的盒子上前。 她命人打来,露出几颗璀璨的钻。 感受到一些人投来惊讶的视线,西凉妩笑着介绍道,“这是我西凉国唯一特有的东西,我们称之为‘玉钻’,每五十年才得产一次,十分稀有。” 说着,她十分真挚的看着纪令月,“听闻郡主及笄,我便匆匆备上此礼,还望郡主笑纳。” 身旁闻言的人纷纷导致一口冷气,这种东西居然被当做及笄礼送出,难不成方才得事是襄阳公主” 纪令月命绿翘接过,她笑了笑,“长公主有心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在教我做事吗 一句不平不淡的话,看不出她有多好奇亦或是欣喜。 西凉妩不由对纪令月表现出与常人不相符合的宠辱不惊高看了几分。 纪令月一瞥,就看出那些是纯天然碎钻了。 她撇了撇嘴,这个时代对钻石的定义尚不明确,放到市场根本流通不了,又没有相应的人力物力技术能仔细雕磨,这些钻石就算放到门口都会被小偷当做磕脚的石头踩了过去。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毫无兴趣,却不得不做个样子收下。 好歹夜明珠还能当着夜行灯,这几颗碎钻能做什么? 西凉丹见纪令月表现如此平凡,一瞬间就不满了。 她面色不善的看着纪令月,娇纵的语气又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长姐屈尊来一个小小及笄礼你就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如今又送了你西凉五十年一产的玉钻……” “打住。”纪令月一伸手就堵住了西凉丹喋喋不休的语气。 她眼眸微眯,“所以呢?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 “按照你的意思,你西凉国的人一送礼,对方就得感恩戴德,回家立马刻个木牌放在供祠堂,日日夜夜烧个高香感激的痛哭流涕。” “你!”西凉脸色骤变,她扬 手欲落下一巴掌,却被西凉妩率先反手打了一掌。 西凉丹瞳孔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西凉妩。 她骤然冲着西凉妩道,“你居然为了她打我?” .“为了她?”西凉妩看了她一眼,声音压低,似是隐含着怒意,“我是为了整个西凉!” “你除了惹事能不能动点脑子,这里是大渝,你方才居然想打她?” “你要害死我们两个吗!” 直到西凉丹如此娇纵任性,却没想到她居然白痴成这幅德行。 她难不成还以为这里是西凉朝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西凉妩敢肯定,西凉丹那一巴掌若是落下去,在场的人……不,是坐在上方的那三位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过她们,她早早来到大渝京城的目的很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从方才纪令月展现出的架势来看,她的地位绝对比想象中的还要高处一截来。 纪令月却骤然打断这两人,她抬眸淡淡道,“若非看在西凉丹作为公主的份上,依照她刚才的举动,早就被我命人那些扫帚撵了出去。” 西凉妩被西凉丹一搅弄,彻底失去了主动权。 她有些烦躁,恨不得把西凉丹这个猪队友一把踹到九天云外去。 最终还是 把人拎回了座位上,其间纪令月还能听到西凉丹隐隐约约说她要回去告状的消息。 西凉妩扭头说了什么,口型只是张开的一刹那,就被经过的人影挡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人居然走了上来。 薛妙轻轻一笑,“没想到一晃眼,三表妹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真好奇你会与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纪令月被她这么莫名其妙的举动给激的后颈发麻。 嘶—— 薛妙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这么久不见,她变了? 薛妙见纪令月没有回应,习惯之后笑了笑。 她突然抬头扫了大殿一眼,口中喃喃道,“金碧辉煌的大殿,备受如此之多的人簇拥。梅晏,容音夫人,你的运气一如既往好的令人嫉妒啊。” 纪令月蹙眉,“你想做什么?” 通常薛妙按照这个套路出声,接下来接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就连薛妙掩唇笑着,“没想做什么啊,只是见郡主十分高兴,想泼点冷水罢了。” 这话说的,连在她身后的陆瑾桃与苏妙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起来。 薛妙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纪令月眼神微微一沉,仿佛早就预料到她怀揣着什么样的心 思过来。 “哎呀,不要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 薛妙笑了笑,从外人的视角看起来,压根想象不到她这幅言笑晏晏的表面下,嘴里吐露的却是扰乱人心令人厌恶的话语来。 “今天我只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态过来的,待会儿发生什么事,可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呢。” 说完这句话,她轻轻一颔首结束了对话,扭头离开。 陆瑾桃惊呆了,“她她她……她还是那个薛妙吗?” 纪令月回想着她方才那句话,内心深深蹙起,视线不由望向人群中异样的端坐在位置上不动的二人。 章滢滢看着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从前她就看不上纪令月,如今见到她如此风光的模样,心里头酸水咕噜噜的冒着泡。 见薛妙居然也走了过去,豁然站起身来,也不知自己带着什么心态咬咬牙打算过去。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直径撞了过来,章滢滢身子一偏,腰肢磕碰到桌角上。 她吃痛的欲开口大骂时,看到那人阴恻恻的眼神顿时吓得住了嘴,眼神由愤怒变为了惊恐。 他身旁还跟着个瘦削到脱相的女子,一双眼睛仿佛只是深嵌在眼窝中,看着吓人。 纪征瞥了眼眼前仿佛被 吓到的女子,突然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一步步朝着大殿中央走去。 兴许是他的状态太过奇怪,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陛下!” 他气沉丹田的高呵声在人群之中突兀的响了起来。 周围的谈话声顿时沉静了下来,仿佛石子投入涟漪,接二连三的,整个大殿安静无比。 小皇帝陆靖羽原本坐在皇位上蠢蠢欲动,想着找什么时机把纪令月叫上来光明正大的聊天。 冷不防的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一声高吼突然把他吓了一跳。 就在陆靖羽大怒命人把这个公然扰乱秩序的人拖出去时,突然察觉这个人脸十分的陌生。 今日受邀之人皆官居五品之上,五品朝臣他记得差不多,此人如此面生,又不像是哪个朝臣带来的家眷。 陆靖羽沉声问道,“你是谁?” 纪征撩起袍子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臣乃正六品国子监司业纪征。” 六品?陆靖羽蹙眉,这守门的禁军将士未免太过粗心大意,怎么就将人放了进来。 等等,陆靖羽忽然觉得不对。 纪征?纪家的人? 这个不就是那次被纪老夫人逐出府邸的纪家四房吗? 陆靖羽蹙眉,“你来做什么?” 第二百四十八章 倒泼脏水 纪征拱手,“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容公公察觉这气氛暗道不妙,连忙掸过拂尘,扭眉上前,“胡闹,今日乃清河郡主的及笄礼,不是早朝。” “此宴只邀请了五品以上的官员观礼,你扰了圣上兴致已是无礼,识相些还不速速退下!” 容公公似乎知道纪家内部之间的的龌龊,连纪征陡然站了出来,心中一紧。 他在宫中淫浸多年,看人的脸色便能知晓对方接下来打算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纪征眸中带着不怀好意的戾气,神情阴鸷,论谁看都觉得不像是来好好观礼的。 陆靖羽蹙眉,看这纪征来势汹汹,显然不怀好意。 纪征叩首,字字铿锵,“臣自知殿前失仪,事后愿领责罚。” “只是今日无论如何,臣要状告二十年前,贪污朝廷下放救济江南水患灾民的千万银两,将罪名诬陷给当时运粮官陈庆的纪老国公!” 纪征凶神恶煞般狠狠瞪了纪衡一眼,“纪老国公周游列国,我便状告靠着他荫蔽仍留在京中的所有纪家人!” 大殿之中仿佛被名为寂静的诡异气氛所包围,所有人起伏交错的呼吸都落到清晰可闻的地步。 纪 令月脸色微微一变,直到纪征开口,她才恍然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来。 二十年前江南水患,先帝命纪老国公主解决江南水患一事,纪征生父乃老国公麾下招揽的门客,因颇有才识被紧急任命为运粮官。 荣公公那时便是跟在当年太监总管身旁的小公公,对此事十分有印象,立即对着陆靖羽解释了由来。 纪衡冷着脸起身,“纪征,这些年我纪府待你不薄,就算你非我纪家血脉,我们也从未对你有过片甲,予你皆是同等吃穿用度。” “便是让你读书入仕也不曾差我们半分,我纪家男儿有的,你也有。” “月儿好歹也唤了你数十年的四叔,你就是在她这样的日子冲上来搅得一团糟吗!” 在一旁垂着头的杜氏闻言猛然抬头,那瘦如枯槁的容颜顿时吓得不少人低声发出惊呼来。 杜氏却恍然不觉,她那双深陷眼窝的瞳孔瞪着纪衡,咬着牙一字字挤出来,“纪令月风风光光的站在这,你可曾想过我澜儿何其无辜可怜!” “纪令澜可不是我纪家害死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的是真凶讨公道,而不是我们。” 纪老夫人在叶氏的搀扶下慢 慢走了出来,她神情凝肃的看着杜氏,“你若对我有什么意见,不管想说什么老身洗耳恭听。” 说着,她豁然抬高了声音厉声呵斥,“而不是在这里胡搅蛮缠,触犯朝廷法度引人发笑。” “我们引人发笑?”纪征扭过头去,他好笑的冷哼一声。 “恰好今日诸位官场同僚都到此地,想来二十多年前江南水患赈灾银两被私吞的事情你们应当还有印象。”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没有出声。 纪征像魔怔了般狞笑着,他伸手对着纪衡豁然一指,厉声道,“我爹就是因为你们纪家才蒙受冤屈,惨死这么,多年无人为他证明什么。” “我身为他的儿子隐忍如此多年,不惜认贼作父就是为了今天能够还已故之人一个清白,还他一个公道!” 他情绪激昂的说道。 “纪老国公不在,你们纪家就先代为偿还他当年犯下的罪孽吧!” 好端端的及笄宴顿时被纪征这突如其来的现身与言辞搅得一乱麻。 章滢滢幸灾乐祸,她扭头对薛妙低声道,“原以为是来看纪令月出风头的,没想到还能撞上这等好事,纪令月今日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薛妙含 笑不语,显然也同意她这番话。 “纪家表面看着风光,私底下也有如此多的龌龊事,如今纪征一闹起来,倒让纪家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她拿过杯盏轻轻抿了一口,蔻红的唇勾起。 “办得如此盛大又如何,倒教丑事传的愈发的快,真是可笑。” 场中人神态各异,心思亦十分活络,却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静待事情发展。 “还陈庆一个公道?四伯父,当年究竟是谁给你灌得迷魂汤,才让你怀揣着错误认知误会这么多年。” 出乎众人的意料,纪令月居然缓缓走了出来,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杜氏看向她,眼底有竭斯底里的疯狂。 纪征伸手拦住她,闻言一声冷笑。 他正色道,“纪家是无人了吗,居然还要一个小辈站出来说话。” 纪令月淡淡道,“四伯父不必使那些无用的激将法,我既然站出来,就不会带着一无所知与你当朝对峙。” 她抬眸,眸光渗着幽幽的光,“还望四伯父当真做好了准备,这可是侄女的及笄礼,可别让我等扫兴了。” 纪征看着这样的纪令月,一股寒意诡异从脊梁蹿起,迅速攀着骨髓 冻结至心脏处。 他心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恐慌,这瞬间竟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这一切做的如此隐秘,难道被纪家人看穿了,他们在这里埋伏了一手? 不,不可能。这个念头一冒气,纪征便立马否决了。 看纪衡与纪老夫人的模样,分明不知他会出现。 难不成是纪令月这个小丫头片子为了维持脸上的面子才豁然站出来大言不惭的与自己对峙? 纪征眼眸微眯,不管怎样,他做好了万全准备,今日必然要让纪家彻底身败名裂。纪征突然转身朝着陆靖羽拱手,“陛下,臣有当年的人证在,还请陛下允许臣传唤他们入殿。” 陆靖羽眼神不善的看着他,面色却泰然。 他一挥袖,简单应了一个字,“准。” 两名男子被禁军带了上来,他们似乎是第一次踏入皇宫被这么多人眼睁睁盯着,走在大殿上两腿都在打颤。 一人看模样是大腹便便的商人,一人则是生的魁梧些的农户。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陆靖羽目光审视着二人。 那商人跪在地上,声音有些发虚,“草民乃江南典当铺的老板,当年陈大人曾在水患中救过草民之父一命。” 第二百四十九章 纪征的失败 他喉结几不可见的一滚,不伦不类的学着拱手,“听闻陈大人之子有难,草民便匆匆从江南地区赶来,只为了报当年之恩。” 纪征曾交代过他,不管别人是否问了什么,自己先把这些话说出来。 另外一名乍一看老实巴交的农户也连忙开口,“草民也是受过陈大人恩典,草民家人在水患之时染了疾病,是陈大人出手相助,我一家老小才从病魔手中醒了过来。” 两人皆说陈庆当年为官如何清廉,乍一听与纪老国公什么事情都无关联,却越听越不对味。 当年被天下人称颂,做了这些事的,分明是纪老国公。 现在就像是,原本发生在纪老国公身上的事,被人拿出来重新冒领了出现在一个从未听说过,甚至是已故之人的身上。 纪令月扫了二人一眼,她忽然笑着抚掌,“难为四伯父短时间内能找出两个演技精湛的演员来,难不成这是你替这场及笄礼添的笑话与彩头?” 纪征冷冷看着她,“当年真正做了这些事情的是我爹,是一个叫陈庆的男人!” “而纪老国公嫉妒他一个小小运粮官能收到这么多人的称赞与爱戴,心里头动了杀心, 便想着移花接木,将罪责悉数推到我爹身上,自己享有美誉至今,简直是荒唐可笑!” 纪令月听着纪征说的天花乱坠的话,眉头一皱。 看来他当真是做好了准备才故意挑在她及笄的时候闹上正殿,不仅是想让她下不来台,更打算让纪府一家彻底在天下人眼中无光! 纪令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虽然没有了剧情,但对于江南水患一事的剧情她依稀存留有不少记忆。 被抹去的好似只有‘未来’,关于过去自己知晓的记忆依旧被保留了下来。 她突然看向跪在地上的商人与农户,出声问道。 “你们说你们都出自江南地区?” 两人点头。 “那好,江南二十六条河道,二十年前水患,是哪一条河道不受控制加剧水患的形成?” 纪令月眼眸微眯,意味深长补了一句。 “当年但凡是经历过水患之人,绝对不会忘,不敢忘。” “你们二人口口声声成自己经历了二十年前那场并目睹了救人画面,想必这点小问题一下就能回答出来了吧?” 此话一出,别说那两个人,所有人都懵了。 纪令月说的这些话与江南水患侵吞一案有何关联, 这分明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坐在高台上的陆淮琛却是微微勾唇,流露出几分淡淡的意外与了然,看了一眼那名处变不惊的女子。这会儿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那两人被突然发问的一懵,他们看向生的沉鱼落雁貌美的女子带着压迫人的气势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脑子一白,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好吧,看来你们不知道。” “江南大运河连接南北两道,乃船运必经之路。” “二十年前还未开通这条河道,只是建了座堤坝,防护措施不够,才导致江南阴雨连绵之际喝水涨起冲破堤坝,造成水患侵蚀城镇。” “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南人士,更是二十年前那场灾祸的受害者,可你们连自己家乡为何受灾都不知道,竟赶着上京城替他陈情?” 纪令月嘴角微勾,她将视线意味深长的落回了纪征身上。 “四伯父要是想编纂改造事实,还是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吧,随便找两个半路出家的二流子,稍不注意便露出了马脚。” “你!”纪征大怒。 纪令月却是不理睬他,她陡然抬手一挥,沉声道,“至于说祖父为了贪污那上千两救灾银两 杀了陈庆,在我看来堪比笑话一般。” 她定定看着纪征,“若祖父真的是你口中那个心思恶劣狡诈的人,他又为何亲自将年幼 的你收作义子,给予你与其他纪家子嗣同等待遇。” 她讥嘲的嗤笑,“就为了养出一个日后会反咬纪家一口的白眼狼吗?” “祖父好歹是三朝元老,为人公正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他岂容你这种卑劣之人随意泼脏水污蔑!” 纪令月掷地有声,气得纪征脸色顿时一青一白,险些一口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不知是因为纪令月口齿伶俐巧舌如簧,还是因为那一句一语双关的白眼狼。 “可纪老国公他杀了我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纪征气的神情扭曲眼眶通红,冲着纪令月猛然一吼。 如同赛场上发狂的公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狂暴冲上前的危险。 纪令月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当年的事,你当真一五一十的查清楚了吗?” “你以为你爹是个什么好东西?二十年前江南水患一事把百姓闹得天怒人怨,险些发生暴动的罪魁祸首,那个臭名昭着的贪官陈庆就是你爹!” 纪令月一出口,所有人都哗然 。 纪征整个人如遭雷击,嘴里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在说谎!” 他激动的攥起了拳头,“我幼时便有了记忆,我爹就是被纪老国公给杀害的!” 纪令月冷笑,“你看,你连求证都不曾去做过,凭借幼时一段模糊辨不清真假的记忆就随意将罪名安在他人头上,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无辜模样,当真是恶心至极。” 她倏然抬手指着那两个所谓的人证,周身气度骤然一变。 “我不知道这两个人你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就凭他们也想给祖父,给纪家定罪,你还是太小看我们了。” 纪征整个人神情有些恍惚,他陡然意识到现在的局面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就被纪令月所掌控住了,心中不由一慌。 对了……温太妃,杜氏不是求了温太妃吗? 纪征陡然将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杜氏身上,他转过身去,却在看到杜氏微微颤抖的身躯时身躯猛然一顿。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在他身旁从始至终沉默的杜氏倏然抬头,宽大衣袖抖出什么东西滑落在掌心,转身突然朝着纪令月冲去。 她嘴里尖锐拔声大喊,狞笑着,“纪令月,你给我去死!” 第二百五十章 送给你的及笄礼 “我要你给我的霓儿下地狱陪葬!” 伴着她疯笑声,众人看清她手中握着的尖锐匕首后纷纷惊呼出声来。 眼看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利刃要刺到纪令月身上时,一阵风骤然拂过,陆淮琛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 他冷冷睨着杜氏,指尖劲风一弹,她手中的匕首竟在刹那间断成了两节掉落在地。 “啊!”杜氏膝盖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她忽然栽倒在地打滚,捂着身子竭斯底里的大喊着。 “疼,疼啊——”凄厉的声音刺耳地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陆淮琛冷冷抬眸,“还愣着做什么,等着本王亲自请你们把她带下去吗?” 那些宫女太监心内一凛,连忙把杜氏生拉硬拽拖了下去。 紧接着,他看向纪征,眸中不带半分情绪。 “来人,把纪征一并拖下去。” 候在一旁的禁军很快上前,把发愣的纪征也一并带了下去。 事情仿佛只发生在一瞬间,前头还闹得轰轰烈烈,如今陡然沉寂下来,倒不知如何收场。纪令月看着这一幕,心中无端起了烦闷与恼怒来。 论谁大好日子出现了这么一挡糟心事,无端丢了面子还让人瞧了笑话 ,心情怎么也好不了。 纪令月视线扫过,看到薛妙嘴角敛起的笑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仅是她,纪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陆淮琛瞥了一眼,忽而对着纪令月淡淡开口,“今日你及笄,本王给你带了一份礼。” 一句话,如同有着诡异的魔力般,顿时把场中所有的不好气氛都驱散开来。 就连纪令月心中也跟着一跳,失落的情绪顿时消散大半。 他给自己带了礼物? 靳一捧着雕着精致纹理的梨木盒上前,陆淮琛抬手拿过,放到纪令月手中。 他看了盒子一眼,忽而别过眼去,似是有些不习惯。 “这里面的东西,你若是不喜欢就丢了。” 纪令月看着手中的盒子发愣,似是在云雾之中没有实感。 他居然送自己东西了?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迫不及待想打开,但私心却不愿让这么多人看到他送了自己什么。 纪令月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儿,这份欣喜她只想带回去自己一个人慢慢回味。 纪令月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她扬唇,眼角溢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欣喜。 眉宇间那股郁郁总算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听她的道谢声响 起,“多谢王爷。”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在他们心底到底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清河郡主与摄政王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底下人神情各异,薛妙微微勾起的笑意僵硬在嘴角,她看着举止‘亲密’的二人,瞳眸 闪过不可置信的情绪来。 而西凉妩一扫先前看好戏的姿态,她脸上维持的完美消息陡然皲裂。 她死死盯着纪令月手中的木盒,像是能将其看穿般,神情隐隐浮现的狰狞与疯狂无一不彰显着她内心汹涌掀起的情绪。 纪家众人看向那一幕神情也极为错愕,知道自家女儿感情的纪衡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纪令仪望着自家妹妹,先是面露惊讶,随即淡淡的笑着。 其他人倒不像他们二人如此淡定了。 候在大殿的太监抬眸看着众人,忽而躬身悄悄退了出去。 醺着沉木香的大殿带着暖意,温太妃侧身躺在贵妃榻上,阖着眼眸小憩着。 一名太监走了进来,伺候温太妃的宫女轻声快步上前,覆耳听到那太监所说的话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宫女挥了挥手,同时从袖子里拿出银袋放在太监手中。 那太监 笑了笑,躬身退了出去。 宫女来到温太妃身旁,还未开口,就听到温太妃带着朦胧睡意的声音懒洋洋问道,“可是发生了何时。” 那宫女恭敬道,“回禀太妃,听闻郡主的及笄礼出了些岔子。” 说着,她将太监转达的话一一禀告着。 温太妃陡然睁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戾气。 “哼,那杜氏当日果然是蒙骗本宫的。” “什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 宫女在一旁安慰着,“还好娘娘当机立断,命奴婢去问了宁王殿下的意见。” “殿下聪慧,一下便看出杜氏的阴险算计,才不至于让娘娘趟入这趟浑水。” 温太妃被安慰到了,听到有人这般夸自己的儿子,她也觉得得意。 “这是自然,放眼皇室,鲜少有人与我儿能够相提并论。” 宫女闻言,眉心微微低敛而起,她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 “不知娘娘是否感兴趣……方才那小太监说,摄政王似乎与郡主有些什么关系。” 温太妃眼皮子微掀,她眼眸微眯,“你仔细说来。” 即便是纪征半路跳出来闹事,这张盛大的及笄礼与摄政王最后那番举动依 旧深深的印刻在众人心底。 纪令月当日回到了纪府,满心欢喜的捧着陆淮琛送给自己的东西,迫不及待回了屋中。 绿翘看出她内心的欢喜,便自觉悄悄退出了屋外,嘴角扬起一点笑意。 “哟,发生什么了这么高兴?”靳七不正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绿翘嘴角的笑意一散,她立马扭头竖了个大拇指抵在唇畔。 “嘘,吵着么大声做什么呢?”绿翘拧眉,赶苍蝇似的朝他挥了挥手。 “去去去,别扰了郡主。” 靳七轻哼一声,“你这个小丫鬟奇奇怪怪,主子收到心仪的东西,你跟着高兴做什么?” “小姐高兴,我还不能为她高兴了不成?”绿翘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抬脚直径从他身旁经过。 见绿翘就这么无视他走了过去,靳七立马抬脚跟了上去,“唉,你别走这么快啊……” 屋中,纪令月看着手中的木盒子,越看越喜欢。 她趴在床上,拖着腮帮子盯着盒子傻笑。 “不对不对,还是赶紧打开来看看他送了我什么东西。” 纪令月摇了摇头,整理好心情后,伸手郑重的解开了木盒上的夹扣。 只听得“啪嗒”一声,扣子被解开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纪令月慢慢打开檀木盒,看到软垫上静静躺着的点翠簪,簪身细细雕琢着祥云纹,其间镶嵌着极纯色绿翡翠。 她托腮看着,忽而眉开眼笑的。 她举着点翠簪,一长一短以点翠点缀的流苏在光线折射下闪着隐隐绰绰的光。 纪令月迫不及待将簪子插、进发髻,跑到铜镜前细细看着。 镜中皎若秋月的女子,脸颊浅浅浮着如霞色般的红。 “没想到他居然会送女子的物件给我……” 纪令月喃喃道,“他到底知不知道送女子簪子的含义啊?” “还是说,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是命府中的谁随便一挑当做我的及笄礼?”纪令月被自己的想象给吓了一跳,然后抬手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她唾骂自己,“脑补是病,得治!” 她这么说着,哼哼唧唧的把簪子摘下放进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收藏了起来。纪 令月及笄在京中传的是如火如荼,那盛大之景描述的堪比封后大典。 茶馆酒楼,但凡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谈论这件事。 “听说清河郡主及笄礼办得十分隆重,居然把容音夫人请出山来,便是受宠的襄阳公主都见不得有这样的待遇。” “不仅如此,连摄政王都亲自到场,据闻王爷送了郡主及 笄礼。” 说这话的人神情夸张,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那位是谁?那可是不采万花不摘片叶的当朝摄政王啊,他居然做出了这些事,想必也为清河郡主倾城之姿所倾倒。” 其余几人赞同的点头,纷纷感慨着‘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类话语。 一处厢房内,西凉丹听着外头那些不断传来的交谈声,愤怒的拍案而起,张口便呵斥。 “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纪令月不过长了一张狐狸精似的脸罢了,跟美人八竿子打不着,亏他们还能厚颜无耻的说出口。” 她在这怒骂着,坐在另一侧的西凉妩却没有什么表情。 她那双眼定定的望向一处,似是在想着什么。 西凉丹过完了嘴瘾,垂头看见西凉妩依旧无动于衷的模样,她不由抱怨着,“皇姐,您怎么不说话啊,纪令月都快把我未来姐夫给抢走了。” 西凉妩并没有一如既往用笑意对待她,她神情淡淡,眼神里丝毫没有一丝情绪。 “皇姐?”西凉丹正等着她说话,却在不经意间看到西凉妩淡漠的瞳孔后一楞。 西凉妩静静看着她,眼底暗暗压抑着波涛般泛起的暗芒。 面上却生出一丝疲惫感来,她抬指揉了揉眉心,“丹儿,皇姐想静一静。” “皇姐……”西凉丹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随即欲言又止住了嘴。 半晌,她一个人愤愤道,“都怪那个纪令月,胆敢勾引摄政王,当真是该死。” 她说着,视线下意识掠过窗外车马人穿梭而过的长街上,“那些大渝人也是,胆敢如此对待您……若是皇兄来了,必不会让皇姐你受如此委屈。” ‘皇兄’二字陡然刺激到西凉妩,她眼神陡然犀利无比,那幽深瞳眸中闪过一丝毒辣的暗芒。在西凉丹有所察觉时,她像是翻书般迅速变了脸。 西凉妩垂眸淡淡笑着,“是啊,若是皇兄来,事情应当会不一样吧。” 西凉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厢房外隐约传来的声音。 小二脸上堆着笑,连忙把眼前的贵客小心翼翼的请上了楼。 “郡主,这层楼有着本店最好的厢房,您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他搓了搓手,一副极其热切的模样。 纪令月却觉得不习惯极了,她连忙挥手,“你去忙你的,下去吧。” 那小二点头,慢慢退了下去。待人走后,纪令月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对绿翘吐槽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遇到的人格外热情啊。” 不管去哪儿都有人投来炽热的视线,那力度仿佛能将 她看穿。 纪令月这才把绿翘连忙随手拉近一间茶馆,她还没长舒一口气,那小二热情洋溢的服务差点让她拔腿就跑。 纪令月叹了一口气,扭头朝着楼下便走,“还是赶紧联系府上的车夫打道回府,看来今日不宜出门啊……” 她可不想再莫名其妙承受那些沉甸甸的视线了。 她站在楼层的台阶之上准备抬脚离开时,身后陡然默默伸出一双手。 眼看她毫无准备就要被推倒滚了下去,靳七冷不防的出现,立即擒制住那只凌空伸出欲作乱的手。 靳七冷眼一扫,反手将来人用力一推,那人因为惯性匆匆往后倒去。 “哎哟!”一阵吃痛声陡然响起,纪令月回头。 她有些意外的看着摔坐在地上的人,眉头微蹙,“西凉丹?” 这个人便是西凉丹。 纪令月飞快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她眼眸微眯,“这不是西凉国的小公主吗,不知你悄无声息的站在我身后是想做什么?” 此刻西凉丹面色青白交加,坐在地上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抿唇怎么也不说话。 纪令月只得看向靳七,“这是怎么一回事?” 靳七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人,看来是这名西凉国来的小公主方才在她身后偷偷摸摸做了什么。 靳七冷笑 ,“此人方才出现在郡主身后,欲将您推到台阶之下。” 纪令月瞳孔微微瞪大,闻言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她猛然看向西凉丹,“你要推我下去?” 这么高的台阶,若真的冷不防被推了下去,不死也得摔成脑残,躺在病床上度过余生。 西凉丹小小年纪怎如此恶毒! 西凉丹愤愤看着她,嘴里缓缓脱口而出三个字,“狐媚子。” “??”猝不及防被骂的纪令月脚步陡然一个踉跄。 “你说什么?”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好像没惹到你的吧?” 西凉丹冷哼一声,她看了眼靳七那张娃娃脸,神情愈发厌恶。 “这个替你出头的男人真面目是你养的面首吧,居然伪装成侍卫……纪令月,你心思可真是够深沉的。” 无辜躺枪的靳七嘴角一抽。 纪令月听她自顾自的胡言乱语,忽然气笑,阴恻恻的逼近她,“喂小姑娘,你再胡说八道下去我可是要告你诽谤的。” “不要的舌头可以割下来捐给有需要的人。” “西凉丹,你别以为我脾气很好能够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疯冲上来。” 面首?这话传出去她纪令月还要不要做人了? 这个小姑娘在纪令月眼中除了脑子有问题意外别无解释。 第二百五十二章 愚蠢的西凉丹 纪令月突然想到另一个人,她望向身后空无一物厢房门紧闭的走廊,“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西凉妩在暗中指使你?” 西凉丹一怒,“与皇姐无关!” 哟,这么激动,看来真是有些什么关系了。 纪令月轻哼一声。 她瞥了西凉丹一眼,决定问个清楚,“喂,你为什么说我的是狐狸精。” 西凉丹倨傲的仰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嘿,这个欠扁的熊孩子。 纪令月咬着后槽牙,忍住要揍人的冲动。 她忽然道,神情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来,“原来如此,你是怕我知道了之后西凉妩丢了脸面。” 纪令月似笑非笑,“她不是最爱名声了吗,在西凉国汲汲营营了这么久,如果来一趟大渝名声黑了大半,你说她会如何?” 说着,她慢慢压低了声音,“原来是严重到这么见不得人的这么事情,所以你才不愿意说出来吗……” “简直是胡说八道!”西凉丹声音骤然拔高。 果然她被激得脑子一热,狠狠看着纪令月,自己倒豆子般把事情吐露了出来。 “事到如今装疯卖傻有什么用,你故意勾引摄政王惹得我皇姐失魂落魄,当真是该死。” 纪令月这下、明白了。 自己‘飞来横祸’,居然是因为陆淮琛身旁一朵烂桃花! 纪令月扶额,当真觉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能主动飞过来往她身上凑。 “故意勾引?”纪令月气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他了。” 西凉丹道,“郡主及笄礼,摄政王亲自送你东西那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 她神情一变,咬牙切齿道,“谁人不知摄政王这么多年来身旁连个女子都没有,他那日不仅主动出席,居然还送你东西……” “若非靠你这张狐媚子般勾引男人的脸,他怎么会被你迷惑?” 纪令月好像突然明白今日上街,为何不少人看她的眼神炙热无比。 绿翘在一旁忍了许久,小宇宙终于憋不住爆发了。 她倏然出声,眼神直勾勾盯着西凉丹,语气中的嘲讽丝毫掩饰不住。 “恕奴婢多嘴,这话从堂堂公主口中说出来,奴婢只觉得空气中蔓延着一股酸气,难闻的很。” “奴婢在一旁听了许久,照公主殿下的意思,只要谁靠近摄政王谁就是勾引王爷的狐媚子。” 绿翘冷笑,“合着全天下的女人都是狐媚子,就长公主是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是吗?” 纪令月在一旁听着,差点笑出声来。 她不知道绿翘何时练出了这么一身‘本事’,听着她这么一说,心底舒服了不少。 “放肆!”西凉丹站起身来,神情骤然大变。 她何尝 被一个奴婢阴阳怪气的讥讽过,西凉丹下意识扬掌欲扇下。 “啪”的一声,她的巴掌未如实落在绿翘脸上。 靳七再度站了出来,他眼神睨着西凉丹,如看着蝼蚁卑微的生物般,眼中毫无一丝情绪。 西凉丹被他的眼神给吓到一僵。 纪令月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她眼底却毫无笑意,“西凉丹,你可知方才的作为是蓄意杀害一国郡主的罪名。” “那又如何?”西凉丹嘴硬,“我是公主,谁能说我一句话?” 纪令月抚掌,她笑,“好,你这份勇气我很欣赏,可惜是个脑子不灵通的蠢货。” 难怪会被西凉妩耍的团团转,简直是被人卖了还在帮忙乐呵呵的数钱。 “你!”西凉丹大怒。 “别急着生气啊。”纪令月一句话轻飘飘的将她怒气悉数堵了回去,让西凉丹骤然生出奋力出拳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道,“你是西凉国公主没错,可你别忘了,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哪片土地上。” 纪令月敛了嘴角的笑,浑身气势陡然一变,带着令人心内一跳的威压沉甸甸压在西凉丹身上。 她一字一句道,“这里是大渝的土地,我是大渝的郡主,你要杀我,与西凉图谋不轨欲出兵大渝有何无异?” “别急着否认,那日及笄礼你便可看出大渝朝堂对我是 如何看中。” 纪令月说起自卖自夸的话来半点郝然神色都不见得,反而坦然到连旁人也跟着觉得理所当然。 西凉丹起先觉得她危言耸听,直到想起那日隆重到夸张的及笄礼,神色终于大变。 一张小脸慢慢发白,袖管中的手臂不自觉的发抖着。 西凉丹一敛骄矜跋扈的神情,眸底顿时闪过一瞬的恐慌。 “我……我……”西凉丹语无伦次,她再是骄纵也明白两国之间并无大事。 她猛然抬头看着纪令月,“你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吗,对,你还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 说罢,她一笑,笑意带着剧烈恐慌之后的释然,“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西凉丹在不断的自我安慰中说服自己,渐渐的又把仇恨重新转嫁道纪令月身上。 “你去告啊,我只会说你是为了污蔑栽赃我才编织出的谎言。” 西凉丹复而流露出得意的神情,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唉,没救了。 纪令月看着西凉丹欠扁的模样,内心发出这样一阵感慨。 她现在合理怀疑,西凉妩纵着西凉丹,就是故意将人养废,惯着她到处惹是生非得罪人的模样。 纪令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给你一个忠告,你若再继续下去,只会死的很惨。” 她伸出一根手指,“要么,你是被自己愚蠢的行为 害死。” 继而第二根手指伸出,“要么,你会被你所谓最亲近的人害死。” 说罢,她不再理会西凉丹,转身便离开了。 独留西凉丹一脸鄙夷的看着她背影,嘴里依旧低声骂着,“当谁都会信你的鬼话吗?” 西凉丹在纪令月眼中不过是生命里发生过的一件小插曲,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 年节过去不久,朝堂上下很快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原因只有一个。 邻国使臣为了展现自己与大渝结交邻邦之好的态度,纷纷派使臣来朝。 西凉国的人自会派人过来,甚至有人在暗中传递着消息,说西凉国此次是嫁公主来了。 基于西凉国的两位公主早早来了京城,众人自然而然将视线落在她们身上。 西凉丹尚未及笄,那么嫁过来的对象,自然而然的是西凉妩。 所有人几乎都猜到了这一点,表面看着平静无波的京城顿时炸的每个人头皮发麻。 无他,实在是西凉妩在西凉本就有一定根基在,她被誉为‘聆听神谕’的女子,时日一久名声从西凉境地逐渐传到五湖四海之中。 就这样的人,居然要嫁到大渝过来? 有心人从中嗅到了一缕不对劲的意味,心思活络敏感的,也觉得奇怪无比。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 这位西凉长公主要嫁的究竟是谁? 第二百五十三章 选亲事 何方人士怀揣着不同的心思,等待着邻国使臣进京那日。 纪令月拉开窗扇,沁凉的风携着冬日凉意吹拂而入,屋内银碳烧起的融融瞬间被驱散大半。 绿翘端着脸盆进屋,见状有些惊讶,“小姐怎么把窗户打开了,小心着凉。” 纪令月面无表情的抬连迎风吹拂,直到吹的脸颊渐渐冰冷了起来,倏然伸手“啪”的一声把窗户重重合上。 脑中的睡意被驱散大半,她自觉伸手让绿翘更衣,眼皮子依旧耷拉着。 绿翘笑道,“小姐即便午后也能睡得很香呢。” 纪令月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角,似醒非醒的嘟囔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绿翘道,“未时,小姐原定是要出门,可要奴婢去唤车夫去门口等着?” 纪令月点了点头,“还是要出门,毕竟瑾桃的生日快到了,得提前物色好礼物才是。” “了解了。”绿翘颔首,转身出去准备。 就在这时,胡嬷嬷忽然走了进来,见绿翘欲出去便将人拦了下来。 胡嬷嬷讶异,“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做什么?” 绿翘道,“小姐要出门,奴婢赶紧唤车夫备马车,以便能在晚膳前及时回府。” 胡嬷嬷笑,“可真不巧,今儿个你们只怕是不能出门了。” “胡嬷嬷?可是祖母让你过来寻我的?”纪令月从屋内听见声音,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胡嬷嬷行了一礼,笑着对她道,“三小姐可是要出门?” 纪令月点头,“是啊,襄阳公主生辰,我想着今日出门看看有没有适合送礼的东西。” 给当朝公主的东西自然不能是街上买的,她今日出门也是想找个灵感,顺便散散心。 “今儿个有客人来访,老夫人让三小姐也跟着去见见。” 纪令月看向她,有些疑惑,“客人?” 能让纪老夫人亲自点她出去迎接,来的人难道是什么重要贵客? 纪令月这才熄了出门的心思,跟着胡嬷嬷去正堂坐着,她有些好奇来的人究竟是谁。 等人真来的时候,纪令月恨不得脚底抹油溜出大殿。 媒婆外罩大红的袄褂子,脸上挂着喜庆的笑,手捧着一堆画卷进了正堂来。 她一进门见到纪令月,那眼中的惊艳丝毫掩饰不出,看向纪令月的眼神几乎能迸射出光来。 “哎哟,我这得攒几辈子福气才能见到郡主这般儿天仙的人。”这媒婆一见纪令月,满腹的 夸赞不要钱的倒出来。 纪令月只觉得眼前好似有无数个人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冲着自己耳朵说话,她在脑子隐隐作痛之前立马制止了媒婆的喋喋不休。 她有些无奈的看向含笑着的纪老夫人,“祖母,您说的客人就是她?” 纪老夫人含笑,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她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媒婆,由她手中牵成的姻缘无一对出差错的,京中富家夫人都爱请她出手相看人家。” 那媒婆立马谦虚的摇头,“纪老夫人过誉了。” 纪老夫人看向纪令月,“你的及笄已经过了,便意味着须得开始到了嫁人的年纪。” “老身知道你不喜按着规矩来,便想着主动挑一挑人这个法子,最好应当让你亲自掌眼喜欢才是。” “此事纪太后与我是同样的想法,你虽与公主同级,按理来说应当由皇家赐婚。” 她一挥袖,将杯盏置在桌上,“可你却是不同,寻常人家该怎么相看亲事,你也跟着照常便是,无须按着那些规矩拘着,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这番话陡然让纪令月生出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逼格来,她忽然明白‘金汤匙’的重要性。 在这一刻,她 突然感谢起了自己穿越到了纪令月身上。 起码在选择婚事上,没有令她头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亦没有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嫁给读未谋面男子这种荒唐事。 纪老夫人含笑,“你的亲事整个京城都在关注着,我纪家这提亲的门槛早已经被踏破了,早早的定下,也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早早歇了心思。” 提亲?纪令月满头雾水,她连上门的媒婆都是第一次看见,什么时候到了被踏破门槛的地步了? 一旁的胡嬷嬷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她笑着解释道,“三小姐有所不知,是因为老夫人通通将人打发走了。” 纪老夫人淡淡道,“不过是一群歪瓜裂枣罢了,连见面的资格都没有,不提也罢。” 纪令月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高门大户的威严,心中不由肃然。 她试探问道,“我能问一下……这歪瓜裂枣里头都有谁吗?” 纪老夫人眼皮子一抬,似乎在回想着,“来的人太多,老身记不得了,隐约好像有章程之子章之洞。” 纪令月嘴角一抖,她记得章程是从二品内阁学士,章之洞更是大渝数一数二的年轻俊杰,之前听陆瑾桃与苏妙人聊天时曾 得知,章之洞此人容貌生的亦十分俊美,曾惹得邻国公主不远万里偷偷来渝只为见他一面的神奇事迹。 纪令月干涩的问,“若论家世,此人倒也不俗……祖母是怎么把他剔除了?” “章程那只老狐狸从以前就开始吵着找老身定个娃娃亲,烦的我直接拒而不见。” 说着,纪老夫人神色微冷,“在你名声被那些心怀不轨故意破坏之时,他倒是一撩袖子装傻,恨不得对你避而远之。” “现在情况一变,如今你名声大噪,那老狐狸突然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说要结亲,他当老身老糊涂不记事了不成。” 纪令月刚打算抿口茶润润嗓子,闻言差点悉数喷了出来。 她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蓄着胡子的老头屁颠屁颠从远处挥着手过来的场景,滑稽的令她忍不住捧腹大笑。 见纪老夫人看过来,她连忙掩袖捂着嘴角不合时宜的笑意,放下时又是那副淡然。 纪令月轻咳了一声,附和着老夫人指责他,“这等触怒祖母之人,不见也罢。” 说着,她笑呵呵的道,“祖母,这都是长辈先相看好的,哪儿有待嫁闺中的女儿家来亲自掌眼的,这不是乱了章法吗?” 第二百五十四章 画像选婿 纪令月只是想借个理由逃避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岂料纪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一副‘我早已看穿你’的模样道。 “我们这样看,你难道乐意嫁吗?” “……”纪令月没有回话,她讪讪捂唇轻咳一声,还真的确实不会。 “我知道你的性子,也不愿你就这么稀里糊涂嫁了一个不曾谋面的男子。”纪老夫人放柔了声音朝她解释着,“总归要你亲眼看看,若真有大家都满意的不就皆大欢喜吗?” 纪令月沉默,她诡异的想到菜市场,买卖双方就这一块肉讨价还价,最终达成两人都接受价格的场景。 事到如今,她权宜之计只能暂时应下了,“知道了,祖母。” 纪老夫人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她这才对一旁突然被当做背景板的媒婆道,“你今儿个可带来京中适龄男子的画像?” “带了带了。”媒婆连忙回道。 她半点都没有被忽视的不满,方才听了纪老夫人与纪令月的对话,整个人都在云里雾里之中,一颗心被狠狠的一震。 这是陡然触及到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阶层由骨子传到灵魂里的震撼。 章程是谁?朝中二品官员。章之洞是谁?多少女 子芳心都寄托在他身上,国子监每日都有女子在制造数不胜数的‘偶遇’,只为了见他一面,多说一句话。 这样的条件多少人做梦求都求不来,放在纪老夫人口中居然被嫌弃推掉了…… 媒婆肃然起敬,几乎调动了全身精力应和着。 她连忙将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准备之多便是两张茶几都放不下。 媒婆连忙道,“这些都是我按照老夫人您指使跳的人,家世身份品性适合之人都在这上面了。” “居然有如此之多?” 纪老夫人有些讶异,随即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她点头,“非常好。” 媒婆有些紧张的脸顿时放松了不少,她这会儿笑的倒真是真心实意。 纪令月见老夫人居然展开画卷一一看着,两眼一黑。 这怎么有种皇帝选秀女感觉? 她浑身猛然一抖,偏偏纪老夫人还要时不时的问她一些意见。 她展开画卷,指着画中模样生的端正的男子道,“此人是太史之子孟长姚,听闻其才学斐然,与苏澄清是至交好友。” 纪令月嘴角一抖,她苦涩的笑着,“祖母,你这么对我说我也……” “没让你现在就挑,只是认识一下罢了。”纪 老夫人十分熟练的把她要说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纪令月有些憋闷,她嘀咕着,难怪有段日子见到纪令仪对去见纪老夫人抱着长吁短叹的无奈,每每她望向自己都带着深深的疲惫。 原来就是这么被摧残折磨的啊。 于是一个时辰内,纪令月被逼着坐在堂中看画像,时不时还得参与纪老夫人的点评,否则还会被批作不上心,看画卷的时长无形之中多了一刻钟的时间。 纪令月为了早日结束这种局面,手指颤巍巍的捧起画卷,用着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开始看了起来。 起先她还觉得有些尴尬,到最后她找着找着居然从中发现乐趣来,例如看到讨厌的亦或者曾经故意使绊子冲自己恶言恶语的人,她毫不留情的挑刺。 “哎呀,我瞧此人眼小不聚光,印堂窄小,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模样。这嘴型也生的奇怪,乍一看像扁豆,想来性格必然是锱铢必较,为人小肚鸡肠。” 纪令月指着其中一个画像,张口就将人贬的一文不值。 “老身看看。”纪老夫人拿了过去,眼神一扫,“却是如此,不要了。” 媒婆有些懵,她听到这两人的话后以为自己错拿 了画卷,于是连忙接过。 等她展开时,看到画卷上虽无明显帅气,但模样也算的上清秀养眼的男子后一愣。 她脑中一晕,按照纪令月的描述这应当是个形容猥琐的男子才对,跟画上的人半点都搭不上关系。 纪令月说的口干舌燥,喝口茶润润喉后,看见媒婆怀疑人生的表情今后,‘好心好意’的指点着她。 “你看这,两眼无神,鼻梁坍塌,这面相乍一看就不像是有出息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如同神教洗脑般,硬生生把媒婆的审美进行了一个改头换面的大改变。 媒婆也跟着看,那清秀的面庞也渐渐不是个模样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简直是披了人皮的癞蛤蟆。 她突然有些惭愧,居然将这种人的画像带到沉鱼落雁的郡主面前,简直是亵渎。 纪令月得意的一笑,她将视线滑落到画像旁,上面的家世背景介绍上,眼眸微眯。 左章知府之子,章滢滢的兄长。 纪令月幽幽一笑,仿若不经意道,“听说此人有名同胞妹妹,模样跟他生的有几分像。” 媒婆眉头顿时一皱,她下意识开口,“生成这样的姑娘,还要怎么嫁 出去哟。” 纪令月被媒婆的话笑得花枝乱颤。 她借着去出恭的名义一溜烟儿小跑的庭院中呼吸新鲜空气。 纪令月伸了伸懒腰,感觉身上的关节都在咔咔作响后,她有些惆怅的感慨,“挑画卷选男人,普天之下估计就我一个人是这么做了。” 有生之年她居然体验了一把选秀女的感觉,纪令月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提前实现了广大女子毕生心愿。 也不知道那些男子知道自己画像放在一堆女人当众被指指点点后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十分精彩。 纪令月突然有些遗憾不能见到这一幕了。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纪令月走到亭中呆呆的坐着。 绿翘手中捧着披风连忙赶上来,盖在她身后。 “啪嗒。”就在这时,一枚石子从围墙外掉落在后院的小池塘中,砸向结冰的湖面响起清脆声。 “嗯?”纪令月被声音吸引住,左右环视不见什么异动,便将视线移了开来。 ——啪嗒,又是细微的响动。 纪令月抬头看向庭院,靳七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前。 他视线盯着围墙外的某个地方,似乎造成响动的人正藏匿在那方墙面后。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再见方青元 “郡主,我去看看。” 说罢,他身形如消失的戏法般骤然消失在原地。 纪令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靳七却迟迟没有回来,她心咯噔一跳,微微一紧。 不过是围墙之外的距离,为何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饶是知道靳七是靳字部的暗卫,可她没有对这些人身手的实际概念。 纪令月生怕他出了什么事,于是慢慢走到围墙旁。 见两侧没有人经过,悄悄拔高了声音,“靳七,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应,她贴着墙静静听着外头的声音,什么动静也没有。 “该不会靳七追出去了吧?”纪令月想了想,屈身捡了颗手掌大的石子,模糊的辨认着靳七先前看向的地方,扬手憋足了劲儿扔了出去。 她一鼓作气,结果石子恰好砸到了墙边沿,猛地一下反弹了回来。 纪令月瞳孔微微瞪大,她下意识抱头猛地蹲下,那石子险险擦过自己的头飞过。 听到落地声,纪令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的扭过头去。 她刚才差点被自己给砸到头了?这句话说出去谁信? 纪令月有些内伤,还好没有人看到,否则她这辈子的一世英名就彻底毁了。 她心里刚这么想着,头顶突然传来“噗嗤”的 笑声。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纪令月听到这个声音后脑中一炸,脑中顿时又无数弹幕飘过,上面写着“丢人丢到姥姥家”的字眼。 她捧着头,迟迟不肯抬头。做好心理建设后,她才猛然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这是纪府,谁胆大包天爬到纪府的墙头上偷窥? 纪令月倏然带着愤愤的表情抬头,一树繁花深深浅浅,她一眼便撞进白梅树上那双灿若星辰,眼梢轮廓勾勒着几分桀骜的眸。 来人身影就这么大马金刀的坐在树枝末梢上,树枝却不见半点负重压折过的痕迹。 方青元手里捻着刚摘下的梨花,那银白衣袍上的纹理隐没在花叶中看不清图样。 见底下人视线投来,他飞扬入鬓的眉微微一挑,嘴里还带着未抿去的笑意,“只是闲来无事,没想到看到了……十分令人意外的一幕。” 方青元觉得十分有趣,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俊美的容颜落在这白色飞花之间,天地间的光彩仿佛都集中在他眼底。 纪令月陡然闹了个大红脸。 她气鼓鼓的抬头一瞪,“阁下连人都不做,非要做那个梁上君子吗?” 纪令月这话半阴恻恻的,眸中顿时浮现如小兽般警惕之色。 若不出她所 料,靳七方才应当是被他弄出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如靳七这般人能被调虎离山之际骗走,此人到底想做什么? 见纪令月毫不掩饰的戒备,方青元一愣,俊逸的面庞涌起几分惑色。 他倏然纵身而起,如一片云般轻飘飘的落在她面前,好看的眉突然一皱,“你难道不记得我了?”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京城东郊,你带我在白日放烟火。” 纪令月鄙夷的看着他,“谁会在大白天看烟火,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方青元:“……” 他陡然沉默下来,隐约间空气冷一分沉一分。 纪令月轻哼一声,看着方青元这副表情,内心被看破窘事的羞恼顿时散去不少。 让你不仅偷看还嘲笑,现在尴尬了吧? 方青元生的好看,这种人在纪令月脑海中通常是挥之不去的存在。 她发现这个时代高颜值的存在比比皆是,也不知是上天安排,还是她总有一种吸引发光体的奇怪特制。 看到纪令月眸中一闪而过的得逞,方青元眼眸微眯,顿时知道自己被她耍了。 偏偏他对此半点恼怒的情绪都没有,反而因为纪令月的戒备而觉得不爽。 “你在害怕我?” “使伎支开我的侍卫,做纪府的 不速之客,我自然对你万分戒备。”纪令月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你若是无事便离开吧,今日一事我只会当做不知情。” 她这么直率的承认,倒让方青元觉得有些意外。 方青元却是笑着,他漫不经心扫了纪府一眼,“素来只听闻纪府在大渝之中的分量很足,饶是府中安排的护卫都如此难缠。” “要不是我武功好,像一睹郡主芳容还真是做不到呢。”他故意拖长的语调,语气带着几分缱绻似情人般的低语。 偏偏纪令月在走神的时候,是个木头桩子。 此刻她早就顺着方青元另一句话给神游天外了。 护卫难缠?纪令月满头雾水,她见方青元身上好似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只怕武功也是极高的。 纪府的护卫什么时候厉害到这种程度了? 想着,纪令月又觉得不太可能,唯一厉害的只有靳七一人而已。 思及此,她轻声一哼,对他语言上的调戏十动然拒。 “多亏阁下,我已经决定将纪府的戒备等级再网上拔高,以免某些如阁下这般梁上君子接二连三的出现,到时候我可吃不消。” 她语气嘲讽,方青元却是突然沉了声音,嘴角虽然噙着笑,却莫名生出几分森冷的意 味。 “若有那种人,直接拖下来斩断双腿挖了双眼挂在街上示众。” 他语气透露着一股血腥气让纪令月一愣。 随即她无语的看向方青元,语气幽幽,“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其中之一。” 方青元回过神,他看着纪令月对自己方才一瞬间的改变无动于衷,反而还能从善如流的接话,眸中泛起一抹奇异的光。 他看着纪令月眉下那双黑嗔嗔的眼,没有恐惧,没有不自然想要掩饰的任何情绪,如一汪清澈的泉般倒映着他的身影。 那小巧晶莹的下巴在围脖间的绒毛下愈发如玉般光润玲珑,莫名予人一种乖巧的感觉。 方青元挑眉,他俯下、身来靠得更近了一些,身上带着的奇异幽香拂过她发梢,那双清冷的眼突然蒙上了一层几不可见的柔和。 他忽然道,“喂,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 一出门,纪令月便被满街热闹的氛围给包围住了。 她眨了眨眼,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 方才方元青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后,突然揽着她腰肢来了个公主抱,随即腾空跃起,不知过了多久,一眨眼就到了人声鼎沸的市集之中。 她最终还是出了门,虽然是以这种诡谲道令人发指的方式。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乔装打扮 没有人想得到,方青元一眨眼就把人从府里拐了出来。 纪令月想了想绿翘最后那惊恐的一眼,有些头疼的拧眉。 随即纪令月不满的看向他,“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民女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啊。” 方青元无所谓的一笑,隔着衣袖牵着她手腕往前一带,故意转开了话题,“听说北坊最近热闹的很,咱们去看看。” 纪令月被他扯得愣是往前小跑了几步,听到‘北坊’这两个字眼,双脚急忙来了个急刹。 “北坊?你现在要带我去北坊?”纪令月反抓着他手腕,那双黑嗔嗔的眼顿时流露出警惕之色。 方青元道,“是啊,北坊瞧着虽乱,但可是个好地方。”他说着,挑衅般看着纪令月,“怎么,不敢过去?” 她头一摇,“你别用激将法激我,谁人不知北坊汇聚着三教九流,一个不小心被骗得底裤都没有了。不成不成,你别想拉着我去。” 方青元被她那句‘底裤’给噎得不轻,脚步一错差点踉跄栽地,他露出便秘般的神情看着她,下意识捏了捏她的脸颊,若凝玉的触感落在指腹上。 “说得如此不雅,你还是不是个女的。” 纪 令月毫不留情的反呛他,“带我去北坊,你还是不是个男的。” 大渝地大物博,海纳百川,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京城更是设有东西南北四坊,各有千秋。 北坊乃三教九流聚集之地,稀奇玩意儿居多,便是百姓口中的‘黑市’也在此地驻扎,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但北坊鱼龙混杂,若没有点能耐,绕是你把金子绣成衣裳,出来时保准你身上连件遮羞布都能被扯得一丁不剩。 纪令月初次听到‘北坊’二字,便有一种本分纯良学生碰上夜店蹦迪邀请下意识油然而生的抗拒感。 一来是不愿去这种复杂的地方,二来总会有种格格不入的自己踏入那方世界后的不安全感。 方青远却是慢慢凑近她,似笑非笑的道,“原来你还有怕的东西啊。” 纪令月白眼暗暗翻了一个过去,“反正我不去,你把我从哪儿带出来的,可以就这么把我带回去了。” 岂料方青元只是定定看着她,忽然咧嘴一笑,那拍皓白牙慢慢吐露出三个字。 “我不要。” 反抗无效的纪令月最终还是被带到一间平平无奇的成衣铺里。 衣铺安静无声,唯有制 好成衣挂在架子上摆放在四处的模样。铺子老板倒在摇椅上,用裁短的布匹盖在眼前,似乎在小憩着。 方青元就这么将人大摇大摆的待进来,挑了件宽大不起眼的披风兜帽后直接递给纪令月,“披上,把自己遮得严实一些。” 说着,他补充着,“原本我还想让你由里到外的换了这身衣裳。” 那句‘由里到外’这几个字落在他嘴中,偏偏被他说出千绕百转的旖旎气息来。 那几个字符被染上暧昧之意,沿着贝齿唇畔流连道出,饶是寻常女子早就羞的面红耳赤。 此话一出,必然没有人能够抗拒他。 可偏偏纪令月是那个万千之中唯一不受他控制的特殊人之一。 她嫌弃的瞥嘴,看着方青元蹙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听着怪别扭的。” 方青元一愣,那张俊逸的容颜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震惊与错愕来。 纪令月奇怪的看着他,抬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挥了挥,“喂,你怎么了,哑巴了?” 她亲眼看着方青元望向自己的眼神逐渐灼热起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不自在。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殊不知方青元内心 掀起惊涛骇浪,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着纪令月,似是有些犹豫,唇畔飞快吐露出几个字节奇异的语调。 纪令月猛不防的感觉到周旁温度下降,耳旁似乎出现了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紧贴在她耳畔低声窃窃私语着。 她下意识揉了揉耳朵嘀咕着,“大冬天的怎么还有蚊子,诶,你究竟想做什么啊。” 方青元看着纪令月,眼神之中透露着几分诡异,他却什么也没收,只是抬手将她的兜帽往下扯了扯。 纪令月就这么看着自己被罩上大一倍的披风,心情不虞极了,却也只是认命的把自己包裹得如同一团不起眼的粽子。 方青元一瞧,又觉得不满意,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块面巾递给了她,“带上。” 纪令月看着他手中的面巾,顿时气笑,“你这是打算带我去打劫呢?” 见她不接,方青元也不多说什么,索性上前直径替她系好,一块代替面纱的替代品就这么粗劣的完成了。 看着纪令月被包裹的连亲爹都认不出来的模样,方青元陡然满意了不少。 在离开铺子前,他顺手摔了些碎银扔到那闷头大睡的掌柜身上。 一踏入北 坊的区域,一股与众不同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比集市还喧嚣的吆喝声在上空交杂着响起。 纪令月随意扫了一眼,便察觉出这北坊的奇异特殊之处来。 这些沿街贩卖的东西多是些寻常看不见的东西,例如古玩小物件,各种药材,甚至有卖形形色色的玉佩,一看便是上好的材质。 纪令月突然感兴趣了起来,方青元注意到她视线落在那摆着玉佩的小摊上,开口便是泼她的冷水。 “别想了,那些玉佩都是从别人身上偷到的,你要是不想中招就不要乱走。” “……”仿佛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纪令月准备抬起的脚陡然顿在了半空中。 “那么那些呢。”纪令月朝前努了努下巴。 方青元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开口道。“那些多数是从盗墓贼手中拿到的,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东西,但偶尔还能找出些好东西来。” 平常接触不到的新鲜字眼儿一个接着一个从方青元的口中蹦出来,纪令月那原本有些恹恹的神情陡然明亮了起来。 她愈发有了兴致,拉着方青元四处问着。 方青元倒也乐的陪她,带她走走停停,其间十分好脾气的帮她解释着。 第二百五十七章 逛北坊 “喂,那位公子,还要身旁的……小哥?”吆喝声穿过人群精准的落在二人身上,那摊主极力喊着,顿时吸引了纪令月的注意。 见这个浑身上下都被罩在斗篷的人似乎偷偷拽了下、身旁模样生的俊美无比的男子,那男子立马迎了下来,声音隐约响起。 “既然你要看,那就走吧。” 纪令月陡然觉得方青元像是对她百依百顺的‘老父亲’,她说什么便应什么。 算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她喜滋滋的去了方才朝他们二人吆喝的小摊去,见他什么都没卖,眼前摆着两个略微粗状的陶罐。 纪令月奇怪,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是卖什么东西?” 她压低了声音也掩盖不住是女子身份的事实,那坐在摊前的小贩生的五大三粗,身材魁梧,他听这声有些意外的看向纪令月,随即眼中迸射出一瞬的精光来。 这声音陌生啊,还是个姑娘,听来年纪不大,说不定可以好好宰一顿。 站在她身旁的这个……瞧着也是个生面孔,说不定才是真正的冤大头。 这大汉搓了搓手神秘的道,“小姑娘,我这卖的可不是寻常东西 ,旁人卖的物,我卖的是艺。” “卖艺?”纪令月奇怪,“你要表演节目吗?” 那大汉神秘的笑了笑,他突然盘腿而坐,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笛吹了起来。 奇异的曲调慢慢响起,纪令月眼前的陶罐突然发出阵阵阵阵响动。 她慢慢后退了几步,只见陶罐薄薄的顶片被缓缓顶开,似有半椭圆形的头颅顶了出来,信子‘丝丝’吐露的声音清晰响起。 一瞬间,纪令月头皮发麻,她猛地往方青元背后仓皇躲去。 我了个亲娘诶,居然是耍蛇的! 只见那布着棕色纹理的蛇慢慢从陶罐内蜿蜒爬出,那身躯竟不是沿着陶罐落地,身子反而如一杆笔直的树干指向天空。 那大汉口中的曲调诡异的一边,这蛇身骤然扭动了起来,竟成波浪形般晃动着,这一幕顿时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而纪令月半点感兴趣的心思都没有,她躲在方青元身后低声催促着,“快走吧,别在这个人的摊位前多待一分一秒。” 她怕再多待下去,多看这条蛇一眼就要原地暴毙了。 岂料方青元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眼眸微眯,忽然道,“再等等。” 等等?等 什么?纪令月突然想到不好的念头,“你该不会喜欢看这个耍蛇的吧?” 方青元挑眉,却没有直接回答,视线淡淡落在那扭动身躯的蛇身上。 那奇异的音调一停,蛇躯骤然一停,缓缓的钻入陶罐中。 那大汉放下竹笛,笑着对诸位拱手道,“小小伎俩,嚷大家见笑了。” 其中有一人问道,“你这摊子是卖什么的?” 那大汉道,“我这摊子什么都不卖,只需要大家做一件事情,只要做成了,我倒贴给诸位东西。” 人群中纷纷响起嘈杂的交谈声,那大汉继续道,“我这条乃稀世罕见的异蛇,其奇异之处,便在于它能认人。” “认人?”看客中有人发出哄笑,“都说蛇冷血无情,怎还有认人一说?” 那大汉不紧不慢道,“《野蛇志》曾记载,通州有一异蛇,通体罗纹,头生触角,其毒也触草木尽枯,无以御者。” 此话一出,周旁围观的人顿时后退了数尺。 其间有人嚷道,“你这汉子也太过缺心眼,如此将如此毒辣之蛇带到此处!” “缺心眼?”那大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 你们可曾听说过蛇生触角一朝幻化为龙的典故?这条蛇可是灵蛇,其利齿能杀人,唾液确能够解百毒救人。” “我方才说了,这条蛇认人。唯有它认定之人,才会听命于其,杀人或者救人,皆在诸位一念之间。” 这话勾起了不少人心中好奇,饶是纪令月也听得投入,慢慢探出头来。 有人还是心存怀疑,“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要这一切万一是你自导自演的呢?” 那大汉似乎早有准备,他伸指敲了敲陶罐,“诸位可知道这灵蛇为何会被我抓进陶罐子中?便是因为小女乃是这灵蛇承认之人。” 说吧,他忽然扭头从笼子里抓出两只小白鼠,一手揪着一只展现给众人看。 纪令月冷不防看到这一幕,差点吓到嗝屁了。 这里究竟是什么人间地狱啊? 大汉道,“诸位若是不信,我便亲自给大家做个实验。” 他晃了晃左手,飞快揭开陶罐把小白鼠扔了进去,只听得凄厉一声惨叫,小白鼠在陶罐内扑腾了几声便悄无声息了。 大汉突然从袖中掏出粉红色的袖帕,在众人奇怪的神情下把手掌包上,居然伸进陶罐之中把那只小 白鼠抓了出来。 他这一通操作行云流水,自然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众人在见到那只小白鼠后,纷纷变了脸色。 小白鼠身躯戳着两个洞,通体竟泛着青紫色,上面好似染着斑痕,犹如僵硬的石块。 若非极利的毒物,怎可能在一息之间就做到这件事? 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大汉居然毫发无伤的将手伸了进去复又抽了出来。 纪令月眼珠子一瞟,她一眼就看出了关键,“关键在那个绣帕上。” 那大汉一笑,“小姑娘聪明,这绣帕便是我女儿的,想要在灵蛇手底下毫发无伤,我便腆着脸硬是从我女儿手中拿过这方绣帕带过来。” “说起来还真是难为情,一个大老爷们拿着绣帕,让诸位见笑了。” 说罢,他举起另外一只手,拿着那粉色绣帕在另一只小白鼠上包了一会儿,随即将其扔进陶罐里。 众人纷纷屏息凝神,不管过了许久都没听到小白鼠凄厉的声音,反而在陶罐内四处逃窜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大汉如法炮制的将小白鼠抓了出来,众人定睛看去,那只小白鼠还活的好好的,四肢有力的瞪着脚。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奇异灵蛇 周围顿时想起惊愕的哗然声。 就连原本也不以为然的纪令月也不由瞪大了眼眸,她低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见气氛达到了最高点,那大汉见状忽然抬手,众人纷纷一静,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大汉道,“我说了,今儿个是来的卖艺的,就是来卖艺的,只不过其中掺杂了些私心。” “虽然这条灵蛇听小女的话,可我这个做爹的还是不放心,便想再找‘有缘之人’将此蛇转赠出去,诸位想拿它做什么,与我再无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再度哗然。 那大汉忽然道,“至于如何测试,方才我已经给诸位演示过了,只要将带有自己气息的东西系在小白鼠身上丢进陶罐之中,若无被咬,你们便是那有缘之人。” 有人在人群之中大喊,“这一时半会儿我们哪儿去抓老鼠啊。” 那大汉突然神秘的一笑,他侧着身子,陡然掀开盖在身后的灰布,好几笼子关着小老鼠,灰的白的聚在一堆,一见了光它们便慌乱的叫了起来。 站在底下的纪令月浑身又是忍不住的一抖。 那大汉淡淡道,“想上来试一试的,一次五两银子。 ” “这么多?”有人嚎着。 大汉淡淡道,“只需要五两银子,你就可以拿到无价之宝,这笔买卖只赚不亏啊。” 一句话,顿时勾引了所有人心中蠢蠢欲动的心思。 俗话说的好,在至大的利益面前,人们都会丧失理智,化身不要命的赌徒。 纪令月眼睁睁看着半条街的人突然排起了长队,画着寻常人家一年用度的银两买一只老鼠。 她坐在一侧木墩子上,托腮看着每个人把老鼠扔进陶罐之中,然后大汉一个个拿出被咬得身体通红发僵的紫鼠,如流水线般一个接着一个。 有人不信邪,豪掷千金买了一笼子老鼠一只接着一只扔进去,差点把底裤掏出来挂在老鼠头上,得到的也只是一只又一只死老鼠的尸体。 纪令月突然道,“我突然有些同情那只灵蛇了。” 方青元闻言扭头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你前头不是还怕的躲在我身后?” 纪令月目光幽幽的瞥了他一眼,“眼前突然冒出一条蛇来谁不怕。” 方青元挑眉,“我就不怕。” “你幼不幼稚。”纪令月嗤笑。 简单的进行了一个斗嘴后,那条长龙在不知不觉间排完了。 那大汉赚的腰包鼓鼓囊囊的,见没人过去,突然朝着从始至终在一旁看着的纪令月两人招了招手。 “还剩下两只,二位不妨来试一试?” 纪令月指着自己鼻尖,“我?” 那大汉点了点头,他视线转向了方青元,“这位公子也可过来试试。” 纪令月头顿时摇得同拨浪鼓一般,“不不不,让我站在装着蛇的陶罐前摸小白鼠,你还不如一刀捅死我来得痛快。” 大汉:“……” 这小姑娘声音听着软,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悍呢? 岂料方青元突然动了身子,他拽着纪令月往前走,“怕什么,只是让你把东西系在老鼠身上,又不是让你摸它。” 纪令月反驳,“那样我浑身都觉得觉得膈应!” 很可惜她的反抗无效,愣是被方青元拽到了大汉面前。 方元青努了努下巴,“随便拿个东西。” 纪令月在心里把他破口大骂千回百回了,要不是看在撕破脸之后自己只怕连北坊都走不出去,她早就撸、起袖子先揍他几拳。 她哼哼唧唧的,想起今日出门什么也没带,总不能把香囊玉佩什么的拿出来。 她忽然想到什么,把面上碍事的面巾摘 了下来,露出光洁如玉的下颔来。 那如樱般粉嫩的唇轻启,带着抱怨与不满,“就这个了,事先声明,我是绝对不会碰老鼠的啊。” 光是露出下半张脸,似乎能隐约见到女子真容该如何精致。 这大汉先是一愣,方青元眼眸微眯,半个身躯忽然挡在她身前,声音骤然一低,带着几分危险之色。 “你在看什么?” 那大汉连忙回过神来,接过那染着淡淡香味的面巾系在老鼠身上,一把扔进了陶罐之中。 只听得老鼠扑腾了几声后悄无声息,纪令月眨了眨眼,“看来是没戏了。” 那大汉对这个结果无动于衷,他突然道,“接下来便是公子了。” 说吧,他侧身欲从笼子里拿剩下一只老鼠时,却见身后哪里还有老鼠的影子,那笼子不知何时被咬出了一个洞,一看便知道那只老鼠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出去。 “真是可惜了。”那大汉转过头来,他看着方青元,“不过还有一个法子,公子把随身用物直接扔进陶罐,若是方才那只老鼠身上多出个咬痕,便可知道结果了。” “不必了。”方青元淡淡道,“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那大汉张 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纪令月声音却是突然响起。 她眼神不善,“不感兴趣?不感兴趣你还站在旁边看了那么久?” 方青元笑,“不是见你感兴趣,我才在一旁陪着吗。” “呸。”纪令月被他气得把素日的矜持风度统统抛到了脑后,“那你方才那一幅兴冲冲的把我拽过来做什么?” 方青元还是那句话,“你感兴趣。” 我感兴趣个头,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感兴趣了? 纪令月当场被气得眼眸一瞪,她微微抬起下颔,忍住要打他的心思。 “我不管,你既然把我拉过来,你也得试!” 方青元挑眉,“你确定要我试?” 纪令月重重点了点头,她唇角忽然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怎么,难道你不敢吗。” 激将法谁不会啊。 她大半张脸被掩在宽大的兜帽之下,方青元只是她挽起的弧度,心中便莫名一跳。 他忽然勾唇,语末附带的笑意如同寥寥升起的白烟,很快便消散在风中。 方青元语气轻快道,“行啊,等会儿若是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你唆使我的。” 说着,他骤然逼近,对着纪令月压低了声音道,“你可要对我负责。”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要对我负责 他这么一说,纪令月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打量着方青元,像他这般神秘又帅气的人,在原书中肯定是个推动情的重要角色。 一般这样的人说出这种话,就代表着肯定会成真。 纪令月凭借着经验迅速推断出这一点,她猛然开口,“等等!我后悔了!” “晚了。”方青元轻飘飘的一笑,他刚伸出手打算往陶罐里扔东西时,那名大汉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起身来。 他一手狠狠的把方青元往陶罐上压下,另一手的竹笛不知何时拿捏着,抵在唇畔吹出那奇异的调来。 只是这个调落在纪令月耳中,比一开始吹奏的还要尖锐刺耳数倍。 陶罐猛地开始晃动,里头的蛇似是处在躁乱的状态。 “糟了!”纪令月瞳孔微缩,她看着方青元被大汉强而有力的抵在陶罐口的手,不由焦急出声。 “方青元!” 这一声娇呼带着绵软,却透露着浓浓的急切声让方青元在一刹那不由失了神。 他这个时候居然还分神对她说话,“你总算肯唤我的名字了。” 纪令月看出他走神,愈发焦急了,“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能不能挣脱开?” 话刚落,隐约间陶罐里的蛇似乎蠢蠢欲动 ,张着獠牙猛地朝方青元的手咬去。 那大汉忽然仰头大笑,脸上充斥着狰狞之色,“方青元,你也有今天,这简直是上天对你的报应!” “是吗?”方青元半点都不显急躁,他反而坦然自若的笑着。 这一笑,让大汉顿时头皮发麻,一股凉意猛地从脊梁处蹿沿至脑顶。 方青元脚尖猛地一踏,一股无形的罡气猛地爆裂开来,以他为中心几尺的所有物品顿时爆裂开来。 陶罐炸裂的声音十分清晰,方青元反手一弹,飞溅的碎片顿时成为了他的利器,有目标的朝着大汉的命门直射而出。 只听得碎片刺入肉的闷声响起,那大汉连痛呼声都来不及喊,便睁着睁着眼死不瞑目的倒下了。 纪令月被劲气微微波及到,身躯快速后退了几步,脚后跟一软栽在了地上。 “哎哟喂。”纪令月吃痛的低呼一声,就见不远处一条黑色的影子猛地朝这个方向砸了过来。 那条蛇黑色身影被劲风猛地往外一弹,如闪电般飞快蹿出,竟是落在了她身前。 这一瞬间,纪令月的身躯陡然阵阵发凉。 久违的粗口从她口中爆出。 纪令月脑中只僵硬了一瞬,她猛地起身,却敌不过正处于狂躁状态的蛇的速度。 蛇快速 扭动着躯体,尖锐的獠牙眼看就要咬到纪令月的小腿。 纪令月几乎泪奔了,她万念俱灰倒,脑子里居然还能蹦出之前看过的电视剧台词—— “吾命休矣!” 就在说出这番话时,一道身影忽而闪过,所经之处空气裹挟着淡淡药香。 纪令月忽而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揽进怀中,在她愣怔之余,身前之人伸手将跃起的蛇觎准了七寸,顿时克制得它动弹不得。 这蛇似乎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芯子丝丝往外吐着。 拿捏住它的手指泛着冰冷的弧度,那蛇躯竟然猛地如木头一僵,笔直的垂着。 “呵。” 男子熟悉嗤笑声传来,他反手一甩,将这条蛇重重的甩飞至长柱之上。 随即一撩袖,不知谁落在案上磨得发亮的剪刀似被操控般刀口猛的将正在下坠的蛇颈钉在柱子之上。 其准度与控制内力的手法简直令旁人看着不寒而栗。 那蛇头慢慢断开,咕噜噜滚在一侧。 丢了蛇头的蛇身尚有知觉,靳一最后补了一刀,才彻底将此毒物杀死。 方青元悉数收敛起笑意,他有些紧张的朝纪令月飞速赶来,见她无事后松了一口气。 随即视线落在来人身上时,又微微一臭。 他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陆淮琛淡淡道,“这里是京城,本王想出现在哪儿就出现在哪儿。” “哼。”方青元懒得跟他多说,刚想唤纪令月离开,这才发现陆淮琛的手居然搭在她腰肢上。 他脸色陡然一变,方才面对大汉都没有的森森杀意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吓得方圆围观的人连滚带爬的跑出几里之外,周围竟再无一人。 方青元咬牙切齿,“把她放开。” 陆淮琛挑眉,“本王救下的人,为何要放开?” 被动窝在陆淮琛怀中的纪令月原本为陆淮琛再一度能在她危险时刻挺身而出的巧合而感到无比震惊,以至于错过了离开他怀中的最佳时机。 此刻听到两人居然以自己为理由产生火花,她连忙从陆淮琛怀中跳了出来。 她想了想,对着陆淮琛行了一礼,“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陆淮琛看着,突然道,“既然没齿难忘,郡主可考虑好要回报本王什么了?” 纪令月一愣,脑子里诡异的浮现出几个大字—— 以身相许。 唉,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 纪令月日常暗暗唾骂着自己不正经。 方青元上前一步,眼眸微眯,“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品了,居然对一个女人挟恩图报?” 陆淮琛冷冷 一瞥,“本王说话做事,容不着你一个他国皇子指手画脚。” 方青元被直白的点名身份,心内微微咯噔一声,他下意识瞟向纪令月,见她并没有什么异状之后,竟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他哼了一声,伸手欲拉着纪令月的手腕转身离开,他挑衅般对着陆淮琛一笑。 “王爷若是不出现,我与她还能继续逛下去。” 陆淮琛视线落在他牵着的皓腕上,那深邃眼眸陡然蒙上了比夜色更深的清冷。 他忽然出声,“纪令月。” 纪令月猛地回神,她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陆淮琛鲜少如此直白的称呼她的名字。 陆淮琛缓缓朝她走去,忽然伸出了手,“天色不早了,本王送你回去。” 纪令月脑中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她下意识望着天色,影影绰绰的曦阳在他身后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刹那间有涌动的风在耳畔掠过,他这一句简单的话似是最动听的曲调回荡着。 方青元眸底生出一股怒意,他抓着纪令月的手腕不禁用了点力。 “大渝摄政王日理万机,只怕没有时间,为了防止他把你送到一半因为政务抛下了。” “还是由我亲自护送较为妥当。” 方青元说着,“亲自”这两个字眼着重加重了语气。 第二百六十章 微妙的关系 方青元悍然挑衅的眼光对上陆淮琛。 “本王从不做那种掉价的事情。”陆淮琛直迎上他挑衅的视线,他平静淡然的反问。 “还是说堂堂东临国二皇子对此极为熟练,所以才有感而发?” 方青元一噎,这话倒真是说对了。 经常有假借各种名义扑上来的女子,他偶尔生起恶劣兴致会耍的她们团团转,让她们满心欢喜之后再给予重重一击。 直至自己乏味之后,便将那些人当做碍眼的垃圾随手丢弃。 纪令月起先还有些惶然,随即听到那句‘东临国二皇子’的时候,饶是心中猜测方青元身份不凡,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东临国,在陆淮琛把持朝政之前,那个凌驾于诸国之上,牢据第一强国近百年的国家。 纪令月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她虽然对剧情没有印象了,但凭借本能依稀记得,此人是个不可小觑的存在。 不过……方青元与陆淮琛的关系,似乎看起来不怎么好?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演变成这个模样。 换做从前,打死她都想不到会有两个绝世美男站在自己面前,做出疑似‘争抢’她的举动。 纪令月突然有 些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因为有什么私仇,所以故意借着她争锋相对起来? 她看了眼被方青元牢牢牵住的手腕,又看了看陆淮琛伸出的手,气氛有些尴尬。 空气中流荡着丝丝诡异,陆淮琛嘴角的笑逐渐淡去,他眸中跳动着清冷的火焰。 “在这之前,阁下不妨先将手松开,你让她为难了。” 方青元咧嘴阴恻恻的一笑,故意般将毫不设防的纪令月往他怀中扯去,“我既然说了要护送她回去,就不会食言。” 纪令月一听这话,差点吓的跳脚来。 堂堂东临国二皇子送她回去,她还要不要脸待在京城了? 且不说左邻右舍长街百姓,便是让纪家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再说,如今各国使臣纷纷进了城,若是被其中一国使臣看见这一幕,那她可真是丢脸丢到邻国去,干脆在地上打个洞埋进去,省得迎接那一波天雷撞地火的尴尬事。 纪令月扭头一瞪,语气幽幽,“谁说我要你送我回去了?” 一句话,方青元嘴角的笑僵硬在脸上。 前头自个儿才说了大话,结果纪令月当着别人的面就啪啪在他面子上落下两巴掌。 方青元垂眸,又气又笑,“本皇子说了亲自送你,你居然还嫌弃?” 纪令月眉头拧的更深了,那清澈毫无杂质的眸明晃晃写了‘嫌弃’两个字。 她抬臂挣欲脱开他的手,“得了吧,要知道您是东临二皇子,我才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跟你出来。” 她句句大实话,若知道他真实身份比想象中要惹眼,纪令月在被他拐出来的瞬间就算是爬也要爬回纪府。 现在是什么时刻,东临国、西凉国、北烽国使臣纷纷来朝。 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涉,以她现在的身份,一举一动都会被打上代表大渝皇室烙印的影子。 也就是说,不能出差错。 而方青元今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北坊之中……纪令月有些绝望的捂脸,也不知道今日这一幕有多少人看了去,会不会有心人把自己的身份认出来。 说到底,都怪他! 对她隐瞒身份,徒增这么多事端,居然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人群繁多的地方。 方才那一个大汉估计也是为了刺杀他在此布局,险些连累自己。 纪令月气鼓鼓的想着,更不想同他随行了。 她一改先前的态度,挣脱开他后款款行了一礼 ,那粉嫩的唇轻启,道出的却是疏离的语气。 “令月不是阁下东临国的二殿下,恕我失礼。” “天色未晚,我一人回去也没什么大碍,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感受到怀间那抹温软离开,方青元忽然生出空荡荡的感觉来。 垂落在身侧手掌虚空一抓,他看向纪令月,眼眸微眯,“你在为我隐瞒身份而感到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纪令月心里吐槽着。 亏我之前还送你一场特殊的烟花看,真是白费心思了。 东临国二皇子的身份比常人想象中的敏感,而且她曾听过后宫谈论时提到方青元此人—— 他在东临大权在握,且出身优渥,被当世人看做与陆淮琛并驾齐驱,乃未来天下大势争锋的中流砥柱。 而这样的人,幼时却命途多舛,对情感一事保持着一怀冷漠。 轻佻的表象下藏一颗冷厉的心,并不觉得自己对那些牵丝绊藤的感情有所触动 看似多情,却是无情。 纪令月觉得,这些强悍的人,心底好像都缺失一块感情,然后用无尽的理智与冷漠来填补。 虽然这么直白拒绝旁人让她极其的为难,心底还有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 她 轻轻、咬着贝齿,那也没办法了,比起被纠缠,还是当断则断为好。 方青元盯着她,那番话像是一团燥热的活猛地钻进心底。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生出隐怒却不知如何自处,束手无策的感觉。 纪令月鲜活的一面仿佛与他转身背过,留给他的一面成了换上假面的客套与疏离。 他头一次放下了姿态,褐色瞳孔之中蕴满了认真之色。 “抱歉,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在一侧从始至终沉默的靳一闻言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方青元,见他望着纪令月的眼神,心中慢慢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 不会吧? 他看向自家主子,却不知他是什么想法。 纪令月心里一咯噔,她本来就容易心软的性子又被激出来了。 她发觉自己在人家对她不好报复起来的时候心挺狠,可偏偏在其它地方心软的一塌糊涂。 说起来,方青元其实也没什么错。 她受着良心的束缚,闻言艰难扭过头。 岂料方青元却突然道,“不过,郡主这样疏离我可太过无情了。” 他笑的意味深长:“毕竟我曾救过你一命,救命之恩,难道郡主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撇过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 救命之恩 “护城河,花舫。”方青元故意拖长了尾音。 “??”纪令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把我的愧疚还给我! 虽然隐约察觉到他与那夜救了自己的男子形象有些重合,得知真相的纪令月依旧慢慢沉默了下来。 她道,“那么皇子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方青元突然倾身凑近,他又恢复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调笑道,“你别生气啊,我要是想挟恩图报,又何必等到现在?” “我只是怕你不理我了。” 无形撩妹,最为致命。 纪令月心里不受控的为这句话一跳,她似乎对两人之间乍一看有些亲密的距离感觉别扭,默默退了一步。 方青元抬手替她掠过拂在耳畔的一抹青丝,轻笑着转身离开了。 他朝着纪令月摆摆手,背影渐渐远去。 纪令月嘟囔着,“什么啊……” 她一转身,见陆淮琛还在原地,差点吓了一跳。 亲娘诶,她差点忘了还有一尊大佛站在自己身后! 纪令月讪笑,“王爷来这可是有公务要办?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 不知道为何,她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再待下去可能会出事。 正当她说完这句话抬脚准 备溜了的时候,陆淮琛淡淡的声音传来,语气中竟挟着几分不虞。 “纪令月,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怎么一个两个都在拿这个借口说事啊! 纪令月有些崩溃,自己都什么运气啊。 她无奈转过身去,那目光有些幽怨。 陆淮琛似笑非笑,“怎么,还是说郡主区别对待,方青元与本王相比更加重要了?” 连‘郡主’这两个字都蹦出来了,看来他是真生气了。 可是……纪令月怎么琢磨着,他这句话莫名有股醋味儿呢? 她抬眸看了陆淮琛一眼,突然走到他面前,大着胆子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可不像您平时能说出的话啊。” “王爷难道是吃醋了?” 一旁的靳一猛然捂着拳疯狂咳嗽。 陆淮琛冷飕飕的眼刃刮了过去,靳一身子微僵,硬是把咳嗽压下,俊逸的脸脸憋得通红。 猛烈的求生欲突然涌了上来,他身形一闪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陆淮琛淡淡道,“你想多了。” 纪令月目光深思看着他,眼眸明亮。 她只是笑,笑意明亮,闻言点点头,“原来如此。” 陆淮琛静静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令月却在这个目光 下险些绷不住表情。 她方才装的了然,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那句莫名蹦出的话给个台阶下,也不至于让气氛尴尬到结冰的份上。 实际上她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 这时候陆淮琛却是突然开口,“方青元何时救了你。” 纪令月一愣,她回忆了一下,“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不知王爷可知道上京之乱后,为了弥补百姓缺席祭天大典的遗憾,在护城河安排了画舫供人游湖赏景?” “那天晚上发生了许多事情,大概便是我被人设计陷害与人有私情,被困在紧锁的房屋内,我为了逃脱纵身跳了河,再被人顺手救上来。” 纪令月越说声音越淡,她笑着打哈哈,“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反正就是因为种种原因被人救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东临国的二皇子罢了。 说着,她有些疑惑的嘀咕。 “奇了怪了,那时候还是去年的夏天,他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内?” 陆淮琛沉默,突然转身,“走了。” 一句话把纪令月的思绪给牵了回来,她先是一愣,随即回想起他前头说的送自己回府那句话。 她还以为那只是他的随口一说呢。 纪令月 看着陆淮琛的背影,突然有些发愁。 怎么说,他对待自己肯定对其她女人是不一样的。 可这种感情究竟掺杂着什么呢……纪令月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随后几天,来朝的各国使臣们纷纷进了城门,京城长街出来来往往百姓,也多了不少外来人的影子。 “听说今天今儿个街上热闹的很,人群之中顿时混入不少奇装异服。”苏妙人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她看着身旁落座的官家小姐,不自觉的挪了个位置与纪令月挨得更近些。 纪令月笑,她开始发散性思维,“那岂不是打起来就很好认人了?” 说罢,她不约而同与苏妙人面面相觑,笑出声来。 两人如今坐在宾客席中,按照主人摆坐的位置,应当是在贵重席位之中。 今日乃左章知府家的章大人的五十岁生辰宴,虽说办隆重,但以纪令月如今的身份来说,他们想要邀请自己还真是不够格。 可为什么她还能出现在宾客席位之中呢? 纪令月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苏妙人。 她只不过是在路上见章府热闹多嘴问了一句,恰好被邀请的苏妙人瞧见了,一并扯了进屋。 纪令月捂脸,她这辈子估计都忘不掉章大人看到自己时惊讶到差点来个原地平地摔的一幕。 紧接着,她就被章家人极其热情的请进了屋中。 自己上个街莫名其妙蹭了个饭,这是什么人间稀奇事。 纪令月觉得有些臊,故意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全程几乎把脸挡了一半。 她想想,还好左章知府在朝堂这个尚未站队,否则自己可真是糗大了。 说着,苏妙人有些无聊托腮看着来往宾客,她突然低声道,“没想到章家交好的人还真是不少,你看到同章大人说话的男子了没?” 纪令月顺着她转头看去,只见到一个中年男子的背影。 苏妙人眉毛微挑,“那是新任的户部侍郎,说起来可是你爹的下属。” 纪令月还真静静看了那人几秒,有些神奇的看向苏妙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妙人轻哼,“本姑娘神通广大,还不快来巴结我?” “去你的。”纪令月哭笑不得,她曲肘捅了捅苏妙人,压低了声音,“快说实话。” “实话就是,这个户部侍郎一上位就开始左右逢源的‘交朋友’。”苏妙人朝她眨了眨眼,“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被迫蹭饭 纪令月没想到自己无意间蹭个饭,还能看到这一幕。 她点点头,一个朝臣频繁的‘交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事,有拉帮结派之嫌啊。 看来她回去得与爹提醒一下,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被波及自身。 时辰似乎到了,章大人笑着朝诸位来宾拱了拱手。 “多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的生辰宴。”“今儿个望大家吃的尽兴畅快。”底下贺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开宴之余,不少精美的菜肴被端了上来。 早在台下准备好的戏班子也上了台,伴着戏曲响起,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场中一下子热闹无比,整个宴席顿时没那么无聊了。 纪令月夹了块水晶饺,见状有些惊讶,“这章家人花样还真多,吃个饭还有戏看。” 苏妙人嗤笑,“吃个饭还让教人三心二意走神,不怕今日的来宾在寿宴途中噎死吗。” 她面带笑瞧着温婉可人,没有人会相信从这张嘴中说出的是数落人的刻薄话。 纪令月眼角一抖,压下看戏的念头,默默垂下头嚼着碗中的东西。 “滢滢,你爹的生辰宴气场可排的真大,比好多官员都厉害多了。” 女子艳羡的声音从身后 一桌宴席上传来。 章滢滢骄傲的声音随即响起,“那当然了,我爹可是京城的知府,不是那些阿猫阿狗的地方官可以相比的。” 纪令月挑眉,听着小女儿间的攀比觉得好笑极了。 可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那好奇的女子继续问道,“你的及笄礼是在四月吧?” 章滢滢道,“是啊,我爹娘为此早早做了准备,说是到时候要给我置办一场最隆重的及笄礼。” 她说出这番话时,语气是掩饰不住的骄矜与傲然。 “那肯定是京城内最盛大的及笄礼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这就是被娇宠长大的模样,言语中透露着一股自信。 那女子羡慕的“哇哦”一声,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义正言辞的揪出她话里的漏洞来。 “滢滢,京中最盛大的及笄礼你恐怕是办不了了。” 章滢滢嘴角的笑意猛然一僵,她扭头瞪了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偏偏那女子一脸无辜,“我说的没错啊,京中最盛大的及笄礼当属清河郡主在宫中办的及笄礼,连容音夫人都被请出了山,摄政王也到了场……” “你可闭嘴吧。”章滢滢愤愤的打断了她的话。 那女子顿时闭上了嘴,眼神还挺无辜,让章滢滢一股子气撒出去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回想起那日的盛景,不免有些酸道,“那叫什么盛大,分明就是哗众取宠,作秀罢了。” “说起来,谁家办及笄礼会被自家亲戚跳出来闹事,说不定纪令月是什么灾星,连那种好日子都能见了血,真是晦气。” 章滢滢把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不免觉得自己无形之中堪破了真相,说的简直是太正确了。 “呵,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只能过过嘴瘾,当真是心思狭隘又可怜。” 嘲讽声清晰响起。 章滢滢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琢磨才发现这句话居然是针对自己。 她猛地扭头,对上苏妙人毫不掩饰的讥嘲。 章滢滢冷了脸,“你是谁?为何说那些话针对本小姐?” 说着,她拦下经过的一名婢女,表情有些臭。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被放进来?” 在她家里嘲讽自己,章滢滢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荒唐事,不免觉得十分气恼。 那陡然被抓住的婢女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斥,有些傻眼的站在 原地。 苏妙人嗤笑,指尖捻着汤匙在碗中搅拌着,似是有些漫不经心道,“原来章家人就是这副德行,真是令人膈应的食不下咽。” “这美味珍馐再多,也抵不过旁人一张长了张臭嘴回毁了。” 她放下汤匙,清脆的声音响起,彰显着她不怎么美妙的心情。 苏妙人看着身边始沉默的女子,“走吧,再不走,有些人都快称你做天煞孤星了。” 纪令月没说什么,也跟着起身。 刚开宴,两人这一番动作极其惹眼。 章大人见状连忙赶了过来,他起先远远看着,还以为是那桌客人带来的家眷如此不知礼数,等近距离看二位的身份时,脸上换上一副笑。 他拱手,最主要还是看向纪令月,笑着道,“可是这一餐不符合郡主的口味?” “郡主?”章滢滢瞳孔微缩,她猛然跑到背对着自己对女子身前,看到纪令月那张脸时,脸色顿时一青一白。 苏妙人见状,环胸报臂于身前,朝她一阵冷笑,“是不是觉得自己方才跟跳梁小丑似的,吹牛也不看看周旁坐了什么人。” “苏小姐?”章大人有些愣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章滢滢,显然 问题的源头是她,拧眉质问道,“滢滢,究竟发生了何时。” 章滢滢心虚,支支吾吾道,“没有什么,只是无意间冲撞了郡主。” “好端端吃个饭,你怎么就闹出这种事来。”章大人假意呵斥着,说完他对着纪令月道。 “实在是抱歉,小女顽劣不懂事,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不力,还望郡主莫要将小孩子置气放在心上。” 纪令月原本就不想在这多待,本来打算直接走人免得多生事,一听这话顿时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章大人,似笑非笑的。 “小孩子?章大人难道觉得我很老了吗。” 章大人一愣,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纪令月眼神轻飘飘的往章滢滢身上飘去,“章小姐不过比我晚出生两三个月罢了,本郡主的辈分何时拔高这么多,要宽宏大量的原谅她一个‘小孩子’的地步?” 章大人脸色微微一变。 “比起忙着认错,大人当真要好好管教一下了。”纪令月冷笑。 “毕竟祸从口出,若这般放纵下去,你章家迟早要毁在她一张嘴上。” “纪令月!”章滢滢被当众这么羞辱,顿时忍无可忍,那眼眸一瞪,“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奇怪的人 “瞧瞧,我方才说什么来着。”纪令月好整以暇的看着章滢滢,“比起说空头大话,章大人有时间还是好好管教一下你女儿。” 说着,她嘴角笑意微微收敛而起,“敢直呼本郡主名讳,信不信本郡主当场罚你以下犯上之罪。” “听过‘胭脂红’吗。”纪令月看着她,慢条斯理的道,“将数片薄竹板串成一起扇打在脸颊上,直到落得如胭脂般殷红才罢休。” “这是宫中老嬷嬷发明用来掌那些不做所谓大放厥词的人,本郡主如今瞧着,这用来小惩戒如章小姐这般桀骜不服管教的人来说恰好。” 呵,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吗? 纪令月估摸着章滢滢这种人还将她当做是从前那个谁都可以嘲讽落井下石的纪令月,如今见她一朝得势便忍不住做了只散发着浓浓酸味的酸菜鱼。 又酸又菜又多余。 章滢滢脸色大变,掩在袖管中的手忍不住颤抖着。 章大人这才正视起眼前这名女子来,见她气度不凡,言辞之间条理清晰分明,拿捏人的尺度也把握的十分巧妙。 当众施威可不是仗着身份高便能做到的,一个尺度把握不好,便是仗势欺人。 章大人暗道这清河郡主 当真如传言般不凡,收敛起先前有些散漫的态度,恭敬一拱手。 他扭头对着章滢滢呵斥,那皱沉的脸色顿时吓得章滢滢脸色比纸还要白几分。 “孽女,还不快向郡主道歉!” 章滢滢眼角挂着泪,众目睽睽之下,她颤着手,对着纪令月行了一礼。 “是我言状无度,甘受郡主责罚。” 这几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皆带着颤意,掺杂着诸多复杂纷乱的情绪。 有羞耻,有难堪,亦带着深深的恐惧。 她再骄矜,也是仗着父亲的宠爱才能够肆无忌惮。 可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她敏锐的感知到章大人对纪令月有些忌惮的态度。 纪令月究竟做了什么? “章大人生辰宴,我怎么能做这般扫兴的事情。”纪令月轻轻笑了笑,“你既然知了错,便不要再犯了,不是每个人都如我这般好性子。” 她拉着苏妙人离开,却在要踏出院子时,被一人的声音拦住。 一名男子匆匆走上前来,对着纪令月一拱手,“下官见过郡主。” “你是……”纪令月觉得他有些眼熟,随即想起来,这不就是苏妙人方才说的那什么户部侍郎吗? “在下孙宽,那新晋户部侍郎,如今正在纪大人 手下办事。”孙宽露出自以为爽朗和曦的笑。 他说着这些开场话时,视线忍不住往纪令月身上瞟去,每瞧一眼心脏便好似被压在滚烫的岩浆上,令他浑身一颤。 这是何等倾国倾城的女子。 只怕她的一句话,便有着令成千上万男子奋不顾身将天上星摘下来也毫无怨言的本事。 纪令月淡淡颔首后便打算离开,不想在这个显眼的地方与陌生男子多产生联系与瓜葛。 “郡主请留步。”孙宽见人要走,连忙喊住了她。 声音却是比方才还大,顿时把不少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纪令月蹙眉,“你究竟有什么事情?” 孙宽拱手一礼,“久闻郡主大名,今日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郡主,下官着实幸运。” 纪令月就这么看着他,一副‘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眼神。 孙宽却是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他兀自道,“下官虽晋升不久,却早已仰慕纪大人许久。” “今日一见郡主,当知有其父必有其女……”他又扒拉了一堆废话。 纪令月伸手打断他的话,笑意极淡,“孙大人若只是想说这些话,不妨亲自对我爹言明,对我说兴许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下官失礼了 。”孙宽这才意识到她似乎有些不耐,讪笑着摸了摸头。 “下官确实有件事欲询问郡主。”孙宽笑着,“下官刚上任户部侍郎一职,对新环境着实不适应,更何论是面对毫无关系的人。” 纪令月满头雾水的看着孙宽,觉得莫名其妙。 你有职场上的问题,来找她做什么,她又不是什么心理医生。 纪令月扭头瞥向苏妙人,偏过头微微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搞错人了?这人神神叨叨的还能当官?” 苏妙人也有些狐疑了起来,拉着她往后扯了扯,“他不是自个儿也承认了身份吗,虽然我也觉着他脑子不太好的模样。” 两人声音或多或少还是泄露了一些,孙宽神情有些怪异的一变。 他忽然上前一步,捂着唇轻咳一声,随即硬着头皮继续道,“故而想借着这些事请教郡主。” 纪令月基本将他判定是来耍着自己玩儿的,顿时冷下了脸,“孙大人,本郡主可不是让你解忧打发时间消遣的对象,你若是再继续纠缠部分,别怪本郡主不客气!” 原以为这样孙宽便懂得知难而退,岂料他忽而扬高了声音。 那双眸定定看着纪令月,似是要望穿她内心,他仿佛听不 到那些威胁的话,兀自道,“下官只想问,郡主初来乍到之时,究竟是如何立足的?” 纪令月刚想骂人的话猛然卡在咽喉之中,像是一道雷猛地劈中,脸色骤变,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你在这说什么胡言乱语之词,你若纠缠不清,信不信我喊人了。”苏妙人隐约察觉气氛不对劲,连忙呵斥住孙宽。 纪令月却是突然伸手拦住她,她死死看着孙宽,一字一句咬着后槽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方才那句话落在旁人耳中或许没什么,可落在她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纪令月自幼生长在京城,何来初来乍到一说? 除非……他知道些什么事情。 孙宽姿态泰然,闻言更是拂袖拱手再度一礼。 他这三鞠礼次次都伴着不怀好意,瞳孔里闪着的光愈发诡谲。 “无他,只是下官一时拎不清唐突了郡主,还望郡主莫怪。” “下官想起还有事忙,便不打扰郡主了,郡主好走。” 说罢转身就走,目光不曾多落在她身上一刻。 “此人莫不是太过分了,纠缠了你半晌居然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唐突?”苏妙人觉得可笑至极,她转头看向纪令月,欲脱口而出的话顿时止在嘴畔。 第二百六十四章 对她势在必得 苏妙人蹙眉,“你怎么了?” 纪令月站在原地兀自想的出神,眉头锁得紧紧的。 她看着孙宽离去的背影,露出深思之色,“他究竟是什么人?” 新晋户部侍郎?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纪令月一回府,便唤出靳七来。 靳七自从上次大意中了方青元的调虎离山之计,导致纪令月不设防的被人带出府。 回摄政王府受了罚后养了一段时间这才重新回到纪令月身旁。 靳七拱手,比起以往的散漫,如今他对待纪令月竟多了几分认真的神情,看向她的眼神也截然不同了。 纪令月有些怀疑他回摄政王府一趟究竟被罚了什么,怎么一回来整个人气势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郡主有何吩咐。”靳七开口,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纪令月定了定神,“新任户部侍郎,孙宽。” “孙宽?”靳七没想到会从纪令月口中听到朝臣的名字。 他微微思忖道,“此人我隐约有些印象,他因政绩不错,从下郡之地被破格调任上来的。” 京中在朝官员大多是高官亲信亦或者家族之中提拔上来,这些人之中本就不乏有能力只 能,但为此底下寒门子弟便更难有机会入京为官。 孙宽能打破重重关卡一路冲上来,更是以这个年纪坐上了户部侍郎的位置,此人绝对不可小觑。 “我需要他的全部信息,从幼年开始,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许放过。”纪令月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发话。 靳七暗暗将她有些奇异的态度记在心上,闻言应道,“是。” 从北坊那日开始,方青元开始时不时的找法子暗示她见一面。 有时是闯入院中的鸽子,有时是奇形怪状的花草,有时跑进幼犬冲着她汪汪犬吠。 犬吠声好几次惹得安睡的小黑炸毛,成日躬着身炸毛喵喵叫,扰的绿翘总是抓着它后颈毛不解道。 “小黑还没长大吧,怎么大冬天的便想找小母猫了?” 纪令月无动于衷,院子飞来了几只鸽子,她就让绿翘通通抓到膳房去炖了,以至于好几日府上一日三餐都摆放着炖乳鸽烤乳鸽煲鸽汤不带重样的。 方青元似乎察觉这个法子不适用,便暂时收了手。 纪令月以为他知难而退了,没想到翌日绿翘就在院子收到一笼灰的白的鸽子,上面还系着一张纸条。 纪令月嘴角一抽 ,解开纸条飞快扫了一眼。 “若是喜欢吃,我再让人给你多送些。” 然后她迅速放在掌心捏成一团废纸,看着那笼鸽子咬牙切齿,“都给我放了。” 绿翘还有些惋惜,可是见纪令月神情也不敢多嘴,把笼子一打开,里头的鸽子争先恐后的飞了出去。 那些花草都被扔到外头,便是幼犬也被小黑尽职尽职的通通赶了出去。 一时猫威大盛,无狗来犯。 方青元站在纪府对面的小巷之中,身子倚靠在斑驳的墙面,看着他想尽办法送进的东西通通被无情的扔了出来。 他挑眉,“这小姑娘还真是小心眼儿,我不就瞒着她一件事吗,这么记仇。” 说着,方青元抬指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道,“这可不行啊,以后嫁进来可不得整天跟我闹?” 一旁的随身侍卫九龙暗暗翻了个白眼。 方青元突然幽幽的转过头去,“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方才的动作。” 九龙怀中抱着剑,闻言道,“您虽然是皇子,但她是大渝最受宠的郡主,不可能被选中联姻。” 他毫不留情的言明利害,方青元嘴角一抽。 他有些郁闷,“你能不要这么打击我自信心吗?” 九龙面无表情道,“属下这是提前将殿下的痴心妄想扼杀于萌芽之中,况且,殿下来大渝的目的可不是为此,殿下可明白。” “唉明白明白。”方青元轻哼一声,他瞥了九龙一眼,“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闷骚,平日一声不吭,却跟个老妈子一样烦人。” 九龙:“……” “不过——”方青元话音一转,那玩世不恭外表下带着一份不露痕迹的漠然。 “方才有一件事你可说错了,这世界上没有本皇子明白,却做不到的事。” 他看着不远处纪令月所在的院子,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本皇子要做的事情从未失手,想得到的人,也不会错过。” 使臣来朝将京城又一次闹得沸沸扬扬热闹无比,那些随着使臣进京商人也将本国商品带入,一时间整个京城上下悉数沸腾。 饶是那些官家公子小姐也纷纷从府里跑了出来,只为了见那些稀奇之物。 纪令月也觉得感兴趣,待天色刚沉,便迫不及待拉着绿翘出门。 叶氏见状连忙唤住她道,“月儿,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纪令月转头,笑吟吟的道,“使臣来朝,京中涌进了不少稀奇东西, 我正准备出门同绿翘看看呢。” “叶姨可要一同前去?” 叶氏摇了摇头,“你们年轻人凑热闹,我就不去了。” 说着,她忽然对纪令月眼神一个示意。 纪令月有些奇怪的凑近,就听叶氏道,“听说你与苏家小姐交好,不如今日也一并将她约出来如何?” 纪令月眨了眨眼,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她笑嘻嘻道,“叶姨这是在给姐姐探路呢?” 叶氏看着她一脸坏笑的模样,抬袖咳了一声,无奈的瞪了她一眼。 她道,“你帮我问问苏家公子对仪儿可有意,若是有,这婚事就算定下了。” 纪令月有些奇怪,“这通常不是男方问女方满不满意吗,怎么到您这儿就反过来了。” “难不成……”纪令月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眼眸一瞪,“姐姐她对苏澄清……” 她立马止住了嘴,神情写满了意外。 天哪,在她不知情的时候那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咳,你别说出去了,你姐姐面子薄,这话传到她耳中必然要羞恼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纪令月忍不住扑哧一笑,想起素日端庄沉稳的长姐居然还有这么一面,她便乐不可支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闺蜜出游 叶氏见她笑得花枝乱颤,忍不住伸指对着她眉心一点,“你啊,等哪天这件事落在你身上,我可得让仪儿好好出口气。” 纪令月笑咯咯的一躲,随即道,“我知道,待会儿便去苏府。” “你先等等,你爹在府中,我去找他要几名侍卫来随你出门。这京中入夜鱼龙混杂,你可莫要走的太急走散了。” 叶氏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匆匆去了书房。 待她出来时,身后不仅多了十几名侍卫,手中更是多了一袋看起来分量不少的银袋。 叶氏将银袋子塞到她手中,“你爹听说你要出门,除了嘱咐你多加小心,莫要因为贪玩而在外流连。” “这袋银两也是他给你的,里头还有我添的银钱,足够你花销了。” 纪令月感受到掌心那沉甸甸的分量,心内大窘。 这分量抵得过寻常百姓一辈子花销了吧……居然还只是她出行一趟的资本。 到底是她从前奢侈的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还是说这纪府压根就不差钱? 苏妙人走了出来,见到纪令月脸上顿时溢出些几分笑意。 “没想到你居然会来找我。” 纪令月笑吟吟道,“苏小姐日理万机,今日可 有空陪我出去逛一逛。” “准了。”苏妙人微抬下颔。 两人目光相接,纷纷笑了出来。 “只是可惜瑾桃在宫里,不能随时随地出来。”纪令月还有些遗憾。 岂料苏妙人只是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她身后突然传来不满的声音。 “你不喊我,我怎么出来。”陆瑾桃一袭粉纹锦缎裳,瘪着嘴走了出来,她瞪了纪令月一眼。 “好你们两人,看来是瞒着我偷偷出门玩儿了。” 纪令月没理会她的抱怨,有些意外的走到她面前,“你这时候居然还能出来?” 陆瑾桃一瞪,“你这是什么意思?” “行了小炮仗,别一点就燃了。”纪令月见她真有些急了,笑着捏了捏她鼻尖,“时候不早了,出去吧?” 陆瑾桃哼哼一声,嘴里虽不依不饶,手却很诚实的勾搭着她手肘吗,欢欢喜喜的出门去。 三人身份不凡,带的护卫几乎将她们包围在一个圆心之中。 纪令月刚开始还嫌弃太过惹眼,很快的便察觉到其中的好处来。 那些摩肩接踵,前脚挨着后脚的百姓几乎随处可见,集市闹哄哄的,唯有纪令月三人不必忍受那种可怕的场景。 “你看 看那个带白色毡帽的,是不是北烽国人特有的服饰?”陆瑾桃朝前指了指,果然在一个摊子面前看见了身着不一样服饰的人。 三人走去,便看到摊子上摆着绒毛般的东西 陆瑾桃好奇极了,她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那摊主见三人衣着不凡,身旁更是有数十名侍卫开路,一看便是身份不凡的官家女子。 他连忙介绍着,带着北地别样新奇的口音,“这些是从不同动物身上割下的皮毛制成的围脖。” 陆瑾桃伸手轻轻一抹,那柔软的触感顿时击中了她的心。 纪令月眼眸一亮,动物皮毛制成的围脖,肯定又软又舒服! 她替纪老夫人她们挑了好几样,陆瑾桃与苏妙人也没落下,三人出手大方,一下便把摊子给清了。 那摊主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销完了,顿时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笑着把三位财神送走后,纪令月突然察觉不少摊主虎视眈眈投来的视线。 她一愣,随即想到自己‘挥霍’的场面,不由哭笑不得。 “还好今日带了侍卫,要不然真被当做冤大头狠狠宰一顿了。” 三人买的东西自然由护卫拎着,她们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积攒了不少东西。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敲锣打鼓之声,顿时吸引了她们的视线。 “瞧一瞧看一看啊,来自五湖四海的珍稀用物,只要诸位来挑战,宝物通通送!” 这一声吆喝揽客声顿时把纪令月思绪拉回了从前,她漫无目的的走在广场中央时,也有摆着摊子的摊主这么喊着。 如出一辙的话让她蓦然有穿越时空的感觉,只是两个世界始终不同。 记忆与现实重叠的一瞬,很快便被切割开来。 纪令月心底顿时涌起淡淡的失落。 陆瑾桃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这是什么?” 纪令月回过神来,闻言抬眸,只见台上挂着高高云梯,云梯四周用支架撑着,上端挂着红绸彩缎。 旁边还设置了不少小机关,更是有靶子立在场中央。 饶是纪令月也有些惊讶,“这里什么时候搭了这么多东西?” 一名带着喜庆笑的男子敲锣打鼓,看着底下被吆喝声不断吸引过来的人,这才开了嗓。 “过五关斩六将,哪位英雄好汉敢为美人赢得彩头博她一笑尽管出手。” 说着,他侧身将身后琳琅满目的奖品展露出来,顿时引得底 下一片哗然。 有人问,“这怎么个玩法?” 那男子笑,“先抽取纸条,只要按照纸条上到达云梯上拿到东西就算胜利,便能随意从我身后挑选一件喜欢的东西。” “挑战越困难,能拿到东西的价值便越高。” 有人指着仿佛高耸如苍松的云梯上,那仿佛要隐没在夜色之中的彩绸问道,“那若是有人到了最上方呢?” 那男子神秘一笑,“那我们便赠你一个愿望。” 愿望?这两个字顿时让众人一惊。 “诸位只要知道,能拿出这么多东西相赠,我们便不是什么坑蒙拐骗之流。” “我们也不收银两,愿意参与游戏的只需去找那位坐在桌子前的小哥拿牌子便可。”这男子指了指坐在铺着红桌布前的男子,笑着道。 “有谁愿意上场?” 众人面面相觑,果真有不少人纷纷踊跃报了名。 纪令月昂着头,看着仿佛望不到边际的云梯,只觉得脖子有些酸痛。 她哑然,“像我这种不会功夫的,估计只能站在底下仰望他们了。” 陆瑾桃觉得有趣,眼眸莹亮。 前十名男子递了手牌,纷纷站在云梯之下做着热身,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第二百六十六章 比起来差远了 等待敲锣声一响,这十人纷纷纵身一跃,纷纷朝着云梯之上一跃而起。 他们飞快的攀爬到与手中纸条相对应的梯层数,轻而易举的将东西拿到手后,齐齐虎视眈眈的盯着最高处的彩头奔去。 就在这时,底下那男子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截短哨,吹响起短顺刺耳的声音。 周遭堆着积雪的树枝间突然扑腾的漫天飞起各色飞鸟,翅膀振翅之间竟是直径朝着往上纵飞的数人直径扑去。 “啊!”那几人被这变故给吓得气息一泄,身形不稳,如直行下坠的断线般栽下。 那些人连忙运气,好在没有一人毫无防备的摔个手脚骨折,顶多是狼狈的摔个了狗吃屎罢了。 但这也足够让人看得一颗心一波三折,最终化为一阵哄堂大笑。 底下那男子笑着,“哎呀,这可只是其中一个小机关,” 纪令月忍不住吐槽,“难道就没有人吐槽这个季节居然还有这么多鸟藏在一堆光秃秃的树中吗?” 但场中点燃的情绪注定把她这一句不轻不重的吐槽给淹没在人群喧嚣之中。 随即有接二连三的人上前挑战,要么就是迎头罩下如网般编织的藤萝,要么就是从 两侧骤然伸出匹练,那匹练像是有神智般竟主动追着人缠,直到将人缠成蚕蛹才作罢。 偏偏被裹成蚕蛹的人不服输,朝云梯的方向蛄蛹着,底下围观的人已经笑作一团了。 不少人气势汹汹冲过去,最终落得狼狈的下场。 天上那一线月色撒下,纪令月肩头靠着笑得花枝乱颤的陆瑾桃,那嘴角的笑意也跟着上扬。 似乎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望过来的视线,她福至心灵的转过头去,恰好对上那含笑却隐含着挑衅的目光。 纪令月一愣,那视线仿佛只存在了一瞬,很快便隐匿在茫茫人群之中。 “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有人在瞪我……” 笑得抹眼泪的陆瑾桃闻言,照搬她从前怼自己的话还了回去。 “是这群人不好笑还是游戏不好玩,你总注意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做什么。” 纪令月无语的看向她,“你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这么没有警惕心,小心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陆瑾桃拍着她的肩膀,似笑非笑道,“行了,知道你长得好看容易招人惦记,我也习惯了,这话刺激不到我。” “……谁要刺激你了。”纪令月突然气结,不再 理睬她。 “咦?”陆瑾桃突然发出一声疑问,“那几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啊?” 不仅是陆瑾桃,场中不少人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同一个地方。 饶是站在台上的男子也噤了声,头扭向一处,像是被定住了般。 纪令月疑惑,顺着他们视线望去,看见来人之后嘴角微微一抽。 这是什么狗血的展开? 只见一名笑靥如花的女子站在男子身前,似乎在说着什么。 她一袭白色罗裙,挽着云髻,两鬓的青丝松松散散,此人正是西凉国长公主西凉妩。 而站在她身侧的,竟然是陆淮琛。 纪令月顿时轻哼一声,在她周旁的还有西凉丹和一位看着陌生的男子。 那男子身材欣长,容貌倒也生的不错,但在陆淮琛身旁反而变得平平无奇,唯有那一身的气度才将他与周旁百姓区分开来。 纪令月看着那男子,只见他视线不断落在西凉妩身上,那眸中的柔情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仿佛望着心爱的女子一般。 纪令月收回了思绪,陆瑾桃便和苏妙人望了过去,同样也看到了这一幕。 苏妙人微微蹙眉,看向了纪令月说着,“可要过去?” 纪令月摇 了摇头,“那些都是他国使臣,兴许他在谈着什么事,还是不要贸然过去了。” 苏妙人气笑,捏了捏她脸颊,“平日里胆子挺大,这个时候总是畏畏缩缩,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人家虽说是一国公主,你可是咱们大渝一品郡主,跟她比完全不落下风。” “再说了,你及笄那日可是享尽了风头,西凉妩可是亲眼看见了,她要是想凭借公主身份作什么妖,只怕有心也无力。” 陆瑾桃这个时候凑了过来,看了看两人,“你们两从刚才就背着我嘀嘀咕咕着什么。” 苏妙人叹了一口气,“你既然听了半天,难道什么都没听出来吗?” 陆瑾桃先是一懵,“不就是月月看见小皇叔不敢过去嘛,还能有什么。” 苏妙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好吧,我就不能寄希望于你的脑袋瓜子。 她想了想,突然对着陆瑾桃附耳窃窃私语着。 “什么!”一声惊雷霹雳般的声响猛然惊得众人一个激灵。 这一声惊呼甚至神奇的盖过所有人,他们齐刷刷的回头,纷纷盯着那个被死死捂着嘴巴挣扎的女子。 “呜……呜……”陆瑾桃使劲扒拉着 捂在嘴上的手,直到身后之人送来了手,她连忙回头狠狠一瞪。 “傻子。”苏妙人毫不留情的给她一个评语。 似乎感受到落在身后齐刷刷的视线,陆瑾桃这才讪讪缩起了头,忙不迭的躲在两人身后。 即便如此,她仍然沉浸在方才得震惊之中。 陆瑾桃暗暗揪着纪令月的衣袖,满脸写着不可思议,“月月,你当真喜欢小皇叔啊?” 纪令月哼哼一声,却是默认了。 陆瑾桃瞳孔一瞪,抬手掩着唇,“天呐……我居然不知道……” 苏妙人白了她一眼,“你能知道什么?” “那就是说,你就是我未来的小皇婶了!”陆瑾桃一惊一乍的,她说完立马捂着胸口,“不行不行,我接受不了闺蜜变成长辈这个事实。” 纪令月脸颊蓦然染上淡淡的薄红之色,她有些羞赧的一瞪,“你别胡说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你这么躲着,当然没一撇。”苏妙人这时候附和出声,“摄政王明显对你与对其她女子不同,你只要踏出那一步就可以了,何须畏惧?” “至于那个西凉长公主……哼,一举一动都在装模作样的女人,跟你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靠你推一把 “若摄政王喜欢那样的,你放弃这段感情也罢。” 陆瑾桃又吓了一跳,“小皇叔居然对月月也有意思?” 可怜的襄阳公主,短短时辰收到了接二连三的打击。 她仿佛与世界脱轨,成了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井底之蛙。 苏妙人曲肘捅了捅她腰肢,“别愣神了,好姐妹的姻缘还靠着你牵呢。” 听到这番话,陆瑾桃顿时来劲了。 她立马从颓丧之中振作起来,眼眸铮亮,“靠我?” 苏妙人顺着那些看来的视线,落到了同样望向她们的陆淮琛一行人眼中。 “这儿有只小乌龟缩着不敢出壳,还得靠你出马推一把。” 说着,苏妙人笑盈盈,拍了拍陆瑾桃的肩膀道,“去吧。” 陆瑾桃在这一瞬间,感受到莫大的责任感。 西凉丹一路随在西凉妩身后,余光时不时撇向陆淮琛,脸颊微微一红。 他隐约有一丝特别的淡淡香气氤氲,不同于任何花草之香,更像是药香味,飘到她鼻息间馥郁如酒。 衣袖翻卷间醉人气息弥散,像是火种轰的一声点燃西凉丹的理智。 西凉丹面露痴迷之色,世间竟有这等出尘绝艳的男子。 只需要一眼,便让她沉沦的万劫 不复。 一见误终身,不见终身误。 只是……西凉丹看着自家长姐西凉妩,她容貌生的极好,在西凉国更是深得民心,被誉为传达上天谕意的人…… 她瞳眸一黯,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着。 西凉妩不知身后人在想些什么,她笑着朝陆淮琛搭话,“没想到我能见到五湖四海欢聚一堂的盛景,当真是热闹至极。” 陆淮琛没有回应,仿佛听不到她说话般, 一旁的男子笑着回应道,“妹妹若是喜欢,便多玩一会儿。若你愿意,为兄可包下整条街让你玩个痛快。” 这般财大气粗又带着独断的话顿时引来经过百姓的不满。 哪儿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愣子,居然说出这般不知所谓的话。 就算是陛下亲自驾临也不可能这么说,今夜的盛景是属于百姓的,就算你富可敌国凭什么资格说占就占了。 西凉妩嘴角的笑微微一僵,她偏过头淡淡道,“皇兄,这里不是西凉,切莫说出那种话来,免得惹人非议。” “那有什么。”被称作大皇子的男子扫了一眼,不以为然道。 “区区一条街,以我西凉的财力根本不在话下。” 此人乃是西凉国大皇子西凉景 ,跟随西凉时臣团一同进京,其实便是为了西凉妩而来。 他对西凉妩早早便到了京城极为不满,听到西凉妩是为了提前与陆淮琛见面联络一下感情就愈发不满。 原本他也要跟着过来,奈何身后还有那么多皇子对着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他等了许久,才终于有了个理由千里迢迢赶了过来。 原本他西凉景还十分欣喜,结果看到西凉妩一颗心扑在陆淮琛身上。 西凉丹本身就带着身为西凉皇室的骄傲,闻言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西凉妩脸色微变,心里跟着一紧,心中骤然暗骂两个蠢货。 她暗暗瞟了陆淮琛一眼,连忙道,“这是属于百姓的热闹,偶尔出来感受这种繁华气息也不错。” “尤为四国人士汇聚一堂的场面更是难寻,若真按照皇兄所想,只会失了乐趣。” 西凉妩只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委婉的不能再委婉了。 西凉景却只察觉到她似乎不甚乐意,以为她不满自己扰了与陆淮琛的谈天,心中一股妒火骤然攀升而起。 他压抑着心中的怒意,把矛头对准了陆淮琛,皮笑肉不笑道,“方才一时失言,还望摄政王莫怪。” 陆淮琛淡淡瞥了他一眼, 轻嗤一声,却是懒得回应。 若是大渝的朝臣在,只会习以为常的淡然处之。 摄政王对于蠢货向来是直接无视,能给你一个眼神,只怕还是看在你身份上勉强有个反应。 可这个对于朝臣来说正常不过的事情,落在西凉景眼中就是赤裸裸的无视。 不仅是针对他个人,更是对西凉国的蔑视。 西凉景面色一怒,忽然站定了脚步,“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蔑视本皇子吗?” 他停的突然,身旁几人没有反应过来,随着陆淮琛就这么直径从他身旁错过。 西凉景脸色一青一白,显然觉得挂不住面色。 就连跟在后面的侍卫都替西凉景觉得尴尬。 西凉妩扶额,她恨不得把西凉景扔到路边去假装不认识他。 悄悄他又是西凉国的皇子,一举一动都彰显着西凉的颜面。 她只得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那里似乎举办了什么热闹的东西,不如前去看看。” 直到几人靠近,这才发现是登云梯夺宝。 陆淮琛觉得腻乏了,他正打算唤靳一回府时,一声动静极大的嚷声顿时响起。 西凉丹不满的声音响起,“谁啊如此大喊大叫,真是不知礼数。” 他原本对这 些不甚在意,只觉得人潮涌动场面愈发聒噪。 当他打算转身离开时,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陆瑾桃笑嘻嘻的穿过人群,有一群面无表情持刀的护卫开路,过来的十分轻松。 她直径无视掉西凉姐妹,跑到陆淮琛面前道,“小皇叔,你怎么也来了?” 陆淮琛看了她一眼,“出来闲逛罢了。” 陆瑾桃撇了撇嘴,“一个人出来怎么能行,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吧。” “你们?”陆淮琛微微挑眉。 纪令月本来在后面装着无事人,见到他眼神望来,立即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微微颔首,“王爷。” “谁说王爷是一个人了?”西凉丹突然怒冲冲的上前来,故意挡在纪令月身前。 说着,她猛然瞪了纪令月一眼。 纪令月被瞪得一脸莫名其妙。 “哟,是你啊。”陆瑾桃一见着西凉丹,顿时白眼一翻。 “哼,王爷分明是陪着长姐出来游玩的。”说着,西凉丹把西凉妩拉了过来。 像是为了寻求认同般,西凉丹对着西凉妩道,“你说对吧,姐姐。” “呵,不好意思,从现在开始,小皇叔陪的是我们。”陆瑾桃冷笑一声,不甘示弱的把纪令月拉了过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情敌相见 纪令月冷不丁的被陆瑾桃推出来,不由有些发窘。 感受到周遭如针刺的视线,纪令月嘴角微微一抽。 西凉妩朝着她淡淡颔首,“没想到郡主也出来游玩了。” “只是随处逛逛罢了。” 纪令月也端出了官方的笑意,乍一看端庄有礼,着实有着郡主的风范。 两人出声客套了一句,便不再出声。 纪令月只能尴尬的原地磨着脚尖,幽幽叹了一口气。 所以她即便是看到了陆淮琛,也不愿意过来。 除了要应付西凉妩,还得提防陆瑾桃与西凉丹这两人碰撞出来的火药硝烟…… 她心累啊。 如是想着,纪令月努力的朝苏妙人挤眉弄眼,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而苏妙人也不负众望,立马会意。 “行了。” 见陆瑾桃还在与西凉丹大眼瞪小眼,苏妙人把她往回一扯。 她压低声音道,“你再跟她斗下去,时间都消磨走了。好不容易出趟宫,你打算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当然不要,她配吗?”陆瑾桃轻哼一声。 她扭头看向陆淮琛,顿时扬起灿烂的笑意,比方才给西凉丹板着的那张臭脸相比简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小皇叔,我想要上面的东西, 您能让靳一出手吗?” 陆淮琛看了她一眼,“你想要什么,在宫里说一声,自会有人送到你手中。” “那岂不是没意思,热闹一点儿才好玩。”陆瑾桃撇了撇嘴,“再说了,我们女孩子家的就喜欢这样,多有意思。” 陆淮琛不置可否的挑眉,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偏过头道,“靳一。” 靳一缓缓走了出来,清俊的容颜缓缓自黑暗中显露。 他拱手,“必不负公主殿下所望。” 陆瑾桃笑嘻嘻的,她拍了拍靳一的肩膀,“我相信你,努力把最高的彩头下来,本公主大大有赏。” 西凉丹看红了眼,出口酸道,“他是王爷的亲身护卫吧,公主这番话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过骄纵了吗?” 陆瑾桃嗤笑,“骄纵?这句话还轮不到你对我说。” 说着,她忽然拉长了语调,“还是说,你这是羡慕了?” 西凉丹跺了跺脚,“谁羡慕了,只要我长姐一开口,必然有无数男子前扑后拥为她夺宝。” 陆瑾桃又梗着脖子跟她吵了起来,“那算什么,我家月月也不差。” “再说了,人贵于精而不在多,喊来一群歪瓜裂枣还不如一个人强。” 西凉丹眼眸一瞪,“说谁歪瓜裂 枣呢。”“ 敢不敢比试比试?”陆瑾桃双手环在胸前,朝她挑衅道。 西凉丹冷笑,“比就比,谁怕谁?” 纪令月站在擂台之下,有些风中凌乱的看着靳一同西凉丹选出的侍卫站在台上。 陆瑾桃冲着台上大喊,“加油啊靳一,把西凉的侍卫打得落花流水!” 一句接着一句,把西凉丹气得跺脚。陆瑾桃生性如此能够无所顾忌,她却不能。 西凉丹选出的侍卫生的虎背熊腰,手臂上肌肉肉眼可见的壮实。 他瞥了靳一一眼,古怪笑道,“听闻你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卫?瞧着身单体薄弱不禁风,能保护的了主子?” 靳一神色淡淡,“实力不是光看表面便能看的出来,长得三大五粗也未必中用。” “大渝人就是油嘴滑舌。”那西凉侍卫哼声,抬头望着高高的云梯。 “这种雕虫小技,看我如何拿下。” 这时有人将箱子递来,两人抽取了纸条后纷纷看了一眼。 “二位可准备好了?”一名男子笑着,随即敲响了铜锣。 在锣声敲响之中,那西凉的侍卫单手抓着云梯,长臂如猿般勾着横栏飞快往上爬着,眼看两三下就要轻而易举的拿到纸条上的任务,他不由轻 蔑的一嗤。 这也太简单了,根本就没有挑战力。 如是想着,他下意识望过去,却压根没有看见靳一的身影。 这西凉侍卫一愣,人呢? 视线滑下,却猛然发现靳一居然还在原地,根本没有动弹。 他在等什么? 在他疑惑不解之间,头顶簌簌传来一阵异响。 有暗器!这侍卫眼神一利,正当他绷紧肌肉提防备战时,却见一个大铁桶两端被线支着,猛地朝他当头罩下。 漆黑如墨的液体带着海腥味当头罩下,黏稠的液体顿时布满他整个头。 这西凉侍卫一懵,黑色黏稠液体湿湿嗒嗒沿着他脸滴落。 起先他还以为是什么暗器,结果才发现这好像是……墨鱼汁? 这是什么情况? 在他思索至际,这墨鱼汁慢慢的散发出一股奇怪腐臭的味道,像是金枪鱼沾着臭豆腐被扔进马桶里三天三夜的味道。 “呕。”这西凉侍卫脸色一变,突然抬手捂着嘴巴发出一阵作呕声。 他这一呕,脚下竟失去了平衡点,整个人狼狈的从云梯上栽下。 “哎呀,真是可惜,这位侍卫看起来什么都没拿到。”底下作用相当于主持的男子立马夸张着表情道。 陆瑾桃眼眸一亮,顿时大 喊,“靳一冲啊!” 靳一纵身而起,周身真气流动,他脚步轻盈当真飘逸如风,比起方才西凉侍卫长臂猿似的攀爬看起来不知道美观了多少。 他看起来游刃有余,却只是拿了手中的东西后便落下来了。 靳一走过来的时候,陆瑾桃故意抱怨着,“哎呀靳一,你怎么不顺便把最高的彩头顺便夺过来。” 说着,她得意的瞥了一脸难看的西凉丹一眼,“真是的,亏本公主还期待着。不过也好,总比什么都拿不到的某人好。” “你!”西凉丹愤愤看着她,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纪令月在一旁瞧着,有些好奇。 她凑到靳一旁边问道,“你怎么不顺便上去拿最好的彩头?” 靳一一本正经道,“那墨鱼汁掺杂的味道太臭了,属下不愿上去。” 纪令月:“……” 她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陆淮琛,“你家暗卫都和你一样这么有个性的吗?” 陆淮琛似笑非笑的,“你不是见识过了吗。” 纪令月想起摄政王府那一大家子,顿时沉默了下来。 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如陆淮琛这般的人,还以为周旁都是严肃认真道一丝不苟的,没想到竟是一些性子有趣的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你想要哪一个 陆瑾桃嘲讽完了,她心满意足的走了回来。 纪令月好笑的看着她,“过完瘾了?” “当然。”陆瑾桃扬起下颔,得意的表情掩饰不住,仿佛大将军旗开得胜凯旋归来般。 “噗嗤。”纪令月瞧她得意到没个正行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她笑着,目光在这周围高悬五彩斑斓的灯笼之中星光似的熠熠生辉。 “挫了那个西凉丹的锐气,我今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陆瑾桃道。 而另一头,西凉景对着西凉妩道,“你若是感兴趣,为兄替你争得彩头可好?” 西凉妩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闻言淡淡道,“不劳烦皇兄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这样啊。”西凉景似乎有些遗憾。 西凉妩敷衍他后,便开始转头找着陆淮琛,见他竟然在纪令月身侧,眉梢微微蹙起。 她慢慢走了过去,对着陆淮琛莞尔一笑,“这商家的花样心思倒是极多,我反倒好奇那彩头能换得什么东西了。” 陆淮琛淡淡道,“公主若是想知道,不妨亲自登上去看看。” 西凉妩的笑意差点绷不住。 让她一个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爬上那几人高的云梯? 西凉妩以为自己提醒的不够明显,顿了顿便道,“我看百姓玩儿的热闹,不知王爷是否有意参与其中?” 说着,她轻、咬贝齿,脸颊渐渐攀升一抹绯红之色。 “就算是……为了我?” 枝丫上的积雪嗖嗖抖落,虽仍在冬日,西凉妩说完这番话都含羞带怯的微微抬眸, 只是这一眼,却蓦然击碎了她一颗芳心。 陆淮琛早已不知何时错过她,直径走向另一头。 那个她极为忌惮的人身边。 西凉妩深吸一口气,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之中。 她生平如此讨厌憎恶一个人,恨不得就此将她挫骨扬灰,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眸光深黯,“纪令月……” 陆淮琛漫不经心的负手而立,周遭充斥着喧哗的笑意,他只觉得一切无趣至极。 西凉妩说的话他压根没有听进去,她的声音仿佛融入到人群之中,与那聒噪吵闹融为一体。 陆淮琛视线却是陡然落在前方。 漫天鹅毛雪花之中,如水般着淡蓝衣裳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红尘繁闹之中,偏生有着与天地遗世而独立的淡然隔阂。 她看似在繁华之间,却又在红尘之外。 陆淮琛心念一动,慢慢靠近 她。 他忽然凑近,呼吸间气息淡雅,那清香如随风潜入的夜雨钻入纪令月的鼻息间。 “你也想看看那彩头?” 纪令月抬头望着出神,冷不防身旁走来一人将她吓了一跳。 他声音一落,纪令月敏锐的捕捉到他言语中奇怪的一点来。 “也?” 陆淮琛似笑非笑,继续道。 “瑾桃说,你们女子都喜欢这些热闹的东西。” “纪令月,你想要哪一个?” 语间的热气拂过她耳后,撩起丝丝缕缕的痒。 纪令月被这股气息挠的忍不住要笑,她轻轻避开,却未发现自己始终都不曾离开他保护的范围内。 兴许是周围百姓的兴致感染到了她,纪令月大着胆子回道。 “若我说要,王爷会亲自帮我拿吗?” 原以为这句话会得到一个“胆大包天”的回应,岂料陆淮琛却突然道。 “你若是想要,也未尝不可。”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细雪纷纷扬扬飘落的声音,纪令月怔怔看着他。 她的呼吸声随着心跳开始不知所措了乱了起来。 纪令月哑然,发现自己这么一直愣着也不太好。 偏生他的眸太容易令人沉落,纪令月望一眼便觉得迷迷糊糊. 陆瑾桃 这时候跳了出来,一脸惊喜道,“什么什么,小皇叔你也要上去夺彩吗?”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周旁数道惊诧的视线。 纪令月一窘,对着陆瑾桃使劲的挤眉弄眼,疯狂暗示她不要再说了。 西凉妩脸色骤然一变,身形微微一晃。 为什么他会突然改了主意……方才明明才拒绝了她! 西凉妩想着,视线西凉景眼珠子一转,闻言陡然上前一步. “哦?没想到王爷竟也有兴致。” “久闻大渝摄政王武功高强,本皇子早就想见识一下,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我们二人切磋一下如何?” 他言语中暗藏挑衅之意。说着,他转身看向西凉妩,神情变得柔和,“妩儿,你且我必然会为你夺得头彩。” 西凉妩强笑着,“多谢皇兄。” 西凉景没想到能得到她的回应,顿时又惊又喜。 这一声仿佛有无穷的力量涌了上来,西凉景挑衅般看向陆淮琛,那眼神掺杂着莫名其妙的得意。 陆淮琛负手而立,那修挺长挑的身影被斑斓的灯笼烛光掩映得朦胧,唯有玄色锦袍衣袂上绣着的银丝微微反着光。 他压根没有理会西凉景的话,反而看着台上那摆着的从五 湖四海带过来稀奇古怪小物件。 发现其中竟有做成骷髅头模样的东西。 陆淮琛眼神有些奇怪,偏头侧向纪令仪,“你当真喜欢那些东西?” 知晓陆淮琛竟会为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出来,纪令月整个人已经飘然到不知所以然的地步。 她闻言,下意识点头,“这些东西虽不名贵,但合眼缘。” 陆淮琛对这番话不置可否。 待上一轮上台挑战的人纷纷坠了下来,铜锣敲响声预示着结束。 台上的男子看着手中的簿子,嚷声道,“接下来拿了标号五十牌匾的人可上……” 他话还未落下,就听到西凉景不耐的声音突然打断他。 “等等,让本皇子先上。” 众人被这么一打断,起先还面露不满之色。 随即听到他的自称后,纷纷一愣。 本皇子? 西凉景铁了心的要在西凉妩面前一展雄威,他索性一举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感受到底下一群人投来诧异又震惊的视线,他自进京大渝之中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满足感。 纪令月不断观察着,不自觉扯了扯陆淮琛的衣袖,对着他道。 “我发现他们喜欢从头顶落下东西,王爷待会儿小心着点上方。” 第二百七十章 暗算 她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根本没意识到,她亲手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有多近。 纪令月浑然不觉,直到她看见苏妙人与陆瑾桃频频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耳廓迅速一热,有些别扭的别来了脸。 心底却有一丝隐秘的窃喜与甜蜜蔓延开来。 再说台上,西凉景自己大出风头之后,朝着陆淮琛冷哼一声,“怎么,不敢上来了吗?” 不知西凉景是顾忌亦或者不愿自己的风头被盖下,那句‘王爷’终究没有道出口。 陆淮琛轻松的落到台面上,直径错过他立在云梯之下。 微微仰首,在最高处挂着的彩绸随着不时吹拂而来的风摇摇晃晃。 他突然有些怀疑,真有女子喜欢这样的东西? 西凉景在一侧热身完毕,他盯着上方,等锣声响起,他使出浑身劲儿,借助真气飞快到了上面。 仿佛一阵风过,这操作震得底下围观百姓不由惊呼出声。 “哈哈,看来头筹必然是落在我手中来。” 他攀过云梯,将自己需要的东西拿到手的后忽然仰首大笑。 而陆淮琛与先前的靳一如出一辙,原地不动。 陆瑾桃在底下对着靳一揶揄道,“老老实实告诉本 公主,你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感是不是跟小皇叔学的?” 靳一识趣的闭口不言。 直到西凉景那一声爆笑,他脚尖一点,身形宛如天际极快亮起的一抹雷电,刹那间沿着云梯蹿升而上。 西凉景的笑顿时僵在嘴角,他看着愈发逼近的陆淮琛,眸底倏然闪过一抹不怀好意之色。 在人即将经过自己身旁时,他暗暗抖了抖衣袖,淬着银芒的刀光几乎瞬间便到了陆淮琛眼前。 “雕虫小技。” 陆淮琛轻嗤,他屈指劲风一扫,那刀光骤然被打落飞出数尺之外,落到灯笼照不到的小道之中。 西凉景眼神一暗,突然手指一错,朝着他命门方向狠狠劈去。 他来势汹汹,势如疯虎。 陆淮琛偏生应对的漫不经心,仿佛月下闲散逸士漫步般好不费吹灰之力随意抵挡着。 他在半空中身如鹞鹰,这时头顶之处从四方拉开绳子,底下百姓们看见,纷纷躁动了起来。 来了来了,重头戏来了。 就在他们想着这时又会出什么稀奇古怪整人的方式时,只见那绳子上挂着飞镖一样的东西,箭头隐隐淬着幽绿的液体。 这一幕只有往云梯之上登的二人看得 一清二楚。 西凉景脸色骤然大变,他怒喝,“是哪个竖子胆敢暗算本殿下!” 他宽袖在纵身之间被风吹得猎猎飞扬。 只听得底下骤然传来一阵惊呼声,两侧不知何处搬来连珠弩,整齐划一的对准了他们。 靳一眼神骤然一变,身形一闪倏然出现在那些连珠弩身上,抬脚对着其中机关一踹,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顷刻倒下。 见有人上来,靳一立即面不改色的把锅甩给了西凉景。 “方才那一位可是西凉国的大皇子,饶是你们只为了开玩笑,我等也不能将大皇子的安危置在疑似武器上。” “至于赔偿,你们待会儿只管找他说便是。” 此话一出,那些人愣住了,面面相觑,竟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个小插曲在人们眼中很快便掠过,不知谁抬头说了一句“怎么看不到人”后,众人纷纷抬首望着,果真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纪令月眉头微微一拧,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担心来。 不过一会儿,上方很快便有一道黄色的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线坠落,竟半点都没有刹住车的迹象,就这么重重砸在地上。 “大皇兄!” 西凉丹瞳孔微 缩,连忙快步冲了上去,摇了摇昏得不省人事的西凉景。 她颤着手指放在他鼻子前,脸色一变再变。 西凉妩也跟着上台,见状姣好的容颜骤然变了神情。 她一颗心顿时被提了上来,始终端庄沉稳的神情陡然皲裂。 “怎么了,难道皇兄他……” 西凉丹欲哭无泪的抬起头来,“我不知道怎么查看他的鼻息。” “……”平白无故收到惊吓的西凉妩第一次有种不想顾着身份直接揍人的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眼神仔细看着西凉景胸脯前的起伏,最终确认他只是摔倒昏迷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这时候问道,“王爷呢?”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应当有人回一句‘这个时候你怎么还顾及着别国王爷’等诸如此类的话,可偏偏连个发出这句疑问的人都没有。 饶是西凉丹也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 西凉丹脑洞大开,她脸色微变,“该不会上面有什么危机埋伏这,摄政王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啧。”头顶传来轻嗤声,那声音冷淡中带着嘲讽,像一团软云般罩下。 陆淮琛手中拿着那彩头,在众人呆滞的视线下漫不经心扔给立在 台一侧吆喝的男子。 他道,“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底下人面面相觑。 那数十人没拿到的彩头,就被他轻而易举的拿到了? 惊愕之余,随即阵阵哗然声传来。 陆淮琛不知底下百姓想什么,他看着那捧着彩头愣怔在原地的男子,眼眸微眯。 “还愣着做什么?” 言外之意,该把奖拿来了。 那男子脸色有些僵。 他把视线挪移到躺在地上昏得不省人事的西凉国大皇子,心中腹诽。 那位身份不凡的贵客,难道就这么丢在地上不管来吗? 他想问却不敢问,眼前男子显然瞧着更加气度不凡。 他肃了肃神情,嚷声道,“恭喜这位公子拔得今晚头筹,特此奉上最特殊的一份大礼。” 随即有人端着托盘上前,盘用红布盖着。 男子一揭开红布,底下因为好奇而蠢蠢欲动的眼神骤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居然是一颗看起来略微圆润的石头? 万众寂静之中,那男子笑呵呵的介绍道。 “诸位别看它只是一颗石头,这可是我从遥远极寒之地带过来的,它乍一看不怎么好看,实际上……” 没等他介绍完,底下众人纷纷嘘声散了开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夺得彩头 见陆淮琛神情有些不好的走下,纪令月以为他被那男子突如其来的骚操作给击得猝不及防,拿了头奖反而拿了最不起眼的东西,连忙上前安慰道。 “王爷,诸多人之中只有你轻而易举的拿到了彩头,已是十分令人钦佩……” 她话说到一半,在看到他手中拿出的东西时一卡,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是何等精致的头面—— 宛如鬼斧神工栩栩如生雕刻着百鸟朝凤之景,细枝末节处也小心翼翼的雕摩着,毫无瑕疵,堪称无与伦比的艺术。 饶是西凉妩也不由愣怔在原地,第一眼眸中就闪过一抹惊艳之色来。 “本王挑了半天,最终看到这副头面,想来应当十分适合你,就当做这次的彩头了。” 他将东西递给靳一,随即道,“等会儿会本王派人把此物送到纪府。” 纪令月在看到那一颗圆润的石头时就已经放弃了期待,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她受宠若惊。 陆淮琛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你们该回去了。” 原本还想继续逛着的陆瑾桃顿时垂头丧气,她抱怨着,“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啊……” “等等。”西凉妩突然出声,她看着陆淮琛,指着被侍卫背在身上的西凉景。 “对于这件事,王爷难 道不想解释什么吗?” 她在看到那副头面之后,心中也仅是涌起看到喜爱之物的惊艳。 直到他说将头面赠予纪令月时,西凉妩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只是她素来惯于隐藏,即便是不甘心,也很很好的压抑住。 “他啊。” 陆淮琛眼神淡淡一瞥,嗤笑,“不过是阴沟里翻了船的蠢货罢了。” 西凉妩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王爷此乃何意?” 陆淮琛漫不经心道,“这话你还是等他醒来亲自询问为好。” “本王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说罢,他拂袖直径离开。 西凉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莫测。 驶向皇宫的马车上,陆瑾桃看着与她同乘闭目养神的陆淮琛,眸光幽幽。 陆淮琛开口,“何事?” 陆瑾桃憋了一路的话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倾泻而出。 “小皇叔,今晚多好的机会啊,你怎么就和我一道进宫来呢?” 陆淮琛睁开眼眉梢微挑,“什么好机会。” 陆瑾桃第一次朝她敬佩的小皇叔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当然是和月月独处的机会啊!” “您想啊,前头为了她夺得彩头,若是顺理成章将她送回府,花前月下……是个女的都难不动心。” 说到激动处,陆瑾桃 朝着自己膝盖上重重一锤。 罢了,她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您居然这么不解风情,真是可惜了。” 陆淮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陆瑾桃,你胆子当真是大了,对着本王也敢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陆瑾桃瘪了瘪嘴,“得了吧,小皇叔,事到如今您就别装蒜来了。” 她哼哼一声,一副‘我悉数了然’的模样扬着眉,“你喜欢她,对吧?” 陆淮琛没有回应。 陆瑾桃头一次生出浓浓的得意感,她摇头晃脑着,“果然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我家月月生的跟天仙似的,我之前还想着谁能配得上她。” “若是小皇叔,那你们两人当真是天作之合金童玉女……” 她语气里毫无痕迹的讨好,让陆淮琛不由一笑。 “只是啊。” 她说着,话题由猛然一转,目光莹亮的看着陆淮琛,颇有种看好戏的意味。 “据我所知,小皇叔你的情敌可不少,各个实力强劲哦。” 车内茶几上烛台的火光将陆淮琛欣长剪影倒映在车厢上。 他缓缓扫了过来,幽深如星火般的眸微微一闪。 他简短的问着,“谁?” 陆瑾桃笑嘻嘻的,就着这个机会跟他做交易。 “要我说也可以,小皇叔,日后我要出宫,您可得帮我跟 母妃说话。” 陆淮琛挑眉,“按人头算,我就帮你几次。” 陆瑾桃眼眸一亮,她倏然伸出两根手指,“我知道的有两个人!” 有两次也好啊,这不就是说她随时随地可以任意挑选时间出宫吗? 简直血赚! 说着,她飞快的说出那两个人的名字。 说完,陆瑾桃还义正言辞的道,“要不是想让你赶紧抱得美人归,我才不会做出这种不讲姐妹义气的事情来。” 说着,她还煞有其事的认同自己上一句话。 陆淮琛深思,他忽然问道,“她自己可知道?” “第一个人嘛……想必小皇叔已经知晓了。” “第二个人,我还是听着觉得不对劲才上起了心,好在她在感情方面迟钝些,没有意识到。” 陆瑾桃说完,意味深长的道。 “小皇叔,您如今可是占据着大好优势,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别到时候让她做了别国皇妃,我第一个便不理你了。”“ 呵。” 一声短促的轻笑从他唇畔溢出,带着几分冷意。 陆淮琛倚靠着一侧,支肘撑着下颔,神情慵懒道。 “那也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陆瑾桃默默朝他伸出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小皇叔,霸气,威武! 在心中夸了一顿后,陆瑾桃这时候才把注意力 放到其他事情上来。 “这么晚了,小皇叔怎么还要进宫?” 他进宫一般不为别的事,除了见陛下,还是见陛下。 陆淮琛淡淡道,“有些事情罢了。” 见他不愿多谈,陆瑾桃也识趣的不再追问。 她扭头看向窗外不断闪过的景色,陷入了沉默之中。 御书房内。 荣公公恭敬的候在一侧,偌大的屋子只听得书面翻动的声音。 “咳咳……”陆靖羽喉咙泛起了微微的丝痒,他连忙接过置在一旁的茶润喉。 泛冷的茶水经过喉咙涌入,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眉头微微蹙起,“荣公公,茶水凉了。” 荣公公心里一惊,连忙上前试着温度,果然一片冰冷。 他连忙垂首,“老奴该死,竟没察觉到。” 陆靖羽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罢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荣公公想了想,“回禀陛下,快要子时了。” 陆靖羽放下手中的书,支肘撑着脸颊,“这么晚了啊……”“听说襄阳公主出街游玩了?” 荣公公笑着,“是啊,襄阳公主同郡主要好,傍晚时分便迫不及待出宫了。” 原本还没觉得什么,听到这话陆靖羽不由郁闷了起来。 他嘀咕着,“真好啊,朕也想出宫。” 荣公公识趣的不再搭话,只是笑着。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奇怪之处 这时,一名小太监走了进来,“回禀陛下,摄政王到了。” 原本还恹恹的陆靖羽顿时坐直了身子,佯作认真看着手中奏折的模样,闻言淡淡道,“快请进来。” 陆淮琛慢悠悠走进来,随意一拱手,“臣见过陛下。” 说着,他视线落到陆靖羽手中的奏折,“歪了。” 陆靖羽下意识倒过来,眼睛往倒过来的字上一瞥,顿时泄了气。 他干脆推开奏折,往椅背上一摊,有些委屈道。 “小皇叔,听说你今晚也出宫去玩儿了,为什么不带我去?” “你居然宁愿陪西凉国那群满脸透露着狼子野心的人,也不带我……” 在私底下,陆靖羽鲜少以‘朕’来自称,他更喜欢以晚辈这般身份相谈,不会显得太过生疏。 陆淮琛淡淡道,“我大渝身为东道主,无法拒绝。” “再者,是他们主动缠上来,本王也是不耐烦的很。” 说着,他一瞥,“至于陛下,何时在课业上做到让我满意了,再出宫。” 话一落,陆靖羽撇了撇嘴,嘴里嘀咕着,“这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说吧,他这才正色道,“小皇叔深夜造访,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 靳一这时候上前,拱手道,“回禀陛下,确实出了些意外。” 说着,他将陆淮琛与西凉景的比试一五一十的说清。 “什么?” 陆靖羽倏然拍案而起,那稚嫩未褪的脸顿时浮现不满,“小皇叔你不仅跟仙女姐姐在一起,还玩的那么开心!” 靳一:“……” 陛下,属下方才说了那么久,合着您是半点都没有听进去吧? 见陆淮琛眉梢微挑,陆靖羽浑身猛然一个激灵,连忙道,“朕说笑的。” 他握着拳抵在唇畔轻咳来一声,这掩饰的动作他是从那些老朝臣身上学的。 他再次正色,“皇叔有何猜测,是针对你的,还是针对那个西凉国皇子?” 说着,他支肘撑着下巴,手指无意识点着脸颊。 “不对啊,若真是针对皇叔,这人也太蠢了些。” “但凡脑子正常些的都不会以皇叔您会上去玩游戏为前提来筹谋,这么说,针对那个傻皇子来说的可能性更大了些。” 冲动鲁莽又大男子主义的西凉景在第一次会面时就给陆靖羽留下了深切的印象。 陆靖羽当即给了他这么一个外号,当然也仅限于私底下吐槽。 反正他是皇帝 ,也没人说出去。 靳一沉思道,“属下认为,那场游戏布置显然筹谋已久,想来幕后之人应当是对西凉国皇子行踪了如指掌,且对他性子极为了解之人。” 若非了如指掌,怎能在他未进大渝境内就开始布置。 若非极其了解,怎,怎会知道西凉景很大可能会为了出风头而参与这场游戏。 陆靖羽沉思,“那个皇子没出什么事吧?” 人家好歹也是作为使臣来的,如果真摔成只会流口水的傻子,那他的头可就大了。 陆淮琛慢悠悠道,“有本王在,能出什么事。” 陆靖羽长舒一口气,他拍了拍胸脯,“那就好。” “只希望那个傻皇子不要来碰瓷才好……” 陆淮琛挑眉,“碰瓷?” 陆靖羽见有自家小皇叔不会的事情,顿时骄傲的扬起笑脸。 “仙女姐姐教我的,意思是指那些投机取巧讹诈的人。” “你们两关系倒是好的很。” 陆淮琛深深看了他一眼。 陆靖羽偏偏没察觉到他话里隐藏的意思,顿时咧起一个笑来,“那是自然。” 靳一在一旁听着,不由在心中为小皇帝心中默默点了根蜡。 唉,陛下还是太年轻了。 陆淮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看来陛下还是很闲,还有学这些奇怪之语的时间。” 陆靖羽嘴角的笑意一僵。他开始装傻,“只是仙女姐姐无意一说,朕觉得有趣才印象深刻。” 陆淮琛淡淡道,“既然陛下有这闲暇时间,此事便交由陛下来查,相信陛下接受教导如此之长的时间,是时独当一面了。” 此话一出,场中的人皆是一愣。 饶是一向懂得控制神情的荣公公,面色也不由讶然。 朝中有一个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大渝朝堂大半数是掌握在陆淮琛手中,许多人并未将陛下放进眼底。 但从登基到现在,陛下的根基在摄政王的协助下慢慢扎根。 兴许连旁人都没意识到,已经有不少人能将他的旨意听了进去,皇帝的形象慢慢在朝臣心中树立起来。 但这都是基于陆淮琛强大的影响力之下。 而方才陆淮琛一番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分明透露着一层意思—— 他开始慢慢放权,让陆靖羽收拢了。 这一刹那,荣公公的心如波涛汹涌般泛起千层浪,他心中感慨诸多。 朝中都说陆淮琛浪子野心,这么多年把持朝政不放分明有着 夺权之意。 唯有他们知道,这位权倾朝野震慑的朝臣人人自危的摄政王有着自己的打算。 陆靖羽慢慢沉默来下来。 半晌,他才应了一句。 “知道了。” 使臣进京,整个盛京城热闹了好几日。 百姓们难得感受到这种热切的氛围,好客的本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要知道对方是来自邻国的商人,势必要同他唠个罢休。 短短几日,长到其它国家的风土人情,短到千里之外左邻右舍的八卦都传了个遍。 而对于高门大户之间,最为关注的便是国与国之间联姻一事。 京中有适龄女子的人家亦然关着门教训自家女儿莫要随意出风头,若是被看上了,到时候嫁到千里迢迢的别国,吃了亏都没娘家帮着撑腰。 叶氏也忧心忡忡,她连忙把纪令月与纪令仪两姐妹唤到屋中,语重心长的道。 “宫里很快便会召开宫宴,这次宴请的都是朝中四品之上官员家眷,你们应当知道这场宴会是什么意思。” 纪令仪神情也微微肃然,她从及笄开始便跟着府内管家嬷嬷们学习掌家之术,因为纪家在大渝中的地位,所以涉及朝堂一事她也知晓了不少。 第二百七十三章 对她有意 她本就聪明,一学便通透,闻言道。 “可是为了与其他国家联姻一事?” 叶氏轻轻颔首,她看着眼前如花似玉两姐妹,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纪令月与纪令仪,并称为京中双姝。 纪令仪婉约端庄,如水中静莲,清丽若仙;纪令月沉鱼落雁,如盛放牡丹,娇艳明媚。 从纪衡口中听说,那帮使臣见着他总是似有若无的试探着二人是否婚配。 见纪衡闭口不谈,便暗地从旁人口中探听消息,任是谁都能猜到他们的心思。 纪令月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支肘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问道。 “叶姨可是在担心我们二人会被选中联姻?” 叶氏忧心忡忡的颔首,“是,我怕宫宴当日,他们会将心思打在你身上。” 她还是没有将纪衡告知她的事说给两个人听,免得她们胡思乱想。 纪令月抿唇,她隐约猜到了。 纪令仪宽慰着叶氏,“叶姨莫要担忧了,我相信有爹在,您想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纪令月点头,从桌上拿了块糕点慢慢嚼着,闻言附和道,“是啊,宫里还有姑姑与小皇帝在呢,您就是太多虑了。” 这不仅仅是一句宽慰的话语,事实上她 就是这么想的。 纪令月想着,电视剧中需要联姻和亲的要么是不受宠的公主,要么就是从官家女子中随意推出来挑选一个。 若她还是那个随时会被炮灰掉的女配,指不定这联姻远嫁的名头就落在自己头上来。 可今非昔比,怎么想会被看上绝对不是她。 如是想着,纪令月安心的等待着宫宴到来。 直到宫宴到来的那一天,她才知道,这次的乌鸦嘴已经不止是从嘴巴上体现出来。 这个奇怪体质不知从何时悄无声息的升级,只要心里一念叨,高高的大旗迎风飘扬,震得她猝不及防。 有了几次经验,纪令月进宫不再如当初那般有些不知所措,还得强撑着表面镇定。 与那份假镇定想必,如今纪令月自认也算是修炼到家的,起码能够迎着齐刷刷望来的视线面不改色的走入大殿之中。 只是刚行至正殿门口中,便有一道身影将她拦住了。 来人折扇一展,眼梢噙着淡淡的笑,端的是风流肆意。 纪令月第一个反应就是好奇的问道。 “你这样不冷吗?” 大冬天摇扇子,这操作真是学不来。 “风度懂吗。” 方青元下意识道,随后察觉这个动作实在 是太傻,便把扇子一合,扔到了九龙手中。 他眉开眼笑的看着她,“总算舍得出门了?” 纪令月眉心一跳,闻言道,“这是宫宴,我身为郡主,当然要到场。” “哦?”方青元挑眉,“那救命恩人唤你,你为何不应。” 果然,就知道他要揪着这件事不放! 纪令月眨了眨眼,装傻道,“啊?殿下何曾唤我了。” 她心里哼哼着,没证据,我就是打死不认你又能耐我何。 “你这丫头,别以为你心里头想的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 方青元察觉出她心里的小算盘,不由又气又笑,抬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敲。 纪令月立马捂着头发闪到一侧,瞪了他一眼,“我打扮了许久,你可别给我弄乱了。” “还有,我说的有错吗?” 两人站在一侧,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男子相貌俊美,女子容颜昳丽,二人对立站着,倒瞧着十分登对。 有心人暗暗打量着,见男子竟是东临国二皇子,心下顿时生出诸多思量来。 如今大渝虽有大国第一之名,但东临国极为强劲,在大渝身后直追不放,近来有了隐隐超过的局面。 而这其中,离不开这名传闻中天资 卓绝,能与陆淮琛并驾齐驱的二皇子方青元。 只是方青元此人耐不住寂寞,喜爱四处游历,行踪不定。 据小道消息称,他搭理朝政全凭心意来,虽然人不在东临,百姓对他的呼声却也是极高的。 东临老皇帝对他也是极其偏爱又无奈,所有人将他视作登基不二人选。 听说他府中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若是能被他看上眼,即便是妾室,那也是未来的妃子。 在后宫的事谁又说得清楚,靠新机手段,从底层摸爬滚打到贵妃也不是毫无先例。 如此一想,嫁给方青元何尝不是意味着飞黄腾达? 况且方青元亦是青年才俊,如此一来,今夜为了他盛装而来的姑娘数不胜数。 故而一些人意外看到了这一幕,心都凉了一截。 纪令月是何等人? 背靠纪家这颗撼不动的苍天大树,与当朝公主同级,宫中更是有纪太后撑腰。 她若是嫁给方青元,未来东临国皇后必然是她的。 而方青元娶了她亦有好处,怎么看都没有别人什么事儿了。 于是一个个心灰意冷来起来。 而处在众人中心的二人一无所知。 “行了。” 方青元把人揪了回来,他咬牙切齿着。 “你要是再对我视而不见,我就把花舫那天的事情说出去。” 纪令月微微恼怒,“你这是在逼我?” “不逼你,你又怎么会见我。” 方青元看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让纪令月陡然一愣。 她心里头骤然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 不会吧……难不成方青元对她有那个意思? 纪令月成功的把自己给吓着了。 方青元察觉到纪令月微微僵硬的身子,以为自己将人吓到了,便放轻了语气,只是言语之中满是无奈。 “郡主难道连与我交个朋友都不愿意吗?” 朋友?你那是交朋友的语气吗! 纪令月险些炸毛,她狐疑的扫了方青元一眼,又觉得自己会不会太过敏感。 听说母胎单身久了,对异性一个正常不过的语气都能歪道爪哇国去。 纪令月基于自己附和其中一个条件,很快把方才的错觉判定为自我意识过剩。 听到他说的‘交朋友’三个字,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微微笑着道,“能与东临国的二皇子殿下结交朋友,是我之幸。” 听到她这般生疏的称呼,方青元眉头微微一蹙。 正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道声音自一侧传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吃醋了 那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落在旁人二总却听不出情绪来。 “不知东临的二皇子找我朝郡主有何事?” 两人扭头齐齐望去,只见陆淮琛慢慢走了过来。 他大约是刚到,一袭玄色锦袍,衣袂用红纹绣着盛放的牡丹。 如此幽深又艳丽的衣裳着在他身上,偏生契合的紧。 只是他神情淡淡,看着不怎么愉悦。 陆淮琛站在纪令月身旁,狭长的眸瞥了方青元一眼,隐隐含着讥讽。 “方青元,你若是找不到大殿,本王倒是可以顺路带你过去。” 方青元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不劳烦摄政王,本皇子记忆好,来过一次便记得。” 陆淮琛没有理会他,而是将视线落在纪令月身上。 “二位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只怕时间不等人,宫宴快开席了,还是莫要迟了为好。” 纪令月站在他身旁,莫名察觉到一股森森冷意。 她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不解。陆淮琛好像是生气了? 印象中,他与方青元好像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纪令月这才恍然大悟,不动声色的离方青元远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还是离方青元远一点为好,省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 别好感度还没增加呢,就被陆淮琛深深误会了。 方青元冷冷看了陆淮琛一眼,轻哼一声,倏然拂袖进了大殿。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陆淮琛突然问道。 纪令月微微一顿,出声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在意外在大殿前碰见,多聊来几句。” 听见她话语中的掩藏,陆淮琛眸底划过一丝暗色,却也没再追问。 他只是道,“走吧。” 说完,抬脚直径上了台阶。 纪令月望着他背影,方才似乎有种他在自嘲一笑错觉。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纪令月贝齿轻轻、咬着唇瓣,跟了上去。 今日宫宴目的众人皆知,纪令月飞快扫了一眼,有的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旁人一眼看不见自己。 有的人隆重却十分低调,便妆容也只在得体雅致之中,算不上出色。 只是一眼,她便一目了然。 宴会很快便开始了。 小皇帝先是说了一堆欢迎使臣的客套话,大渝与其他国家之间其乐融融的互相称赞,这番客套的铺垫,看的纪令月有些昏昏欲睡。 “陛下,这般单纯的吃席倒也觉得无趣,不如让诸位小姐表演琴棋书画等才艺,来个冬日中百花齐放斗 艳之盛景如何?” 纪太后出声。 她巧妙的将花比作诸位小姐,让这个提议不显得突兀至极。 陆靖羽点头,“可。” 纪太后坐在高台之上,周身气度雍容华贵,沉酝着经年高居上位的沉稳矜贵之气。 她目光一扫,“诸位可有愿意第一个上来?” 底下官家小姐面面相觑,不少贵女纷纷举起了手。 一名侍婢将那些小姐记了名。 该舞的弹奏的纷纷不落,可表演了几场,众人反应并不那么热烈。 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中规中矩,半个亮点都无。 “陛下,若只是歌舞那也太过无聊,与前头表演的舞娘有何区别?” 西凉丹突然出声。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不少人怒目而视。 偏偏西凉丹无动于衷,她按照自己的话继续兀自说着,“我倒是有一个新鲜玩法,不知大渝陛下允不允。” 陆靖羽看了她一眼,“哦?不知西凉的公主有何建议?” 西凉丹起身,有些倨傲的扫了众人一眼,语气带着骄矜,“来玩一场步射如何。” “步射?” 此话一出,底下一帮人面面相觑。 步射一般是指代射箭,可这又不是练武场,于是便不知这是什么玩法 。 西凉丹道,“很简单,这规矩便是一人持着蒙眼弓箭,另一人将果子置于身上某处,射中者为胜。” 此话一出,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算是什么游戏? 当真是给女子之间玩的? 蒙着眼射箭,岂不是将性命都交给另外一个玩弄,简直是荒唐! 陆靖羽蹙眉,刚想否决这一点,西凉景突然站了起来。 他笑着,“诸位不必担忧,这步射所用的武器,与战场上杀人用的弓箭不一样。” 即便这么说,底下那些人后背涌起的毛骨悚然还是不曾褪去。 西凉景扫了一眼,忽然嘲讽道,“西凉女眷之中常玩的小游戏罢了,还是说大渝之中,连个敢站出来的人都没有吗?” 底下纷纷投来愤怒的视线。 有些男子恨不得站起身来,可这是女子间的游戏,他们又要以什么方式和借口挺身而出? 西凉景说罢,意味深长的看向西凉丹。 西凉丹立即会意,随即跟着他一唱一和,“听着吓人,其实也没什么,诸位不必担心,不如本公主先唤一人出来给大家看看,说不定在场的官家小姐们都会接受。” 话落,不少女子有些害怕的躲在自家母亲身后,生 怕这个骄纵的公主一眼就挑中了自己。 西凉丹像是有意而为之,视线慢悠悠的朝着底下一滑。 看到那些胆战心惊的小姐们时,嘴角微微一勾,流露出几分得逞的快意。 陆瑾桃在一旁看着,气得咬牙切齿,顿时撸、起袖子就要上去。 “公主。” 梅宴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喝住了她。 她不赞同的朝陆瑾桃摇了摇头,“今日宫宴,切莫冲动鲁莽。” “难道就任由她这么嘲讽我大渝吗!” 陆瑾桃视线恶狠狠的朝着场中一瞪。 她现在是恨不得抓着西凉丹头发好好教训一顿,让她尝尝什么叫做后悔。 西凉丹玩够了之后,视线猛然在自己斜上方停住。 她忽而莞尔一笑,“久闻贵国清河郡主智计无双,胆识惊人,不如本公主与你试一试如何?” 她的声音虽甜,但此刻却无端显出几分刻薄的锐利来,闻者不适。 坐在男眷席之中的纪衡陡然站起身来,他微微笑道,“小女不会步射,只怕连弓都拿不稳,当不起公主厚爱。” “不会步射也无妨,那弓为女弓,在我西凉是专门为不曾习武的女子量身制作。” 西凉丹笑了笑,笑的却不怀好意。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鹅旁的癞蛤蟆 “本公主说了,这不是用来上战场所用的弓,不过是供高门女子之间消遣娱乐的东西罢了,纪大人无须如此紧张。” 纪衡面色陡然一沉,那视线如雷电般扫过,刺的西凉丹嘴角笑意陡然一僵。 她缓了一会儿才勉强支撑着身子站稳,连忙别开纪衡望过来的视线,心脏因为那一瞬间的惊吓而砰砰跳个不停。 一个朝臣罢了,为何有如此惊人的威慑力? 纪衡瞧着温文儒雅,可这样的人一旦生起气来,绝对不容小觑。 西凉丹恼怒,她在西凉国,每个人都是轻声细语小心翼翼的哄着,她何尝被一个朝臣给吓到过? 她一生气,便将怒火发泄道纪令月身上。 西凉丹声音一沉,冷冷道,“怎么,清河郡主是瞧不上本公主,连一句回应都不愿意吗?” “既然公主如此盛情邀请,我倒有些好奇。” 纪令月慢慢站起身来,索性大大方方站起来回应。 这一起身,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饶是已经见过几面的朝臣,再次惊鸿一瞥,也不由微微失色。 似乎及笄过后,她周身通身贵气愈发明显,与咄咄逼人不怀好意的西凉丹两相比较之下,竟直 接占了上风。 不论从气度亦或是容貌,西凉丹如同白天鹅般灰头土脸的癞蛤蟆,落在众人眼中显得有些滑稽。 纪令月缓缓走到场中,淡淡望着西凉丹,“公主,请。” “好!清河郡主果真勇敢而果决。”西凉丹‘咯咯’的娇笑了起来。 她朝着自家侍卫招手,“将本公主的弓箭拿过来。” 一名侍卫双手捧着弓箭走过,弓身一看便与寻常战场用弓的不尽相同,瞧着更轻盈些。 接下来侍卫呈上的东西,纪家诸位脸色不由一变了起来。 纪衡骤然冷着脸,丝毫不顾众人眼光豁然起身,冲着西凉丹一字一句道,“公主这是何意?” 西凉丹似乎有些不解纪衡的愤怒,她嘴脸勾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纪大人这是什么表情,有弓就有箭,难道这点常识贵国的文官们一窍不通吗?” 她说的嚣张,惹得一些朝中大臣脸色纷纷不虞的一变。 纪衡沉着脸,原来她的后手在这! 西凉丹先前故意将众人的视线引到手持的躬身上,让人们下意识忽略了真正的威胁其实根本不在用弓上,而且射出的那柄箭! 但凡武器皆有伤人之忧,西凉丹的意图简直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坐在底下的叶氏与纪令仪一颗心提起,不由捏紧了身前的杯盏。 纪衡立马沉着脸拒绝,“既然是女子间的游戏,应当以不危急性命为前提。月儿她不曾习武,只怕到时候伤了郡主惹出不必要的纷争,还是换种方式比试较为妥当。” 谁知道纪衡此话一出,西凉景又贸然插了话。 他道,“纪大人这番话倒是没道理了,做人当知量力而行,贵国郡主想必对自己胸有成竹才肯出声应战。”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向纪令月,“想来郡主应当不是为了逞一时之能,乱出风头才冲动应下的吧?若真是如此,那我们也真是……无话可说了。” 一个大男人来对她使攻心计?纪令月嗤之以鼻。 她这时候深深意识到了,男人玩心机,看的是格局。 如陆淮琛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玩心机叫做统筹大局。 像西凉景这种下流的语言攻击,放在现代叫垃圾话,衬得他愈发像蝇营狗苟之辈,上不得台面。 纪令月轻哼一声,对付这种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最有用的。 她视线一瞥,“本郡主还以为前些日子大皇子那一跤摔 得不轻,得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起来,还颇为担忧。” “从方才看来,大皇子嘴巴好的挺利索,只怕耳朵有些不行。” 她微扬下巴,露出如润玉般优美的下颔,眼神竟带着隐隐的挑衅之色。 说垃圾话,谁不会? 她的灵魂可是经过现代祖安淬炼打造的坚强魂魄,区区一点挑衅她压根就没看进眼底。 “你好大的胆子!”西凉景面露怒色,“我乃一国皇子,你就是这么对我说话的?” 纪令月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还是一国郡主咧。 又不是他的下属,对自己发威做什么。 “大皇子好大的火气,施压都施到我朝郡主身上来了。” 含笑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陆淮琛瞧着漫不经心,嘴脸分明是勾着,可瞧的人脊梁骤然攀上一层凉意。 他似笑非笑,只是支肘抵着下巴,偏生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敢抬首的威亚来。 陆淮琛一出声,场中无人多说一句话,屏息等待着。 他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轻轻一敲,众人的呼吸仿佛也随之一顿。 只见他微微掀起眼眸,“看来西凉国甚是自以为是,让本王不得不怀疑,你们是不是将我大渝看做附属国,此番来是 为了示威。” 此话一出,场中静的连根针落下都能清晰可闻。 “别说摄政王,本皇子瞧着也是这样。”在这种氛围下,偏偏有一人出声,竟也是跟着嘲讽。 只见方青元倚着椅背,看着西凉景毫不掩饰的白了一眼,“西凉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长进,站在他国国土说出如此不知所谓的话来。” 纪令月一听,耳朵微微竖起。 原来他们两人自幼就有了交集吗?真是想象不到。 西凉景轮番被两个人羞辱,面色气得涨红,愤然捏紧了拳头。 底下人面面相觑,对陆淮琛与方青元二人居然站在同一阵线上这一幕颇感意外。 西凉景这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惹得两位大佬不约而同的针对? 西凉妩坐在位置上,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脸都被他丢光了。 她抬眸暗示西凉丹,西凉丹会意,出声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既然清河郡主如此胸有成竹,那么我拭目以待。” “不如由我先来,给郡主打个样如何?” 纪令月道,“随意。” 看着她面不改色,似乎不为所动的淡然模样,西凉丹心里头便堵得慌。 她暗骂,“装模作样!” 第二百七十六章 西凉丹的挑衅 她就不信了,待会儿纪令月还能装作如此淡然的模样。 西凉丹一挥手,一名侍卫手捧着黑布上前,欲替纪令月蒙山眼。 “等等。”方青元突然出声。 他从位置上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走到侍卫旁拿走他掌心的黑布。 “为了公平起见,这些东西还是让本皇子亲自经手为好。” 他那双惑人的桃眸一挑,笑吟吟的看着西凉丹,“不知公主是否有异议?” 西凉丹原本因为被打断而不虞的心情,顿时在他轻飘飘一眼下溃散。 她被这一眼勾得心脏乱跳,不免有些结巴,支支吾吾道,“自……自然。” 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看着方青元的动作,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方青元拿着黑布慢慢走到纪令月身前,他嘴脸噙着一抹笑,言语像是调戏般。 “不如我替郡主缚上如何?” 纪令月眼角一抖,漠然的抬眸。 “我可以拒绝吗?” 方青元笑的更欢了,“不可以。” 啧。纪令月撇了撇嘴,她伸手欲夺过方青元手中的黑布,“不劳烦殿下,我自己来便好。” 方青元手突然一抬,抬到她够不着的高度。 在他欲说什么的时候,掌心突然一空。 陆淮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站在纪令月身后,像是将她罩在自己身形下。 方青元视线从他指尖的黑布慢慢移开,“摄政王这是要做什么。” 陆淮琛站在纪令月身后,远远看去像是护着她一样。 他嘴角挂着散漫的笑,看似漫不经心,那视线扫过方青元与她指尖的距离,凉飕飕的。 “阁下当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方青元看着他,“摄政王说这话之前不妨先看看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 殿内似乎有无形的火花碰撞,看不见的硝烟似乎在二人之间蔓延着。 而这一幕落在底下人眼中,像是道惊雷落在平静无风的湖面之中,惊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情况? 为何陆淮琛与方青元两人突然争执了起来? 而且源头还是为了……清河郡主? 种种猜想在每个人心中一闪而过,不少人视线惊愕的投向纪令月,满脸的震惊。 天底下公认最优秀的两人,居然同为一名女子折腰,纪令月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而处在众人焦点中心的女主角纪令月浑身一抖,正为自己好巧不巧的夹在两人之间头疼不已。 对付一个西凉丹也就罢了,这两个大佬 争锋相对,为啥要把她一个小角色围在中间啊! 纪令月看着对面的西凉丹,她已经气得脸色铁青,那道视线淬着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的毒辣。 “唉,做个安静的炮灰真难。”纪令月由衷发出感慨之声。 她沉默,踮起脚尖飞快把陆淮琛手中的黑布抢来,默默的蒙起双眼。 眼前一黑,唯有隐隐的光亮透入,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视线被剥夺,其它感官倏然灵敏了起来。 纪令月倒吸口冷气,这么一感觉倒还真的有些可怕。 西凉丹冷笑声清晰传来,“来人,把苹果放在郡主头顶,好戏要开场了。” “那得看是谁的好戏了。”方青元冷哼一声。 他这是偏向纪令月了。 “呵。”陆淮琛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场中有心人视线徘徊在三人之间,忽而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西凉丹没有料到方青元居然话里话外都在维护纪令月那个贱人,当即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冲上去把她那张狐狸精似的脸抓花。 当着自己的面勾引男人,真不要脸! 她怒极,愈发笃定待会儿要好好教训纪令月,让她今日彻底下不了台来。 纪令月头顶着鲜 红的苹果,黑布蒙住了她双眸,只见那殷红的唇轻轻抿着,无处不在透露着她气定神闲之姿。 而在她身后,方青元与陆淮琛视线如两座大山般镇着,蓦然给西凉丹巨大的压力。 西凉丹手紧紧握着弓柄,指尖因怒火而压的发白。 她道,“还请郡主站好了,第一箭若是射偏了,可别怪我。” “你这是在‘游戏’之前给自己做个心理安慰吗?”纪令月轻笑。 西凉丹冷哼,她手中搭着长弓,对着三丈距离的纪令月瞄准。 她缓缓拉开弓,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折磨纪令月,她拉得缓慢,张弓的声音便愈发清晰可闻。 女眷们的心随着弓声缓缓提起,仿佛站在大殿之中的人是自己般,一颗心险些吊在了嗓子眼中。 咻“的一声,箭矢猛地划过。 陆淮琛与方青元二人纷纷不动声色的曲起手指,两道劲风竟是从左右飞过,那箭矢凌空忽而一晃,偏移到离纪令月数尺的地方外。 纪令月耳朵一动,似乎有所察觉的轻嗤一声。 而这一声落在西凉丹耳中,无疑是嘲讽。 她倏然抬臂再次搭弓,拉弓的声音比上一次愈发的满。 那箭矢再次脱弦而出,明 眼人却清晰瞧见,她的目标压根就不是纪令月头顶的苹果! 箭矢比方才还要飞快,竟是直径擦过她发髻击落簪子。 绾起的发髻顿时松散开来,乌黑青丝如瀑般顷刻散落在她身后。 本是失仪的一幕,偏生落在她身上变成翩若惊鸿的美感。 青丝拂过那双明艳得惊人的眸,如苍穹之上不灭的星火。 所有人被这一刹那给惊艳得久久不能回神。 陆淮琛本欲动手,却是察觉到之后,陡然放下了手。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纪令月,只想看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两发箭矢,公主殿下可要继续?” 原以为纪令月会吓得涕泪纵横,偏偏她还说出这般不知所谓挑衅的话,不少人纷纷朝她侧目而视。 底下原本还有细微的议论声,听到这话后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西凉丹蓦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纪令月。 纪令月微微偏着头,似乎当真疑惑,“若公主不继续,那么便换作我了。” “若你害怕,换个人来也是可以的。” 纪令月都亲自上场,若西凉丹真的应了她的话换人,只怕西凉国的面子在今夜会被她踩得粉碎。 西凉丹气得面色一阵铁青。 第二百七十七章 郡主威武 她欲开口说自己要射出第三发箭矢,陆淮琛的声音淡淡响起。 “两发未中,该换人了。” 她涌到嘴边的话顿时凝固了起来。 西凉丹顿时有些慌乱,她还没让纪令月出丑,怎么能就这么作罢! 她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西凉妩。 西凉妩面色不变,她忽然开口,“在西凉国的规矩便是三局定胜负,起码得让丹儿射出第三发箭矢才可。” 她说出那句话的瞬间,掩在宽袖下的指尖深深入掌心之中。 为了西凉丹那个蠢货,她几乎把脸面豁出来踩在脚下。 西凉妩垂眸,表面上是为西凉丹据理力争,可实际心底已经划过一抹浓浓的杀机。 “就是。”西凉丹像是找到了台阶,梗着脖子辩解道,“按规矩,我确实少了一发。” 陆淮琛抬眸一扫,眸中的审视让西凉丹浑身像是被冰棱冻结住般,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他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本王说的话,从不重复第二遍。” “望公主好自为之。” 西凉丹在短短一瞬间,好似从刀锋尖上险险滚过,在那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鬼门关。 等自己回过神来,才发觉脊梁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 若非宽大的裙摆遮掩着,否则所有人都会看到她打颤到发软的双腿。 纪令月原本听到西凉姐妹那几近不要脸的话,顿时气笑了。 凭什么你说三发就三发。 就算是三局两胜,西凉丹方才已经错过了两发,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好意思犟嘴,当真是不要脸了。 她蓦然摘下黑布,看着脸色发白的西凉丹微微笑着。 “公主不必担心,我努力把箭矢对准您的头顶。” “前提是,我能稳得住弓箭的话。” 西凉丹听完这话,眼神就像是刀子般,每一眼都往纪令月身上剜。 纪令月这时候突然道,“啊,我希望规则能在这里改一改。” 她指了指自己,“看公主似乎吓得不轻,不如蒙住眼的人继续换作我便可。” 众人一愣,起先还没反应过来。 等看到西凉丹摇摇欲坠的身子时,各个投去不可思议的视线。 这是要盲射啊! “不行,你要杀了本公主不成!”在这个时刻,西凉丹根本顾不上什么仪态,她陡然拔高了声调尖锐道。 “开局的规矩由你定,如今轮到我的回合,凭什么就不能改一改。” 纪令月微微耸肩,“我这也是为你好啊, 生怕你蒙住了双眼心中恐惧会放大,便主动的站出来接下这一个‘重任’。” 她说完一声冷笑,刚欲重新把黑布绑起,却见陆淮琛忽而上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抓住黑布条两侧,绕到她脑后细细打了个结。 底下倒吸凉气的声音相继传来。 陆瑾桃意味深长‘噢’了一声,很快被宁太嫔伸手一敲。 纪令月一愣,视线顿时一黑,只感觉到身后之人微凉的指尖似有若无的拂过她颈侧。 被触碰过的肌肤浅浅的泛起灼热来。 似乎察觉到她的走神,陆淮琛含笑的声音掠过她耳边。 “注意集中。” 纪令月耳廓一热,她轻声哼哼着,“你别影响我。” 陆淮琛眉梢微挑,只觉得这个小丫头愈发胆大包天,胆敢这般与他说话。 但心中却是不恼的。 纪令月拉了拉弓,似乎因为第一次接触弓箭,脸上流露出几分好奇来 西凉丹屏息瞧着她的动作,看到她有些生疏的模样,脸色愈发白了。 这还不如把她的眼睛蒙上! 她站在原地打着颤,凝神屏息看着纪令月忽然伸臂搭弓,姿势竟有模有样。 “还请公主莫要乱动,若是这一箭射偏了,可莫要 怪我。” 她几乎将西凉丹原话悉数奉还回去。 话一落,搭在弓上的箭矢在同一瞬间离弦飞出,只听得清脆一响,竟是击中她头顶金光璀璨的步摇。 似是因为力量不够,并未完全把步摇打飞,反而半歪的挂在青丝之间。 西凉丹精致盘起的发髻松松垮垮,所有发饰都变得歪歪斜斜,整个头发凌乱如鸡窝一般,与纪令月顿时形成了鲜明对比。 “哎呀,听着声音,看来我没有击中。” 纪令月觉得,这句话可能是她用了这一生中最做作的语气。 可偏偏说出来后畅快的很。 西凉丹吓得眼前一花,几乎欲栽倒在地。 她狠狠一想,不如干脆装晕,既能让自己下得来台,又能给纪令月制造一点恐慌。 正当西凉丹准备两眼一闭发挥自己淋漓尽致的演技时,骤然被一声清喝给激的脑中一清明,怎么也晕不过去。 “别急着晕啊。”纪令月仿佛察觉到她要做什么,陡然厉声一呵斥。 “我还有第二箭,还请公主站好了。” 她再次搭弓,眼看箭矢要脱弦,西凉丹顿时崩溃了。 她身子一软,猛地弹到在地。 西凉景与西凉妩脸色纷纷一黑,阴沉 的厉害。 大殿之中唏嘘声四起,尤其是大渝官员与家眷,无一不是带着揶揄嘲讽望向西凉国众使臣。 前头说得如此嚣张,这样一看也不过尔尔。 纪令月的威望在不知不觉中又涨高了一层。 纪令月听到动静,施施然摘下黑布条,见事情落幕,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这第二发箭矢她完全没有信心。 更何况是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开玩笑,她很大的可能性会手抖射偏了。 她只是在赌,赌她这几日对西凉丹摸透的性子,赌她会在第二法箭矢射出前崩溃。 幸好,她赌赢了。 纪令月垂眸看着手中的弓箭,不由回想起前世来。 那时她刚上大学,在诸多招新社团中被一个学姐坑蒙拐骗到无人问津的社团。 那个学姐乃隐藏富二代,经常带着她翘了社团活动去体验各种运动,直到接触了射击。 说来也巧,她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偏偏对射击有着别样的天赋。 那学姐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便开始隔三差五的带她学射击,直到毕业。 虽然现代与古代的弓不仅是从构造亦或者手感上有很大的不同,但能再次摸到弓箭,纪令月内心是感慨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获全胜 方青元凑了过来,他好奇的问道,“看不出来你居然练过弓?” 纪令月眉毛一抖,她练过,但是这副身子没练过啊。 她淡淡回应道,“你猜。” 这是打算含糊其辞了。 不愿意在场中多停留片刻,她对着失态到惨白着脸色的西凉丹淡淡颔首,说出那酝酿已久的装逼之语—— “承让了。” 说完的一瞬间,纪令月仿佛觉得清风徐来。 啧,装逼使人快乐,古人诚不欺我。 西凉丹被带了下去,众人这才侧首窃窃私语来起来,无一不是在说纪令月那第一箭简直大快人心。 谁都能看出来,西凉丹必然是习过弓箭之术的,第一箭虽然偏移的有些诡异,但第二箭,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故意的。 只是没有人猜得透,纪令月那一箭究竟是侥幸,还是故意而为之。 纪令月重新回到了座位,纪令仪推了一杯热茶,趁势问道,“你没事吧?” 纪令月淡淡一笑,“姐姐方才可是看了全程,谁有事不是一目了然吗?” 纪令仪见她好似没有收到什么影响,这才放下心来。 原本是西凉国欲下马威,最终却脸面尽失灰溜溜的退了场。 纪令 月无畏的应对与表现,在宫宴上狠狠出了一把风头,顺势搓了西凉国的锐气,令人拍手称快。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坐在地下的薛妙听着四面八方涌来对纪令月的称赞,瞳眸暗了暗。 她不明白,纪令月究竟是怎么从声名狼藉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与从前的她分明大相径庭。 仿佛不是同一个人一般。 薛妙蹙眉,心底深深藏着事,一言不发。 而另一头,西凉使臣们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嘲笑,各个掩袖垂首。 其中一名西凉官员面露愁色道,“这可怎么办啊,原本这时候是提出联姻的最好时刻,偏偏被搞砸了。” 西凉景闻言,扭头狠狠一瞪,“什么联姻?” 那西凉官员一愣,“大皇子此次随行,难道不是为了一举促成长公主与大渝之间的联姻吗?” 西凉景瞳孔微缩,他暗暗捏紧了拳头,心中疯狂呐喊着。 当然不是,凭什么她要千里迢迢远嫁到大渝来? 她就应当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 可这些他只能放在心底,一句都说不出口。 西凉景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面部表情崩坏,他 生硬道,“这种情况下,还是莫要如此突兀为好。” “方才西凉丹才出了那么大的丑,你们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豁出那个脸面自取其辱?” 他冷笑了一声。 果不其然,那些官员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愿意开这个口。 坐在一侧从始至终没有出声的西凉妩,垂眸不知在深思些什么。 她抬首,望着斜上方被众人包围着的纪令月,视线复而在陆淮琛与方青元二人之间流转,慢慢流露出几分深思之色。 西凉妩忽然偏过头,将随行宫女招了过来,覆耳说了什么。 西凉国如何,她压根就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怎么能够如愿嫁给那个她思慕多年的男人。 西凉妩暗暗咬牙,眸底闪过一抹执拗的痴狂。 没有人能够阻挡的了她,但凡有任何阻碍拦在她身前,自己也会一一清扫干净。 首先,就从这个最碍眼的 女人身上开始下手吧。 纪令月捻了块白斩鸡飞快塞进嘴里,在旁人没看到的角度下假借着擦拭嘴角嚼了几下。 绿翘在她身后放风,“小姐,没有人注意过来。” 纪令月咽了一口,随即才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捏着茶盖拨 了拨附在茶面上的茶絮。 她悄悄递给了绿翘一个赞赏的眼神,抿了一口润喉。 大庭广众之下想吃美食却得端着身份,让她十分痛苦。 可她空着肚子,着实缠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宫廷美食,便让绿翘在一旁放风,偷偷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主仆二人纷纷流露出默契的笑容,这时一名宫女忽而走了过来,对着纪令月行了一礼。 “郡主,太后娘娘邀您到后亭一叙。” “姑姑?”纪令月下意识看向上方,纪太后与小皇帝不知何时离开了。 纪令月也没想太多,很快便起身,“带路吧。” 她随着领路宫女往后亭走去,虽说很快便要到了初春,可夜晚始终带着几分寒凉。 很快的,她看到前方帷幔垂下的精致凉亭,里头似乎烧着银碳,靠近便有融融的温度传来。 那宫女掀开帷幔,对着她垂首道,“还请郡主在这稍作等候。” 说吧,她扭头匆匆离去。 纪令月坐在石桌前,衣袖无意掠过桌面,她定睛一瞧,忽然觉得不对劲来起来。 她伸指在桌上一抹,雪白的指尖顿时落上一抹黑灰。 纪令月眉间微蹙,她对着绿翘道,“去看 看那炭盆烧了多久。” 绿翘连忙走了过去,俯首一瞧,“回小姐,这炭盆瞧着像是刚换的。” 这就对上了。 落在桌上的,是银碳烧过后飞扬而起留下的灰,再根据方才走进来时扑面而来的暖意,这凉亭显然早早的热起了。 她道,“你去问问附近值守的宫女,这凉亭方才是否有人来过。” 绿翘见她神情有些凝肃,便知道自家小姐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于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她点头,转身出了亭子。 纪令月稍作思虑了一会儿,忽而一拍自己的脑袋。 “我真是蠢,难道是果酒喝多了人也会上头,这点事情都想不通?” 纪太后若是要见她,当面把她唤上去,亦或者去偏殿就可,哪会儿绕个弯儿跑到后亭这儿来。 她对自己转不动的脑瓜子深深感到无语。 “难不成和西凉丹比试一场后,我的智商也跟着她并驾齐驱了?”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在做什么呢?” 纪令月兀自嘀咕着,浑然不知一侧有人影慢慢走近。 夜晚空无一人的后亭突然冒出男子的声音,纪令月顿时被吓得激起一身寒毛。 她神情戒备的望去,只见方青元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反唇相讥 纪令月一听这话,顿时暗道不妙。 她问,“什么意思?” 方青元挑眉,“还能什么意思,有人说你在等我,本皇子便过来了,就这么简单。” 纪令月顿时气笑了,朝着他一瞪。 “怎么说你也是和陆淮琛相提并论的存在,难道被人利用了这一点也看不出来?” 她指着自己鼻子,“我若是要见你,何必让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宫女去唤你,那不是等着旁人抓我的把柄吗?” 纪令月觉得,今晚她似乎躲不过接二连三的麻烦事了。 她叹气,想起进宫之前自己那一副气淡神闲的模样,以及在内心腹诽那些话,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让你胡思乱想,这下好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方青元却是笑着凑近,那双桃眸蕴着流转的魄人色彩,仿佛一眼便能让人沉沦其中。 那张脸仿若神赐的容貌,生的如妖孽般惑人。 “我可不会想那么多,一听是你,便直接出来了。” 未曾被男人这么撩过,纪令月脸颊微微一红,立马后退了数步。 她一瞪,落在对方眼中却毫无威慑力。 纪令月气鼓鼓道,“你真是……” 方青元都这么说,她还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几名女子含笑交谈的声音。 “在大殿闷久了,出来散散步也不错。” “你莫不是傻了,这种天气散心做什么,别把你冻成了傻子才是。” “据说前面有个亭子,我听说宫里的亭子不同,里头都会置一个炭盆以备不时之需,不如咱们进去取个暖?” 随着那些声音逼近,纪令月心里陡然一沉。 她看了看,周围宽阔,连个能避开的地方都没有。 幕后之人想来早就打探好地点,让她彻底避无可避。 “哎呀。”一声短促的惊呼响起,那些窸窣脚步声猛地一顿。 纪令月已经不想转过头去看那些女子的表情了。 她深吸一口气,望向那些女子脸上有惊诧有意外,更多的是打量的神情后,勉强勾起一笑。 只是这笑意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时,顿时不淡定了起来。 薛妙? 薛妙瞧了她一眼,最终落在方青元身上,随即缓缓行了一礼。 “见过郡主,殿下。” 其她女子纷纷回神,也跟着行了一礼,只是视线不断往两人身上瞟。 “怎么回事,都聚在后亭那儿做什么?”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帮官家夫人朝臣们皆出了大殿。 纪令月愣住 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跑了出来? 绿翘这时候恰好回来来,见状脸色微微一白。 她连忙快步走到纪令月耳畔,飞快道,“小姐,奴婢方才打听到,若是宫宴进行一半,宫女们便会引坐在殿中乏闷的人们出来,在备好的亭子中稍作歇息。” “亭中的银碳已经烧过了一轮,就是为此准备的。” 纪令月蹙眉,“我们为何没有收到消息?” 按照她的身份,若是宫宴之中有这么一个流程,必然会有人过来告知。 绿翘悄悄压低了声音,“听说这个建议是宁王提出来的。” 宁王陆淮安?纪令月忽然把视线投向了薛妙。 难不成派人将她与方青元引出来的人便是她指使的? 此刻想这些也来不及了,有些眼尖的夫人一眼便瞧见了她们,不由惊呼道。 “郡主也在这……这不是东临国的二皇子吗?” 一句话,顿时把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无数双眼睛盯着纪令月与方青元二人,有惊讶的,有看好戏的,亦有不怀好意的。 “我正寻思着二殿下究竟去了哪儿,没想到您居然在这里,真是令人意外。” 陆淮安从人群中走出,他说完这番话 后视线落到纪令月身上,似乎颇为意外。 “郡主居然也在此处。” 纪令月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皮笑肉不笑道,“宁王殿下。” 陆淮安看着她,嘴上打趣着,“难道本王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二位的雅兴?” 这句话,简直是毫不遮掩堂而皇之的说二人之间有什么。 孤男寡女,由不得旁人胡思乱想。 原本还没人敢说什么,虽然亲眼所见,毕竟两人身份不凡,其中一人还是邻国皇子,若是因为她们的多嘴一句而酿成大错…… 没有人敢赌。 而这种诡异的氛围却陡然被陆淮安当场戳破,场中气氛顿时变得不一样来起来。 年轻的官家女子们投来好奇的视线,而那些夫人们却是纷纷蹙起眉头,看向纪令月的目光带着几分不满。 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居然在宫中私会外男,此举当真算得上不知廉耻。 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恶意视线,纪令月忍不住想扶额。 她最担心的状况最终还是发生了。 纪令月定了定神,自知这个时候愈发不能乱了阵脚,闻言佯作疑惑的看着陆淮安。 “宁王殿下在说什么,我不过是随着众人出来,无意间碰到在此处 的二殿下罢了。” 她道,“宁王殿下若是在开玩笑,可莫要如此不知分寸了。” 纪令月淡淡笑着,那眸中锐利的光芒陡然射向陆淮安。 “拿女子清誉胡说八道,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好笑。” 陆淮安没想到纪令月当场就跟他冷下了脸。 原以为她会慌不择乱,没料到纪令月压根连周旋的意思都没有。 纪令月看着陆淮安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定然在想着什么。 她冷笑一声,若今晚这一幕是宁王与薛妙合谋意图毁坏她的名声,那么她干脆闹大一些,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她与宁王之间的矛盾上。 众人会对哪一件事情感兴趣,简直不言而喻。 她身后站着的,可是纪家,如今与宁王做出立场不对付的一面,想来以场中这些人脑补程度,很快便会将她与方青元的事情迅速抛在脑后。 陆淮安似乎慢慢意识到这一点,他看着纪令月,眼眸微眯,“郡主这是在恼羞成怒吗?” 纪令月莞尔,嘴上毫不留情。 “宁王殿下好歹与陈阁老关系甚好,向来二人应当对学术之间有诸多共同话题才是。” “都说近朱者赤,怎么瞧着殿下好端端的,连成语都不会用了呢。” 第二百八十章 不过是个开始 纪令月这骂人方式太过新奇,阴阳怪气之余不乏有着将人气到火冒三丈的功力,导致周旁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陆淮安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此处难道有什么猴戏可看,否则一群人围在着做什么?” 似笑非笑的声音从一侧缓缓传出。 那帮对这个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朝臣立马竖起耳朵,拉着自家人连忙退了数步。 不能惹的人来了。 陆淮琛面容自黑暗中缓缓显露,那容颜好似碧海尽头缓缓升起的明月,一刹那亮着夺目慑人的光辉。 少女们向两边分开,纷纷大着胆子看向陆淮琛,随即红着脸别开了眼神,一颗芳心乱跳。 摄政王之威太过慎人,在大殿那种威严端正的地方无人敢抬头直视。 如今有机会一睹容颜,所有人几乎在这一瞬间为他所倾倒。 无他,这容貌如天上月海上星,简直非凡尘所有。 唯独那绝色少女静静看着他,下人们提着的灯笼中散发微红的灯光映衬着她白皙如玉的脸庞,愈发明艳动人。 殊不知纪令月却是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什么猴戏,难道他在说自己是猴吗? 陆淮琛微微挑眉,他 对上纪令月眸中投来的视线,自动转化为向自己求助的信号。 像是一只被围攻的猫,炸起了毛亮起了爪子,而在看到有脱困的时机时,用那柔软而明亮的眼神轻而易举让人缴械。 她狡猾却审时度势,陆淮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眼神淡淡一扫,仿佛洞悉一切却慵懒置身事外的模样。 那视线最终落在陆淮安身上,他嗤笑,“原来是宁王啊,本王还以为宫里何时请了耍猴的戏子,把偌大一个清净的园子搅得不得安宁。” 陆淮安脸色一白。 他话里话外分明指着自己说是那令人观赏的猴。 该死的! 薛妙见状,忽而上前开口,“摄政王误会了,宁王殿下只是见着郡主与二殿下相谈甚欢的模样,不由调侃了一句。” “宁王殿下本意只是开玩笑,没料郡主反应有些大罢了。” 这番话,无非说纪令月自己做贼心虚。 岂知陆淮琛淡淡一瞥,“本王让你出声了吗?” 薛妙脸色骤然一僵。 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陆淮安倏然扭眉,上前一步挡在薛妙身前,脸色微沉。 “她是无辜的,你何须冲着她发火? ” 陆淮琛嗤笑,“哟,在本王面前玩英雄救美的把戏。” “低俗。” 纪令月本来还在吐槽宁王薛妙这一对凑在一块,乍一看这组合像是智商盆地。 听到陆淮琛几句话就把这两人人打击的如焉了的黄瓜,顿时觉得大快人心。 若是可以,她甚至想躲在陆淮琛身后朝两个人吐舌翻白眼。 方青元这时候笑了笑,他悠悠看了陆淮安一眼,忽然道,“贵国的宁王殿下莫不是把本皇子当做透明人不成。” “你娘没教你栽赃泼脏水之前,先看看对方是谁再做决定吗。” 他笑,“你可知在东临国,就算给那些人十万个胆子,也不敢拿我非议半句。” “就算这里是大渝国土……” “本皇子想知道,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拖下水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声音陡然变得森冷。 虽然是笑着的,可让人瞧着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众人这是第二次看到陆淮琛与方青元针对同一个人。 其间穿插的关键人物,便是清河郡主纪令月。 若说第一次或许是众人多心了,那么这一次,每个人心头都不约而同涌起一个猜想来 —— 这二位,该不会真的在追求清河郡主吧? 方青元扫了众人一眼,似是有些不耐烦,“本皇子对大渝皇宫不甚熟悉,走错了地方情有可原。” “至于碰见清河郡主,纯属意外。” 此话一出,无人再多说一句话。 饶是当朝王爷都被落了面子,他们再多说又有什么意义? 很快的,所有人都借着不同的理由,纷纷离开来此地。 纪令月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定定看着薛妙,忽然走了过去。 她道,“这一切都是你的手笔吧。” 薛妙道,“我不知郡主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纪令月冷笑,“装傻也要有个限度,你今晚做的如此明显,任谁看不出来这是个局。” 薛妙看着她,忽然一笑。 “你现在跑过来对我说这些,是仗着有人在背后撑腰的底气吗?” 纪令月蹙眉看着她。 薛妙抬眸看了她身后那两名出众至极的男子,眸中一闪而逝过一抹嫉妒艳羡之色。 她喃喃着,“老天当真不公平,同样给我们两人重生的机会,为何你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而我至今不得不寄人篱下。” “罢了。”薛妙自言自语着,突然叹 了口气。 她重新抬眸,眼眸中的神色褪去,只剩了一片冷意,“别以为你成功躲过了一劫,今晚不过只是刚刚开始。” 说罢,薛妙倏然扭头离去,独留纪令月在原地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躲过了一劫? 纪令月本能直觉的觉得,这‘一劫’并非指今晚的一场闹剧,反而意有所指。 她长舒一口浊气,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两尊真正的大佛在。 纪令月倏然转身,朝着二人行了一礼,“多谢王爷与殿下出声相助。” 陆淮琛看了她一眼,“宴会已经结束了,纪大人在殿中寻你。” 这一句简短的话,顿时把方青元要说的话打断了。 纪令月福至心灵,她颔首,飞快道一句“多谢王爷”之后,连忙离开了。 方青元一噎,没好气的瞥向陆淮琛。 “没想到你的气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小。” 陆淮琛挑眉,“阁下大方,不如直接放手,勉得到时候自取其辱。” “听闻摄政王事到如今身旁连个女人都没有,你懂得讨女人欢心吗。”方青元笑呵呵的看着他,眼中尽是挑衅。 陆淮琛淡淡瞥了他一眼。 “与你何干?”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说谎 西凉妩一行人回了府邸。 西凉景脸色阴沉的走至正堂之中,怒而一脚踹翻了拦在脚边的凳子。 “混账,他大渝把我西凉当作附属国了吗,简直是狂妄至极!” 西凉景怒,“还有那个方青元,他还没登基就跟我耍威,欺人太甚!” 西凉景一回来便破口大骂,诸位西凉朝臣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 如此冲动鲁莽,只会以暴怒情绪发泄之,实在是毫无气度。 他们不由质疑,若真的让西凉景登上皇位,对西凉未来发展只怕是有弊而无利。 东有东临国方青元兴国巩朝政,南有大渝国陆淮琛以一己之力将呈颓废之势的大渝推向顶峰。 这二人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纵世天才,所有人仿佛能够预示的到,未来这片大陆上龙争虎踞的局面。 西凉这帮朝臣也很有自知之明,皇室当中没有出如两人这般绝世英才,也起码不要是个庸碌之辈。 比不过两人,起码不要丢人才行。 没想到,西凉朝臣们都如此放低了期待值,皇子们的表现大大刷新他们的底线。 西凉景,如今朝廷之中有望登基呼声最高的一人,素日也算是彬彬有礼,除了 行事普通些,挑不出来什么错处。 可没想到出国一趟,他身上种种缺点一一暴露了出来,不仅没能让人瞧见西凉之风,反而彻底丢了脸。 堂堂一国皇子,被那两位当众夹击嘲讽得下不来台,应对表现极其差强人意。 而西凉丹……这些西凉使臣们更是无法直视,毕竟丢脸的源头就是出自于她。 如今西凉境内能撑得上国面的,众人纷纷把视线挪移到从始至终没有出声的西凉妩身上。 瞧瞧,整个宫宴之中能为西凉撑得住台面的,只有涨工资特殿下。 他们纷纷惋惜,若公主是男子便好了。这帮大臣们也不至于天天揪光了胡子愁白了头发。 这些人悄悄看了一眼,见西凉妩只是静静坐在椅子上,于是走了过去。 “长公主,如今我们错失了与大渝谈联姻的最好时机,这可如何是好啊?” 西凉妩静默,那姣美的侧颜在烛火掩映下显得格外柔和,只是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漫着森冷的寒意。 她抬首,那阴鸷的神情消失无踪。 “无需担忧,我在大渝这段时日,同摄政王成为了朋友。” 在说到‘朋友’二字时,西凉妩脸颊悄悄浮起一抹 红。 这些西凉朝臣们一惊,其中一名蓄着白胡子的朝臣面露喜色,“这么说,与大渝联姻一事已经是铁板铮铮的事情了?” “不愧是长公主,那铁血手腕的摄政王在您指尖也化作了绕指柔。” “是啊是啊,与大渝这等强国联姻,我西凉日后必能以其为踏板,一跃成为五洲大陆最强盛的国家,俯瞰世间,无人可欺!” 此话一出,说的众人情绪激昂,仿佛第一强国之名唾手可得。 西凉妩笑了笑,没人看见她掩在袖中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之中,心中掀起暗潮被掩饰在她漫不经心的笑意之中,无人得知。 而在一旁的西凉景视线如小刀子般嗖嗖的刮来,‘联姻’两个字与西凉妩脸上那抹娇羞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立在那儿,看着随行朝臣们脸上露出喜悦的笑,神情如黑水凶兽般泛着阴鸷的光。 自宫宴之后,不知谁透露出消息,京城到处流传着东临国二皇子方青元对清河郡主一见钟情的消息。 所有人看向纪家,仿佛那偌大府邸上空罩着金灿灿的光。 街头小巷茶坊酒楼都兴致勃勃的讨论着这件事,众人仿佛对此兴致十分高昂。 “这纪家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功德,出了个与当朝公主同级的郡主,接着又被东临国的二皇子看上,话本都不敢这么写吧?” “若清河郡主真嫁到东临,岂不是意味着纪家前后靠着两个皇室背景?只怕京中无人比他们还要显贵了。” 一人感慨,“要我说啊,最神的还是那位郡主,你们难道没有发现,短短一年的时间,她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 说着,他凑前一步小声道,“你们可还记得,她从前可是劣迹斑斑名声极差,不过是个空有容貌的草包美人罢了。” “短短一瞬息,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路顺风顺水坐到今天的位置,如此神异真叫人惊奇。”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身侧一抹穿着青竹色裙裳的女子带着帷帽施然走过,裙裾晃动间如羽毛蹁跹拂过。 那女子身后面容清秀的小丫鬟嘀咕着,“他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着,闲的到没话说?” 前头那女子轻声一笑,瞥了小丫鬟一眼,“嘴长在人家身上,你还能拦得住不成?” 此人正是掩饰容貌乔装打扮的纪令月主仆。 绿翘闻言,还是有些抱怨,“他们说的神神叨叨,若是 传开了岂不是要将小姐您打上妖魔鬼怪的污名,要奴婢觉得呀,还是早些制止这种荒唐言论为好。” 纪令月一摊手,“有什么好阻止的,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鬼神之说,无非是话本编纂出来糊弄世人罢了。” “不信的人自然不信,谣言止于智者,随他们去吧。” 几句话,才打消了绿翘欲折回的念头。 纪令月见她没话可说,暗暗吐了吐舌头。 她不是原来的纪令月,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旁人再多揣测疑惑,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是冒牌纪令月。 所以那些话,纪令月就当做风一样从耳畔飘过。 被搀扶上了马车,车夫问道,“小姐,该去哪里?” 纪令月想了想,“还是回府吧,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她今日便是为了数月后陆瑾桃生辰而准备什么礼物而出来找找灵感,没想到走到哪儿都是人们在说关于她的事情。 纪令月虽然早有准备,但没想到此事热度居然如此之高,让她逛到一半再也抬不起脚,耳中全是那些人的声音。 敢问如果在逛街时漫天飞着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你还会冒着被识破引发动乱的情况下贸然逛下去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亲密举止 随着缓缓行驶的马车,纪令月掀开车帘一角,视线不经意锁定在一个卖花摊子前的身影。 她眼睛微微睁大,似是有些惊讶,“西凉妩?” 堂堂一国公主,大摇大摆跑到长街上,还站在花摊面前做什么。 “车夫,寻个隐蔽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靠边停车。”纪令月飞快吩咐着,视线没有从那抹身影上挪移开。 纪令月心中疑惑之时,忽然见西凉妩脸上忽而漫起不胜娇羞的笑。 只见一抹男子熟悉的身影走到她旁边,走中竟拿着几朵花,他欣长的身躯将娇小的人罩在身前,两人从背影上远远看着,到真如人们口中的金童玉女一般。 纪令月坐在车内,全身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那个人不是……陆淮琛吗? 两人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般如此亲密出游的地步了? 纪令月脑中如一团乱麻,她的手指暗暗掐入掌心了亦不自知。 回府的路上,她时不时回想着那一幕,忽而觉得食不下咽,浑身不得劲的躁动了起来。 而在纪令月离开的时候,原本贴在男子身旁的西凉妩忽而敛,飞快后退了数步。 此刻她脸上还有什么娇羞的笑,眸中只有无尽 的冷漠之意。 “行了,都离开吧。”西凉妩淡淡的开口。 那‘花摊主’与身材欣长的男子朝她拱手,飞快的消失在原地。 西凉妩望着纪令月马车远去的方向,身后掸了掸方才与男子相碰的衣袖。 “呵。”娇美欲滴的唇畔中冷冷溢出一个字,西凉妩眉宇布着一层寒霜。 她居然要沦落到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当真是闻所未闻。 西凉妩缓缓开口,“纪令月,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随即,她转身离开了热闹的市集之中,衣袖飘扬如振翅欲飞的蝶,消失在人群之中。 天气渐渐回暖,那刺骨的寒意不再,天地万物有着抽条复苏的迹象。 虽然里真正的春天还很遥远,但这也止不住人们的好心情。 绿翘站在梳妆台前,一手捧着纪令月乌黑青丝,梳子在轻轻刷着,她神情却有些担忧,频频望向纪令月。 “小姐,奴婢见您这几日愁眉苦脸,似乎有什么心事。奴婢虽不中用,但若是能帮小姐分担一二,奴婢万死不辞。” 纪令月眼皮一掀,见绿翘担忧不已的神情,眉宇间的愁色迅速敛了下去。 她笑了笑,“我只是太早起精神不济 罢了,你怎么神神叨叨的。什么万死不辞,老实对本小姐说,你是不是又在半夜看话本了?” 绿翘有些狐疑的打量着她,见纪令月好像不是在说谎,便松了一口气。 她笑道,“奴婢才没有……不说这个了,时辰快到了,小姐咱们准备走吧。” 纪令月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颔首。 她走出院子,叶氏等人已经早早的准备好了,见到她便招了招手。 纪令月走了过去,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们,“看你们这架势,似乎早早就出来准备了?” 叶氏笑着道,“这是陛下组织的踏青狩猎,我们可不能慢吞吞的出发。” 纪怀屿在一旁一蹦一跳,欢呼雀跃道,“终于可以出去玩儿咯!” 童言童语,骤然让气氛又欢愉了不少。 纪令月的心情不由轻松许多,连日来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 此事,下人走来通报,说是宫中禁军过来了。 众人惊讶,纷纷走到门口,便见到黑泱泱的禁军策马排在纪府面前,整装待发。 叶氏一愣,她上前,“请问这是……” 为首的一名禁军翻身下马,“属下等奉陛下之命,沿路护送各位平安到达。” 一句话,众人 恍然至极又不禁觉得错愕。 这可是宫中禁军,专门保护皇室子弟安全的禁军,居然会来护送他们? 只是惊讶了一刹,众人却是没有继续多想。 纪令月却是蹙了蹙眉,她上前一步,“尔等是护送皇室中人的禁军,过来护送纪家,是不是太过张扬了。” 那禁军拱手,“回郡主,我等只是奉陛下之令。” “这可是殊荣,三姐姐何必如此多虑,顺着陛下的意便好了。” 纪令茹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依旧是那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可今日脸上分明有着隐隐的激动之色。 这也难怪,能让宫中禁军一路护送,这份殊荣落到京中人眼中,便是纪家极受皇家器重恩宠的表现。 身为纪家的一份子,她颇为与有荣焉,甚至到了有些骄傲的地步。 今日一事传出去,她在京中贵女圈的威望必然又再一次增加。 能亲自出动宫中禁军的,天下还有第二家的存在吗? 于是听到纪令月的质疑,纪令茹迫不及待走了出来,生怕她开口便将这些人赶了回去。 纪令月瞥了纪令茹一眼,也没戳破她,只是觉得看着这帮禁军,颇有些头疼。 真不知宫里头那位 怎么想的,如今纪家已经十分引人注目了,此举无疑是将他们推到风口浪尖上。 而且是陛下亲自调配……纪令月手忽然一顿,她记得,禁军掌控原先是在陆淮琛手里的。 这是否意味着,陆淮琛慢慢放权给小皇帝了? 直到出行了,纪令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一次出行,居然把邻国的这几位大佛们也一并叫上了。 而那帮人不知在想什么,居然纷纷应了下来。 纪令月看到这一幕时瞠目结。 是她落后了,还是这个世界彻底魔幻了? 这种令她震惊的事情直到上了马车后才被她花许久时间消化掉,左右她也猜不出这帮人有什么目的,不如顺其自然。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出了什么事肯定与她无关。 纪令月这么想着,却忽略了,她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会悄悄的找到她身上来。 方青元策马走到纪令月车窗旁,那姿态气定神闲,众目睽睽之下叩响了她的车厢。 纪令月黑着脸掀开了车帘,狠狠朝他一瞪,语气不善,“做什么?” 方青元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这是春和堂的糕点,本皇子一大早派对才买到的,尝尝?” 第二百八十三章 情敌针锋 春和堂乃京中着名的糕点堂,其开张时间与寻常店铺不同,清晨便卷了帘子开铺。 春和堂糕点乃事一等一的美味,尝尝隔着一条街便能闻到香飘十里,每日都有一大批人蜂拥而至着排队。 就算是皇孙贵族来了,也得照着规矩慢慢排下去。 说不意外,肯定是假的。 纪令月神情有些复杂,她看着方青元递过来的纸包,本想着莫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可在她欲伸手之际,突然转念一想,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不对啊,京城之中本来就把他们两个当做绯闻男女主传的沸沸扬扬,自己若是接了他的东西,岂不是等同于在这段流言上添一把火。 思及此,纪令月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他,“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方青元挑眉,倏然收回了手,“这样啊……那我只好扔了。” 扔了?纪令月猛地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你居然要把春和堂的糕点扔了?” 这种人间美味,他居然说扔就扔,简直是太暴殄天物了! 方青元却是不以为然的耸肩,“你既然不喜欢,我留着有何用。” 纪令月不由好笑,“路途漫漫,阁下 也可以自己吃啊。” “可我是专门为你买的,你既然不需要,那么它便没有彻底存在的价值了。” 方青元顶着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嘴里偏偏吐露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 纪令月有些头疼的拧眉,她朝着方青元缓缓伸出了手。 那双素白的纤纤玉手如莹润的玉珠般,方青元看着,鬼使神差的将自己手握了上去。 “方青元!”纪令月忍无可忍,瞳眸狠狠朝他一瞪,像是触了火般飞快缩回了手。 “啧,肤若凝脂,古人诚不欺我。”方青元反倒十分回味,他忽而抬手将纸包准确无误的扔到车内小茶几上。 还没等纪令月开骂,他慢悠悠的声音传来,“收下吧,不然待会儿想收你也收不了了。” 想收也收不了?这是何意? 纪令月疑惑,就在这时,后头传来马蹄飞踏的声音。 金马铁骑,上头坐的竟不是身着玄甲的禁军,而是衣袂一抹黑底红纹袍,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 锦衣卫会在这里出现,也就意味着…… 纪令月不由向后看去,只见通体玄黑,低调却不失精致的马车飞快行驶过来。 而这辆马车在行驶到与纪令 月所在的马车并驾齐驱之时缓缓减慢了速度。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车帘掀起,陆淮琛精致的侧颜显露。 方青元挑眉,“哟,摄政王来的可真是不巧。” “不巧?”陆淮琛瞥过眼去,“本王倒是觉得十分及时。” 方青元笑笑,他一手拉着缰绳,视线打量着那精致而内敛的马车。 “啧,王爷的排场就是与众不同。” “二皇子若是羡慕,宫中备好的马车就在后头。” 陆淮琛不紧不慢的回着,他微微含笑,眸光锐利,“毕竟是邻国使臣,我朝也不能怠慢。” 方青元一噎,他要是真退了下去,岂不是承认自己认怂了? “二位……你们好歹也是站在这五洲大陆上搅弄风云的大人物,像个孩童般这么吵闹,难道不怕被人看了笑话吗。” 纪令月有些头疼的拧眉。 这两人每次针锋相对,偏偏要把无辜的她夹在其间。 而且……多亏了方青元,她好像意外看到了陆淮琛不一样的一面。 纪令月抬眸往陆淮琛方向看了一眼,猝不及防撞进了他那华美而厉烈的眸中。 她心脏在这瞬间失跳了一拍,慌忙收回了神色,手忙脚乱 的拆开桌上的纸包,捻了块精致糕点嚼着。 她愿意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一刹那的慌乱,这一幕偏偏落在了方青元眼底,他不免得意的一笑。 “纪令月,这可是本皇子一大早替你排队买的,里头可是包含本皇子的浓浓关切。” 他故意将‘关切’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唇齿之间偏偏留了段令人遐想的旖旎。 纪令月一口糕点进去,差点没被这句话给重新呛了出来。 那一口正好卡在喉咙之中,惹得她脸色蓦然通红一阵咳嗽。 绿翘连忙倒了茶水,纪令月憋着气一口饮下,直到嗓子间那股不适感随着茶水涌入喉中,她眼眶含着方才咳出的泪恼怒的瞪了方青元一眼。 “殿下若是想害死我,直说便是,何须拿这些话膈应我。” 方青元:“……” 差点好心办坏事的他顿时噤声不语,他见状连忙策马靠近,满脸担忧。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句道歉诚恳至极,饶是纪令月方才有再多的火,一下子熄灭的悄无影踪。 “啊……额……”纪令月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别过头去挥了挥手,“算了,反正也没出什么事情。” 可偏偏方青元要故意靠了过来,他意味深长道,“本皇子骑马骑得累了,不如借郡主马车歇息片刻如何?” 此话一出,绿翘差点拿不稳手中的茶壶,差点摔碎在地。 纪令月彻底呆了。 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不必怀疑,你没有听错。”方青元笑了笑,他忽然一拉缰绳,好似真的要踏入纪令月的马车之中。 空气中裹挟着一股劲风弹射飞来,方青元那调笑的神情在那刹那收敛而起,他两指一捏,那一片绿叶稳稳当当的被他夹在指间。 方青元似笑非笑的扭过头去,看着陆淮琛面无表情的模样,眉头微微一挑,“怎么,王爷也想来参与一脚?” 此人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一出纪令月恨不得邦邦撞墙。 在陆淮琛开口前,纪令月率先面无表情的扼杀两个人接下来的对话。 “王爷方才说,已经为殿下备好马车了。殿下若是累了,不妨去休息一回儿,免得让旁人看了说我大渝怠慢客人。” 纪令月留下这一句话,蓦然松下了车帘。 哼,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们两尊大佛慢慢玩儿吧,她才不奉陪。 第二百八十四章 她的真面目 说来也怪,拉下车帘后她竟半点都听不见那两人交谈的声音,她一边想着,睡意昏昏沉沉的涌了上来,她头一歪,竟慢慢的睡着了。 再度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打了个呵欠,“到哪儿了?” 绿翘见她醒来,笑着道,“已经过了青琅关,在一处客栈落脚歇息。” 纪令月掀开车帘,由绿翘搀扶着下了马车。 走进客栈的大堂之中,迎面便撞见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西凉妩。 西凉妩朝她笑了笑,“郡主醒了?” 合着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车上睡着了。 纪令月淡淡应了一声,下一秒扭头对绿翘低声抱怨道,“既然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绿翘抬起无辜的脸,“是王爷不让奴婢叫醒您的啊。” 她这话并未低声掩饰,就这么直剌剌的落到西凉妩耳中。 西凉妩嘴角的笑微微一僵。 纪令月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满头雾水,“王爷?摄政王?” 绿翘点了点头,“是啊,到驿站的时候奴婢正想唤您醒来,王爷这时候经过,吩咐奴婢不必在这个时候吵醒您。” “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隔着车厢,王爷怎么会知道小姐您在小憩呢 ?” 纪令月眨了眨眼,脸色突然一变。 该不会是她睡觉打呼,被陆淮琛给听见了吧? 听说习武之人耳力不凡,越是武功高深之人,就算站在数丈之外亦能辨出屋内有几人的呼吸声。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西凉妩突然开口。 “郡主应当很得意吧?” 她依旧是那端庄的姿态,分明是笑着的,可落在纪令月眼中宛若毒蛇朝她吐露着腥红的信子,充满了浓浓的威胁。 这是纪令月第一次感受到西凉妩毫不收敛的对她散发所有的恶意。 她心底微微一紧,这是终于要摊牌了吗。 在原书剧情中能够近距离接触陆淮琛唯一的一名女子,纪令月从来就没有小瞧过她。 纪令月面上不动声色,“长公主这是为何意。” “纪令月,你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不必虚伪客套了。” 西凉妩微微一笑,语气轻和的仿佛在与她闲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道,“我便直说了,你与他是不可能的,放弃吧。” 纪令月:“??” 这种架着正宫气势一上来要击退小三的既视感是怎么一回事? 纪令月脑中刚闪过这一串弹幕,突然呸了两声。 呸,她才不是小三。 同理可得 ,西凉妩也不是那什么正宫。 哪怕内心戏乱得如一团麻般,纪令月表面也只是微微一笑,不轻不重的回道。 “你怎么知道我与他不可能。” “我虽不如你在西凉国有对民众一呼百应的亲和力,也没有所谓聆听神谕的本事。” “但我却不逊色于你,论身份,我乃一品郡主;论家世,想来长公主在大渝这段时间,应该清楚的理解纪家在惊怔的地位。” “论容貌,我自不必再说。论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纪令月故意一顿,意味深长道,“只怕你想象不到。” “如此说来,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与他之间不可能。” 连续几个重击被她抛出,果然,在听到后半句话后,西凉妩脸色微微一变。 她很快平复了心情,抬手将落在脸颊的一缕青丝勾在耳后。 这一番动作都被她做的别有风情。 纪令月只是一眼,便知道她在仪态上与自己不同,定然是接受了诸多训练。 西凉妩道,“我将来势必会嫁给他为正妃,且不论儿女私情,两国之间的大事,郡主难道觉得自己有半点胜算?” “儿女私情?两国大事?”纪令月琢磨着这两个字,她忽然噗嗤一笑。 西凉 妩蹙眉,“你笑什么?” “我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偏偏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纪令月道。 “他在身单力薄之时,以一己之力在先帝仙逝后撑起朝堂乱局,数年内世间将大渝捧上第一强国的王座。” “当时他大可与邻国联姻,这样在朝中的压力便会减小,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纪令月笑笑,“他是何等骄傲的人,当时不会做的事情,现在更不会做。” “他不做,便是不屑。更别替你西凉是赶着上门联姻的,他只怕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至于儿女私情……”纪令月轻笑一声,笑意中竟带着几分轻嘲。 “以他的身份地位,世间美貌女子扑向他身旁的数不胜数。” “你可曾听说过他目光在一名女子身上停留驻足过?” 一句接着一句,把西凉妩表面的胸有成竹击散得溃不成军。 她那端庄的面具陡然皲裂,眸底那如潮水般的竭斯底里半点掩饰不住。 “你懂什么!” 那压抑得好似不像是能从喉咙发出的低吼声让人脊梁不由蹿上一股森冷的寒意。 “我为了嫁给他筹谋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 “凭什么就因为你几句话,我就会动摇!” 纪令月被她这般模样吓到了,这样的西凉妩哪儿还有平日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嗤笑道,“你若真如自己想的那般自信,怎可能因为我三两句话动摇。” “不是说真心大过一切吗,我看你的心早就被占有欲给摧毁的一丝不剩。” “拿着执念当做、爱,你这份感情是个人都消受不起。” “住嘴!”西凉妩怒斥,她眼眸阴沉沉的盯着纪令月。 像是恢复了理智,西凉妩眸中汹涌的神情恢复了平静。 她像是精神分裂般的前后变化,让纪令月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只听得西凉妩道,“我劝你,日后莫要插手我与他之间的事。” “他只能是我的,谁敢伸出多余的手来。” 西凉妩冷笑,“我便斩了她四肢,削了她口鼻,拔了她舌头,放在桶中做人彘。” “郡主,望你能够好自为之。” “哟呵,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纪令月挑眉,她倨傲的昂首,气势与她相比居高不下。 “那我也告诉你,我这人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招你尽管使出来便是。” 说着,纪令月也跟着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 “只是我这个人心眼儿很小,你对我说的话,我悉数奉还。” 第二百八十五章 痴心妄想 纪令月面色淡然的从西凉妩身旁经过,顺带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楼,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门扉合上的一刹那,纪令月那淡然的神情轰然溃散,她快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猛地仰首一灌。 像是沙滩上濒死干涸的鱼触及到水贪懒的汲取着,纪令月深吸一口气,让脑子蒙了半晌后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伸手撑住桌面,眼神望向茶壶中飘浮的茶屑,忽然皱着五官泄气的趴在桌子上。 绿翘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去,“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纪令月双手凌空挥舞着,如岸上搁浅的尾鱼挣扎般,直到憋得脸颊通红,倏然撑臂复而抬起头。 她问道,“你说,人的大脑分明是同样的构造,为何有些人半点善念都不存,能够笑着说出血腥恐怖的话来。” 绿翘道,“小姐说的可是……方才那位西凉公主?” “说实话,奴婢见到她方才的模样,觉得浑身像是被凉水浇透,从脚底冷到骨髓里。” “可当她用那种话威胁郡主时,奴婢又觉得心如火烧。” 绿翘说着,小脸复而愤然,她捏紧了拳头,“她竟然用如 此残忍的话来威胁您,就算她是公主,那也是西凉的。” “她如今可是站在咱们大渝的国土上,如此嚣张放肆之人,王爷会看上她才怪。” “要奴婢说啊,那什么劳什子公主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着,她又愤愤补充了一句。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噗嗤。”纪令月原本还因为看到西凉妩那堪称精神分裂的一幕而感到心悸,见绿翘这么卖力的嫌弃西凉妩,不由觉得好笑,那不好的情绪瞬间溜走了不少。 只是神情上的凝肃并未褪去,她道,“从她过往经历还看,西凉妩此人绝对不简单,此次出行,只怕要多提防着她。” 西凉妩那狰狞的笑在纪令月脑海中不断倒带回想,她觉得心中烦闷,倏然起身走到窗旁一推,一抹月色清凉高远的洒了下来。 她望着天长舒一口气,“绿翘,你觉得她说自己与王爷关系密切这件事是真的吗。” 绿翘听着她似乎有些惆怅的语气,当即道,“肯定不是真的,有一句老话不是这么说的吗,越是缺少什么,人就越爱炫耀什么。” 纪令月轻哼一声,“可我好像见到他们二人一起出游的一 幕了……” 那一幕像是一根刺般扎在她心底,怎么都觉得不痛快。 “算了。”纪令月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些不好的负面情绪也跟着一并抛去,“多想无益。” 话刚落,只听得外头忽而‘砰’的一声响动,好似什么重物轰然倒塌的声音。 纪令月被吓得神情一懵,“这是怎么声音,外头出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响声,叶氏的声音隔着一扇门隐隐传来,听着有些距离感。 “外面闹刺客了,你屋里情况怎么样?” 纪令月下意识起身往门的方向走,“闹刺客了?那叶姨你怎么还在外头……” 当她的手搭在门栓时,突然觉得不对劲。 叶氏的门房应当在她斜对面才是,从声音响起到现在不过几息时间,她是怎么跑过来的。 恐怕门外的人故意装成叶氏的声音想要引、诱她开门。 “呀,这门栓怎么卡得如此之牢。”纪令月故意发出几个动静,让外头的人误以为自己在开门。 她隔着门对外头的‘叶氏’道,“叶姨,你是怎么知道刺客来袭的。” ‘叶氏’道,“自然是那贼人经过我窗前,被我发现。 ” 说着,那人抬手用力拍了拍门,“我怕那贼人闯入我屋中来,便想借你屋中避一避。” ‘她’声音开始变得焦急起来,拍门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快开门,否则那些贼人要过来了!” 那模仿的声音当真是惟妙惟肖,若非自己察觉出不对劲,只怕也要被这声音给骗了出去。 纪令月暗暗朝绿翘示意,绿翘意会的点头,推了不少东西抵在门口。 纪令月隔着门,语气突然一变,“是贼人过来,还是你要过来?” 门外的声音骤然戛然而止。 随即拍门声愈发的响,那架势好似要将门拍碎了才肯罢休。 纪令月眼眸一沉,她冷笑,“你们是只会横冲直撞的野兽吗,除了用蛮力半个字都不会回应?”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浑水摸鱼进来的,但我还是要劝你们,最好莫要太过嚣张了。” 她身子倚靠在墙边,视线紧紧盯着门口那人的动静。 “你们可知自己袭击的是什么地方?这间客栈被禁军重重包围住,你们若是执迷不悟,只怕竖着走进来,最终的下场是横着离开。” 门外的人忽然有了动静。 那声音 不知是否经过伪装,像是砂砾磨过的沙哑之声,“你们是从宫里来的?” 好不容易逼对方说出一句话,纪令月脑中飞快思索着。 门外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当地的盗匪?被雇佣来刺杀她们的的江湖亡客? 思索不过一瞬,纪令月很快回应道,“是。” “你既然知道,就该乖乖识趣的离开。” 那人一顿,“我不知道。” 纪令月:“……” 方才的猜想悉数化作云烟散去。 是她想多了,那些有着可怖身份的人哪儿会她问一句便老老实实的回一句。 要真是那些盗匪之徒,早就一把大刀从门缝砍了过来,还能跟着她隔着一扇门叽叽歪歪? 心中悬着的大石很快落下,纪令月确定门外那人的威胁性小许多之后,不由对那人好奇了起来。 “你究竟是怎么突破重重禁军跑到这里过来的?” 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强悍的能人异士吗?纪令月好奇极了。 岂料对方压根没了声音。 纪令月等了半晌,还是没听见半点动静,悄无声息的侧耳贴向门扉。 又是一阵叩门声响起,差点没把她的耳朵震聋了。 而这一次,响起的却不是那人的声音。 第二百八十六章 能人异士 “郡主,您没事吧?”靳七的询问声响起。 纪令月眼眸一亮,很快的想起那人有着极为高超的拟声技巧,不敢掉以轻心。 她警惕的问道,“靳七吗?” “属下来迟,还望郡主恕罪。”靳七声音有些沉重,其间掺杂着一些愧疚。 纪令月道,“你方才去了哪儿?” 靳七沉吟一会儿,“主子召唤,属下不得不去。” 哟呵,这种欲言又止的语气,看起来是本人了。 纪令月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她让绿翘把挡在门口的东西通通挪走,这才开了门。 只是她第一件事却不是问方才的动静。 “方才那个站在我门口的人呢?”她问道。 靳七道,“那人被禁军擒走,已经押下去了。” “押下去了?”纪令月疑惑,“这里又没有大牢,哪儿来关押犯人的地方。” 靳七言简意赅,“在柴房。” “快快快,快带我去。”纪令月催促着他,抬脚便要往楼下走去。 “郡主。”靳七被她这个举动吓得有些意外,连忙伸手拦住她。 “您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见方才在我门口的那个人啊。”纪令月拨开他的手,兀自往前走着。 “那可是意 欲偷袭您的不轨之徒,您……” “偷袭我?也就是说,你们什么都没碰见了?”纪令月忽然一问。 靳七点头,“没错。” 那就不是团体作案了,纪令月抬手摩挲着下颔,难不成真的是有人故意针对她? 西凉妩? 这个人的名字顿时浮现在脑海之中,很快的便被她否决了。 应该不太可能,且不论准备的时间如此短暂,几乎是前一秒翻脸后一秒便派人动手脚这件事,想必没有多少人能够轻易做到。 她会派这么一个听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人过来偷袭她? 纪令月想着,愈发觉得门外那个人不像是想偷袭她的刺客,可按捺不住心底想要探究的好奇心。 她匆匆赶到柴房,偌大的柴房四周灯火通明,几名禁军举着火把将那一片地照亮。 陆淮琛在人群之中极为显眼,纪令月刚欲上前,视线猛然一凝。 站在他身旁的……居然是西凉妩? 这个女人就跟专叮缝的苍蝇一样,哪儿有机会就往哪里钻。 纪令月看两人并肩而立的景象看得心中一阵窝火,偏偏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抬脚毫不犹豫的走上去。 她动静在这寂静的夜中极为清晰,二人 侧首,竟是西凉妩率先朝她微微一笑。 “原来是郡主,听闻你方才险些糟了贼人偷袭,可有受伤?” 纪令月自动把她这句话转化为‘你没受伤真是令人可惜’,闻言淡淡道,“劳驾长公主挂心,我好的很。” 说着,她看向西凉妩,似笑非笑,“不过,我有一件事想要问公主殿下。” “大晚上的,你跑来这儿做什么?” 原本都做好回答纪令月质问自己为何会将她动静知晓得一清二楚的西凉妩,岂那人压根不按常理出牌,直接问懵了。 西凉妩很快回了神,闻言道,“自然是无法入眠,出门随意走走,发现王爷在过来打了个招呼。” 纪令月挑眉,轻嗤一声。 很好,有理有据,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她现在懒得跟这个女人过招,见柴房内紧闭着,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纪令月连忙上前一步,看着陆淮琛有些焦急道,“王爷,那个人呢?” 陆淮琛瞥了她一眼,“你要做什么。” 她义正言辞道,“自然是进去审问那人大晚上的搞偷袭,究竟意欲何为。” 陆淮琛轻嗤,“就凭你?” 纪令月倨傲的一昂首,“对啊,就凭我。” 说 着,她忽而有些不确定道,“您还没有开始审问吧?比如说动私刑拔了他的指甲……” 陆淮琛似笑非笑,“本王像是这样……如此粗暴的人?” 纪令月下意识想要点头,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不像,一点都不像。” 西凉妩见状,忽而插话进来,“那人可是对您意欲不轨的贼人,郡主若是就这么贸然闯进去……” “只怕会给禁军增添无端的麻烦,从理智上来说,郡主做好不要如此鲁莽冲动为好。” 纪令月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了双眸。 她?添麻烦?鲁莽冲动? 纪令月气笑,很想甩出一句关你屁事,可碍于时机不对,她只得兀自深吸一口气把火气压下。 无视她无视她,只当做这个人不存在。 纪令月看向陆淮琛,“我能进去吗?” 她语气颇有几分恳切的意味,那双眸缀着盈盈的光如万千星辰浮光掠影般细碎错落在她瞳眸之中,绰绰发亮。 陆淮琛原本拒绝的话落到嘴边突然一顿,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转过眼神,眉头微微一蹙,语气却是无奈,“罢了,你随我进屋吧。” 竟是自己要陪同纪令月一道进去 。 说着,他拂袖踏入屋中,那守门的禁军自觉退让了一步。 纪令月神色一喜,她连忙抬脚跟上,在进屋之前扭头,朝着西凉妩做了一个鬼脸。 西凉妩错愕,她上前一步,“王爷……” 她刚走一步,守在门口的两名禁军面无表情的将人拦下了。 “未经过许可,不可擅自入内。” 一句冷冰冰的话,彻底把西凉妩隔绝在一道门之外。 她静静的伫立在原地,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目光阴沉。 西凉妩转过身躯,那端庄的面具骤然碎裂,愤怒疯狂撕扯她的理智。 纪令月没想到无形之中能够扳倒西凉妩一局,心里头别提有多开心了。 “很高兴?”陆淮琛分明走在她前头,却意外的能够猜中她现在的情绪。 纪令月立马敛住了笑,她绷着脸,“没有。” 柴房有些潮湿,一进来便像入了冰窖,半开的长窗吹进夜半的凉风,纪令月不自觉缩了缩肩膀。 她哆嗦了一下,悄悄往陆淮琛旁边缩了缩。 她这番小动作被陆淮琛收入眼底,他嘴角微微一勾,默不作声往后一退,替她挡着风。 “就是那个人吗?”纪令月隐约瞧见一个身影,有些意外。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客栈的秘密 “嗯。”陆淮琛淡淡应了一声。 纪令月眨了眨眼,神情慢慢涌起一股不可置信之色。 “那个欲闯进门袭击我的就他一个人?”纪令月瞳眸慢慢瞪大。 不是她惊讶,而是那人瞧着瘦瘦小小的模样,跟当初被她从避暑山庄领回去的阿奇一样瘦小。 得到陆淮琛的回应后她走了上去,仔细瞧了瞧,竟发现这是一名女子。 纪令月有些惊讶,这女子瞧着不大,似乎与她年纪相仿。 她抬手轻轻晃着眼前把头埋进臂膀中的女子,“能听到我说话吗?” 感受到那女子身子微微一僵,及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纪令月这才恍然,“难怪你模仿叶姨时声音如此相似,我还以为哪个男人声音掐的比嗓子眼还细。” “怎么回事?”陆淮琛慢慢走了过来,恰好听到她的话。 纪令月指了指眼前的女子,“她起先模仿叶姨的声音意图骗我开门,我一直以为有好几个男人堵在门口。” “没想到只有她一人,真是令人意外。” 她丝毫不怀疑禁军是否有抓漏,有陆淮琛这座大佛镇着,谁敢慌乱敷衍? 只是这名女子……真的是谁派来害她的吗? 纪令月看着她瘦瘦弱弱的模样,起先还有些奇怪, 忽然想起那似乎要将门拍碎的力道,顿了顿。 她问,“你是怎么溜进客栈的?” 那女子沉默不回,纪令月沉吟半晌,忽然道。 “你方才应当看到了禁军的实力,若是不说,只有死路一条,你明白吗?” 那女子神情一动,她缓缓抬起头,那瘦削的小脸五官清秀。 她开口,声音意外的平淡,“我原本就是这客栈中的人,何来潜入一说。” 客栈中人?纪令月一愣,“你是客栈老板的女儿?” 说完,她打量着这人的穿着,怎么看也不像是商人之女。 “客栈老板的女儿?”那女子忽而嘲讽的一笑,“你高估我了,我不过一个打杂的。” “那你为何今晚突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开始屋外响起的声音就是你放的吧。” 纪令月起先便觉得奇怪,如果她真的打算对自己做什么,偷偷摸摸进行便好了。 而她却先是闹出响动引起旁人警觉,在她门口时的举动也十分耐人寻味。 通常来说,一个人未达到目的,应当及时的选择放弃,以明哲保身为主。 她给人的感觉却是破罐子破摔,从头到尾就像是等着人将她抓走一样。 那女子好似真的放弃了,她有些颓丧垂着头,慢慢开 口。 “我闹出那么大动静,就是为了让你们发现,能够顺理成章的将我关押起来,最好的情况便是将我一同带走,我再寻个时机逃离。” 说着,她自嘲一笑,“没想到你们是皇室中人,我这也算阴沟里翻了船。” 皇室中人,普通百姓兴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的,居然就这么被她如此狗屎运的撞上。 纪令月恍然,“这么说,你不是故意针对我咯?” 那女子无力一笑,“我哪儿知道谁是谁,只听说整个客栈都被一个财大气粗的人包下了,我随便挑了一间闹事罢了。” 纪令月沉默,合着她只是纯粹的运气问题了? 她默默看向身旁那个真.财大气粗的人,随后问道,“你为何想走?” “自然是因为这客栈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女子靠在墙旁,眼眸阖起。 “这个客栈位于两地交界处,来往者有官府中人有商人有江湖客,亦有盗匪山寨,鱼龙混杂的人来多了,这客栈自然也便的不干净了起来。” “在这件客栈打工的,几乎都是被人贩子拐来卖不出去丢下自生自灭的。” 那女子道,“这客栈原先的主人心善,悄悄把那群孩子给藏了起来,对外只称是自己招的小工 。” “可自从那人身死,中途跑来一个身世不明不白却自称那人的亲儿子之后,一切都变了。” 女子说着,倏然伸出了手,宽大到不合身的衣袖倏然滑下。 那只瘦削手臂上,遍布着青红相间的狰狞疤痕,有些已结痂的伤口上添了数道新伤。 纪令月瞬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下意识伸手往后一别,想抓着东西以来掩饰自己太过震撼的神情,却不料指腹陡然触上柔软冰凉的布料,与她今日穿的衣裳大相径庭。 纪令月没有多想,手指狠狠一揪后很快便松开。 她道,“这件客栈的老板在虐待你们?” 纪令月眉间微肃,“如你这般的还有多少个人?” 那女子闻言忽而睁眸,她定定看着纪令月,嘴角慢慢扬起一抹渗人的笑意。 “都死了。” 纪令月一愣,“死了?” 夜风拂过,像是冰冷的蛇躯沿着脊梁攀上脖颈,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双脚动弹不得。 她有些艰涩的开口,“怎么死的。” 那女子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因为你们啊。” 纪令月心里咯噔一声。 像是觉得纪令月神情着实有趣,那女子直径无视她身旁那个气势可怖的男子,破罐子破摔继续道。 “若是寻常有人意包下整座客栈,老板不会答应的。” “我起先还觉得奇怪,究竟来了什么人让他如此忌惮,如今我倒是明白了。” 她轻笑,笑声带着几丝疯狂,“我们都是被他豢养在这个牢笼中的囚徒,他所有见不得人的证据都在这间客栈之中。” “一夕之间消灭所有证据的方法,你可想到了?”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以往只是在网上看到如此残忍的事件,当时光看文字描述那血淋淋的事情经过都觉得可怕。 这世间竟真的有如此畜生都不如的人。 那女子道,“一个晚上,那几人的血几乎渗透了木板,如血河般的情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老板还拉着侥幸活着的我一块一块的掰开木板重新替换,若是做的慢了,那带刺的鞭子便一下又一下的往我身上抽。” 纪令月这才想起客栈一楼的地面深浅色块诧异十分明显,她当时也只是一瞥,并未有过多在意。 如今听到真相,寒毛不由竖起。 她艰涩道,“那人把所有的……都发泄到你身上了?” 女子不答反道,“反正都是死,死在你们手中好歹能得个痛快。”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 “我话都说完了,动手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拉近的距离 “你既然没有害人的意图,我为何要杀你?”纪令月开口道。 那女子愕然抬头,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她有些结巴,“可你们是皇室中人,不应当视我的举动为威胁吗,当真要这么简单就放过我?” 纪令月失笑,“不是所有人都喜好用杀戮来解决问题的。” 说完,她微微一顿,“起码我不是。” 陆淮琛心念一动,长眉一扬意味深长的看过去。 那女子闻言凄然一笑,“与其让我继续留在这里,你们还不如杀了我痛快。” 纪令月朝着她伸出手道,她沉吟半晌,忽然试探问道,“你这一路暂且与我们同行如何?” “未来想做什么,怎么活下去,这一路上有很多时间可以让你慢慢想。” “你可愿意?” 女子怔怔的望着眼前女子朝自己伸出的素白掌心,与她长年累月做苦工而生出粗茧的手指不同,纤指如玉葱般修长,仿佛造物主精心雕琢的珍宝。 她抬眸,看着纪令月纯粹的瞳眸之中倒映着自己面容,心神一动。 像是溺水时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女子倏然伸出手,握住了朝她伸出来的光。 罢了,她跪在地上缓缓叩头,“多谢小姐救命之恩,阿瑶没齿 难忘。” “原来你叫阿瑶啊,明玉生珠,是个好名字。”纪令月一笑,受了她这份礼。 她扭头看向陆淮琛,放柔了语气,“王爷,我能让她暂时扮做我的贴身侍婢同行吗?” 陆淮琛似笑非笑,“先斩后奏,纪家丫头,你这招玩儿的倒是愈发熟练了。” 许久没从他口中听到的‘纪家丫头’让纪令月微微红了脸。 她轻声哼哼,“不管王爷同不同意,反正人我先收下了。” 连纪令月自己都意识不到,这句软糯的语气像是在撒娇般。 陆淮琛淡淡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罢了,你要如何做,随你。” 他说完,视线淡淡朝着阿瑶方向一瞥,那目光似潜伏在暴风之中的剑光,刺的阿瑶浑身一颤。 “走了。”他出声,负手抬步缓缓走了出去。 纪令月看着陆淮琛修长的背影,唇角微翘。 感觉好像离他又近了一些。 回到屋中时,绿翘正焦急的立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到纪令月后长舒一口气,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您没事吧?” 纪令月惊讶,“我说怎么没看见你,原来你先回来了。” 绿翘以为纪令月在责怪自己,连忙辩解道,“不是的小姐, 奴婢原本在柴房外守着,只是……” 绿翘原本也是随着纪令月出门,岂料靠近柴房时被禁军拦了下来,她站在外头翘首以盼怎么也看不到人。 随后看到西凉妩黑着脸从柴房的方向离开,蓦然回想起在大殿之中她对自家主子放的那些狠话,心神不宁之际,决定偷偷跟踪。 没想到那西凉公主竟站在她们的屋子前待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便离开了。 绿翘生怕她做什么,便像一尊门神般守在屋中。 纪令月听完,十分感慨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绿翘这时看到她身后拘谨进屋的女子,疑惑道,“小姐,这位是……” 纪令月道,“她是阿瑶,从今天开始便暂时作为照顾我一路的侍婢随行。” 她打量了绿翘一眼,见她与阿瑶身量差不多,便问道,“你可有多出来的衣裳,给她换一身吧。” 绿翘点头,她什么也没问,便上前拉着阿瑶的手笑道,“你叫阿瑶啊?我是绿翘,随着小姐自幼长大的贴身侍婢。” 阿瑶看着她,显然对这种自来熟的热情有些无所适应,有些拘谨的点头,视线很快挪移开来。 绿翘笑吟吟的挽着她的手,“小姐,那奴婢就先带 她去洗漱了。” 纪令月坐在位置上慢吞吞饮着茶,闻言随意挥了挥手。 “去吧。” 翌日,客栈的老板金钱富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匆匆从屋外赶来,他抬袖擦拭去额头的汗,看见守门的禁军便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灿灿的牙。 “这位将士小兄弟,敢问王爷在何处。” 守门的禁军瞥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金钱富道,“我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有事想寻王爷相商。” “想要找王爷?”西凉丹不知何时从一侧走了出来,闻言鄙夷的看着金钱富。 那秀美容颜流露出嫌弃之色,她不满的朝禁军呵斥,“你们这帮人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你们就是这样保护我们的?” 杯称作阿猫阿狗的金钱富面色一怒,可见她衣着不凡语气骄矜,一看就是惹不起的尊贵之人,只得暗暗忍下这口气赔笑着。 他拱手,“这位姑娘,我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并非居心不轨之人。” 西凉丹神情不变,斜睨了他一眼,“哦?原来是客栈老板,来找王爷所谓何事。” 这番话,俨然像是审问了。 金钱富见她容貌不错,又听是这种语气,便试探问道,“敢问您可是王妃殿下? ” 他不知道陆淮琛尚未娶妻,只是见女子衣着不凡,便往这个方向猜想。 西凉丹一愣,王妃? 陆淮琛的……妻子? 她脸颊猛然爆红,羞愤之余又带着点慌乱,可心底隐秘得涌起一股欣喜感。 这样的称呼……好像还不错。 “舍妹尚未婚配,金老板还是莫要胡乱破坏她的名声。” 西凉妩的声音冷冷传来,她看向金钱富,那眸中闪着猛兽般锐利的视线,激的金钱富浑身一抖。 一句话顿时把西凉丹的美眸击碎,她扭头看向西凉妩,第一次对她崇拜的长姐生出浓浓的不满。 她暗暗咬牙,心里不怀好意的涌起一个念头—— 西凉妩是不是听到那番话,嫉妒自己才故意出声打断的? 金钱富脸色一尴尬,笑得生硬,“这……是我唐突了。” 他悄悄打量着突然走出来的美人,那眼神隐晦的在西凉妩身上快速一扫,目光流露出痴迷之色。 可这等身份显然不是他能够痴心妄想的,估摸着是那位位高权重王爷身旁的小妾。 这么一想,金钱富收起了心思,他显然不愿意在这里消磨时间,话题一转。 “我今日来是想与王爷相谈要事,正劳烦那位将士小哥帮为通报。” 第二百八十九章 狠狠扇他 西凉妩眉头微蹙,“你找王爷做什么?” 金钱富:“……” 现在的贵人都喜欢站在门口盘问吗? 就在这时,那名进屋通报的禁军走出来,他看了金钱富一眼,冷冷道。 “上来吧,王爷在楼上等着。” 金钱富赔笑着点头,飞快经过西凉两姐妹,跟了上去。 他偏过头瞥了二人一眼,朝禁军询问道,“将士小哥,敢问方才那二位是王爷的妾室吗?” 那禁军冷冷道,“王爷的事情不是你可以随意打探的。” 金钱富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以我这等身份怎能随意打探。” 说着,他话锋一转,“只是我方才似乎冒犯了二位,生怕惹得王爷生气……小哥也知道,像我这般人活着便已经是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了贵人自身不保。” 那禁军闻言,不屑道,“那两人与王爷之间的关系什么都不是,不过是自作聪明的女人罢了。” 原本是让人一头雾水的话,金钱富是什么人,混迹于三教九流之间,立马会意到那句话的意思。 他露出会意的笑,“原来如此啊。” 没想到身份尊贵之人也会做出这种令人不耻的事,当真是令人开了眼界。 纪令月听说这 客栈的老板竟然赶了过来,连忙去寻陆淮琛。 原想着他会不会在屋中,结果扑了场空。 她站在门前,有些愁道,“怎么在客栈落脚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绿翘道,“小姐不妨去找个人问问,兴许能问出王爷去了哪儿。” 沉默的阿瑶忽然开口,“小姐,那个人过来,兴许是为了抓我回去。” 纪令月轻哼,“他再有本事,还能从我手中抢走你不成?” 不是她吹牛,自己好歹混到了郡主身份,连个普通人都护不住,她干脆自己挖好坑把自己埋进去算了。 阿瑶没再说什么,只是眉宇间的忧色沉沉的积在一起,神情惶惶不安。 纪令月看了她一眼。 看来是这间客栈的老板给她留下的心里阴影太大了,以至于她一听到这个名号便下意识生出恐惧感。 她安慰着,“你真的无须担心,让你逃离这个魔窟的话我说到做到。” “可是,我的卖、身契还在金老板身上……”阿瑶愈发不安,蜷缩在宽袖中的手紧紧不安的纠缠在一起。 一张卖、身契便能掌控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饶是纪令月将人抢了过来,只要卖、身契还在那个老板手中,那人便 有权利指使阿瑶做任何事情,伸指可以控告她强抢奴婢。 纪令月想,看来要想个法子把卖、身契从他身上抢过来。 她琢磨着,如此麻烦,要不然让靳七直接把卖、身契偷出来算了。 “罢了,先找王爷吧,若是能说服他直接逼迫金钱富交出卖、身契就好了。” 纪令月猜测金钱富一来便会要求见陆淮琛,眼下还是先寻到他为好。 正当她转身下楼时,迎面便碰上一名禁军,身后似乎领着体态臃肿的男人。 那禁军见着她,连忙拱手,“属下参见郡主。” 纪令月好奇,“你可是要见王爷?” 那禁军颔首,“正是。” “太好了,我正打算找他。”纪令月一喜,正欲让这名禁军将士领路时,突然瞥到他身后的人。 纪令月问,“这人是谁?” 金钱富走了上前,刚咧嘴要做一个自我介绍,在抬眸看到纪令月容颜时,溜到嘴边的话猛然卡在嗓子眼,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 这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美人? 色如月华,飘扬绚烂,身姿自有种说不出的曼妙。 一袭淡青裙裳衬得她身姿的婀娜曼妙,那精美的五官仿若天神手持神笔精 心描摹般摄人心魄。 眼睛透露着常人难以忽视的灵气,眉梢仿若蕴着碧桃花瓣的一抹醉意,只一眼便令人魂牵梦萦,魂飘不知所以然。 文墨不通的金钱富顿时想起曾在文绉绉的文人中听到一句话。 有美人兮,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当时他还嫌这帮浑身泛着墨水酸臭味的文人只会靠一张嘴皮子,女人再好看也就那样,什么桃之夭夭,简直是胡扯。 今日惊鸿一瞥,他忽然想回道过去去扇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一巴掌。 金钱富眸中的痴迷愈发明显,他呼吸开始慢慢沉重起来,肥硕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慢慢涌起一抹潮红。 言状猥琐,一看就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不好的东西。 那禁军将士道,“此人乃客栈老板,是来求见王爷的。” 纪令月眼眸微眯,“金钱富?” 金钱富眼眸一亮,那浑浊的眼顿时泛着精芒。 他笑呵呵走上前一步,想着离纪令月近一些,“原来郡主知道草民的名号?” 金钱富不免有些得意,他自信的挺直了身躯,看来自己宝刀未老,竟然一眼就能得到这位天仙似的郡主青睐。 他对纪令月十分殷勤,眼睛笑得几乎快眯作了一条缝 ,偏偏还装出自诩翩翩公子的模样。 如果手中有一柄折扇,他立即能摇起来。 “没想到郡主也光临寒舍,不知郡主昨夜休息的如何,膳食可否满意?” 他笑眯眯的,“我这儿有珍藏数十年的女儿红,郡主若是想喝便遣人告诉我,我定会亲手送到您房中。” 当说到‘房’字时,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显得整个人愈发畏畏缩缩,令人不适。 绿翘脸色一变,她刚要出声呵斥,岂料阿瑶竟率先她一步站了出来。 阿瑶脸色难看,她死死攥着拳头,鼓起勇气挡着金钱富那双浑浊打量的眼睛。 “大胆,她可是当朝郡主,不容许你言语如此轻佻!” 金钱富对突然打断他看美人的人极其不满,在看到那人的真面目时,他起先还有些不确定,再三打量后,眼前一亮。 这不是阿瑶吗? 金钱富那眸中泛起色眯眯的光,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阿瑶的身躯。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你打扮一番,比原先灰头土脸的模样顺眼多了。” 他直接伸手拉着阿瑶,欲把她拉扯到自己身旁来,那目光如狼似虎,令人不适。 阿瑶在他靠近的瞬间,眼中倏然闪过惊慌的恐惧之色。 第二百九十章 丢脸你更擅长 她低声尖叫,“不要!” “放肆!”纪令月眸色一暗,她脸色极为迅速的一变,陡然呵斥。 “来人,将他押下!” 那禁军动作迅速,立马将金钱富反手一擒。 绿翘上前连忙把阿瑶拉了回去,她紧紧拦在阿瑶身前,目光狠狠瞪着金钱富,有着他若敢上前一步就踹一脚的架势。 “你这是做什么!”金钱富手被牢牢钳制在身后动弹不得。 他梗着脖子道,“为何擒我!” 纪令月冷冷看着她,“在本郡主面前抓我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她的人?金钱富一愣,他眼珠子一转,看到缩在纪令月身后的阿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冲着阿瑶怒骂,“你这个贱人,吃老子的用老子的,结果吃里扒外,见着富贵的人立马恬不知耻的扒上人家?” “老子把你捡回来养了多少年,你就是这么对老子的?” 纪令月冷冷看着他,“阿瑶,掌嘴。” 阿瑶身子一僵,怔怔的看着她。 绿翘反应最快,她连忙拉着阿瑶的手往前一扯,“对这等以下犯上冒犯小姐之人,必须施罚。” 她催促着阿瑶,“还不快掌嘴?” 阿瑶被推到金钱富面前,像只 鹌鹑般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始终不敢伸手。 金钱富恶狠狠瞪着她,一副阿瑶敢打下来就能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 他嘴角慢慢一勾,如从前那般对着阿瑶笑了笑。 他阴恻恻的开口,“贱人,你敢动手吗?” “啪!”一声清脆至极的巴掌声清晰的响起。 纪令月拍了拍手,看着掌心迅速泛起的通红,轻嗤一声。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郡主面前犬吠。” “啧,吃的满脑肥肠,扇你一巴掌本郡主手都嫌脏。” 说着,她看着发疼的掌心,越想越来气。 这一巴掌是惩罚她呢还是惩罚金钱富? 纪令月瞥了阿瑶一眼,“看到没有,带着你所有的仇恨毫不留情的扇下去。” “他现在不过是被任人摆布的废物罢了,你扇几巴掌他也只是叫的凶狠,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阿瑶咽了口唾沫,在纪令月的鼓舞下,她缓缓上前一步。 金钱富看着她,心中一股滔天的愤怒与屈辱,他忽然挣扎大嚷,“贱人,你要是敢动手,老子让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阿瑶眼眶泛起一丝血红之色,她愤然甩下一巴掌。 这力道,像是面对着生死仇人一般 ,与其说是扇一巴掌,更像是一拳狠狠的抡下去。 “啊!”金钱富忍不住吃痛一叫,顿时把楼下西凉两姐妹吸引了过来。 看着金钱富泛青肿起的脸颊,两人皆是微微一愣。 西凉丹蹙眉,“这不是王爷要见的人,你怎么把他押在这私自动刑了?” 她看着纪令月,摆着高高在上的脸色指责着纪令月,“没有王爷的允许,你居然擅自将人扣下在这。” 纪令月长眉一挑,站在台阶上睨着西凉丹,“本郡主乐意,你管的着吗?” 西凉丹自上次宫宴,因为纪令月彻底出丑之后,看见她就像见了有生死大仇的人一般,恨不得将人抽筋剥骨。 西凉丹道,“你以为你是王爷的谁,难道在大渝,一个郡主竟然还能反倒摄政王头顶上不成?” “懒得跟你这种杠精说话。” 纪令月早就看出西凉丹处处挑自己的刺,这种人越是附和她,她就吵得越来劲。 西凉丹听不懂‘杠精’为何意,却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她怒容尽显,身旁的西凉妩似乎对纪令月此举也极为不满。 她早已将自己看做未来的摄政王妃,站在那个立场上,见纪令月如此 擅作主张,心内也不由升起一股怒色。 西凉妩不像西凉丹这般喜怒皆流露于表面,她道,“此人若是翻了什么事,当交由摄政王决定如何惩罚。” “郡主难道不觉得,自己逾矩了吗?”她声音微微一沉,暗含着警告。 纪令月冷笑一声,“笑话,他冒犯了我,我身为郡主还没有处罚他的权利不成?” 这两人是在公然把她当傻子吗? 西凉妩道,“既然不是什么大错,郡主仗着身份如此欺压一个百姓,未免也太过分了。” 金钱富听到这番话,头立马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他听出底下那两名女子似乎与这个郡主不对付,想来都是身份尊贵之人,敌人的敌人不就是能救自己的人? 他立马梗着出声,故意做出一副含着莫大冤屈的模样。 “郡主,若是草民真的冒犯到您,您要惩罚我我可厚非。” “可草民只是要回自己的下人,你为了抢她而对我动用死刑,这难道不是仗势欺人吗?” 平常若是发生这种事,西凉丹连眼色都不会抛过去一个。 别人家下人关自己什么事,她在宫中若是看哪个宫女顺眼,也是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抢过来。 她身份尊贵,那些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可此刻,这时发生在纪令月身上,她偏偏就不想让她如意。 西凉丹假意惊讶掩唇,“强抢下人?这可不是一国堂堂郡主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啊。” “难不成你缺下人到如此地步,还是说纪府养不起一个下人了?难怪只见你身旁带了一个小丫头,原来竟是这般原因。” 纪令月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白了她一眼。 “我有手有脚,一两个人随身伺候便可。” “哪像你这般做作,在别国出个远门还把架子摆的如此之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宫的贵妃出门。” 她语气嘲讽,反唇相讥,“喧宾夺主,乱出风头,你们西凉国的风俗本郡主还真是不敢苟同。” 西凉丹与西凉妩脸色双双一变。 西凉丹大怒,“你胆敢侮辱我西凉国!” “侮辱?”纪令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一挑眉。 “这件事你不是更擅长吗?” 这句话相当于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打了西凉丹几巴掌。 那日宫宴发生的事人尽皆知,西凉丹挑衅不成反而出尽丑态丢了西凉国的脸面。 果不其然,周遭的禁军各个垂着头憋笑。 第二百九十一章 王爷出场 “你!”西凉丹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她顿时站立不安,仿佛能感受到周遭投来的讥嘲视线。 “贱人!”西凉丹在西凉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 她顿时朝着纪令月厉声一吼,两三步上前,欲伸手朝那张令她嫉妒到发疯的面庞抓去。 尖锐的指甲还未触及到纪令月的脸颊,就被陡然伸出的手牢牢的扼制在半空之中。 玄清衣袂在她眼底微微晃动着,来人那精致绝伦张脸是世间万千女子魂牵梦萦的,包括此时骤然僵住身子的西凉丹。 西凉丹愣怔在原地,嘴巴微张,“王爷……” 陆淮琛松开她的手,那修长的身形拦在纪令月身前,视线淡淡一瞥。 他开口,声线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偏生让人在其间感受到几分不虞的森冷寒意。 “你们在这里喧闹什么?” 西凉妩那痴迷的神色总算收敛了几分,她在陆淮琛面前向来难以抑制自己情感。 闻言她不满指着纪令月,“王爷,并非我等故意喧闹,清和郡主私自将您的人扣押下来,更是动用了私刑。我看不下去,才上前与郡主争执。” 说着,西凉丹瞥了纪令月一眼,眼神闪过隐晦的得意。 她先发制人的告状,一下将主动权掌握在 自己手中,只要给人先入为主的观念,我看你纪令月还打算如何狡辩。 果不其然,陆淮琛顺着她的话看去,就见那被禁军压跪在地的金钱富。 金钱富顶着那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颊,闻言刚欲说话,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女子微微摆动的裙踞, 可他身旁连个女的都没有啊? 正当金钱富疑惑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倒映着一双陌生的瞳孔。 他吓了一大跳,可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被一层朦胧黑雾蒙上。 金钱富陷入深深的失魂之中,半晌他猛的一哆嗦,神志仿佛被什么慢慢侵袭着。 耳畔仿佛有女子飞快念着什么回响声,他大脑随着那加快的语速开始迟钝的加载着。 金钱富神情一扭曲,五官突然不受控极其不协调般扭动着,最终化为了愤怒。 只感觉到有股奇怪的力量驱使着他,嘴巴竟自己开了口—— “王爷,草民原本有事要相商,岂料竟无端被郡主了扣押在此地……” 他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言语之间把纪令月塑造成了一个仗势欺人的人。 纪令月并未看到金钱富方才异样的变化,她始终垂眸,听着金钱富与西凉丹一唱一和,不由觉得好笑。 这两人才刚刚见面吧 ? 她心里头腹诽吐槽着,面上却倨傲的一昂首,闻言冷笑了一声。 “真是笑话,本郡主惩罚一个以下犯上之人还要你们两个轮流状告,当真是闻所未闻!” “是你们太飘了还是我拿不动刀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好欺负是吧?” 纪令月被气笑了,她怀疑这些人压根不知道她头顶的郡主名号为何意。 就连金钱富一个普通至极的商人,也好意思觉得委屈,对着陆淮琛告状? 纪令月愤愤一想,他算哪块小饼干? 她不由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日太和善半点没有贵人的样子架子,才给了这些人错觉。 陆淮琛见她板着脸,连语气都蕴着火药味,眉头微微一挑。 小丫头似乎气得不轻啊。 他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笑意却未曾达到眼底。 等那两个人说完,他道,“那又如何?” 场中顿时一静,没有人出声。 “冒犯郡主之罪,就足够你脑袋分家,谁给你的胆子在本王面前不知所谓的犬吠,简直是可笑至极。” 陆淮琛话落,周遭的气压仿佛随着重力一样沉甸甸往下压着,跪在地上的金钱富脸色骤然一白。 世人皆称摄政王之威,威大于天。 他今日才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言出法随 的气势。 只是眼下的情况绝对不是容许他多想的情况。 金钱富眼珠子慌乱一转,有些浑浊的眼慢慢浮现几抹清明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突然间就说出那等如此不知所谓的话来? 金钱富背后顿时渗出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会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原本可是来与摄政王协商一件事情的,再这么闹僵下去只怕事情没办成,反而与这些人结下了仇怨。 那双瞳孔……金钱富觉得陌生,却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等等! 金钱富恍然惊觉,他不顾自己还在被控住住,扭头去找与那双眼睛对应上来的人。 他扭头,倏然对上一名女子含笑的视线时,头顶恍如被当头浇下一盆凉水,浑身上下泛着刺骨的寒意。 居然是那个人…… 西凉妩? 纪令月最先察觉到他的异状。 她蹙眉,却没有出声,反而悄悄拉了拉陆淮琛的衣袖。 见人下意识偏过头,她微微踮起脚尖道,“王爷,你有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点奇怪吗?” 女子温软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淮琛似笑非笑,“你发现了什么?” “倒是有一些,不过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 纪令月含糊其辞着,她察觉 到西凉姐妹不约而同投过来森冷的视线,轻声哼哼。 陆淮琛挑眉,他淡淡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纪令月顿时笑眯眯的对那禁军道,“王爷让你把人带到屋中。” 禁军:“??” 王爷什么时候开口了? 纪令月不再管他,转身跟着王爷上楼时,忽然停住了脚步,看向西凉姐妹。 然后,勾起了一个挑衅嘲讽的笑。 这一下,西凉丹气得面色铁青暴跳如雷。 而西凉妩只是淡淡的望着她,居然也回以一个浅浅的笑意,轻轻颔首。 纪令月牙一酸,深谙这女人果然不能以常理来论之,便果断收起了展现,留给两人那暗藏功与名离去的背影。 大门一合,金钱富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满脸苍白。 陆淮琛端着茶盏抿了口茶,纪令月轻哼一声开口。 “你若是想把阿瑶带回去,别想了。” 金钱富这会子哪儿还敢把人要回去,他头点的如小鸡啄米般,“是是是,区区一个下人罢了,若是郡主喜欢直接带走便可。” 纪令月趁火打劫,“那卖、身契?” 金钱富抬袖一抹额头上的汗意,连忙陪笑着,“待会儿草民必会派人交给郡主。” 纪令月这下满意了,她笑呵呵对着陆淮琛道,“王爷,我问完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逗你有趣 陆淮琛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想要的拿到了?” 纪令月慢慢收起笑,老老实实点头。 “拿到了。” “既然这样,你方才说的问题便亲自问吧。”陆淮琛支肘托着下颔,语调慢悠悠的,显得十分随意。 嗯?她问吗?纪令月有些意外,对于大佬亲自点名字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纪令月抬指揉了揉鼻尖,语气飘忽道,“万一搞错了呢,岂不是浪费你的时间?。” “无妨。”陆淮琛嘴角微抿,“本王有的是时间让你浪费。” 他低醇优美的嗓音如夜光杯中摇曳的美酒般勾得人心一漾,纪令月耳廓微微一红,掩饰般扭过头去。 哎呀,他怎么张口就撩人啊。 纪令月以手作扇扇了扇发热的耳廓,清了清嗓子看向金钱富,“你方才对我说的那些话……” 金钱富脸色骤然一变,以手撑地连连扣头,“郡主饶命,那些话绝对不是草民本心所言!” “给草民就算是熊心豹子胆,草民也不敢对郡主说出那些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之语啊!” 磕头声沉重无比,一下又一下回想在屋中。 他恐惧的不是纪令月,而是坐在主位的那个男人。 从方才二人熟稔的对话他便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萦绕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金钱富开的客栈,见过太多江湖风流逸事男女之情。他心中骤然涌起一种猜想来,随即蔓延而起深深的恐惧感。 撑在地上的双臂不自觉打颤,胃部涌起的痉挛感让他险些软趴在地面上。 纪令月一愣,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有问题啊。 她故意冷哼一声,“你说那些对本郡主以下犯上的话不是有意而为之?” 纪令月冷笑,斜睨一眼,“我原先还有些怀疑,但听你这么一说又突然疑虑全消。” “你莫不是在顺着杆子往上爬,故意接我的话继而顺理成章的撇清干系?” “郡主明鉴,草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啊!”金钱富大惊,他连忙将那一刻身子的不对劲倒豆子般吐露出来。 “说来只怕二位不信。”金钱富颤颤巍巍道,“那时候草民五官像是突然不受控了一般,似乎有人在控制着我的嘴说出那些非我本心的话来。” 回想起方才,他仍心有余悸。 操控?纪令月一愣,“你没有在耍我?” 金钱富立即大呼,“草民不敢啊!” 见他当真被吓破胆的模样 ,纪令月微微沉吟了下来。 她没想到事情走向会朝着奇怪的地方发展…… 纪令月大窘,难道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是悬疑惊悚路线吗? 始终沉默的陆淮琛突然抬眸,只是这一眼,一道快得像光的身影陡然从一侧掠了过来。 靳一面无表情的站在金钱富身后,手中锋锐的匕首闪着粼粼的寒芒。 陆淮琛低笑,这笑声轻盈如半山云雾间的月色,清凉而森冷。 金钱富“啊”了一声,感受到喉咙间抵住的刀刃,忽然惊骇的发出一声惊呼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啊!”金钱富吓鼻涕眼泪搀在一块流,嘴里开始不断念叨着同一句话。 靳一倾身,幽然的语气在他耳畔响着,“在王爷与郡主面前胆敢胡言乱语胡搅蛮缠,你舌头若是不想要了,我便一点一点割下来。” “不要!”金钱富大嚎一声,身子抖如筛糠,他快步趴到纪令月身前连连磕头。 “求郡主大人有大量饶草民一命,草民必定会掷千金为郡主立功德碑每日供奉,求郡主饶了草民……” “我不需要什么功德碑,我只要你告诉我,方才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金钱富抬手一抹鼻 涕,他肥硕的脸哭的一抖一抖。 “草民不敢说谎,千真万确。” 等金钱富被人架着出去后,纪令月立马看着陆淮琛,“王爷,你觉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没等人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道,“瞧着他不像在说谎,刀都架在脖子上他也没那个胆子……” 纪令月有些头疼的抵着脑袋,“可这牛鬼蛇神之说也太过匪夷所思,控制?难道是苗疆蛊术之类的东西?” 说着,纪令月似乎想到什么,又默默的放弱了声音。 她不就是那个匪夷所思的存在吗?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跟牛鬼蛇神这类东西最靠近的,她估计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 纪令月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几句话,忽然察觉到空气安静的过分。 “怎么没有人说话啊……”纪令月疑惑的抬头,就见陆淮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纪令月脸微微一红,握拳抵着唇畔轻轻一咳。 陆淮琛挑眉,“纪家丫头,你还真是让本王……十分意外。” 纪令月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呢?” 陆淮琛漫不经心道,“本王没什么想法。” “啥?”纪令月一愣。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从 他口中问出这些没有多大意义。” 纪令月眉心一跳,“那王爷方才为何该让我审问他?” 陆淮琛笑着看她,“见你兴致勃勃的,本王瞧着有趣,逗一逗你罢了。” 纪令月一噎。 大反派久违的恶趣味重现江湖了。 她闭上了嘴,识相的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哼哼一声后道,“王爷逗也逗过了,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抬脚直径往外走去。 只是刚转身的那一刻,纪令月就后悔了。 她在心中疯狂咆哮,这明明是两人独处一室刷好感的绝佳机会,她为什么脑子短路突然提出要离开? 纪令月懊悔的捶胸顿足,怪她一时嘴瓢,可眼下头也转了脚也抬了,不走实在是下不了台。 要不随便找个理由留下?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时,手腕突然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往回一扯。 纪令月没有设防,就这么直径顺着力道往后栽去。 紧接着视线忽而天旋地转,后背突然抵在了冰凉的桌沿上。 纪令月微微一声吃痛,刚欲抬眸问他做什么,一下就对上了那双波光潋滟的眸。 心脏刹那间漏跳了一拍。 陆淮琛倾身看着她,轻轻一笑,“生气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他撩拨我 他那特有的尾音像是一把小钩子不断撩拨着她的心,纪令月双腿一软,差点儿就没撑住身子。 鼻尖似乎泛起一丝奇异的温热感,纪令月抬手猛然一捂,闻言连连摇头。 闷闷的声音透过手掌传来,“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生气。” 不如说……现在这一幕简直让她心花怒放啊! 纪令月一颗心在七上八下的跳,那双美眸瞪大,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殊不知她这番模样落在陆淮琛眼中如受惊的兔子般。 陆淮琛轻笑一声,随即微微俯首道,“小骗子。” 纪令月一愣,就这么陷在他忽然柔和的声线当中。 然后她义正言辞道,“我这么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骗子?” “你口是心非的时候还少吗?”陆淮琛伸指勾了勾落在她肩头的青丝,漫不经心莫把玩着。 “谁说口是心非就是在骗人了。”纪令月辩解着,“我那只是把真心话藏心底了。” “狡辩。”陆淮琛似笑非笑,“都说你伶牙俐齿,本王起初还不信,今日一听果真如此。” 纪令月琢磨着又是谁在那嚼舌根被陆淮琛听到了,她眼珠子呼噜一转,忽而笑吟吟的望着他。 “王爷,谣言止于智者。” 陆淮琛觉得她这生动的表情着实鲜活有趣,不由挑眉,“所以呢?” “你想让本王做智者,还是愚者?” 送命题又被踢回来了。 纪令月立即煞有其事的拍马屁,“王爷这般天资聪颖之人当然是智者。” 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纪令月信奉着这一条真理。 陆淮琛嗤笑,刚想说着什么,门外忽而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朗声的传来。 “纪令月,你在哪儿?” 纪令月嘴脸的弧度微微僵硬在脸上。 这不是方青元的声音吗? 陆淮琛眸色陡然一沉,他眼眸微眯,“方青元?没想到你们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纪令月连忙摆手与方青元撇清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嘴上这么说,她在心内暗骂方青元这个不靠谱的,怎么老在关键时刻破坏气氛。 “呵。”陆淮琛似笑非笑,脸上写满了不信两个大字。 “是真的,我发誓。”纪令月立即伸出四个手指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那道声音不知何时陡然出现门口。 “纪令月,你在里面吗?” 纪令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才察觉她与陆淮琛二人之间 的距离与姿势格外暧昧。 纪令月不由低声道,“那个……” 岂料她话才说到一半,身后的门突然猛的被撞开。 陆淮琛脸上笑意倏然淡去,他伸手迅速将纪令月拉到身后,视线冷冷的看向门扉处。 靳一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一道惊雷似的光猛得朝来人攻去。 来人冷哼一声,握拳一抵,拳头袭去的劲风劈破敞开的门,与靳一刺来的锋芒激烈对上。 浮光掠影中尖锐的剑首忽而被弹拨开来,二人真气对撞之际,室内忽而翻起了汹涌的浪潮,豁然四散开来。 劲风环绕中方青元的面容显露出来,他笑道,“你很厉害,但比不过我。” 靳一面无表情的继续攻击,招式之间凌厉多变。 纪令月蓦然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压得她肩上一沉呼吸一紧。 亲娘诶,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也太无辜了! 纪令月难受的躲在陆淮琛身后,努力深呼吸着。 陆淮琛忽而卷袖一挥,桌上的笔杆被劲风带起凌空一腾,倏然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却是比箭还快。 那杆笔追光掠电之际竟是撼动方青元周遭如护盾般的真气。 方青元脸色微变,反手 一转意欲抵挡,却没料到只听见清脆的“咔嚓”声,那杆笔四分裂的断碎在地。 方青元在看到撼动他周身真气的只是一支毛笔而不是什么武器后,眼角微微一抖。 “行了。” 陆淮琛一句淡淡的话响起,靳一立即收了剑往后退去。 方青元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偷袭,方才不算。” 这语气,竟是像输了游戏耍赖的孩童般,听得纪令月目瞪口呆。 陆淮琛笑,“能被一支笔给偷袭到,只能说你的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方青元磨牙霍霍,那语气带着凌人杀意,“要不来比一局,看看究竟谁的武功烂到发黑。” “乐意之至。”陆淮琛淡淡回应着。 两人之间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纪令月缩了缩头,努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名动天下的二人居然在互相说对方武功烂到家,这话要是让江湖人听到恐怕会气得吐血三升。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纪令月摇头感叹,忽然间见方青元大步踏来,三两步走到她身前,顺其自然的抓住她的手。 纪令月:“??” 方青元特意抬起与她握着的手,对着陆淮琛好心情的咧嘴一笑。 “但是本皇子今天没空。” 说完,他直径牵着纪令月的手往屋外走去。 一道罡风携着淡淡铁腥味从方青元眼前倏然掠过,他往外走的脚步顿时一顿。 “阁下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莫不是把本王当做透明人无视了。” 陆淮琛踱步走来,他视线扫过牵着纪令月那双碍事的手,那目光幽黑深邃。 他屈指,那劲风化作极其猛烈的攻势朝方青元命门忽然袭去。 方青元猝不及防,下意识爆了句粗口后猛然闪身往后疾步退去。 那攻击直勾勾的射穿另一道摇摇欲坠的门,飞溅的木碎屑刹那间化为堙粉飘落在地。 方青元扭头,那双斜飞的桃眸染上愠怒之色,“陆淮琛,你竟然使诈!” “我要是想杀你,你以为自己能够踏出那这个房间?” 陆淮琛顺手将纪令月拉了回来,玄色衣袂凌空一挥,替她掸去扑面而来的尘埃。 方青元原本还想说什么,见陆淮琛之后的举动,忽而明白他的本意。 屋外落进的光影被窗棂切割成细碎斑驳的落在他身后,映得眉目模糊。 方青元视线掠过纪令月如青山秀水娟秀婉转的眉,唇线优美的唇,忽而勾唇。 第二百九十四章 给你的礼物 他看着纪令月只是轻轻一笑,笑颜却如百花齐盛旖旎眩目,“纪令月,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如何?” 纪令月狐疑的扫了他一眼,“什么好东西?” 这方圆百里不是山便是路,只有一间客栈显眼的耸立其中,方圆百里除了飞禽兽,也没有什么珍稀的好东西。 他该不会又要诓自己吧? “不去。”纪令月拒绝的十分果决。 “诶?不要拒绝的这么干脆啊,可真叫我伤心。”方青元嘴上是这么说,但脸上的笑意却依旧不变,丝毫没有受到打击的模样。 陆淮琛嗤笑,在一旁嘲讽,“胡搅蛮缠,自取其辱。”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有不对劲的倾向,纪令月脑中警铃大作,忽而举起双手。 两人的视线顿时被她吸引了过来。 纪令月讪讪一笑,“时候已经不早了,不如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场面顿时寂静了下来。 纪令月大窘。 感受着两道强烈的视线,她弱弱的开口,“我知道这个话题转移的很生硬,但你们好歹给点反应吧……” 最终以纪令月尴尬到脚趾抠地恨不得挖地三尺把自己埋进去的表情顺利的结束了这个诡异的 氛围。 方青元离开前,带着一脸莫测的笑,他对纪令月留下一句话。 “等着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纪令月直到上马车前,都在揣摩着方青元要送的‘礼物’是什么。 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生怕方青元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场面。 纪令月在那想着,纪令茹忽而从一侧走了过来。 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在外人眼中像是寻姐妹聊家常般。 “听说三姐姐今儿个一大早又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纪令茹走到她面前,视线飞快从掀开车帘的缝隙望尽车厢内,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妒色。 纪令月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三姐姐难道连与妹妹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吗?”纪令茹脸上委屈之色尽显,那双眸蕴着一股雾气,乍一看像是被没什么表情的纪令月欺负了的模样。 纪令月眉头一蹙,在府中她最不愿意见得便是这纪令茹。 无他,纯粹是因为她每说三句话动不动愁云淡雾的神情,总像是别人欠她的一样。 这种人表面装久了,连内心都被骗了过去,久而久之骨子底都透露着一股做作的气质。 她曾看过一句话,做到绿茶最 高的境界,就是不认为自己是绿茶。 原本还不觉明历,直到看见纪令茹,她才觉得曾经总结出那句剪短而精炼的人肯定是个大智慧者,那句话一看就是饱经绿茶摧残最后大彻大悟修炼得道之人能够悟出来的哲理。 “四妹妹可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纪令月懒洋洋道。 她随手掸了掸衣袖,一个眼神都不曾多分给纪令茹,“你若是有事便直接说事,何必拐着三路十八弯来问话。” 纪令茹僵着脸,“我不过是想与三姐姐聊些家常话罢了,你又何必……” 纪令月一脸 “谁聊家常会用阴阳怪气的话开场,难不成三房素日说话便是如此别致。”纪令月反唇相讥,“那我可真是不敢恭维。” “纪令月。”纪令茹深吸一口气,她咬唇瞪了一眼,“我什么也没做,你何必对我发这么大的火气。” 纪令月慢慢沉了神色,她摊手,“我可不像被你三番两次当碰瓷对象,左右你跑过来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 说着,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听说过一句民间谚语吗,我觉得用在你身上挺合适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然后,纪令 茹黑着脸走了。 绿翘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不由问道,“小姐,您不怕四小姐背后嚼舌根吗?” “我不说她也会嚼舌根。”纪令月早就透过现象看本质,她恶劣的一笑,“倒不如先狠狠骂之,解气!” 绿翘了然的点头。 阿瑶看着这对主仆的对话与行为举止,不由露出新奇的目光。 这名郡主,当真是她见过最奇怪的人了。 “还有一个更解气的。”方青元不知从哪冒头,再度蹭了过来。 纪令月抬手,在他黏过来时露出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表情。 纪令月肃着脸,“请保持三到五米的社交距离,生人勿进。” 她着实是怕了这名东临二皇子这块牛皮糖了。 “别这么无情啊,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方青元笑吟吟的,“我可是来送礼的。” 纪令月嫌弃的一抬眼,“荒郊野岭的能送什么礼。” 方青元只是微笑,他随意一挥手,一袭黑衣的九龙面无表情的拖着一个人过来。 那人鼻青脸肿,原本肥硕的脸像是突然开了倍镜放大,嘴唇肿胀如香肠,渗着丝丝血迹。 往下一看,一只袖管空荡荡的搭在身侧,那人像是一摊死 猪被拖了过来。 九龙有些粗鲁的拎起那人的衣领,往纪令月面前一甩,如同扔一具货物般。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微妙的血腥味。 纪令月蹙眉,她很快认出了那个人。 “金钱富?” “这种人的名字还是不要记为好,浪费脑子。”方青元笑得轻快,却让人莫名起了一身寒意。 他视线扫过金钱富,像是在看一坨垃圾般眼中毫无情绪。 纪令月对这种场面有些不适,但她却对金钱富没有半点怜悯。 像他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她原本也想在走之前好好教训这个人,没想到方青元竟率先动手了。 只是……纪令月疑惑,“这么温柔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虽然原书中后面的剧情已经消失,但书中原本的人物人设她还是记得十分清楚。 方青元的手段绝对不如她现在看到的温和。 纪令月只是发自本心的一问,落在旁人耳中却蓦然变了另外一层味道。 不少人暗暗投来奇异的目光。 这清河郡主什么时候与东临国二皇子熟稔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连对方的行为举止风格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方青元扬眉舒展,顿时笑得如沐春风。 第二百九十五章 加快行程 他第一次因为旁人隐晦的说自己残忍而感到发自真心的愉悦。 连九龙都神情怪异的看了眼自家主子,想着他是不是出门一趟脑子摔着了,如此莫名其妙。 方青元笑着,他朝纪令月凑了一点,“这不是为了照顾你吗,生怕你看了不舒服。” “知道你还故意拉出来,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德你知道吗。”纪令月假装凶悍的瞪他一眼,脚步悄悄一动,避免自己再看到那空荡荡的袖管。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身心俱健人格尚全遵纪守法的大好有为上进女青年,实在看不了这么血腥的东西。 这容易引发她对血腥过程好奇的联想,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做好事当然要留名。”方青元声音有藏不住的戏谑,“要不然怎么能博得美人欢心。” 又来了。 纪令月假装没听见,对于如何流利的熟视无睹这件事她自发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无人能比的境界。 果不其然,方青元淡淡的叹了口气。 “你又在躲着我。” 纪令月笑吟吟的装傻,“王爷这话就说错了,从来就没光明正大过,何来‘躲’一词呢。” 方青元沉吟,“若我当初 没有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你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疏远我。” 纪令月沉默了下来。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她轻巧的回避了这个话题,笑了笑,“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 绿翘这时候上前,搀扶着纪令月上了马车。 直到车帘落下,阻挡住那道炙热的视线,纪令月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岂料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十分清晰的落入她耳中。 “我不会放弃的。” 纪令月一个没坐稳,身形差点一栽,好在左右绿翘与阿瑶搀扶着才不至于发生难堪的一幕。 她捧着脸无声哀嚎。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啊?” 绿翘道,“兴许是真的对小姐您上心了。” “不一定,有的男人追求女人,享受的是那种追逐猎物的过程与捕捉成功后的成就感,一旦得到就会抛弃,这是他们的劣根性。” 阿瑶语气淡淡的开口,她说的话却仿佛带着丝丝血腥气,令人细思极恐。 绿翘唏嘘,阿瑶自幼便见惯了世间冷暖。既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她见过了很多不靠谱的感情。 绿翘拧眉,“那这世间的男子岂不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纪令月撑 开五指,视线透过指缝,忽而眉眼弯弯的看着她,“哟,我们家绿翘这是提前为自己未来的终身大事而感到担忧了吗?” “奴婢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过挺好的。”绿翘肃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着。 自从认识了阿瑶,听说她那些经历与见闻后,她对男人产生了一些恐惧。 “与其承受着被当做弃物般的痛苦,倒不如一个人活着痛快。” 纪令月看着她,目光复杂。 可怜的娃,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你的三观都受到了怎样的重塑。 她叹气般摇了摇头,却没有阻止绿翘这样想,反而道,“你说的也不错,但这世间阴阳相对,有这种畜生不如男人活着,就有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存在。” 纪令月伸出两根手指在绿翘眼前晃了晃,“所以不要抱着太悲观的想法啦,再说了,你嫁人我肯定会好好替你把关的。” 绿翘感动的看着她,“小姐……” 纪令月顿时骄傲的一昂首,“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家小姐我浑身上下闪着伟大的光芒?” 绿翘立马点头,很捧场的附和着。 阿瑶在一旁看着两人顿时从感动一跃转变成欢脱的气氛,不 由发自内心的一笑。 只是在她察觉到自己不自觉流露出的真情实意后,置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僵。 阿瑶垂眸,又默默的把笑意收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纪令月的错觉,她感觉接下来这段时日的步程比以往快了许多。 纪令月心里头隐隐怀揣着一股不安,坐在马车上这段时日她想了许多,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例如这周遭的禁军,当真是因为纪家备受皇恩蒙泽才有的特殊待遇吗? 其次,邀请别国使臣一同参与大渝狩猎这件事也让她颇为奇怪。 其间或许有展示大渝将士强悍武力的一面,但纪令月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 无论她怎么想,没有对未来剧情的知晓,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很快便到了庆山山脉脚下,马车纷纷停在修建得恢弘大气的行宫门前。 从行宫纷纷走出的宫女太监训练有素的朝着每一辆马车走去。 一名模样清秀的宫女走到纪令月所在的马车前,深深行了一礼,她开口,声音温婉柔和。 “奴婢见过郡主。” 只见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慢慢掀开车帘,车内的女子走出时 ,饶是那训练有素的宫女,在瞥见一眼后不由惊得晕了一晕。 那般倾城容光如明月自碧海尽头冉冉升起,辉映得世间万物也为之失色。 女子目光流转,如星河烂漫般摄人心魄,她含笑,连声音都像是清泉般沁人悦耳。 “这就是行宫吗?”纪令月只是一眼,便不由出声感叹。 突兀横出的重檐屋顶缀着黄绿相间的琉璃,周围栽种的迎松如一弯绿水从宫门似青罗玉带般蔓延,仿佛无尽的绿潮汹涌向后蔓延。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饶是见过紫禁城,看到别开生面的行宫纪令月仍然发出一声感叹。 听到纪令月有些感慨的声音,那宫女很快收回惊艳的视线,淡淡笑道。 “还请郡主随奴婢入宫。” 纪令月淡淡颔首,入宫之后,尽管她努力目不斜视,但途中的景致仍然吸引着她的视线。 直到入了寝宫,纪令月才知道自己原来想象的住处是有多么的匮乏。 寝殿内内云顶檀木为粱,白玉铺地凿地为莲,明珠为幕帘。 纪令月心中对奢靡认知又拔高了数丈。 有钱人的生活,当真是花样频多,多姿多彩。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有钱人的快乐 拨开逶迤倾泻的珠帘,纪令月望着屋内的装潢,不由感慨。 “有钱人的快乐果然是无穷无尽的。” 阿瑶立在门口有些发怔,绿翘新奇的跑到窗棂,那秀美的眸倏然放大,“小姐,这行宫也太好看了!” 纪令月坐在梨木椅铺好的软垫上,捏了捏发酸的肩膀,“奔波了这么多时日,总算能够好好歇一口气了。” “对奴婢来说,这才刚刚开始呢。”绿翘捏紧了小拳头,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那双眼碰撞着激烈的火花。 她双眸放光的看着纪令月,“小姐放心吧,这次狩猎大会,奴婢一定让您艳压群芳!” “那倒也不必……”纪令月一窘,连忙伸出尔康手意欲阻止,可见绿翘正在兴头上,也不忍打搅了她的兴致。 “小姐。”阿瑶不知何时提了桶烧好的水进了屋,她对纪令月道,“您先休息,待会儿便可洗个热水澡了。” 纪令月欣喜,听到久违的字眼她简直热泪盈眶,天知道这一路只能烧水擦身让她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饶是隔着车厢,一想到外头有一大帮男人在,她便浑身不自在。 似乎是见到阿瑶不断来往提着热 水,行宫内的太监宫女纷纷投来视线,有主动的上前询问,听闻是清河郡主要洗漱,立马自告奋勇的帮忙。 一时之间,纪令月的寝宫来了不少提着热水的宫女太监,各个对她殷勤的笑着。 纪令月原本想毫无形象瘫在床榻上等着,一听到动静立马三两步蹦到贵妃榻上,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抿着。 那些行宫的宫女太监多数是在紫禁城生活几年被调派至此,对于京中那名名声赫赫的清河郡主十分好奇。 见她含着笑,不似想象中那般骄纵到不近人情,心中对她的好感度大涨。 短短时间,清河郡主生的比天仙还好看的言论迅速在行宫之中传播开来。 寝宫内。 薛妙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锦春梳着发髻,听到行宫中流传的那些话后,眼神一冷。 她抬指拂过发髻上镶着的鬓珠,借着铜镜细细端详着,一边道,“原以为她能有多大变化,结果还是如以前那般爱出风头。” “一进行宫便迫不及待的出风头,她可真是着急。” 前世纪令月就仗着容貌肆无忌惮,还以为她如今有多大长进,没想到骨子底还是那副模样,真叫人贻笑大方 。 锦春绾好辫子以鬓珠固定后,闻言惊讶道,“这原来是三小姐故意让他们这么说的吗?” 她倒是觉得,以纪令月那般惊为天人的容貌,走到哪儿便轰动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毕竟在下人之间,也总会谈论到主子们的事。 京中官家小姐的容貌,唯有纪家大房双姝并列前茅。 纪令仪本就是京中闺阁小姐们的典范,只是她为人喜静,鲜少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故而从名声上,没有纪令月来的响亮。 薛妙淡淡瞥了锦春一眼,似乎能窥见她心中所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反问着,“难道不是吗?” 一句简单的反问,顿时让锦春缄默下来,不敢多做声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薛妙变得奇怪了起来,性子阴晴不定,整个人变得多疑又易怒。 她连忙垂首,应和着薛妙方才说的话,“小姐所言极是,三小姐从前便是这样的人。” 话落,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锦春脊梁隐隐渗出一层冷汗,直到一颗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才听见薛妙开口。 薛妙笑着牵过她的手,安抚似的在她掌心上轻轻一拍,“瞧你吓成这般模样, 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怎如今瞧着愈发与我疏远,连开玩笑的语气都分辨不得了?” 锦春强忍着欲抽回手的冲动,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来,“奴婢……” 她刚开口,便被薛妙抬手飞快打断了。 “罢了,不再谈她,免得倒人胃口。”薛妙望着铜镜中略施粉黛后的模样,满意的一笑。 她缓缓起身,视线掠过窗外,“王爷去哪儿了?” 锦春连忙回道,“回小姐,王爷方才派人传话回来,说是晚膳您先自行用着,不必等了。” “这样啊……”薛妙下意识咬着拇指,垂眸思索着。 “锦春,你说宁王到底会不会娶我为正妃?”她忽然开口。 锦春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看向窗外,见没人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低声道,“小姐,这里是行宫,那些宫女太监未曾打点过,若是让他们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只怕会惹上麻烦。” “麻烦?”薛妙脸色微微一僵,那瞳仁黝黑望着她,锦春冷不防被直勾勾的盯着。 “自从那天开始,施加在我身上的那些流言蜚语难道就不算麻烦了吗?” 花船一事让薛妙名声上烙印了宁王的名字,她虽然 从纪家顺理成章的离开,但随即迎来的不是如想象中成为宁王府的女主人,而是像被养在外头不入流的外室。 薛妙心中警铃大作,却没与宁王撕破脸,反而日日寻着法子让陆淮安注意着自己,慢慢将一颗心交付于她身上。 在她不断努力下,自己总算被光明正大的迎近了宁王府,而宁王也当着众人的面说会八抬大轿的迎娶她,如今也算是定下婚契。 可过了一小段时间后,这件事似乎再度沉寂了下来,仿佛谁也不记得般,无人再提及。 唯有薛妙知道,若继续放任下去,只怕会重蹈覆辙,她又会回到以往那受人非议指指点点艰难的时光。 这件事对于薛妙来说如同于禁忌的存在,锦春正是知道这一点,闻言瑟缩着肩膀噤声不敢言语。 “不管怎样,我不会再让那样事发生。”薛妙不愿再提及旧事,咬着后槽牙道。 “等着吧,这是狩猎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能让她彻底换一种身份,光明正大活在世人眼中的一个机会。 此时,玉廊之中。 一抹身影有些焦躁不安,来回踱步走着。 见身形轮廓,隐约分辨出那人是女子。 第二百九十七章 碰冷钉子 “公主,我们当真要在这里等着吗?”那人身旁,一副丫鬟打扮的女子玉桃突然开口问道。 西凉丹跺了跺脚,恶狠狠晚了她一暗,“怎么,你想临阵脱逃了?” 玉桃连忙摇头,刚欲开口说着什么,视线从西凉丹肩错过,身子陡然一僵。 她在西凉丹莫名其妙的视线下,缓缓屈身行了一礼。 “见过摄政王殿下。” 陆淮琛神情一瞥,淡淡应了一声之后,竟抬步直径错过了二人。 西凉丹神情以肉眼可见的变化迅速沉了下去,她看着陆淮琛的背影,眸中流露的痴迷之色一凝。 西凉丹不能接受自己被无视的结果,陡然忍不住出声,“王爷!” 陆淮琛停下了脚步,却不曾回头,唯有那漫不经心的声音缓缓响起,“何事。” 见他回应,西凉丹想要说的话顿时被抛到就叫九霄云外去了。 她眼珠子飞快一转,回想起西凉妩似乎提过什么,硬着头皮凭借着记忆支支吾吾道,“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我西凉此次来访目的,其中之一便是能与大渝永修秦晋之好。” 陆淮琛挑眉,嗤笑,“所以呢,你想和本王说什么。” 西凉丹 被他这刹那调笑的语气给晃花了思绪,闻言支支吾吾道,“王爷心中,可……可有有中意的人?” 这句话出,陆淮琛身旁的靳一神情一僵,扭眉奇怪的看着她。 而站在西凉丹身旁的玉桃则是脸色大变,浑身一抖,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家主子。 这番话对于女子来说,已是十分大胆与出格了。 西凉丹觉得,自己仿若用了浑身的力气来鼓起勇气说出那些话。 她脸颊微微一红,含羞带怯的抬头时,陡然对上了那双含着深深讥诮,仿佛在无声嘲笑着她不自量力的眸。 “西凉皇室就是这么教导你,不仅言状无度,举止还十分放肆?” 陆淮琛并未说的直白,可落在她耳中却是犹如晴天霹雳般当头罩下。 西凉丹脸色渐渐发白,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眼角余光慢慢渗出了盈盈泪光。 “警告你,莫要拿无聊的事来寻本王乐子。” 陆淮琛笑着道,分明是优雅的华光流溢的模样,偏生那语气森冷的仿佛极北雪峰空谷中飘零的寒气,令人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冻上了一层冰渣子。 西凉丹依旧沉浸在先前那一番话巨大的打击之中, 等人走后眼神直愣愣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而玉桃早就吓得失魂落魄,等人离开后双脚一软直径瘫在了地上,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那股强大的威压仿佛还萦绕在玉廊之中,不远处守着的太监宫女纷纷抖着身子不能自已,唯有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西凉丹一个人察觉不到。 而在玉廊尽头的拐角处,一名女子目光幽深的盯着那二人,直到陆淮琛离开,身形才慢慢的隐在长柱之后消失。 西凉妩拿着眉笔对着铜镜细细勾勒着眉,烛火下那娇美的容颜被她用笔勾勒出几分妖娆来。 玉茗从屋外推门而入,对着西凉妩行了一礼。 西凉妩淡淡道,“说吧,听到了何事。” 玉茗飞快的将西凉丹今日所做所言一五一十的转述给她。 西凉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变,那云鬓花颜仿佛陡然皲裂出一条缝隙,精心的妆容顿时被可怖的神情慢慢覆盖。 她五指深深入到掌心之中,变幻的神情慢慢淬上几分恶毒。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西凉妩指甲不断抓着台面,发出十分刺耳抓心难以忍受的声音。 她像是魔怔般死死盯着地面一 角,殷红的唇愈发衬得她如暗夜行走间吸取人精气的鬼魅。 她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西凉妩猛然一顿,复而又仰首一声大笑。 笑容癫狂而又疯狂,西凉妩眼角慢慢渗出一点泪来,像是在嘲笑那不自量力的蚂蚁般。 “她西凉丹简直是不要脸面的蠢货!” 西凉妩怒吼,扬手把妆台上的首饰盒扫落在地,珠宝首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玉茗仿佛对着一切习以为常,她神色不变,蹲下、身子慢慢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西凉妩神情阴冷,她盯着空气忽然勾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若是安安分分乖巧的待着,我不介意在最后之争让她留个全尸,给她一个痛快,这已经是我能设想给她最仁慈的结果。” “可惜啊,她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了我的底线。” “我的人,她也敢肖像染指?简直是不自量力。” 森冷的话语回荡在屋子之中,正在燃烧的烛火在无风的情况下忽而猛烈摇曳一晃,隐隐透着幽深的光泽。 在夜间下了蒙蒙细雨,如银毫的雨丝如罗织细密的网般罩向大地,落在那红墙黑瓦,飞檐斗拱之间。 露出落在凤尾竹的枝叶上,沿着叶身清晰的脉络滚滚滑落,如水晶断线般直线坠落。 翌日,绿翘推开窗,雨后清新空气混着泥泞的松土与树叶间草丛间的气息交杂袭来,沁人心脾。 她笑着扭头,“小姐快看,昨夜似乎下了一场雨,只是站在窗前,整个人困意都被吹散了。” 已经初春,万物正是复苏的时日,清晨不再带着刺骨的寒意。 纪令月走到窗前,感受到大雨过后清风留下的味道,心神一动。 “早膳还未备好,绿翘,你先随我到院子中走走。” 绿翘笑着应下,连忙替纪令月准备一个薄披风搭在手臂上。 纪令月慢悠悠的漫步在庭院之中,这行宫的景致极为讲究,一花一草都栽种摆放都能显示出园丁必然付诸了极大的心血。 只可惜,碰上了纪令月这么一个没有什么审美的人来看。 “嗯,这棵树不错。”纪令月抬指摩挲着下巴,煞有其事的对着一颗生的苍劲有力的松树评论着。 “噗嗤。”身后传来一声嘲笑。 方青元走了上来,他眼眸弯弯,笑吟吟的看着纪令月,“不是说智计无双吗,怎么瞧着一点都不像。” 第二百九十八章 出来散步 纪令月熟练的飞快翻了个白眼,“智计又不代表能够出口成章,我脑子装的又不是古词古诗,也不是那些满腹经纶的大才子,无非有点小聪明被人无限放大罢了。” “你妄自菲薄了。”方青元挑眉,“若像你这般女子只能被称作‘小聪明’,这世间女子岂不是庸碌到没眼看?” 纪令月暗戳戳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庸碌到没眼看,你这句话是对女人的歧视!” 方青元好笑的看着她,“我歧视什么了?” “女子庸碌有何不好,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虽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波澜跌宕起伏,但那指不定那才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状态。” 纪令月轻哼一声,“换句话说,男人庸碌可以,女人庸碌怎么就不可以了?” 方青元顺着她的话认真思考了一下,竟赞同的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纪令月缓缓露出骄傲的一笑。 岂料他的话锋一转,“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庸碌的男人在本皇子眼中如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哦,这已经不是没眼看的问题,这个是连人格都被抹杀了。 纪令月沉默,默默的把前头说的话收起来,在心里重新塞回去。 她收回视线,狐疑的看着他,“ 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方青元理所当然的回答,“散步。” “东西南北四个殿,此处在西你在东,你告诉我一大早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散步?”纪令月笑,那眼神幽幽,直接戳破了他的谎言。 方青元含笑,居然还点了点头,“是啊,这是本皇子的习惯。清晨四处走走,吸收天地之精华,吸纳天地元气,有助修为。” 他这么一说,纪令月顿时分不清他到底掺着几句真话几句假话。 她一时无言,撇了撇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殿下吸纳天地之精华,我要回去用膳了,再会。” 纪令月随意摆了摆手,准备潇洒离开之时,陡然察觉到身后跟来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倏然扭头,果不其然,方青元这厮居然跟了过来。 她气笑,“此路不通,还请殿下另寻他路。” “谁说的。”方青元假装讶然,“本皇子就觉得那一片地方的元气十分充足,在那儿修炼必会对本皇子功力有所裨益。” 纪令月狐疑的看着眼她所居住的大殿上空,碧空澄澈如洗,什么东西都没有。 “殿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是我的住处。”纪令月看着他。 “知道啊。”方青元笑的欢快,上扬 的桃眸似有水漾泛起层层涟漪。 纪令月被他那理所当然还不知悔改的态度给气得一笑,她一字一句对着他咬牙切齿道。 “我说了,此路不通,别再跟过来了。” 方青元见似乎真的惹毛了她,连忙举起双手失笑,“好好好,你别生气,我逗你玩儿呢。” “我保证不过去。” 纪令月不信,斜睨了他一眼,“真的?” 方青元点头,一副无比诚恳的模样,“真的。” 纪令月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转身走了几步,然后又顿住脚步警惕的看着他。 方青元站在原地,摊了摊手,一副你看我很老实,说不动就不动的模样。 纪令月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又生怕他突然追了上来,突然加快了脚步。 只是走没多久,她耳边敏锐清晰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声音极淡,可这个时辰半个人都没有,不是方青元又是谁? 这个不讲信用的家伙! 纪令月心中腾腾的蹿起怒火,她猛然站定脚步,骤然扭头之极脖颈咯咯擦擦的发出一声极其短促而细小的声音。 眼角余光瞥见一方玄色红绣衣袂,纪令月连来人的脸都没看完全,骤然破口大骂。 “方青元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大屁、眼子 ,你再跟过来我就……” 等等,玄衣?方青元那个恨不得穿得跟孔雀似的花枝招展的家伙怎么会穿这么深色的衣服? 纪令月僵硬的慢慢抬头。 只见前方,来人乌发如墨肌肤如玉,一袭玄色锦袍,那轮廓优美的容颜如天神所铸造物所钟,露出的眉眼如巫山雨霁中最深刻的一笔。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声音,极其淡的传入她一人耳中。 陆淮琛眼眸危险的一眯,“方青元?” 纪令月浑身寒毛一炸,如果她有尾巴,想必肯定直立如一杆屹立不倒的天线般高高竖着。 她险些原地跳了起来。 娘诶,她方才究竟是朝着谁破口大骂哟! 纪令月欲哭无泪,她声音颤颤巍巍欲抖不抖,说出来她今天第一句蠢话。 “王爷早哈,今天天气不错,你也出来散步?” 说完后,她恨不得冲出去抓个九齿钉耙刨地把自己深深埋之。 陆淮琛挑眉,“也?难不成你一大清早的起来,便是出来的散步的?” 纪令月含泪顺着自己的话点头。 “散着散着,同那东临国的二皇子散到了一起?” 纪令月再度点……诶,不对啊。 她立马止住了点头的冲动,立马疯狂摇头。 纪令月尴尬一笑,抬 手挠了挠鼻尖,“方才那是口误,口误……王爷莫要在意。” 陆淮琛深以为然的淡淡一笑,“原来是口误啊。” 纪令月直觉他下一句必然不是什么好话。 “看来你如此思慕于他,便是口误也脱口而出的是方青元的名字。” 天呐!纪令月仿佛听到耳畔头顶天雷滚滚的声音。 来一道雷原地劈了她吧! 纪令月欲哭无泪,摄政王这个表面风光霁月实际腹黑得能出水的……她实在是无力招架。 于是纪令月果然举白旗投降。 陆淮琛挑眉,“这时何意?” 纪令月恹恹道,“这是缴械投降了,王爷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方青元。”陆淮琛极其简单的道出这三个字。 纪令月轻声哼哼,“我也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美名其曰散步。” 说完,她狠狠吐槽一句,“鬼才相信他。” 说完,纪令月看着陆淮琛,“这就是全部了。” “全部?”陆淮琛似笑非笑,他慢慢走了过来,那视线在她神情上流过。 “你确定这就是全部了?” 他的声音像一把小勾子似的挠啊挠,纪令月浑身莫名涌起一丝电流般淌过的战意。 她顿时心虚的开口,“不……确定。” 第二百九十九章 小骗子 “所以说你是小骗子。” 陆淮琛毫不留情的话让纪令月受到了重重一击。 纪令月有些内伤的捂着胸口,“王爷,您也不必如此说的如此直白……” “纪令月,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点小心思瞒不住本王的。” 陆淮琛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送上最后一句痛击。 纪令月当真举着小白旗投降了,她幽怨的看着陆淮琛。 这人皮厚心黑的很,句句都在给她下招套话。 纪令月想着,方青元那些话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她悄悄看了一眼陆淮琛,他应当是在担心方青元在她身上打探着什么事情吧? 毕竟这两人在世人眼中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纪令月自认为揣摩到了陆淮琛的心思,当务之急是先洗刷自己的嫌疑。 她连忙道,“他什么都没问,我也什么都没对他说,只是一场普通的闲聊罢了。” 说着,纪令月伸出手指,“真的,我对天发誓。” 若是出来一趟便被打上了间谍的烙印,她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陆淮琛听着她絮絮叨叨,不由低低一叹。 他抬指抵着眉梢,有些头疼的摇头,“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纪令 月止住话头,不解的看向他。 “王爷难道不是在担心我会不会被方青元策反吗?” “策反?”陆淮琛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好整以暇的挑眉。 “你是太高看得起自己,还是太过低估了他。” 纪令月刚想说什么,忽然琢磨一下,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合着这几个字加起来不是什么好话啊! 纪令月很快意识过来后,心里头愤愤。 她微微鼓着腮帮子,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吧? “话说回来,王爷为何会出现在这?” 纪令月扭头看了看四周,她似乎想到什么,面露讶异之色,“难不成您也是来散步的?” 岂料这句话如一颗石子投入河中,泛不起任何涟漪。 陆淮琛忽而抬眸看了眼离此处的不远的寝宫,嘴角微勾,“本王就住在附近,你有意见?” 纪令月顺着他视线望去,忽然一怔。 她倏然瞪大了美眸,竟结巴了起来,“你你你……你的寝宫在哪儿?” 陆淮琛含笑不语。纪令月险些跳了起来。 这不就在她住的地方眼前吗? 她起先还纳闷,为何屋内有一扇窗推开,竟直接望到另一座恢弘的大殿。 没想到那 寝宫的主人居然是他? 纪令月眨巴着眼,愕然,“这是谁安排的,若是让我知道……” 若是让她知道,她一定八百米飞奔给那人一个大熊抱! 这简直是天赐她也! 有了这么一个便利在,她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饶是西凉妩那个女人想耍什么花样,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纪令月阴险的笑着,面上完美的维持了不动声色。 陆淮琛淡笑望着她,“若是让你知道如何?” 纪令月当然不能说出实话,她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若是让我知道,我必然顿顿给那人加餐鸡腿,让他从鸡腿中抠米饭吃。” 果不其然,陆淮琛眉头微微一蹙。 “这是何意?”他问。 纪令月挑眉,这可是独属于她现代灵魂的加密级夸赞,你一个古人能听懂那就怪了。 她故意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 “罢了。” 陆淮琛抬手在她额上轻轻一敲,他淡淡道。 “午后便要启程前往密林之中扎营,莫要拖拖拉拉的拖了所有人的后腿。” 纪令月一下子便苦着脸,她控诉,“我好不容易摸到了床,怎么这么快就……” 陆淮琛淡淡的瞥过一眼,纪令 月心中一激灵,飞快的开口。 她狗腿的笑着,“……当然要越快启程越好,毕竟围猎乃四年一度国之重事,马虎不得。” 陆淮琛嗤笑,转身离开了,转身的那一刻,那嘴角的笑意倏然淡去。 回到屋中,靳一便走了上来。 “主子,埋伏在西凉国的暗探传来消息了。” 陆淮琛唇边的笑意淡淡,他拂袖落座,手指端过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后道。 “有动静了?” 靳一拱手,“西凉皇帝已病入膏肓,已经拟好圣旨立下储君。” 陆淮琛接话,声音闲适得仿佛在谈论一件正常不过的家事。 殷红的薄唇轻启,“西凉景。” 靳一点头,“一切都如主子所料,新立的储君便是那位西凉国大皇子。” 陆淮琛嗤笑,语气嘲讽,“西凉国上下莫不是脑袋都门夹过了,西凉景那个蠢货居然也能坐上皇位。” 靳一道,“毕竟大皇子颇得民心,且受西凉皇帝的喜爱,有这种结果也不意外。” 陆淮琛仰身靠在椅背上,宽大玄色衣袂垂落在身侧,他天生气度雍容华贵,这般姿态衬得他如林下居士般有几分散漫逸然。 陆淮琛以臂枕头,单手把玩着 玉佩,姿态闲适。 “西凉青是什么反应。” 西凉青便是西凉国二皇子,在西凉朝堂中与西凉景争得不相上下,被视作皇储强有力的候补。 只是此人母族势微,总是矮西凉景一头,就算有人支持,也是扶不起的阿斗罢了。 靳一道,“那位二皇子急了,连夜发急书求主子您出手相助。” 说着,他微微一顿。 “那位皇子说,只要您助他登上皇位,先前谈好的条件他会一一履行,待两国商路之间连通,商税也由主子决定。” “嘁,他还真是大方,本王倒是没见过这么急不可耐的将把柄与国之商脉交由旁人手中的掌权者。” 陆淮琛嘲讽一笑。 他视线淡淡扫向窗外,树梢想要延伸的枝叶抽出嫩芽,似有米粒大的花苞在风中微微摇晃。 “回信让他等着,待围猎结束之后,我保证西凉景回不了西凉国。” 靳一心中一凛,他单膝跪下,神色冷肃,“可要派出靳字部杀手做掉西凉景。” 杀一国皇室,甚至是未来储君一事落在他口中如杀鸡般简单直接。 陆淮琛却是慢悠悠的一挥手,“不必。” 靳一一愣,“难道主子要亲自动手?” 第三百章 借刀杀人 “靳一,杀别国皇子一事,我们怎们能亲自动手做呢。” 陆淮琛笑意极淡,那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古怪,“自然是借刀杀人为妙。” 靳一沉默,“难道主子是想借宁王之手?” 这朝野上下,唯有宁王这个人选最合适了。一旦事成,一箭双雕。 “本王还想留他玩些时日,若是让他这么早死了,逼张无庸那帮人狗急跳墙就不好玩了。”陆淮琛讥嘲一笑。 他说出这番话时,那眸瞳孔深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潋滟的眸中如黑暗中的星幽火般摇曳,只是这道光极为短促,仿佛只是种错觉般一闪而逝。 靳一不解,既然不是宁王,来狩猎的这帮人中,他着实想不到还有什么人适合。 陆淮琛似笑非笑,他似乎兴致不错,语气悠悠道,“可要本王为你解惑?” 靳一有些郝然,觉得身为下属竟揣摩不到主子的心意,让他着实汗颜。 他厚着脸皮,“属下愚钝,请主子解惑。” 陆淮琛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西凉乱局,本王是造定了,可却是不能通过我的手来。” 他微微勾唇,“这把火不能由大渝来添,而是得让他们自己亲手 烧起来。” 一瞬间,靳一脑中电光火石一闪,他向来毫无情绪波动的脸上簇然闪过一丝错愕。 “难道主子您是想让西凉使臣中的人亲手杀了那位大皇子?” 这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不,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番话偏偏是在陆淮琛口中说出来,让人诡异的觉得,似乎这也不是一见难以完成的事情。 陆淮琛道,“让使臣动手,可没办法让这把火烧的有价值。” “你难道不觉得,西凉妩此人对西凉景的恶念十分有意思吗?” 靳一有些震惊,他本就聪明,加上自幼便陪他一同长大,一下便想到了陆淮琛的打算。 他喉结一滚,有些艰难地开口,“王爷年前便一反常态与西凉长公主接触,便是为了今日吗。” 陆淮琛淡笑望着他,察觉到他话里有话,“你想说什么?” 靳一微沉吟,在陆淮琛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突然道。 “那纪三小姐,也是王爷计划之中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陆淮琛把玩着玉佩的手微微一顿。 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在刹那间凝固到了冰点。 西凉妩此人并非表面上端庄沉稳,她本性像是不 受控的妖魔,只是素日被很好的掩饰在表象之下。 此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便是一个语气一句话都是假的。 这样的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原本来说,想借她之手杀了西凉景,简直是天方夜谭之事。 而如今,唯一能让这样的人失控的存在,似乎已经出现了。 那便是纪令月。 从靳七传回的话来看,西凉妩似乎将纪令月当成了情敌一样的存在,更是在她面前暴露了本性。 若说西凉妩是将一些埋在球囊内,不断充盈的气球,那么纪令月便是戳破她伪装的一根锐利的针。 既然纪令月是其中关键的一环,那整个计划不免也要设计到他。 靳一开始矛盾了起来。 他是真心实意的将纪令月当做未来女主子看待,不仅是他,整个王府上下的人都十分满意,并期待着那一日到来。 同时,纪令月对自家主子的爱慕,他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得到。 那是怀着小心翼翼,不断试探又十分努力,带着纯粹到无瑕的一颗真心慢慢接触。 靳一看了陆淮琛一眼,一向冷硬的心,也不免生出几分难过来。 他能感受到,自家主子 分明是对她有意的。 可如此算计,到底还是利用了她的真心。 陆淮琛缓缓抬眸,一双眸在落进屋内的日光下,凝定如波澜不惊的海。 他语气平静淡然,却又冷得似静夜中飘零的落雪。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政权之争,本就是以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 他像是在说服靳一,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半晌,他慢慢阖眸,将眼神中明锐森凉慢慢收敛而起。 纪令月一回屋,便一反常态的让绿翘赶紧把准备好的东西通通拿出来。 绿翘难得看见一向随和的纪令月如此兴致高涨,她不由好奇,“小姐一大早出门可是碰见了什么,怎如此……” 兴奋那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见纪令月幽幽的瞥过眼神来。 “我方才出门碰见了摄政王,听说午后便要启程前往猎场。” 绿翘惊讶,“这么快?” 她望向天色算了算时辰,“若是等人过来通报,只怕到时候必然收拾的匆忙,来不及备好东西。” 她有些高兴的一拍掌,“还好小姐您碰上了王爷,否则这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收拾不过来。” 纪令月哭笑不得,也由着她去 了。 只是……纪令月微微沉吟,绿翘方才那番话也算是无意间点醒了被她忽略的事。 陆淮琛既然定下了启程时间,为何偏偏要等到临走前才告知所有人? 如此做法,她只能想到的是惊得众人措手不及手忙脚乱以外,还想没有别的什么功能。 他究竟想要看到什么? “唉,都说女人心海底深,我看男人心简直都深扎到地壳去了。” 纪令月支肘捧着脸颊感慨,素来明亮清醒的眸因发愣而带着迷离的神色,瞧着像是烟雾笼罩般。 阿瑶默默在一旁做着事,闻言忽然问道,“小姐,摄政王是怎样的一个人?” 纪令月转头,眼眸弯弯,“怎么,对他感兴趣啊?” 阿瑶认真的点头,“摄政王之名天下皆知,他在奴婢眼中原本如水中月天上星一般遥不可及。” 说着,她似乎有些惶恐,“我这么说会不会跟添您添大麻烦?” “反正屋里头又没有什么人,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纪令月看着她笑,闻言道,“至于这一点,你压根就不用担心什么。” 陆淮琛的暗卫都在她这儿,人家连吭一句声都没有,自己胡思乱想操心其他事作什么。 第三百零一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此时,西凉丹屋内。 她手指拂过首饰盒,闻言陡然一僵。西凉丹骤然回眸,那瞪大的眼死死盯着玉桃。 她抓着玉桃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玉桃飞快道,“奴婢听说,摄政王的寝宫就在清河郡主对面,二人相距极近。” “啪”的一声脆响,是手镯摔碎在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声。 玉桃垂眸,望着那成色不错,其价值能养活好几家一辈子的镯子碎成这副模样,不免觉得肉痛。 西凉丹压根没有理睬什么桌子,她神情狠厉,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 “纪令月……又是纪令月那个贱人!” 说着,她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在西凉国,她几乎是无所顾忌,可一到大渝这篇土地以后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甚至丑态百出! 西凉丹简直恨透了这片土地,偏生陆淮琛又是这片土地权势最大的人……也是她心仪之人。 如今提到纪令月,西凉丹像是被戳到了痛楚,神情阴鸷。 她道,“这件寝殿离王爷的宫寝有多远?” 玉桃道,“奴婢听说这行宫分东西南北四主宫,摄政王在西宫,而西凉国的使臣们都被安排在南宫里。” 而且还是离西宫最远的方向,玉桃却是识趣的未将这句话说出来 。 可即便如此,已经能让西凉丹气得七窍生烟。 “我就说纪令月那个狐媚子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 “不行,我不能让她这么得逞下去。” 西凉丹在屋中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着,她倏然抬眸对玉桃道,“你快去喊人,就说本公主不愿住在这个宫里。” “可是……”玉桃为难道,“只怕来不及了。” “方才一名下人来报,午后便要启程去猎场,只怕时间上……” 西凉丹蹙眉,“这么着急?” 她看着还未收拾的屋子,不耐烦的挥手,“算了算了,赶紧收拾东西,别到时候匆匆忙忙丢了本公主的脸。” 等到了外头,才发现不少人匆匆忙忙整装带着行李搬运上马车。 每个奴仆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与慌乱之色,等东西搬完之后,才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其中最为闲适的便是纪令月了,她早已坐在马车之中,颇有闲情逸致的吃着糕点。 这时,纪令仪含笑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月儿,你在里面吗?” 纪令月连忙拿着帕子擦拭去嘴角的糕屑,她拂手掀开帘子,见到来人眸子欣喜的一弯。 纪令仪带着纪怀屿,抬首含笑看着她,“可愿让我们两个不速之客叨扰?” “你我姐妹如此生疏做什么,快上来。”纪令月佯作不 满的抱怨着,眸底的笑怎么也掩饰不住。 纪怀屿闻言欢呼一声,连忙爬上她的马车,手脚并用的钻了进来,见到纪令月一下扑到她怀中。 他可怜巴巴的抬头,那双如黑葡萄似的盈盈的眸闪着委屈之色。 “一路上都见不到你,我好无聊。” 纪令月并非同纪家马车同时出发,她随着皇室最先启程,纪家马车紧随其后,以至于一路上她连自家人的面都很少见到。 纪令月也跟着叹气,“没人陪我说话,我也无聊的很。” 绿翘在一旁眨了眨眼,“奴婢也是人呀,小姐怎么忽视了奴婢呢。” 纪令月揶揄,“你一路上睡得比我还沉,若非阿瑶在,谁服侍谁还不一定呢。” 车内顿时响起哄笑声。 绿翘脸色微微一红,她讪讪屈指勾了勾鼻间,“奴婢也没想到自己会睡得那么沉……” 纪怀屿捧着小肚子咯咯笑着,指着绿翘道,“绿翘姐姐是小猪。” 阿瑶在这群人之中似乎有些局促,她对着纪令月道,“小姐,奴婢先去外头坐着,您若有事再唤奴婢。” 纪令月看出她心中所想,也不拦着,“你去吧。” 阿瑶如蒙大赦,掀开车帘坐在了外头。 待人离开后,纪令仪问道,“那人便是你在客栈救下的女子?” 客栈发生的事情 她也听说了,没想到那间客栈老板如此恶毒心黑,致使多数无辜女子无端丧命,简直可恨至极。 纪令月点头,她叹气,“她是幸运的,也是可怜的。后院那么多骸骨,唯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却也遭受着无穷无尽的折磨。” 纪令仪沉吟,她压低了声音道,“月儿,不是姐姐不近人情,只是有些话,我对对你说。” 纪令月一愣,似乎从未见到纪令仪这副模样,她点头,“姐姐有话说便是。” “常人若是遭遇这般痛不欲生的折磨,心神早已崩溃,可我在行宫见着她几面,行为举止如常人一般,与人交流也无异。” 纪令月眨了眨眼,“这不是很正常吗?” “是,放在常人身上,这种表现正常的不能够再正常了。”纪令仪道。 “可她与正常人不同,她生活的环境是在客栈老板极强的掌控之下,身边连一个可以交流的人都没有。” “换一个说法,便是数年来,她无法开口与人交流,只是作为客栈老板发泄的出气筒而存在。” “那么她的这些‘正常’生活的本事,就会显得十分异样了起来。” 绿翘与纪怀屿听得云里雾里,一个是懵得,一个是纯粹听不懂。 但是纪令月却听懂了。 一个长期生活在他人掌控之下,被迫隔 绝了与外界所有交流的人表现出如此正常的一面,在某种程度来说,这似乎是另一个极大的问题。 她瞳孔慢慢涌起震惊之色。 “姐姐,你是说……” 纪令仪摇了摇头,“这也只是猜测罢了,这世间不乏心性坚忍善于蛰伏的女子,或许她是特殊的存在,亦或者是我想多了。” 她轻轻握着纪令月的手,“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小心一些,若我是你,我当初必然也会救下她,但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有。” 纪令月神情慢慢凝肃了起来,她郑重的点头。 “我知道了。” 行驶了一路,终于进了禁军重重把守的狩猎场。 纪令月下车时,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她由着阿瑶搀扶下车,佯作不经意的道,“你可曾听说过皇家四年一度的狩猎?” 阿瑶点头,“曾在来往客栈的人们口中听说过。” 纪令月扭头,“你与那些人交流过?” 阿瑶苦笑着摇头,“怎么可能,我当时只是金钱富身旁被禁锢的傀儡罢了,这种事情不会被他允许的。” “真是可怜你了,放心吧,如今你也算是与绿翘结为了朋友,从今往后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说这句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阿瑶。 阿瑶没有察觉到她的意图,只是颔首,应了声是。 反应十分的平淡。 第三百零二章 弯弯绕绕 周遭都是穿着光鲜亮丽的达官贵人,便是下人也精神奕奕,阿瑶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 她扭头对纪令月道,“小姐,要不奴婢先随绿翘在营帐中待着……” 阿瑶掩在袖口下的指尖不安的搅动着,她扫了眼周围,低声道。 “奴婢身份卑微,怕给小姐丢了脸面。” 纪令月看着她瑟缩怯懦的模样,方才升起的狐疑又慢慢散去。她 暗暗思衬着,这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想多了? 她只是沉吟了一瞬,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必要,除却那些故意来找茬的,不会有人真正对你说什么。” 高门大户之中最注重的便是涵养,只有那些故意针对自己的人才会不分场合的语言攻击,这种人纪令月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郡主。” 一名身着银白盔甲的男子朝着她走来,抬手间拂过腰间的剑柄,拱手一礼,“末将禁军副统领江恒见过郡主。” 禁军副统领?纪令月这才想起来,乌蒙出征后,暂时接管禁军护卫皇城的便是他旗下两位副统领,江恒便是其中之一。 纪令月颔首,“原来是江副统领,久闻大名。不知副统领来寻我所为何事?” 江恒道,“末将奉摄政王之命,在此次狩猎中负责护卫郡主的安全。” 陆淮琛?纪令月一愣,随即笑道,“既然如此,这段时日便麻烦你了。” 江恒连忙道,“不敢,此乃末 将之责。” 纪令月慢慢走着,视线在四周一扫,她随意的一问,“这驻扎的营由何人居住都是如何安排的。” 江恒指着一个圆顶尖的帐篷道,“此乃主帐,在军营之中将领若是要召见众将士,便都是在这主帐之中。” “摄政王身份尊贵,营帐自然设在军防中心,纪家众人也在其中。” 纪令月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纪家居然也被规划在其中。 鬼使神差的,她问道,“可是王爷的主意?” “这……末将就不知了。” 纪令月点头,知道这些将士的天性便是听从命令,忽而转了话锋。 “东临与西凉的使臣们都分别安排在何处?” 江恒指了个方向。 纪令月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眉心微微一蹙。 虽然有些距离,但这些营帐几乎是横纵排列开来,一眼便十分了然。 “郡主果真备受皇室宠爱。” 西凉妩不知何时从一侧缓缓走来,她对着纪令月微微一笑。 纪令月扬眉,“怎么,你嫉妒了?可惜,这风水宝地就算你求我我也不和你换。”西凉妩没有理会她的贫嘴,她道,“郡主难道还看不清吗。” 见她不是来说废话的,纪令月淡淡掀起眼眸,“这是何意?” “如今能调派禁军的,唯有摄政王一人而已,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衬得你们纪家如今风光无比,一时无二罢了。” 西凉妩深海般的眸蕴着让她极其 不舒服的笑,用这般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让纪令月眉头一蹙。 她冷笑,“长公主什么时候能改了那三句不点正题的坏毛病,这里没有你说一句便要掌声鸣喝捧着你的人,说的再深奥也没人会理你。” 她真是纳了闷了,是不是这些女人讲话总爱弯弯绕绕,几个字能说出来的东西,非要拐着三路十八弯才提到那么一丁半点儿。 她这会儿可没什么心思跟西凉妩打哑谜。 西凉妩一噎,“看来郡主还是不明白。” 纪令月斜睨她一眼,对西凉妩这种无聊的语言把戏目含鄙夷,“既然长公主没有什么好说的,那我便走了。” 说完,竟是要直接抬脚离开了。 西凉妩面上隐隐升起怒意,她压着声音道,“难道郡主就不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吗?” “此次狩猎,京中诸多世家高门大户也一同前来,纪家被捧到如此之高的位置,郡主难道就不会觉得心有不安吗。” “盛极必衰,纪家迟早有一天会落得凄惨的下场。” 纪令月往前走的脚步骤然一顿,侧首,眼角余光冷冷的瞥向西凉妩。 “你说完了?你的心思达到了?” 她开口,带着抹淡淡的讥诮,“都说长公主人美心善,跟朵白莲花似的,我看也不过如此。” 不知是不是西凉妩的错觉,总觉得白莲花三个字落在纪令月口中,似乎有种被嘲讽的感觉。 “你特地 跑来与我说这些,无非是想着法子让我动摇心神罢了。” 纪令月一副看破她的模样,那一刻目光古怪,“长公主若是有这个闲心,不如多操练自家将士,这次狩猎大赛,你们西凉国也要参加吧。” “别如同宫宴那般,输得太过难看才好。” 纪令月朝她一笑,成功的把西凉妩脸上端着的神情逼得骤然皲裂。 说完,她十分潇洒的朝西凉妩摆了摆手,留下的背影深藏功与名。 只是当她进了帐篷,连屋内摆放着什么都没有细看,嘴角挂着笑意陡然一沉。 绿翘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小姐,方才那位长公主说的话是何意,难道纪家要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两人方才的对话落在她耳中无异于打哑谜一般,将她说的晕头转向。 纪令月摇摇头,兀自沉思着。 确实,以如今纪家风头确实太过惹眼了,但即便如此,陆淮琛还是将纪家放在了一个更加显眼的位置,难道他是故意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纪令月猛地一激灵,狠狠的唾弃了自己。 “呸呸呸,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纪令月暗骂着自己,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被影响,结果一回来就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纪令月脚步顿时虚浮了起来,她整个人飘荡着倒在床褥上,把头深深埋进柔软的被褥之中。 总感觉这此狩猎,似乎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 事情啊。 纪令月眼睛眨了眨,最终困意袭来,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闭上了眼,彻底沉沉的睡去。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落下,天色深暗。 纪令月缓缓坐直了身子,揭开不知何时盖在身上的被褥,一边揉着惺忪的眼。 她打了个呵欠,视线望着漆黑的帐篷,出声道,“绿翘?阿瑶?” 轻轻唤了几声,没有人回应。纪令月披了见外裳起身,帐篷外的火光影影绰绰的照入,她借着那微弱的火光摸向了桌前,指尖触到打火石后迅速点起了火。 帐篷内慢慢有了光亮。 这时,帘子被蓦然掀开一角,提着烧好的茶壶进帐篷的绿翘见到坐在桌上发愣的纪令月后有些诧异。 她连忙走上前,将茶壶轻轻置在桌面上,一边问道,“小姐何时醒来的?” 纪令月轻轻一笑,“刚醒来,有些渴了便自己倒杯水喝。” 绿翘有些内疚,“早知道奴婢便多守一会儿了,怎能让小姐一个人做这些事情。” 纪令月:“……” 起个床喝杯水罢了,她又不是四肢不勤的人,怎么就做不了这些事了? 纪令月已经放弃了跟这些古人在这个方面上纠缠许久,故意转移了话题。 “我方才听着帐篷外的动静似乎有些热闹,发生了何事?” 不问还好,一问绿翘顿时流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来。 她笑嘻嘻的看着纪令月,把她盯得浑身一激灵。 第三百零三章 我亦有资格 绿翘笑嘻嘻道,“在小姐憩息的时候,外头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呢。” 纪令月疑惑,“谁出事能让你高兴成这样?” 绿翘哼哼一声,“自然是西凉国那位目中无人的公主,小姐您可不知道,外头对她的谈论可不少呢。” 纪令月朦朦胧胧眯起眼入睡时,西凉丹待在帐篷之中满脸不虞。 她看着帐中的东西,那道用眉笔勾勒的精致柳眉倏然蹙成麻花。 西凉丹嫌弃的踹开挡在身前的凳子,“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堂堂西凉国公主居然得在这种简陋破烂的地方生活,简直是闻所未闻!” 她愤愤,“为何就不能待在行宫,非要跑出来扎营,这与那些低贱的平民风餐露宿有何区别?” 玉桃道,“公主殿下,亦有不少人选择待在行宫,您若是不愿意待在这,奴婢这就让人……” 话未说完,就遭到西凉丹带着警告意味的一瞪。 “你以为本公主为何愿意来这个地方?若非为了摄政王,本公主早就掀了这个破地方,再将我安置于此的人拖出来凌迟了喂狗。” 玉桃心内一惊,她连忙左右环视,紧张的冲她摇头。 她小声道,“公主殿下,隔墙有 耳,您切莫再这么说了。”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公然这么说,若是让旁人听去了,只怕要扣上一个不知廉耻的名声。 况且……玉桃抬眸看了满脸不耐的西凉丹,此次西凉要联姻的,应当是长公主才对。 西凉国此行带着十足的信心,皇室中皇子们一个惊才绝艳之辈都没有,国力日渐衰微,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周遭虎视眈眈的国家群起而攻之瓜分。 当务之急,他们急需一个强有力的外援与靠山,这个时候,所有人将目光放在了大渝身上。 大渝摄政王惊才绝艳,天才能与之相配的女子在世人心中寥寥无几,也唯有同样在西凉名声赫赫的长公主西凉妩才能有资格站在他身旁。 可没想到,西凉丹竟然也看上了这名有如神祗般不可靠近的王爷。 玉桃心底隐隐涌起不好的预感,一个是深受百姓爱戴的长公主,一个是皇室上下备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公主。 若这两人为此反目成仇,那可如何是好? 西凉丹察觉到陡然沉默的玉桃,那脸色骤然一变。 她伸手捏着玉桃的下颔往上一掰,涂着丹蔻的指甲慢慢掐入她的脸颊之中。 西凉丹逼近,眼 眸泛起一丝危险的寒芒,“你方才,是不是在想着要把这些话说给西凉妩听?” 平日总是用‘长姐’亲昵的称呼着西凉妩的西凉丹,陡然用一种陌生而又尖锐的语气,把玉桃吓得一怔,抬头对上她那双可怖的眼神时双腿一软。 “公……公主……”玉桃结巴。 西凉丹指尖的劲儿顿时加大,她眼眸微眯,“怎么,你当真是如此想的?” “本公主怎么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何时成了别人身旁的一条狗了?” 玉桃眼眸瞪大,她没有想到西凉丹突然疑神疑鬼,竟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想起西凉丹素日毫不手软的手段,身子发软,倏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自幼陪伴公主,绝无二心,求公主殿下、明鉴!” “是吗?”西凉丹冷笑,显然不信。 玉桃深吸一口气,她连忙道,“奴婢觉得,此次联姻,公主殿下也是有机会的。” 西凉丹因疑虑升起的杀心慢慢消散在玉桃这一番话中。 她睨了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桃提心吊胆道,她垂着头硬撑着将话说完。 “此次联姻,陛下与朝臣都默认长公主与大渝的摄政王会联姻。可是奴婢觉 得,此行陛下答应让公主您随性,应当还有另一层意思。” 西凉丹眼中的戾气慢慢消散,眸中慢慢酝酿着微妙的光。 “你这话的意思是……” 察觉出西凉丹语气中的缓和,玉桃继续道,“公主请想想,您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陛下凡事必然会为您考虑。” 说着,她鼓足一口气道,“奴婢斗胆猜测,陛下心中应当最是期望公主您嫁给摄政王,而非长公主。” 西凉丹眼眸一亮,“你说的言之有理,父皇向来最疼爱我,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会让给西凉妩。” “从小到大,向来只有我不要的东西才会给她。”西凉丹倨傲道,她瞥了玉桃一眼。 “行了,起来吧,身为本公主身边人怎能露出如此窝囊的一面。” 这句话让玉桃如蒙大赦,她长舒一口气,心中高悬的大石猛然卸下。 内襟早已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后背,玉桃却半分都不敢松懈。 “既然父皇有此,我也不能辜负他。” 西凉丹扫了眼帐篷,面露嫌弃之色,“这个地方本公主当真是住不下去……” 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眼眸一亮,“若是能离摄政王所住的帐篷近一些,那这 般简陋本公主也忍了。” 说罢,西凉丹问向玉桃,“王爷的帐篷在哪儿?离这里近吗?” 玉桃在心内腹诽,怎么想都知道摄政王的帐篷不能在这附近吧。 只是这番话她只敢在心里想,却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说,于是只能道,“奴婢不知,不如公主殿下出去走走,寻一个问路便可知晓。” “有道理。”西凉月点了点头,当即她踏出了帐篷之外。 问了几个人,他们都得出相同的结果后,西凉丹这才放下心来,心满意足的抬脚往前一踏。 果不其然,她一下便看到素日跟随在陆淮琛身旁的靳一。 西凉丹迫不及待提着裙裾上前,这动静自然惹来靳一顿时投来了视线。 靳一拦住她,眉头微微一蹙,“公主殿下怎么来这儿了?” 语气总没有丝毫的恭敬,反而流露出几分嫌弃之色来。 西凉丹嘴角的笑意一僵,她看着靳一,心头一股怒火猛地蹿了上来。 她很想直呼一声大胆,一个小小的贴身侍卫也胆敢对自己甩脸色? 可理智让她强行把这股怒意别在心头,西凉丹恶狠狠的想着,等自己当上了摄政王妃,她第一件事就要把这个目中无人的侍卫给撤了。 第三百零四章 丢脸的西凉丹 西凉丹微微一笑,“自然有要事欲寻王爷。” 靳一蹙眉,正当自己欲出声时,帐篷之中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忽而撩起帐帘,那张惊为天人的容貌顿时显现出来。 他目光扫过来,西凉妩顿时觉得像是迎面扫来沉甸甸的飓风,携着逼人的锋锐,带着绝对的威压与气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陆淮琛眼神一扫,似是对自己帐门前出现一个不相干的人感到微微意外。 感受到他投来的视线,靳一道,“这是西凉国的公主……说有事欲寻王爷。” 西凉丹却是不满。 这叫什么话,她还需要介绍?难不成摄政王还能不认得自己吗? 陆淮琛眉头微微一舒,似乎才想起她是谁。 他淡淡道,“找本王何事?” 他一开口,那携着几分懒散随意的语气勾得西凉丹脸颊微微一红。 她脑子烧得冒烟,骄纵的神情在心上人面前也化作了如水般的绕指柔。 西凉丹努力掐着娇滴滴的声音响起,“王爷,我居住的帐篷实在是太过简陋,不知王爷能否准许我自己” 说着,她含羞带怯的抬眸,暗送秋波。 陆淮琛:“……” 靳一:“……” 他视线扫向西凉 丹,像是看什么不可思议的傻子般。 陆淮琛那比夜色还要深沉的眸静静的俯视着她,莫名给人一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那唇线抿得似一道薄薄的刀锋,只见其轻启,吐露出比刀刃还刺伤人心的话来。 他嗤笑,“哪儿跑出来的脑子拎不清的女人?” “靳一,把人扔出去。” 靳一拱手,面无表情的看着西凉丹,慢慢走近。 西凉丹原本还在芳心暗动,为了陆淮琛,那心脏几欲快跳嗓子眼上。 可陆淮琛这一句话,无异于将她一颗心稀里哗啦摔碎得粉碎,怎么也拼凑不上来。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西凉丹被靳一摔了出去的一幕落在所有人眼中。 有些人大着胆子上前打探询问着,得到消息后立马蜂拥跑回去,一时间流传开来。 绿翘捧腹大笑,说着一边擦着眼角挤出的泪—— 纯粹是因为笑的。 “小姐,这可是奴婢今年听见的最好笑的事情了。”绿翘嘴角止不住的扬起。 “那公主竟当面对着王爷说出那番话,小姐您有所不知,当时去打听的下人都以为自己听岔了。” 纪令月嘴角一抖,她显然也没想到,西凉丹竟然会做出这么 愚蠢的举动来。 “然后呢?” “然后?”绿翘道歪头想了想,“然后她就回去帐篷了,说起来奴婢见到西凉国的大皇子,怒气冲冲的,脸色可吓人了。” “总归西凉丹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旁人的家事,我们也操不得什么心了。” 纪令月端着茶轻抿了一口,她对着绿翘道,“帮我挽个简单的发髻,咱们出去走走。” 饶是初春,夜晚依旧带着几分渗入骨髓的凉意。 纪令月不由拢了拢披风,脚步定在帐门前,竟是半分都不想动弹了。 “小姐,怎么不走了?”绿翘疑惑的看着她。 纪令月瘪了瘪嘴,“没想到晚上如此凉,不如咱们回去吧。” “可是,奴婢好不容易挽了个极其好看的发髻。”绿翘有些可惜,嘴里嘟囔着一句,身子却带着纪令月打算往帐篷里钻去。 这时,身后响起男子清润的声音。 “清河郡主。” 纪令月耳朵微微一动,觉得这声音熟悉。她闻声转过头去,见到来人之后,显然有些惊讶。 “苏澄清?” 苏妙人的哥哥,疑似她未来姐夫的人,那位所有人心中今年科举的状元郎。 苏澄清噙着温润的笑,他眉 目朗润如朝晖初升,整个人如玉般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感觉。 他拱了拱手,“见过郡主。” 纪令月颔首,她有些好奇,“你怎么过来了,苏妙人可也来了?” “家妹身子抱恙无法同行,她托我给你带一封信。” 说着,他将信拿出来,绿翘上前接过。 两人之间落落大方,周旁又有禁军看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被听得清清楚楚,纪令月也不怕被谁借机从中作梗。 纪令月朝他微微颔首一笑,“劳烦了。” 原本这个时候两人应当直接离开的,苏澄清神情却是有些别扭,他犹豫了许久,嘴唇一张一合,不知该怎么开口。 纪令月这一瞬间竟福至心灵,她低声试探道,“苏公子可是想见我姐姐?” 苏澄清点头,他道,“烦请郡告知她,明日我会想办法约她一见。” 纪令月看着苏澄清,嘴角的笑意缓缓扬起。 苏澄清看着她,神情有些疑惑,“郡主,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纪令月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感慨罢了。” 她含笑打趣着,“若我记得不错,我们俩分明最早认识的,没想到一眨眼的时间,你就要做我未来姐夫 了。” 当时在京华诗宴遇袭的夜晚,苏澄清那一顿五禽戏的神操作让她至今难忘。 苏澄清也跟着笑,似乎顺着她的话回想起来。 “我也没想到,只能说一切皆缘分也。” 纪令月却是蓦然瞪大了瞳眸,“你居然没有反驳即将成为我未来姐夫这件事!” 苏澄清:“……” 纪令月眼眸微眯,似笑非笑道。“据我所知,苏家还未正式上门提亲吧?” 苏澄清抬手捂着唇,轻咳了一声。 “从江南到京城,路程需要两个月。我苏家族人一个月前已经启程了,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可。” 纪令月算了算时间,她挑眉,“那时候科举也也快开始了吧?” “可以啊苏公子,待科举结束陛下放榜,正是你迎娶娇妻之时。” “人生大喜,莫过于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纪令月笑嘻嘻的看着他,语气调侃,“公子当真是计划通。” 苏澄清不知‘计划通’为何意,但料想应当不是什么贬义词。 他无奈一笑,拱手,“郡主莫要再打趣我了,时候不早,我先告退了。” 纪令月笑吟吟的挥了挥手,看着苏澄清无奈的离开了,笑的愈发欢畅。 第三百零五章 对你不客气 翌日,帐篷在清晨便开始热闹的准备了起来。 马匹喂足了草料,被马厩小厮牵出来整整齐齐的候着任由挑选。 纪令月抬袖掩唇,悄悄打了个呵欠。 纪令茹站在她身侧,见状笑着道,“三姐姐昨夜没有休息好?” 纪令月瞥了她一眼,淡淡回了一句,“当然好,好得不能再好。” “是吗,我还以为三姐姐昨夜因为见了什么人,才兴奋的睡不着觉呢。”纪令茹样做出惊讶的神色,那张娇柔的面容上分明携着几分不怀好意。 “哦?我能见什么让我兴奋的一晚上彻夜难眠的人。” 纪令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财神爷吗?” 纪令茹见她如此淡然的模样,认为她在装腔作势。 她微微一笑,声音轻柔,“都是自家人,三姐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谁跟你是自家人了。 纪令月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有吭声,却是静静的看纪令茹作。 纪令茹陡然压低了声音,“一切都被我看到了。你昨夜见了苏公子是吧?” “所以呢?”纪令月挑眉,“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纪令茹心底冷笑一声。 “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得了的,没想 到是专抢自家姐妹心上人的贱人。” 纪令茹顶着娇弱可怜的神情,嘴里吐露着最恶毒的话来。 “纪令仪知不知道,自己最宠爱的妹妹居然在抢她的男人?”纪令茹先是一株表面看着人畜无害的花,一靠近便张开狰狞丑陋的獠牙。 她冷笑,“真是不知廉耻。” 纪令月有些惊讶,没想到纪令茹这么介意小三插足这件事,简直到了嫉恶如仇的地步。 难不成她有过类似的情伤历史? 纪令月琢磨着,这番沉默落在纪令茹眼中却成了默认。 她自认为抓住了纪令月的把柄,不免有些得意了起来。 纪令月嚣张如此之久,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落到自己手中来了。 她压低声音道,“你若是不想被别人察觉到这件事,那便要听我的话。” “我让你做什么,你必须乖乖做什么。否则,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个勾搭自己姐姐男人水性杨花的贱人。” 纪令月揉了揉耳朵,‘啧’了一声。 “别左一口贱人右一口贱人,果真是姨娘养大的,表面装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骨子里还是染上了不入流的坏习惯。” “纪府是大户人家,你这般小家子作态, 就算把自己伪装成一朵小白莲也没有什么男人缘。” 说着,她竟然想象着未来某个男人就好纪令茹这口娇娇弱弱的模样,娶回家发现她是一个左一口贱人右一口贱人的女人时那种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情,不由觉得好笑。 没料到纪令月丝毫不畏惧,反而还振振有词的教训起自己来了。 纪令茹脸色微微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难道半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有,当然有。”纪令月嗤笑,她反问,“你难道半点脑子都没有?” “要威胁人之前,先带带脑子。” 她斜睨纪令茹一眼,满脸写着嘲讽。 “我原本以为,没有人会蠢到拿这件事来威胁我,看来是我低估了某些人智商下限。” “我什么时候跟他私会了?” 纪令茹被她信誓旦旦语气惊愕的一愣,见了男人还这么明目张胆? 是纪令月太肆无忌惮,还是她压根没有什么羞耻之心。 看到纪令茹那张脸,纪令月就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冷笑,“本来我是不屑跟蠢货对话的,但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提点你一句。” “当时周围那么多禁军在,来往也有 不少人看见了,若我真是私会,为何他们至今无动于衷?” “原因只有一个,苏澄清昨晚找我,不过是替苏妙人过来送东西罢了,如此正当不过的理由居然能被你歪曲成另外一层意思。” 纪令月满脸嘲讽,鄙夷的看着纪令茹。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什么样的人就带着什么样的眼光看旁人。” 纪令茹脸色微微一变。 纪令月白了她一眼,“有那个心思成日盯着我不放,倒不如管好你自己。” 她眸光骤然一冷,语气森凉。 “成日被一只苍蝇盯上,虽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但时日久了,我还是会觉得厌烦。” “你觉得,区区一只苍蝇,我还动不了手吗?” 纪令茹双臂微微一颤,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纪令月。 “你……你居然要杀了我?” 嘁,纪令月在心底默默嘲笑。 脑补过度是病,得治。 谁说动手就等同于杀人了。 不过她也乐得纪令茹自己胡思乱想,最好让她成日战战兢兢的,连看都不敢看她。 纪令月默不作声,只是微微挑眉,随后转了过去。 这时江恒走了过来,走动间盔甲轻轻的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拱手,“郡主 。” 纪令月含笑看着他,“一大早便要劳烦副统领护卫,辛苦你了。” 江恒摇头,“末将之职,郡主万不可言谢。” 他问,“郡主可愿去狩猎场转一转?” 纪令月有些意外,“我能进去?” 江恒笑,“只是在狩猎场外围的地方,里头没有凶猛野兽,周围亦有重兵把守,许多官家小姐都爱在附近转转。” 纪令月眼眸一亮,她连忙点头,“自然是愿意的。” 她还以为这几日只能闷在帐篷之中数羊过日子,没想到还能有这福利。 如实想着,纪令月跃跃欲试,“快走吧。” 说着,她忽而扭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纪令茹。 “妹妹可要一同前去?” 纪令茹还沉浸在方才被吓到的恐惧之中,闻言惊恐的看了一眼纪令月,扭头连忙跑来。 江恒蹙眉,“此人是何人,如此不知礼数?” 纪令月含笑,收回了视线,“副统领见笑了,这是我四妹,平日性子胆小,兴许是吓跑了。” 江恒轻嗤,“既然如此胆小,跟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纪令月转移了话题。 “副统领还是先带我去挑马吧。” 比起谈论纪令茹,她更像现在去狩猎场遛一遛。 第三百零六章 挑衅与反击 江恒牵了一只通体莹白的母马走了过来,他伸手捋顺母马的鬃毛,介绍道,“这是白雪,性子温顺不会伤人,郡主可放心。” 纪令月隔了许久的时日,再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活生生的马。 恍若经年的感觉。 她慢慢走上前,踮起脚尖欲抬手摸一摸白雪的鬃毛,岂料马头突然一转,那温热的鼻息猛的擦过她的掌心。 “啊!”纪令月被吓出了声,她立马缩回手后退几步。 那白马扭头,那双如黑玉般盈亮的眸看着她,瞳孔倒映着她受惊后有些狼狈的模样。 白马静静站在原地,反倒是纪令月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江恒立马上前,“郡主没事吧?” 纪令月那瓷白的脸颊微红,她摆手,“无妨,只是被吓到了……” 江恒问,“郡主可是第一次骑马?” 纪令月刚想说不是,话溜到嘴边顿了一顿。 她不是,不代表原来的纪令月是啊。 纪令月眼神悄悄往绿翘的方向瞥去,眼神一个示意。 绿翘不解,疑惑歪头,“小姐,您眼睛怎么了,可是进沙子了?” 不是啊,我是让你替我回答! 纪令月暗暗一抹辛酸泪, 她对着江恒模棱两可道,“不怎么骑马。” “三表妹太过谦虚了,这纪府姐妹中,只有你最擅长骑术。” 女子含笑声从一侧传来,纪令月侧过身去,就见薛妙与西凉两姐妹竟齐齐朝着她走来。 纪令月:“……” 这三个人是怎么走到一块的? 在纪令月眼中,这场景就像是三条蛊扭动着身躯不怀好意的朝她袭来,惹得她浑身骤起一阵鸡皮疙瘩。 啧,祸害都聚在一起,这简直就是惨不忍睹的修罗场。 纪令月淡淡道,“表姐说笑了。” 说完,她心底慢慢泛起一丝疑虑之色。 “我竟不知,清河郡主竟然还擅骑术。”西凉妩面露微讶之色,眼底却是一派平静。 “骑术?”西凉丹在一旁发出嗤笑声,“别只是上个马座就自认为会了骑术,听说大渝的娇小姐们曾发生过这样的事,简直是不知羞耻,令人啼笑是非。” 纪令月接着听到绿翘在一旁嘟囔。 “昨日做出那么丢人的事情,今儿个居然还能无动于衷的出现,到底谁才是不知羞耻啊。” 纪令月深表同感,负手背在身后,对着绿翘举了个大拇指。 岂料西凉丹耳朵一 竖,竟是把绿翘那番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她怒目拧眉,指着绿翘呵斥,“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腹诽本公主。” “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出来掌嘴!” 玉桃神情倨傲的站出来,身后给跟着西凉国两名气势汹汹虎背熊腰的护卫。 眼看着这几人就要上前越过纪令月抓住绿翘,纪令月神色一沉,厉声道,“靳七。” 一道身影如风般倏然出现,黑发飞舞的男子,那唇线抿得如掌心握着的薄薄刀刃。 他手如雷电伸出,铁钳似得叼住来人手腕脉门往外一甩,那双夜色还黑的眸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两名冲上来欲擒住绿翘的三人。 玉桃看向凭空出现的人,忽然一怔。 靳七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如果不是他一脚一个的彪悍战绩,那帮人当真会觉得这人没有什么攻击力。 西凉丹一怒,“纪令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人,自有我教训,容得着你插手吗。”纪令月反击。 “你养的刁奴胆敢以下犯上对本公主不敬,若这样我还不能惩罚她,旁人将怎么看待我西凉,莫不是人人都可认为我西凉人亦可欺?” 西凉丹怒容尽 显,对纪令月的语气愈发不善,甚至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 昨日在陆淮琛那儿碰了冷钉子,一瞬间竟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让她愈发焦躁了起来。 仿佛这一趟大渝之行,她总是在屡屡受挫的路上,让一向骄傲不已的西凉丹开始有了一蹶不振的颓废来。 当她看到光鲜亮丽的纪令月后,不免生出嫉妒之心来,忍不住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散发到她的身上。 凭什么自己被众人嘲笑,她却能安然无恙的走在众人视线之中接受恭维与称赞。 一个身上没有尊贵皇室血脉的人,却盯着冒牌名号招摇过市,这样的人简直是该死! 纪令月嘴角微翘,一抹冷意定格在勾起的弧度上。 “你耳朵莫不是聋了,我家绿翘连开口都不曾,哪儿来的以下犯上。” “西凉丹,你心情不好想发泄没人拦得着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竟是将心思打到我家丫鬟上来。” “你以为我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能白白让你欺负了去?” 她冷笑一声,那眸澄净似月,倒映在刺骨的寒江中隐射出凌厉的寒芒。 一瞬间目光相对,西凉丹对上她目光中自有的威仪 ,心底竟隐隐露了怯意。 “狡辩,本公主分明听到了她的自说自话!”西凉丹眼眸一瞪,指着绿翘。 纪令月懒懒一摊手,无赖似的看着她,“本郡主还站在她身前呢,怎么就一个字都没听到。” 她扭头看向靳七,“你看到了吗?” 靳七那张娃娃脸上勾起一抹笑,那眼神好似真的纯真无暇般。 他摇头,“属下没有听到。” “看,我这护卫耳力极佳都不曾听到,那只剩下一个原因。” 纪令月微微一笑,一本正经道,“你幻听了。” 说罢,她看向西凉丹,眼底流露出几分可怜与同情,语气有些夸张。 “可怜的孩子,别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吧,虽然我对你昨天的事情深表同情,但张口就诬陷人这个坏毛病可得改一改。” 西凉丹简直快被纪令月这番无赖的回话给气得七窍生烟。 她下意识看向西凉妩,满脸愤懑之中写着‘你必须替我报仇’的强势。 西凉妩注意力却是不在她身上,反而盯靳七许久。 靳七早就注意到她是不是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久了心情不虞,面上却依旧笑嘻嘻道。 “不知公主殿下为何总是盯着属下?” 第三百零七章 可要比试 一句话,顿时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去。 从方才就选择性沉默的薛妙不由开口,“公主可是认识这名护卫?” “何止是认识啊。”西凉妩语气变得轻飘而模糊,她定定的看着靳七,忽而说出让旁人都捉摸不透的话。 “简直是……如雷贯耳。” 薛妙一愣,她看向靳七。 难道此人是什么十分厉害的江湖强者, 强到了让西凉妩都能够说出这番话的地步? 可是这人瞧着如此年轻,若真是强者,怎么会在纪令月手下当一名普通的护卫。 这根本就不成立啊。 可饶是薛妙怎么问,西凉妩都不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看向靳七的眼神有些复杂,瞟向纪令月的眼神,则多了更深切的敌视与警惕。 西凉妩忽而对着纪令月道。 “既然郡主骑术不错,正好是狩猎的日子,不如郡主代表大渝国,我代表西凉国,你我二人也带着弓箭去狩猎,一炷香后谁打的猎物多,谁就获胜,如何?” 纪令月挑眉,“这是下战书吗?” 西凉妩笑看着她,“郡主也可以这么认为。” 纪令月神情微微一凛,那双美眸光华流转,非常自然坦荡的接话。 “既然是下战书,胜 利者能得到什么。” 说着,她看着西凉妩莞尔冷笑,“想来长公主早已经想好了吧?” “胜者?”西凉妩将这两个字放在舌尖一转,她忽而扬起缓缓笑意,“谁赢了,向对方提一个要求如何?” “例如……若是我赢了,郡主便身上挂着一块木牌打马游街如何?” 她抬起袖子掩唇轻笑,那眉宇眼梢之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挑衅。 “当然,我是开玩笑的。”西凉妩道,“但大体是这么个意思。” “郡主觉得这个赌约如何,可有胆子应下?” 嘿,居然还对她用上了激将法。 纪令月轻哼一声,她斜眸一瞥,嗤笑着应下,“既然长公主如此迫不及待,我怎么能扰了你的兴致?” 西凉妩笑,她抚掌,“好,郡主果然爽快。” “明日此时,我便在这儿恭候郡主。”西凉妩笑,她仿佛已经瞧见了纪令月丢脸的那一幕。 纪令月与西凉妩定下大度之约的消息,如一阵风般迅速的传遍了整个营 营帐中。 “你说我不擅长骑术?”纪令月倏然站起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向绿翘。 绿翘点头,“是啊,前几年小姐不是说不喜欢骑马吗?” 说着, 她愤愤道,“那西凉国公主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竟然说您擅长骑术……” 纪令月淡淡道,“是薛妙开的口。” 她还以为这幅身躯什么总算有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技能在,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废柴。 既然如此,为何薛妙要当众撒谎。 她回想起最开始那一幕,若非薛妙突然开口,自己早就坐在马上逛了一圈才回来。 说起来,若非薛妙多嘴一句话,后来也不会有这么多破事。 绿翘还在讨论着这件事,她有些有忧愁的看向纪令月。 “小姐您也是,怎如此大意中了旁人的激将法。” 纪令月有些赧然的别过头去,屈指挠了挠自己的鼻梁,她嘟囔着。 “对方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再不答应岂不是显得我很弱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别人都接着国家的名字,我原先不答应还能以各人的名义拒绝,那时候还真是不好不应战。” 她一旦拒绝了,西凉国指不定怎么拿这件事随意编排。 两国之间无小事,说她个人作风有点问题也就罢了,怕就怕在因她一人上升到整个国家。 到时候纪府在京城的名声将会在不知不觉直接搞臭。 这么 看来,这场局面好像无解啊。 纪令月若有所思的摸索着下巴,她眼眸微眯,愈发从中琢磨出几分不对劲来。 “我怎么觉得此事来的有些蹊跷呢。” 薛妙一反常态说她会骑射,然后西凉妩再顺理成章的说出那些话……这两人像是说好了一般。 帐之中。 宁王陆淮安从外头匆匆赶回,他灌了一杯茶水后,抬眸看向薛妙。 “听说纪令月和西凉妩两个打起了赌?” 薛妙含笑坐在他求身侧,手执着茶壶替他满上茶盏。 “是啊,也不知那个长公主究竟在想什么,还有纪令月。” 她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她更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也跟着应下了。 陆淮安问,“她可擅长骑术?” 薛妙敛眸,“自然是不擅长,更不如说,她不爱习那些琴棋书画,至今没有什么能够拿的出手的成就。” “本王听说她从前的名声极差,更是有草包美人之称。” “看来草包就是草包,无论时间和过去多久,这一点依然不会变。” 薛妙起身走到他身后,那双纤纤素手轻轻揉捏着陆淮安的肩膀。缓解他颈肩绷了一天的压力。 “王爷的目光应当放到政务上 ,而不是拘泥于这些琐碎小事。” 她眸底的暗芒微微一闪,“这些事情,王爷就当做一个茶余饭后的笑料消遣听过就好。” 陆淮安回房小憩之后,薛妙在帐篷静静坐着,她目光望着桌上燃着的烛火出神。 直到帐篷被挑开一角,一名身穿斗篷的人走进,带着夜色特有的凉意顺理成章的坐在她的对面。 薛妙收回视线,她看着对面的人,出声道,“我不喜欢有人遮遮掩掩的同我说话。” 对面的人静默半晌,抬指解在系带,摘下兜帽,换换露出那张精致姣美的容颜。 西凉妩朝着她微微一笑,那神情淡然的好似只是在寻常的路上打了个招呼。 “薛姑娘这么晚了,竟然还未入睡?” 薛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自然是在等您。” 西凉妩被挑起兴趣,“噢?等我?” “今日狩猎场前,你对纪令月那一番话,我就确定了。” 薛妙放下杯盏,瓷杯与桌面的碰撞发出细微清脆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尤为清晰。 “我们会是盟友。” “有意思。”西凉妩莞尔一笑,嘴脸咧起的弧度比起寻常矜持的模样还要上扬,让她此刻显得隐约有几丝疯狂之色。 第三百零八章 结为盟友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吗。” 薛妙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内一咯噔,掩在袖口中的手指微微一颤,表面扔做出面不改色来。 “很简单,我说纪令月擅骑术那句话,是假的。” “公主你应当早就把纪令月的底细查了个清楚,而你当时却能很快顺着我胡诌的话下战书……” “我当时就知道,我们必然怀揣着同样的心思” 薛妙自信的一笑,想来长公主深夜造访,想来我们二人的目的是一样的。” 西凉妩笑,“是,又不是。” 她慢条斯理道,“我来,是与你合作,做一场交易的。” “在对纪令月动手的基础上,你再提出一件需要我帮助或者配合的事情,我会在能力范围内对你进行帮助。” 说着,她伸出手指了指薛妙,“同理,我需要你帮忙,你也必须帮我。” 薛妙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她思量半晌,秀眉微蹙,“你要我做什么。” 西凉妩淡淡开口,“帮我做掩护,我要杀一个人。” 杀人二字被她如此用云淡风轻的态度说出来,薛妙心内微微咯噔一跳。 她喉咙微微一紧,“谁?” 西凉妩微微一笑,她张口,在薛妙紧 张视线的注视下,忽而转口道。 “那个人就是……你猜?” 西凉妩道:“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想来你也不是很感兴趣,对吗?” 她表面虽然是在笑着,薛妙却无端感受到一种森森的凉意。 她吞了楼唾沫,生硬的转移话题,“那你说的针对纪令月……是何意?” “自然是表面上的意思了。”西凉妩道,“我看她心里不舒服,她若是得意,我便不开心,就是如此简单。” 说完,她看向薛妙,“我说完了,到你了。” “我?”薛妙发现,她一点儿都跟不上西凉妩的思路。 西凉妩也不恼,她问,“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薛妙沉吟,“我……要名正言顺的成为宁王妃,入主宁王府。” 西凉妩想了想,似乎这才想起宁王与她的事情。 “那便说好了,你届时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一句便是。” “我眼下就有一件事情欲让你帮忙,不必担心,只是让你动动嘴皮衣的事罢了。”西凉妩含笑。 不知怎么的,薛妙有些后悔与这样的人谈合作。 可如今既然上了贼船,段没有反悔的道理。 她勉强微微一笑,“知 道了。” …… .主帐内。 陆淮琛身上带着深夜的凉气快步踏入屋中,帐内已经有一些人恭敬的侯着。 见人进来,众人拱手行礼。 “见过摄政王殿下。” 陆淮琛挥袖落座,姿态随意却不失气度,他抬眸,“何事。” ..江恒上前一步拱手,“回禀王爷,狩猎场周边的兵力已经配备好了。” 有了江恒开口,周围的人接二连三连忙汇报自己的成果。 待人声不约而同停下时,所有人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坐在场中的陆淮琛。 只见他身形慵懒的半倚在椅背上,支肘撑着下颔,百无聊赖的“嗯”了两声,随即挥手,“行了,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这些人一愣,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王爷的意思,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可也没人有这个胆子询问,见状便纷纷拱手退下。 江恒却是留了下来。 他开口,“王爷,今日西凉国长公主向郡主下战书对赌,今日二人欲比试骑射一决胜负。” “骑射?”陆淮琛抬眸,他深感兴趣道,“没想到纪家丫头竟还懂得骑射。” 江恒却是有些犹豫,“可末将并不能看出来,郡主似乎是第一次接触马的…… ” 纪令月不知,自己早上那番举动已经被默认为没有骑过马了。 靳一在一旁听了,不由蹙起了眉头,“不会骑马?那郡主为何答应?” “兴许是西凉公主说了一些话……”江恒将她当时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出来。 靳一闻言眸中一冷。 那个西凉公主好大的威势,张口闭口便是代表国家,简直是胡闹! 陆淮琛神色莫辨,他指尖轻轻叩着桌面,随后开口。 “知道了,下去吧。” 江恒一愣,就这么简单? 他小心翼翼抬首看了眼陆淮琛,然后拱手退了出去。 出了主帐,他挠了挠头,嘀咕着,“奇了怪了,王爷怎么无动于衷啊?” 他被专门调派到纪令月身旁保护她,江恒当时便有一种大胆的猜测。 摄政王该不会对当朝郡主有那个意思吧? 原本以为他说出那些话,陆淮琛会为了纪令月出面调停这场比赛。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 “唉。”江恒默默叹了一口气。 身处高位之人,心思当真是奇奇怪怪。 翌日。 绿翘替纪令月梳着发髻,面上忧心忡忡。 “小姐,您分明不擅长骑射,只怕会有什么危险,要不就别去了吧?” “放 心吧,我自有主张。”纪令月安抚着她,眼神望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 “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奴婢这心里头总是有些不安分。”绿翘心慌。 纪令月淡淡笑着,“你可别小看你家小姐我,我从前只是深藏不露,今儿个保准你大开眼界。” “再说了,输谁我也不会输给那个人。” 意外?纪令月想着,骑射这种东西变数很多,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危险。 可她走着前世的底气。 既然在宫宴之上,她能两箭射穿西凉丹的骄傲。 ..那么今日,她同样可以狠狠搓了西凉妩的锐气! 狩猎场前,不少人已经聚攘在一起,纷纷讨论着今天即将发生的事情。 “你们听说郡主要与西凉长公主比试骑射的事情了吗?” “当然听说了。否则我们一大早爬起来赶到此处是为了什么。” “你觉得,谁有可能会赢?” “说不准,从未听说过郡主会骑射,那位西凉国来的长公主也是。” “管他的,反正有热闹看就好了……” 人群七嘴八舌,不知谁喊了一声“她们来了”,众人齐齐扭头望去。 只见西凉国的人一脸骄傲的簇拥着西凉妩缓缓从人群之中走出。 第三百零九章 完虐她们 一向以端庄示人的西凉妩,身着竹青窄身骑装,长靿靴、系蹀躞带,略施粉黛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花钿妆,愈发衬得其如四月繁花般夺目。 她被众星拱月般簇拥而来,仿佛脚下踏的不是碎石遍地的泥路,而且铺满花团锦簇的白玉甬道。 纪令月站在人群在,见状咂舌,“看到没有,这才叫皇室气场,瞧瞧人家的本事,硬是把条破路走出维多利亚的T台来。” 绿翘一头雾水,“踢什么?西凉国的公主打算踢谁?” 纪令月很想蹲踞在身后的大石上,像村口看热闹的村民一样对着来人指点江山。 可惜,她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光鲜亮丽的骑装。 那跟她的气质不符啊。 纪令月臭屁的想着,就听到不远处西凉丹倨傲的语气传来。 “纪令月呢?该不会是怕了缩在龟壳里不敢出来了吧。” 她早就知道纪令月骑术烂到不堪一击,这一声嘲讽带着发自丹田的底气。 西凉丹打定主意,等纪令月出了大丑,她必然要好好嘲回来,以报那宫宴之仇! 西凉丹这么喊一嗓子,众人开始扭头找起了人来。 “唉,该来的还是要来。”纪令 月眼神睥睨的一扫,淡淡道。 “走吧,我们去完虐她们。” 绿翘被这一句话给激得热血澎湃,一路上星星眼望着自己小姐。 于是跟在纪令月身后,她硬是走出雄赳赳气昂昂的磅礴气势。 见纪令月自人群后走出,围观的官家小姐公子们纷纷一愣。 只见她一袭窄袖水红缎骑装,腰间系的软白绸带出窈窕的身姿,被日光落下的光影勾勒出动人的曲线,俱是造物所钟。 纪令月微仰起的下颔在碎金般的日光里勾勒出精致的弧度,如神祗指下的笔延伸出整张脸精致得恰到好处的线条。 洁白的额上两道远山眉黛舒舒展展的展开去,眉下那双眸如清冽的玉,亮得肆无忌惮人心一颤。 纪令月一头乌发利落扎起,她一出现顿时惹得周遭频频倒吸一口冷气,发出惊艳的惊叹声。 有从未见过她的官家小姐面露惊艳之色—— “这便是清和郡主吗?竟真如传闻所说那般生得一副天人之姿。” 有人窃窃私语,“不是说西凉国那位长公主生得貌美吗,我看在咱们大渝的郡主面前还是逊色一筹啊。” “听说咱们大渝这位郡主上次在迎使 臣的宫宴上狠狠搓了西凉国的锐气,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再狠狠打他们的脸。” “最好如此,我看西凉国那帮人就跟顽劣不化的野蛮人一样,举止言谈粗俗至极,简直不堪入目。” “呵,毕竟先祖是蛮子,猴子学的再像人也只是只畜生。” 西凉国这帮人有一个臭毛病,总爱拿鼻孔当眼睛使,目中无人的很。 短短几个时日,他们就把大渝上下给惹了个干净,这种本事放在五洲大陆也算是空前绝后无人能及。 西凉国的人没有听到周遭对他们的谈论声,各个趾高气昂的模样。 西凉丹见着纪令月过来,出声嘲讽,“哟,终于舍得出来了。” 纪令月轻嗤,“皇帝不急太监急,跟我比试的正主都没说什么,” “你一个官家大小姐,说话怎如此流里流气。”西凉丹似乎跟纪令月吵出了经验来,竟没有当场发火,反而揪着她错处不放。 纪令月暗暗吐槽,她又不是真正的官家小姐,哪儿知道原先的纪令月说话是什么模样的。 她倒是可以从绿翘那儿找个蛛丝马迹,但绿翘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常,整个纪家人亦是如此。 纪令 月曾猜测,兴许她的举止与原主十分相近,所以才不会被从其他地方察觉出奇怪之处来。 “你一个皇室公主,屡屡咄咄逼人胡搅蛮缠。”纪令月反唇相讥,“比起挑我的错处,不如照镜子先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吧。” 说说罢,她看向西凉妩,似笑非笑着,“长公主躲在身后借着西凉丹一张嘴,自己摘得倒是干干净净。” 西凉妩动作一顿,随即弯着唇端庄的笑道,“郡主在这个时候离间我们姐妹二人之间的感情,着实没有什么必要。” “还是说,你只是想逃避这一场骑射的比试,才故而使计扰乱” 西凉丹反应过来,气的跳脚,“好啊,你竟然用攻心之计!纪令月,你果真诡诈深沉的很!” 纪令月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带上可怜之意。 被当成枪使还这么积极的傻子,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吧? 她没有理会在眼前蹦跶的西凉丹,抬眸望了望天色,“时候不早了,该开始了。” 此时,两名将士牵着两匹马走了上来,一只棕色骏马,一只漆黑如墨,极其惹眼的很。 “这两匹马在马厩中性子算是温顺的,二位请随意挑 选。”为首的一名将士简单的介绍规则。 说着,他指向不远处竖起的靶子,“以此处为起点,那座山头为重点的范围,在一炷香时间内猎到数量的最多,谁便获胜。” “数量?”纪令月疑惑,“不按照围猎的规矩来,根据猎到的猎物危险程度来划分博取点数吗?” 那将士解释着,“为了二位的安全,我们只将最安全的地方划分给二位用来比试。” “这片林子中的飞禽兽并非凶猛之物,故而这场比试只以数量看成果。” 纪令月却是有些犯难了,“可如果猎的数量多拖不回来,在路上反倒成了累赘可如何是好。” 那将士笑了笑,“郡主放心,您的剑柄上带有特殊标记,只要射中猎物便可,剩下的交由我们清点。” 纪令月眼眸一亮,她点头表示了然。 她视线环顾着,似乎觉得好像缺少些什么。 纪令月刚欲开口,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既然是比试,怎可以无裁判定夺。” 这声音来的诡异,众人纷纷抬起头,仿佛见一团黑云似的雾飘忽而过。 “都看哪儿呢,本皇子在这。”那不拘的语调倏然从前方传来。 第三百一十章 给你放水 只见方青元不知何时出现在纪令月的身旁,那翩翩俊容英姿顿时惹得不少未出阁的官家女子脸色微红,频频一瞟。 方青元那双含笑的桃眸敛着潋滟流光,手中微微摆着的折扇带起的风拂起落在胸前的青丝末梢,他与陆淮琛那漫不经心的随性不同,更带着几分不羁的恣意。 “二殿下。”西凉妩对他的出现略感意外,但一想到方青元是哪儿有热闹便往哪儿凑的性子,顿时释然了。 她嘴角含着笑,“既然殿下有意,自然是可以的。” 纪令月没有什么反应,她百般无聊的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闻言淡淡道,“我随意。” 方青元却是凑了过来,那桃眸一挑,“你这日子过得倒是不乏味,总要闹出点事情来。” “这狩猎还未开始,你们先斗起来了,倒是有意思的很。” 纪令月瘪嘴,她微抬眸斜睨了他一眼,“阁下觉得有趣,不如换你上场跟那西凉国的大公主一决雌雄。” 方青元舌尖抵着上颚,发出轻微的不屑声响。 他悠哉道,“算了,这种比试我可没有什么兴趣。” “你可有把握?”方青元笑吟吟的,“可要我帮你放点水?” 纪令月斜睨一眼,“你不觉得现在做这种非法交易已经太迟了吗。” 她仰首朝前微微一点,似笑非笑道,“你看看人家,火都冒到头顶了。” 方青元顺着她视线看去,果不其然,那帮西凉国的人纷纷朝两人怒目而视。 以西凉丹为首的代表开始怒喝。 “二殿下,这是皇姐与纪令月的比试,您怎么能够从中徇私!” 方青元揉了揉耳朵,“你一个女人嗓子这么大做什么,生怕我聋了听不见吗。” 西凉丹快被他的答非所问给气的七窍生烟了。 方青元眼角都含着笑,看向西凉丹的眼神却半点笑意都无。 “本皇子既然是裁判,自然什么心思都顺着我来,你有意见?” 一句霸气到无赖的话顿时堵的西凉丹面色煞青,脸色像缺氧般难看之际。 “行了,二殿下不过是在说笑罢了,你又何必当真。” 察觉到气氛有些僵滞,西凉妩伸手拦住了西凉丹。 她意味深长道,“我相信二殿下并非不公不正徇私舞弊之人,否则东临国如何能维续今日的强大,你说是吗?” “啧。”方青元咂舌,他慢悠悠的一瞥,出声讥嘲着。 “看来西凉 国也不尽是那些蠢货,本皇子还以为要多费口舌解释,麻烦。” 周旁传来簌簌的笑声。 西凉妩却是没有为西凉丹挽回颜面,她看着方青元,眸底暗芒一闪。 “只不过只有殿下一人,在有些人眼底未免有失公正。” 她忽然转移视线,穿过纪令月二人遥遥的望去,神情变得柔和了起来。 那是看到心仪之人的爱慕,西凉妩毫不掩饰着。 “不知王爷可有兴趣?” 众人心底一惊,扭头望向来人时深吸一口气,纷纷低下了头。 陆淮琛缓缓从人群中踱步而出,一袭紫竹滚边长袍笼在身上,宽大衣袖垂落在身侧,衣袂上以红天蚕丝绣成的火焰纹理,随着步伐晃动间如腾跃燃烧般栩栩如生。 墨锦似的黑发垂落在身后,那斜飞的眉勾勒出流溢超然的弧度,眉宇眼梢仿若天神着笔细细描摹,精致如画。即便用世间寻得的美好词语,都难以形容描绘的容貌。 陆淮琛步步踏来,周遭的压力随着他内敛的气场变得慢慢沉重了起来。 他分明是漫不经心笑着,却陡然给了不少人沉甸甸的压力。 “女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本王能有什么兴致。”陆 淮琛轻嗤,“没空。” 纪令月吐槽,“没空你还跑到这儿来,谁信。” “嗯?”陆淮琛警示般的眼神一扫,纪令月骤然止住了嘴。 方青元往前站了一步,挡住陆淮琛看向纪令月的目光,他挑眉,“既然王爷没空,就不必多问了。” 他转身,笑意斐然清俊,“我可是十分看好你的。” 纪令月看出他眸底的认真,不似在开玩笑,不由微微莞尔。 她真心实意的微微一笑,颔首,“多谢殿下。” 她经常笑,却大多是毫无情感敷衍的淡笑,恼怒时的冷笑。 方青元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笑容,还是在那一场刻骨铭心让他难以忘怀的白日烟之中。 直到他被迫透剧身份后,她便开始展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远。 无论他怎么接近,她就像是一块铁板般无动于衷。 而没想到,他今日的一句话,竟能久违的让她流露出这般散尽千金都换不来的笑意。 方青元眸底慢慢柔和了下来,似缠绕着缠绵悱恻的线,连语气都不由宠溺了几分。 只是很快,他将这种情绪狠狠地压抑在心底,做出平常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忍不住抬手拍了拍 纪令月,故作轻松道,“本皇子可是把钱都压在你赢上了,可别让我输得血本无归啊。” 纪令月一噎,忍不住一瞪,“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陆淮琛在一侧看着二人的互动,在方青元那一刹那流露出的真情实感时瞳孔微微一缩,他倏然开口。 “既是比试,本王也不介意凑这个热闹。” 方青元‘啧’了一声,他扭头蹙眉看着某个不合时宜打断气氛的男人。 “王爷这想一出是一处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陆淮琛淡淡瞥了方青元一眼,毫无被嘲讽的自觉,“现在。” 方青元:“……” 纪令月生怕两个人又斗起来,她连忙上前拍了拍黑色骏马的头,“再不开始晚膳时间都快过了。” 说着,她手轻轻抚过黑马的鬃毛,笑着道,“我就选你啦,待会儿咱们就要并肩作战,你可要好好配合我啊。” 西凉丹在一旁讥嘲,“装什么,真以为那匹马能够回应你……吗……” 她说着,瞳孔蓦然放大,那剩下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只见那匹黑色骏马竟垂下头,主动蹭了蹭纪令月的手,轻吁了一声以示回应。 第三百一十一章 开始比试 “我就选这匹马了。”纪令月眼眸一亮,倏然对这匹马起了爱惜之心。 她问向牵着马匹过来的将士,眼眸似淬了稀碎零星的星芒般,“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那将士从来没被生得天仙似的女子这样看过,脸颊微微一红,“回郡主,此马名作流星,是……” “原来是流星啊,好名字。”纪令月夸赞,她拍了拍马头,流星好似有感应般仰首、长吁一声。 陆淮琛有些讶异,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 方青元眼眸含笑,“有意思啊……这匹马是受训的战马吧?按理来说非饲养之人应当需要和马匹训练培养几天才能被接受。” “这位郡主当真神奇。” 纪令月拉了拉缰绳,脚下一踩马镫,翻身利落上马。 整个过程流利又漂亮,丝毫没有停顿,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抹鲜红的颜色晃过,便见纪令月已经稳稳当当的高坐在马匹之上。 西凉妩与西凉丹的眼神纷纷一变。 西凉丹抓着玉桃,恶狠狠的道,“你不是说纪令月根本不善骑术吗?她这番模样哪像是不擅长骑术?” 玉桃一脸错愕,“可是奴婢确实打听到清和郡主不善骑术之说,听闻 去年郡主还因为逞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西凉丹眼眸微眯,“所以你说,纪令月在这一年瞒过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提升骑术?” 玉桃支支吾吾道,“或许是……这样吧?” “废物!”西凉丹骂了她一句,视线重新回道纪令月身上。 纪令月拍了拍马背,随即那将士送来箭筒。 她接过,左右环视了一圈,指了指箭筒上,“这是可以挂在马身上,还是背在背上?” 那将士一愣,随即回道,“挂在马身上便可。” 纪令月点了点头,合上扣子固定住箭筒后,调整了下姿势。 她抬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纪令月疑惑,心里头却始终惦记着这场骑射的比试。 她对进紧随着翻身上马的西凉妩道,“谁先开始?” 西凉妩道,“郡主莫不是没玩过骑射?自然是鼓声一响,同时开始。” 纪令月也没什么反应,她微微点头表示了然。 直至宣告比试开始的鼓声重重一响,两人身下的马同时狂奔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们身上。 一个是西凉国赫赫有名,名声甚至远超皇子的公主;一个是近一年 在盛京城中斩头露角,风光无限带走神奇色彩的清河郡主。 西凉妩似乎受过专业的训练,她手持缰绳,身躯在马背上稳稳当当,饶是俯身的角度都透着完美。 她像是盛放在空中的花,带着美感,只是这么一来,更多的是看起来漂亮,让人只休息到了西凉妩这个人,而不是骑术本身。 而紧随其后的纪令月,却是收获了更多的视线。 她像是一团热烈的火放扬在人们的视线之中,一头如瀑的青丝在身后起伏,那窈窕动人的身姿愈惹眼令人心动。 方青元“啪“的一声合起扇子,眉心微微蹙眉,“等本王把她娶回去,定然不会让她这般模样让旁人看到。” 这朵妖娆热烈盛放的花,怎可以让除了自己以外的凡夫俗子见到。 陆淮琛凉凉的嗤笑传来,“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亏你还在想着。” 方青元桃眸弯弯,“你怎么知道这只是本皇子的一厢情愿。” “至少她还能与我如寻常人那般对话,不像某些人总是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陆淮琛:“……” 靳一在一旁听着,默默的对方青元升起一种肃然起敬的心思。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让自家主子无言以对。 而在这时,纪令月驭马入了林中。 只见一只兔子蹿过,纪令月两腿紧紧、夹着马身,竟是忽然松开双手,抬手从箭筒中抽出箭牢牢的搭在弓箭之上。 她目光紧紧盯着猎物飞奔的方向,瞄准,搭弓。 箭矢随着她手一松飞快的离弦而出,带着破空声准确的扎进兔身之中。 纪令月看着箭矢上清晰的红色丝带,嘴角微勾。 就是这种久违的感觉! 这个举动让不远处清晰看到这一幕的人低声一呼,纷纷响起赞扬之声。 “没想到郡主竟有这般好骑术。” “是啊,早在宫宴之上便听说郡主射击之术厉害,上次是蒙眼射击,这次是马上骑射……她究竟是有多少本事不为人知啊。” 而在一侧,比起脸色发臭的西凉丹,薛妙却是蓦然瞪大了双眸,有些不可思议却又惊恐的眼神。 不,这不是纪令月。 纪令月不可能有如此良好的骑术,也不可能有如此飒爽利落的一面。 薛妙神色复杂的看向马背上那齐聚所有人灼灼视线的女子。 她究竟是谁? 西凉妩也发射出不少箭矢,但却并非次次命 中。 她听到不远处传来喝彩声,不由循声望去,就连纪令月利落搭弓射箭,连发三支箭矢通通命中的场景。 西凉妩险些没绷住脸上难看的神情。 她似乎放弃了狩猎,驾着马缓缓行走在林中,松开背上的弓箭,突然停留在一处,借着浓密的树叶遮掩身影。 随后,她从袖中拿出一支短哨,吹起短促如鸟鸣般的响声。 声音一落,只见林中窸窣声响,三道黑影倏然落在她的身后。。 三名身着夜行衣,身上泛着肃杀之气的男子齐齐拱手,恭敬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西凉妩抽出箭筒,往其中一人怀中扔去,“模仿我的手法,去把这些弓箭射进猎物身上。” 随即她看向另外二人,“你们两个,找个时机让纪令月坠下马。” “记得,不能让旁人发现出一丝异常,尤为是陆淮琛与方青元。” 西凉妩瞳眸中暗芒幽幽一闪,那张姣好的容颜慢慢扭曲成狰狞的神情来。 那三人拱手,很快便在原地散开来。 纪令月几乎将两桶箭矢射完了,她算了算时辰,抬手一抹额间上渗出细密的汗。 她畅快的一笑,“今日倒是玩的十分痛快。” 第三百一十二章 千钧一发 久违的能够肆意挥洒汗水活动筋骨,纪令月锤了锤肩膀,随后拍了拍黑色骏马的头。 她咧嘴一笑,“多亏了你,我玩的很尽兴。” 流星长吁一声,那呼声竟能被诡异的听出几分不满的情绪来。 纪令月一愣,随后仰头放声大笑。 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她抬指擦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哭笑不得。 “好吧,对于你来说却是是憋屈了。” 说着,她拉了拉缰绳,“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要是因为超时输了这场比试,她铁定得呕死。 而在原地等着的人们纷纷探头,却碍于陆淮琛在场不敢太过夸张的看,只能各个伸长了脖子。 远处慢慢走出一道身影,众人定睛一瞧,竟是西凉妩骑着马回来了。 西凉丹眼眸一亮,立即带人上前将人围住了。 她瞥了眼两个空空如也的箭矢,脸上的笑意倏然放大。 “我就知道皇姐一定会赢的。” 西凉妩翻身下了马,她扫视着四周,“纪令月回来了吗。” 一提到这人西凉丹脸上的笑意微微收了起来,她扫了那些看热闹的大渝官家小姐们一眼,故意大声道。 “谁知道呢,别是半只猎物都射不中,躲在林中不敢出来了 吧。” 此话一出,顿时惹来无数道如刀子般嗖嗖飞来的眼刃。 西凉妩拉住她,假意佯斥,“不可在众人面前如此无礼。” 一般这个时候。西凉丹便会故意撒娇说“反正你是未来的摄政王妃,还能怕这些人不成”等诸如此类的话。 可今日,西凉丹却是眼眸微眯,她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着,那其中的话却让西凉妩听得一清二楚。 “该死的,看我日后登了高位,怎么嗟磨你们这帮今日嘲笑我的贱人。” 西凉妩瞳眸微微一缩,掩在袖中的手指僵硬的一屈。 高位?登什么高位? 西凉妩不会傻到觉得,西凉妩说的是西凉国的高位。 她在西凉皇宫中已然横行霸道惯了,除了皇后与太后,还有谁能拦得了她? 而且就算是西凉国的‘高位’,也管不了大渝国的人。 眼下,只有一种可能—— 西凉丹开始打大渝的心思了。 她在打算代替自己,嫁到大渝! 要嫁给谁,岂不是一目了然? 西凉妩心中顿时涌起滔天怒火,被纪令月挑衅时她都不曾如此火冒三丈过。 尖锐的指甲慢慢掐入掌心,她眼中的阴鸷与疯狂如潮水般迅速涌起。 该死,觊觎她东西的人,通通该死 ! 西凉丹忽然感觉到一股森凉的寒意从脊梁处直直窜上,她猛然扭头,除了西凉妩静静的看着自己以外,什么也没有。 她摸了摸后脑勺,疑惑的蹙着眉头重新转了回去。 众人翘首以盼,像是要把林中深处给盯川一个洞来。 眼看着一炷香的时间就要燃尽,方青元也不由开始担心了起来。 “这么久了,她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说着,他一副打算动身冲进林中找人的模样。 陆淮琛静静看着,他沉声,“靳一。” 靳一拱手,立马会意,“属下、明白。” 靳一的话刚落,不知谁喊了一声,“郡主回来了!” 纪令月一路上都在安抚着闷闷不乐的流星,她哭笑不得,觉得此马太有灵性的同时又太有性格。 好不容易看到了起点,她双腿一紧蹬着马背打算一鼓作气冲过去,可就在这时,流星忽然长长嘶鸣一声,高高扬起了长蹄。 纪令月错愕,她立马贴紧了马身,高声唤道,“流星?” 流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突然在原地躁动如无头苍蝇般疯跑甩着头。 “天呐,小姐!”绿翘没有想到会突生这种变故,她吓得差点晕厥过去。 她一下子捂住了嘴,竟是不自 觉的要冲上去。 手腕陡然被一道强劲的力道往后一拉,靳七有些恼怒的声音传来。 “回来,你难道不要命了吗?” 绿翘心如刀绞,她眼眶蓄着泪,看着在马背上几欲摔出的纪令月。 “可是小姐!” 靳七肃了肃神情,“你离远一点,我上去救小姐。” 绿翘再焦心,也知道这不是自己逞强添乱的时候,她含着担心后退了数步,眼睛死死盯着场中。 场中一片慌乱,纪令月两手死死拉着缰绳,粗糙的绳子顿时磨破了她的掌心,渗出丝丝血迹来。 纪令月半个身子飞出马匹之外,她死死咬着牙一脚踩着马镫,整个人就这么险险靠着马身侧身飞起。 她乍一看有惊无险,却只有自己知道,快要撑不住了。 算了,与其被突然发狂受惊的马狠狠甩出去再被踩几脚,还不如自己滚出去。 在混乱之中,纪令月飞快扫了眼身后,见是一片空地,她咬咬牙,准备抱头滚了出去。 希望不要磕到脑袋,纪令月暗暗祈祷着,眼睛一闭,纵身往马儿冲去相反的方向一栽。 就在她松手的瞬间,场中有两道身影几乎是同一时刻消失在原地。 方青元所站的地方恰好迎着纪令月摔出来的 方向,他伸手本欲揽过她腰肢,身侧却突然凌空飞过一道掺杂着浓烈杀气。 他猛然警惕,反手一挡,竟是靳一! “我靠!”方青元骤然爆了声粗口。 纪令月紧紧闭着眼,她准备迎接那刺骨的痛意时,忽然栽倒一个温热的怀中。 她缓缓睁开眼,双眸对上那道似笑非笑的神情。 “纪家丫头,你又欠我一命。” 纪令月心跳仿佛在这瞬间漏跳了一拍。 鬼使神差的,她竟冒出了一句话。 “还不了,以身相许如何?” 陆淮琛揽在她腰肢上的手骤然一僵。 纪令月回过神后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当真是色欲熏心了,脑子都被马一起摔倒爪哇国去了吗? 女子要矜持,这么粗鲁把她家王爷给吓跑了怎么办。 于是纪令月举起双手一脸无辜道。 “我开玩笑的,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陆淮琛眼眸微眯。 他危险道,“哦?开玩笑的?” 纪令月还没琢磨出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手腕猛地被一股力道扯去,她还没站定,就被扯出了陆淮琛怀中。 方青元蹙着眉扫了她一眼,担忧道,“你没受伤吧?” 纪令月愣愣的,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她摇头,“我倒是没事……” 第三百一十三章 你受伤了 纪令月视线落在方青元搭在她皓腕上的手,用了点力气抽出,却发现不仅甩不开,反倒令他手指愈发一紧。 借着身形挡住众人的视线,眼神微恼一瞥,“放手。” 方青元身躯骤然靠得非常近,近到周旁女子低呼的声音传进纪令月耳中。 他悠悠道,“不放。”说着,他眼睛朝纪令月腰肢以下飞快一扫,“你受伤了。” 纪令月整个人一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方才看的是什么地方,瞳孔倏然一瞪。 她咬牙,抬脚狠狠在方青元那双玄金龙纹靴上狠狠踩了一脚,一边毫不客气的左右摩挲了一圈,脸上笑吟吟的。 “你刚才看哪儿呢臭流氓。” 方青元脸色一僵,硬生生受了她这无情一脚,嘴角的笑意凝固了起来。 原本这举动堪称无礼至极,偏偏方青元连半点恼怒的心思都没有,他好似乐在其中。 “你想踩,回去我给你踩个够。” 他道,“现在应当先换药,然后……” 方青元目光如云雾缭绕般朝西凉妩方向吗漫不经心的一飘,冷嘲道,“再把幕后真凶揪出来。” 纪令月心念一动,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后开始沉思着。 流星会突然受惊,果然是 因为被人动了手脚。 纪令月目光一转,看着方青元,一本正经的开口。“所以,你还是先放开我的手吧。” 原本打算转移话题再顺理成章拉着纪令月离开的方青元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靳七这时候走了上来,硬是挤在了两人之间隔绝了方青元的视线,那张娃娃脸笑吟吟的看着纪令月。 “小姐,您先回去上药,这里就交给我等解决。” 绿翘一脸担心的看着纪令月,眼眶红通通的,显然是哭过的征兆。 纪令月点了点头,扭头离开之前有些担心的望着被降服击昏的流星。 “流星会怎么样……” 靳七顺着她视线望去,顿时明白她心中所想。 他依旧笑着,“此马差点伤了君主,不如杀了如何?” 纪令月瞳孔一瞪,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怎么可以杀了它?” 说着,她对着靳七一瞪,语气沉沉,“不准伤害它,听见没有。” 靳七笑着点头,“属下、明白了。” 这时,一道清冽的嗓音忽然从身侧响起,“你可喜欢流星?” 纪令月看向陆淮琛,点了点头。 她有些犹豫的开口,“如果我想要流星……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陆淮琛轻轻地“ 嗯”了一声,见纪令月倏然低落的神情,不急不缓道。 “伤主之马,按军令,不论缘由应当就地处决。” 纪令月呼吸一紧,“可流星是无辜的……” “但既然有人愿意照料,本王倒也乐意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陆淮琛注意着身旁情绪一起一伏的女子,眉梢微挑,“待人查清它突然发狂的缘由,若是无碍,它日后便跟着你了。” 纪令月心倏地一震,耳畔回响着他似笑非笑的语气,一种柔软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感觉宛如一股水流缓缓淌过心尖,微暖,微沉,熨帖得令她感到舒适。 她莞尔一笑,饶是十里桃林那纷扬飘零的桃花都不及她半分笑靥迷人眼。 陆淮琛神色平静,一如既往那般闲适随性的模样。 唯有那心底淌过一丝暗潮,刺痛着流动于全身的经脉。 宽袖下修长的手指微微一缩,陆淮琛别过头去,不再看着她。 纪令月回了帐篷褪下衣物后,就见大腿内侧早被擦破了皮,淤青泛紫一片狼狈,在如白玉般的肌肤上愈发显得渗人。 绿翘这一看,泪珠子顿时控制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流。 她吸了吸鼻子,豆大的泪沿着脸颊流下,纪令月 一愣,哭笑不得的问道。 “我还没哭呢,你怎么自个儿先流起泪来。” 绿翘一抹眼睛,她瘪了瘪嘴,“奴婢这是替小姐委屈呢。” 纪令月奇怪,“委屈什么?” 绿翘视线幽幽的望向她,“小姐兴许是习惯到麻木了,但奴婢却记得清清楚楚,您这一年来遭受了什么。” “每次不好的事情都落在您身上,哪一次不是艰险至极?如今动辄便是生命危险……” 绿翘说着,又苦着一张脸,“您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为何要如此针对您啊。” 纪令月摸了摸鼻尖,她是没主动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原主有啊。 虽然那些事情已经不会发生了。 至于老天爷的针对……纪令月默默抬首望天,兴许这个世界开始独立于剧情之外,亦或者仍然在剧情之中。 或许是绿翘所说的那般,她已经习惯到麻木了,不会觉得如何。 她反而笑了笑,伸手安抚般揉了揉绿翘的脑袋。 “听说过一句话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她语气轻松的开着玩笑,“说不定你家小姐我是这方世界未来的救世主呢,非凡的人必须经过非凡 的人生,才能够成就非凡的大业。” “还记得我以前是名声不好的草包美人吗?” 纪令月微微一笑,“如今一眨眼,我却是成了与当朝公主同级,前无古人的一品郡主。” “我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你应该为陪在这样的我身旁感到高兴自豪才对,怎么能够哭哭啼啼的呢。” 绿翘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她,神情微动,似乎被纪令月这番话说服了。 她一抹眼泪,闷闷的点头,“奴婢知道了,可是,奴婢还是不希望小姐再经历这些。” “比起当厉害的人,还是平安幸福过好一生才好。” 纪令月“哇”了一声,夸张道,“没想到我家绿翘年纪轻轻就堪破了世间真理。” 她抬指摩挲着下巴,打量了绿翘一眼,笑吟吟道,“我看这位女施主颇有佛缘,不如去尼姑庵修行几年,指不定有朝一日得仙人指化得道成仙呢?” 绿翘红着眼眶,被她逗笑了。 “行了,给我上好药后,咱们还得出去找真凶。” 纪令月话语一转,视线望向帐篷外,视线似乎能隔着那厚厚的帘账看透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我可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母,谁伤我,我必然要百倍奉还。” 第三百一十四章 郎才女貌 纪令月出去之后,发现聚攘围观的官家小姐公子们越来越多,似乎都循着风声赶过来看热闹。 她视线从这些人身上飞快掠过,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西凉丹在对面神情不虞的斥责着,隐约能听到她的话—— “她自己骑术不精摔下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把我等也扣押下来?” “我堂堂西凉公主又不是囚犯,他们凭什么……” 她骂道一半,看到纪令月走了过来,火气顿时统统发泄在她身上。 阴阳怪气的语调传来,“清河郡主好大的架子,让我们一群人等你一人。” “没人让你等着。”纪令月反刺了一句。 她扫了一眼,最终看向陆淮琛并走到他身前。 “王爷,可查出追风是因为什么发狂了?” “中了药。”言简意赅的回复。 陆淮琛嗓音沉静,语气里却隐隐携着几分冷酷与威严。 纪令月顿时听出他此刻心情十分不虞。 纪令月神情也慢慢凝肃了下来。 此次狩猎,居然让人潜入悄无声息的对流星下手,无非昭告着这次狩猎的隐患来。 纪令月沉吟,“流星起先并无发狂征兆,反而是在离起点不远处的地方开始出现 异常。” 说着,她指了指流星发狂时她所处的位置。 陆淮琛抬脚超前走去,纪令月连忙跟了上去。 方青元拉住她,“你跟上去做什么。”纪令月奇怪的扭头,“自然是查清真相。” 方青元看了陆淮琛一眼,“不是有那位被称作全知全能的王爷在吗,你在这等结果就行了。” “那怎么行,破案的过程也是很重要,指不定我能看出一些细节呢。” 纪令月甩开他的手,赶小孩儿似的飞快说了一句,“别捣乱。” 方青元:“……” 他气笑,“行,我跟你上去。” 纪令月只觉得他奇奇怪怪,却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 陆淮琛淡淡扫了一眼,他走到枝叶茂密的一侧,穿花拂而过,忽然伸手拉下一弯枝干。 纪令月好奇的跟过去,“王爷发现了什么?” 陆淮琛折下枝桠递给了她。纪令月傻傻接过,有些茫然。 陆淮琛伸手指了指一片蒙了些许灰尘的叶片。 纪令月就着光仔细端详着,这才发现叶上的灰尘隐约有数道轮廓,像是鞋子踩上留下的印记。 纪令月惊呆了。 陆淮琛的眼力究竟是如何长的,给她一个显微镜她都无 法再这数以万计的叶子中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方青元看出了纪令月的震惊,在一旁不屑的哼哼,“雕虫小技。” 纪令月立马递给了他一个‘你行你上’的鄙夷眼神。 “有人早就埋伏在此处下手,身手不弱,善隐蔽。” 陆淮琛淡淡开口。 纪令月心念一动,她不由脱口而出,“这怎么听着像是杀手暗卫之类的人?” 话落,眼前两名男子视线纷纷落到她身上。 纪令月一愣,她立即反应过来,“我随口说的,别当真。” “确实是暗卫之流的手法。”陆淮琛往前方走了一段,他负手站在那儿,视线遥遥的看向一处。 “没有什么了,走吧。” 他淡淡开口,纪令月也没有什么疑惑,只是点了点头,下意识转身。 等转身第一刹那,她立即愁了脸色。 “只得到这么丁点儿信息,还怎么找真凶啊。” 方青元挑眉,“有什么好找的,除了西凉国那个女人,还能有谁会对你动手。” 他笑吟吟的看着纪令月,“看在是你的份上,我多附赠你一个消息。” “西凉妩身旁养着只属于她的暗卫。” 纪令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只 属于?”她慢慢琢磨着这三个字。 方青元一笑,“西凉妩这个女人的野心极大,本事也不小,那帮她亲自培养的暗卫可是躲过了西凉皇室的监察。” 纪令月讶然,“这么说,她是养了一帮杀手在自家后院了?” 她震惊,“那这些人的花销从哪儿来的?” 陆淮琛轻嗤,“她不是西凉国的圣女吗,这世上能让人心甘情愿不求回报而散尽家财的,除了那帮狂热的信徒还能有谁。” 纪令月唏嘘,她识相的不再谈论关于信仰这种容易引起争端的禁忌东西,转移了话题。 “就算知道这个,无法拿出真凭实据来,还是没什么用。” 她叹气,其实心里头也知道,拿出证据,她也奈何西凉妩不得。 可这件事不能这么草率的了解了,纪令月一声冷笑。 此仇不报非君子,她握紧了小拳头,在脑中已经模拟了把西凉妩狠狠揍了一顿的过程。 西凉妩自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就算纪令月有所怀疑,也只是猜测罢了。 她自如的在原地等着,仿佛所有事情与她无关。 直到进了林中的三人走出。 “怎么,这是找到真凶兴师问罪来了?” 西凉 丹见到纪令月总算从林中走了出来,视线落在她身后那两人,嫉妒心翻涌而起,出声挑衅。 纪令月抬眸扫了过去,她似笑非笑,“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急忙忙的开口。看来贵国公主当真是深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之理。” 她倨傲的仰首,摆出了原主的架子,“既然这么迫切的想要认罪,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围观群众顿时被纪令月这一顿骚操作给震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纷纷朝她投向错愕的视线。 清河郡主当乃奇女子也。 方青元含笑,曲肘捅了捅跟在身侧默不作声的九龙,“把她娶回去,是不是很有意思?” 九龙表示不愿意开口,却没有反驳。 靳七笑呵呵的转过头来,说话间带着凌厉的杀气,“东临国的殿下未免也太口无遮拦了些,郡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娶回去的。” 那是他家主子钦定的未来王妃,怎么能让你一个邻国皇子给娶了回去。 九龙冷眼一睨,他怀中抱着剑,冷酷的出声,“想嫁给二殿下的女子都能从宫门排到城外,他与郡主郎才女貌,怎就不配。” 靳七阴恻恻的出声,“就因为她是未来的摄政王妃。” 第三百一十五章 谁口无遮拦 “呵,我可是听说郡主尚未婚配。” 九龙平日看着话少,没料到怼起人来也是不留余力。 他冷冷笑着,“究竟是谁口无遮拦,谁心里有数。” 两人眼神碰撞之间对出激烈的火花来,一股即将交手的硝烟隐隐弥漫着。 而另一头的气氛也同样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西凉妩看着纪令月,神色非常平静,“你这么说,看来是找到什么,才会误以为是我们动的手脚。” 这是试探她吗?纪令月心底冷笑着。 西凉丹厌恶的蹙眉,“什么动手脚,我看分明是她骑术不精丢了脸面,才故作失误转移众人视线。” “既然输不起就不要答应比试,竟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是丢人。” 此话一出,周围相继传出窃窃私语声来。 “我拿自己的命来换回所谓的颜面?”纪令月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她站的笔直,清瘦的背影如一节挺拔的竹般。 只听到她讥嘲的声音响起,“脸面值几斤几两,本郡主为何要为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用自己的命来做赌注。” “你!”西凉丹蓦然瞪大了眼,“这话简直是……简直是……” 她‘简直’ 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纪令月对她嗤之以鼻,随即将战火重新转移到西凉妩身上。 这位才叫一个真正的难缠。 纪令月眼眸微眯,自听到方青元那番话后,她才知道双方的战力比简直不再同一个层次上。 西凉妩不知带了几名暗卫来到大渝,如今马场比试就已经让她吃了一个暗亏,可想而知随后的日子该如何难办。 她静静的站着,漆黑瞳眸如波澜不惊的湖水。 “这匹马前头好端端的,在返回途中无端发狂,长公主难道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西凉妩淡笑,“解释什么?郡主方才也听见了,那黑马分明是中了药才突然失控。” “难道郡主以为我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够提前知晓此次比试为我二人准备了哪两匹马,又未卜先知的猜中郡主会挑选哪一匹?” 纪令月神色同样平静,“我与你出发的路线截然相反,只有回程的路在这一段距离重叠。” “一路上流星毫无异状,在返回的过程中偏偏出了问题。” “那条路只有我们二人经过,你又提前回来。敢问长公主,在场嫌疑最大的不是你还能有谁?” 西凉妩嘴角的笑意慢慢 收敛而起,她微微嘲讽,“我可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设陷阱的喜好。” “没有证据,你说的话不过是诡辩。无端被泼了盆脏水,饶是我再好的性子也不能接受。” 哟,跟她打情绪牌了。 纪令月轻哼一声,“与你回程早晚无关,比试是你提出的,场地也是你选的,有这么多容你下手的机会,谁能保证你没有提前设下陷阱,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她反唇相讥,“所有人都亲眼瞧见流星骤变的异状,若非这段路上被埋伏了一手,怎会发生这种事。” 她没有什么证据,如今就是靠着从方青元口中得到的消息,用嘴遁一点一点试探着。 用着时刻都被堪破的拙劣技巧,慢慢攻西凉妩的心理防线。 用俗话说,便是空手套白狼。 一个聪明人最大的漏洞,便是她自作聪明。 西凉妩与她斗时,总会揣测琢磨着她各种意图与即将使出来的手段,纪令月正是借着这一点,故作悠然,让西凉妩处在胡思乱想的境地之中。 她想的越多,对纪令月来说,留下破绽的机会便越大。 西凉妩面上的笑意全然消失,她淡淡道,“哦?若真如你所说,我又是 为了什么动机要害你。” 围观的众人也想不通,若真是西凉妩动的手脚,又是为了什么理由要害人? 实在是令人无法想象。 纪令月恨不得为她这一副无辜淡然的模样鼓掌,听到这故作坦然的话后她白眼暗暗一翻。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陆淮琛。 只是西凉妩爱慕陆淮琛到偏执痴狂的地步只有她一人知晓,说出来只怕周遭那些人会以为自己疯了。 纪令月眼珠子一转,忽而扬唇一笑,“自然是因为你怕输啊。” 西凉妩觉得可笑,“本公主会输?” 就在这时,几名将士纷纷从林间走了回来,身上背着的箩筐堆满了一路上被二人射中的飞禽兽。 “说曹操曹操就到,来的正好。”纪令月挑眉,“让某些人认清一下现实的时候到了。” 那些将士埋头数着猎物。 纪令月箭矢上挂着红绳随风扬起,落在那每一只野兽的躯体上。 “十二,十三,十四……”数到后头,围观的人们愈发心惊。 那将士清点完后说了一个数,竟是与发放的箭矢数毫无分差。 他们有些错愕的看着纪令月,也就是说,她在一炷香时间内用这些弓箭几乎是 百发百中,毫无失误。 西凉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油然一变。 而数到西凉妩的猎物时,在同样用完两桶箭矢的情况下,与纪令月相比足足少了两只。 西凉妩突然回想起自己在开局为了彰显骑射之术,三箭之中落空了一箭……她暗暗咬牙。 那将士清点后,用平淡到毫无语调的声音宣布着结果。 “这场骑射比试,清河郡主胜。” 底下一片安静,随即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场欢呼是纪令月意料之外的,她挑眉,借势鼓足了勇气,语气也愈发有了底。 “你输了。” 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仿佛成了击破西凉妩面具的铁锤,她完美无瑕的神情陡然皲裂。 她深吸一口气,尖锐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西凉妩声音有些不稳,“就算输了,也不能证明是我加害的你。” 纪令月一改常态,眼神陡然一厉,咄咄逼人道,“在比赛途中唯一有机会动手的人只有你。” “你派人隐匿在附近伺机对我的马动手,意欲置我于死地。” 西凉妩被她堪称胡搅蛮缠的话气得眼皮一抖,自从被宣布失败之后,她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从心底涌上来的愤怒。 第三百一十六章 露出破绽 纪令月莫不是受到了刺激,得了失心疯了不成? 她深吸一口气,“若真照你所说,唯有身手高强之人才能做到,而我西凉的护卫都待在此处不曾离开过半步。” “且不论在场有多少习武之人,摄政王与二殿下、身手乃是当世一绝,若真有人藏匿在这附近,他们又怎能察觉不到。” 西凉妩内心的焦躁愈发强烈,她无论用什么手段,一生未尝败果。 如今竟然以一箭之差输给了纪令月,身后西凉护卫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破灭的意味,让西凉妩愈发受不了。 西凉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方才那刹那,她分明捕捉到西凉丹眸底一闪而逝的快意。 这些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于是,她语气愈发显得极其不耐。 纪令月将她的异状收入眼底,她嘴角微微一勾,继续施压,“堂堂一国公主远渡他国,身旁一个得力高手都没有,只派了几个中看不中用的侍卫,这话说出去谁信?” 那帮西凉护卫各个受了羞辱般怒目而视。 “你说的不错,在王爷与二殿下面前露面确实不理智,但他若是躲在暗处用手段使我的马儿中药发狂……”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西凉妩倏然拔高的语气打断。 西凉妩面色如黑水般阴沉,她神情明显已经不对劲。 “你有完没完。”她咬牙切齿,语气焦躁不耐,“我说了,你的马被伤中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此话一出,周旁嘈杂的声音蓦然一静。 西凉妩在说出这番话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了起来。 纪令月骤然收敛起那咄咄逼人的锋芒,她眉眼弯弯,语气变得轻松了起来。 她意味深长道,“我从头到尾好像都没说过,流星受了伤。” “不知长公主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我……”西凉妩手指微抖,她强作镇静。 “是我一时失言,做不得真。” 纪令月了然,“原来是长公主失言啊,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未卜先知只能,连我们都不曾告知的事情都能够提前知晓呢。” 西凉妩自知方才的失言已经酿成大错,瞳眸暗芒一闪,她再一次道。 “郡主若是真认定是我做的,尽管拿出证据罢。” “西凉国的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回营帐之后,绿翘愤愤握拳道,“事到如今她竟还能说出那番话,奴 婢当真是大开眼界。” 阿瑶默默斟了一杯茶推到纪令月面前,她今日并未前去马场,听到绿翘说的过程后,沉默不语。 纪令月掀起了眼皮,淡淡道,“你还能指望她当众承认吗?” 她抿了口茶水,“我本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承不承认,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我要她那张面具被当众扯下,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西凉来的这名长公主名不副实。” 纪令月轻笑,指腹慢慢拂过杯身,眸底流光一闪。 “这样她日后想耍什么手段,想借着那一层皮来扮无辜,也得看有没有人愿意相信。” 这么一解释,绿翘福至心灵。 她崇拜的看向纪令月,“小姐就是厉害!” 阿瑶也有些意外的看向纪令月。 纪令月笑吟吟的,“过奖过奖。” 说实在的,她也只是利用西凉妩的性格缺陷给她制造点小麻烦罢了。 以她的手段与能耐,显然这一次吃瘪并不能扳倒她多少。 不过……纪令月轻哼一声,她怼的过瘾就好了,哪儿还管她洪水滔天。 自己可是险些桑了命,要么就是差点一辈子躺在床上当了个植物人。 这点不痛不痒小反 击,还真是便宜她了。 直到真正的皇家围猎开始之前,纪令月与西凉妩的比试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论着。 一时之间,纪令月的名声高涨,她无论走到哪儿都能迎来一个带有崇拜意味的小眼神。 仿佛是围猎前的一场预热,所有男儿们兴致高涨,营帐四处都能听到练习骑射的声音。 尤为当日比试的马场,预约的人争先恐后,几乎排成了一条长龙。 听到这个消息的纪令月感慨,果然拜锦鲤吸好运这种事情不分时代。 绿翘难得听懂她的感慨,闻言打趣,“要奴婢说啊,这就是小姐先前说的那什么……明星效应,他们都是慕名而去呢。” 纪令月被她说的不好意思,瞬时别过了头去。 西凉妩的营帐中,气氛僵滞的诡异。 那滞闷的气息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饶是屋外站岗的侍卫也被波及,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一抹慌张之色。 西凉妩坐在铜镜面前,一双纤细瓷白般的手缓缓抬起,执着眉笔对着镜中秀丽的眉细细描摹。 她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在一旁伺候的侍婢却愈发低下了头,瑟瑟发抖。 西凉妩似乎感 受到了她们的情绪,铜镜中那双幽黑的眸闪过一簇不耐,转过去时却又化作无奈的模样。 “你们何必如此拘着,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外头的流言就随他们去吧,总归到底还是我输了那场比试,给西凉丢了脸面。” 一名侍婢连忙道,“不关公主殿下的事,不过一箭之差罢了,那帮大渝人太过得意了。” 另外一名也跟着道,“是啊,长公主向来都是给西凉国长脸。若说丢了脸面,分明是那位在大渝宫宴上……” “咳。”一句轻咳声响起,这名侍婢恍然惊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连忙闭上了嘴巴。 西凉妩浅浅笑着,心里头知道她说的是西凉丹,却依旧佯作不知。 西凉丹吗……她敛眸垂下,遮住眸底那碎裂冰河般皲裂的痕迹。 握着眉笔的指尖微微用力,指腹蓦然压起一片月白色来。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西凉丹就像是得了癔症般开始不受控,不如从前那般处处缠着自己,反而缕缕流露出几分阳奉阴违的意思来。 在马场上,她频频看向陆淮琛的视线分明是爱慕的意思,而对自己落败,眼中的得意之色并未被她错过。 第三百一十七章 咄咄逼人 思及此,西凉妩眸底阴鸷之气滚滚,那姣好的容颜漫上魍魉般煞气十足的肃杀之意。 就在这时,那骄矜的声音陡然随着被蓦然掀开的帐帘响起,同刺眼的日头一起照了进来。 西凉丹施了粉黛,眉眼处用淡红的脂粉勾勒着,将她那几分骄矜气质描摹的淋漓尽致。 她先是看到对镜描眉的西凉妩,眉梢一挑,随即展露笑意迎了上去。 西凉丹亲昵的挽住她胳膊,“皇姐这几日怎么都不来寻丹儿,我可是无聊得很呢。”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凝固了起来,饶是跟在西凉丹身侧的玉桃也不由瞪大了眼。 这几日外头对西凉妩比试落败一事谈论的十分汹涌,与其出门处在非议之中,倒不如躲在营帐里避几日,眼不见为净。 而西凉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开口竟踩了雷。 看她笑着好似不自知的模样,西凉妩开口。 “你来寻我为何事?” 这话一出,分明是有些生分的语气。西凉妩向来能将掩饰的极好,只是这西凉丹好巧不巧撞上了她情绪不善的时刻,心境有些不稳,饶是连亲昵的模样都懒得装了。 西凉丹一心扑在自己今日过来的 目的上,她道,“妹妹今日过来确实有一件事想要问问长姐。” 她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问道,“这次与大渝联姻可会生变?” 西凉妩心里一动,她抬眸,“未曾,不过西凉来意大渝已经知晓,联姻一事是迟早的,不会有变。” “那联姻之人,一定得是皇姐吗。”西凉丹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渐渐急迫了起来。 在营帐的侍婢险些将手中的东西摔碎。 西凉妩神情一僵,她低低出声,“来大渝联姻的公主,只有我。” “不是还有我吗!”西凉丹声调蓦然拔高,她眼珠子似乎染上几丝血色,眼底遮不住的淤青像是焦躁了许久后彻夜难眠后的印记。 西凉妩心底陡然抹过森然的杀意,可面色却不显,“胡闹,且不论你还未适龄,父皇来时已将此事定下了我。” “我为了与大渝联姻一事,年前便来到这京都交涉。”她表面看着平淡,语气却压抑着暗怒。 她一字一句带着坚决的笃定,“此事无须再说,我只当什么都没听到,你走吧。” 西凉丹哪儿管那么多东西,她忽然定定看了西凉妩一眼,刺耳的声音再度响起。 “皇姐 ,你当真不肯让?” 西凉妩像是看长不大的孩童般静静望着她,无奈的安抚道,“联姻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其中涉及大渝与西凉的利益,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你……” “西凉妩!”西凉丹骤然厉声直呼她的全名,打断她那番话。 “你别假惺惺的说那些大道理,你分明只是爱上了陆淮琛。不然以你的性子,怎会抛弃在西凉的一切千里迢迢的自奔外嫁。” “你别忘了,以前你没有母族庇护,是本公主愿意带你在父皇面前露脸,你才能有今日的辉煌!” “如今不过是换人联姻罢了,你怎么就是不肯!”西凉丹焦躁一吼。 整个营帐之内一片死寂,玉桃等人倏然瞪大了瞳孔,震惊而又不可置信。 她们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西凉妩脸色阴沉得几欲滴出水来。 西凉丹最后一句话,让她彻底产生了浓浓的杀心。 其实一开始,她并不如现在这般风光至极。比起皇后所出的西凉丹,她生母不过是一个宫里不受宠的婕妤罢了。 没有强大的母族撑腰,所诞下又非皇子,那婕妤很快便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郁郁寡欢,整日 伴着青灯古佛逃避,连带着她这个唯一的骨肉也不闻不问。 西凉妩虽未长公主,但在当时她前头还有几名公主,她不过排名第六,被称作六公主。 只是皇帝不喜宫中公主太多,皇子太少,不知听信了哪位道士说阴盛阳衰之像不利皇子诞生,自此之后,前面那五名公主相继在宫中消失。 更令人诧异的是,无人敢流露出半点疑虑的神色,他们闭口不谈,好似那西凉皇宫之中从未存在过那五个人一般。 但每个人都知道,那五名公主多半是被悄无声息的埋葬在那巍巍皇城之中,不见天日。 兴许是皇帝杀够了,亦或者当时的西凉妩太没有存在感,以至于皇帝自己都忘了还有一名六公主在,等到随后几名小公主出生,宫中下人们纠结如何称呼时,后宫才开始重新排位。 西凉妩由六公主,一跃成了大公主。 这个名字短暂的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但人们也只是恍惚的极其有这么一号人存在,见是不受宠嫔妃的女儿,便渐渐抛到脑后。 西凉妩小小年纪便知道后宫是个残忍而又危险的地方,她自幼聪慧,饶是没人对她说前面五名皇 姐出了什么事,她也隐约猜到了不少。 她想活命,又有不甘于人下的野心,于是开始寻找着破局之法。 从那时候开始,西凉妩开始寻找着能够让自己脱离困境的法子。 直到两年后,她看到了在杨柳畔用着稚嫩的语气朝下人发火,那小小的身影。 女孩穿着精致的裙裳,发髻被扎成灵动俏皮的模样,上头别着的簪花,簪花中镶嵌的珠子,便是前段事前南海送来的明珠,整个西凉皇宫只有三颗。 一颗给了太后,一颗给了皇后,还有一颗,居然在这小丫头头上。 西凉妩站在不远处遥遥的望着,她很快便意识到那人是谁。 当朝皇后所出之女,西凉皇室最受宠的小公主,西凉丹。 那一身衣裳便是用天山蚕丝所制,珍贵无比。与她这一身穿了两年旧襦裙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她嘴角讥嘲的挂着笑,看着西凉丹眉宇间骄矜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厌恶之色。 西凉妩正欲转身离开,就听到跟着西凉丹身旁的嬷嬷焦心的哄着—— “哎哟我的小公主,您可别折煞老奴了,您这一日三餐都不进膳食,这不是要惹陛下与皇后娘娘担忧吗。” 第三百一十八章 都依你 西凉丹骄纵到语气都带着讨人厌的声音传来,她咯咯笑着,“本公主不吃饭,嬷嬷是不是会死啊。” 西凉妩脚步顿时站定,这一句带笑的话如带着寒意油然跗骨。 她扭过头,看着西凉丹带着好玩的神态说出这种话,全然不顾那嬷嬷骤然大变的脸色。 西凉妩在那一瞬间,好似有什么重重敲击着她脑袋。 原来有靠山,可以让一个人任性到随意拿着旁人的生命当做玩笑之语。 也对,在这后宫,最不值钱的便是命了。 鬼使神差的,她抬脚缓缓朝着两人走去。 她露出温柔的笑,西凉妩本就生的可爱毫无攻击性,这一笑便容易令人轻而易举的卸下防备。 只听到她对着嬷嬷,“交给我吧。” 那嬷嬷也不知怎么的,对一个个头还不到她腰间的小女娃,竟缓缓点了点头。 西凉丹蹙眉,她倨傲的仰首,“你是谁,见着本公主为何不行礼?” 西凉妩淡淡笑着,“我是西凉妩,在宫中排行六……一。” “你是我的皇长姐?”西凉丹那略显刻薄的眉梢一蹙,她直剌剌的打量着,脸上流露嫌弃之意。 “我西凉的公主怎穿的如此寒酸,你母妃没有给你置备新衣裳吗?” 西凉妩能有一件 完好的衣裳穿出来就不错了,哪儿来的新衣裳可言? 西凉妩淡笑,她道,“我听说你不爱用膳,有些担心罢了,故而过来瞧瞧。” 她抬眸,伸手接过嬷嬷手中托着的饭碗。 像是安抚那些未开智的孩童般,她分明也是年幼的孩童,却用着大人循循善诱的语气。 “你若是不吃,身量便不会长开,日后旁的姐妹身材窈窕有致,你只能够一马平川。” 一句话,顿时把那个嬷嬷给吓得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年幼的西凉丹疑惑,“什么叫身材?” 西凉妩对她短暂的解释后,又说了许多‘故事’,就见西凉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脸色。 她顿时抓着西凉妩的手,手劲不断增大,掐的手生疼。 只听到她用倨傲的语气命令道,“你,还有多少像这种的故事,通通对本公主说出来吧。” 果真是讨人厌啊,西凉妩想着。 她这番举动顿时落到了皇后的耳中,皇后将她招到大殿之中,却没有立即召唤。 于是西凉妩站在大殿之中将近半个时辰的世间,一名嬷嬷走了出来,眼神一睨,语气也同样带着居高临下之意,俯视着她。 “皇后娘娘说了,多亏了长公主,我们殿下才肯放开胃口进食, 故而赏赐你一些东西。” “日后照顾小公主的饮食,便交给公主您了。” 西凉妩垂眸,叩头谢恩。她视线掠过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眸底的野心如熊熊燃烧火焰升腾而起。 她却是极其淡淡的应了,“我必然不会姑父皇后娘娘所托。” 她从那天起便开始有意识结交周围的人,比起西凉丹骄矜的模样,她懂礼貌又乖巧懂事的模样一下子虏获了不少人的好感。 饶是皇后宫中上下奴仆对她也开始和颜悦色了起来。 毕竟比起那个猖狂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不管哪个孩子对比起来都会显得顺延至极 西凉妩回神,重新望向梳妆镜。 居然这个时候想到了过去,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的笑意。 西凉丹在一侧蹙着眉头,她伸手推了推西凉妩的肩膀,“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好啊。”西凉妩飞快的应了下来。 西凉丹欲脱口而出的话顿时止在了喉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不可置信道,“你方才说什么。” 西凉妩抬眸,含笑看着她,如从前那般,“你喜欢摄政王,是吧?” 被当众堪破心思的西凉丹脸颊倏然抹起浅红色,她那骄矜的神情陡然褪下,慢慢染上带着少女情怀的羞赧 。 西凉妩只觉得恶心,她别开眼神,淡淡道,“你若是喜欢,由你来与大渝缔交秦晋之好也不是不可。” “真的?”西凉丹有些不敢相信,她质疑道,“你不是喜欢王爷吗,怎么……” “慎言。”西凉妩语气有些沉的打断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西凉国,我又怎会把精力与闲心放在男女之情上。” “难道这些日子,你对摄政王做出的爱慕都是假象?”西凉丹惊呼,饶是营帐中其她侍婢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自然如此。”西凉妩淡淡开口,掩在袖中的手指缓缓蜷缩起来。 她压抑着内心想要杀人的冲动,努力的朝西凉丹平静的开口。 “你若是喜欢王爷,那让你嫁便是了,只要对西凉国有益处,换哪个人都一样。” “只是你及笄还需等待半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西凉丹脸上倏然扬起灿烂的笑来,她小跑上前热切的挽着西凉妩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一改先前尖锐咄咄逼人的语气。 “还是皇长姐待我最好了。” 西凉妩忍住恶心,她温柔一笑,责怪般看着她,“为了一个男人导致我们姐妹两生分可不值得,你若是早些挑明了,我们也不至于落到方才那剑拔弩张 的地步。” 西凉丹得了自己想要的,心情大好,看着西凉妩简直是满面春风。 她亲昵的撒娇着,“哎呀都是我不好,竟然误会了皇姐,都怪我不理智。” “怪我愚钝,没能早点察觉出长姐这般为西凉着想的意图。” 西凉妩拍了拍她的手,“行了,这件事我会同皇兄说的,你先回去吧。” 西凉丹笑着点头,挥挥手便离开了营帐。 西凉妩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了起来。 一旁的两名侍婢面面相觑,有些纠结的试探道,“公主殿下,您……” 西凉妩抬手止住了她们的话。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那两人屈膝福了一礼,随后退出了营帐。 察觉到脚步声越走越远之后,西凉妩再度抬首时,布满了风雨欲来的狰狞神情。 西凉妩不知从哪儿拿过纸与笔,飞快些几句话。 紧接着,她吹起了怀中的短哨。 一名身材欣长的黑衣人飞快的出现在她面前。 西凉妩将手中的信交给他,“把这张拿到薛妙手中,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那黑衣人颔首,身形很快再度消失。 西凉妩瞳孔中暗芒一闪 西凉丹啊西凉丹,你三番两次触我逆鳞,你自己找死,可别怨上别人。 第三百一十九章 抢风头 在所有人的等待中,这一场狩猎真正的拉开了帷幕。 男人们纷纷换上骑装,坐在精心挑选的骏马之上,饶是那些素日走马游街的纨绔子弟神情也染上神采奕奕的状态。 带着兴奋的交谈声嘈杂响起,女眷们站在不远处,有丈夫的便温声鼓劲,未出阁女子,有自己心上人的便偷偷含羞带怯瞥眼望去,目光相对之际,心里便有一股蜜糖似的滋味悄然涌起。 纪令月站在营帐面前遥遥看着,纪家没有人去参加围猎,她就没有上去凑热闹。 她看着,“绿翘,你说阿奇穿盔甲上战场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 绿翘想了想“说实话,奴婢完全不能想象阿奇穿盔甲的模样。” 纪令月了然,含笑着,“说的也是。” 阿奇最艰难瘦弱的时候被纪令月捡回了家,成为了与家人般无二的存在。 虽然朝夕相处了许久,阿奇也慢慢从之前单薄的好似风一吹就能够吹倒的身躯变得逐渐强壮。 即便如此,阿奇在纪令月眼中如弟弟一样,她实在是没办法想象那小身躯是以什么样的姿态上阵杀敌。 纪令仪这时候走了过来,站在纪令月身旁,视线顺 着她望去的方向,那柳眉弯弯。 她含笑,“是在找他吗?” 那个“他”指的谁,二人都心知肚明。 纪令月脸颊微微一红,她挽着纪令仪的手放低了声音道,“你怎么过来了?” 纪令仪挑眉,“怎么,连看自家妹妹都不成了?” 纪令月无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令月在禁军全程护卫纪家一路的时候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对纪令仪与二房暗中商议了一些事,表面上扎堆在一起,实际上连营帐的距离都纷纷错来开。 对于原剧情的优势已经丧失了,纪令月只能靠着第六感开趋利避害。 她自知树敌众多,包括对纪家虎视眈的人也在暗中潜伏着。也是有担忧这次围猎意图不清的原因,纪令月只能暗暗绷紧了神经。 “郡主?”一名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纪令月觉得陌生,便好奇的抬起头。 只见一名身着青绿骑装的清俊男子带着舒朗的笑朝她望来。 男子眉目疏朗,好似天高云阔霁朗般 他在几尺的距离站定,拱手自报家门,“在下邹成,见过郡主。” 纪令月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说过,她眼珠子一转,看 到绿翘有些惊怔的目光,顿时恍然。 这不就是前些日子绿翘八卦之时,说起京中新晋俊逸才子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说是能与苏澄清并肩而立,一争今年科举状元之名的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 纪令月颔首,“邹公子。” 一阵风拂过,纪令月披散在身后的发乱在风中,发丝掠过那明亮清醒的眸,如芍药般娉婷袅袅的姿态,在风中荡漾。 邹城有一瞬目光有些微微荡漾。 纪令月不知邹城在想什么,她问道,“不知邹公子来寻我所为何事?” 邹城握拳抵着唇畔轻轻一咳,他从怀中掏出一条青绿色的丝带,紧紧攥在掌心递给了纪令月。 纪令月一愣,她疑惑道,“这是……” 纪令仪在一旁低声解释,“围猎有一个规矩,若是男子将代表自己的绶带交由一名女子,便代表着会将自己所得的猎物悉数奉上。” “从某种角度而言,便是将自己的荣誉交由这名女子手中了。” 纪令月惊讶,“还有这么一回事……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吗?” 纪令月笑,“这场围猎,不仅是男子之间的较量,也是女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啊。” 纪令 月心中微微一动。 邹城轻咳一声,他手中的青绿绶带在风中微微飘扬着。 他眼神真挚的望着纪令月,眸中的笃定与恳切让纪令月不由自主的错开了眼神。 这边的动静惹来了周遭的注视,一些女子投来嫉妒的视线。 不管如何,若是有男子愿意直白的剖析自己的心意,并将代表自己荣誉的绶带交给女子,对于那名女子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了。 纪令月却是因为这份‘信任’而感受到十分的纠结,又仿佛有沉甸甸包袱压在心底。 如果前面有一条河,她说不定会跳下去清醒清醒。 纪令月叹了一口气,对于要辜负一个人如此恳切的心意,让她有种沉重的负罪感。 “哟,竟然有人抢在本皇子前头。” 那有些欠扁的熟悉语调从一侧传来,纪令月心里头咯噔一声。 不会吧不会吧,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方青元慢悠悠的走过来,周身自带的气场顿时压过了邹城。 他直径从邹城旁边经过,挑眉,“人气这么高啊。” 纪令月皮笑肉不笑,警惕的看着他,“殿下怎么过来了?” 她眼眸微眯,满眼写着‘你不要来趟浑水’ 的警告。 可纪令月偏偏忘了,她的乌鸦嘴已经练就了福至心灵的地步,简称怕什么来什么。 就见方青元忽而从袖中拿出绣着精致纹理的银色绶带,几乎是强硬的将它放在纪令月手中。 迎上纪令月堪称幽怨的眼神,方青元挑眉,那桃眸如盛放般绚烂得迷人眼。 他笑,“放心吧,本皇子亲自出手,绝对稳占第一。” “大话说多了,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淮琛嗤笑声传来,众人望过去,就见他嘴角噙着几分讥嘲的笑意,深海般的眸看不出心绪如何。 他视线掠过那银色的绶带,那一闪而过的视线带着浓烈的不虞。 方青元却是注意到陆淮琛这一身玄色锦衣,“王爷这是不打算参与围猎了?”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陆淮琛并未穿上利于狩猎的骑装。 陆淮琛淡淡道,“这样的热闹本王若是不参与,岂不是扫兴至极。” 方青元闻言,眸底迸发浓烈的战意。 他挑衅道,“王爷这些年淫浸与尔虞我诈的朝政之中,身手只怕已经随着时间消磨了大半。” “有没有被消磨,待会儿便知道了。”陆淮琛这一刻的眼光带着抹淡淡的讥诮。 第三百二十章 博美人芳心 两个位于五洲大陆顶点惊才绝艳的人物之间争锋相对的气场,在场的众人身子微微一缩,纷纷后退了一步,避免不被这两位大佬波及。 “没想到二位都在此处,可叫本王好找啊。”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陆淮安就这么插、进了话,一下子打消了这种令人滞闷的氛围。 他笑着走了过来,略显生硬的加入这些人之中。 纪令月暗暗一窘,看着这帮人莫名其妙的围聚在自己面前,想抬腿离开,但看了看手中被强硬塞过来的印有东临国特有纹理的银色绶带,顿时迈不开脚。 纪令仪突然伸手,拍了拍纪令月的肩膀,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确认过眼神,是亲生姐姐无疑了。 纪令月含泪站在原地,僵硬的板着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头暗暗祈求着不要这帮大佛不要说着说着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陆淮安对着方青元道,“早就听闻二殿下、身手卓绝,今日总算有幸目睹。” 方青元笑了笑,“好说好说,只是宁王殿下待会儿入场还是莫要选择与我同一条线路了。” 陆淮安心中一咯噔,有些不安的试探,“这是为何?” 方青元挑眉,“若跟在我 后头,你只怕一个活的猎物都见不到。” 陆淮安:“……” 如此臭屁之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纪令月也跟着无语的白了一眼,她飞快的收起眼神,却是被陆淮安瞧见了。 他视线落在纪令月手中的银色绶带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殿下竟将绶带给了清河郡主,倒是让人意外。” 方青元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窕你个头!纪令月心中疯狂咆哮。 她狠狠的剜了陆淮安一眼,自己冷了场不想法子补救,好端端的提到她做什么。 陆淮安丝毫没有接收到纪令月的怨念,他含笑,“看来郡主的魅力连他国皇子都为之倾倒。” 纪令月眉心一蹙,这话说得她像花枝招展的女人似的。 方青元没有接话,他只是淡淡笑着,“不知宁王殿下将绶带交与了何人,可是那位薛姑娘?” 陆淮安笑而不语,这模糊的态度反倒是令人耐人寻味了。 他又再度转移了话题,陆淮安看向陆淮琛,“不知皇弟打算将绶带交给哪位女子?” 此话一出,连周遭窃窃私语的声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所有贵女们视线齐刷刷的望来。 纪令 月暗暗吐槽,按照陆淮琛的性子,肯定是直接无视这个问题,陆淮安偏偏要自讨苦吃。 给女子绶带?这一看就不是大反派会做的事情。 好在也因为如此,纪令月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本皇子也很好奇,听闻摄政王身旁从未有女人侍奉,不知谁能够有此殊荣。” 西凉景同西凉姐妹竟也走了过来。 纪令月两眼一黑,看到这个比修罗场还乱的局面,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情况?临时外交场所吗? 感受到气氛之中暗流涌动的针锋相对,纪令月揣着一颗小心脏小心翼翼的呼吸着。 她拉了拉纪令仪的衣袖,低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该识相的离开了?” 纪令仪也有些犹豫,她摇了摇头,显然贸然离开不是时机。 她低声回应着,“等着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纪令月点了点头,就算被点到了名,还是打算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 西凉妩听见这番话后,眸中透着一脸希冀的光。 周旁也开始窃窃私语,兴奋的讨论着摄政王会将绶带给谁。 “会不会是西凉国的长公主啊?”一人好奇的问道。 “毕竟很早之前便有传闻,西凉有一名公主 会与我大渝联姻,而且我曾经看到王爷曾与这位长公主共同出入皇城之中。” 那人道,“看着情况,王爷很可能会将绶带给那位西凉的长公主。” “那可不一定。”另一人瞥了瞥嘴,“你莫不是忘了那天马场发生的事情?” 众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清河郡主有危险时,王爷可是瞬间就冲出去了。”那人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这么多年,你们可曾听说过摄政王为一个人如此紧张过?” 他笑的狡黠,“还是一名女子。” 众人恍然,心中开始动摇。 而另一头,纪令月心念微微一动,不由好奇的朝陆淮琛偷偷看去。 虽然心底猜测陆淮琛不会回应,但她还是不能免俗的感到好奇。 所有视线都落在陆淮琛身上,偏生本人似乎没有什么察觉。 他光是站在那儿,便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气场在。 陆淮琛淡笑,如一色锦绣漫天晃花了人眼。 靳一突然上前,将一抹玄色绣着红莲纹理的绶带递了过去。 只是一个动作,便让所有人齐齐响起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来。 西凉妩眼眸一亮,脸颊微微一红,仿佛能遇见陆淮琛拿着绶带缓缓朝着自己走来的场 景。 她呼吸微微一紧,顿时感觉有些紧张。 西凉丹站在她身后,掩在袖中的手慢慢叩住掌心。 西凉景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怒容,他站上前一步,半幅身躯挡住西凉妩,颇有陆淮琛敢走上前便捅他一刀的架势。 方青元环手搭在胸前,饶有兴致的挑眉,如看好戏般旁观着。 纪令月一愣,看到陆淮琛拿出绶带时,看着一脸含羞的西凉妩,心底陡然一凉。 她眸底划过一抹黯然,显然不认为那条绶带会落在自己面前。 纪令月垂眸,不想看到扎心的一幕。 “纪家丫头,你一直低着头看什么呢。”那打趣的声音慢在头顶响起,纪令月一愣,就看到云纹薛落在自己视线之中。 她一愣,抬眸看着突然走到自己面前的陆淮琛,看着他伸手,这个动作分明只有一瞬,却好像隔着无数个动作般慢放着。 纪令月身子一僵,看着他拿过的玄黑绶带,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陆淮琛似笑非笑,“愣着做什么,本王的东西你也敢拒收?” 啊啊啊啊啊! 如果可以,纪令月当场想捧着头爆发出一声尖叫。 她就这么呆愣楞的抬手,陆淮琛见她接过,眸底划过一丝笑意。 第三百二十一章 雀跃 他道,“行了,你们也看见了。” 场中众人神情各异,方青元毫不意外,陆淮安眼眸微眯,视线在陆淮琛与纪令月两人之间徘徊。 西凉景松了一口气,西凉丹神情复杂。 而西凉妩像是被人当中火辣辣扇了一巴掌,她脸上的笑意几欲维持不住。 周遭那些窃窃私语声仿佛一根针般扎着。 她实在是无法忍受,便拉了拉西凉景的衣袖,脸色微微苍白。 西凉景眼神一动,他笑道,“清河郡主风姿卓越,竟能相继引来二人相竞折腰。” 他负手而立,“只是本王也不会败。” 陆淮安接话,“哦?难道大皇子也将绶带给了哪位女子?” 西凉景道,“自然是给了妩儿。” 陆淮安含笑不语,眸底暗暗划过一抹嘲讽之色。 西凉景或许是想为西凉妩解围,殊不知自己这一番举动更让她推入更为难堪的境地中。 大部分人都以为陆淮琛会将绶带给西凉妩,结果她落得一场空。 西凉景这举动无疑是雪上加霜,给了众人一种可怜到只能通过自家兄弟施舍的地步。 果不其然,西凉妩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铁青了几分。 纪令月瞥了一眼,怀疑西凉妩下一秒就会被气昏了过去。 众 人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散开,留下一脸呆滞的纪令月手捧两条绶带,还有早就埋没在这群大佬光辉之下,毫无存在感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的小透明——邹城。 他自诩在同龄人之中已然十分优秀,便是严峻的长者对他称赞有加。 但是站在这群人之中,他恍然觉得自己像是天地间不起眼的蜉蝣般毫无存在感。 邹城看了眼纪令月手中那代表着陆淮琛的玄黑红纹绶带,以及代表着方青元银色绶带,神情黯然,默默转身离开。 这几人散去,围观的人顿时如炸开的锅般沸腾的谈论了起来。 “天呐,你们可瞧见了?那位二殿下居然心意我朝郡主!”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那向来不近女色的摄政王居然也对郡主有意思。” “我不是在梦中吧,这种奇幻的场景居然能被我亲眼目睹到……” “要我觉得,清河郡主生的天姿国色世间罕有,能惹得英雄相竞折腰也是正常的。” 议论声纷纷不止,但谈论最多的便是陆淮琛与方青元二人究竟谁能讨得美人芳心。 众人愈发期待狩猎的结果了。 纪令月任由绿翘激动的把两条绶带分别系在左右皓腕上,满脸发愁。 绿翘兴奋的像是自己 收到这两道绶带般,小嘴喋喋不休的说着,“小姐,您如今可是所有人的焦点啊!” “奴婢没想到,摄政王这般孤高的人竟然也对小姐有意思……”她朝纪令月使了个眼色,流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奴婢真的为小姐赶到高兴。” 绿翘知道自家主子心仪摄政王,原以为这是一场只能够单方面永无止境的暗恋,如今得到了回应,她真心实意的感到高兴。 纪令月看着左手手腕上系好的玄色绶带,心底也涌起丝丝甜意,无声一笑。 她指腹轻轻拂过腕带,带着轻柔的笑,“是啊,至少证明不是我一个人无疾而终的追逐。” 狩猎开始之时,所有年轻男子都高坐于马上,手拉缰绳,一副风华正茂精神抖擞的模样。 纪令月站在不远处,她微微扬起小巧精致的脸蛋,日光沿着她轮廓慢慢描摹勾勒着,那殷红的唇如热烈盛放的牡丹般亮得眩人。 只闻得马蹄声大作,一抹白影从眼角瞥过,只见方青元高坐在马上,朝她微微挑眉。 他看着纪令月右手上系着的银带,眉眼漾开一抹笑意,如柳梢清点湖面泛起动人心魄的涟漪,漾起一抹潋滟的春色。 “我一定会获胜的。”他眉宇都扬 着绝对自信的神色。 纪令月看着他自信的模样,不由失笑。 这种时候她并未偏颇,笑的十分温存诚恳,“祝你成功。” 方青元看着她这一抹仿佛在空中摇曳盛放出神采照人风韵花般的笑,鲜艳如火,心念一动。 他眸中的神情突然真挚而又笃定,“我一定会将你娶回大渝,做我的皇妃。” 说罢,连给纪令月回应的机会都没有,他一拉缰绳踏马而去。 迎着日辉,他周身仿佛萦绕着金色淡淡辉芒扬长而去。 纪令月愣怔在原地,一阵清风拂过,她耳廓慢慢的热了起来。 方青元一旦收起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起来,真让人招架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刚刚扭头,一匹黑色骏马不知何时立在自己身后。 纪令月眼睛眨了眨,随即惊喜道,“流星!” 刚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对。 男子慢悠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认错了。” 黑色骏马长吁一声,像是回应他的话。 纪令月竟然诡异的从这匹马的眼中看到不屑。 她慢慢抬起头,视线滑过镶赤边玄色锦袍往上望去。 “王爷?” 纪令月第一次见到陆淮琛骑马,他眼神淡淡一扫,就好似卷着沉黑的刀刃拂过。 还 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模样,那鲜明精致的五官淡去眸底那隐隐散去的凌厉之气,却依旧予人遥遥之上无法接近的感觉。 陆淮琛随意的拉着缰绳,这个举动偏生被他做出矜贵之气。 他俯视着女子微讶的瞳眸,不由想起那受惊的小兔,嘴角微微勾起。 他看着纪令月左手腕系着的绶带,心情不由变好。 只是另外那银色绶带,实在是碍眼至极。 “怎么,看到本王就很惊讶?”陆淮琛挑眉,虽然看着漫不经心,语气陡然变得危险,“方才面对方青元可不是这副模样。” 纪令月刚想解释,看着手腕上那玄黑绶带,眼珠子突然咕噜一转。 她大着胆子笑吟吟的看了过去,眸底波光流转,“王爷可是吃醋了?” 陆淮琛被她这句话反问的猝不及防,竟微微一愣。 不远处的靳一默默竖起了大拇指,绿翘激动的扒着靳七的衣袖,差点跳了起来。 靳七被她扯得袖管险些滑了下来,刚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到她眸中那兴奋的光时不由失笑,就这么任由她揉皱了衣裳。 陆淮琛高坐在马上,那双比夜还深的眸子定定看着她,看的纪令月心微微一跳。 他嘴角微勾,忽而朝她招手。 “过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被撩了 纪令月疑惑的走到他面前,只见陆淮琛微微倾身,抬手轻捏着她下颔,逼迫她抬起头来。 女子羊脂玉般白皙莹润的肌肤上透着淡淡一抹绯红,她那双莹润澄澈的眸带着小鹿受惊般些许的慌乱。 他满意的看着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神情,指腹上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底微微一颤。 陆淮琛笑,“本王才是这场狩猎最终的胜者。” “你只需要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荣誉与胜果,本王会亲自送到你面前。” 纪令月被这极致的美颜冲击的目光失神,再被这句话给冲得灵魂一颤。 等陆淮琛离开,纪令月整个人还沉浸在方才巨大的冲击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而不远处,一抹掺杂着剧烈恨意的目光与视线聚集在她身上,如一把锋利的利刃频频剜去。 西凉丹站在一颗粗壮的树干后,看着纪令月恨得咬牙切齿。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她那里,为什么陆淮琛与方青元都喜欢那种花枝招展的女人! 薛妙不知何时慢慢走到她身侧,看着纪令月所在的方向,轻声感慨着。 “我这位三表妹,不管走到哪儿都惹眼的很。” 西凉丹狠狠咬着后槽牙,“不过是凭 着一张狐狸精似的脸,有什么好得意的。” 薛妙笑了笑,“待会儿女子也可以进入狩猎场中,公主也要进去?” “有什么好进的。”西凉丹不耐烦的回道。 “这样啊。”薛妙仿佛没听见她不耐烦的语气,她兀自道,“三表妹好像会参与狩猎。” “身为一个女子还如此抛头露面,不知廉耻。”西凉丹毫不留情的嘲讽。 薛妙笑了笑,“说起来我有些担心她,去年她因为意外从马上栽落,躺在屋中休养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更是险些伤了脸。” 她语气慢慢变得意味深长,“猎场上什么事都有,真希望今年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意外?西凉丹原本在气头上,听到这番话后眼眸危险的一眯。 是了,狩猎场上危险四伏,一旦踏入,有什么意外都是无可避免的。 西凉丹嘴角微微一勾,她倏然转身,对着玉桃飞快道。 “帮我准备一匹马,我要进狩猎场。” 玉桃懵了,“公主殿下,您这是……” “别废话,按照我说的话去做。”西凉丹狠狠呵斥,脚步慢慢加快。 薛妙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慢慢扬起一抹笑来。 鼓声敲响,示意着这场狩猎 已经开始。 无数细碎的马蹄声交相响起,刹那间尘土飞扬,只留余几抹颜色划过。 纪令月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扭头对绿翘与阿瑶道,“我们也准备一下吧。” 绿翘牵来流星,纪令月摸了摸流星的鬃毛,利落翻身上马。 阿瑶也跟着上马,她在江湖中待久了,见过的人多了,便会一些骑射之术。 纪令月扫了一眼仍有不少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人,一拉缰绳,策马离去。 绿翘远远望着,摇手道,“小姐,注意安全啊!阿瑶,记得照顾好小姐!” 纪令月摆了摆手,潇洒扬长而去。 靳七作为纪令月的护卫也策马紧随其后跟上。 入了林中,纪令月背上搭着弓身,视线扫了一圈,看到飞奔的猎物后猛然抽出箭矢。 搭弓,射出,命中,一气呵成。 这流利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手法不仅被她做的赏心悦目,而且命中率极高。 靳七称赞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纪令月的射术。 “郡主师从何人?” 纪令月放下弓,闻言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罢了,自己闲暇时偶尔会练练。” 毕竟是前世学会的,若是说的太详细,只怕徒增怀疑。 靳七沉吟,却是问道,“属下好像未曾见过郡主院中有弓箭之类的东西……” 纪令月心内咯噔一条,她怎么突然忘了这一茬! “咳……在这世上女子习骑射之术总归容易惹人非议,不如低调一点,也省得旁人指指点点。” “毕竟府中先前还有几个不安分的人在,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把弓箭扔了。” 靳七不屑,“郡主理睬那些凡夫俗子之人做什么,她们自己活得不痛快,便专挑旁人的刺。” “这种人何须在意,这辈子就这么长,自己都活不过,还管旁人作甚。” 纪令月偏过头,突然笑吟吟的望着他。 “说起来,你刚到我身旁时,给我的感觉就是如你说这番话一样。” 靳七听出她言外之意,那娃娃脸浮现一抹笑,“如郡主所说,属下现在难道变了?” 纪令月挥挥手,“倒也没有,只是这一念头似乎在某个人身上不起作用了而已。” 靳七罕见的一愣。 他很快会意到纪令月这句话的意思,缓缓露出一抹笑,微尖的小虎牙露出。 “郡主知道了?” 纪令月轻哼一声,再度射中一个猎物后,懒洋洋道,“只要不是傻子,谁 都看得出来。” 靳七揉了揉鼻间,闻言道,“倒还真有个傻子。” 她挑眉,“谁啊?”刚问完,突然明白了什么,噗嗤一笑。 纪令月十分赞同的点头,“说的也是。” 说罢,她朝着靳七投去同情的目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那丫头对上自己的事情便化作木头脑袋,你若是不明显一些,她只怕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阿瑶从靳七光明正大出现后就一直看着他,眸中不知流露着什么样的情绪。 听到两人的对话,起先还有些模模糊糊,到最后总算听出了点什么名堂来。 在营帐中,陪着纪令仪的绿翘忽然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纪令仪关怀问道,“可是身子不适?” 绿翘揉了揉鼻尖,闻言连忙摇头。 “奴婢无事,只是突然想打喷嚏了。” 纪令仪笑,打趣道,“指不定是有谁在心底想着你呢。” 绿翘腼腆一笑,“大小姐莫要打趣奴婢了。” 她一个侍婢,除了自家小姐,还有谁会念叨着自己啊。 如是想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总是顶着娃娃脸说着十分恶劣话语的男人来。 她拧眉,该不会是这个人在小姐面前打小报告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暗潮涌动 比起男子们竞技般的比试,纪令月反倒显得优哉游哉。她高坐在马上拉着缰绳慢悠悠闲逛着。 “驾!”清朗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纪令月扭头望去,层层密林之间有人御马疾驰的身影不断穿梭而过。 “还真是热闹。”纪令月看了一眼,隐约听到山狐鸣叫声响起,随后淹没在马蹄踏尘和人群高呼的纷乱声之中。 靳七以为她也想过去,便劝道,“围猎场中凶猛野兽奇多,为了安全,郡主还是在这片区域内活动为好。” “放心吧,我还是很惜命的。”纪令月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闲逛了一圈,这片安全区域几乎被她走了个遍。 “怎么一只兔子都见不到啊。”纪令月有些郁闷的开口,她视线左右环顾一圈,除了杂草一只活的猎物都看不到。 靳七道,“应当被吓跑了,毕竟狩猎的动静极大,一些动物会遵循趋利避害的本能离开。” 阿瑶这时候突然出声,“我……奴婢方才在那个地方发现了几只猎物。” 纪令月正愁着没猎物可以让她练练手,闻言眼眸一亮,“哪儿?” 阿瑶朝着左手的方向一指,“那儿。” 纪令月顺着她指的视线望去,立即策马兴冲冲的过 去。 策马穿花拂叶,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溪水如拨云见雾般出现在纪令月眼前。 “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纪令月微讶。 草丛中陡然蹿出灰色的兔子,在纪令月眼皮子底下飞快奔过,她却什么动作都没有。 靳七身形一闪,回来时手中紧紧攥着灰兔两双长耳朵,有些肥胖的身躯在空中晃着。 灰兔小短腿试图一蹬,似乎发现这只是个无用功后,倏然放弃挣扎。 靳七笑的灿烂,“属下再放一次,郡主这次可要把握好时机。” 纪令月一愣,这才意识到靳七以为自己错过了灰兔子,又重新把它抓了回来打算重新来一遍。 她大窘,哭笑不得,“多谢……只是把它放了吧。” 靳七耸肩,手刚松开,那只灰兔如流星般凌空一跃,很快便隐没在草丛之中不见踪影。 纪令月朝着汩汩溪流岸畔走去,脚下陡然踩到松软的土壤,身躯险险一晃,差点儿栽倒在地。 靳七眼疾手快的搀扶着她的手臂,待站稳后又飞快松手。 纪令月心有余悸,回首朝他一笑,“多谢……” 一句话未说完,她视线落在靳七头顶,瞳孔倏然流露出惊愕与惊色来。 原本静静吃草的马不知 何时骤然失控,那高高扬起马蹄眼看就要踩到靳七的头顶。 “小心!”纪令月伸手猛地朝靳七一推。 靳七反应极快,他瞳眸锋锐的暗芒一闪,一个滑步险险避过那重重落下的马蹄。 “怎么回事?”纪令月连忙跑到一侧,她视线飞快一扫,便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阿瑶。 “阿瑶!”纪令月一声惊呼。 她连忙赶到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昏厥过去的阿瑶身旁,不断呼唤着,“你醒醒啊。” 喊了半晌毫无动静,纪令月心下一急,掐人中各种方法轮番试过,阿瑶眼皮子忽然一抖,她缓缓睁开了双眸。 她茫然,“小姐?” 纪令月长舒一口气,她扶起阿瑶,让她靠在一旁的树干旁,先是问了她身体状况,确定无事后才肃了神情问道。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昏倒了?” 怎么一眨眼的瞬间,那匹失控的马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两人身后? 纪令月百思不得其解。 阿瑶揉了揉脑袋,忽然惊恐的坐直了身子,语无伦次道,“马……对,奴婢刚下马,那匹马像是发了疯般将奴婢甩到地上。” 发了疯?纪令月沉思,她突然回想起马场比试那一天的情形。 她视线陡然在周遭一扫,声音微沉,“靳七。” 靳七制服了受惊的马后,将其牢牢拴在粗壮的树干旁,这才走了过来。 “小姐有何吩咐。” 纪令月警惕的扫向周围,她微微压低声音,“你可否能找出周旁有暗卫来过的痕迹?” 她怀疑,是那一日对她偷袭的西凉妩暗卫搞的鬼。 靳七一愣,他看向坐在地上脸色发白的阿瑶,一下便想通方才发生了什么。 “属下尽力。” 说完,他身子一闪,很快便消失在原地。 阿瑶微低着头,她拍了拍裙裾上的灰,扶着树干起身。 她看着纪令月,眼中的眸光微微一闪。 阿瑶忽然道,“小姐,奴婢想去溪流旁清洗一下。” 她抬起手,掌心手背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伤口流出的血沾着灰沙与泥屑。 纪令月正猜测着是不是西凉妩的手笔,闻言下意识道,“我陪你过去。” 两人沿着小道缓缓走了下去。 只是纪令月走到半路,视线只是不经意的一扫,脚下像是被定住般,久久不能够挪动一步。 在溪水畔,似乎躺着一个人。远远的看着,竟像是一名女子的身形。 纪令月一愣,她刚想上前,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好 的预感来。 如果按照原着的尿性,这种时刻必然是剧情的关键点。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的人,会不会是某个陷阱? 她倏然伸手拦住欲往前继续走的阿瑶,眉目一蹙,低喝道,“往后走。” 阿瑶疑惑的声音传来,“小姐?” 受惊的马,前方可疑的黑影…… 纪令月的第六感猛然发作,直觉告诉她,若是自己再上前一步,只怕会陷入一场无休止的麻烦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纪令月咬咬牙,突然转变了念头大步向前走去。 唉管他呢,是陷阱也罢,那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倒在那儿。 万一是不甚失足摔倒的女子,若因为自己犹犹豫豫踟蹰不前而错失了最佳抢救机会,她良心一辈子都难安。 她连忙靠近那抹身形,愈发确定是名女子后,她拍了拍其肩膀。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醒醒。” 纪令月晃了晃她的肩膀,见人没有动静,打算拨开覆盖在她脸颊上的青丝探探鼻息。 只是在她撩开那覆在女子容颜上的青丝时,浑身的血液陡然随着看到那人真实身份而凝固了起来。 女子的仿佛安静的睡着般阖上了眼眸,脸上几乎毫无血色。 她喃喃出声,“西凉丹。” 第三百二十四章 遇袭 纪令月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伸手欲将手指朝着她鼻下探去,就听阿瑶在背后尖锐一喊。 “啊——郡主小心!” 纪令月猛然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道身影,那人一以手化刃砍下。 纪令月只觉得后颈剧烈一痛,她周身力气一卸,立即昏迷的不省人事。 此刻,狩猎场的最中心处。 一支箭矢如流星般脱弦而出,命中敏捷逃窜的白狐。 方青元收回长弓,见状桃眸微弯,笑吟吟道,“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白狐,当真是稀奇。” “把狐皮扒了倒可以做个围脖用用。”他抬指摸索着下颔思索着,“虽然冬日已过,初春倒还可以给她用用。” 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九龙已经默默上前把白狐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低吟啸声隐隐从前方传来。 方青元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而起,他凝神一听,眼眸微眯。 “等了半天,总算有个大家伙出来了。” 不远处的靳一也听见了,他肃了肃神色,“主子。” 陆淮琛漫不经心的收起长弓,脸上顿时浮起感兴趣的神色。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行驶过去,此处已经有几人听到动静围了过来。 西凉景手中拉着缰绳,一副激动又紧张的模样。 “这个声音……是虎啸!” 众人神情一凛,纷纷面面相觑。 豺狼虎豹,其中尤为 凶猛的悍虎为山中霸王。 有人听到这句话,对自身实力没有自信的低声道,“要不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这里不太适合我……” 此话一出,不少心里本就打着退堂鼓的人纷纷拉着缰绳慢慢离开。 西凉景其实也有些害怕,但他扭头看着陆淮琛与西凉景二人镇定自若的模样,不愿在这两人面前露怯失了面子。 他强撑着停留在原地,只是拉着缰绳的手用力攥着,透剧出他不安的心。 陆淮安神色微变,他周遭早就围起了一帮护卫,骑着马在不远处望着。 陆淮琛眉心一动,漆黑的瞳孔定定看着某一处,骨节分明的手指飞快抽出箭矢,拉弓搭弦。 只听到箭矢破空声,随即传来巨物轰然倒地的声音。 方青元见猎物还未出现就被提前下手,暗骂,“靠,陆淮琛你这个……” 他话还未落下,猛然搭弓出箭,只听得凄厉一声虎啸短促响起,随即身躯倒地。 方青元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他洋洋得意的朝着陆淮琛投入一个挑衅的眼神。 陆淮琛轻嗤,“幼稚。” 随后摆出一副‘本王不与心智不全者为伍’的漠然神情转开了视线。 围观的众人早就惊呆了下巴。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连猛兽的影子都没见到,一切都结束了? 场面一度尴尬。 西凉景默默松了一口气,他仰天 一声长笑,语气颇有遗憾,“本皇子方才隐约辨得猛虎方位,没想到二位就已经出手了,看来天下人对二位的赞誉还是过谦了。” 他爽朗的夸赞了二位,心底的惊愕却如潮水般汹涌而起。 方青元也就罢了,他周游列国,偶尔心血来潮会参与江湖纷争。 出手的次数多了,天下人对他惊艳的身手便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可陆淮琛不同,他的卓绝体现在治理国度,不仅将一个岌岌可危的王朝起死回生,更是将其捧上五洲大陆第一强国的地位。 对于他武功,从来是人云亦云众说纷坛。有人说如他这种天之骄子,文韬武略是必然的;有人说他只精通朝政,对于武学一窍不通,手无缚鸡之力。 可今天饶谁一看,都不会觉得陆淮琛跟手无缚鸡之力这几个字眼有半毛钱关系。 震惊之余,西凉景暗暗攥起了拳头。 “上天当真不公平。”他看着场中风姿卓绝的二人,咬牙切齿。 方青元好歹能够吹个牛,陆淮安却是尴尬至极。 他看着周旁团团拥护的侍卫,面容有些难堪。 九龙与靳一上前查探,纷纷表明没有其他异状。 陆淮琛挑眉,“只有那两只?” 靳一点头,“属下在方圆几里探查了一遍,确实只有这两只。” 陆淮琛沉吟,方青元忽然扬声慢悠悠的抱怨着。 “还以为大 渝的围猎有什么有趣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陆淮琛没有理会他,正当他拉缰绳欲掉头时,一名禁军忽而疾驰而来。 那将士停在陆淮琛身前翻身下马,神情急切,“王爷,郡主出事了。” 陆淮琛向来淡然自若的神情微楞,方青元一下冲了过来,揪着那禁军的衣领慢慢提起。 那双桃眸泛起凛冽的寒芒,他骤然压低了声音,“她出什么事了?” 那禁军身经百战,却还是忍不住为眼前两人顷刻散发的凛冽气场吓得腿软。 陆淮琛却是没有听他说这些话的时间,他直径驱马疾驰离开,留下一地飞扬的尘土。 “啧。”方青元此刻也顾不上问话了,上了马也跟着疾驰赶去。 营帐内。 “嘶——”一阵刺痛感从后脑勺传来,纪令月闷哼一声,脸色愈发煞白了一分。 “小姐!”听到动静的绿翘连忙跑了过来,她立马扭头朝外呼着,“阿瑶,你快来照顾小姐,我去喊大夫!” 阿瑶头缠着绷带,闻言立马 纪令月睁开眼,便看到把头包成粽子的阿瑶在眼皮子底下晃啊晃。 诡异的,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笑出声来。 “噗嗤。” 阿瑶关心的话落在嘴边戛然而止,有些错愕的看着她。 “啊,这个时候是不该笑的。”纪令月立马捂住了嘴巴。 只是这绷带包的也太喜感,纪 令月敲了敲,想不出是哪位大师的高超手法。 “你没事吧?”方青元刚进帐篷便看到纪令月睁开眼。 他大步走到床旁,看着她煞白虚弱的脸色,眉宇间的冷意更甚。 纪令月慢慢清醒了过来,见到他微微蹙起眉心,“你怎么进来了?狩猎结束了?” 说着,她突然想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语气带着催促的意味,“若是让旁人瞧见了不好,快出去。” “有什么好怕的。”方青元轻轻皱眉,“这么多人都过来看你,何止本皇子一个。” 纪令月一愣,她视线斜斜朝着营帐前探去,看到那黑泱泱的人头时,差点两眼一黑重新昏了过去。 她微恼,“我还没摔成植物人呢,哪儿用得着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过来。” 说着,纪令月瞪了他一眼,“是不是你把他们引过来的?” 若非自己躺在床上,纪令月早就抡起拳头朝他头顶赏一个暴栗。 方青元耸肩,“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倒不如说,这些人都是陆淮琛引过来的。” 陆淮琛?纪令月一愣,他也过来了? 她顿时顾不上隐隐作痛的脖颈,把脖子转到可以突破医学现代奇迹的角度上。 方青元察觉到她的动作,蹙眉欲拦住她,“你这是要做什……” 话还未说完,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骤然从他身后伸出,重重的搭在方青元肩上。 第三百二十五章 西凉丹之死 随即响起那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虞,“擅入营帐,东临的规矩难道就是如此?” 陆淮琛俊容上浮起几分冷怒的笑。 方青元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步流星的跑进来失了礼,他拍开落在肩上的手,瞧了纪令月一眼,抬拳抵着唇畔轻咳一声。 “这不是太焦急了……” 说起来,他堂堂东临国二皇子还是第一次失态成这般模样。 方青元沉吟半晌,他瞥向纪令月,“你别生气啊,我看你一眼就走。” 你这都看了几眼了!纪令月想吐槽,可现在这个场面,好像也不适合。 营帐再嘈杂的声音响起,没有想到这么多人过来,纪令月满脸尴尬之色。 她慢慢拉起被褥,几乎盖住了半张脸。 陆淮琛察觉到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忽然扯着方青元往营帐在走去。 “唉你干什么……我好歹堂堂一国皇子被你这么拖出去我还要不要面子了……”方青元嘴上是这么说,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出去。 门帘一落,外头的声音顿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纪令月偷笑,她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陆淮琛镇住了那帮人的碎碎窃语。 整个大渝,除了这位人人噤若寒蝉的摄政王殿下以外别无他人。 纪 令月长舒一口气,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顶梁,嘴角的笑意慢慢敛下。 绿翘眉眼都写着心疼,她道,“小姐,您……” 阿瑶静静的站在绿翘身旁,一如既往的沉默着。 纪令月缓缓起身,在绿翘搀扶下靠在床头,她看向阿瑶,“你没事吧?” 阿瑶连忙摇头,她面露愧疚之色,“奴婢没事,只是没能够保护好小姐,奴婢罪该万死……” 纪令月摆手,“你知道我不爱听这些话,那人身手不凡,显然有备而来,你防不住的。” 她叹了一口气,“扶我起来,替我梳妆打扮。” 绿翘惊道,“可是小姐才醒来……” “什么时候都可以休息,唯有现在不行。”纪令月揉了揉后脖颈,她眼神微微一冷。 “有些人喜欢享受身为狩猎者的感觉,当她们看着猎物的时候,眼中会迸发着兴奋的光芒。” 绿翘被她这番形容给吓得浑身一激灵,她毛骨悚然道,“小姐,您的意思是,害您的人就在那些人之中?” 纪令月冷笑,“是啊,想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一出好戏了。” 等纪令月走出营帐之后,气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靳七脸色有些难看,他似乎一直守在营帐之 外,见到纪令月,忽而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带着棘刺的长鞭。 纪令月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靳七垂首,“属下护卫不利,还请郡主责罚。” 纪令月只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想起上一次自己遇袭,所经历的情况与如今有很大的雷同。 每次都是让靳七干活的时候,意外悄无声息的在背后敲昏她的脑袋。 纪令月扶额,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靳七的负罪感,只是道,“你若是想弥补,便将我昏迷期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她从方才就发现了,自己昏迷一事对外只说遇见了意外,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目前的情况,恐怕只有那些人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必须提前掌握好信息。 靳七微楞,他抬头望进纪令月略显凝肃的神情,便知道她是认真的。 “郡主想知道哪一些。” “我问,你答,就是这么简单。”纪令月定定的看着他,“谁把我送回来的。” 靳七回,“是属下。” “属下奉您的命令去追查,果真发现在暗中图谋不轨之人。我将其生擒之后折回时,就看见郡主与您身旁的小丫头昏倒在地。” “既是生擒, 可追问出什么来了?” 靳七点头,又是摇头,“那人承认是他致使那只马受惊发狂,意图伤害郡主,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纪令月眼眸微眯,“也就是说,幕后主使他到现在还没招供出来?” 靳七颔首。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西凉丹呢。” 靳七一顿,他骤然压低了声音。 “死了。” 被禁军重重把手的主帐之中,各国至关重要的人物齐聚在里面,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肃然的神情,气氛沉闷到冰点。 “啪!”西凉景黑沉着脸倏然拍案而起,他眸光带火,狠厉的扫向坐在主位之中的陆淮琛。 “你们大渝什么时候把纪令月那个杀人犯交出来!” 那质问的嗓音像是破碎的钢丝般扎破营帐内沉闷到窒息的宁静,他满口将纪令月定做凶犯,顿时引来大渝臣子的怒目而视。 纪令月身为郡主,便意味着与大渝皇室的利益息息相关。 若真承认她是凶犯,岂不是相当于大渝亲手给了西凉这帮阴险小贼把柄? “杀人犯?”陆淮琛眼眸微垂,闻言讥嘲一嗤。 “事情尚未查清,西凉景,你这话说得未免也太早了。” 西凉景的怒火陡然蹿上来,几乎将他 的理智淹没。 “我西凉国无缘无故死了一名公主,这段时间你不派人查个一清二楚,反倒在这指着本皇子的鼻子说武断?” 他现在升腾的怒意并不是伪装的。 西凉丹是西凉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这一趟出行,西凉景本就被嘱托好好照顾西凉丹。 虽然他素来对这个骄纵任性的小妹十分不喜,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故而这一段时间,他只是让人跟在西凉丹身旁,偶尔监视一下她日常状况意外什么也没做。 毕竟未来他是要登基做皇帝的人,这个时候跟西凉丹交恶,着实不是什么好决策。 西凉景一心一意扑在西凉妩身上,还想着怎么在狩猎场上大放光彩,力压陆淮琛与方青元二人一头,结果就这么听到了噩耗。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差点从马上仰身栽了下来,又以为是来人对他的恶作剧,差点命人乱棍打死。 直到会营帐看到西凉丹发冷没了气的躯体,西凉景险些腿脚一软,站不住身子。 西凉丹备受西凉陛下的宠爱,若是她身亡的消息传回西凉,只怕他这个大皇子夺嫡的机会在顷刻间化为堙粉,灰飞烟灭! 陆淮琛冷笑一声,在安静到诡异的空气中听着渗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僵滞 场中气氛眼看着再次僵滞,西凉妩出声打破了僵局。 她眼眶哭得通红,似乎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当中。 那娇美容颜漫上一抹深切的哀色,她拉住西凉景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 “皇兄,当务之急应当是为尸骨未寒的丹儿找出凶手才是,你莫要再意气用事与他们起争执了。” 西凉妩似乎受到了惊吓,连语气都变得谨慎了起来。 这副模样,倒是让不少人生起了恻隐之心。 西凉景冷哼,他反手握住西凉妩的手,“你放心,我必然会找出凶手替她报仇。” “她能躺在床上装病一时,还能装一世不成?” “本皇子今天就守在这,我看谁奈我何!” 西凉丹之死似乎彻底激怒了西凉所有人,尤其在邻国土地上发生这么一件大事,着实令人耐人寻味。 就在这时,帘帐被慢慢掀开,处在众人议论中心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些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所有视线都汇聚在来人身上。 冷漠与不怀好意交织,如一张无形的网迎面而来。 纪令月却是不为所动,挺直的脊梁如青竹坚韧不摧,她目不斜视的走入。 西凉景倏然拍案 而起,冲着纪令月怒喝,“你居然还敢来,来人呐,将这个杀害我朝公主的真凶抓起来!” 候在账外的西凉侍卫们刚一有所动作,大渝的禁军立即上前一步,抬手覆在别于腰间的剑柄上,冰冷盔甲在光纤底下折射出森寒的芒色。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而西凉景在说完那番话后,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他一声气势汹汹的怒喝慢慢消散,只听得方青元一声淡淡的嗤笑声响起。 纪令月眉毛一抖,替西凉景尴尬得脚趾抠地。 这皇子做成西凉景爹不疼娘不爱的份上,当真是没救了。 西凉景蓦然转过头,眸底跃然跳动着一蹙怒火,他骤然绷紧了身子,勃然大怒的语气掺杂着不自觉的紧张。 “陆淮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将本皇子囚禁在这营帐中不成!” 这里是主帐,但凡是护卫皆在帐外等待,不得持刀擅入。 西凉景原本就觉得不安,传闻陆淮琛暗中有如鬼魅般强大的暗卫保护着。 且不论这个,以陆淮琛的身手若是想要对他动手,只怕没有人能够阻挡的了他。 说完这句话,一滴冷汗骤然沿着额角滑落。 西 凉景暗暗攥紧了拳头,直视着顶上那散发着强烈气场的男人。 “呵。”陆淮琛曲肘搭在膝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眼皮子懒懒一掀,声音清而冷,“谁给你的胆子在大渝的国土上捉人。” 西凉景脸色煞然铁青。 他好歹是一国皇子,未来皇储继承人之一,居然被陆淮琛用教训底下人的语气说教。 他就像是骤然被当众扇了几巴掌,颜面无存。 他深吸一口气,深深领悟到陆淮琛此人行事没有什么规矩可言,连公然侮辱邻国皇子的事情他都无所谓,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西凉景眸光狠厉的暗芒一闪,他倏然看向面色淡然的纪令月。 好啊,你下我的马威,我便愈发不能饶了这个女人! 他微眯着眼,“清河郡主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纪令月神色平静,“忽闻贵国公主身亡的消息,我深感惋惜,为了早点追查真凶是谁,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义不容辞。” 西凉景震惊了,似乎从未见过如她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他怒道,“荒唐,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旁人不知,但本皇子却是知道。你杀了西凉丹抛尸河旁 ,随后装成昏厥意欲瞒天过海,你身为一个女子居然有如此毒辣的心肠!” 纪令月听完他义愤填膺的一番话后道,“西凉丹被杀,我全然不知。至于我昏倒的原因自然是遭人偷袭,并非装蒜,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太医。” 西凉景冷笑,“偷袭?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导自演,那太医也不可信。” “都说心如蛇蝎的女人,狠起来连自己都不会放过。” 纪令月悄摸摸翻了白眼,对他这句话表示鄙夷。 她反问道,“证据呢?难道仅凭殿下一番空口无凭的话,就能胡乱定本郡主的罪不成?” 西凉景招手,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从西凉妩身后走了出来。 “奴婢玉桃,乃公主身旁的贴身宫婢。” 西凉景冷哼,“将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玉桃双手撑在地上,头低垂着,闻言开口,“狩猎开始之后,公主殿下便觉得无聊,骑着马在附近安全区域逛了一圈。” 她抬眸看了纪令月一眼,“奴婢不会马术,并未跟去。但奴婢亲眼见到,公主与清和郡主曾在林中相遇过。” “你既然没有进林中,又怎么看到我与西凉丹碰见了。”纪令月反问,“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玉桃道,“公主殿下当时还未走远,奴婢能瞧见她的背影。” 她重重磕头,“女眷中唯有公主与郡主入了林间打猎,奴婢不会认错。” 见她毫不作伪的神情,纪令月暗暗思衬。 若玉桃说的话是真的,也就是说,她或许在某个瞬间与西凉丹处在同一个地方,距离极近。 可她与西凉丹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按照她的性子,见着自己要么会忍不住出声刺几句,要么就是扭头离开。 纪令月眼眸微眯,忽然想起一个可能性来—— 西凉丹当时是不是在跟踪她? 西凉景浓眉一竖,厉声,“当时只有你在,那片区域无外人进入,凶手不是你,还能是谁?” “靳七。”纪令月看了他一眼,没有辩解,突然开口。 只见帘帐被蓦然掀开,靳七押着一名男子走入帐中。 那男子样貌生的普通至极,身高放在人群之中也尤其不显眼。 就这么一个连存在感都微弱的人,就这么被押入主帐之中。 西凉妩看了一眼,神情有一瞬间的僵滞,只是很快被她掩饰了下来。 西凉景蹙眉,“你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叫进来做什么?” 第三百二十七章 自导自演 “殿下不是说这一些都是我自导自演吗?” 纪令月冷笑,指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此人在林间偷袭了我,最终被靳七捉住了。” 西凉景脸色微微一变。 纪令月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进入主题。 “说吧,谁指使你袭击我的。” 那男子闷声不吭,靳七那张娃娃脸不复素日模样,嘴角的笑都带着凛冽杀意。 他上前,脚跟狠狠踩在男子脚腕上,鞋底装着减弱。只听见那男子闷哼一声,脸色骤然煞白。 靳七笑,他倾身,语气阴恻恻的,“郡主问话,你没听到吗?若是耳朵不灵光,我可以替你割下来。” 纪令月难得见到靳七这副强势的模样,不由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看来这次意外把他给憋狠了,本性都被激发了出来。 那男子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脚上传来比刑讯还剧烈的痛意,面色慢慢涨得通红。 他道,“没有人指使,一切都是我做的。” 靳七脚下逐渐用力,他眉目逐渐染上不耐,“再不说实话,我……” 纪令月抬手拦住他,她走上前俯视着这名男子,“听你的口音,不是大渝人士。” “皇城禁 军中每位将士都是记录在名簿内,每日巡逻都会清点人数,你不可能混入其中。” 她笃定,“只剩下一种可能,你要么是东临国的人,要么,是西凉国的人。” 方青元扬眉,“事先声明,本皇子可没有带那么多随从的兴趣。” 他瞥了场中男子一眼,“况且这人长得还没九龙看的顺眼。” 方青元这一插混打科,却是在变相告诉众人—— 此人并非东临国人士。 方青元素来喜好独来独往,身旁除了一个九龙,几乎没见过他身旁还跟着谁。 西凉景脸色一沉,“难不成他还是我西凉国带来的人不成?笑话,你随随便便抓一个人就想污蔑我西凉使臣吗?” 他挥袖,“退一步说,就算他袭击的你又如何,这也洗脱不了你杀人的嫌疑。” 纪令月没有理会他,继续看着那男子。 “你说,只是你单纯的要杀我,没有幕后主使?” 那男子咬牙,“是。” “那就奇怪了。”纪令月眼梢微微挑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来,她声音微冷,“那你怎么没有杀了我?” 所有人一愣,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是啊,如果他真的要杀纪令月,砍 她脖颈的瞬间完全可以一击毙命。 杀人不过点头地,更何况他离纪令月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一掌砍昏她的地步,为何没有直接下杀手。 那男子身子微微一晃,他这才意识到,方才纪令月分明是在朝他下套! “我……还未动手,此人就过来将我擒住了。” 靳七神情阴鸷,众人却是不信这人的话。 “此人不是什么普通人。”纪令月见众人逐渐了然的神情,开始解释着,神情不慌不乱。 “靳七。”她只是轻声一唤,靳七好似知道她要做什么,缓缓抬起脚。 脚底那镶嵌的刀片顿时展露在众人面前。 不少人脸色微微一变。 纪令月淡笑,“寻常人被割一下,只怕会疼的叫出声来,此人自进营帐之后闷声不吭,跟别论我这护卫的力道极大,只怕他承受的痛楚更甚。” “可诸位有谁听到他喊过一声,只怕我没让靳七抬脚,许多人压根就看不出来他正承受着什么吧。” 众人面面相觑,还真的没有。 就算一开始他脸色极差,旁人也只会以为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大人物,再加上被靳七的从中威胁被吓得表情失控。 如今一看,显然 不是这样。 她意味深长的朝西凉妩的方向瞥去,瞧见她有些绷不住的神情,心中冷笑。 你以为派出忠心耿耿的死士就能够打死不认吗? 她有的是办法把所有人的疑心勾起,就算他不承认又何妨。 不论用什么诡辩方法,从她嘴里说出来,一样能达到目的。 她自知若是有人深究,她这些几近攻心的话语压根站不住脚,但这个时刻,没有人会在意。 纪令月看向西凉国众人,她冷笑一声,“怎么,你们西凉国的暗卫,不出来认领一下吗?” 这番话说出,营帐之内的气氛陡然紧迫到冰点。 她微仰首,视线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讥嘲一笑,“设计让我看到西凉丹的尸体,再派人击昏我后顺理成章的栽赃……” “我说了,这一切都是我的主张,与旁人无关。” 跪在地上的男子倏然抬眸,那平平无奇的面容骤然浮现出一抹坚毅之色。 还没等纪令月反应过来,只见他下颔一动,一股腥红的鲜血骤然自他口中喷薄而出。 “糟了!”靳七脸色微变,伸手的刹那,藏在男子牙间的毒早已渗入四肢百骸。 此人没救了。 靳七脸色已经 不太好看,方才只是检查一遍便将人押了过来,若非时间紧迫,放在平时早就把人的牙一颗颗拔掉,哪儿还留给他藏毒自尽的余地。 他抬眸看了眼纪令月,刚想认罪,却看到她镇定到冷静的神情。 靳七微微一愣,他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 只见陆淮琛嘴角微勾,嘴角的嘲讽掩饰不住。 看来事情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靳七反应极快,一下福至心灵,不再有什么动作,而是任其发展。 蠢货!西凉妩瞳孔微缩,差点骂出声来。 她呼吸微微一急促,就算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暗卫自尽后逐渐失去生机的躯体倒下。 西凉妩慢慢攥紧了拳头,她暗暗咬着牙,看向场中纪令月的视线,愈发毒辣阴狠。 在一旁的纪令月别开视线,她强忍着飞快跳动的心脏。 就算自己想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她没法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露不得半分怯意。 在这暗卫自尽的一刻,她知道,命运将有利的天平朝她的方向倾斜着。 暗卫自尽或许是忠心护主,不愿泄露更多的秘密。 第三百二十八章 阿瑶的背叛 但此人在她将矛头针对西凉国的时刻自尽,只会将所有认怀疑的视线全部落到西凉国身上去。 不,与其说是怀疑,在场的许多人已经默认了这一个事实。 袭击纪令月的,正是西凉国的人。 “郡主说的这些话,在我听来荒谬至极。”一向沉默的西凉妩突然出声,她飞快敛去眸中所有的狠色,语气极轻,像是在遭受重重打击后一蹶不振的语气。 纪令月挑眉,“哦?看来贵国仗着死人不能说话,打算开始拒口不人了?” 说完,她轻声一笑,“也对,反正我也没指望着凭借他一人能彻底解决掉此事。” 西凉妩看着她镇定自若的神情,眉间微微一蹙。 她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思量之间,西凉妩眼眶慢慢蓄起盈盈泪意,她攥着袖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痕。 美人梨花带雨,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怜悯。 “我自幼看着丹儿长大,没想到早晨我与她短暂离别,竟瞬间成了天人永隔。” 西凉妩轻轻啜泣,“我现在的愿望只想找到真凶,为她报仇雪恨。” 说着,她蓦然看向纪令月,“而你竟然说,我们纵容丹儿的死,利用她设计陷害你。” 她痛心疾首的捂 着胸口,神情怆然,“我刚刚失去挚亲疼爱的妹妹,你为何要拿如此荒谬的诛心之语刺激我!” 这一声哭诉,掺杂着幽怨与恨,像是一颗石头落入平津的湖面中,激得人心微微一荡。 失去亲人的痛,很容易引起旁人的共鸣。 纪令月看着西凉妩这一顿花式秀操作,差点当场给她颁发一个奥斯卡小金人奖。 不,或许还有终身成就奖。 饶是领教过西凉妩的演技,纪令月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感叹。 这演技,放在现代还用愁没有演员饭吃?只怕观众都不同意。 西凉妩这一句堪称博同情的举动,立即收起不少人的心。 有人突然对着纪令月不满道,“郡主此举可是违背了人伦,怎可以对刚失去亲人的公主殿下说出这种话来。” 纪令月扫了发出这句声音的男子一眼,冷笑,“本郡主在自证清白,同时也想找出意欲陷害我的真凶,难道有错?” “西凉国自己站不住脚跟,你反倒帮着他们怪我,这是个什么道理。” 那人比当众刺得脸色青白交加,最终讪讪住了嘴。 她看向一脸悲伤,饶是哭也经过重重算计的西凉妩,眼眸微微眯起。 “我还未质问你们加害于 我意欲何为,你这么迫不及待单打一耙做什么。” 她清声一呵斥,“西凉丹身死,你们西凉国各个脱不了干系!” “疯了,简直是疯了。”西凉景安一边抚着西凉妩,看向纪令月的视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岂料西凉妩突然抬起头看着她,“郡主难不成以为,自己就这样洗清嫌疑了吗。” 纪令月冷笑,“与其把矛头对向我,贵国还是赶紧解释你们怎么冷血的视西凉丹尸体于无物设计陷害我。” “还有,你们究竟是从何知道,西凉丹已死这个消息的。” 西凉妩眉心一抖,她骤然抬高了声音,头一次流露出与寻常不一样的一面来。 她神情难看至极,指尖深深的掐着桌沿边。 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再度沸腾了起来。 “我有人证,她亲眼看到这一切,也能够证明纪令月亲手杀了丹儿。” 纪令月听到这堪称荒唐至极的话语,心中警铃大作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视线各个盯着帘帐的门,等着她口中给证人出现。 可他们定个半晌,别说人了,连半只苍蝇的影子都没见到。 纪令月刚想说什么,却在感觉到身后人的动静时,那流露到嘴边的言 语忽然停滞了下来。 仿佛感受到空气渐渐凝固,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阿瑶从自己身后站出,慢慢跪在场中。 “阿瑶便是那个人证。” 她背对着纪令月,重重叩头后直起身子,接受着众人打量。 她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原本感念郡主救命之恩,想替郡主隐瞒此事。” 阿瑶一顿,“可是,请恕阿瑶做不到。” 她再度叩首,“郡主,杀人并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方法,那位公主纵然有错,也不至于一命相抵。” 阿瑶的话并未太过直接了当,可足以在众人心中重重敲了一击。 所有人视线霎时齐刷刷的看向纪令月,有惊恐,有错愕。 纪令月紧紧盯着她,有些艰涩的开口。 “这就是你做的选择?” 阿瑶心中一动,想起纪令月在客栈说的那番话—— “你且与我们随行,待找到自己真正的去处,你再离开也不迟。” 她以为,自己的去处是西凉妩。 阿瑶没有回应,她只是一如既往的垂下眼眸,一言不发。 靳七咬牙,看着阿瑶脸上闪过森然杀意,他张嘴,似乎暗骂一句什么。 西凉妩脸上逐渐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她挑眉看向纪令月,暗藏着些许得意之色。 她红唇轻启,慢慢张着。 那无声说出的三个字,却让纪令月看的一清二楚—— 你输了。 纪令月分辨出这三个字后,脑中在阿瑶站出来的刹那的茫然瞬时一扫而空。 她冷声开口,如清冽的钟震住了所有窃窃私语之声。 “还是那句话,我原话奉还给你。” “区区一人的证词,难道就可以将我胡乱定罪吗?” 她视线从那些朝着自己投来‘你就是凶犯’这些人面孔上扫过,神情上的嘲讽愈发明显,甚至到不屑遮掩的地步。 “敢问在场的诸位哪个带了脑子,我方才分析那么多证据,还抵不上人家一番做作的演技,和一个不知所以然的认证。” 纪令月似乎被阿瑶的背叛与西凉妩那得意的嘴脸刺激到了,又亦或是对这些人只想看好戏从头到尾不动脑子的失望,言辞陡然犀利了起来。 她冷笑,眼眸微微一阖,似乎是放弃了。 “罢了,与其在这对牛弹琴,还不如不解释。” 纪令月复而睁眸,她直迎西凉妩的视线,眸中那炙热跳动的火如有实质的利刃凛冽穿透她的心,惊得西凉妩身子骤然一僵。 只见她勾起一抹笑,笑意森冷。 “我就站在这儿,你们敢杀吗?” 第三百二十九章 被关禁闭 有些人神情恍然,仿佛回到了当初宫宴。 纪令月睥睨而又霸气的对上猖狂挑衅的西凉丹时,说的就是这句话。 西凉妩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两个字能够描述的了。 她脸色微白,她被纪令月这一瞬间慑人的气势给震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西凉景站出身来挡在她面前,他恶声道,“你当真以为本皇子不敢杀你?” 方青元慢慢坐直了身子,他桃眸微弯看似带着笑,眸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哟,逼供不成,这是要当场行凶了?” 陆淮琛虽然什么都没说,那双眸却隐隐划过一蹙森凉的寒芒。 两人的气场绝非常人能够承受得住,西凉景咬牙,宽袖下的手臂已经开始颤抖着。 从始至终看好戏的陆淮安这时候出声,“二位先平息一下怒气,如今最重要的,应当是先找出真凶才是。” 有了台阶下,西凉景脸色才和缓了一些。 他冷哼一声,狠狠瞪了纪令月一眼,咬牙切齿道,“凶手不就在这吗!” 陆淮安似乎有些犹豫,他突然扮演起和事老的角色,对着纪令月道,“本王也不愿相信此事乃郡主所为,郡主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解释此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纪令月一声冷笑。 她一扫,“解释是对正常人做的事情。我说了,有正常人听吗?” 场中一片死寂,没有人出声。 西凉妩脸色微变,她指着阿瑶,“此人从始至终都跟着纪令月,饶是进了狩猎场她也一步不离的跟着。” “丹儿身死,纪令月绝对脱不了干系!” 西凉妩见事态急转而下,她心内暗道不妙,态度骤然变得强硬了起来。 她扮演着痛失亲人的角色,字句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郡主身上的嫌疑仍然洗脱不清,在贵国协助我西凉找出真凶之前……”她顿了顿,视线陡然转向纪令月。 “还请郡主一步都不要踏出营帐。” 就这样,纪令月被暂时囚禁在营帐之中。 绿翘气得头顶冒火,她来回在营帐中踱步着,脸上怒容尽显。 “没想到阿瑶居然是和吃里扒外的叛徒,亏小姐救她出了客栈那个魔窟敢情就可以只白眼狼。” 一想到阿瑶作伪证,说自家小姐是杀人犯,绿翘就恨不得抽出一把菜刀往外杀去。 纪令月意外的平静,她思衬着,“阿瑶究竟是什么时候和西凉妩搭上线的?” 她百思不得 其解,一路上阿瑶分明都在和她在一起,两个人什么时候勾结在一块? “若是她中途有什么异动,靳七不可能不会察觉……” 纪令月眼眸微眯,她脑中灵光一闪。 “难不成,在客栈的时候两人就勾结在一起了?” 想通这件事,她倏然重重一拍自己的大腿。 “哎呀,那我岂不是一早就被人下套了?” 想到这件事,她顿时对自己产生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来, 纪令月抱头哀嚎,“怎么做好事一点好报都没有啊!” 绿翘与靳七二人面面相觑,两人纷纷流露出担忧的神情来。 就在这时营帐外响起一名男子的声音,纪令月只觉得耳熟。 靳七很快走了出去,回来时手中拿着一小筐东西进来,脸上神情有些怪异。 纪令月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了,“这是什么?” 靳七道,“九龙送来的……说是二殿下给小姐你解闷的小玩意儿。” “方青元?”纪令月接过,看到用竹子编制的框篮觉得新奇。瞧着像是刚制成的。 虽说是小玩意儿,里头也就是弹弓之类的东西,纪令月看了一眼,便将其放在旁边。 “替我谢谢他。”纪令月叹了一 口气,这光明正大送来的东西指不定都让旁人瞧见了。 方青元当真是丝毫都不掩饰他的意图。 靳七沉吟,绿翘这时候走到他身旁,暗暗揪着他衣袖。 他扭头,就见绿翘附耳朝他问道,“王爷那儿有没有什么消息?” 他一愣,随即看向被纪令月放在一旁的小竹筐,这才意会到她要问什么。 靳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绿翘跺了跺脚,微恼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不是王爷原先的暗卫吗?” 靳七揉了揉鼻尖,“我这不是侍奉在郡主身旁吗,怎么可能还时时刻刻知道主子的动静。” 绿翘气闷,果断不再理睬他。 她看向沉默的纪令月,知道这个时候比起东临国那位二殿下,唯有摄政王的关怀才能让自家小姐开心一些。 而此时,主帐中。 陆淮琛合上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一把丢尽炭盆中焚烧殆尽。 上面写着西凉国已经知晓西凉丹殒命的消息,西凉皇帝雷霆大怒,连夜整装军备出征,直压他大渝边境而来。 陆淮琛只是扫了一眼,抽出一张纸写下寥寥数字。 靳一这时候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拱手一礼 。 “主子,那名为阿瑶的婢女招了。” 陆淮琛落笔,眼皮子掀起,看了他一眼。 “说什么了?” “她早在客栈之中就与西凉妩达成交易,埋伏在郡主身旁伺机而动。” 陆淮琛嗤笑,眸底一暗。 “她倒是好大的本事,本王前脚才将人救下,她就跟老鼠一样后脚跟上来做这些事情。” 靳一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完全想象不到西凉妩究竟是以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接触到阿瑶,还让她死心塌地的做事。 靳一蹙眉,“属下当真不理解,郡主一路待她可谓是真心,若是想要钱财一走了之,想来郡主也不是不愿意。” “西凉妩究竟允诺她什么了,能把一个人收买成这副模样?” “不管是什么,这种三姓家奴总归是最不牢靠的。”陆淮琛仰身靠在椅背上,阖眸小憩着。 “对了,还有一件事……”靳一有些犹豫, “靳七传来消息,东临二皇子似乎送了些讨喜的小玩意儿安慰郡主,主子是否……” 陆淮琛眼眸睁开,那视线冷冷的一睨,顿时让靳一闭上了嘴。 他冷笑,“这些事与我何干?” 靳一敛眸,他倏然道,“是属下逾矩了。” 第三百三十章 又被偷袭 陆淮琛那幽黑的瞳眸淡淡闪着晦暗的芒色,他沉默不语,营帐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滞闷的气息。 靳一在心内微微叹了口气。 “没有送来……”纪令月等到斜阳黄昏,还不见主帐有什么派人过来的迹象。 纪令月趴在桌子上,有些垂头丧气的。 手指漫不经心揪着青丝缠绕再松开,纪令月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绿翘,你去帮我看看……”话说到一半,纪令月才记起绿翘去端膳食了。 她也不好劳烦靳七,主要是靳七主子是那个人,万一她跑去问靳七扭头就泄密,岂不是显得她很急不可耐? 纪令月疯狂摇头,把这个选项从心里头排除了。 她起身,走到门帘偷偷掀开一角,虽然不指望能看见什么,却还是努力望着。 只是在这瞬间,一股阴风莫名从她身侧拂过,惊得纪令月胳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抬手捂着脖颈,有些错愕的扭头。 然后,就看到一双如死水般沉沉的视线望着她。 纪令月一颗心险些跳到了嗓子眼,要看就要叫出来。 然后,她又一次被批昏了。 “我靠……” 纪令月捂着头醒来时,当真把心里那股怨气骂出声了。 “这些人跟我的头有仇吧,真当我的头上西瓜随便敲了不成?” 她憋 了一肚子气,三番两次来这么一遭,是个泥人都该爆发了。 她站起身,扑了扑裙踞上的灰,半点不见惊慌之色,反而十分老练的打量着她这一次又被关在了哪里。 “谁花那么大劲儿荒郊野岭的能找到这么个破木屋把我关起来。” 纪令月踢了踢缺了脚的凳子,视线从梁顶上结灰的网扫过。 她这会儿褪去纪家小姐的外皮,行事反倒更趋近于她原本的性格。 纪令月走了一圈,确认这里被封死成密室了之后,开始毫无形象的坐在缺了脚的板凳上,背后靠着墙在那思考人生。 她觉得当下最严峻的问题,是这人能力大到什么地步,能在禁军护卫,而且还是从靳七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掳了出来。 难不成那人专挑靳七出恭的时候来抓她? 那又是用什么方法把自己偷偷运到营帐之外的? 左思右想,纪令月认为在发生那件事后,整个营帐的军防已经严备到连只狗跑进来都会被赶出去的地步。 “难不成……我在的地方离驻扎地没有多远?” 纪令月啥事想到这个可能性后,她倏然起身,用力拍响了墙壁,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喊—— “有人吗?来人啊,这里有个妙龄少女被囚禁了啊!” 喊了几遍,就在纪令月以为自己做了无用功 后,门外突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纪令月一愣,她猛然望向门口,警惕心慢慢涌上了心头。 整个人像是炸毛的小兽般,黑眸瞪的浑、圆。 是真的有救兵,还是囚禁她的人? 门栓被解开的声音响起,伴着男子骂骂咧咧的粗犷声,一下子让纪令月的心沉入谷底。 “奶奶的喊什么喊,老子睡得正香……” 睡?纪令月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字眼,难不成现在已经是夜晚了? 男子推门而入,那张脸如声音般粗犷。 那人见着屋内女子的身形,那浓眉不耐烦的蹙起,语气满是被吵醒的不耐。 “叫什么叫,想死吗?” 纪令月一愣,感觉这个字眼像是上个世纪听过的话。 自从她成为纪令月后,那些不堪不好的言论离她十分遥远。 就算有人看不惯她,也不得不装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纪令月感慨着,门口那男子见她不动,大步走了进来。 只是在见到纪令月那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后,他脚步骤然一顿,倒吸冷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惊艳过后,他脸上骤然浮现起痴迷又贪婪的眼神,搓着手步步朝她逼近。 “原本以为上一次收到的娘们已经够绝了,没想到这次还有更好的。” 纪令月眉心微蹙,听这个男人的语气,她已经确 认自己绝对不是被他掳来的。 但听他这句话,这个男人似乎是个惯犯? 她慢慢挪移到破板凳旁边,冷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一般这种话,都是配角以及炮灰在遭遇不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 纪令月却是带着打探的意味,不知是不是几次死里逃生让她对自己的幸运值抱有强烈膨胀的信任。 她有时候想,自己的乌鸦嘴会不会与幸运值形成正比。 纪令月莫名觉得,她一定会得救的。 带着这种连她都不知道的底气,纪令月反而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来。 比如说,试图从他口中找出线索。 那男人满眼都是纪令月,这时候哪儿会想那么多,闻言咧嘴一笑,眸中邪欲更甚,把纪令月看得一阵反胃。 “管你什么身份,老子连自称公主的女人都上过,管那么多作甚。” “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乖乖配合老子,我心情一好,指不定转念就让你活得久一点。” 男子一舔舌尖,嘿嘿笑着,伸手朝着她直接摸去。 纪令月脑海像是被玻璃清晰砸下,浑身猛然一震。 她骤然拍开那双手,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男子,毫无畏惧之色。 语气中一沉,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见逼问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架势 。 “你方才说什么?公主?” 纪令月心里一咯噔,心里头慢慢涌现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猜想来? 难不成这里才是杀死西凉丹的第一犯罪现场?. 男子手臂被拍的一片通红,他却是不恼, .他阴笑着,“你想拖延时间搬救兵?” 纪令月挑眉,哟呵。这人该不会真是什么惯犯,连揣测别人意图的这件事都会做? 那男人嘴角扯出抹狞笑,再度逼近她。他看向纪令月像是在看做着无劳动作的可怜虫。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可没什么耐心多等,赶紧爽完了等人验收就行。 要看他一张嘴就要打算不管不顾的亲过去,双眼跟狼似的直勾勾盯着纪令月这块肉。 纪令月冷哼一声,扬手一巴掌干脆果决的朝他脸上扇去。 那力道似乎极大那男子毫无防备,一下子脸被扇到一旁去,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肿了起来。 纪令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像是看一坨烂泥,“我问你,那个自称是公主的女人,可是几天前过来的。” 那男子被蓦然打了一巴掌,久久不能够回过神来。 他咬牙,“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似乎觉得十分被羞辱,刚欲出手,就被纪令月偏头躲了过去。 纪令月懒得跟这种缺乏是非观念的人交流,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别想耍花招 既然无法交流,那干脆直接动手好了。 纪令月觉得这个方案可行性很高,随即抬头打量着眼前比她高一个半的粗犷男子,陷入了沉默之中。 ……敌我体格悬殊太大,怎么办? “还有时间走神?”男子恼羞成怒的看着她,伸手猛然揪着她衣襟欲撕开。 纪令月偏头一躲,顺势曲肘猛得朝上狠狠一撞。那男人毫无防备,下巴被猛地一击,顿时捂着哇哇乱叫。 纪令月眼眸微眯,一鼓作气准备朝他命根子来个致命一击,却没料到男人顺手在身旁一抄,扬起一根发霉的长棍。 在眼角余光瞥到通体墨绿到发黑的木棍时,她当真要爆粗口了。 “该死的臭娘们,老子在上了你之前先好好教训你一顿。”男人恶狠狠的开口,眼底戾气暴起,一声大吼准备朝纪令月打去。 “王八蛋恃强凌弱还带武器,你讲不讲武德!”纪令月吐槽,迅速矮身顿了下去。 那长棍恰好在她头顶挥过,带起一阵短促的风,把她吓得出一身冷汗。 木棍一段霎时打到墙面,硬生生擦出一道痕迹来,木渣子溅到她头顶,顺着脖颈搭在衣襟口。 纪令月深吸一口气 ,她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力道,若是方才自己没有躲过去,只怕脑袋都要被砸进一个坑了! 这男人的暴力倾向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啊。 她飞快瞟了一眼,突然觉得这男人狰狞发怒的模样十分诡异。他手持木棍的姿势极为别扭,像是个提线木偶般挥舞着。 纪令月忽然想起客栈老板金钱富,他毫无理智顶撞自己时,行为举止也处处透露着违和感。 她眼眸微眯,这些都只是巧合,还是只是她的错觉? 纪令月背都绷紧了,她视线飞快一扫,着急想找些什么防身的东西。她只顾着找东西,注意力被分散了,没提防被他猛地扑上来。 她后腰猛地撞在横栏上,连喊痛的时间都没有,泪水顿时沿着眼眶溢出。 纪令月想着横竖也是一条死路,心一横,拿头当武器猛地朝他撞去。 这一撞,差点没把自己给撞昏了过去。 纪令月吃痛捂着头,暗骂自己出的什么破主意。 她头皮发麻,双腿都软了,可依旧拼尽全身力气撞开他逃了出去。 “该死的!”男人一声怒吼,纪令月像是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往大门冲去。 她跑的太 急,没看见门槛。脚尖一绊,整个人不受控的朝前栽去。 纪令月大惊,她紧闭着眼睛 这一瞬间,她脑中飞快的想过许多东西。 比如说如果谁能接住她免遭受毁容之苦,是男的她就……考虑给对方找个貌美如花的老婆,是女的就负责找个帅气逼人的老公。 就在纪令月胡思乱想并准备迎接大地的怀抱时,手肘顿时被一股蛮力给强行的拉扯着。 她像是货物被人粗鲁的生拉硬拽往前一带,脚下踩着细碎的步伐匆匆一跑。 纪令月都被拽懵了,手中强硬的力道几乎让她以为对方是不是跟她有仇。 她如实想着,抬头看向来人,脸色骤然一变。 要不是一只手被拽着,她指不定立马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说什么仇人,这下好了,真把人给招来了。 纪令月垂首抬头之际,飞快的将脸色收辍起来。 除却受惊后显得煞白的脸色,并未流露出其它什么惶恐的神情。 来人身边的护卫齐齐上前擒住发狂的男人,不知谁在他后颈一砍,那庞大的身躯顿时栽倒在地,昏得不省人事。 西凉景死死钳制着纪令月手,他看向好似躁狂到失去理智的 男人,眉头一蹙。 他朝着身旁的护卫暗骂,“让你找人办事,你起码得安排一个正常人。” 西凉景指着躺在地上的人,气笑,“结果你就给本皇子找了这么个玩意儿?” 那护卫垂首,“是属下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西凉景冷哼一声,他抓着纪令月往前一甩,只见她几个踉跄,脚一崴整个人摔倒在地。 “靠!”纪令月痛骂一声,她抬头狠狠一瞪,语气中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的脑袋扒下来当球踢。 “西凉景,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这么做就不怕大渝的报复吗。” 西凉景斜睨她一眼,冷笑,“我西凉最受宠爱的公主都死在此处,你们大渝死一个郡主也没什么。” 夜风拂过,伴着他这句话让纪令月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纪令月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闻言反唇相讥,“别搞兄妹情深这套戏码,我看西凉丹死了,你是半点感觉都没有吧?” 西凉景一拂袖,他冷冷一瞥,“你倒是好运气,若非时间来不及,本皇子还想让你感受一下西凉丹临死前遭受的一切。” 纪令月心内一紧,她瞳眸微缩,骤然道,“西凉丹之死 果真与你们有关系!” “呵,那个蠢女人,活着没什么用处,死了倒也能给你们大渝添点赌。”西凉景嘲讽一笑,仿佛西凉丹人命在他眼底比低贱的蝼蚁还不如。 原来,这是他们早就预谋好的! 一股寒凉沿着纪令月脚底慢慢蹿沿至后背,惊得寒毛骤起。 拿着西凉丹的命,西凉景莫不是想挑起大渝与西凉两国的争端? 思及此,纪令月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问着,“为何要对我动手。” “因为妩儿不喜欢你,而你三番两次让她落了面子。”当西凉景冲她说出这些话时,纪令月脸上惊愕的神情几乎掩饰不住。 就因为这? 西凉国的护卫这时候折回身子,朝西凉景一拱手,“殿下,人已经打昏了,可是要杀了? ” 西凉景看了看天色,皱眉道,“罢了,杀了他还要毁尸灭迹浪费时间,先把他关起来,等把真正该做的事情全部解决后再杀了他。” 纪令月正坐在地上琢磨着怎么化解这场危机时,她整个人骤然被西凉景像拎货物般拉起。 就听得那阴恻恻的声音伴着落在她身上恶毒视线响起,“本皇子亲自看着,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值一提 纪令月暗暗翻了个白眼,我都像死鱼一样让你抓着了,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靠什么,靠一张嘴吗? 既然问不出西凉景到底想要做什么,纪令月打算静观其变。 西凉景原本拉着纪令月准备动身,可在他听到不远处的动静时,脸色骤然一变。 他惊愕之余,咬牙怒骂,“该死的!” 一阵夜风拂过,吹动林间枝叶簌簌声, 周遭的树木生得高大,晃动枝叶遮天蔽日般罩在上空,唯有木屋内点着的寥寥烛火给了零星光亮。 西凉景视线一扫,神情慢慢是急躁之色,他居然拽着纪令月往屋子里走去。 纪令月一愣,这又是什么操作? 方才还一副要带她去荒凉处暗杀的模样,结果磨蹭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地? 她刚欲扭头看向他,西凉景掌心不知何时划出一柄匕首,忽然抵在她脖颈间。 冰凉的寒意蹲着沿着肌肤蹿沿至四肢百骸,西凉景暗哑着声低吼道,“不许动!” 纪令月立马不动了,她诧异的看了西凉景一眼,察觉到他莫名其妙的焦躁与愤怒,当真是一头雾水。 可很快,她便知道西凉景的焦躁从何而来了。 长夜渐深,林中寂静的出奇。通往这间破 旧木屋掺杂在林间崎岖蜿蜒小道忽然促亮起一大片亮光。 纪令月神情微微一激动,她呼吸刚刚一乱,西凉景手中的刀刃一横,抵在她脖颈上的力度一大,顿时惊得她无法动弹。 一阵诡异的罡风倏然挂起,纪令月乌黑青丝凌空一散,她别过头去,就听到西凉景人怒喝一声,似乎是喊了句什么。 与其同时,抵在她脖颈上的刀刃陡然一用力,素白如玉的肌肤上顿时划出一道伤痕,丝丝血迹渗出。 罡风在这时猛然一听,那凌乱中的细碎的声音总算让她听得清楚。 西凉景几乎咬碎一口银牙,那恨意仿佛自丹田流溢而出。 他道,“陆淮琛。” 纪令月的心随着这三个字微微一跳动。 火光倏然照亮这灰暗得看不清的夜,一道沉在黑暗中如一株笔直玉树般的身影慢慢显露而出,跳跃的火光勾勒着男子劲瘦精健的腰肢轮廓。 那眼神如古泉底沉黑幽邃,又如似蕴着一弯孤月的清冷,却在望过来的瞬间仿佛淬着不灭星火,在夜里冷与热极致的碰撞。 他浑身褪去了素日漫不经心,总是带着捉摸不透的语气也变得清冷,似冰面上碰撞的薄冰令人浑身不由一颤。 陆 淮琛嘴角微微一勾,眼底毫无笑意。 “西凉景,你还真是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纪家丫头那日说的不错,一些话是说给正常人听的,对你这种人说简直是对牛弹琴。” 纪令月在心中疯狂吐槽,难道自己人就能拿刀把她架在这儿吗! 西凉景勃然大怒,抵着纪令月脖颈间的匕首加深。 纪令月吃痛的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脖颈快被深深割出一个口气来。 完了完了,该不会掉一块肉下来吧? 她在那儿胡思乱想着,殊不知自己这一张煞白的脸落在旁人眼中像是受惊过度的表现。 那一声吃痛让陆淮琛周身一动,铿锵一声,他手中长剑明光一闪,剑锋寒气凛冽直刺而来,卷着极具压迫感的罡风。 纪令月清晰听到西凉景因为惊慌而呼吸打乱的声音,他破声吼道,“你再过来,我就杀了纪令月!” 岂料陆淮琛跟没听见似的,那寒光闪耀的长剑眼看着就要刺向纪令月,她心中也不由一乱,下意识闭紧了双眼。 陆淮琛手腕灵巧一转,剑光一荡,竟精准的错过她肩头扫向西凉景。 打死西凉景也想不到剑还能这样用,他连阻挡都来不及,就被那道刁钻到极 致的剑气给扫得身形往后一飞,狠狠撞在墙面上一栽落。 那匕首一松,砸在纪令月肩上,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纪令月整个人像是一樽木雕般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 陆淮琛那一招威势太过强劲,那一刹那连她都以为自己会跟着一道归西了。 陆淮琛走近,他打量着纪令月的神情,只见她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额间好似身处细密的汗,无声滚入鬓发中。 他顿了顿,随即问道,“没事吧?” 不问还好,一问纪令月眼眶顿时溢满了泪水,泪珠子沿着脸颊滚落。 陆淮琛顿时一怔。 这哭意突兀的连纪令月都没有反应过来,她抬袖粗鲁的往脸上一抹,闷声道,“不是我想哭的,是眼睛自己冒出眼泪来。” 她暗骂自己矫情,什么时候哭不好,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陆淮琛看着她,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他抬指,覆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抹,一点一点替她拭去残存的泪意。 “别哭了。” 纪令月少女心顿时被冲击得一荡,像飘摇在江面上的芦苇轻舟,被轻柔的风慢慢推向江岸一处。 她使劲揉了揉鼻尖,努力把方才丢脸的一面给收 起来。 殊不知自己这模样乖巧的可怜,陆淮琛那仿佛隔着雾气的眸微光一闪,他微叹了口气,“过来。” 只是两个字,顿时把纪令月勾了过去。 只是她刚走了一步,身后突然响起竭斯底里的大笑,激的她脊梁一颤。 纪令月扭头,就见倚在墙边的西凉景被护卫扶了起来,那双眼恶毒的看着他们两人。 “陆淮琛,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卿卿我我可不好吧?” 陆淮琛淡淡抬眸,“不牢挂心,比起这件事,阁下不如好好想想,回京之后要怎么给大渝一个交代。” 西凉景仰首一笑,声音像是竖锯划木般难以入耳,“谁给谁交代还不一定,别忘了,西凉丹可是死在你们这片土地上。” “光凭这一点,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父皇绝对会不管不顾朝大渝发兵征战。” 原以为陆淮琛会有什么表情,岂料他一听,什么反应都没有。 仿佛两国交战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陆淮琛嗤笑,挑挑眉,“你们西凉的军备在本王面前就像跳梁小丑般不值一提,” “你们西凉军像一群睡在襁褓的温花突然被叫醒穿着开裆裤奔向战场,本王吃饱了撑着才会花多余的精力担心。”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叶氏的威胁 纪令月:“……” 她听得都不由一阵胃疼。 王爷毒舌到连她都无法直视,更别提心脏承受能力不足易怒的西凉景了。 果不其然,西凉景脸色铁青,那胸脯更是夸张的一起一伏。 纪令月想,如果拿着一壶茶放在他头顶,估计没多久就能沸腾的烧了起来。 她轻咳一声,悄悄拉了拉陆淮琛的衣袖,低声道,“王爷,注意形象。” 纪令月一点都不同情西凉景,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冲上去朝西凉景脸上狠狠踩几脚,再拉一头驴过来场混合双踩。 西凉景怒喝,他像是气到极致,连说话声都变得沙哑了起来。 “陆淮琛,你别得意。” “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们二人的忌日,说起来你们或许还要感谢我。”西凉景猖狂一笑,笑声透露着几分竭斯底里的疯狂。 “死亦葬同穴,就让这里成为你们两人最后的墓穴吧。” 此话一出,纪令月心里咯噔一跳。 她连忙扫了一圈木屋,回想着方才自己被关起来时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状。 知道看见西凉景被护卫带出,心中的不安顿时被放大。 她飞快道,“这间屋子可能有问题,还是赶紧离开此 处吧。” 陆淮琛抬手挥袖,身后跟来的人顿时消失在林中。 他伸手揽着纪令月的腰肢,正准备走时,她视线频频看向木屋,欲言又止。 陆淮琛察觉到她的异状,挑眉,“怎么?” 纪令月沉沉道,“里面那个昏迷的男人是唯一能证实西凉丹被西凉景亲手推出来杀害的证人。” “男人?”陆淮琛眼眸危险的一眯。 纪令月点头,她正在纠结,那木屋指不定被西凉景埋伏了什么,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可那人还在屋中……她咬牙,最终扭头,“走吧,为了一个不想干的人犯险不值得。” 两人脚步刚抬,纪令月却是浑身骤然一僵,像一块木板般硬邦邦的。 陆淮琛垂眸,没等他开口,就听到纪令月声音带着颤意。 “我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二人面面相觑后齐齐扭头,身后的木屋刹那间燃起冲天的火光。 纪令月从来没见过这般短暂而又快速的熊熊烈火,高涨的火焰像是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冲向天际。 那灼热感化作热浪刹那间涌来。 似乎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传来,纪令月瞳孔微缩,她倏然抓着陆淮琛的衣袖往前一扯,那 力道之大,让陆淮琛身躯往前微微一倾。 就听到她厉声大喝,“快跑!” 话刚落,那剧烈的轰响声刹那间响彻天际,方圆百里憩息的飞鸟悉数振翅飞起,凄厉的叫声连绵不绝。 他们身后的木屋,炸了。 营帐已经乱做了一团。 每个人脸上带着疲色来回连轴转,主帐之中,坐在主位的陆淮安眼底乌青,那神情却丝毫不见一丝不耐,反而带着几分愉悦和轻快。 尤其是听到属下一个个回报找不到陆淮琛的踪迹时,心里头暗暗叫好。 等到哪天听到寻到陆淮琛的尸骨,他估摸着回京城能连放三天三夜的炮竹。 可这是当着众人的面,再高兴他也不能流溢于表面,不仅如此,面上还得做沉肃的痛色。 如今营帐的指挥权落在他手中,陆淮安看着候在营帐两侧的禁军,心情不由便好。 一名将士快步走进,朝着陆淮安拱手,“宁王殿下,纪家人求见。” 陆淮安抬眸,手一挥,就见叶氏与裴氏两人走入。 两人脸上纷纷带着疲惫之色,见到陆淮安后行了一礼,叶氏连忙道,“王爷可有月儿的消息了?” 陆淮安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难 言,他摇了摇头,就见叶氏眸光一暗。 她眼眶慢慢溢出泪水,似乎终于一致不住,掩面哭泣了起来。 陆淮安眉间微微一蹙,说实话他最讨厌这种情况,可面上不得不做出安慰的模样。 纪家毕竟是深扎在京城的参天高树,不管什么原因,得罪他们都是下下之举。 “大夫人莫要担忧,本王已经调动近半禁军在爆炸地点寻找,绝对会将郡主找出。” 他用的‘找’,而不是‘救’,显然潜意识里认为,她和陆淮琛一样都葬身在那场火海之中了。 叶氏哭得眼睛红肿,她努力遏制住涌上心头的巨大悲愤。 她倏然抬眸,定定的看向陆淮安。 “殿下,月儿被掳一事,还请您在回京之前查清真凶。” 叶氏素日看着温婉柔和,谁都没想到她在转念间就变得如此强势逼人。 陆淮安愣了,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语气。 他气笑,自己好歹是个王爷,凭什么你让我在回京前查明他就得乖乖照做。 “本王明白纪夫人心切,只是这未免也太过强人所难……” “听说王爷曾在去年船舫上公然宣城,要娶薛妙为妻。” 叶氏打断他,突然提 起这件牛马不相干的事,一时之间,陆淮安竟不知要回复她什么。 只听得她继续道,“我昨儿个恰好听到一些话,想着还是得让王爷知晓才是。” 陆淮安心底陡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叶氏看着他,眸光闪过一簇暗色,“在西凉丹出事那天,最后跟她见面的,压根就不是我家月儿,而是她薛妙。” “这句话若是传出去,王爷可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陆淮安一愣,随即怒斥,他倏然拍案而起,“你在威胁本王?” 叶氏冷笑,“不是威胁,不过是知道些线索,提供给王爷,好让王爷有心追查真凶。” “若是王爷不愿,我只好修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回纪府,我纪家就算倾尽全力,掘地三尺也要将害我月儿之人揪出。” 她一字一句,像是要带着咬碎了牙齿般的力度。 “一个不留。” 说罢,她扫了这主帐一眼,“王爷这几日掌管全局,辛苦了,臣妇便不多叨扰,告辞。” 等她与裴氏出了影响,陆淮安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 “叶氏……纪家!” 他倏然挥袖,将桌案上的茶水悉数摔倒地上。 杯盏落地,碎片飞溅散落四处,。 第三百三十四章 山洞过夜 所有人叶氏带着冰冷的怒容走出主帐,不少人远远瞧着,似乎听到了两人相争的动静。 随后有流言传出,宁王殿下不顾清和郡主死活,与纪家人吵了起来。 有好事者去找纪令茹旁敲侧听,纪令茹特意化白了脸,眼眶通红,啜泣着道,“我也不知道,大伯母那天回来确实很生气。” “我真怕三姐姐凶多吉少……” 纪令茹本就生的娇柔,一旦哭得梨花带雨如风中娇花般柔弱不堪。 不少年轻的公子一下子生出了怜惜之情,对着她嘘寒问暖。 嘀嗒——嘀嗒—— 整个岩洞回荡着水滴落在石面上的清脆声,纪令月睁开眼,入目的便是嶙峋的石壁。 她阖眸,复而睁开双眸,确定这一切不是一场梦后,下意识扭头看向身旁的男子。 陆淮琛静静躺在干枯的草垛上,如神祗般俊逸的容颜泛着苍白之色。 略显灰沉的光落在他五官分明的面容上,那素日总是噙着玩味笑意的嘴角轻抿成一条直线。 他安静睡着的时候,棱角轮廓也柔和了许多,仿佛不再是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摄政王。 纪令月反手覆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感受到那热度后 ,浑身像是装了弹簧般猛然弹起,仅剩的困意消散到爪哇国外。 纪令月有些慌了,她连忙起身跑到一侧拿起落在一旁的芭蕉,盛了水后小心翼翼的捧着回来。 她拿起昨夜撕下的裙踞一角沾湿了水后,在他额头脖颈见细细擦拭着。 纪令月吸了吸鼻子,跪在草垛上费力将人翻了一个面,看到他身后染红的衣裳后,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她心如刀绞,满眼写着心疼。她咬咬牙用力撕下裙踞,弄成长条后重新更换掉原先沾满血迹的衣裳。 纪令月解开他的衣裳,那结实紧致的身材顿时呈现在眼前。 若是以往纪令月肯定会捧着脸犯花痴,但她现在一心替他清理伤口。 揭开衣襟时,仿佛能够听到血肉与染了血的衣裳黏合撕扯的声音。 纪令月眼睛一闭,咬牙猛地撕扯开来。 那血肉化开狰狞的疤痕沁着血,露在纪令月面前。 纪令月倒吸一口冷气,她咬咬牙,用湿布除掉肌肤上的血污与脏污,手指如轻蝶般飞快在他背后上着药。 因为她总是莫名其妙惹麻烦的体质,绿翘专门给她绣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里头装着不少小药罐,以备不 时之需。 没有想到当初的未雨绸缪,在今日当真派上了大用场。 纪令月在心内暗暗夸了绿翘,想着回去给她包一个大红包,随后一边想着下次最好装个小绷带,否则这么撕下去她非得只剩下一件中衣不可。 她素日看着迷迷糊糊,但做起细致的事情来,温柔细心的令人难以想象。 似是在昏睡之中感觉到丝丝痛意,陆淮琛眉间微微紧锁,神情偶尔流露出几分难受之色来,却是一声闷哼都没有。 创伤药上好了,纪令月却没有松懈神经,将那些染血的衣裳放在一旁,她将自己的披风当做被褥替陆淮琛拢好。 做完这些事后,纪令月走出了山洞,去看着昨夜制作的‘陷阱’是否抓到了猎物。 “看来我运气不错。”纪令月走了过去,就见那简易的竹筐内不知何时跑进了一只膘肥的野鸡。 听到动静,那野鸡的眼睛‘嗖’的一下扫了过来,当真与家养的鸡不同,纪令月觉得它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着锐利。 “瞪什么瞪,等会儿宰了你,看你还怎么嚣张!”纪令月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咯咯咯……”那野鸡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张着双翅 猛地朝竹筐狠狠一撞,有几次险些被它逃了出来。 “嘿,你还真不死心。”纪令月跟野鸡吹胡子瞪眼的,最终不知从哪儿搬来一个大石块镇着。 她拍了拍掌心的灰,居高临下看着那只最终偃旗息鼓的野鸡,骄傲的挑眉。 “你跑啊,震断翅膀都飞不出去。” 纪令月起先还想做一碗汤,但身上只带着些许的调味粉——这还是她当初以为外出狩猎能像现代一样来个露天烧烤,便兴致勃勃的随身携带着。 她扫了一眼,方圆百里都找不出一口锅来,最终只能讪讪放弃,改炖为烤。 纪令月看了仍在沉睡中的陆淮琛一眼,低声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醒来后可别丢下我跑了啊。”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回来时,天色已经昏黄。 纪令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怀中抱着一堆干柴。 身上精美衣裳已经沾着不少污泥,那满头发髻簪子已经被她摘下,束成干净利落的马尾。 放下干柴,她长舒一口气,从怀中摸索出一柄匕首,盯了一会儿,她幽道。 “原本是用来防身的,没想到第一 次却拿你来杀鸡……” 说完,她认命的走向山洞外,开始了异世界第一次杀鸡之旅。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清理完后,纪令月总算将鸡架在竹签上,筹备着今日第一顿饭。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静静的坐在火堆旁,天色已经暗下,身旁放着她用芭蕉叶临时制成的‘碗’,里头盛满了滤过泥沙的水。 纪令月蜷缩着身子,将自己埋在臂膀之中。 在融融的火光中,她出神的望着,好似昨日那场意外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当时,在木屋忽然燃起熊熊大火之后,纪令月恍然的愣在原地,一时竟没回过神来。 很快的,她便意识到问题了。 “西凉景居然早就在这木屋周围泼上了油?” 他居然打算毁了她清白后,继而活活烧死自己? 满腔怒火顿时涌上脑海,她从未如此愤怒过。 “那个小兔崽子,老娘回去第一个劈了他!”纪令月气到失去理智,这句话几乎是不过脑子的怒骂出声。 陆淮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却在察觉到什么的瞬间,嘴角的笑意迅速敛下。 他忽然将纪令月揽到身前,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那剧烈的爆炸顷刻发生。 第三百三十五章 细心照顾 当她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和陆淮琛倒在山洞前,扭头望去,沿路的血迹已经干涸。 纪令月从怀中抬起头来,侧颜被暖融的火光掩映着。 自己在那场爆炸中震昏了过去,但也能猜测道是陆淮琛忍着伤痛一步步将她带到最近的安全点。 或许是力竭,或许是承受不住,他最终倒在了洞口昏迷不醒。 纪令月抬手捧着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完了,英雄救美本来就容易让人动心,像我这种已经动心的人可怎么办啊。” 怦然心动,她好像已经深陷其中,挣脱不开了。 “咳……”细微的咳嗽声在这安静到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回荡的山洞中清晰无比的传入到她的耳中。 纪令月猛然扭过头去。 陆淮琛眉头紧蹙,似乎有了醒来的迹象。 她先是愣了半晌,随后急忙爬起,顺手抄过她的‘芭蕉碗’赶到陆淮琛身旁。 纪令月正襟危坐的等着,端着水神情凝肃。 她脑中乱乱的想着,电视剧里昏迷许久的人第一件醒来的事情便是嚷着要水,待会儿陆淮琛是不是也这样? 要不……现在给他喂一点,指不定能醒来得更快? 纪令月 愈发觉得可行,她一手费力的抬起陆淮琛的头,另一手就着叶子边缘送到他嘴边。 理想很丰满,水送到他嘴边,竟有大半洒了出来。 纪令月连忙收回手,眉头愁成一条麻花。 “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叹了一口气,脑海中突然诡异的飘过一条弹幕。 要不然……嘴对嘴喂? 这个念头刚冒起来,就被纪令月狠狠的扼杀在摇篮之中。 她老脸一红,暗暗唾骂自己,“呸,这个时候还想这些有的没的,老不正经。” 吐槽完,她垂眸,视线下意识一转,正好对上那双黝黑看着自己的眼眸。 纪令月整个人顿时僵硬在原地。 原本应当是感人的一幕,纪令月却觉得一股寒意沿着脚底蹿到天灵盖上,她身子一软,险些吓得栽倒在地。 空旷的山洞,唯有一堆火光莹莹的照着,冷不防在神游之际望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纪令月深吸一口凉气。 这种堪称恐怖的感觉也只有一瞬,她很快便陷入了巨大的欣喜之中。 按理来说,恐惧与欣喜这两种极端且牛马不相干的情绪不能共存,但纪令月却是在短短时间内完成了这个巨大的转变。 她抬手在陆淮琛眼前挥了挥,试探的问道,“王爷?” 见人没有反应,纪令月脸上的笑顿时垮了下来。 “完了完了,该不会烧成傻子了吧?” 她酷爱胡思乱想,这一想差点又把自己吓得魂飞魄散。 纪令月开始慌了,难道堂堂一代人杰,就因为救她落得了个烧得神志不清的下场? “啧。”陆淮琛阖眸,复而睁开,看到纪令月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突然咂舌。 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朦胧与沙哑,语气带着浓浓的嫌弃。 “到底更像是傻子?” 纪令月热泪盈眶,差点喜极而泣。 然后,她飞快的捧起芭蕉碗端到他面前,激动的问,“王爷,喝水吗?” 陆淮琛看着几乎要盖住自己这张脸,形状诡异的东西,眼睛一闭。 他是不是应该再多睡一会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最终,陆淮琛还是慢慢坐直了身子。 “唉唉唉慢点……”纪令月慢慢搀扶着他坐起。 陆淮琛靠在山壁,这才看清了整个山洞的全貌。 他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纪令月连忙道,“木屋爆炸后的第二日。” 说完,她扭头看向天色,又补充了 一句,“快要戌时了。” 陆淮琛看了自己不知何时被褪去的里衣,挑眉,“纪家丫头,你在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什么?” 纪令月连忙举双手以示清白,“我发誓,绝对是带着纯洁目去做这件事的。” 陆淮琛淡淡哦了一声,眼神直勾勾写满了‘不信’两个大字。 纪令月看出来了,忍不住吐槽,“王爷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重大误解,我好像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对一个昏迷不醒的病患都能起色心。” 说着,她一顿,嘀咕着补充了一句,“虽然你的身材确实很让人垂涎……” 陆淮琛默然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却非素日那般懒洋洋漫不经心的笑。 这一笑轻柔如人间四月天流过碧草的溪水,原本憔悴的面容霎时被眸底那流光溢彩波光潋滟给在遮掩了过去。 纪令月被这美色惊得一晃神,她坐在陆淮琛身侧,双手环着蜷起的双膝盖,微偏头看着他。 “王爷,你之前碰见过那种奋不顾身朝你扑上去的女子吗?” 陆淮琛:“……” 他对纪令月跳脱的话题实在是不敢恭维,但兴许是刚醒来,亦或者想要转移背上的疼痛,他当真认真回 忆了一下,闲闲着开口。 “有。” 纪令月顿时就精神了,她坐直了身子,紧抿着唇问道,“谁?” 陆淮琛轻嗤,“早就被本王捅成对半扔乱葬岗喂狗,谁还会记得。” 纪令月小心肝一抖,但还是不死心的试探,“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陆淮琛神情变得淡淡,他道,“十五,还是十六?时间都过了这么久,本王早就忘了。” 纪令月敏锐的察觉到他渐沉语气,忽然想起原文中残留在脑海中的微末细节,若非遇上点特殊情景,她还说不准能回忆起来。 大反派成为摄政王之前,似乎有过一段不太美好的经历…… 这句话说出去或许十个里有九个不信,毕竟整个大渝都是在他变态及牛叉的人生经历光辉仰慕下笼罩着,这种天之骄子还有什么灰暗经历? 只怕路边的乞丐都会嗤之以鼻。 纪令月却不这么觉得,但凡为人都有七情欲,都有好坏光鲜灰暗的经历。 世人的观念是予他繁重的枷锁,大家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一面,却无视他背后经历的一切。 纪令月目光闪动,不愿这样的陆淮琛陷在过去之中,便匆忙转移了话题。 第三百三十六章 浑身是迷 她扭头看向烤架上的山鸡,香味逐渐传来,随即面色一喜,拿起架子,将鸡肉放在芭蕉叶上。 “时间刚好,放凉一小会儿就可以吃了。” 陆淮琛顺着她动作看去,这才接着火光看清她一身狼狈。 被撕得不成模样的裙摆,一头青丝被简易束成马尾搭在身后。 视线慢慢从堆砌的柴火划过,再到那用芭蕉编制而成疑似‘碗’,最终落在他身下干枯的草垛。 纪令月兀自絮絮叨着,“……还好我带了调味,否则这只鸡长得再好看我也下不了口。” “可惜了,没有葱姜蒜,我只往鸡肚子赛了些野菜,但或许还残留些腥味……算了,总比什么都吃不到好。” 一提到吃的,纪令月手上的动作变得十分利落,她三两下将一只鸡大卸八块,随后盛了一些笑嘻嘻的端了过来。 她看着陆淮琛,眸底盛着莹莹笑意。 “王爷,尝尝我的手艺?” 陆淮琛看着她清朗明亮的眼神,仿佛不曾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蒙上一层阴霾。 这么细想起来,她这一年经历的苦难似乎远超常人,但她好像从来不为自己遭遇的一切而感到抱怨。 是麻木,还是无动于衷? 陆淮琛看着端到眼前的食物 ,他挑眉,“你自己做的?” 纪令月骄傲的扬起下巴,轻哼一声,“那是当然,从出厂到加工,全无假借他人之手。” 她指着自己,笑嘻嘻道,“都是我一人承包。” 从她嘴里蹦出那些奇怪的字眼,都被陆淮琛意外的理解到了。 他接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纪家丫头,你倒是适应的很好。” “本王听说你自幼养在深闺,平日娇生惯养的。”他视线在她身后一扫,“这些东西,你又是怎么学来的?” 纪令月嘴角的笑一僵。 完蛋,骄傲的太早了,居然忘记自己做的一切跟原主的人设简直相差甚远。 她在现代体验过不少新奇东西,可原主纪令月只是一个空有容貌的草包美人啊。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陆淮琛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他敛眸,慢慢嚼着手中的东西。 纪令月咽了口唾沫,她悄悄看了陆淮琛一眼,心中忽然冒起一个念头来。 陆淮琛何等聪明的人,她身上种种异样,只怕被他察觉出不少来。 自古世间怪力乱神之说总是被人忌惮,大渝佛教徒不少,纪令月想,若是陆淮琛,会不会……不一样。 她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其实我身体里面住 着另一个灵魂,王爷信吗?” 陆淮琛轻抿一口水,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却让纪令月嘴角勾起的弧度凝固起来。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纪令月自先打了退堂鼓。 她立马打了个哈哈,“我开玩笑的。”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正如纪令月一颗沉下来的心。 她有些懊恼的揉了揉头发,似乎觉得自己搞砸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陆淮琛不知为什么,忽然挑眉,似笑非笑道,“信或不信,有那么重要?” 纪令月一愣。 “你便是你,你只是你。”陆淮琛淡淡道,“何须在意旁的。” 纪令月选了一个地方慢慢坐下来,娇嫩的脸被融融火光熏得粉红如水蜜桃般。 陆淮琛如此聪明,他应当能够听出自己的话来。 果然,他跟别人不一样。 纪令月将头埋入臂膀之中,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纪令月渐渐有了困顿感。 她悄悄打了个呵欠,语气带着懒洋洋的意味,“若是回去,王爷可要对付西凉景?” 提到这件事,陆淮琛眸光顿时晦暗不明的闪着。 “算计了本王还能相安无事的,你觉得可能吗?” 纪令月揉了揉迷蒙的眼,“可那是邻 国皇子,王爷行事还是小心为好,一个不小心兴许会引发两国争锋相对。” 陆淮琛嗤笑,刚想表示自己对西凉国的嗤之以鼻,却意外听她一句淡到几不可闻的话后,猛然一愣。 纪令月已经闭上了眼,她近乎呢喃道。 “一旦打仗必将民不聊生,你虽对名声无所谓,但我却不想世人再误会你……” 话说到一半,像是被人掐掉般中止在空气中。 不知不觉中,她慢慢陷入沉睡之中。 绵长的呼吸声慢慢响起,陆淮琛放下手中的东西,他看着纪令月身躯蜷缩成一团,像是将自己封闭成蚕蛹的茧。 他能看清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人心的诡谲算计。 但他生平第一次,看不清一名女子。 陆淮琛看着她,乌黑的长发不知何时披散在身后,掩盖着窈窕玲珑的身姿。 纪令月的头像小鸡啄米般轻轻点着,似乎是困倦至极,整个身躯摇摇晃晃,要看就要栽倒外地。 一道身影忽而落在她身旁,陆淮琛伸手揽着她,远远看着像是将她完完全全的拥抱在怀中。 那双蕴着星辰明灭的眸翻涌起深浅不一的浪潮,陆淮琛将她一步步抱到铺着外裳的草垛之上,轻轻放下。 他定定看着她姣美的 睡颜,伸手拂过落在她脸颊的几缕青丝,轻声道。 “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句话,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陆淮琛缩回手,就这么盘腿坐在她身侧,开始打坐回复内息。 而这么一坐,便是一整夜。 异日,纪令月被外头的吵闹声醒来。 她睁开眼,就对上绿翘哭的红肿的眼眶。 “小姐!” 见人醒来,绿翘立马给了她一个熊抱。 纪令月脑子还是蒙的,她是还没睡醒吗,怎么突然就梦见了绿翘? 她这么想着,也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绿翘又哭又笑,她对纪令月道,“小姐,是奴婢啊。” 纪令月这才回过神,她捏了捏绿翘的脸颊,这才有了实质的感觉。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绿翘,“怎么才一天,你就憔悴成这幅模样啊?” 绿翘听到这熟悉一惊一乍的语气,眼眶慢慢蓄起了泪意,要看又要哭了起来。 “唉唉唉,你先别急着哭。”纪令月连忙阻止她,义正言辞道。 “你家小姐我什么问题都没有,身子骨倍儿棒,还吃嘛嘛香。” “比起这个。”纪令月越过她肩膀看向山洞外,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 “你还是先告诉我,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吧。” 第三百三十七章 回营 绿翘吸了吸鼻子,“是王爷放出的信号才让我们找到您的。” “信号?”纪令月疑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靳七说,他们暗卫有纪令月想了想,突发奇想道,“难不成是放烟花什么的?” 好像电视剧与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绿翘听得一头雾水,“这与烟花有何关联?” 纪令月自知自己想岔了,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没什么,我瞎说的……” 绿翘道,“奴婢听靳七说,王爷与暗卫之间似乎会通过什么记号来联系,奴婢才跟着他们一路找到了此处。” “先不说这个,小姐还是先换上一身衣裳,随奴婢回去吧,大夫人她们自小姐失踪后便日日担忧。” 绿翘一边将随身携带的包袱展开,说着压低了声音,“大夫人与宁王殿下起了争执,以纪府的威势相逼宁王动用全力寻找小姐的下落,这几日营中的气氛不是很好。” 纪令月接过衣裳,一边听着绿翘说她出事一天之内营帐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那四小姐,当真是不知廉耻!” 绿翘指尖流利的替纪令月系上衣带,愤愤道,“昨日有人找四小姐打探消息,四小 姐不仅说您凶多吉少,还装可怜柔弱勾引男人。” “不少人都说她与您姐妹情深,奴婢可分明瞧见了,她眼眶连一滴泪都没有。” 纪令月轻哼一声,嗤之以鼻,“哪一天纪令茹要是真为我难过一秒,天绝对会塌下来。” 说着,她抬手抚过沾了泥灰还打了结的发尾,有些心疼道。 “才一天时间头发就被我糟蹋成这样了。” 绿翘因为哭过的原因,鼻子闷闷的,闻言却是轻笑出声来,“小姐不必担心,回去奴婢替您好好梳理。” “我家绿翘最好了。” 纪令月转身给她一个熊抱,触上她通红的眼眶,不由打趣道,“你这个动不动就哭的毛病可要改一改,你家小姐我哪一次不是大难不死逢凶化吉。” 绿翘秀眉一弯,愁道,“这种‘吉’谁家要就谁拿去吧,小姐您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纪令月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后朝洞外走了出去。 陆淮琛负手而立,一节绣着银纹的玄黑衣角垂落。 他视线遥遥的看着前方,靳一与靳七正在他身后待命,似乎在说着什么。 听到动静,陆淮琛偏过头来,又是往常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那上 挑的眉带着几分讶异,似乎意外纪令月这么快就出来了。 “都准备好了?” 纪令月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周围整装凝肃的禁军,轻声问道,“现在就回营帐吗?” 陆淮琛眼神淡淡一扫,像初雪下凝定的冰霜,“不急,先回昨日爆炸的地方看看。” 纪令月这才恍然,光是两人空口无凭,还是得找些证据才能够打得西凉景哑口无言。 纪令月沉吟,“只是已经过了一夜时间,若是西凉景已经回去了,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说不定那位皇子自以为得手,就掉以轻心了?”绿翘这时候猜测道。 方才就从纪令月口中听到那个西凉大皇子就是伤害她的凶手后,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解。 他国皇子,对惊艳天下的摄政王怀有嫉妒与警惕而起了暗杀之心还情有可原。 可掳走一国郡主还意欲杀害她,这又是什么道理? 不仅绿翘不解,知道真相的人也纷纷一头雾水。 纪令月惊讶,“不会吧?应该不会有人蠢到这个地步,连证据都懒得清理。” 直到了当天爆炸的小木屋周围,发现散落一地的狼藉时,纪令月嘴角一抖。 一名禁军跑了 过来,拱手,“回禀王爷,郡主,属下在周围找到了木炭与硫磺。” 话落,另一名禁军也一步上前,“属下找到了硝石。” 纪令月:“……” 她抬手抵着眉心,“虽然他留下了这些东西,但想要指证他还缺少点关键证据。” 靳一这时候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当着纪令月的面,蹭了蹭地上爆炸残留的灰烬,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口。 “证据有了。” 这一顿操作简直让纪令月叹为观止。 她瞠目结舌,扭头看向靳七,“你们暗卫就是这么行事的?” 靳七耸了耸肩,好像习以为常,“非常时期实行非常手段,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省心又省力。” 纪令月长叹,一脸崇拜的拱手,“受教了。” 陆淮琛一瞥,“谈完了?” 靳一与靳七两人微微一抖,默契的双双闭上了嘴。 纪令月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一脸跃跃欲试兴奋的看向陆淮琛,“谈完了,现在回去揍……哦不,找西凉景的对峙吗?” 陆淮琛点头,“是时候该回去了。” 靳七与靳一眼角一抖,两人纷纷无语的看向纪令月。 靳七问绿翘,那张娃娃脸有 些麻木,“如果我没听错,郡主方才说的明明是‘揍’对吧?” 绿翘白了他一眼,“哪又怎么样?大惊小怪。” 靳七感慨,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陆淮琛与纪令月平安无事的消息传来,笼罩在每个人心中的压抑感总算消散了不少。 那些饱受陆淮安摧残的禁军脸上在看到陆淮琛平安无事的归来后,竟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陆淮琛向来是军令分明,饶是世人将其描述的多可怖,但他们知道,只要在规矩之内守军规便可相安无事。 而且陆淮琛所做的决策向来是有利而无弊,这也是笼络军心的一种手段。 强大而高明的上位者,向来是他们献上忠诚的不二人选。 但经历了以宁王为首短短一天的时间,让这些经历了无数严格训练的禁军都不由感到身心俱疲。 面对摄政王失踪而产生的乱象,他不但不去压制,反而故意纵容舆论滋生蔓延,在不理解禁军机制下胡乱调配,已经有不少人一天一夜都不曾合眼仍牢牢的守在岗位上。 他反而一心跑去与那些参与狩猎的高门大户与邻国使臣夸夸其谈的结交,比起内定,他更热衷于收拢人心。 第三百三十八章 当众对峙 这种只会动嘴皮子的上位者,实在是令人敬佩不起来。 陆淮安不知,短短一天的时间,私底下已经有不少人对他产生了不满。 纪令月回营帐后,忽然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 饶是一个正常人,在经历绑架爆炸以及被迫提心吊胆的野外生存后突然回归现实,总是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纪令月感受到所有人投向自己的视线,忽然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她的生活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月儿!” 一声急切到几乎快破音的呼唤声传来,顿时将她从神游中拉回现实。 叶氏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她眼中含泪望着纪令月,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纪令月见她如此担忧,心中一抹愧疚油然而生,“叶姨,抱歉……” 叶氏摇了摇头,带着哽咽的声音道,“平安回来就好。” 纪令月一愣,伸手给她回应一个拥抱。 纪令仪满脸担忧的赶来,她静静的站在一旁,也是长舒一口气。 陆淮安匆匆赶出来,急促的步伐险些让他绊着脚。 他原本还不相信,在看到陆淮琛后,脸色肉眼可见的一黑。 陆淮琛循着动静看去,恰好碰上陆淮安还未来得及收起来 的神情。 “看来皇兄见到本王,不是很开心啊。”陆淮琛淡淡一笑。 陆淮安嘴角一僵,他目光闪了闪,生硬道,“怎么会,见到你平安无事,我高兴还来不及。” 陆淮琛一声嗤笑,显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 他扫了一圈,视线忽然落到他身旁的一名护卫。 他微颔首,朝那护卫一点,“你,过来。” 站在陆淮安身旁的护卫脸色一变,背后骤然渗出涔涔冷汗。 陆淮安嘴角的笑意落下,他不知道陆淮琛想要做什么,神情有些僵硬。 “你有什么事,问我便好,何必为难我身旁的护卫。” “为难?”陆淮琛微笑如故,他微笑着,周身顿时漫溢着令人不含而颤的气息。 “怎么,本王的话已经到了使唤不到任何人的地步了。” 那护卫浑身一抖,他慢慢走了出来,抬起的手都在颤抖着。 “属……属下见过王爷。” 陆淮琛挑眉,“这么怕我做什么,本王只问你一个问题。” 那护卫还想着这名令人畏惧的摄政王要对他说什么,一听到只是问几句话,骤然松了一口气。 他垂首,“王爷请问,但凡有属下知道的,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陆淮琛淡淡道,“本王听说,在我不在的这一天,是你假借本王的名义四处调动禁军守备?” 此话一出,周遭的窃窃私语都安静了下来。 陆淮琛这一问,分明牵扯到皇室中的争权夺利。 区区一名护卫有什么资格调动禁军,除非,他是遵循谁的命令。 在场的所有人视线纷纷往面色铁青的陆淮安身上一瞥,随即飞快的缩回眼神。 他们沉默着,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喘。 这护卫双腿一软,顿时跪在地上。他是陆淮安的亲身护卫,唯陆淮安的命令马首是瞻。 摄政王这番话无非是在借着他含沙射影,说陆淮安擅自越权! 这护卫哆哆嗦嗦,面如死灰。 他重重叩头,一句话组织了许久才慢慢说了出口,“是……是属下……擅作主张,一切都是属下的错!” “是吗?”陆淮琛似笑非笑。 他突然微微倾身,伸手欲虚扶着他,“你怕什么,本王说了,只是问一句话而已。” 他虽这么说,那护卫却是不敢动弹。 陆淮琛笑意一冷,“怎么,还不起来?” 那护卫脸色煞白,他哆哆嗦嗦着试图站起,却因为双腿吓得发软,试了好几次都无法 直立。 陆淮琛突然伸手,衣袖一卷,那护卫的头立即诡异得扭到了一边。 骨头‘咔嚓’扭断的声音清晰响起,伴着不少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护卫却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整个人如一滩烂泥斜斜的栽倒下。 陆淮琛手臂慢慢抽回。 “啊!”有胆小的人低声一阵惊呼,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还没等陆淮安反应归来,陆淮琛接过靳一递过来的白巾擦了擦手,朝陆淮安微微一笑。 “没想到皇兄身旁还待着如此居心叵测意图危害皇室之人。” “本王杀了他,皇兄不会生气吧。” 陆淮安恨得咬牙切齿,他拳头紧紧捏起,胸脯深深起伏着,双眸欲喷出火焰来。 这种他能说什么,为了一个护卫上去捅他一刀吗? 陆淮琛当众个狠狠落了他的面子,自己却不得不笑着呈他这份‘揪出危害皇室贼人’的情。 陆淮安闭眼,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多谢皇弟替我铲除身边奸佞。” 说罢,他似乎不愿站在原地接受这份羞辱,愤然甩袖离去。 陆淮琛轻笑,却是没再理他。 “西凉景在哪儿。” 他突如其来这么一问,让周遭 的人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还是一名头脑机灵的禁军回道,“回禀王爷,西凉皇子还在营帐之中。” 陆淮琛挥袖,淡淡黑影交错于地面,他道,“让他出来。” 这副语气,哪儿是见邻国皇子,分明是传唤罪人。 那禁军一愣,他拱手一礼,飞快的跑去传话。 “什么?你说他们两人活着回来了?” 西凉景刚饮入口中的茶水悉数喷了出来,他抬袖一抹嘴角,不可置信的看向来人。 西凉妩嫌恶的避开身子,听到这个消息眉头微蹙,面上却是佯作不解的问道。 “人既然平安无事的回来了,那不是好事吗,怎么皇兄如此紧张?” 西凉景脸色一僵,他有些生硬的开口,“没什么,只是那场爆炸你也看见了,我只是意外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平安无事罢了。” “原来是这样。” 西凉妩莞尔一笑,她敛眸,在听到陆淮琛无事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那心头的怒意几欲将她淹没。 纪令月的命当真大到这个地步,什么法子都奈何不了她了吗? 还有,既然陆淮琛救下了她,那么两人为何彻夜不归?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第三百三十九章 妒火中烧 一想到这个,西凉妩心中的杀意几欲化作实质。 那来报的西凉侍卫满脸不安,“大渝的摄政王还说……请殿下出去一叙。” 西凉景脸上顿时流露出慌乱之色,他后退一步,后背碰到桌角,身形差点不稳。 他这副模样,当真不像是一国皇子应有的气度。 西凉景却管不了那么多,他慌乱道,“为何叫本皇子?” 那侍卫摇头,“没有说,只是让属下过来请殿下出去。” “出去?外面有多少人?”西凉景突然问道。 那侍卫一顿,“加上来看热闹的……基本都在场。”“ 不,本皇子不出去。” 西凉景面色一狠,“凭什么他陆淮琛要见我我就得出去。” “本皇子可不是他的属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若是出去那成什么了!” 虽说是西凉景推辞之语,但严格说起来,还真是这个道理。 不知是不是有意而为,在他几近大吼的说出这番话后,又有一名西凉侍卫匆匆跑了进来。 他喘着粗气,一进帐篷连请安都来不及做,飞快道。 “大渝的摄政王公然说,他要就爆炸一事与殿下对峙,若是殿下据而不见,便要以刺杀之罪 将您……将您缉拿入狱!” 西凉景两眼一黑,他握拳在桌上用力一砸。 帐外,纪令月看着西凉侍卫仓皇跑去的身影,不由觉得错愕。 她扭头看向说出那番足以引起两国纷争话语的罪魁祸首,有些感慨。 她偏头问想靳七,“你家王爷经常这么说话的吗?” 靳七认真想了想,“倒也不是,王爷对聪明人说话还是留有几分余地的。” 纪令月:“……” 她语气幽幽,“大渝能有今天的强盛,看来还有别的原因啊。” 靳七:“??” 西凉景有些狼狈的从帐中走出,他那张脸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之色,一见到陆淮琛便吼道。 “陆淮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本皇子害你的?” 他面色铁青,死死盯着陆淮琛,这副毫无气度的模样惹得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神情,面面相觑着。 宿鸟从林端树梢上掠过,羽翼擦过瑟瑟的树叶,带出窸窣的声音。 陆淮琛视线漠然的一扫,他道,“西凉景,你在放火欲炸死本王之前,只怕没有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西凉景被他突如其来森冷锋利的目色惊得一怔,身躯一抖。 纪令月 原本以为自己经过一夜,能够冷静的对待此事。 但看到西凉景时,也不由怒意横生,那从鬓角淡淡扫除的一抹嫣红如胭脂般勾勒着,衬得眼眸波光潋滟。 她目光似有星火跳跃,冷怒道,“你派人趁夜将我绑到木屋之中,随后意欲烧死我毁尸灭迹。” “西凉景,如今我活着回来指证你,你是不是很意外?” 西凉景面色大变,“纪令月,本皇子也听说你那晚被贼人掳走,为表诚心,本皇子甚至让身边的护卫也一起加入搜寻当中。” “你不但不感激,居然反咬我一口,当真是蛇蝎心肠。” 纪令月冷笑,装,你再装。 “大皇子这份‘好心’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 她冷然一瞥。 “与其这么早自乱阵脚,大皇子还是先看看这些东西再狡辩吧。” 靳七走了出来,将现场搜罗的硫磺等制作爆炸之物的东西扔在了地上。 西凉景垂眸,突然发出一声嘲笑来。 他指着地上的东西,“你是不是想说,这些东西是本皇子的?” “你们是不是在开玩笑,本皇子……” 他话说到一半,嗓子像是骤然被人掐着,只能发出枯哑单 一的声音来。 只见靳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玉佩上沾着火药,还有爆炸过后残留的痕迹。 众人定睛一瞧,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这分明就是西凉景经常带着的玉佩! 其中一人小声低呼道,“我说今日怎么就不见西凉的皇子挂着素日的玉佩,没想到……” “天哪,真的是他要杀害郡主与王爷吗?” 交谈声像是立体环绕一样把西凉景包围其中。 他瞳眸一瞪,咬着牙死不认账,“这块玉佩在本皇子狩猎时就丢了,虽不知你们从哪里找到,但怎可将其作为无限本王的证据!” “本王还要说,莫不是你们大渝偷走了本王的玉佩,蓄意栽赃陷害于我?” 纪令月咂舌,原以为靳一把玉佩偷出来已经是损招了,没想到对上西凉景这种不要脸的人,还是略逊一筹。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陆淮琛,见他神情无动于衷,好似早就遇见了这一刻。 纪令月心念一动,难道他还有后招? 岂料陆淮琛只是淡淡一扫,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你狩猎跑到了离此处十几公里外丢了玉佩。” 说着,他挥了挥手,“既然本王捡到了,那就物归 原主。” 靳一闻言面无表情的将玉佩奉上,西凉景脸色大变,他嫌弃的别开视线,“都烧毁成这模样,还给我做什么?” 陆淮琛看着他,一字一句重复着,“物归原主罢了。” 西凉景原本还没什么,却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后,整个人如遭雷劈般惊怔在原地。 陆淮琛嘴角微微一勾,他转身慢悠悠道,“靳一,帮本王备水,一日未沐浴,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有什么事,等本王有空了再说。” 靳一应声,两人就这么在众人呆怔的视线下离开了。 他们茫然的面面相觑,原以为会发生什么大事,结果就为了还一个破破烂烂的玉佩? 纪令月目光深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联想到西凉景方才那不自然的神情,面色流露出一抹沉思。 她总觉得,陆淮琛肯定要做些什么。 难不成现在人太多,他不好施展? 就在她出身想这些的时候,从始至终沉默的西凉妩突然看向纪令月。 那目光在她衣裙上划过,眸底一抹狠色倏然涌起。 这件裙裳分明与她失踪的当天所穿完全不一样! 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要她特地换一身衣裳才回来? 第三百四十章 幸运加成 脑中不断闪过的猜测画面让她几乎妒火滕绍,偏偏表面一副无动于衷,甚至噙着淡淡的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纪令月看着眼前这个心里扭曲的女人,对她嫣然一笑,“是啊,本郡主命大,兴许是老天厚爱呢。” 她说这句话,可是有八、九成的底气。 兴许是绿翘不断在她耳旁念叨,纪令月也开始对自己总时不时经历这些事情产生了疑惑。 虽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但她却发现了一个规律。 那就是,她永远都能够化解危难,要么是被人拯救于水火之中,要么就是在某个时间点产生能让她逃脱的时机。 简而言之一句话,她在某种程度上,被幸运眷顾了。 纪令月当即心花怒放,这是上天看她饱受乌鸦嘴所困,终于开了眼给她打开一扇新的窗户了吗? 西凉妩被她莫名其妙的自信给惊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以为纪令月在炫耀陆淮琛亲自救她一时,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她忍了忍气,努力让语气变得平静。 “听说摄政王对纪家向来看中,他会出手救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纪令月美眸微微一瞪,她这是什么意思,说陆淮琛 救她不过是因为看在纪家的地位与利益上? 纪令月轻哼一声,她扬起脸,因疲惫那略显淡白的唇弧度张扬,眸子亮如晨曦冉冉升起的一簇光。 她朝西凉妩挑衅道,“怎么,你嫉妒啊?” “有本事你自己也被绑架感受一次爆炸,看他会不会因为与西凉国利益去救你。” 一句话,让西凉妩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她定定的看着纪令月,眼神杀气飞散,“就算他救了你又如何,你们终究不能在一起。” 纪令月笑意慢慢敛起,她挑眉,“怎么,又是用你身上那谜一样的能力推论出来的?” “还是说,你又聆听到上天对你说的话?” 纪令月嗤笑,“老天爷不应当是普度众生吗,怎么跟个市井妇人一样对他人姻缘论是非长短。” 说着,她深深看了脸色已经狰狞扭曲的西凉妩一眼。 “还是说,是有人故意扭曲神意,只为了满足自己那颗可怜的虚荣心?” 说完这些话,纪令月第一次觉得畅快无比。 虽然她遇袭这一事,已经明晃晃确定真凶是西凉景,但她从来没有把西凉妩从摒除到嫌疑之外。 就算没有什么理由指证她,但能让西凉妩心情不 爽利,纪令月的就十分愉悦。 西凉妩冷声道,“郡主的牙尖嘴利我已经见识过了,说到底,你也不过只有这点本事罢了。” “真不巧,你这句话我也听了不下百遍,可你哪一次不是被我气得跳脚,什么也做不了。” 纪令月摊手,摇头叹气,这副无赖的模样气得西凉妩牙痒痒。 她慢慢走向西凉妩,缓缓露出森冷一笑,倾身附耳阴恻恻道,“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了。” 西凉妩瞳眸微缩。 “别以为有西凉景给你当挡箭牌,你就可以用在背后高枕无忧的躲着了。” 纪令月眼眸一转,居高临下般斜睨着她,“我说过了,我是一个很‘礼尚往来’的人。你要了我的命,我若是不回报一下,岂不是显得我没有礼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西凉妩心里一咯噔生硬的开口。 纪令月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原以为出了这档子事儿,比次狩猎夺半泡汤了,没想到陆淮琛却下了命令继续进行。 狩猎再次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似乎是为了把前几日积攒的释放出来,今年狩猎的猎物几乎比往年多了一倍。 纪令月一次闲着无聊,心血 来潮想看看是怎么个多法。 当她看到禁军特地腾出一大块空地堆放着几乎叠成小山丘的猎物,当即吓了一大跳。 随后瞥到另一块明显宽一倍的空地,纪令月伸手一指问道,“这片是用来放什么的?” 一名禁军道,“这是专门给王爷与东临国二皇子放置猎物的。” 纪令月:“……” 她回去把这件事当做闲谈同绿翘聊了起来,纪令月手捻着杏仁扔进嘴里,“说起来,怎么都没看到方青元呢。” 绿翘闻言,笑着揶揄道,“小姐可是想殿下了?” 靳七正在被绿翘拉去当苦力,闻言耳朵立马竖了起来,身子不由坐直了。 纪令月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倒也不是,只是我回来的那天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唯独没有见着他,觉得有些意外罢了。” 绿翘想了想,“说起来,奴婢这几日好像也没见到二殿下。” “不过在小姐失踪那天晚上,二殿下冲进主帐与王爷起了争执……” 纪令月嚼着杏仁的动作一顿,疑惑的抬眉,“他跑去找王爷吵架了?” 绿翘点头,“是啊,其实这件事很少人知道,只是奴婢那日心焦不已,欲去寻王爷求助时, 无意间看到二殿下去寻王爷。” 纪令月更惊讶了,“你居然去找他了?” 陆淮琛的名声在大渝可谓是止小儿啼哭的存在,虽然绿翘这小丫头抱着憧憬的心态看待陆淮琛,但实际上见着面还是不由自主的缩到一旁。 毕竟王爷身上的气场,不是谁都能抗得住的。 “虽说这两人平日偶尔互相看不顺眼会刺几句,不过依照他们的身份,应当不会做出吵架这种事情来才对。”纪令月脑袋一歪,怎么也想不通。 绿翘这时候却看了纪令月一眼,张了张嘴后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纪令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目瞪口呆,“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绿翘点头,场中倏然安静了下来。 方青元爱慕纪令月一事,他从未掩饰过,在众人心中已经是默认的事实,他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是理所当然。 半晌,便听到绿翘疑惑的嘀咕了一句,“只是奴婢不明白,为何小姐失踪,二殿下竟是找王爷质问。难道是因为禁军护卫不利,殿下将火发泄到王爷身上吗?” 乍一听是合理的猜测,但这件事放在方青元身上,要多违和便有多违和。 第三百四十一章 察觉 靳七沉默着,自从纪令月两次在他手中被人掳走后,他便开始郁郁沉闷了起来。 他似乎是觉得愧对纪令月,这几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守护在她身侧。 听到绿翘这番话,他眉心微微一蹙,下意识看向纪令月。 纪令月敛眸,什么表情都没有。 只是在瞬间,他似乎看到她脸上短暂流露出的自嘲之色。 像是疲惫,像是了然。 她似乎察觉到靳七投来的视线,微微一愣,下意识流露出清浅的笑意来。 靳七眉间微蹙,那张娃娃脸逐渐流露出凝肃的模样来。 如今细想起来,太多事情处处透露着奇怪之处。 纪令月慢慢起身,她突然道,“我去门口透一透气。” 绿翘刚要跟上,就见她哭笑不得,“我就在门口,你不必跟来了。” 说完,她摆了摆手,掀开帘帐走了出去。 绿翘还是不放心,她悄悄掀开一角,看到纪令月果真是坐在外头的木桩子上,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免揪起心来。 她面露愁色,“小姐这几日像是有心事,整个人都沉闷了不少。” 说着,她曲肘碰了碰靳七的肩膀,“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些奇怪?” “是啊,是有些奇怪。”靳七轻声开口,他眼神定定看着前方,脑中飞快思索着 。 绿翘没看到他出神,兀自絮絮叨着,“听说有人被绑架后被吓到,彻夜难眠,整个人郁郁寡欢……小姐该不会还没从那日回过神来,一直压抑着吧?” 她说了许久,见身旁人连半句回应都没有,一扭头,居然发现人在发呆。 绿翘气笑,她叉腰,“合着我说了半天,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是吧?” 靳七却在这个时候倏然站起身来,把绿翘吓了一大跳。 她错愕,“你……这是做什么?” 该不会她方才说话的声音太大,惹得他生气了吧? 绿翘悄悄在心里衡量着,从这里到营帐门的距离有多少,她逃出去又要多长时间。 殊不知靳七一脸凝肃的看向她,“我想到奇怪之处了。” 绿翘脑子没转过来,只是僵硬的回了四个字,“你说什么?” “我一直在想,身为暗卫,却两次让贼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得逞。”靳七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他飞快的说着,“我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 绿翘一愣,她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能力十分骄傲的靳七,这几天居然一直在想这些事情。 说起来,自从小姐遭遇那些事情后,靳七好像也与以往不同了。 只不过她的视线大多都落在纪令月身上,思及此 ,绿翘心里居然生出一抹淡淡的愧疚来。 如靳七这般骄傲的人,一种情况连续遭遇了两次,想来他的压力应当不小吧? 若是常人,早就斥责护卫保护不力亦或者无能。 可纪令月从来都不曾斥责他半句,就连绿翘也不曾对他的能力与本事有任何改观。 兴许是她知道,自家小姐总是会莫名其妙惹上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麻烦的出现总是毫无征兆的,打得人措手不及。 暗中对自家小姐看不顺眼的人不少,她又从来不爱带护卫,担子一下子全压在靳七身上,再加上男女有别,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绿翘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靳七,虽说他总是爱恶作剧,尝尝把自己气的跳脚,但是这个时候,她还是不会吝啬自己的关怀。 绿翘清了清嗓子,努力拿出自己最温柔的声音,“你不要自责了,其实很多事情不怪你。” 天地良心,她这句话可是百分之百的真话,绝对不掺杂一丝虚假的安慰。 岂料靳七肩膀一僵,他抬头,视线诡异的一扫。 “你嗓子卡痰了?说话声怎么扭扭捏捏,怪渗人的。” 绿翘嘴角一抖,她倏然扬臂朝他后背重重一拍,咬牙切齿的笑着。 “那还真是委屈你 了,不得不听我‘渗人’的安慰。” 她故意在那两个字加重了语气,靳七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是在安慰自己,握拳抵着唇畔轻咳一声。 “我不是那个意思……” 绿翘依旧冷冷的看着他,靳七连忙转移了话题,“我方才只是想到奇怪的地方,并非一直陷入在低落情绪之中。” “什么奇怪的地方?” 见她果然被自己一句话给转移了注意力,靳七道,“在林间,小姐被袭击时,我恰好在追踪那个偷袭之人。” 绿翘点头,“但是你最终还是抓住了他,没让那人得手。” 靳七手指虚空一点,“这就是奇怪之一。” 他手指拢起,搭在膝上认真分析着,“我自认身手不差,但追逐偷袭之人那日,那人的身手显然不弱,甚至有比我略胜一筹的迹象。” “可我真正抓到他的时候,与我先前追逐那人的感觉却浑然不同。当时我焦心郡主是否受了伤,并未太过在意那一瞬间产生的奇怪感,如今想来,却是有些不对劲。” 绿翘那秀丽的眉微微蹙起,她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追逐的那人与最终抓到的,不是同一个?” 靳七瞳眸微暗,他点头,“那人分明有能力逃走,最后为何又回到了现场。” 光是这两点, 就足够表示那天发生的情况有异。 那日被逮住的暗卫确认是西凉妩身旁之人无疑,但又是谁在暗中帮助西凉妩,达到目的之后却又让她失手? 绿翘连忙问道,“另一个奇怪之处呢?” 靳七先是沉默,在绿翘的催促下,才缓缓开口,“便是在郡主失踪的当夜。” “郡主被关紧闭,按理,我必然会在帐篷周围守着,除了主子……亦或是东临国的二皇子这样的伸手能够悄无声息进帐不被察觉,否则无人能够讨得过我的视线。” 靳七说着话时,带着绝对的笃定,他非自负,而是能力带来的底气。 “可当夜,西凉那位大皇子还是将小姐带走了。”绿翘沉吟,她猜测,“难道是那天将你引走身手高绝之人所做的?” 靳七蹙眉,“若真是他,对我来说顶多有些棘手,却也不至于能够在我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将郡主带走。” “而且掳走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还能不被察觉……若那位大皇子身边真的有如此能人异士,他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副田地。” 确实,西凉景身为皇子,身上却半点没有作为皇子该有的威信力与能力。 甚至于那日被陆淮琛当众将面子踩在脚底下,他也只能够痛骂几句,什么都做不到。 第三百四十二章 醒悟与对峙 绿翘不解,“那究竟是为什么?” 靳七脑中灵光一闪,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与此同时,他却突然开不了口了。 那天晚上,他因为主帐的召唤,确实短暂离开过一段时间。 可纪令月的营帐离主帐并不远,若是有人要偷袭,必然会立即引起他的警觉。 除非……有人在暗中帮助西凉景掳走纪令月。 靳七想起绿翘方才那番话,西凉国的二皇子在察觉郡主失踪后,第一件事竟然是冲到主帐之中,找自家主子对峙。 乍一听似乎毫无头绪,可靳七心中升起的念头让他心脏陡然快如擂鼓。 他神色迅速变幻,忽然将手中的东西一推,大步的朝帐外走去。 绿翘被他这一惊一乍给搞得满头雾水,她看着靳七倏然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诶,你去哪儿……” 话未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没有珠帘玉幌雕梁画栋的主帐内,男子修长背影雍容,他背对着帘帐,似乎凝神望着什么。 一道黑影忽而出现在一角,如从烟雾般走出。来人紧紧蒙着面罩,勾勒出高挺鼻梁与优美的轮廓,那双眸好似一汪古井平静无波。 他所经之处,周遭顷刻溢出像是浸在寒潭幽谷般 蕴着沉敛森然的肃杀。 此人慢慢走到男子面前,拱手一礼,声音如冰面撞击的凝块,教人无端心中一寒。 “靳二见过主子。” 陆淮琛麾下有无数暗卫,其中靳字部的七人乃精锐中的精锐,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才干。 靳一身法奇快,力气极大,其办事能力也十分出众,作为随身护卫及下属在明面上保护着陆淮琛。 而靳七善刑讯拷问伪装易容之术,身手虽不是最好,但能列为靳字部也代表其身手不弱,在应对突发情况,他的反应是最灵敏的。 靳二是整个靳字部最为寡言少语的人。他擅长隐匿与暗杀之术,一手暗器炼得出神入化悄无声息,尝尝在瞬息之间便可使人毙命,犹如鬼魅般捉摸不透的存在。 他就像是陆淮琛手中隐秘的一把利刃,一旦出鞘,寸草不生。 陆淮琛微偏过头,神情淡淡,“如何。” 靳二拱手,面无表道,“回主子,事情已经办好,接下来只要静观其变便可。” 陆淮琛抬手,看着掌心上的字条一眼,随即宽袖一卷,那字条霎时化为堙粉散落在空气之中。 他仰首,阖眸长舒一口气。 分明只是一件不足为道的事,偏生像是一把 利刃般沉重的悬在心头上。 陆淮琛再度睁眼,眸底又恢复了往日的漫不经心。 “既然如此,那便等吧。” 靳二得令,刚想离开,眉头却在瞬间微微一蹙。 他身形骤然一闪,周身气势沉甸甸的压下,手中倒映着深青色寒芒的锐气与来人扬起的刀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靳七反应极快,抽出袖中匕首反手劈开剑刃,他对上靳二冷漠肃杀的神情,一怒。 “你是不是杀人杀出问题来了,连同僚的人都分不清了?” 靳二森然道,他只是简短道,“你身上带着怒气。” 靳七气笑,“我带怒气,又不是带杀气。” 靳二幽深的瞳孔不变,他依旧重复道,“你身上带怒气。” 靳七抓狂,简直没法跟这个死木头脑袋沟通。 靳一这时候走了过来,他看出靳七带着怒气过来,神情却是肃然一凛,他低声呵斥,“在主子面前如此无礼,你们还不快过来请罪!” 靳二沉沉看着靳七,靳七冷笑,他立即收回匕首,朝陆淮琛走去屈膝一跪。 “属下失仪,还请主子降罪。” 靳二收回长剑,也跟着跪下,只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垂着头。 陆淮琛眼神扫了一眼, 淡淡道,“无妨,起来吧。” 靳七起身,瞪了靳二一眼,他向来与靳二不对付,两人站在一起,气氛一下僵滞了起来。 靳一头疼不已,他看向靳七,“你这气冲冲的跑过来,可是要来找我?” 靳字部的人忠心耿耿,对陆淮琛一向是敬畏与憧憬交织,忠诚之心毋庸置疑,对他决不可能产生第三种情绪。 靳七自然不可能找陆淮琛对峙,他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朝着陆淮琛拱手,“属下有私事要与靳一询问,还请王爷准许我二人离开片刻。” 此话一出,场中有片刻的安静。 靳字部的人生活十分枯燥,除了执行任务之外,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事可以处理。 尤其这两个字从整日想着折磨人新法子的靳七口中蹦出来,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靳一一下子就想到了纪令月,他问道,“可是有关郡主的事情?” 唯一与‘私事’这两个字扯上丁点关系的,也只有靳七所执行的保护郡主的任务了。 陆淮琛看了靳七一眼。 而靳七只是保持着请求的姿势,什么也不说。 “准了。”陆淮琛淡淡颔首,他一撩宽袖,就这么随意的落座斜倚着,眼神并未看向他。 “多谢主 子。” 靳七这才起身,他看了靳一一眼,率先踏步走了出去。 靳一一脸愕然,靳七这扑面而来的怒气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靳二,你先暂时待在主子身边。”靳一对靳二留下一句话后,抬脚跟了出去。 靳二沉默,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陆淮琛身旁,一言不发。 而陆淮琛垂眸,指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玉佩,那一刹那眼神翻卷变幻深沉如海。 “你到底是怎么了?”靳一问着,可靳七就只顾着往前走,一言不发。 走出了许久的地方,直到确认周围无人,主帐那头听不见的距离后,靳七倏然转身。 靳一被他脸上阴沉到能滴出水的森冷怒意给吓了一跳。 靳七沉声开口,“这一切,是不是主子的谋划的。” “你在说什……”靳一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说得摸不着头脑,只是片刻,他却立即反应了过来。 靳一慢慢沉默了下来。 他眉间微蹙,“你猜出来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靳七讥嘲,“我起先确实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在怀疑是不是我荒废久了,身手大不如前。” 靳一沉默,半晌才道,“不是你的原因。” 第三百四十三章 无法揣测 “是啊,与我无关。”靳七环臂于胸前嘲讽一笑,他背部倚靠在树干旁。 “那天在树林之中,我真正追踪的人是不是靳二。” 他定定看着靳一,虽然是质问,语气却十分笃定。 靳字部的人神出鬼没,除非碰见亦或者需要对方配合任务,否则相互之间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我起先还在猜测会不会你出手将我引、诱离开,但你若是离开,王爷独自一人还是十分容易招人注意。” “在我今天看到靳二后,我什么都明白了。”他冷笑一声,“郡主被掳走的那一晚,是你奉主子之命,看准时机将我调离开来吧?” 靳一忍受不住他阴阳怪气的嘲讽,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主子为何要这么做。” 靳一冷下脸,“我等作为暗卫,绝不会擅自揣测主子的心思。” “别装了,你若真的如你所说这般,又怎么能站在主子身边成为他的左膀右臂。”靳七嗤笑。 靳一怒了,他眸光一冷,视线如刀锋般冷锐,“就算如此又如何?怎么,你这是在质疑主子的所作所为吗?” “靳七,你别忘了自己是靳字部的一员。” “我当然没忘!”靳七怒喝,他猛然上前揪住靳一的衣领,眸底的火光大盛,呼之欲出。 “主子若是在做事,我等必然会随时化作他手中剑斩向敌人。”靳七咬牙,“可是,主子考虑过郡主吗?” 靳一突然沉默下来,任由他抓着。 “郡主是怎样的人我不必多说,单看整个王府上下都对她心悦臣服就可见一斑。” “郡主的心意,你们或许不知道。”靳七咬着牙,一副忍不住动拳将怒意悉数发泄在他身上的模样。 “……主子谋略与心计,我等无一不是心悦臣服,可是……” 可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他愈发了解那位郡主的人格魅力有多大。 与寻常深闺女子不同,纪令月仿佛不被世间礼法所束缚那般循规蹈矩,敢爱敢恨,有勇有谋。 她对下属从来都不以上位者自居,靳七第一次见到她与绿翘和阿奇之间的相处模式时,还震惊了一把。 她的倨傲,她的恶劣,她的獠牙,她的刺从来都是朝外界对她与她身边怀揣着巨大恶意的人施展。 仁慈与善良,锋芒与冷锐在她身上毫无违和的共存着。 饶是靳七这般看透世间人性内 心冷漠之人,都不由动容。 从一开始怀揣着单纯完成任务的心态,到最后渐渐付出真心实意,会为了自己的失误而产生愧疚的情绪。 她与陆淮琛截然相反,但同样有着令人折服的魅力。 靳一从未见过靳七这般奇怪的模样,他似乎想到什么,瞳孔微缩,有些不可置信道—— “难道你对郡主……” 靳七恶狠狠朝他一唾,“把你脑子里的脏水全部倒了吧。” 靳一难得见到靳七孩子气的一面,那张娃娃脸做出凶狠的表情来倒觉得新奇。 “笑笑笑,笑个屁!老子在跟你说正经的。”靳七不耐的踢他一脚。 “你没那个意思就好。”靳一骤然长舒一口气。 按照郡主的语气来说,还好事情没有往最狗血的方向发展。 说着,他肃然沉了脸色,“今日你说的话,我全然当做不知道,若是主子问起,我会替你搪塞过去。” 靳七脸色还是很难看。 靳一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靳七的肩膀,“我只提醒你一句话,若主子当真对郡主无意,他当初为何要派你到郡主身边。” “郡主出事,是主子明知有陷阱,也要亲自去救她,你好好想 想吧。” “还有,你离开郡主身旁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靳七神色一动,表情有所缓和,沉吟半晌后身形才骤然消失在原地。 靳一却在他离开后,沉沉叹了一口气。 纪令月掀开帘帐进帐篷时,正好看到绿翘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发呆。 她一愣,“怎么就你一人,靳七呢?” 绿翘摇头,“不知道,奴婢正与他说着话呢,他突然神经兮兮的跑了出去,嘴里还说什么奇怪……” 纪令月似懂非懂的点头,她正打算往里头走,身后的门帘倏然吹进一道风。 没等她反应过来,手臂顿时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扯了过去。 “唉?”纪令月冷不防被一扯,脚步倒退了几步。 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她连忙转过头去,在看到来人的模样后猛然一惊。 “方青元?”纪令月惊讶出声,她看到方青元有些凌乱的头发后呆愣一下,随后道,“你去哪儿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方青元确实定定的看着她,褪去素日无谓散漫的神情,这一刻他的瞳眸似乎隐忍着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笑,“你没事就好。” 纪令月下意识 道,“我当然没事,反倒是你……你这是去深山老林修炼闭关了?” 方青元抬手,没好气的揉乱纪令月的头发,“你个没良心的,我这副模样是因为谁啊。” 纪令月拨开他的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愕然道,“你该不会去找我了吧?” 方青元缓缓露出一抹笑,那笑却带着阴恻恻森然的意味。 他磨牙嚯嚯,“是啊。” 纪令月完全没有想到方青元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 她捧着自己感动到几乎快化成水的小心脏,两眼水汪汪的看着他。 “果然人间自有真情在,患难之际才能发现谁是真心谁是虚情假意。” 纪令月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肃然,她义正言辞道,“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万花丛中过的轻浮男,是我肤浅了。”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真心朋友了,大兄弟。” 方青元听完前半句,刚要生出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兴奋,一下被她后面的‘大兄弟’给劈的外焦里嫩哑口无言。 他试图补救一下,“咳,要不换个身份?比如你的未来男人什么的……” 话未说完,就遭到纪令月死亡的凝视一眼。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兄弟 方青元连忙改口,话语溜到嘴边一转,“当然能让你抛开偏见,是本王的荣幸。” 绿翘在一旁看着,不免为方青元感慨一丝可怜。 她同九龙站在一处,不由出声感慨道,“殿下真是辛苦啊……” 刚开口,绿翘才猛然意识到九龙还站在旁边,她猛然闭上了嘴。 九龙坏中抱着剑,闻言却是煞有其事道,“把辛苦换成可怜比较贴切。” 绿翘:“……” 真是奇怪的一对主仆。 一旦把人当做朋友,纪令月对他的态度简直是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 方青元这才察觉到,与她当“朋友”的真正好处了。 把人拉到座位上倒茶递点心,纪令月基于人道主义对他进行了口头上的关怀后,好奇的问道。 “我回来的消息,没有人告诉你吗?” 在纪令月与陆淮琛回来的当天,各方派出去的禁军纷纷接到消息回归营帐。 提到此事,方青元心头的怒火倏然而起,他咬牙切齿道,“陆淮琛那个黑心肝的家伙,他故意拦截了人向我传递消息。” “若非我发现周遭禁军往林外撤退,心中有了猜测便打算先回来看看,还不知道自己被他摆了一道。” 纪令月大窘,没想到摄 政王居然还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他……”纪令月还想为陆淮琛辩解一下,越想越觉得他是故意的,随即默默地闭上了嘴。 “行了,不说我。”方青元看了她一眼,俊眉一挑,“你既然回来了,应当知道那晚绑架你的凶手是谁了。” “让我猜一猜,那人是不是早就被陆淮琛宰成碎片了?啧,他还真是爱抢风头……” 纪令月嘴角的笑意倏然变淡,她顷刻间的反应很快被方青元捕捉到了,他敏锐道,“怎么,难道还没解决?” “是啊,还没有。”纪令月支肘托腮,神色很淡,“毕竟人家是一国皇子,在邻国土地上干了烧杀掳掠的事,碍于两国之间的关系不能公然撕破脸。” “一国皇子?”方青元蹙眉,他眸底倏然闪过一抹锋利的芒色。 那声音陡然一冷,“对你做这些事的是西凉景那个蠢货?” 她指尖漫不经心的在桌面上划过,随意点了点,“蠢货吗?这两个字描述他还真是十分贴切。” 纪令月如今对西凉景不仅是厌恶,更有生理上的排斥。 一想到他打算先找人凌辱自己,再一把火活活烧死她……纪令月就恨不得将他裹上面粉扔进油 锅里油炸几百遍,再扔到乱葬岗喂狗吃。 她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西凉景她绝对不会放过。 但最危险的人,还是西凉妩。 这个女人心思诡诈又阴险,更头疼的是她或许和薛妙在暗中达成同盟。 纪令月叹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无缘无故惹了这么一堆麻烦? “陆淮琛那个家伙到底在做什么?”方青元冷下了脸,他倏然起身,拂袖欲朝门帘外走去。 “等等,你这是打算做什么?”纪令月双手撑着桌面起身,美眸瞪大。 方青元见她反应如此强烈,以为她猜出自己要做什么出声阻拦,神情有些不虞了起来。 语气有些生硬,带着冰渣子似的冷,“你别拦我。” “拦你个头!”纪令月忍无可忍,她握紧拳头凌空挥了挥,咬着后槽牙对他道,“你这么大剌剌的走出去,是想害死我吗?” 方青元是躲过众人的视线悄悄过来的,从他并未让人通传,而且直接闯进来这一点就能才猜出来。 他若是这么大摇大摆走了出去,第二天整个营帐绝对会传出关于她十八种不同版本的桃色传闻。 方青元这才想到这一点,脸上有些冷硬的神情逐 渐缓和了起来。 “知道了,多虑。” 留下一句话后,他如同开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一个两个都这么来无影去无踪,都把我这儿当做什么了,菜市场吗。”纪令月忍不住吐槽。 有功夫真是可惜为所欲为。 纪令月哼哼一声,半点都没去猜测方青元去了哪里。 “纪令月那个贱人,居然能活着出现在本王面前,当真是好大的运气。” 西凉景坐在位置上,脸色铁青无比。 这两三日他不得不待在营帐之中,因为一出门就会接受到那些人打量的视线,还有一些不堪入耳的传闻。 “都怪她!本王的一世英名都被那个女人的栽赃陷害给毁了!” 西凉景大怒之余,伸手将桌上的茶几通通扫荡在地,摔成七零八落的碎片。 底下的奴仆纷纷垂首跪在地上,眼中却是一片麻木之色, 他们似乎已经对这个场面习以为常了。 “一世英名?你也不怕玷污了这四个字。”森冷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来。 西凉景周身骤然一僵,双腿像是被定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可这个声音,他熟悉的不能够再熟悉。 西凉景咬着后槽牙道,“方青元,你不经通报就擅闯 我西凉营帐,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西凉国了!” 方青元慢慢从暗处走出,他姿态闲适的像是逛自家的后院,随意坐在椅子上,折扇一展,端得是翩翩俊俏公子的模样。 只是那眉梢染着比霜还迫人的寒意,饶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不虞。 方青元挑眉,讥嘲道,“你西凉国昔日也不过是一个蛮族聚集地,随后群体迁移才诞生西凉这么一个弹丸小国。” “说实话,本皇子当真还看不上区区一个西凉国,。” 方青元毫不留情的一句话,顿时让西凉景脸色大变。 西凉景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自然是本皇子心情不好,来找个人骂一骂,能让我开心一点。” 方青元似笑非笑,把一国皇子形容成他用来打趣时间的玩具,整个过程都显得十分顺理成章。 西凉景大怒,指着他道,“你!” “我什么我?”方青元一合折扇,他视线淡淡扫了西凉景伸出的指尖,“再让我看你把手对着本皇子,这跟手指干脆剁了喂狗。” 一句轻飘飘的话,吓得西凉景连忙缩回手来。 他梗着脖子怒骂,“你敢!” 方青元眼神幽幽一瞥道,他冷笑,“你觉得我不敢?” 第三百四十五章 嘲笑你 西凉景顿时僵住了身子,他回想起关于方青元的传闻。 这个人周游四海,哪一次闹出的事情不是骇人听闻的?斩杀一国武林盟主的事他都能做的出来,天底下再大的篓子还不够他捅的。 相比之下,区区一名皇子的手指断了,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西凉景想到这儿,脸色渐渐发白。 他咽了口唾沫,实在不知道方青元因为什么突然跑来这儿发神经。 “你究竟想要干嘛?” 方青元冷笑,“我方才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他坐在椅子上,忽然朝前微微倾身,“我说,我是来找茬的。” 异日,整个营帐传着西凉使臣的吵闹着回京的事情。 这一个消息传出,立即惹来大渝的公子小姐们不满。 随后,不知怎么的,西凉景被方青元揍得鼻青脸肿一事传的沸沸扬扬, 纪令月听到这件事时,嘴里一口茶悉数喷了出来。 绿翘第一时间递上了帕子,她擦了擦嘴角,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说什么,方青元跑去把西凉景揍了一顿?” 靳七点头。 纪令月微微沉默,她突然幽道,“他也太不够意思了,有这种好事居然不叫 我?亏我昨天还把他当做朋友看待。” 靳七:“……” 绿翘:“……” 她有些头疼的扶额,“小姐,您如今好歹也是一名郡主,这种话在外可切莫因为一时口快而说出来。” “我当然知道。”纪令月轻声哼哼,她起身,微昂着头,“走吧,邻国皇子出了事,我还是得去慰问一下的。” “绿翘,把东西拿过来。” 绿翘含笑着应了,回来时提着一筐竹篮。 靳七瞥了一眼,“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纪令月似笑非笑道,“这里头啊……可是十全大补品。” 西凉景捂着热毛巾哎哟哎哟的交换,一旁的宫女小心翼翼的为他上药,指尖力气不小心一大,西凉景痛的大叫出声来。 那宫女立马被他抬脚踹翻在地,只听得西凉景怒骂。 “没用的东西,连上药都不会,本皇子要你何用?” 那宫女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西凉景刚想继续骂些什么,就看到一名侍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怪异的表情。 “殿下,屋外有人来访。” 西凉景正在气头上,闻言不耐烦,“谁来就让谁滚回去,我没空!” 他心情不好,就算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 可那护卫眉毛一扭,他憋了憋,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扭头走了出去,还不过一会儿,就听到他苦苦劝告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等等,郡主,我家殿下说他不见人……”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了,我可是听说大皇子手上,特地带东西来探望。” 纪令月含笑的声音传来。 西凉景起先以为自己幻听了,知道看见那张沉鱼落雁的容貌上挂着盈盈笑意,那模样压根不像是来慰问费,更像是来看好戏的。 西凉景眼珠子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他顿时露出见了鬼的神情,语调骤然拔高。 “你怎么过来了!” 纪令月看着他那张猪头脸,心里头默默给方青元点了一个赞。 她莞尔一笑,“听说你被打成狗,我特地过来瞧瞧。” 说着,她瞥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我心情不好,就想过来看看你高兴高兴。” 一句话顿时把西凉景气得几乎欲突出一口老血。 他伸手颤巍巍指着纪令月,“你……你给我滚!” 纪令月挑眉,她抬手掩唇,“贵国当真好不知礼数,难不成西凉皇室都是如殿 下这般没有教养,把特地看望的好心人就这么赶出去。” 西凉景额头青筋暴起,“你哪儿好心了?” 纪令月挥手,绿翘把篮子捧了起来。 她接过,笑盈盈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望病人空手来确实不太好,我这不特地送了点东西来吗。” 西凉景视线朝篮子看了一眼,下意识反应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让人上前查探,当篮子一打开,整个人脸都绿了。 一摊散发着血腥气的牛鞭与牛充斥着一整框篮子,将里头赛的满满当当。 纪令月微笑,“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我来之前也不知道殿下伤的是哪儿。” “左不过听老人说缺什么补什么,想着拿殿下最缺的东西过来,也算是尽了一番心意。” 西凉景脸色阴沉如水,已经有了风雨欲来的征兆。 他倏然挥袖,怒喝大声道,“来人啊,把这个疯女人给本王赶出去!” “不……还是给本王抓起来,本王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疯女人!” 纪令月却是淡淡笑着,靳七眸底陡然露出精芒,要看他的袖口滑出一柄匕首,准备动手时。 帘帐顿时被掀开,盔甲摩擦的声 音清晰响起。 西凉景脸色陡然一变。 是禁军。 既然禁军出现在这,也就是说…… 他视线缓缓向后移去,果不其然,在看到那抹欣长玉立的身影后,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 西凉景咬着后槽牙狠狠道,“陆淮琛,你带着禁军擅入本皇子的营帐之中究竟意欲何为。” “莫非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陆淮琛慢慢走了进来,他每踏入一步,纪令月都能感到空气中愈发沉甸甸的气压,像是一座大山沉沉的压在心头上。 他直视着西凉景,眸底毫无情绪波动,如同一汪幽深的古井,顷刻间能两人吸入无边炼狱。 西凉景浑身紧绷着,比面对方青元时,他除了恐惧以外,更多的是在面临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陆淮琛身上漫溢的强烈内劲几乎化为实质,西凉景甚至能感受到鬓发被那无形涌动的气流击得微微散开。 他心头重重一跳,一股惊骇之色涌起。 内劲化形,这是天下至强高手才能领悟到的境界。 陆淮琛今年才多大,他怎会有如此强劲的身手? “杀了你?” 陆淮琛琢磨着这两个色,他轻嗤,“这个建议不错,本王可以考虑。” 第三百四十六章 恐惧 西凉景发现自己在陆淮琛面前,那些引以为傲的资本顿时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第一次见到他时,陆淮琛出尘的容貌让他第一眼就惊艳到失神。 只是这一眼,西凉景就生出轻蔑之心。 “我看这世间人都被他的皮相所迷惑了,有些人疯狂起来,陆淮琛就算伸个懒腰也能被吹成仙人之路。” 他在见到陆淮琛后,回大渝准备的府邸时,对着随行的朝臣说出了第一句话。 西凉景此行除了追逐西凉妩的身影,实际上还带着与大渝交涉的任务来。 西凉地处偏远,中原地大物博之地皆被大渝东临牢牢占据,两国如龙争虎踞之势盘亘在资源最丰富的土地上。 养活一国子民,使国家愈发强盛,最需要的便是资源与技术。 听闻大渝改良农耕之法,当年收成比往年上涨了三成。 这个消息顿时震惊了五洲大陆。 如今三国使臣来访,主要是为了交易这农耕之法。 此事事关重大,东临过将周游列国的方青元千里迢迢的唤回,让他亲自拿着东临引以为傲的兵器锻造之术进行交换。 而西凉与北烽国底蕴较浅,听闻早早回国的北烽几乎把国底拿 出一半来与大渝进行交易,他们走之前脸上还带着喜色。 北烽地处极北,终年积雪不化,能够种植的粮食极为有限。 而大渝改良的农耕之法,只要利用好了,绝对会北烽国带来突飞猛进的变化。 三国之中,唯有西凉国到现在没有半点动静。 因为西凉国压根就拿不出诚心来,他们甚至企图将西凉妩派到大渝勾引陆淮琛,按照他们所想,最好能将人勾引的神魂颠倒,白白将农耕之法拱手相让。 他们这种意图空手套白狼的想法被陆淮琛知晓了,忽而才晾着西凉国这帮人。 结果他们不自知,还以为陆淮琛真中了西凉妩的美人计,才容忍西凉国作天作地。 可越待,他们发现自己就像是深陷泥潭之中,早已无法自拔。 陆淮琛展现出的能力无疑是一把重锤,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西凉景心底。 击碎他可笑的骄傲与自尊心。 在西凉国他是人人敬畏众星捧月的皇子,未来的皇储竞争者之一。 而在大渝,他不过是陆淮琛与方青元陪衬的小丑,滑稽可笑。 西凉景怒气横生之余,恐惧感也在逐渐增加。 他看着陆淮琛,喉结一滚,“ 你……你真要当着众人的面谋杀一国皇子不成?” 西凉景心下一乱,生怕陆淮琛抽刀一下将他斩杀了。 纪令月在一旁看着,不屑的撇了撇嘴。 这西凉景真的是欺软怕硬,只挑着女人欺负,在王爷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她轻啐,“吓成这样,方才是看我好欺负吗,什么德行。” 西凉景那满腔恐惧与憋屈原本就无处发泄,听到这句嘀咕仿佛一下就找到了发泄口,倏然扭头瞪着她。 “纪令月,你今日胆敢踏入这里专程看本皇子的笑话,当真是狠辣心肠!” 纪令月一脸错愕。 这西凉景未免也怂到家了吧?真当她是病猫好欺负了? 纪令月道,“再怎么狠辣也比不过你啊,本郡主难得发这么一次善心,没想到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着,她还假意抬袖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 眉眼一蹙,那美人受欺负的可怜模样油然而生。 西凉景咬牙切齿,“你这个疯女人,杀了西凉丹,胆敢在我的营帐中倒打一耙!” 一句话,顿时把气氛搅得僵滞到冰点。 纪令月抬起的手微微一顿,神情霎时拢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她莞尔,眼底却 毫无零星笑意。 “我以为你要装聋作哑的缩在龟壳多久。” “堂堂一国皇子,自家死了个公主还无动于衷,厚着脸皮待在大渝的狩猎场。” “设计将我掳走,居然还不知廉耻的泼脏水于本郡主身上。” 纪令月冷笑,“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拿你那死去的妹妹当挡箭牌了?” 西凉景被戳中了痛点,脸色青了白,白了红,像是打翻的调料盘五彩缤纷。 他原本有些憔悴的容貌又阴沉了些许,浑身透露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荒唐,你这个杀人凶手简直是满口胡言!” 他指着纪令月怒喝,看着纪令月嘴角勾起的笑愈发觉得恼火。 西凉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三两步上前伸手朝着纪令月脖颈狠狠抓去。 纪令月就这么静静站在原地,不仅不动弹,反而朝他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动这种念头,你真是蠢得没救了。” 陆淮琛的身形不知何时出现在纪令月身前,那冷淡中带着锋锐的锋芒。 他五指牢牢抵在西凉景的脖颈指尖,指腹微一用力,西凉景顿时流露出痛苦的面色来。 他死死扒着脖颈间如千金巨 钳的手,怎么也扒不开。 感觉进入肺部的空气逐渐稀薄,西凉景艰涩的从嘴里吐露出几个模糊不清的话来。 “松……松手!” 陆淮琛似笑非笑,手上的力道加大,像是拎起毫无抵抗能力的大头鹅一般轻巧。 西凉景通红着眼眶挣扎,到最后因为缺氧而急促呼吸的时候,桎梏在脖颈间的力道陡然一松。 他整个人摇摇晃晃,脑子里还懵懵的,险些双腿一软摔了个狗吃屎。 纪令月有些惋惜,“真可惜,这个时候还得留你一命。”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嘴角却陡然朝他勾起嘲讽的弧度。 西凉景前头才被当做小鸡仔一样拎起来,如今连西凉护卫都纷纷别过头去,没脸看向他。 “在本王耐心全部耗竭之前,还希望阁下能够好自为之。” 西凉景浑身一僵。 陆淮琛冷飕飕的看了他一眼,冷嗤一声后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忽而站定,偏过头看向纪令月,语气淡淡,“还不走?” 纪令月反应过来,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她在离开帐篷前回过头,恰好对上西凉景那宛若淬了毒液的视线。 帘帐一落,彻底将那视线隔绝了开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回京 纪令月回想着他方才的眼神,忽然沉吟了下来,脚步也渐渐放慢了。 “怎么了?”陆淮琛似乎有所察觉,停下了脚步。 “啊……没什么。”纪令月下意识回道。 陆淮琛蹙眉,他上前一步,纪令月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僵滞了起来。 糟了,冷场了。 纪令月指尖缠着青丝,她知道自己的疏离表现的有些明显…… 但是,这几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她太凌乱了,再加上近些日子察觉到的一些事情,让她无法面对陆淮琛。 她强行转移了话题,勉强笑着,“说起来,狩猎已经结束了,我们何时能够回京。” 陆淮琛方才将她退一步的动静收入眼底,眸底蹙然划过一抹暗芒。“ 你想何时回去。” 纪令月开玩笑打着哈哈道,“问我吗?如果是明天就更好啦。” 毕竟在此处多逗留一日,西凉丹之死和西凉景意图杀害她一事就永远得不到解决。 而要她顶着这莫名其妙的凶手之名,每日同要害她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忍受。 岂料,陆淮琛居然应下了。 “可,那便明日一早出发。” 在纪令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陆淮琛抬步离开。 独留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营帐中,绿翘激动的站起了身来,她两眼放光,兴奋出声,“终于能回去了!” 纪令月原本还在神游,看着她反应过度的模样,不由调侃道,“你就这么讨厌这个地方?” 绿翘正收拾着东西,闻言忽而幽幽回眸,满脸写着深深的悬念。 已经入了夜,帐内点着燃着昏黄光芒的烛火。 而绿翘的神情在这微弱昏黄的光下显得几分诡异。 如果给她一根手电筒,她这副模样绝对能成为狩猎场经久不衰的怪谈。 “小姐难道不觉得这里被诅咒了吗?” “嗯?”纪令月问,“这是什么意思?” 绿翘幽幽叹了一口气,“小姐,您可记得自己自从来了这里都遭遇了什么事情吗?” 纪令月还真就顺着她的话认真思考了许久。 “好像也没有什么,也就是死了一个公主,我被人掳走又回来……”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了? 不说还好,这些话一说出口,整个营帐顿时充斥着短暂的安静之中。 “也就?”绿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纪令月,她眉宇间顿时染上了一层焦色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姐,您还能感觉到奴婢在您身边的气息吗?要不奴婢掐您一下,看知觉是否尚存……” “行了。”纪令月 哭笑不得的打断她的关心,“早些睡吧,听说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了。” 绿翘这才瘪瘪嘴,低声应了声是。 异日。 纪令月上马车之前,正好听见马蹄踏尘的声音传来。 方青元高坐于马上,手指牵着缰绳,浑身透露着一股散漫来。 纪令月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眼底有没有留下兴奋的整夜彻夜难眠的痕迹。” 纪令月听出他言外之意,暗笑这人可真是别扭,拐着玩儿来打探自己是不是兴奋的一整晚都没睡着。 “劳烦牵挂,我昨晚上可好的很。”纪令月轻笑,刚想说着其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什么动静后,嘴角的笑都僵滞在凝固在原有的弧度上。 阿瑶浑身显得有些狼狈,外罩着一件简陋打着补丁的大衣,左右被禁军钳制着押送,脚步有些蹒跚。 她似乎察觉到投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心念一动,缓缓抬眸。 恰好对上了那双波澜不惊的视线。 阿瑶呢喃,“小姐……” 岂料纪令月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表情都没有,淡淡的将视线转移开来。 比起见到阿瑶,纪令月突然看到,两人抬着一个干架飞快的出现和离开,整个过程诡异的像一阵风,除了自己,谁都没有察 觉到。 她视线在蒙上的那块白布上一扫而过。 那上面放着的,是西凉丹的尸体。 纪令月敛下眼眸,将目光收回后,走上了马车。. 与来时不同,返程的路带着急促,途中丝毫没有停顿下来。 其间好几次纪令月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醒来时,天色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语气中的困意浓烈。 脑子迟钝的转动着。她眼睛几次几乎欲重新合上,脑袋小鸡啄米般晃晃了一圈,随即再度陷入沉睡之事,马车窗口旁传来低声交谈的声音。 “还不快走?小心去晚了又要被西凉国的人甩脸色念叨。” 另一人抱怨,“那个劳什子大皇子怎么一路上一天到晚都有那么多事儿?” “一下要明矾浸泡洗涤后的水,一下嫌哪一餐膳食难吃的难以下咽。” 他叹了口气,斜睨一眼,“同样是身份尊贵的人,东临国那位暂且不提,就看看我朝郡主” 另外一人听着,深以为然,赞同的颔首。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远去,纪令月阖眸歪头,静静靠在车厢内,呼吸绵长而柔软,随风散去。 一路上风雨兼程紧赶慢赶,京城的石碑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纪令月与绿翘听到这个消息时,相互露出一个短暂而 又释然的笑。 不知是否是特的错觉,进了京城后,马车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车夫长吁一声,传来的却是靳七含笑的声音。 “郡主,纪家到了。” 车帘连忙被掀开,绿翘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顿时被靳七看近眼底。 靳七挑眉一笑。 绿翘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准备迎接纪令月下马车。 当纪令月下马车时,便看到纪衡站在门口的身影。 此行,纪家的男人们因公皆纷纷留在纪家之中,并未一同跟去狩猎场。 纪衡听到动静,视线朝她们望来。 那张凝肃的脸上缓缓流露出一丝柔和的笑。 他朝着纪令月等人微微颔首,“欢迎回来。” 当晚,纪家就举办了为她们接风洗尘的宴会。 纪老夫人拄着拐杖出现时,纪怀屿便大喊着祖母笑吟吟的扑了上去。 纪老夫人被他左一句祖母又一句好想你给逗得眉开眼笑。 她打趣,“既然这么想祖母,当初是哪个淘气包喊着闹着要去的?” 纪怀屿嘟了嘟嘴,他神气的叉腰,“那可是男儿的志向所在,我怎么可能不去。” 稚嫩的声音悄悄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种感觉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不少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其乐融融的假象 纪老夫人笑着,这时纪令茹见缝插针的迎了上来。 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依旧是一身素色衣裳,衬得整个人如风中一朵无害的小白花般。 “祖母可莫要看着弟弟,却忘了孙女们啊。茹儿许久未见您,可是想念着紧呢。” 一旁的纪令澜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她行了一礼,轻轻颔首着,“祖母。” 两人的性子截然相反,站在那儿简直是强烈对比。 纪老夫人似乎瞧着心情不错,许久没感受到一大家子聚在一块的热闹,她今晚的笑意就没停过。 饶是对纪令茹也有了好颜色,“好好好,好孩子,祖母也想你们。” 阮氏娇柔的依偎在纪征身旁,今夜家宴,她也算是许久没见到亲生女儿,便被允许上了桌。 那娇美的容颜上满面红光,如同被阳光雨露恩泽后娇艳的花蕊。 这一个月余来,没有李氏在一旁碍眼,阮氏好似成为了三房的女主子,衣食住行皆按照主母的规制享受着。 当然,做这些事这自然是要关紧三房的大门,若是传出她一个妾室趁着主母以下犯上,别说一人一口唾沫子就能把她淹死,纪老夫人也不会饶过她。 纪 征素来疼爱这名妾室,这一个月来堪称是放肆至极,导致阮氏每日都像是飘在云端之上,飘飘然到不自知。 见纪令茹得到纪老夫人一个笑脸,她顿时摆着笑坐直了身子,那笑像是练习了千百遍,“茹儿平日最爱黏着老夫人,出去疯玩了一个月,回来想必更喜欢缠着老夫人了,只盼着日日能在您膝下尽孝呢。” 纪征饮了一杯酒,闻言笑呵呵道,“茹儿向来是个有孝心的。” 纪令茹脸色微红,她似是有些羞赧,指尖绞着袖帕,语气嗔恼道,“爹,您怎么也……” 裴氏白眼一翻,纪尧看见她这小动作,掩在桌下的手轻轻搭在她腕上捏了捏,见人望过来,失笑着摇了摇头。 裴氏哼声,斜眼一睨,“不是我说,你们纪家的血脉究竟是怎么生的。” “大哥与你性子就天差地别,好在人没长歪。” “到了老三那儿,别说品性,连脑子都比旁人少生半个。你瞧瞧他这宠妻灭妾的嘴脸,像什么模样?” 纪尧在外是铁面无私,在家面对媳妇却是纵容无比,练武之人的铁血也皆化作绕指柔。 他无奈,“这是家宴,下人也看着呢,你收敛 些。” 这话表面是在阻止他,却未否认她所说的话。 看来是默认裴氏对纪征的印象描述了。 裴氏暗暗瞥了眼自家丈夫,轻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安静了下来。 她看着在一旁脸都发僵的李氏,半分同情都没有。 虽然她对阮氏这副公然逾越规矩作威作福的模样感到反感,但对李氏,她也没抱有多大同情心。 纪家的四房媳妇儿,唯有大房与二房一向交好,裴氏不管与已逝的叶氏亦或是如今的小叶氏相处都十分融洽。 叶氏两姐妹性情都柔软,同样的善解人意,温柔而强大,是很好相处之人。 但三房李氏不仅木讷,还经常不会看气氛。四房杜氏虽小气,但所少有点眼力见,起码在外人面前能够维持表面和平。 若说杜氏是明着讨人厌,那李氏对她来说,总流露着一种奇怪的阴暗感。 李氏脸色铁青无比,揪着袖帕的手指深深抠着,那目光似乎要将阮氏千刀万剐。 而纪令澜的情况显然也不太好,她抬头看着这一幕。 仿佛三房只有阮氏母女,她才是那个不受宠的妾室之女。 纪老夫人整个人被今晚的气氛给熏染的慈和,也没有 察觉出什么来,笑着道,“行了,你们总是爱说这些话来哄老婆子我。” 她一笑,眼角旁的褶子深深的叠了起来。 说着,她朝四周看了看,有些好奇,“怎么不见月儿?” 阮氏占了上风,正洋洋得意着,闻言也顺口道,“是啊,怎么不见大哥大嫂他们,分明是家宴,姗姗来迟可不好。” 裴氏“啪”的一下将茶杯放在身侧的茶几上,冷笑一声,“这府内的下人莫不是懈怠了。” 纪尧见自己媳妇真的发怒,也不开口劝阻,淡然的抿茶看戏。 纪老夫人一愣,问道,“老二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哪个下人惹你生气?” 裴氏瞥了阮氏一眼,“今儿个家宴,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把阴阳怪气的女人放了进来,当真是晦气。” 她说的直白,言语中没有半点掩饰。 纪老夫人顿时了然,她素来偏爱长媳,见阮氏惹裴氏生气,眉头倏然骤起。 她肃眉出声教训着,“注意自己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当不用老身再教了吧?” 阮氏没想到纪老夫人因为裴氏一句话就当众给自己落下冷脸。 享受了一个月余女主子的生 活,现实给了她重重一击,阮氏的脸色顿时煞白了起来。 纪征见她这副模样心疼不已,便拧着眉岔开话题,“大哥若是有事迟来也情有可原。只是大嫂与侄女们难不成也有什么要事,这么久都不过来露一面?” 纪令茹掩唇,忽然扬眉,“爹在京中,想来还不知道吧?” “今年狩猎场,可不太平啊。” 纪老夫人搭在纪怀屿背上的手微微一顿,她眼皮子缓缓掀起,静静看着场中闹出的动静。 纪征问道,“发生了何事?” “这……有些事情,女儿实在不方便具体说。”纪令茹吊足了在场中人胃口后,却故意拖长了语调。 “只是有关于三姐姐,我担心她今日迟迟不来,是受了人们的非议心情低落……” 阮氏一听到是纪令月出事,眼眸倏然一亮。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纪令茹这般故意吊着众人道胃口,想来纪令月吃了个大亏。 阮氏恶狠狠的想着,最好是发生让她声名俱毁的事情才好。 纪令月那个小贱人在纪府三番两次让她颜面无存,甚至被赶到了乡下庄子去面对那让她忍无可忍的地方,桩桩件件都足以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多嘴 阮氏故意道,“茹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好端端的出去一趟,三小姐能做什么让人非议。” 语气中,她加重‘非议’两个字。 纪令茹心领神会,她视线摇摆不定,似乎有些为难。 阮氏在一旁催促着,纪征还想着能从中套出些什么朝堂局势来,大手一挥,“怕什么,都是一家人,况且还是家宴。” “若是月儿真出了什么麻烦,大家还可以一起商量。” “这几个贱人……”裴氏气的咬牙切齿,面色铁青。 她从未如此恼怒过,顿时就要拍案而起阻止纪令茹时,纪令茹已经脱口而出了。 纪令茹余光瞥见裴氏的动作,连忙飞快道。 “大姐姐她,杀了人。” 纪征怔在原地,瞠目结舌。阮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脸色一僵,“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纪令茹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其实我不说,这件事很快就会被恼开的。” “等这件事真相被公之于众,只怕纪家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会遭遇无妄之灾。” 纪令茹十分诚恳的抬头看着纪老夫人,一副她这么做是为了保全整个纪家的模样。 纪老夫人这时候开口,她神情淡淡, 分辨不出什么情绪来。 “你说月儿杀了人?” “她杀的是谁?” 纪令茹十分享受所有人把视线投到她身上的美妙感,仿佛她就站在世界的中心。 闻言,她缓缓露出一个意味莫测的笑意,极浅极轻。 “祖母,她杀的可不是什么小厮宫女,而是一国公主啊。” “那骄纵任性的小公主西凉丹,不知祖母是否还将记得?” 场中一片死寂,每个人脸上都流露着不一样的神情来。 只余拂过的风声呼啸垂着,窗外响起树叶窸窣交错的声音,也扰不了这一室沉寂。 那些未曾去狩猎场的人各个震惊不已。 西凉国的公主死了?凶犯竟然与纪令月有关? 是他们耳朵不好使,还是整个世界开始颠倒错乱了。 “纪令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微恼的声音从前厅传来,绿翘抬手拨开珠帘,就见纪令月身着一袭深蓝云锦纹裳裙,外罩罗锦长衫,面上带着如寒霜初临般的冷色踏入堂中。 纪令茹就站在正堂最中央,身子保持着半回头的姿势,那双眼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纪令月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神情不虞的纪家众人。 纪怀屿立马从 纪老夫人身旁离开,飞奔道也是怀中。 他伸出食指抵在唇瓣,一副鬼灵精的模样,像是要对叶氏说什么悄悄话,扯了扯她的衣袖。 叶氏冷冷盯着纪令茹,见衣袖不断往下被人扯着,下意识垂眸。 纪怀屿打开掌心圈做喇叭状放在嘴前,瞧着想对叶氏说什么悄悄话,声调却清晰到每个人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娘,我跟你说,四姐姐又在污蔑月儿姐姐了。” 这个‘又’字落在众人耳中,就显得十分耐人寻味了起来。 叶氏一愣,她看出纪怀屿眸底闪过狡黠之色,那几乎像是冰霜漫步的神情陡然回暖化开。 她配合道,“又?” 纪怀屿点了点头,那表情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是啊,可讨厌了。” 两人的对话传到纪令茹耳中,她的表情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精彩不已。 纪令茹气恼,指着纪怀屿道,“你!” 纪令月站出身来拦在纪怀屿身前,她厌恶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她嫌少在众人面对明确表达对一个人的喜好,素日就算是伪装也能做的很好。 可纪令茹这一副迫不及待将自己踢入尘埃的小人嘴脸,当真恶心到她了。 纪令 茹眼眶涌起泪意,她无助的望着纪令月,“三姐姐,您怎能冲我说出如此之重的话。” “我不仅要说,甚至还想揍你这么个口无遮拦的蠢货。”纪令月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原先想着纪令茹应当不会如纪令霓那么蠢,没想到,她万万低估人的智商下限。 尤其是被压在地上久了的人,为了一朝翻身,到底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纪令茹惯来爱装柔弱,她讪讪道,“我……” 阮氏恼了,她愤然起身,指着纪令月口不择言的骂着,“你想对我家茹儿做什么?” “她听说你犯了错,特地说出来想让我们替你解决,本就是一片好心,你不但不感激,居然还对她咄咄逼人了起来。” “纪令月,你倒是还是不是人了!” 阮氏以毫无逻辑胡搅蛮缠在纪府也算是出了名的,纪令月毫不意外她会说出这些相当于被扔进臭水沟滚一圈再捞出的话来。 她什么也没说,神色一冷,“阮氏身为妾室胆敢以下犯上,靳七,好好教教她何为尊卑。” 靳七易了容,站在离她不远处乍一看像个相貌平平无奇的护卫,闻言他走了上来,视线朝着 阮氏一扫。 这一眼,像是冰刀子飕飕的往阮氏身上刮去,刺的她遍体生寒。 这个男人,怎么瞧着这么诡异? 阮氏下意识想躲,却发现自己从脚底开始像是被什么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定在原地,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阮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靳七朝自己慢慢走来,他嘴角带着笑,那扬起的弧度愈发像是一根针般刺眼不已。 他抬手,对着阮氏就是狠狠一巴掌扇去。 “啊!”一声凄厉的叫顿时回响在耳廓,像是强烈的音波刺激着耳膜,惹得她阵阵生疼。 众人看去,只见阮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颊迅速拱起一个红肿的高度来。 阮氏快疼疯了,纪令茹也没想到纪令月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她朝着纪令月,咬牙切齿,面上确是做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本是一片赤诚,没想到你不仅如此说我,还出手伤人!” “哟,杂家今儿个本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给郡主送东西,没想到竟意外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令人不适的尖细嗓音响起,一名穿着深红官袍的太监从暗处走出,眼梢用胭脂影勾勒出凌厉的弧度来。 此人便是宫中太监总管容公公。 第三百五十章 责罚 他的出现,让纪令茹脸色煞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险些摊倒在地。 容公公指着纪令茹脸色阴沉,厉声斥责,“纪令茹,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西凉丹一事连皇室都未曾对外说的消息,你一回来就泄露了口风!” “当时随行禁军是怎么跟你三令五申的,看来你压根没将皇室放在眼底啊。” 西凉丹吓得双腿都在颤抖,她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对外说。” “我只是……只是对自家人说而已,毕竟这件事情他们迟早会知道。” 容公公冷笑,“他们是会知道,但这应当是由陛下下令,特地准许他们得知,而不是从你这个嘴耙子口中说出来。” 他说完,朝着纪老夫人看了一眼,恭敬的拱手一礼,声音与方才想必,变得顺耳多了。 “纪老夫人,不是杂家要扰了您的家宴,只是这番言状无度藐视皇威的胆大妄为之事,杂家可不能当做充耳不闻。” 纪老夫人眼皮子沉沉的耷拉着,她双手搭在青木拐上,淡淡道,“是我纪家教养无方,她此举犯了天威,是当好好教训一下。” 这话,竟是默认容公公动手了。 这对 纪令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她瘫软的坐在地上,浑身吓得无力。 阮氏也被吓得愣在座位上无法动弹,她一手捂着青紫高肿起来的脸颊,听到这句话后下意识要说什么,却被纪征狠狠的一扯。 整个连人带椅子,差点被纪征粗鲁的拽到地面上。 阮氏错愕的抬头,陡然撞进纪征那充满着威胁与怒意的瞳孔之中,吓得再也不敢乱动半分。 可这样她只能看着纪令茹受苦……左右为难之下,阮氏怒极攻心,两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纪令茹见状,气得差点跳起来。 装晕的法子她正要做,结果被吓到发抖的阮氏给抢了去。 容公公脸色一厉,他视线淡淡扫了众人一眼,“杂家今日来,其实还奉了一道陛下口谕。” “本想让纪大人亲自同你们说,可眼下看起来,还是杂家亲自开口传话比较安心些。” 此话一出,所有人纷纷站起来身,对着他行礼。 容公公清了清嗓子,将陆靖羽要他转达的话一一说清。 在粗略微一头雾水的人介绍前因后果后,容公公瞥了眼脸色发白的纪令茹,轻嗤道。 “什么千奇百怪的妖鬼蛇神,杂家在宫中见多了 。” “你这点小心思与门道,杂家在心里头可是门清的很,你想做什么,我也一清二楚。” 说着,他拍掌,两名宫中嬷嬷手持竹板凶神恶煞的走了上来。 容公公冷笑,“这若是换在宫中,非把那些在背后胡乱嚼舌根只跟扒下一层皮来不可。” “今儿个看来老夫人与郡主的份上,只对你略施惩戒,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好自为之,莫要再肆无忌惮的从口中说出那些话来。” 而此刻,容公公在说什么纪令茹已经全然听不进去了。 那两名嬷嬷上前擒住她臂膀,其中一人持着竹板,狠狠朝她白嫩的脸颊扇去。 一下又一下,清脆的回荡在每个人耳中。 结束后,那两个嬷嬷松开手,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纪令茹像是一块破布般被人拖到一旁,她嘴唇像是高肿起来的毛桃,腥红之中泛着丝丝血迹。 她两眼一昏,顿时倒在地上昏迷的不省人事。 容公公视若无睹,他立马换上一副笑,对着众人道,“夜已深,杂家也不继续叨扰,这便离开了。” 纪令月在一旁看好戏看得十分过瘾,手里头就差捧个爆米花与瓜子这种看戏专用黄金标 配。 “公公慢走,还请公公替我给皇上与公主带话。” 容公公笑着颔首,“这是自然,天黑路远,郡主不必相送了。” 说完,他带着人渐行渐远的离开了。 阮氏母女被人拖了下去后,纪征脸色差到阴沉至极。 他对上正巧转过来纪令月的视线,瞳孔怒而一瞪,指着她道,“若非你害得,茹儿怎会如此!” 纪令月到现在都理解不了三房的脑回路都是怎么长的。 她冷笑,“看来三叔方才什么都没听进去。” 纪令月抚掌,“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原先觉着纪令茹怎么这么一副性子。” “今日一瞧三叔,顿时明白原因了。” 同样的愚蠢粗俗自以为是。 “你!”纪征一怒,却在这时,被坐在主位上的纪老夫人怒声打断。 她将青木拐往纪征身上狠狠扔去,厉声痛骂。 “你这个不识场面冥顽不灵的逆子,莫不是要活生生气死老身你才满意!” 纪征连忙跪下,对着纪老夫人拱手—— “母亲息怒,孩子并非有此意。” “没有此意?”纪老夫人怒笑,“在这一个月,你纵容阮氏做的那些糊涂疯狂事老身便睁一只 眼闭一只眼。” “在那时候,我就对你失望之极。就算李氏不在,你身为三房之主,连自家后院都管理不好,更何论在朝为官!” “不仅阮氏,连纪令茹也比你教成那副愚蠢不堪的模样,让纪家在今晚丢尽了脸面!” 纪老夫人恨恨看着他,似是恨不得再拿个东西往他脑袋上砸去。 纪征没想到纪老夫人会发这么大的怒火。 他仍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里辩解着,“茹儿也是一片好意,母亲看在这一点的份上……” 话未说完,他在看到纪老夫人铁青到阴沉的脸色时,霎时止住了嘴。 仿佛风雨欲来的征兆,纪老夫人缓缓起身,在胡嬷嬷的搀扶下走到他身前。 然后,一个重重的巴掌甩下。 “你跟我说,她是一片好意?” “纪征,你莫不是真当我年老糊涂,一句谎话便能将我骗得团团转了?” 纪征捂着脸颊,脑袋嗡嗡发响。 “你可知纪令茹在说出那番话后,老二媳妇为何会发怒。” 兴许是气到极点,纪老夫人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定定看着纪征。 “她是故意的,故意引出她自己要说的话,让月儿的颜面彻底扫地。” 第三百五十一章 纪老夫人的质问 纪征激动起来,他否认,“柔儿生性柔弱善良,怎可能做出这种阴险的算计来?” 裴氏冷笑,“你弟弟当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纪尧无奈摇了摇头。 纪令月倒是有些意外,她看着据理力争的纪征一眼。 “我还以为三叔是明知故问的偏袒阮氏母女,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纪令仪瞥了一眼,抿了一口茶,“三叔原本也不是这幅模样,在遇到阮氏之前,与大房二房之间的关系亦是十分不错。” “说起来,三叔在你出生时还送了不少东西来,总是来看望你。” 纪令月沉默,她实在是想象不到之前为了纪令茹踹她一脚的纪征买一堆东西哄她的画面。 她挑眉,“没想到三叔还是个恋爱脑?” 纪令仪疑惑,“何为恋爱脑?” “就是爱情大过天,把全部精力和心思放在爱情身上的人。”纪令月看了纪征一眼,眼神复杂,“我以为女人居多,没想到一个大男人也是这副模样……” 纪老夫人听了纪征的辩解,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简直是被阮氏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给灌了迷魂汤神志不清了。” “好,我问你,若老身在你的生辰 姗姗来迟,你是否会当众怨怪于我。” 纪征连忙摇头,“百善孝为先,我怎么敢对母亲生怨。若是母亲来迟,我反而会心生担忧,还顾得上什么生辰。” 纪征神情真挚,瞧着没有一丝作伪。 纪老夫人神情一缓,语气却依旧凝肃,“阮氏身为妾室,却对大房如此非议,她那般嚣张无度,你却视若无睹纵容着。” “纪征,祖辈定下的纪家家规,不要到这一代被你给破坏了。” 她声音肃然,空气中的气氛也随之沉了下来。 “纪家多年不请家法,我希望不要因为你而重现了。” 纪征听到家法二字时脸色一僵,身子下意识一抖。 纪令月疑惑,“家法是什么?” 纪令仪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她摇了摇头。 纪衡这时候从前厅走进,他脚步沉稳,慢慢走到众人身后。 那双如明镜般的瞳眸倒映着眼前的场景,身影如一尊山伫立着,悄无声息。 “纪家家法自先祖崛起于微末时便设立,他们吃尽苦楚,在崛起之时为了教导子孙后代放下傲慢,清净心地践行无我所创。” 姐妹二人正埋头讲着悄悄话,听到声音吓了一跳。 纪令月抱怨,“爹,你走路怎 么都没有声音的。” 听到女儿娇、声嘟囔,纪衡刚毅的面容浮现一抹柔和。 他伸手揉了揉纪令月的头发,那乌黑的青丝如缎般柔软,他继续道,“家法虽不残酷,但却艰苦。” “将触犯家法之人送入寺庙两年净心,继而流放到贫苦之乡三年,不得接受纪家的任何帮助。” 纪令月深吸一口冷气,这还不叫酷刑? 青灯古佛两年就够磨炼心智和精神了,纪家人在京中过得如鱼得水,过得都是精致到极点的日子,一朝虎落平阳,那种种天堂跌落到尘埃的感觉,只怕是世上最恐怖的事情了。 纪令月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而另一头,纪老夫人还在继续质问纪征。 纪老夫人道:“那好,我再问你,皇室想要封锁的消息,你是否会对旁人说,哪怕是我。” 纪征下意识道,“当然不会,那可是圣旨,普天之下谁敢违抗?” 纪老夫人眼眸微厉,“既然你知道,纪令茹今晚说出那番话,目的是为何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纪征一愣,他很早便娶了李氏剩下纪令澜,可这母女二人木讷的很,相貌平平也就罢了,他们之间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很快的他便厌 弃了,直至无意间碰见阮氏,见她风情万种,如解语花般善解人意,很快的,便将人抬进府中。 阮氏生的貌美,诞下的纪令茹也有些姣好的容貌,虽远不及大房那对双姝姐妹花,但也比纪令澜好上许多。 再加上纪令茹善解人意的贴心,软弱的性子也容易让人激起保护欲,渐渐地,纪征的心开始渐渐偏向她们二人。 如今被两人的假象被纪老夫人当众撕开,纪征垂着头,艰涩开口,“她还小……” 纪老夫人冷笑着打断他,“身为纪家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难道还不清楚吗?” “就算在自家府邸,也不能失了防人之心。世人只见我们纪家如何风光,却看不清这风光后埋藏着多少暗箭,我们站的越高就不能放松警惕。” 她拄着青木拐在地上重重一敲,声音带着怒意,“而她纪令茹又做了什么?今夜来的若非容公公,这些话必然会传进有心人。” “只怕天未亮,我们纪家将被群狼环伺群起而攻之。” “当初我们是怎么进天牢的,你难道忘了吗?” 纪征脸色骤然煞白。 纪老夫人冷冷斜睨他一眼,“罢了,反正老身就算说破了嘴,那阮氏一 哭诉你就统统忘在脑后。” “我也快到入土的年纪,不想因为你的这些破事忧心,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纪征整个人有些惘然,真的就这么回去了。 纪老夫人看着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 她拧了拧眉心,“扶我回去。” 胡嬷嬷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回座位上,随即抬眸一个示意,屋内的下人纷纷垂首恭敬地退了出去。 纪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她有些疲惫的撑着头,抬眸看向眼前的几人,“如今能撑着纪家的,只能靠你们这些人了。” 纪衡上前宽慰着,“三弟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不提他了。”纪老夫人挥手,她看着纪令月,“月儿,过来。” 纪令月走了上去,心底有点发虚。 她知道自己明明没做什么,被家长点到名总有种莫名的心虚。 纪老夫人定定看着她,她牵过纪令月的手,却是没有慢慢流露出慈爱之色来。 她缓缓道,“月儿,你不要担心,告诉祖母事情的经过,有什么问题我们帮你解决。” 纪令月一愣,就听到裴氏冷哼一声,一想起狩猎时发生的事情,她就一肚子气。 “罢了,我来说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绝不轻饶 说着,裴氏将西凉两姐妹与纪令月之间在狩猎场的纠葛说得一清二楚。 直说到纪令月被西凉景掳去,纪衡的脸色已经差到极点。 他声音沉如深海中潜伏的暗礁,藏匿着危险的暗色,一触即发。 “即便月儿活着回来,那西凉景却半点惩罚都没受到,反而还揪着西凉丹之死不放。” 裴氏深吸一口气,神情凝肃,“母亲,大哥,你们怎么看。” 纪老夫人怒不可遏,饶是方才教训纪征都没让她如此愤怒。 “简直是欺人太甚,那帮西凉蛮子莫不是当我纪家无人,如此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裴氏道,“只怕今夜一过,我们纪家就会被推至风口浪尖上。” 纪家人每个神色凝重,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静之中。 纪老夫人叹了口气,她缓缓抬眸,“老身今天早上收到宫中秘递的消息,西凉国的皇帝将于七日后亲自拜访陛下。” 纪衡面色沉重,负手而立。 纪令月蹙眉,这下事情又往复杂的方向走去了。 “但就算西凉国陛下亲临,不是我们纪家孩子做的,这罪名我们绝对不会认,也绝不可能认。” 纪老夫人手持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那沉闷 的声音仿佛落在每个人心头上。 “月儿,你放心,有祖母在,那帮西凉蛮子绝不可能擅动你半分。” 裴氏一拍桌面,那英眉挑起,“放心吧,有你二伯母和二伯父在,那帮人若是敢像狩猎时那么做,老娘绝不会轻饶他们!” 纪令月心头一热。 弑公主的罪名极大,就算是虚无缥缈的,一般人听了必然会吓得六魂无主。 纪家人当真是真心实意的为她着想。 纪令月想,就算纪家家底深厚,也挡不住有心之人在背后使坏。 比如宁王陆淮安,亦或者温家。 回到屋子中,纪令月支肘望着空气发呆。 这时候,绿翘一脸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嘴里还喃喃念叨着,“那个女人莫不是疯了,这个关头送什么请帖?” 纪令月回神,就见绿翘手里攥着一张邀帖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了,怒气这么大?”纪令月接过她手中邀帖,眉毛讶异的微挑,“谁递过来的邀帖,苏妙人吗?” 绿翘小脸气得通红,“这是表小姐派人送过来的。” 表小姐?纪令月还反应了一会儿,随后讶异道,“薛妙?” 她将邀帖翻来,竟是薛妙似乎要举办一个小宴,邀请了 不少身份不低的官家小姐赴宴。 纪令月觉得新奇,她晃了晃邀帖,看都不看一眼便放在桌上。 “平日里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这会儿倒记得起还有我这么一号人来了。”纪令月嗤笑,把帖子推开。 兴许是指尖的力道过大,那邀帖竟滑倒桌角,从里头忽而掉出一张白色纸条落在地上。 纪令月弯腰捡起,视线飞快扫过上面的字时,瞳孔微缩。 绿翘看到她骤变的神情,心里头咯噔一声,只怕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连忙问道。 “小姐,您怎么了?” “难道是表小姐说了什么落井下石的话来?” 送入纪府的邀帖不会被特意打开检查,薛妙或许知道这一点,才在里头夹了一张纸。 “不,她单独邀我去茶楼见面。”纪令月神色复杂。 绿翘立即激烈的摇头反对,“那怎么行!” 若是往常,绿翘顶多只会嗤之以鼻并对薛妙这种看不清自己的做法吐槽一翻,顺手把邀帖给扔了。 而如今不同,纪令月正站在风口浪尖上,若是行错一步只怕会万劫不复。 旁人说不定,但薛妙此人绝对没安好心。的 纪令月美眸微眯,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面,一阵割 裂的短促刺痛感传来,她手指竟是被纸页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殷红的血珠顿时沿着指腹滑落,将半张纸面彻底染得通红,纸上的不少字迹也被模糊抹去。 “小姐!”绿翘低呼一声,她飞快掏出绣帕紧紧包住纪令月的手指,另一只手飞快的把那张沾了血的纸捏成一团碰到了地上,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般。 她有些心疼,随即狠狠瞪了那张纸,仿佛它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表小姐必然是不安好心,小姐您看,连张纸也要与您作对!” 绿翘气鼓鼓对那张纸一指。 纪令月简直哭笑不得。 她拍了拍绿翘的头,意味深长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走到哪儿都能找到朋友了。” 绿翘歪头,疑惑不解。 纪令月轻笑一声,“明日午时后,帮我安排一辆马车。” 绿翘问,“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纪令月持着剪子拨去灯芯,火光微微摇曳,屋子刹那间暗了下来。 轻柔得好似棉絮般的解衣声传来,纪令月打了个哈欠。 她道,“茶阁。” “小姐,郡主会来赴宴吗?” 茶楼上,锦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薛妙淡淡道,“或许会,又或许不会 。” 锦春看了看四周蓦然压低了声音,“再过一段日子,郡主必然会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小姐您这般做,若是让有心人察觉了,只怕……” 薛妙斜睨她一眼,抿了口茶后冷笑一声,“看你这胆怯的模样,怎么,怕我把你拖下水了?” 锦春脖子瑟缩了一下,连忙应到不敢。 薛妙扭头看向窗外,毫无表情的面容上蹙然闪过一丝阴沉之色。 她冷笑,“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 “只是有些话,我不得不挑在这个时候挑明,” 锦春瞥了眼,见她满脸写着不怀好意,识相的沉默了下来。 绿翘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扭头道,“小姐,到了。” 正闭目养神的纪令缓缓睁开眼,她伸了个懒腰,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动作微微一晃。 她起身下了马车,便见茶楼的老板笑吟吟亲自迎了出来。 “原以为是我眼花了,没想真是郡主亲自前来。” 纪令月看着他,点了点头。“老板,许久不见了。” 她来茶楼的次数不多,却意外结识了茶楼老板,也算是一段奇妙的缘分了。 “郡主今日来可是有约?” 老板笑呵呵的,连说话也是一副十分和乐的模样。 第三百五十三章 血淋淋的真相 纪令月点头,她问,“宁王府的薛妙在何处。” 老板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他道,“便在三楼厢房,我待会儿让小二带郡主上楼。” 说着,他忽然沉吟了下来。 纪令月笑看了他一眼,“老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老板叹了一口气,他微微压低了声音,“这位薛姑娘进屋面色带煞,只怕是来者不善,郡主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纪令月与薛妙不合的消息,但凡听过花舫一事的人都知道。 纪令月有些惊奇,“看不出来啊,老板居然还会观面相。” 茶楼老板轻咳一声,“略懂皮毛罢了。” 她笑了笑,“放心吧,我今日既然敢赴她的宴,就不怕她动手将我杀了。” “不过,还是多谢老板提醒。” 说罢,她抬步朝着茶楼内走去。 那老板挠了挠头,脑中随即后知后觉的她方才的话,脸色微微一白。 杀杀杀……杀人? 两人关系到这种程度哪儿是矛盾,这已经是深仇大恨了吧?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纪令月渐渐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被小二领到一处厢房前,纪令月站定了脚步。 还没绿翘敲门,就连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锦春垂首,”我家小姐已经恭 候您多时了。” 绿翘闻言,顿时冷笑一声,“等个一时半会儿还委屈上来了?” “按照两人的身份,她等郡主也是应该的的。” 锦春顿时被绿翘这两句话给气得脸色一沉。 纪令月淡淡扫了一眼,讥嘲道,“怎么,你家主子待客之道就是将人拦在屋外不让进是吗?” “锦春,既然郡主来了,就见将人请进来吧。” 纪令月目不斜视的进了屋子,看到薛妙后,突然撇了撇嘴。 “果然,一见到你心情就不是很好。” 她随意的选了个座位落下,塔头扫了厢房一眼,“看来你在宁王府中过得还不错。” 薛妙脸色陡然一僵,她神情难看,“纪令月,你一来就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当然有意思。”纪令月嗤笑,食指随意朝着锦春一指。 “你这一招方才不是玩儿的挺溜吗。” 薛妙冷哼一声,“你若是这幅模样,看来今天的交谈是进行不下去了。” “那太好了,我简直求之不得。”纪令月一合掌,居然直径起身拍了拍裙踞。 “大房诸位本就不同意我出门,我原本也懒得出来。” 她看了被自己不按常理出牌的纪令月给气得几乎僵硬在原地的薛妙,冷笑一 声。 “薛妙,别玩那些不入流的东西。” “要不是你花那些小心思千方百计把我唤出来,本郡主还不屑。” 说完,她竟是直接欲扭头就走。 薛妙指甲暗暗抠着桌沿,见纪令月当真要离开,她骤然气急败坏的开口,“你若是走了,会后悔的!” 见她头也不回,薛妙吼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与摄政王之间做了什么交易吗?” 纪令月欲抬起的脚步陡然一顿。 她脸色微微一变,却在扭头之际又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纪令月轻嗤,“还以为你唤我出来能有什么事,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对你的私事当真是半分兴趣都没有。” 薛妙面色铁青,“我曾经与王爷做了两次交易,为了对付你。” 纪令月呼吸微微一顿,她背对着薛妙,手指暗暗掐入掌心。 薛妙道,“你可记得当初将你打上天煞孤星祸国妖女之称的必空大师。” 记得,当然记得,那个招摇撞骗的老和尚,险些将她的名声给污化了。 只听得薛妙道,“那个人,是王爷帮我找来对付你的。” 她努力平稳着呼吸,挑眉故作轻快道。“哦?你倒是有本事能与那位摄政王搭上线。” 薛妙蹙眉,纪令 月的反应着实在她意料之外。 她不死心,继续道,“定襄王生辰那桩命案,难道你就不好奇那个诬陷你杀人之罪的男人是谁派来的吗?” 不,我不想知道,你别说了。 薛妙那讨人厌的声音却是不依不饶的响起,“” 纪令月微仰着下巴,她阖眸,复而睁开。 她转身,那视线如一把出鞘的利刃狠狠地扫向薛妙。 殷红的唇角微勾,带着讥嘲的弧度,“那一次意图陷害我的,果然是你” “薛妙啊薛妙,你自觉得无辜至极,手上沾的人命却是一点儿也不少。” “一个意图杀害我的凶手,居然还敢站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你当真以为我是泥人捏的好欺侮,还是以为……” “我不敢杀你?” 纪令月声音骤然一冷,带着难以遏制的怒意。 “靳七。” 一道身影骤然凭空出现,把薛妙吓得身子一颤。 薛妙瞪大双眸,看着靳七持剑一步步朝她走开。 “纪令月,你疯了,居然想要杀我!” 纪令月神情写满了讥嘲,“你今日说的这些话,无非是以为我与摄政王之间有什么,故意来挑拨离间。” “还真是可惜,我与那位呼风唤雨的王爷,除了有几次交易以外,什 么都没有。” 在说出这番话时,心底塌陷的疼意几乎要淹没了她的理智。 纪令月靠着掐入掌心的疼意才能时刻保持着清醒。 “不,不可能。”薛妙咬牙,她看着纪令月。 “你不要装了,纪令月,你爱慕摄政王的眼神,是怎么都骗不过我的。” 说着,她倏然一声大笑,笑意嘲讽,像是看异类般看着她。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时,还以为你疯了。” “陆淮琛是什么样的人,你居然会喜欢他?” 她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击在纪令月心头上,将她一颗心敲得体无完肤。 “简直是不自量力。” 纪令月淡淡道,“我说了,我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纪令月每说一句,靳七的剑愈发逼近薛妙的脖颈。 “至于你。”纪令月扫了她一眼,“今日这一份,就算是警告。” 话落,靳七的长剑猛然将薛妙的肩膀捅出一个血洞开。 在薛妙疼的尖叫出声之前,靳七飞快在她身上点了哑穴。 锦春已经吓得六魂无主,整个人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纪令月冷眼看着在地上打滚几欲昏厥的薛妙,冷笑了一声。 她转身欲走之前,就听到薛妙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开口,让她险些在门口一栽。 第三百五十四章 触雷区 薛妙捂着肩膀,汩汩流出的血染红了她整个手掌。 她红着眼眶,身子因剧烈的疼痛而慢慢朝前蜷缩着,她嘶声力竭冲着纪令月的背影吼道,“你以为在禁军重重守卫之下,西凉景有什么本事能够将你从帐篷之中掳走!” 纪令月脚步一顿,她偏头厉声道,“自然是西凉国的那帮侍卫所为。” “你以为凭借西凉国带来的那些侍卫能做到这些事?纪令月,你别天真了。” 薛妙分明痛到几欲昏厥,她看着纪令月的背影,嘴角却倏然勾起残忍而痛快的笑。 她的眼睛充斥着血丝,“不是都说你纪令月智计双绝吗?纪令月,仔细想想那晚的不寻常之处,就算不用我挑拨,你也会明白真相的。” 靳七忍无可忍,他抬脚朝她心口踹去。 他眼神划过一抹森然的杀意,“闭嘴,丑女。” 薛妙瞪大了双眸,整个身躯如断线的风筝倏然往墙上狠狠一撞,从嘴里吐了一口血后昏死了过去。 当他收回腿时,纪令月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 靳七心里咯噔一声,竟直接翻窗走三楼一跃而下,在来往百姓惊愕的呼声中连忙跑到马车旁。 纪令月正好进了马车, 靳七刚顿下脚步,就见绿翘突然扭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靳七沉默,他率先开口,“郡主接下来……可是要回府。” “自然。”绿翘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抬脚上了马车,负气般对着拉着缰绳的车夫道。 “车夫,回府。” 靳七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马车行驶的背影,竟没有动身追了上去。 他似乎感应到什么,抬头朝着茶楼望去。 厢房内,方青元摇了摇折扇,背靠着墙面长叹一口气。 “哎呀,真不愧是靳字部的暗卫,感觉就是敏锐。” 九龙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主子,无情的吐槽着,“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方青元环胸而立,闻言挑眉,“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九龙嘴角一抖,默默的别过了头去。 感受到底下那股视线淡去,方青元这才侧身从窗外探去,靳七的气息已经消散了。 “看来是走了。”方青元一合折扇,一头轻轻抵在下颔上,“你说,他是回摄政王府,还是同我家月儿去纪府?” 九龙沉吟,“他应当会将此事告知大渝的摄政王。” “啧,九龙啊,我说你虽主子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这么 不会洞悉人心呢。”方青元调笑着。 “这个时候,他不会告诉陆淮琛的。” 九龙不解,“为何?听闻靳字部的忠诚度是绝无仅有的高。” 方青元笑,“这与是否忠诚无关。换个角度说,他说与不说,对陆淮琛会产生什么实质上的损失吗?” 九龙沉默,损失一个女人难道还不算吗? 当然,这话他也只是放在心中想想,若是直白的说出来,指不定会被方青元揪着嘲笑一整天。 方青元扭头,“话说回来,今日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看来我未来的皇妃离我又更近一步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走吧,该去准备东西了。” 九龙怀中持着剑,闻言也跟着离开屋子,临走之前他看了眼窗外,随即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纪令月快步沿着甬道走着,漆黑的眼神几乎看不见旁人。 吸入胸腔的空气进入肺部的每一刻都令她生疼,仿佛刺骨的寒意沿着呼吸传到她四肢百骸。 冷,浑身都透着深入骨髓的冷。 绿翘不得不用小跑才能跟上她的步伐,她担忧道,“小姐……” “纪令月!”尖锐的声音从半路杀来,纪令月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就 见阮氏指着她,那娇美的容颜浮现凶狠的狰狞之色。 “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我茹儿怎么会落下伤病卧床不起!” 尖锐的声音如同指甲划过玻璃般刺耳不已,纪令月蹙眉,歪头避开她挥过的巴掌。 她反手擒住阮氏挥下的手腕,用力一甩。 纪令月冷声道,“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话。” “哈?”阮氏瞪大了双眸,她恶狠狠道,“你这是心虚要跑了吗。” “见你这副急不可耐跑来的蠢样,看来三叔那晚回去没有对你做什么。”纪令月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 阮氏却是会错意,她听到这番话后脸色骤然大变,屈辱与不可思议交织浮现在脸上。 她再度拔高声调,厉声道,“我说老爷那日回来为何如此奇怪,对茹儿竟是直接不闻不问,果然是你在背后嚼舌根!” 当时纪征回到三房时,阮氏以为他是为了安慰自己才提前退席。 还没等她上前哭诉,就被纪征一把退开。 阮氏当时一愣,见纪征一眼不发,扭头就朝着书房走去。 她问道,“你难道不去看看茹儿吗?她伤的这么重……” 岂料纪征停下脚步,用她从未听过的愤怒语气吼道 ,“你给我闭嘴!若不是你将她教导成这副模样,她还能有今天?” “自作自受罢了。”纪征留下这句话后,重重将书房门一关。 那关门声像是一个沉重而短促的巴掌落在阮氏脸上,有如实质般清晰可闻。 阮氏回想起那个晚上,恼恨不已。 她斥责,“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胡乱插手旁人家务事,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羞耻之心?”纪令月垂眸,狭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她自嘲的一笑。 “说的倒也没错,自以为是在旁人看来,确实羞耻的很。” “你一个人在嘀嘀咕咕说什么,我在问你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吗!” 阮氏上前一步,抬手抓着纪令月的衣襟,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几欲将她拨筋抽骨。 “阮姨娘,你这是在做什么!”绿翘急忙跑上来,她使劲掰着阮姨娘的手,不可置信道,“快放开,否则奴婢要去告诉老夫人了。” 阮姨娘斜眼一睨,反手就甩了绿翘一巴掌。 “一个小贱蹄子,胆敢对我这么说话?” “呵,区区一个姨娘,你以为自己在对着谁如此大放厥词。”纪令月仰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阮氏。 第三百五十五章 翻脸比翻书快 那眸中漆黑的瞳孔闪过凌厉的寒芒,阮氏浑身寒毛骤然乍起,眼中顿时流露出惊惧之色。 “看来是我平时对你太过宽容了,导致你如此放肆狂妄。” 她声音冰冷的毫无一丝温度,比起往日总是带着随和笑意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 阮氏颤抖着将手移开,脚步不由的缓缓往后退去。 纪令月垂眸,她冷声道,“来人,把阮姨娘扣下!” 纪府的两名侍卫顿时闻声走了过来,一人擒着阮氏的手臂,强迫她弯下双膝跪在纪令月面前。 阮氏挣扎,面色狰狞的大吼,“放开我,你们这群下人,知道我是谁吗?” 一名侍卫牢牢的擒住她,闻言不屑道,“不过是个姨娘罢了,胆敢公然威胁郡主,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等颐指气使。” “这种话,等你过了眼前的危机再说吧。” 阮氏瞳眸一缩,她浑身微微颤抖着。 纪令月侧身,垂眸淡淡道,“绿翘,去请祖母过来。” 绿翘对阮氏三番两次出格的举动也觉得极为恼怒,她重重点了下头,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松鹤堂。 纪令月左右环顾了一圈,抬步朝着亭子走去。 她就这么坐在亭中,看着阮氏一副后怕的模样跪在身前 ,毫无反应。 不一会儿,纪老夫人便由胡嬷嬷搀扶着,拄着青木拐匆匆走来。 纪令月起身,微微行了一礼,“劳烦祖母过来一趟了。” 纪老夫人飞快看了纪令月一眼,见她没有受伤后,凝肃的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阮氏。 “事情的经过我听绿翘听说了。”纪老夫人坐在石凳上,她看向阮氏,语气淡淡,“阮氏,你这般三番两次兴风作浪,看来完全不把老身放在眼底啊。” “不……不是的,这一切都是误会!”阮氏回过神来,她连忙开口辩解,“老夫人,妾身只是无意间冲撞了三小姐,惹她生气。” 她抬起头时,顿时换上戚然可怜的模样。 阮氏抬袖拭去眼角的泪意,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美人模样,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纪令月,“三小姐,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在这给您赔罪了。” 她在那演的柔弱,纪令月却是冷冷的看着她,既不接她的话,也不做任何回应。 下人斟好茶水,推到二人面前。 茶面上飘浮着腾腾的热气,纪令月捏着茶盖轻轻一拨,看着呈螺旋飘浮的茶屑仿若未闻,轻抿了一口。 茶盖碰到杯壁发出的清晰脆响声,像是一把重锤重重的敲击在阮氏 心头上。 仿佛一种无形的威压沉甸甸的压在她背后,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阮氏愈发感到慌乱,她企图出声打破这个的氛围,飞快道,“三小姐,您……” “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看见阮姨娘翻脸如翻书的奇怪本事,当真是令人意外。” 纪令月淡淡的声音响起,其中夹杂着嘲讽阮氏这番举动的嘲笑。 “真是佩服你,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演戏,简直是……自取其辱。” 阮氏的脸色骤然一变。 纪令月看向纪老夫人,“祖母,阮氏三番两次对月儿不敬,月儿想着看在三叔的份上,已经对她处处退让了。” “没想到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一回府,就被阮姨娘气势汹汹的左一句小贱人,右一句替四妹妹讨回公道。” 纪令月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即摇了摇头,“只怕再忍让下去,整个府上的下人都会认为我性子软好欺负了。” “阮姨娘开了一个不妙的头,若是底下人日后心生不满,也照猫画虎的处处拿我撒气,那可如何是好啊。” 纪令月虽然是担忧的语气,那面上却丝毫不见半分丁点愁色。 阮氏瞳孔微缩,那种虚伪的面具堂而皇之撕下的感觉让她有些崩溃。 阮氏 疯狂摇头,“没有……不是的,老夫人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见她这个时候试图挽救逃脱,纪老夫人眼皮子淡淡一掀,她道,“你不必狡辩,老身说了,你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子底下。” “没想到,我的心软被你糟蹋成这副模样。”她冷笑,“来人,把阮氏关到柴房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人进去。” “区区一个妾室,居然对府中小姐这般傲慢无礼,此不良风气若是传下来,旁人还不知要怎么看我纪家。” 话落,纪老夫人突然在纪令月肩膀上轻轻一拍,“方才出门了?” 纪令月出府的动静并未瞒着,闻言点了点头。 “出去也好,散散心,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没有如此顺心,你要做好准备。”纪老夫人肃然。 纪令月了然,微垂着脑袋道,“我知道的,祖母。” 皇宫中。 小皇帝从一堆奏折埋头时,对着空气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他放下笔,整个人瘫在椅背上,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我还以为自己的魂也快飞走了。” 容公公这时候走了上来,连忙开口提醒着他,“哎哟喂陛下,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他听到‘魂飞’这两个字眼,差点 吓得心脏快从嗓子眼蹦了出来。 陆靖羽瞥了瞥嘴,他一跃蹦下龙椅,这时一名太监走进。 还未等他掸了掸衣袖跪在身前叩首请安,陆靖羽就拧眉道,“那西凉景又来了?” 自陆淮琛等人回京数日,西凉景就雷打不动每日要嚷着要见他。 陆靖羽忙着国事,哪有时间分神见人。 且他已经从纪太后手中接过纪家写来的信,看到上头写的东西后,当即怒不可遏。 “那西凉景当真不知廉耻,就这副模样胆敢来求见朕?难道他不怕朕当朝削了他脑袋抚慰月儿姐姐吗!” 这话怒意磅礴,岂料纪太后十分实诚的给他破了一盆冷水。 “陛下若是这么做了,只怕西凉会大举派兵朝着我大渝国土攻来。” 陆靖羽当即冷哼一声,那久居上位的皇室霸气显露而出。 他道,“我泱泱大国,难道还怕西凉那个蛮夷小地不成?” “他西凉大军若有这个本事,早在百八十年前就攻破了,如今何必堂而皇之派个公主千里迢迢来勾引小皇叔。” 纪太后被他如此直白给惊得微微一愣,她不满,“陛下,注意言辞。” 陆靖羽当即暗道不妙,连忙拱手给纪太后赔罪,这才平安无事离开了后宫。 第三百五十六章 西凉陛下 他神游着,很快便回了思绪。 容公公这时候道,“陛下,找了各种借口拖了许久时间,那西凉国的皇子是该见一见了。”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焉知他们若是逼急了会做出什么扰乱我大渝安稳的事情来。” 陆靖羽沉吟,觉得容公公此言有理。 他回到了龙椅之上,端坐着身子挥袖道,“宣吧。” 那进来通报的小太监叩首,连连躬身退了出去。 西凉景大步踏进殿中,他负手而立,脸色带着铁青之色,显然已经怒上心头。 他照例拱手一礼,看着比自己还小的皇帝,冷笑一声。 “大渝陛下日理万机,可叫本皇子好等啊。” 陆靖羽面不改色道,“朕日理万机忙于国事,自然与你不同。” 说着,他指了指眼前比垒得比自己还高的奏折,皮笑肉不笑道,“方才你求见的时候,朕还在处理这些奏折。” 西凉景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了桌角那两端高高堆起的奏折。 这么一看,陆靖羽眼底似乎有一丝浅浅的青色。 他沉思,难道这几日大渝皇帝忙于政务无法先他,不是诓人的? 罢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西凉景咬牙,他怒而挥袖道,“大渝陛下,舍妹丹儿无辜在狩猎场丧命一事,你可知情?” 陆靖羽放在桌下的手指不耐的敲击着桌沿,闻言却是适时的流露出几分惋惜,默哀的语气也运用的十分恰到好处。 “听闻此噩耗,朕也感到十分震惊。” “放心吧,朕已经动用大理寺等各方力量倾尽权利为西凉丹公主找出真凶。” “只需要一些时日,朕必将凶手缉拿,给贵国一个交代。” 陆靖羽掷地有声,神情真挚。在西凉景还未开口之前,通通将话说得十分明白。 搞得西凉景那满腔准备的话无从开口,只得憋在腹中。 该死的大渝皇帝,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狡诈! 听闻此人师从陆淮琛教导,这种诡诈的手段果真是学了个十成十的,令人厌恶。 西凉景攥紧了拳头,他抬首道,“不必追查了,我等已经知道真凶,陛下只要直接将人交由我们西凉处置便可。” 陆靖羽神情淡淡,半点惊异的神色都没有,“哦?何人。” 西凉景一字一句道,“贵国的清河郡主,纪令月。” 大殿之中一派寂静。 半晌,传来陆靖羽一声轻笑 。 他挑眉,瞳孔充斥着讥嘲之色,“大皇子莫不是在跟朕开玩笑。你说我朝郡主杀了贵国公主?” “是不是开玩笑,陛下心知肚明。” “朕确实是心知肚明。”陆靖羽支肘搭在桌沿,他忽而倾身,眼眸微眯看着西凉景。 “朕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她做的。” 一句话,便是彻底表了态。 西凉景脸色微变,他不由怒声道,“难道大渝国要包庇一个罪犯吗!” “你口口声声称我朝郡主是罪犯,这未免也太过有失教养。”陆靖羽轻嗤,他目光逐渐泛起危险的神色。 “朕的京兆府,大理寺,刑部还未传来消息,还未告诉朕相关的证据与结论,贵国皇子居然擅自越俎代庖,管起我大渝来了。” 他声音逐渐透露着危险气息,当场把西凉景后背吓得寒毛战栗竖起。 西凉景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本皇子……” “行了。”陆靖羽挥手,打断他的话。“朕今天累了,你先退下吧。” 他神情有些阴沉,场中的氛围俨然不是能够继续谈论下去的模样。 西凉景敏锐的察觉到空气愈发压低的气压,他咬咬牙,这才不甘不愿的退下。 直到他离开了大殿,那股沉甸甸的压迫感才从身上挪移了开来。 “该死的,大渝这帮人惯会和稀泥!” “行吧,就让你们拖延几天。”西凉景冷笑,“等父皇赶来,我看你们还怎么推辞。” 说吧,他愤然甩袖气冲冲的离开了。 七日后,西凉国陛下简装出行,随着马车通过了城门口。 马车缓缓停下,门帘被掀开一角,只见随行的下人恭敬的躬身,他们虽未开口,但行为已经充斥着恭敬之色。 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既然到了,直接驱车进皇宫便是,停在这儿做什么?”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喧嚣与凝固了起来。 来接驾的朝臣们面面相觑,显然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不知如何是好。 随即有一人反应了过来,连忙低声对着下人说了什么。 那下人匆匆跑远了,不一会儿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那人了然,朝着马车的方向拱手一礼,“陛下已在宫中设宴,等待远方贵客到来,还请西凉陛下移驾宫中。” “哼。”马车内不满的声音总算消停了下来。 那西凉的下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他坐在车夫旁,一副 捡了一条小命劫后余生的模样。 “驾!”似乎怕车内的人再度发火,车夫连忙加快了速度。 “父皇!”西凉景在宫门前焦灼的等待着,看到熟悉的马车行驶来,他头一次露出了松懈的笑。 马车停在西凉景身前,门帘被掀开,一双大掌掰着门栏,那如牛瞳般的眼眸定定的看着西凉景。 西凉盛纵身跃下马车,那棱角分明的脸布满着凝肃之色,络腮的胡渣子已经同发丝开始泛白。 而他整个人却显得精神昂扬,气势汹汹。 西凉妩站在他身侧,缓缓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父皇。” 西凉盛大步走来,他停在西凉景面前,一言不发,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西凉景一愣,“父皇?” 随即迎来的,竟是西凉盛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那声音力度之大,饶是守在宫门口的禁军也不由侧目。 西凉景不可思议的捂着微微肿起的脸颊。 他方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扇了巴掌? “很不可思议,是吗。”西凉盛的声音如整个人般浑厚。 他语气森森,眼神仿佛没有什么波澜。 “寡人在听到丹儿死去的消息时,所感受的,比这个疼痛更甚。” 第三百五十七章 试探 西凉景咬牙,他抬手撩袍跪在西凉盛面前,垂着头道,“都是孩儿照顾不利,让妹妹横死他国,若父皇有任何责罚,孩儿毫无怨言。” 西凉盛冷冷的看着他,“若寡人要削了你的皇子之职,你也毫无怨言?” 一句话,彷如晴空一道霹雳落在西凉景身上,劈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微微抽疼,耳朵鸣响不止。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些身穿异国盔甲的将士经过才提醒他这里不是西凉,而且大渝。 “怎么,不是说寡人有什么责罚,你都毫无怨言吗。”西凉盛目光冷飕飕的一剜。 西凉景似乎听出风雨欲来的狂暴,他浑身一哆嗦,连忙道,“丹儿之死儿臣责无旁贷,若父皇已经下了决定,儿臣绝无二话。” 他说出这番话时,努力想让自己显得十分沉稳,可发虚的语气泄露可了他的惶恐与不安。 西凉盛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扯,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起来吧,在大渝的土地随意下跪,太傅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说罢,他挥袖一甩负手抬步走进城门之中。 西凉盛进太极殿时,陆靖羽是正襟危坐的,陆淮琛懒散支肘撑着 下巴,整个人瞧着漫不经心。 西凉盛大步踏入,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太极殿中。 “摄政王,别来无恙啊。” 陆淮琛似笑非笑,“时隔两年,还以为西凉陛下会憔悴不少,没想到还是如此,真教本王欣慰。” 西凉盛笑,那笑里却藏着刀,眸射寒星直扫陆淮琛。 “拜摄政王所赐,我这把老骨头还倒不了。” 短短几句,太极殿内仿佛积压着沉甸甸的闷气,压得宫内太监宫女喘不过气来,身子愈发躬了下去。 西凉景脸色却是骤然铁青,他咬牙切齿道,“陆淮琛,你居然还敢提两年前的事!” 两年前,西凉与大渝两边境将士爆发剧烈冲突,西凉方称大渝将士擅自越过边境线,大渝称西凉军叫嚣挑衅,更是肆意辱骂侮辱死去的大渝军。 那一场冲突一夜之间便演变成两国开战,当夜西凉军万箭齐发,射死了无数大渝将士与无辜百姓。 随后,西凉将士反而倒打一耙,联名声讨大渝国,要求割裂土地与赔偿金以抚慰他们死去的战士。 消息传回大渝,群臣激怒,明眼人都知道西凉有备而来,故意引发纷争,顺理成章提出诸多不 合理的赔偿要求。 彼时陆靖羽不过刚过十岁的孩童,即便头顶龙冕,也掩饰不住一身稚气。 底下朝臣吵得不可开交,容公公唤了几声肃静都挡不住群臣愤怒高涨的情绪。 直到陆淮琛出现,不必多言,所有人像是自动哑声,无法发出一个声音来。 只记得陆淮琛斜睨了一眼,只一下便震慑住了文武朝臣。 “因为一件破事就叽叽喳喳的吵,大渝若是靠你们这帮废物,早就灭国了。” 朝臣中不乏年近花甲即将隐退的老臣,却也在这股威势下战战兢兢的垂下了头,对这句几乎称得上是侮辱的话没有半分怨言。 “比起争吵,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想如何解决这件事。” “本王当初血洗朝堂,可不是为了再筛选出一帮废物出来碍我的眼。” 陆淮琛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珠玑,如一把利剑穿透每个人的心底。 “下次再让本王看到你们这幅窝囊样,诸位好自为之。” 一句话,顿时让整个朝堂鸦雀无声,只有紧张的呼吸此起彼伏的响起。 翌日,陆淮琛派人放话,让西凉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这直白到连傻子都听得懂的话一出 ,惊呆了世人, 五洲大陆都在等着西凉发飚,出兵攻打大渝,最好斗得两败俱伤才好。 可没想到,无论他们怎么等,西凉不仅没有发兵,连个屁都没有放。 当时还有传言西凉被气狠了,在暗中憋大招准备给大渝国一个苦头吃。 结果等了近半年的时间,西凉国就跟无事发生过一样无动于衷。 于是各国纷纷嘲讽,西凉国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与大街只会叫嚣的狗毫无区别。 而就在那个时候,突然爆出的消息让所有人都震惊到无以复加。 西凉沉寂了这么久,是因为陆淮琛设计引发西凉皇室内乱。 而起因,竟是因为数十年前那个险些成为历史的百胜将军,大名鼎鼎的西凉王。 战争结束后,当时杯酒释兵权的西凉王卸下手中权利,被迫隐居山林。 数十年间饶是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教唆怂恿他都无动于衷,随后,世人渐渐将那人淡忘,西凉皇室中已经有鲜少人才记得曾经有个西凉王存在。 而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引起西凉皇室暴乱的导火索,竟然是这个沉寂许久,众人几乎以为归于田园与世无争的西凉王。 西凉王 即便隐世许久,但存留下来的余威和在百姓心中的威信经久不衰,再加上当时暗中潜藏着对西凉当前朝局不满的人士,他很快便聚集了逼宫的将士。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西凉盛的胜利。 他一把大刀斩下西凉王的头颅,尸体挂在城门口上风吹日晒成人干后才被扔掉。 而这场毫无预兆的宫变,竟硬生生耗了西凉国两年的时光一蹶不振。 随后不知谁传出的笑意,西凉那场宫变真正的导火索是陆淮琛。 他设计教唆了数十年不曾出山的西凉王,为他宫变造势,不费自己一兵一卒,却能够为释兵权许久的西凉王提供兵马武器。 乍一看好似简单不已,但要完成每一项,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人的心计与实力得强悍到什么地步,才能把一个国家搅得天翻地覆。 从此以后,陆淮琛这三个字成了西凉皇室的噩梦与阴影。 听到西凉景的话,陆淮琛挑眉,“你都好意思站在这,本王怎么就不敢提了?” “西凉国这一次莫不是集体眼瞎腿瘸,居然派了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陆淮琛视线从西凉景身上滑过,挑衅的视线直接对上了西凉盛。 第三百五十八章 对峙 “你!”西凉景刚发出声音来,就被西凉盛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行了,寡人亲自来不是为了和你争口舌之争。” 西凉盛负手而立,身形如巍峨巨山般立在原地,那眼神蕴着强烈的威慑力,冷冷的扫向陆淮琛。 “我国公主死在你大渝的国土上,这么多日了,贵国能否给寡人一个交代。” 陆靖羽这时候开口,“朕已经下令全力追查真凶,必会给贵国一个交代。” 西凉盛这时候才将视线放在陆靖羽身上,他轻蔑的一笑,“追查?罢了,寡人没有那个耐心。” “把纪令月叫来。” 陆靖羽被他不容置喙的语气给激得隐隐一怒,置在膝上的手紧紧握起,面上却作不动声色。 “这与清和郡主有何关系。” 西凉盛冷笑,“她杀死丹儿的嫌疑最大,寡人要亲自见她。” 陆靖羽淡定的回应,“既然只是对质,容公公,将郡主传进太极殿。” 容公公一掸拂尘,躬身允诺。 西凉盛粗眉一挑,“怎么,大渝的小皇帝莫不是担心寡人会出手杀了她?” 他虽看似随口一说,却在提到“杀”一字时,那腾腾的杀意却毫不掩饰。 那瞳眸 泛着狩猎者般的精芒,似乎在等着他的猎物走到他面前。 陆靖羽浑身骤然紧绷了起来,陆淮琛眼眸微眯,眸底翻涌着沉沉雾霭。 陆靖羽也跟着冷笑一声,“贵国大皇子可真做过这样的行径,若是西凉国皇室礼教一向如此,不仅是朕,只怕是个人都会担心。” 陆靖羽的反应倒是西凉盛意外之外的,从始至终他都没将眼前还没他半大的小娃娃放进眼底。 在他看来,陆靖羽不过是陆淮琛手中的一个傀儡皇帝。 只是西凉盛蹙眉,“你在说什么?” 西凉盛还不知道?陆靖羽敏锐的差察觉到这一点,他看向西凉景。 果不其然,西凉景脸色微微一变,开始面露不安了起来。 他顿时流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来。 看样子西凉景并未将那件事告诉西凉皇帝。 纪府的马车缓缓行驶在长街上,纪令月静静的坐在一侧,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宽大的手凭空伸了出来,纪令月抬头,正好对上纪衡柔和的视线。 他道,“不用担心,有爹在,饶是西凉国的皇帝亲临,他也奈何不了你。” 纪令月被这句话安慰到了,她笑了笑,故意开玩笑调节气 氛。 “爹难道就不怀疑,真的是我害死了西凉丹?” 毕竟她原身可是前科累累,若非她的灵魂一朝穿书改变了众人对“纪令月”的印象改观,只怕西凉丹之死一旦传出,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她是清白的。 墙倒众人推,纪令月在现代网络早已经深谙这一个道理。 纪衡肃了肃神色,凛然道,“不会,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纪令月一愣。 纪衡道,“你从前性子……顽劣了些,却也知晓轻重,不会做那些动辄伤及人命的事情。” 他说的诚恳,纪令月不免感动。 她微微一笑安慰道,“爹,我没有在害怕。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为何要担惊受怕?” “只是,杀了西凉丹的真凶一日未找出,我的嫌疑便一日不会洗脱。” 纪衡点了点头,他神情微微凝肃,“是啊,只是这事情发生了这么久,真凶早已逃脱,也并无可能。” 纪令月闻言轻笑,眸底却无半分笑意。 “不会的,凶手还在京城,而且凶犯为女子可能性更甚。。” 纪衡讶异,“你怎么知道?” “西凉丹死的当天,正是狩猎开始之日。男眷纷纷进了 狩猎场,饶是大部分禁军也流动到狩猎场中值守。” “女眷愿意进入狩猎场的,除了我,只剩下西凉两姐妹,毕竟会骑射的只有我们三个人。” “当日西凉丹并没有表露出进狩猎场的意愿,可她还是进去了,这是为什么?”纪令月目光沉静如水,缓缓道着缘由。 “除非她有什么必要的原因,才促使她改变了想法进入狩猎场中。”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只能等人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后,才能一步步解开这个谜团了。” 纪衡看着纪令月,她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听到杀人就选择逃避,亦或者闭口不谈。 即便深陷泥潭之中,她也没有显露出半分惊慌失措,反而如抽丝剥茧般理着当日的疑点。 这般冷静,只怕这世上诸多男子都比不上。 纪衡感慨之余,心中浮起淡淡的疑惑之色。 这样的纪令月,当真是他的女儿吗? 还是说女大十八变,她只是转了性子而已? 罢了,纪衡摇了摇头,也不再多做思索, 他侧身掀开帘子,巍峨恢宏的皇城慢慢显现在眼前。 纪衡眸色微凝,“到了。” 因为小皇帝与纪太后的偏爱,纪令月被特别允 许能在皇宫中乘坐马车的人,只是她觉得太过显眼,不愿意特立独行,往往都是从宫门口步行到宫殿之中。 禁军刚放行,纪令月就看到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说,你不待在小皇帝身边,跑到这儿来做什么,来守门的?” 明显的调笑声响起,纪令月一头黑线抬头望去,就见方青元手里慢悠悠晃着折扇,把容公公逼得一脸焦色,额头似有一滴冷汗沿着脸颊滑落。 容公公苦着脸道,“这……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方青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一个太监总管亲自跑到这儿来,我还真是好奇,你要接什么人?” “该不会是在等你在宫外找的对食吧?” 容公公满脸愁容,他都快给方青元跪了,抬袖一抹额间冷汗,“殿下,您莫要打趣老奴了。” 说着,容公公余光恰好瞥见纤细的身影,他眼眸倏然一亮,竟是直接错过方青元朝他身后招了招手。 像是见了救星一样,容公公几乎热泪盈眶。 方青元见他情绪反应如此之大,侧身回眸之际还不忘调侃,“该不会真是你找的对……” 最后一个字在见到来人时,顿时戛然而止。 第三百五十九章 杀机 容公公快步上前,“郡主,老奴已经恭候多时了。” 见到纪衡,他颔首,“纪大人。” 纪令月视线飞快从方青元脸上那瞬间变幻的脸色闪过,她问道,“公公在等我?” 她一下就想到了原因,“可是陛下有什么要你交代给我的?” 容公公连连点头,他压低了声音道,“郡主,如今西凉国的皇帝已经在太极殿,那位要求见您一面亲自对质。” “不过依老奴看,那位陛下来者不善,郡主千万小心。” 纪令月点头,“我知道了。” 当她踏入大殿,就看到那虎背般宽阔的背影。 像是一座山沉甸甸的挡在面前,分毫不动。 听闻西凉国的原身是北蛮,因为生存环境的逐渐恶劣,经过几次大迁徙后在西北之地自创为国。 从西凉景身上看不到北蛮人强悍凶猛的一面,纪令月曾经还想过是不是因为通婚与环境的大变化,才导致后代渐渐失去了北蛮凶悍的特征。 如今见到西凉景,她才明白书中北蛮一族有多么强悍。 西凉盛听到动静,视线一转,在见到她后眼眸微眯。 他意味深长,“听说大渝清河郡主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一句 足以让人不由勾起嘴角的称赞声,纪令月却半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 无他,只是因为那饿狼一般像是要把猎物吞食入腹的灼热眼神,让她十分不适。 纪令月顶着那股沉甸甸的压力,上前款款行了一礼,裙摆翩然如花蕊般绽放,衬得她整个人如鲜妍的花般娇艳欲滴。 “见过陛下,摄政王。” 她屏息,缓缓朝向西凉盛轻轻颔首,“令月见过西凉陛下。” “纪令月?”西凉盛眼眸微眯,“名字不错。” 纪令月刚想说什么,眼前忽而被黑色的大片阴影所笼罩。 一刹那,她心脏猛然收缩,耳朵回荡着重重的回想声。 大脑仿佛被黑雾弥漫所遮蔽,所有感官都被这片黑雾切断,她置身在黑色海洋的轻舟上飘荡着,毫无方向感。 纪令月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一股凛冽的风携着森然杀意从她鼻尖猛然擦过。 她第一次清晰的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可在下一个瞬间,眼前的灰霭顿时被一扫而空。 青黑两道身影齐齐拦在她身前。 纪令月眼前一晃,就见陆淮琛与方青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两人分别抵住西凉盛那如铁矿般硕大的拳头。 三人碰撞产生的劲风霎时震 碎了两侧柱子上高悬的水晶壁灯,四溅的碎片还未落下,就在半空中被强大的劲力化为湮粉消散无踪。 “呵,英雄救美的戏码?” 西凉盛嘲笑,粗壮的胳膊隐隐暴着青筋,与两人无声的对峙着。 他看向方青元。“东临的二皇子……这是寡人与大渝的事情,你这是在做什么。” 方青元反手持着扇柄隔在腕臂与他的拳头之间,隐约听得柄身皲裂的稀碎声响起。 他却笑的毫不费力,闻言竟还有精力调侃,“她可是本皇子钦定的未来皇妃,西凉陛下与她第一次见面就想下杀手。这也太没有君子风度了。” “噢?大渝竟然要同东临联姻了?”西凉盛似乎有些惊讶。 陆淮琛似笑非笑的扫来森冷的视线,“看来贵国皇子臆想的毛病还没好,要不要本王替你介绍一个名医治一治脑疾?” 方青元笑呵呵的反击,“不劳王爷费心,本皇子为了讨未来皇妃欢心,这是理所当然的。” 话落,空气中隐约传来滋滋电流激烈碰撞回响声。 这种奇怪销、魂的场面,把纪令月雷得呆怔在原地。 西凉盛被两人无动于衷的模样给激得隐隐一怒。 他扭头看向陆淮琛怒喝,“陆淮琛。 你当真要为一个女人而与我西凉国交恶?” .陆淮琛神情淡淡,接下拳风后侧身一避,衣袍被那劲气带起的风吹得微微往后一扬。 “本王看要清醒的人应当是你才对。” “这是我大渝的国土朝堂,你就算再如何怒气冲天,也得在抓住真凶之前给本王忍着。” 陆淮琛说着,一边反手将西凉盛的攻击四两拨千斤的化开。 他眼神陡然一厉色,就在他不耐烦的时候想着要不要把人轰晕扔出大殿的时候,西凉盛突然停下了动作。 “既然人到了,那便开始对峙吧。” 纪令月在背后闻言,差点破口大骂, 打不过才知道要对峙了,方才都干嘛去了? 看着孔武有力,如一座山般屹立不倒的西凉盛,纪令月对他的印象崩塌只在顷刻之间。 西凉盛收了拳往座位上走,方青元轻哼一声,他握着扇柄,扭头朝纪令月挑眉。 那桃眸带着潋滟的波光,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几个字—— 别担心,有我在。 不得不说,在方才那一番举动后,方青元再说出这番话时让她底气骤涨。 纪令月有些感动的点头,飞快道了声谢谢。 在她收回目光时,恰好对上陆淮琛投来的视线。 她 嘴角的笑意一凝,只是微微朝他一个颔首,随即飞快的别过头去。 整个过程极快极短暂,虽然只有一刹那的时间,她对自己产生的疏离感肉眼可见的明显。 与方青元相比,他好像才是那个无关紧要生命中的过客。 .纪令月不再理睬他,她看向西凉盛冷笑一声。 “陛下动完手后再说对峙,不觉得有些迟了吗?” 她方才可是在死亡线上走一遭的人。结果就被人用无所谓得态度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怎么算她都亏了。 于是这股气她越憋越狠,差点憋成内伤。 西凉盛定定的看着他,纪令月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只听得他嗤笑,“小丫头胆子不小啊。敢对寡人这般态度。” 态度?纪令月气笑,这帮高高在上的人脑子是不是都有点毛病? “罢了,直接开始对峙吧。” 纪令月对他们和稀泥的态度觉得厌烦,只觉得多跟这些人待一秒钟都是在浪费时间。 西凉景这时候出声,他眼眸微眯。“纪令月,你若是早点认罪伏法,何必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又来?纪令月都快抓狂了。 这帮西凉人还有完没完了? 还是说他们在做某些事情前,都要嘲讽几句才能做的顺心? 第三百六十章 请出人证 “好一个认罪伏法,西凉行事都是如此放肆无度吗?”纪令月冷声一嗤。 饶是方才在生死面前经过了一遭,纪令月很快稳住情绪。 比起恐慌,她更多的是愤怒。 纪衡脸色铁青,他连忙将纪令月拉到身后,那视线沉沉对上西凉盛鹰隼般锐利的视线。 两相对视,纪衡竟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惧色。 他黑沉着神色,忽而拱手朝着陆靖羽道,“陛下,西凉国这般态度,臣实在无法安心让女儿待在此处。” “纪尚书放心,饶是朕也无法允许这种行为。” 陆靖羽怒道,他狠狠瞪了西凉盛一眼,周身竟然流露出隐隐的帝王威压来。 “西凉的诸位,难道你们就不想解释方才对我朝郡主的举动吗?” “哈哈哈哈,大渝陛下何须如此动怒。”西凉盛陡然大笑,他抽开手,看着陆淮琛与方青元二人,最终落到纪令月的身上意味深长。 “大渝郡主当真好本事啊。” 纪令月嘴角一抖,这句阴阳怪气的嘲讽乍一听怎么这么像争风吃醋的女人在对她说话。 难道是她听多了,思维自动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神游也只在一瞬间,纪令月淡淡道,“不 是要对峙吗,何须继续在这上头浪费时间。” 西凉景冷哼,他看着纪令月,眼中蕴满了恶毒的神色。 “装模作样,本皇子看你等会儿还怎么嚣张!” 纪令月没有理他,兀自坐在一侧静静候着。 方青元挑眉,竟也跟着转身,直径坐在纪令月身旁。 见场中所有人视线望来,他摊开折扇轻轻一晃轻笑着,“当本皇子不存在便是。” 陆淮琛冷冷扫了方青元一眼,视线与纪令月意外相撞后,后者微微一愣,竟别开了视线。 那疏离的态度,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清晰的感知到。 陆淮琛遥遥看着她,嘴角的淡笑悉数敛去,华美而厉烈的眸翻滚着汹涌的暗潮。 所有人坐定,西凉景立即起身对着西凉盛拱手。 “父皇,此事还请交给孩儿。” 他此行发生的种种事情,足以让他失去西凉皇储竞争者位置。 不仅没有为西凉谋福,反而失了一名公主,至今凶手未察,只怕如今的西凉都在传他软糯无能的流言。 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他会永远与皇储之位失之交臂了。 西凉景眸底染着熊熊的野心,他暗暗咬牙—— 这一仗,他绝对不能输! 西凉盛大刀阔斧的坐着,指尖盘着一颗拳头大的佛头,闻言懒懒抬眸,“去吧。” 西凉景默默松了一口气,他转身,那眼神随即变得刻毒了起来。 “既然郡主不认,那我只好请出人证了。” 这种时刻,再多场面话也无济于事,西凉景的开门见山,把太极殿的气氛直接推向僵滞。 “来人,把人证带上来。” 很快,宫内禁军将一名女子带了上开。 镣铐与铁链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纪令月淡然抬眸,正好对上阿瑶有些憔悴的面容。 她挑眉,还以为西凉景会好吃好喝的招待阿瑶,毕竟她可是重要的证人。 怎么看都像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模样。 她心内腹诽,方青元却是直接嗤笑出声。 他挑眉,“哟,这丫头看着怎么比在狩猎场还瘦了。” “这都快只剩一副骨架了,西凉的待遇不至于差道连口下人吃的饭都不舍得给吧?” 他这番话,顿时让西凉景等人脸色一变。 西凉景深吸一口气,如今大渝与西凉因为西凉丹之死关系变得十分僵滞,这个关头若是再惹恼了方青元,只怕西凉盛当场就会把他削了。 他咬着牙,把火气发泄 到了阿瑶身上。 “还愣着做什么,我把你叫过来是为了让你发呆充楞吗!” 阿瑶有些游离的视线陡然回神,她后知后觉的跪在地上,行了叩拜礼。 “草民阿瑶,拜见陛下,摄政王。” 她声音有些发抖,或是因为这威严的大殿,亦或者上方的二人。 一名是当朝的真龙天子,一名是威震四方的摄政王。 她曾经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见到这样的人。 陆靖羽看着阿瑶,眸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此去狩猎场一路发生的事情,他都听说了。 分明是纪令月救了此人,却被她吃里扒外反手给卖了,这种人当真可恶! 他语气不甚明朗,甚至可以说是阴恻恻的,“可是你要指证清河郡主有杀人之嫌?” 阿瑶垂着头道,“回陛下,是……草民。” “朕凭什么信你口头的片面之语?”陆靖羽眼眸微眯。 “因为草民一路跟随郡主,直到进了狩猎场也陪伴在她身边。”阿瑶道,“西凉公主与郡主不合众人皆知,西凉丹公主更是在外三番两次明晃晃的针对郡主。” “故而郡主起了杀心,决定在狩猎开始之时射杀公主。” 陆靖 羽冷笑,“朕听闻是郡主将你拯救于水火之中,可有此事?” 阿瑶身子一僵,生硬的点了点头。 “她既然有恩于你,发生这样的事情,你难道第一件事想的不是如何庇护她,反而投靠与她不合的对方阵营之中。”陆靖羽替纪令月不值,“朕难免怀疑,你早就居心不良,借故埋伏在郡主身旁,只为了陷她于不义的境地!” 阿瑶连忙俯首辩解,“草民感念郡主拯救之恩,只是草民无法眼睁睁看着郡主如此残忍射杀无辜之人,更何况那是一国公主……” “草民幼时开始虽过的艰苦,可这枉顾人命之举,草民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装聋作哑。” “好一个良心。”方青元讥嘲的声音响起,他唇角勾着勾魂摄魄的笑意,那桃眸却漾着丝丝冷色。 “只怕这良心是被狗吃过后再吐出来罢,脏的碍眼。” 阿瑶脸色煞白。 一旦上了太极殿,一切都没有回头路了。 她想到这儿,梗着脖子抬眸,“草民说的千真万确……” 只是话说到一变,她陡然对上那有神赐般容貌的男子那双宛如千仞沉渊遥遥不可见底的深邃黑眸时,浑身如遭雷击,僵化在原地。 第三百六十一章 你图什么 她声音崴颤颤的,撑在地上的手臂也在发抖。 很快,阿瑶便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草民……草民……” 陆靖羽冷声道,“怎么,心虚了?” “陛下。”纪令月这时候站起身来,她嘴角噙着一抹及不可见的弧度,随着起身的动作袄裙微微一晃,衬着她花容月貌般的姿容,如月华淌过般飘扬绚烂。 她行了一礼,“毕竟是我救出来的人,可否让我问几句话?” 西凉景立即阻拦,他当庭呵斥,“当然不可!” 见纪令月转过视线,西凉景咬着后槽牙道,“阿瑶乃是举证纪令月杀人之嫌的重要人证,若是纪令月中途做了什么手脚,岂不是死无对证?” “嗤。”回应西凉景的,是一声毫不留情的嗤笑。 方青元摇了摇折扇,看西凉景就跟见了什么稀世傻子一样,“你当我等是光看不动的木头吗?” 西凉景蹙眉,“二殿下若是袒护纪令月……” “打住。”方青元讶异,“我为何要袒护她?” 西凉景被他公然装傻充愣的举动给惊呆了。 他伸手对着方青元的位置一指,“殿下方才出手, 还有坐在纪令月身旁,难道不是袒护她的意思吗?” “当真可笑。”方青元摇头,他半张脸掩在折扇下,微弯的眼梢挂着明晃晃的讥嘲。 “救人是因为本皇子不忍看一代佳人就这么消香玉损,毕竟我对美人总是怜惜的、” 这话倒不假,方青元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好美之名,这是众人皆知。 只是其中真假,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至于坐在此处……”方青元似笑非笑,“是因为你们西凉人身上总带着一股怪味儿,本皇子不喜欢。” 西凉景:“??” 西凉的使臣们:“??” 西凉妩惊了,西凉盛眼眸微眯,看着方青元,眸底似乎极快掠过一抹不虞之色。 “简直是胡说八道!”西凉景破口大骂,“我西凉人素来爱洁,怎落到你口中就成了赃物之人!” “可笑,自己闻不到一身臭味,反倒怪旁人。”方青元这话说得一语双关,顿时把西凉人击得脸色骤变。 见这帮人吃瘪,陆靖羽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意外的看着方青元,对他感官好了一丢丢。 这人平日看着吊儿郎当,没想到今天做的还算是一件人事。 陆靖羽看 着阿瑶冷哼一声,看向纪令月时语气却是温和, “朕准了。” 纪令月含笑,“多谢陛下。” 说着,她走到阿瑶身边,见她垂着头,声音清冷如玉石落盘。 “抬起头来。” 如电流沿着脚底蹿升漫上头颅,阿瑶浑身微微一颤,她慢慢抬起头来。 纪令月望着,那张削瘦的脸,不由觉得可笑。 “你就是为了把自己过成这副模样,才去投靠他们?” “这就是你选择的路?” 在客栈时,纪令月曾对她说过,未来想要走什么路,由阿瑶自己选择。 但如今看来,她似乎选择了一条令人遗憾的死路。 说到底,纪令月压根就想不通,阿瑶究竟是什么时候背叛自己的。 阿瑶肩膀微微一缩,“我不知道郡主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那天我把你从客栈救出来之时,你是怎么对我说来着。”纪令月兀自说着,她抬指点了点脸颊,似乎有些疑惑的模样。 “哎呀,我记起来了,肝脑涂地……还是赴汤蹈火来着?”她面露愁色,“我这脑子记性可差的很,居然连这个也忘了。” 听她像是在回忆般说着这些事,不少人一脸疑惑, 以为纪令月魔怔了。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质问吗,怎么说起这些无关的事情来? 阿瑶起初一愣,随即很快沉不住气了,她低声问道,“郡主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纪令月话头一转,她淡淡看着阿瑶,那目光却有如实质般,顿时给她极大的压力。 “只是好奇你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本郡主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却巴不得去她那儿受苦受难。” “人都是为了利益而叛变,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她起初还说着那些让人摸不清意图的话,这话锋陡然一转,直教人脑子打了个结,怎么也转不过来。 阿瑶望着她如明镜般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视线,嘴巴微微一张,“我……” “咳。”西凉景一声轻咳,让阿瑶恍然回神,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靠!纪令月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声粗口。 她这么费劲心思扯东扯西,就是赌阿瑶心中对那段时间有那么一丝情义在,人一旦陷入回忆触景生情,吐露出真相的欲望就越大。 结果被西凉景那个讨厌的家伙给打断了! 见纪令月不满的投来视线,西凉景沉着脸。 “郡主这是妄图在拖延时间吗?” “我在问话,能否请你闭嘴?”纪令月对西凉景的忍耐度简直到了临界线。 他简直跟苍蝇一样缠得烦人。 一句话,把西凉景说得面如土色,难看的如同生吞了一只苍蝇。 纪令月不再理他,视线重新落在阿瑶身上。 她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西凉丹,那日你分明同我被男子偷袭后晕厥,你又是怎么看到的?” 阿瑶垂着头,她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纪令月直击人心的质问,整个人有些恍惚。 她闻言,拒口不认,“分明是郡主杀了公主后佯作被暗卫偷袭昏厥,以此想逃过嫌疑。” 纪令月定定看了她一眼,蓦然叹了一口气。 “你当真是冥顽不灵啊……” 西凉景见她这般模样,以为她是放弃了,心中不由欣喜。 他迫不及待道,“怎么,郡主这是打算认罪了吗?早知如此,何必当……” 还未说完的话,顿时被纪令月倾身的动作给打断了。 只见纪令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阿瑶说着。 “唉,我还以为你起码有点良心和眼光,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图什么?”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两极反转 阿瑶抬头,刚想说什么,却在看到纪令月从袖中拿出的长命锁后,眼眸一凝。 心跳随着从她手中垂落的链子上下起伏,阿瑶急切的开口,却在看到纪令月抬指抵着嘴唇的动作后,强忍了下来。 纪令月漫不经心道,“可看清楚了?” 阿瑶眼神死死盯着她把长命锁重新收回袖中,那上头明晃晃的字,无一不知是彰显着—— 这是她妹妹身上的东西。 其实在客栈活着的人,不止她,还有被她为了不让金钱富发现,苦心积虑藏起来的亲生妹妹。 纪令月淡笑,眼底却毫无笑意,她压低了声音,“是不是很好奇,分明是你妹妹的贴身东西,为何在我手中?” 阿瑶咽了口唾沫,她艰涩的开口,“她是不是在你手上。” “能猜到这一点,看来你还没蠢到令人绝望。”纪令月重新站直了身子,她俯视着阿瑶,眼底皆是被磨灭情义后的漠然。 阿瑶瞳眸一动,她带着几近恳切哀求的视线看着纪令月。 她哑声道,“求你,救救她。” 不是放过她,而是救救她。 她知道,纪令月是个善良的人。 当初她会义无反顾的救下自己,阿瑶相信,纪令月绝对不会做出威胁她妹妹的事情 。 “我重新给你一次机会。”纪令月错开她的眼神,没有回答,反而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有没有看到我杀人。” 大殿内沉寂着,所有视线都落在阿瑶身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阿瑶慢慢开口。 “郡主……没有杀人,是我在说谎。” 她说着,在西凉景陡然瞪大的瞳孔与西凉妩骤然变色的神情中,朝着陆靖羽重重叩首。 “草民自知诬陷郡主,罪该万死。” 不少人都愣了,不明白短短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方才分明还一口咬定郡主是杀人凶手的阿瑶,居然矢口否认自己说的话。 陆靖羽眼眸一亮,他朝前倾过身子,“你为何说谎?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 阿瑶似乎是破罐子破摔,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草民当日故意坠马,想逃脱嫌疑,避免让郡主察觉倪端,随即顺理成章把郡主带到河边,看到西凉公主的尸首。” “随即我与当时被擒的暗卫里应外合,砍昏郡主后,自己再伪装成意外昏厥。” 纪令月淡淡道,“你身如浮萍,不过是偶然被我救出,一路上更是跟我待在一块,哪儿来的时间认识暗卫这样的人物。” 她这是在 让阿瑶说出幕后真凶了。 阿瑶意会到了,她此刻早已万念俱灰,便不管也不顾了。 她道,“因为那暗卫乃西凉长公主所属,指使我陷害郡主的是她。” 一句话,仿佛一颗巨石陡然砸入平静的湖面,掀起巨大振聋发聩的动静来。 “胡说八道!”还未等西凉妩开口,西凉景率先破口大骂、 他恶狠狠的瞪着阿瑶,那架势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她抽筋扒皮了。 “说!纪令月究竟威胁了你什么,让你这般含血喷人!” “当真可笑。”纪令月冷冷道,“她受西凉妩指使说我是凶手时就是真,说你们就成了血口喷人?” “这世间难不成真理都在你们身上,旁人说的都是谬论了?” “既然是非黑白全在你们一张嘴上,那还对什么峙,找什么真凶。” 纪令月厌恶的视线从西凉盛身上扫过,从西凉景最终落在白煞着一张脸的西凉妩身上。 她讥嘲着,“不如同最开始那般,直接杀了我好了。反正在你们眼底,无所谓真相,看谁是凶手谁便是,不是吗?” 西凉盛眼神陡然一犀利,大殿之中的气压急转直下。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敢辱我西凉!” 一声如虎啸般的怒吼轰然 直击耳膜,他倏然拍着扶手而起,身下的椅子顿时炸裂成堙粉四散在空气之中。 西凉盛抬手一挥,那强大的内劲携着如飓风般威压猛地朝纪令月袭去! 卧槽,还真来? 纪令月倒吸一口冷气。 方青元嘴角的笑陡然一凝,他猛然合上折扇,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还未等他接触到纪令月,那一抹玄色身影比他早一步到达,那手揽着纪令月纤细的腰肢牢牢护在怀中。 陆淮琛眸如利剑般扫出,那目光猛烈翻涌着暗潮,触之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分明身着一袭玄黑,站在那儿,却是一抹浓重逼人的存在。 陆淮琛拂袖一甩,那如明月般淬着森冷寒意的长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掌心。 如月光淬炼般莹白的剑身,落在他手中却莫名带着黑暗空旷,寂灭空明的意味。 他抬剑迎上西凉盛大开大合的劲力,像是寂灭与刚烈凌空相撞。 西凉盛眼眸微眯,他渐渐认真了起来,那粗如杵的手腕一转,拳风经过清晰可闻。 陆淮琛持着长剑,如游龙般轻而易举的避开。 在某一瞬间剑端一定,在旁人看不见刹那,无声又渗人的沿着西凉盛腰腹划上,最终定在了他心口处。 只听得剑刺进肉 身的动静响起,西凉朝臣脸色大变,有的人竟吓到腿软晕厥了过去。 西凉盛猛地后退,却是咳了几声,呕出几口淤血来。 陆淮琛一挥长剑,剑身上沾着的心头血淋漓的四溅在地面上。 西凉盛不再是踏入皇城时那不以为然的态度,他捂着胸口,那血沿着他指缝交织,一点一点往下滴着。 他心中不由一骇。 久闻陆淮琛盛名,他原以为是世人过誉。 今日一试探,只怕他要比世人所说的,还要强悍数倍! 纪令月听到动静结束,她连忙从陆淮琛怀中钻出来。 她看着西凉盛那一副颓靡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快。 她冷笑,继续说着方才未尽的话题。 只是这一次,她把众人的视线移到了西凉妩身上。 “长公主龟缩了这么久,见自家父皇都受了伤居然还无动于衷,这份耐力当真是让我佩服至极。” 华光摇曳的珠光与不知何时燃起的烛火交相掩映,落在纪令月不知是笑意还是讥讽的神情上。 分明是澄澈如洗的瞳眸,却掩不住如利剑般森与凉,西凉妩被她直勾勾的扫了一眼,身子像是剔肉除骨般泛起了痛意。 西凉妩不由一惊。 分明是一个身在闺中的女子,为何有这般气势? 第三百六十三章 逼她骗人 辉煌到炫目的殿内烛火下,愈发衬得纪令月丰颊雪肤天姿国色,她静静看向西凉妩,那眸中清色如利剑般穿透她的心。 西凉妩脸色只是一僵,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她淡道,“郡主高才,居然设下连环计引我入坑,这等心计,我当真远不及你。” “让阿瑶假意投诚于我等,实则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西凉妩反手将脏水重新扣到纪令月身上,她面色坦然,仿佛自己洞悉了真相。 纪令月冷笑,对付一个聪明且不要脸的人,果真麻烦至极。 她视线淡淡扫向阿瑶,阿瑶浑身一激灵,连忙叩首道。 “陛下,草民说谎诬陷郡主,确实是受人所迫。” 她飞快道,“草民有个胞妹名为阿巧,阿巧年龄尚幼,草民为了让她免遭金老板毒手,将她藏匿于客栈中数年……” 她未说完,就被西凉景不耐烦的打断,“这跟我妹妹有何关系,你莫要胡说八道!” “像你这种三姓家奴,口供果然当不得真。”西凉景冷嘲,意图不让她继续开口。 纪令月磨牙嚯嚯,恨不得把西凉景抓过来按在地上摩擦。 “让她继续说。” 就在这时,陆淮琛开了口, 他淡淡扫了西凉景一眼,“在这期间,本王不希望听到任何一丝聒噪的声音。” 被打上‘聒噪’烙印的西凉景当场社会性死亡。 纪令月想,往地上多打几个地洞估计也拯救不了西凉景飞到天外的脸皮了。 她道,“你妹妹阿巧与西凉妩有什么关系?” 阿瑶手指慢慢掐入掌心,眼眶渐渐溢着泪水,:“草民的妹妹早在客栈时就被被西凉国的人扣住,他们要挟我,必须指证郡主为杀人凶手才能放了我妹妹!” 她说完,重重在地上扣头,清脆的声音清晰可闻。 “草民诬陷郡主万死不辞,但恳请陛下从西凉国手中救出草民的妹妹!” 纪令月问,“你可还记得,一开始是谁威胁你的。” 阿瑶抬首,一字一句清晰道,“西凉长公主,西凉妩。” “西凉妩啊……”纪令月似笑非笑的转过视线,看向明显绷不住的某个人,“长公主,你这做法可真叫我伤心啊。” 西凉妩深吸一口气,“本公主从未做过那些事情。” 西凉景盛怒,他挡在西凉妩身前,“纪令月,你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能洗脱嫌疑了?” 纪令月佯作惊讶,“难道大皇子有什 么耳疾不成,还是说贵国文化教育与我大渝不同,没能理解她方才说的话?” “说得清楚又如何,我从未见过什么阿巧,绑架威胁之说更是荒谬至极。” 西凉妩面容陡然浮现出一丝怒色,她愤然拂袖,“我绝不会接受这平白无故的脏水!” 她陈词慷慨义愤填膺,像极了不堪受辱而愤怒不已的无辜者。 纪令月轻笑,幽黑如曜的瞳眸淬着琉璃般婉转的碎光。 她抬指轻抚发鬓,葱白的玉指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她这般轻恬淡然,倒显得几分势在必得。 西凉妩不由焦躁了起来,她死死压抑着即将崩坏的神情。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入殿,他拂袖跪下,尖细的声音慢慢道,“回禀陛下,巡防营在长街救下一名形迹可疑的女子,那女子声称西凉国的长公主与大皇子掳走并监禁了她……” 陆靖羽立马道,“把人带进宫里来。” 西凉景与西凉妩脸色双双一变。 西凉妩眉心慢慢蹙起,怎会有如此巧妙的巧合? 阿瑶刚刚指证,那个女人就跑了出来…… 思及此,她脸色煞然一变,猛的抬头看向纪令月。 一瞬间,正好对上她含着 轻蔑冷嘲还未敛尽的笑。 等了许久,终于见禁军将一名身量娇小的人押了上来。 那女子惶恐不已,眼珠子在看到大殿左右伫立的威严禁军后慌乱的一转。 阿瑶似乎有所感应,她连忙转过头去,在看到来人后身体一晃,泪水顿时溢出了眼眶。 “阿巧!” 被禁军带着进殿的女子闻言,立马大呼着跑上前。 “阿姐!” 两姐妹立即相拥,哭声交响响起。 阿巧年幼,在遭受这些事情之后看见亲近之人,一下绷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容公公蹙眉,方想上前呵止,遥遥的感受到陆淮琛扫来的视线,顿时恭敬下来,止住了欲脱口而出的呵斥。 “姐妹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不过现在可不是好时机。”纪令月任由两姐妹哭一会儿后,淡淡出声打断着。 阿瑶一抹眼角溢出的泪,她紧紧握住阿桥的手,眸光变得坚毅了起来。 阿巧害怕的缩进阿瑶的怀中,就听到阿瑶轻声安慰道,“阿巧,你能告诉他们,是谁把你抓走的,又让你做了什么吗?” 阿巧视线越过她肩膀,看到满脸阴郁铁青的西凉景,吓得身子一缩。 阿瑶心痛的搂住她, 鼻间一酸,继续劝着,“不要担心,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阿巧抬头,像小猫似的声音响起,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阿姐,是真的吗?” 阿瑶点头,她抬眸看向纪令月,“这位郡主宅心仁厚,她会替你做主的。” 阿巧探头,看到纪令月轻轻含笑的模样,不由惊怔的张大嘴。 她那还有些肉乎乎的手一指,天真而又欣喜,“阿姐,是神女!” 纪令月一愣,没想到在这还能被夸赞一波,不由有些郝然的别过头去。 她轻咳一声,顺着阿瑶的话点头,“你放心吧,在这没有人会欺负你。” 除非西凉国想彻底和大渝撕破脸,西凉景没那个胆子当场动手。 阿巧鼓起了勇气,她突然站起来,指着西凉妩道,“是她带着全身黑漆漆的人把我从阿姐身边抢走!” 随后,她看向西凉景,“然后他带着凶神恶煞的人威胁我,不给我水喝不给我饭吃,还让阿姐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纪令月瞳眸微闪,问道,“他们让你阿姐做了什么不想做的事?” 阿巧吸了吸鼻子,稚嫩的声音在大殿之中清晰可闻。 她带着怒意,“她们逼阿姐骗人!” 第三百六十四章 狼来了 这句话,顿时与阿瑶前头说的相呼应起来。 纪令月轻笑,看着西凉景,目光带着威压,“阿瑶的话你听不懂,不知稚嫩孩童的话,阁下能不能理解得过来?” 西凉景脸色黑的几乎能冒出烟来。 “既然我身上的冤屈已经洗清了,不如西凉的长公主与大皇子同我解释解释,二位为何会屡屡对我痛下杀手。” 纪令月说着,似乎才想起什么,她望向西凉盛,目光诚恳,“西凉陛下想来还不知晓吧,贵国大皇子在狩猎中将我掳走,意欲毁我清白。” “在他的意图被摄政王察觉后,放火想烧死我与王爷,我们困了一天一夜才能逃脱险境。” 大殿的光落在她瞳眸之中,泛着淡淡的光晕,她眸色却渐渐加深。 “西凉丹之死,凶手另有其人。” “而加害我的凶手就在眼前,不知这笔账,西凉的诸位要如何算?” 这场交涉,最终是西凉落了下乘。 西凉妩与西凉妩身为皇族中人,自不会像犯事的大渝人一样被关入天牢,西凉为了维护脸面,也绝不可能让大渝将二人监禁起来。 为了‘安抚’清河郡主与震怒的大渝帝王,西凉这一次付出的代 价极大。 “啧,割城池……陆淮琛心肝当真是黑到底,这个时候还不忘狠狠削西凉盛那个老头一手。” 方青元摩挲着下巴,他扭头看着坐在座前发呆的纪令月,屈指不满的敲了敲桌子。 “喂,跟本皇子出来就这么让你无聊?你居然还有别的心思去看风景?” 方青元视线沿着她方才望的方向一扫,“街是同样的街,有什么好看的。” 纪令月回神,她无语的扭头,“你说找我有重要事,就是把我拉出来喝茶唠嗑?” 方青元挑眉,他半靠在椅背上,“多少人想跟本皇子单独出行我都拒绝了,你竟然还嫌弃?” 纪令月抿了口茶,指腹从杯沿轻轻划过,闻言翻了个白眼。 “阁下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方青元不解,“何为狼来了?” “就是说一个牧羊的少年总喜欢说谎博得村里人的关注,他第一次喊狼来了,村民们持刀持棍出来防备,结果发现只是牧羊少年的谎言。” “村民震怒,纷纷回去了。少年第二次喊狼来了,村民们虽有怀疑,但还是持着东西出来防狼,结果发现那又是牧羊少年的谎言。” “在村民们回去后, 不远处响起狼嚎声,牧羊少年大惊,仓皇大喊着狼来了。” 纪令月支肘,满庭的花似乎开在她那澄澈轻灵的眸中,潋滟多彩,令人目不转睛。 她轻笑,像是一泊恬静的湖漾开拨人心弦的涟漪。 方青元不由失神在她这刹那的绝色中,只听得她笑问着,“结果你知道怎么了吗?” “无论他怎么喊,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出来,最终这名少年被狼活活咬死了。” 纪令月嘴角轻挑,笑得狡黠又恶劣,“皇子殿下可是要做这牧羊少年?” 方青元有些错愕,他方才还以为纪令月要说什么严肃的事情。 原来兜兜转转,竟是借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奇怪故事,来对着他指桑骂槐啊。 方青元那双桃眸微弯,他骤然倾身,那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引、诱。 “我说,你当真对本皇子没有半点动心,哪怕只有一瞬间?” 那骤然逼近的俊容放大,近得几乎能将他轻、颤的眼睫看得一清二楚。 纪令月有些呆怔。 他声音带着调侃的笑,语气带着几分暧昧,那夹杂着温热的气息慢慢朝堂靠近。 眼看着着离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近在眼前,见她并未动弹,眼 中顿时爆发出浓烈的欣喜来。 “啪”的一声,桌子上的杯盏猛地一颤,发出清脆的声音。 方青元飞快的侧过身子,他眼神一暗,身上刚泄露出一丝细微的杀意,看到来人时眉心一皱。 他打量了一眼,眼皮直跳,“你不是陆淮琛身边的人吗,来这里做什么?” 纪令月后知后觉的侧过头,看到靳一时,心中微微一凛。 只见靳一面无表情的亘在两人之中,阻断了他们之间的视线。 靳一淡淡扫了方青元一眼,扭头看向纪令月。 “郡主,主子要见你。” 纪令月心念一动,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眸仿佛蕴着一汪淡淡的静水,波澜不惊。 方青元却是不干了。 他不满的眯着眼,“摄政王好本事啊,本皇子好不容易才把人喊出来,他倒是惯会从中插一脚扰乱。” 他霎时起身,只觉得周旁一阵风拂过,等靳一回过神来,就见方青元不知何时站到了纪令月身后。 他伸手搭在纪令月身侧的桌沿上,欣长高大的身躯似是将她笼罩在怀中。 方青元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今日郡主的归属权是我的。别说他陆淮琛,今日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 ,也别想带走她。” 这都什么事儿,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和她单独待在一起,陆淮琛跑来凑什么热闹? 靳一面无表情,他手拂过腰间,一柄长剑落在他掌心之中。 只觉得一道阴冷的风扑面而来,银芒闪动错落落在方青元那双抬眸之中。 他顿时冷下了脸,“怎么,这是要强抢不成?” 靳一只是道,“主子有令,谁敢阻拦,休怪我不客气。” 方青元嗤笑,“陆淮琛来本皇子或许会忌惮几分,就凭你一个人,阻拦不了我。” 他伸手抓住纪令月的手腕,强硬的将她往自己身旁一带。 “我说了,今日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带走她。” 纪令月一个猝不及防被拉到他怀中,她抬头,就看到方青元那一脸‘你能耐我何’的傲然。 靳七不知从什么地方默默出现,他目光森然的落在方青元握住她的手上,“放开郡主。” 气氛沉重,一触即发。 纪令月眉眼沉静,她抬手轻轻一推离开了方青元怀中。 “既然王爷寻我,想来是有要事相商。” 她对方青元轻轻一笑,“今日多谢殿下的茶点。” 方青元蹙眉,他神情有些怪异,抬脚上前一步。 第三百六十五章 疏离 只是这一个动作,靳一与靳七齐齐上前,防备的看着他。 方青元直接无视二人,他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你不会想去的。” 纪令月一愣,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靳七顿时气笑,他挡在纪令月身前,“殿下莫不是郡主肚子里的蛔虫,连她想不想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纪令月却是朝他淡淡一颔首,离开前粉唇翕动。 方青元看清了她的口型,身子微微一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姐……”绿翘坐在马车中,有些担忧的看着纪令月。 从她坐上马车的时候,就维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也不动,她带着忧色小声道,“小姐,您若是不想见摄政王……那便不见吧。” 纪令月端坐于软塌之上,闻言摇了摇头。 她垂眸,眸光微动,“正好,有些事情说开了,我兴许就不会那么在意。” 两人交谈的声音避不开充当车夫的靳一靳七二人,两人沉默,气氛隐隐僵滞。 靳一低低叹了口气,靳七却是冷声一嘲笑。 “这时候知道叹气了?这一幕你不是应该早就预见到了吗。” 靳一拧眉,“你对主子还有火气?” “我对主子有火气?”靳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咬牙切齿,“我是对你!” 靳一一愣。 “你心中分明知晓,为何 不劝诫拦着主子。”靳七一甩缰绳,马蹄奔驰的速度愈发的快了。 他直视前方,冷笑声在喧闹的集市中清晰无比的落入靳一的耳中。 “靳一,靳字部的弟兄们默认你在明面上跟随主子,可不是因为你的手脚功夫。” “论能力,靳字部的人没有一个比你差,我等看中的是你能辅佐主子的本事与手段。” 靳一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靳七神情阴鸷,他压低声音破口一骂。 靳一一语不发,垂眸安静的坐在一侧,靳七也不再开口,只是驱使着马车朝摄政王府的方向行驶而去。 纪令月下了马车后,第一眼便是见到欢欢喜喜铺上来的青蓝两书童。 两人睁着水汪汪的大眼,面露可怜之色。 阿蓝揪着她袖子,“郡主郡主,你怎么好久都没来了,是不是不喜欢阿蓝了?” 阿青重重点了点头。 纪令月一愣,抬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她微微一笑,“怎么会不喜欢呢?” 阿蓝嘟嘴,“可是我好久没有见郡主来了。”说着,他居然开始掰起手指头数数,半晌数不过来,便扯过阿青的手指接着数。 纪令月失笑,就见陈管家的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他看到阿青阿蓝两人呆头呆脑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朝两人额头赏一个暴 栗。 “哎哟。”阿蓝吃痛的捂着额头,阿青不说话,却也用眼神控诉着。 陈管家气得吹胡子瞪眼,“看什么看,今儿个是王爷要找郡主,耽误了事小心我狠狠揍你们两人的屁股!” 青蓝两兄弟不约而同的捂着屁股,身子微微一抖。 教训完两人后,陈管家顿时来个三百六十度变化,脸上顿时堆满笑意。 他放轻了声音,“郡主,王爷在书房内等着,您随我过去吧。” 纪令月颔首,“劳烦了。” “哎哟不劳烦不劳烦。”陈管家连连摆手,嘴角的笑意却止不住的往上扬。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模样,纪令月好奇的瞧了一眼,却没有打探,目不斜视的跟着他走着。 偌大的王府十分清净,她扫视了一圈,突然想起陆淮琛似乎不太喜欢用太多的下人,离内院近的也只有青蓝两书童与管家。 走到书房前,陈管家放慢了脚步,他轻咳一声,陡然压低了声音庄重道。 “王爷,郡主来了。” 半晌,只听见那清冷而又散漫的声音从屋内响起,“进来吧。” 陈管家眼眸弯弯,他侧身示意纪令月进屋。 纪令月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不由生起一股紧张与害怕来。 她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把那股莫名的紧张感抛到脑后,抬步上前推开了门。 推开 门,她有些惊讶的愣怔在原地。 书房的陈设,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简单清雅许多。 鎏金香炉浮着袅袅的烟,掠过床下一具鹰架。靠着墙壁的书架堆满了书籍,有的陈列摆好,有的却是散乱的堆在一侧,像是被随意丢进般。 陆淮琛坐在书桌前,天色有些阴沉,早早点上的烛台火光轻晃,空气浮动着细碎的金尘。 他听见动静,那双深沉似海的眸抬起,见到来人后又恢复往常那般漫不经心。 纪令月行了一礼,她站在陆淮琛面前,“不知王爷此时将我唤来,可有要事相商?” 陆淮琛放下手中的书,身形被烛光拢上一抹柔和的橙光。 他随意的靠在椅背,挑眉,“听说你今日与方青元出门了?” 纪令月淡淡点头,“只是寻常的吃茶聊天罢了。” “聊天?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陆淮琛双眸低垂,乌黑的睫毛轻轻一闪。 那骨节分明的手拂过一页,灯珠上的火轻轻摇晃着。 纪令月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这是在防备她,担忧她与东临国的皇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她抿着唇,迅速敛去眸中那抹嘲讽之色。 “不过是闲聊罢了,王爷若是不放心,大可唤靳七进屋询问。” 陆淮琛手一顿,他眸光深深,看着那总是勾起的眼梢携着盈盈笑意的 女子,今日却蕴着疏离清冷,仿佛自己于她来说,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过路人。 这种感觉,让他着实不舒服。 陆淮琛合上手中的书,他扫了眼纪令月与自己的距离,突然道,“过来。” 纪令月身子明显一僵。 她抬眸,烛火只照亮了一隅,令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王爷若是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那语调仿佛一汪死水平静无波。 陆淮琛心中一刺,他倏然站起身子,慢慢朝着纪令月走去。 那修长的眸倒映着她有些紧绷的神情,陆淮琛心头一股燥郁的怒火慢慢涌了上来。 他语气含着隐怒,“你在躲着我?” 纪令月整个人一僵,她生硬的开口,“王爷人中龙凤,令月只是臣服您的威严,‘躲’一字从何而来。” 疏离的语气,客套的对话。 陆淮琛凝望她半晌,她短短一句话,却把两人的距离拉扯得犹如隔着茫茫瀚海,巍峨群山。 犹如天堑。 陆淮琛一动怒,那抹熟悉的淡淡药香便比往常浓郁了几分。 “怎么,见到方青元便迫不及待同他出门,见到本王就犹如猛虎野兽?” 他讥嘲着。 纪令月心中一刺,她手指暗暗掐着掌心,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辩解,只是机械重复的问着。 “不知王爷寻我过来,又有何事相商。”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为何躲我 “你究竟在躲本王什么?” 陆淮琛骤然上前,逼仄而来的气息强烈的将她包围着。 他眉宇横溢着几不可见的戾气,骨节分明的五指握住纪令月的手,猛然朝怀中一带。 那清冽的药香味萦绕在鼻尖,心脏在这一瞬间砰然跳动,似有什么破土而出。 冰冷的指尖沿着她脸颊滑落,最终抬起下颔,纪令月猛然撞进那双氤氲着怒气的双眸。 她一愣,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暧昧后,语气生硬道,“放开我。” 陆淮琛微微倾身,微弱的烛火倒映着他琉璃般的瞳眸,如神祗雕刻般的容颜让她几乎在瞬间失了心跳。 纪令月别过了视线,身子微微一颤。 陆淮琛察觉到她的瑟缩之意后,那向来漫不经心的声音染上森森凉意,“你在怕我?” 纪令月挣扎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还请王爷松手。” 回应她的,是手腕上逐渐加深的力道。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纪令月沉沉叹了一口气, 她抬眸,如水般的眸漾着潋滟的波光。 似纠结,似难过,似失望,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而起。 陆淮琛触及到她难过的眼神后,微微一愣。 纪令月也不 挣扎了,她抬眸,“是,我怕。” 陆淮琛蹙眉,“为何?” “我怕的不是王爷,而是王爷的算计。” 纪令月冷静的看着他,眸中倒映着摇曳的烛火,“薛妙什么都和我说了。” “我起初还在想,薛妙一个依附纪府的人,何来的本事对我使绊子,没想到背后竟是有王爷相助。” 陆淮琛眉心一动,他缓缓松开了手。 “本王并不知道她向我借人是为了对付你。” 纪令月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狩猎场一事,王爷难道也不知情吗?” 她早该想到的,虽然原书最后的剧情从她记忆中抹去,但只要将时间线往前一推,就能够回想起一些细节来。 西凉国国力逐渐衰微,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陆淮琛设计西凉景,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在大渝回西凉土地上,却没人能够察觉。 西凉震怒,发兵欲攻打大渝,结果出师未捷就被陆淮琛以侵犯领土给打了回去,更是将数座城池收于囊中。 西凉盛看出是陆淮琛设下的诡计,出兵即败连失城池加上丧子之痛,铺天盖地的指责与败绩最终让这个帝王病倒不起。 西凉景一死,朝堂夺嫡之争如火如荼 ,一阵腥风血雨之后,最终由西凉二皇子夺得把持朝堂的权利。 他自封太子,为了做出政绩,竟直接对大渝放话,不仅扬言收复土地。更是狂妄称要亲自率兵打到大渝朝堂,生擒陆淮琛。 结果西凉屡战屡败,国库空虚,百姓民不聊生。 西凉内忧不止,外患不休,再加上西凉新摄政的皇子狂妄无能,西凉很快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小国群起而攻之瓜分灭国。 纪令月思及此,讥嘲淡笑着,“狩猎场上,王爷真正想杀的,是西凉景吧?” 陆淮琛眸光深深的看着她,气氛陡然僵滞。 纪令月道,“我被击昏的时候,是你派人将靳七引走的吧。” 她定定看着陆淮琛,“西凉景的本事不高,单凭他身旁带的护卫何以能瞒过禁军的眼线将我悄无声息的掳走?” “更巧的是,靳七在那时候被叫回主账之中。” 纪令月淡淡一笑,“王爷,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实,难道还要我再多说吗?” 她疏离生冷的语气彻底激怒了陆淮琛。 他冷玉般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面色沉寂,“本王哪一次让你真正的陷入到危机中!” “那一晚本王在暗处跟着你, 西凉景根本无法对你做什么。” 他眼眸微眯,“你在怨本王?” 纪令月也有些怒了,“是!” 她微微抬高了声音,脸颊因怒火染上几分绯红,“谁愿意被当做棋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 还是被心上人如此对待,这叫她怎么不心碎? 纪令月说着,强行掰开他的手,后退数步。 她自嘲着,“我忘了,王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怕在您心底,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我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着,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来。” 说着,纪令月流露出几分疲惫之色,她行了一礼,“言尽于此,王爷若是无其它事,请恕臣女告退。” 说罢,她扭头离开。 直到抬脚离开了大门,身后依旧毫无动静。 一股酸意涌上鼻尖,纪令月眼眶微红,头也不回的加快了脚步离开。 陆淮琛看着纪令月离开的背影,眸光沉沉。 靳一的身影默默出现在他身后,他看着陆淮琛,低声道,“王爷……” 陆淮琛抬袖,靳一立即止住了嘴,他暗暗叹了口气。 夜色渐深,灯笼高悬在屋檐下,屋内却是一片漆黑。 绿翘蹲坐在门口 ,眉头愁愁的皱着。 过了半晌,她起身,再次轻轻扣响了门。 “小姐,奴婢已经热了晚膳,您吃一口吧。”等 了许久,屋内才传出一句淡淡的话。“我吃不下,你拿走吧。” “可是……”绿翘有些犹豫,屋内的声音愈发大了些。 “我说了我不吃。” 听出纪令月生硬的拒绝,绿翘这才闭上了嘴。 她提着篮子站在原地许久,直到手脚都染上凉意才缓缓转过头去,视线陡然触及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身影时,陡然吓了一跳。 绿翘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看清眼前人后,连忙把嘴里呼之欲出的惊呼给重新塞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染上眉宇的愤怒。 她倏然瞪大了双眸,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还来做什么!” 靳七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一下、明白了什么,“郡主回来之后……就一直如此吗?” “拜你们所赐,小姐从王府回来之后不吃不喝……”绿翘眼眶微微通红,带着点鼻音吸了吸鼻子。 靳七垂眸,脸上带上几分愧疚,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手背冰冷的温度,他脸色微微一变,突然抓起她的手。 绿翘被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第三百六十七章 廊下饮酒 靳七蹙眉,“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关你什么事,快放手。”绿翘使劲掰开他的手指,却发现靳七的手分文不动。 手上力道不够,绿翘干脆抬脚狠狠朝他膝盖一踹。 “嘶——”靳七对她毫无防备,冷不防被踹了一角,当即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扬眉,咬着牙道,“你这丫头好不讲道理。” “对一个登徒子讲什么道理。”绿翘反唇相讥,她顺势抽出手,揉了揉发疼的手腕,警惕的瞪了他一眼。 “小姐打算与王爷划分楚河汉界,你以后也不必来了。” 说着,她低声补充了一句,“我怕郡主看见你会难过。” 靳七沉默着,他神情坚定的看着绿翘,“京中对郡主虎视眈眈的人不少,纪家树大招风,需要有人替郡主防着明枪暗箭。” “我会在暗中保护郡主,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说吧,他身子一闪,直径消失在绿翘面前。 绿翘在原地站了许久,风吹拂着她裙摆,她望着空旷的庭院站立许久后才离开。 屋内,纪令月坐在窗前,遥遥望着天上的月色。 “今夜风大,小心着凉。” 头顶传来含笑的声音,纪令月心念一 动,她透过一扇小窗顺着声音抬起头,视线穿透一树深深浅浅的繁花中望向那抹身影。 方青元微弯的桃眸望来,他手中拎着两壶酒晃了晃,“月色不错,喝酒吗?” 在看到他时,纪令月心底极快的闪过一簇失落,她看着那两壶晃在空中的酒壶,心中突然升起了某种冲动。 她顿时脱口而出,“喝!” 纪令月看了看四周,把窗户开的更大了些,直接搬过椅子踩着窗栏翻了出去。 “喂,你小心一点……”看着纪令月摇摇晃晃的撑着身子,方青元面容飞快闪过一抹忧色。 他纵身跃下树梢,抬手撑着纪令月的手臂,搀扶住她颤颤即将栽下的身子。 方青元哭笑不得,“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手中这壶酒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还是说,你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酒鬼?”他抬指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 纪令月站稳了身子,闻言白了他一眼,“本姑娘可是号称千杯不醉,什么酒鬼,你的措辞有严重的问题。” 说着,她朝方青元勾了勾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廊下,“去那儿吧,前方还有池塘,风景好。” 纪令月兀自走 了上去,选了一处地方后直接坐了下来,见人迟迟没有动静,疑惑的扭过头。 月色裹挟着微风拂过她额间的碎发,那双仿佛经过雨水浸润过的眸氤氲着朦胧的雾气,眼角还残存着哭过后的一抹嫣红,像是胭脂沿着细腻的肌肤细细描摹,勾勒出别样的风情来。 她微微仰起的下颔在碎银般的月下划出流利的弧度,两道秀逸的眉完成疑惑的弧度。 方青元被她用那双黑嗔嗔的扫了一下,心底像是被一把小刷子勾过般,泛着丝丝缕缕的痒。 他走过,地上被月色拖出一道长长俊秀挺拔的影子。 方青元也跟着拂袖落座,姿态随意,隐有江湖侠客不羁的散逸风度。 他双腿盘着,把酒壶随意置在地上,从袖中掏出纸包来,被一条细红的绳子串着。 纪令月好奇,“这是什么?” 方青元只是笑了笑,将其一一打开,一股香味伴着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 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纸上那几块酥饼已经被挤压得不成原形,饼屑散的四处都是。 方青元嘴角的笑意陡然僵在脸上。 纪令月眨了眨眼,伸手捻了一块,就这么直接塞进嘴里。 “果然好东西还是要趁热吃。”纪令月腮帮子微微鼓起,她伸手掰开眼前酒壶的木塞,仰首灌了一口酒。 酒入喉中的那一刻,纪令月的眼泪顿时被那股冲上鼻腔的腥辣给激得流出。 她咳了几声,抬袖直接抹去嘴角的酒渍。 乌黑的眼眸在月色的掩映下,如烟笼寒沙般蒙上朦胧的雾色。 天光隐隐浮动,清朗月色的银辉破开沉沉云层顷刻撒下,纪令月鲜妍的裙裾扑散在身旁,如春日含苞欲放的花。 天姿国色的女子泪眼朦胧,微红的眼眶衬得她愈发有一种难以描摹的妩媚风情。 一刹那,方青元看得失神。 他已经不知道该从哪儿反应过来了,原以为如纪令月这般高门大户养大的深闺女子,行为举止应当是循规蹈矩,今夜能够应他喝酒之约已经是极为出乎他的意料。 她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吃着从街上小摊买的酥饼,大口饮着烧酒…… 原以为是万千簇拥娇惯生长的牡丹,竟是在那抹惑人的娇艳下生长着无人看得清的棘刺。 方青元眼眸像是倏然点起一簇火苗。 “你不喝吗?”那辛辣过后,纪令月疑惑的看着他。 方青元一 笑,他打开木塞饮了一口,神色不变。 纪令月眉头一舒,她仰首望着月色,“你今晚怎么跑到纪家后院来了。” 说着,她忽然一脸嫌弃的看着方青元,“听说东临国二皇子万花丛中过,你该不会经常爬女子家的墙头吧?” 说着,纪令月往后退了退。 “你都听了什么胡言乱语。”方青元不知怎么,见她后退的模样就觉得刺眼。 他倾身逼近,轻声一哼,“那都是世人以讹传讹,你少听那些话。” 说完,方青元语末附带一丝笑意,他声音如夜风般轻柔轻轻拂过纪令月的耳畔。 “本皇子本人在你面前,你还觉得我是传闻中那样的人?” 方青元嘴角携着清浅的笑意,那双桃眸轻轻扬起,像是十里桃林中勾魂摄魄的妖魅,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人心。 纪令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她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不是像,而是非常想。” 方青元一噎,有些错愕的愣在原地。 “噗嗤”一声银铃般的轻笑响起,纪令月笑出声来。 而她笑着笑着,泪水却是沿着眼眶缓缓流下。 方青元静静看着她,一颗心像是被揪起般泛着丝丝的疼意。 第三百六十八章 方青元告白 有一瞬间,他想冲进摄政王府和陆淮琛狠狠的打一场。 方青元看着她流泪,什么都没说,只是举起酒朝她一敬。 纪令月微微笑着,仰首大口的灌入一口酒。 而在不远处,一抹身影静静的伫立在阁楼之上,欣长的背影仿佛融入到深沉的夜色之中,无人得知。 陆淮琛负手而立,夜风吹拂起他宽大的衣袍,像是一株孤松般静静伫立着。 靳一出现在夜色之中,“主子,郡主在同方青元……饮酒。” 陆淮琛淡淡应道,“嗯。” “您不去阻止她吗?”靳一有些纠结的开口,“毕竟方青元是外男,他这般毫无顾忌与郡主独处,若是被旁人看到……” “让靳七看着。”陆淮琛淡淡道,他遥遥看着屋檐下那抹如盛放牡丹般的身影,掩在宽袖中的手微微一动,轻轻捏起后复然松开。 月色清凉,正如一颗沉寂的心般清冷。 靳一看着自家主子有些孤独的背影,他叹了一口气。 “王爷,您去与郡主说清楚,她会谅解您的。” “有何可说的。”陆淮琛转身,脚下似是踩到不知从何而来的碎石发出细碎声响,“走了。” 靳一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模样,有些担忧。 自家主子分明还是在意郡主的,只是他一个人了太久,不愿看清自己的心。 不知主子何时才能够开窍呢……靳一转头,看着不远处饮酒的二人,心中愈发焦急。 东临国二皇子模样生的极好,一双桃眸勾魂摄魄,再加上他擅讨女子欢喜。 若是主子再不开窍,只怕郡主都快跑到东临国做皇妃了! 想到那个后果,靳一呼吸立刻窒了一窒。 纪令月似乎有所感应,朝着不远处的阁楼望去,只隐约见到两盏零星的灯笼烛光以外,什么都没有。 “是我的错觉吗……”纪令月嘟囔着,她脸颊抹起两道胭脂般的红晕,整个人开始有些晕晕乎乎。 她抱着身侧的长柱,柱子冰凉的温度触上发烫的脸颊,让纪令月舒服的喟叹出声。 方青元视线从未离开过她身上,见她迷迷糊糊似乎是醉了的模样,不由伸手,指尖拂过发鬓,轻柔的挽到耳后。 指腹无意间触碰到那柔软无暇的肌肤,像是一股酥麻的电流沿着四肢百骸传到身子。 方青元身子一怔,指尖贪恋的在她脸上停留数刻。 “唔……”纪令月睡得沉沉,似是感受到什么,蹙着眉别过去。 她嘴里模模糊糊的嘟囔着 ,“绿翘,有蚊子……” 方青元又是被她一噎。 他堂堂东临国二皇子,居然被人当做蚊子。 夜风拂过,廊前树影投落一地窸窣晃动着。方青元饮了一口酒,他定定看着地面,突然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陆淮琛。” 纪令月阖眸,沉沉睡着。她倚靠在长柱旁,仙姿玉色,如画卷中小憩的九天玄女。 月色化作一拢轻纱朦胧的覆在她身上,撒下柔和的光。 空气一片安静,无人回应。 方青元又饮了一口,他伸手,拂过纪令月柔软如缎的乌黑青丝。 修长的手指将青丝缠了一圈,他眼神固执,似是能将两人的命运交缠在一起般,许久都不曾放手。 “你居然为了他哭……”方青元不屑的轻嗤一声,“那人有什么好的,满肚子阴谋诡计。” 他自问自答,随即声音变得轻柔。 “不如你随我回东临如何,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 “东临迟早是我的,你若嫁我为皇妃,未来便是母仪天下的东临皇后。” “听说你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方青元说着,轻笑一声。 “能说出这番话来,真不愧是你。” 他倾身,慢慢靠近纪令月,视线从她狭长的睫毛 滑落到丰润的粉唇。 方青元含笑的声音响起,“我若是答应一生只有你一人,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在两人只有一掌间的距离时,一道凛冽的罡风倏然从他鼻尖擦过。 方青元嘴角的笑意敛下,他扭头,嘴上毫不客气。 “你还真是陆淮琛忠心的狗,这个时候还不忘替你家主子守着。” 靳七的身影出现,那张娃娃脸顿时漫上深深的肃杀之意。 他手指长剑,剑身破空如一道银芒朝着方青元刺过。 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另一道长剑凭空而出,直径挡下这森然杀意。 九龙持剑站出,与靳七面无表情的对峙着。 方青元缓缓起身,看着靳七眉梢微挑。 “我说,都这样了,陆淮琛难道还不死心?” 靳七冷笑,“就算如此,也轮不到你。” 方青元也不生气,他道,“陆淮琛带给她的只能是人心诡诈和阴谋黑暗。”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离她远一点,才是为了她好。” 说着,他侧耳似乎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上前拍了拍九龙的肩膀。 “走了。” 九龙这才收回剑,两人脚尖一踮,纵身跃上屋檐消失在月色之中。 靳七面色沉冷,他将剑收回剑 鞘之中,看了纪令月一眼,身影逐渐隐没。 等到庭院毫无动静,靠在长柱上的纪令月缓缓睁开眼眸。 她坐直了身子,视线静静望着池塘,久久没有反应。 “小姐,您怎么坐在这里?”绿翘惊讶的声音传来,她披着外裳,手上拿着烛火匆匆走进。 靠近之后,一股酒味飘过,绿翘闻了闻,有些意外。 “您喝酒了?” 纪令月笑了笑,她抬手抹了抹眼睛,扶着柱子站直了身子。 “去替我打水来,我去换一身衣服。” 绿翘连忙应下,她上前搀扶着纪令月,视线侧过,看了看长廊上那两壶酒,已经被压得不成形,早已冷却的酥饼。 自家小姐饮了一壶酒……那么另外一壶,又是谁的? 她眨了眨眼,很快便收了心,扶着纪令月回屋后,连忙唤院中的下人烧水。 那些下人觉得奇怪,为何夜深了郡主还要烧水,绿翘只说郡主夜间盗汗身子不适,那帮下人立马加快了脚步,各个打起了水。 等纪令月整个人没在温热水后,她闭上了眼,耳朵回想着方青元对她那几近告白的话。 她耳廓微微泛起一丝殷红色。 “啊,好烦啊!” 纪令月突然探出水面,大呼了一声。 第三百六十九章 风寒 在屏风后候着的绿翘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吼差点埋头往下栽去。 “哎哟。”绿翘捂着额头吃痛一声,借着往前载的劲头另一手连忙捂着墙稳定身形。 险险撑住身子,绿翘忙追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纪令月喊完以后才察觉外头坐着个人,她脸颊微微一红,半张脸再次潜到水面下。 绿翘听着声音没有什么异状,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纪令月见人没有近来,松了一口气后仰靠在浴桶边缘,呆呆的盯着天花板许久,眼皮子慢慢沉了下来。 “咳咳……”厚重的金丝海棠被褥中传来闷闷的咳嗽声。 鼓起的被褥动了一动,从顶端猛然钻出一张青丝缭乱贴面,热汗涔涔的容颜来。 纪令月手臂微微一抬,酸痛感像电流般攀着骨头传到肩膀上。 纪令月的睡意陡然消散了大半 “我这是落枕了?”她一开口,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原先那个清甜的声音像是蒙上一层砂石,比以往沉了不少,鼻音也十分明显。 感冒了?纪令月冒起果然如此的想法。 昨晚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热腾腾的水温不知何时慢慢变低。 若非绿翘摇醒,等水 彻底变凉了她兴许才反应过来。 她长叹一口气,朝外头喊着,“绿翘,绿翘!” 喊了几句后嗓子火辣辣的疼,纪令月重重咳了几声,面色潮红。 “小姐?”绿翘推进门就看到纪令月咳嗽,她连忙放下茶壶匆匆走了过去。 她抬手覆上纪令月的额头,没有想象中的高热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小姐,您这是感了风寒。” “风寒?”纪令月却是拔高了语调,她瞳孔微微一睁,“我不就只是普通的感冒吗?” “感冒为何意?”绿翘疑惑。 “就是我这样的症状。”纪令月大概解释了一下,绿翘听到的最后才缓缓露出笑意。 “这就是风寒呀小姐。”她替纪令月往上捻了被子,“您好好躺着休息,奴婢去熬生姜红糖汤过来给您驱寒。” 真.医盲.纪令月面色发窘。 她怎么记得电视剧上的风寒都是很可怕的疾病……原来只是感冒而已吗! 纪令月躺了一会儿,便有轻柔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月儿,你睡了吗?” 干瞪眼发呆的纪令月扭头,就看到纪令仪的身影走进。 纪令仪身着绢纱金丝绣花长裙,外罩软毛织锦披风,见到她后黛眉担忧的 一蹙。 “听绿翘说你染了风寒,没事吧?” “没事没事。”纪令月连连摇头,“只是昨晚泡澡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水已经快凉了……” 听闻缘由后,纪令仪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这天气居然还能在浴桶内睡着,我真不是不知该如何说你了。” “若非绿翘注意着,你今日只怕又要高烧不止了。” 纪令月有些心虚的往杯子里缩了缩,把自己包成蛄蛹的蚕虫后才弱弱的探出头来。 “又”这个字眼让她极其心虚。 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情,里里外外折腾着,导致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若只是单纯泡澡睡着了兴许还不至于让她今日瘫在床上起不来。 纪令月想了想,导致她感冒真正的罪魁祸首或许还要加上昨晚在廊道下坐着吹风喝酒…… “唉。”纪令仪微微叹了口气,她倾身抬指替纪令月拂开落在脸颊的青丝。 “老夫人让人去宫中请太医了,你若是乏了先睡一会儿。” “太医……”纪令月微窘,“其实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 “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怎么不能重视。”纪令仪不赞同的投去视线。 在长姐的 威仪下,纪令月乖乖闭上了嘴。 靳一捧着不少奏折从前院走进,听到下属禀报后眉心微蹙。 “纪家人去宫里请了太医?”靳一问,“给谁请的?” 那下人道,“据说是给清河郡主。” 靳一手一抖,差点把怀中的东西悉数摔到地上。 他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脸色微微一变。 那下属察觉到靳一一瞬间的失态,神情陡然凝肃。 能让靳字部之首的靳一大人失态……难道是纪家要出了什么事吗? 纪家毕竟是天子脚下的第一世家,可谓盘亘巨龙脚下的猛虎,若是纪家出了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一段时间内京城要大乱啊。 靳一扭头,没有理会那个下属的疯狂脑补,步伐匆匆的朝书房走去。 春日暖阳,日光透过卷帘窗格一层层筛过落入书房内,纱帐轻轻扬起,如轻纱般掠过那个坐在书案前的身影上。 陆淮琛一改素日懒散悠闲的模样,日光落在他身上,衬得几分庄重肃然。 书房内唯有笔尖和纸张摩擦声窸窸窣窣声,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面不改色的翻阅着书册,似是在写着什么。 “何事。” 声音回响在这有些清冷的书房中,靳一走 到书案前,将奏折放在桌上。 陆淮琛抬眸,眉心不耐的一蹙。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用笔末点了点眼前堆在一起的奏折。 “怎么会有这么多?” 靳一道,“这些是从六部争执许久未决的事情,故而上奏请王爷裁决。” “一群废物。” 陆淮琛毫不留情的冷嗤,他翻了几本后,随手扔在桌上。 “纪衡呢,这些册子上怎么没有他的署名。” 纪衡身为六部尚书之首,所有直接呈现到他桌面上的奏折最终需要他经手过目。 “这……听说纪大人今日请了假。” “既然告了假,谁给那帮老家伙勇气把这堆破烂纸放到本王桌上。” 陆淮琛冷然一睨,随即抬手一挥,“把这堆拿走,碍眼。” “是。”靳一重新把那堆奏折搬起时,就听到陆淮琛声音响起。 “纪衡因何缘由告假。” 靳一脚步一顿,他回道,“听闻纪家今日一早便匆匆进宫请太医问诊。” 说着,他看了一眼陆淮琛,见他落笔的速度变慢,便补充道,“是给郡主请的。” 陆淮琛掀起眼皮,眸光雾霭沉沉,波光明灭。 那复杂的神情像是暮色中化不开的氤氲,堪不破,解不开。 第三百七十章 是他吧 书房内安静了许久,久到以为靳一险些生出只有自己一人在的错觉时,那声音如絮风般飘飘扬扬的响起,很快消散到空气中。 直到走出书房,靳一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他连忙把仍然待在院中的下属叫来,语气急切,“快拿王爷的牌子请温老太医。” 那下属一愣,“可是王爷……” “不是。”靳一摇头,他道,“快去把原本去纪家的太医拦下,若纪家人问起,就说今儿正巧有温老太医当值,由他给郡主号脉。” 那下属连连点头,随即转身小跑了出去。 靳一看着下属远去的背影,停了一会儿,又朝书房重新走去。 他敲了敲门,“主子。”半晌,毫无动静。 靳一疑惑,再敲了敲门,“主子?” 等了许久,靳一推门而入。 卷帘随着风轻轻扬起,摊在桌上的书面一页一页翻动着。 而坐在书案前的人,不知何时离开了。 纪令月躺着躺着,又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那低声说话声隔着不远处传来,她才再次张开眼睛,视线朝声音来源望去。 床榻上的帘帐不知何时放下,那交谈声透过屏风帘帐传到她耳中。 “没想到竟是温 老太医亲自前来,实在是我等怠慢了。” 纪衡独有沉厚的声音响起。纪令月瞳孔微微睁开,她看了看日头。 “今日不是休沐日,怎么爹还在府中?” 纪令月一个人嘀嘀咕咕着,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温正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我今日正好在太医院当值,刚想出宫一趟便碰见纪家来人,便顺路过来了。” “郡主可是在屋内?” 绿翘连忙上前,“小姐在屋内小憩,温太医可是要号脉了?” 温太医往屏风的方向看去,他想了想,“还是再等等吧,若是如你所说的症状,郡主应当是风寒。” “风寒者最需要的便是休息,待她醒了老夫再……” 话未落,就听到屏风内传来了动静。 绿翘最先反应过来,她进了内厢,随即出来对着温正道。 “郡主醒了,劳烦太医稍作等候。”温正摇头,“无妨。” 绿翘打了水服饰纪令月洗漱穿衣,着简单的衣裳后,她才慢慢走了出去。 纪令月面庞微白,原本嫣红润泽的唇也浮上一层淡淡的苍白。 她见到温正有些意外,颔首浅笑着,“温老太医,许久不见了。” 温正笑,“若是没有什么事,寻常人也 不爱见我这个老头子啊。” 纪令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老太医妙手回春,就算是无病之人见了您也心生恭敬,又怎会避之如蛇蝎,老太医言重了。” “郡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会说话。”一句话把温老太医给说开心了,他招了招手,“郡主还请坐,让老夫把一把脉。” 纪令月依言走了过去,她伸出手,任由温正号脉。 “阳脉微……脉象还很微弱浮缓啊。” 温正另一手捋了捋白须,眼眸微微一眯,似是在思考着。 他突然看向纪令月,“郡主可否让我看看眼白与舌苔?” 纪令月点头,乖乖照做了。 温正看完后,忽然道,“郡主身子亏损不少,似是比老夫上一次见你还要虚弱。” 温正第一次为她诊治是在她替陆淮琛挡了叛变的巡防营将领一刀时。 纪令月想了想,总觉得这件事已经过了许久,被他一提起,才恍然才刚刚过了一年。 她笑了笑,“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温正飞快说了几种药草,医童飞快的记在纸上,竟是分了五张纸。 温正接过看了一眼,添了一味药后递给了纪衡。 “每隔三个月换一种药方煎熬,用 药期间切莫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温正脸色忽然严肃,这话仿佛在说纪令月经常做那些危险的事情般。 纪令月哭笑不得的点头,她企图为自己挽回一点淑女的面子,弱弱的补充道。 “其实我是一个很安分的人,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此话一出,不止温正,就连绿翘他们都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纪令月扫了一眼,弱弱的闭上了嘴。 温正又嘱咐一些什么,正打算离开时。纪令月忽然道,“温太医稍等。” 温正有些讶异的转过头,纪令月上前,“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太医,还请太医留步。” 纪衡眉头微蹙,“可是还有其它不适?” 纪令仪也担忧的问道,“月儿,你若是有其它不舒服,可一定要与我们说啊。” 显然,自从温正说纪令月的身子亏损得厉害时,一句话都可以让他们不安起来。 纪令月连连摆手,“不是我的身子,只是有一个想知道的事问问太医。” 说着,她朝温正挤眉弄眼,温正愣在原地,握着拳咳了一声。 “啊……那件事啊,行吧。” 说罢,温正率先走了出去,只是步伐瞧着有些许匆忙。 纪令月笑了笑, 连忙跟了出去。 走到确认没有人靠近的地方,温正问道,“郡主想要问我什么?” 纪令月嘴角的笑慢慢收起,她道,“我有一事相问,还请温太医不要瞒着我。” “原本今日过来的,不是老太医您吧。” 温正眼神开始闪烁。 “郡主这是何意?” “听闻先皇宠妃患了风寒难受不已,先帝曾三请老太医,都被您拒绝了。”纪令月嘴角微抿。 那双澄澈的眸似乎能看透他内心所想。 “老太医如今已经将太医院全权交给其它太医们,若是我未曾记错,您之前还称非寻常病不见。” 温正的眼神闪烁的更厉害了。 纪令月见状,心里头大约有了数。 她深吸一口气,“是他请您过来的吧。” 温正突然重重几声咳嗽,他视线左右飘着,顾左右耳言他。 “哎呀老夫突然想起还有其它事情没做。”温太医高声打断了她,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纪令月,“郡主,老身告退了。” 说完,他抬步飞快的离开。 经过医童时,仿佛带起了一阵风,独留那一缕白胡须在空中飘扬着。 那医童目瞪口呆,纪令月也目瞪口呆。 “太医当真是老当益壮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杀鸡儆猴 宅邸中,灯火通明。 西凉盛坐在主位上,眼神在底下战战兢兢垂首的众人一扫。 “你们这番出使,当真是收获不少啊。” 西凉朝臣们脸色猛然一白,齐刷刷的跪下。 “求陛下恕罪……” “恕罪?”西凉盛严峻的面容上陡然浮现森然杀机,他慢慢走上前,伸手揪住为首鹤发白须老者的衣领。 “你平时在寡人面前不会很会长篇大论吗,这次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老者浑身抖若筛糠,面如土色,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陛……陛下,老……老臣……” 西凉盛面无表情,粗壮的手臂慢慢抬起,竟是将人拎了起来。 那老者双脚慢慢腾空而起,脸色涨得通红。 那双苍瘦的手死死抠着扼住脖颈如巨钳般无法挣脱的大掌,他清晰的感觉到呼吸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陛下饶命……”老者咬牙,费劲全力开口,得到的却是西凉盛愈发收紧的力道。 濒死的感觉让老者失去了机智,他突然大吼,“西凉盛,你不能杀我!” 西凉盛眼眸微眯,“噢?为何?” 老者瞪大了双眸,瞳孔仿佛要从眼眶脱离般,泛着 丝丝血色。 “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弑父的逆贼,老夫……” 话未落,只听得清脆一声骨裂,那老者顿时气断身绝。 西凉盛手一松,他抬眸,在底下跪着的几人中淡淡扫了一眼。 “你们都听到什么了。” 底下惶然,其中一个忽然抬头,“请陛下放心,我等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话未落,那人眼前一黑。 猩红的血伴着浓烈的腥味传来。只是一瞬,人头落地,血汩汩流着。 底下一片安静,西凉景脸色煞白,撑在身侧的手指死死的掐住掌心。 就连西凉妩也身子一软,险些栽倒。 “我西凉死了一个公主,最终居然还不得不割裂一座城池给大渝。”西凉盛仿佛没有看到地上两具尸体。 从尸体流出的殷红血流到西凉盛脚边,慢慢染红了鞋底。 西凉景浑身一抖,方才死的那两人陡然给气氛蒙上了一层肃杀的意味。 西凉盛的语气平淡,却让人压力陡然大增, “父皇,儿臣认为,不该同意大渝的要求。”西凉景为了给自己壮胆不露怯,声调不由拔高了许多。 以至于在这个安静到针落可闻的环境下,他的存在感显得十 分突兀。 西凉盛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趣,他道,“继续。” 西凉景得到了回应,咽了口唾沫。 “恕儿臣直言,西凉若是真的将城池割出,只怕会引起天下众人耻笑。我西凉先祖打下的威望也在朝夕之间坍塌,兴许在未来,回成为五洲大陆的笑柄。” “那你当觉得如何?” 西凉景眼神一暗,眸光幽冷,声音变得危险至极。 “杀了丹儿的凶手必须严惩,该割裂城池赔偿的不该是我们,而是大渝。” “儿臣有个详细计划,还望父皇成全。” 西凉盛静静看着他,直到西凉景脸色微变,才松了口。 “你随寡人进来。” 说完,甩袖负手离开。 西凉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他有些艰难的扶着下人的手臂起身。 躬身揉了揉发痛的膝盖,在欲离开之前,被一道轻柔的声音唤住了。 “皇兄。” 西凉景扭头,就见西凉妩抬眸看着他,比起身后那帮被吓到面如土色的朝臣,她已经算是十分淡然的。 “兄长,记得我们之前说的。” 西凉景点头,压低了声音,“事情一切按照你的猜测发展,放心吧,待会儿该怎么说我都清楚。 ” 西凉妩看着他,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西凉景说完,他此刻也顾不着姿态,一瘸一拐连忙转身跟了上去。 而在原地,依旧跪了一帮人,连起身都不被允许。 过了一小段日子后,纪家总算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看着坐在对面言笑晏晏的叶氏,纪令月刚抿进的一口茶突然喷出来。 她美眸慌乱的一颤,拾起帕子敷衍的擦了擦嘴角,“叶姨,您方才说什么?” 叶氏挑眉,她笑盈盈的看着纪令月,“怎么,月儿这是心动了?” “不不不。”纪令月头摇得如拨浪鼓般,她连忙拉着叶氏的手急切的问道,“您方才说什么,阿姐定了亲?” “什么时候?在哪儿?和谁?” “苏家,苏澄清。” “我了个亲娘诶……”纪令月目瞪口呆,她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有些恍然。 那可是未来的大渝丞相!居然就这么成为了她的姐夫? “太魔幻了。”纪令月喃喃一句。 “那婚约定在什么时候?”她问。 “六月殿试过后,只要苏澄清金榜题名,便是仪儿嫁到苏家之时。” 纪令月又一次震惊了。 若是按照书中发展的情节,苏澄清必然 会位列状元,以状元新秀的亮眼身份跻身朝堂。 真到了那一天,苏澄清岂不是集齐了人生一大美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仪儿要嫁人了,她平日喜静不爱出风头,但如今既然要嫁人,就不得不同那些夫人小姐们打交道。” 纪令月点头,她知道叶氏的意思。 苏澄清初入朝堂,就少不得与那些朝堂官员打交道。 寻常人或许会认为,苏澄清在未参加科举前已经小有名气,学府中的大学士,内阁长老都对他交相称赞。 如今再与京中第一世家的纪家联亲,简直是在朝堂中平步青云如虎添翼。 他们只看到风光靓丽的表面,却看不到其中深藏的危机。 纪家虽然站得高,但为了利益,也要费尽心思去维持一些关系。 比起被动的面对危险,不如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纪令月神情不由肃了肃,她道,“苏澄清决定娶阿姐,也就意味着他还未步入朝堂,就要迎接那些明枪暗箭。” 苏家提亲的消息瞒不住,那些布在纪家附近的眼线必然会第一时间察觉。 “若是有人为了搅黄这场婚事……亦或者为了针对纪家,甚至对他下手……” 第三百七十二章 另寻他路 叶氏点了点头,她道,“苏家只有苏澄清与苏妙人兄妹在京,在进行殿试之前,纪家会派人保护他们。” 纪令月想起京中局势,不由叹了一口气。 “既然要为了阿姐建立京中社交关系网,还得找个缘由才行。” 纪令月沉思着,叶氏却是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纪令月,“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我已经发了邀帖,三日之后,你只需要好好打扮就行了。” 纪令月茫然,“我?” “毕竟不能让让人看出我们的真实目的不是?” 叶氏淡淡瞥了她一眼,突然伸手在她肩膀上重重一拍。 这架势,让纪令月猛然生出一种为革命献身的激烈使命感。 “我想来想去,还是让你出场比较容易引人注目。” 纪令月:“……” 等到宴会当日,当她知道叶氏用什么理由把这些人‘吸引’过来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纪令月站在女眷之中,面对一波接着一波含着各种深意的眼神时,笑容里带着些许零碎的崩溃。 纪令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看着纪令月,神情满是嫉妒。 只是那面上依旧做柔弱的模样,她道,“三姐姐当真是受欢迎,只怕京中的年轻俊杰都为了你慕名而来。” 纪令月皮笑肉不笑,“你要是喜欢你就去挑,何必跑到我面前阴阳怪气的。” 纪令茹眼神一亮,她很快低下头,掩面僵笑着,“三姐姐真是爱开玩笑。” “我能开什么玩笑?”纪令月斜睨她一眼,嗤笑,“那群难得走又不是我圈、养的猪,我说送就送,你爱泡哪个就泡哪个。” “今儿个我可没空应付你,你要是想找个好人家嫁了,那是你的本事。” 纪令茹听到纪令月用猪这个字眼来比喻时,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 可却在听到后半句话时,她眼底暗芒闪烁。 犹豫了许久,她最终问出一句话,“你当真不会阻拦我?” “我拦你做什么?”纪令月好笑的看着她,“纪令茹,是你三番两次爱跟我作对,我哪一次主动找你麻烦?” “说实话,任你三房闹破了天,也抵不过大房二房在纪家的地位。” “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跟着阮氏闹没前途。”纪令月说着,视线重新转了回去。 “可不这么做,将来祖母走了,我又拿什么跟你斗?” 纪令月话太过直白,纪令茹也不由说出了真心话。 “斗什么,你斗的过我吗?”纪令月挑眉。 纪令茹气笑,连那副柔弱的小白莲模样都不装了,“纪 令月,你当真自大的令人厌烦。” 纪令月淡淡道,“阮氏不能给你什么,你只能自己争取。” “人都想往上爬没错,只要你记得你姓纪,不对纪家妄动什么念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若你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纪令月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我绝对会让你的下场比纪令霓还要惨烈。” 纪令月瞳孔微缩,她刚想问些什么,纪令月已经转身离开了。 “走了吗?” 纪令月没有回头,她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低声问着。 绿翘佯作寻人的模样转了一圈,然后面不改色道,“小姐,她已经走了。” “总算走了。” 纪令月寻了一个地方停下脚步,她抬眸,视线透过窸窣的枝叶看向湛蓝色的天幕。 日头透过枝丫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碎影,纪令月仰头望着,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纪令月头也不回,“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方青元摇着折扇,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 纪令月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能不这么骚包吗,夏天还没到呢。” 方青元一合折扇,扇子在她头顶猛然一敲。 “啊!”纪令月吃痛的唤了一声,她双手捧头,双眸含着水雾控诉的瞪 了她一眼。 “你干什么!” 方青元挑眉,“虽然我听不懂那两个字为何意,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着骂我。” 纪令月鄙夷的递过一个眼神,“我明明是明着骂你。” “这扇子可是个重要的东西,不能离。” 方青元持着扇柄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重要的东西?”纪令月疑惑,她的手慢慢放了下来,“难不成是什么重要的人留给你的东西?” 说到这个,她依稀记得方青元的生母似乎早逝,他幼年唯一亲近的人便是他母亲。 难道这扇子是…… 看到纪令月逐渐变幻的神色,方青元配合的一笑。 他凑近,压低了声音道,“想知道吗?” 纪令月脑子里还在偷偷猜测着,冷不防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点了点头。 方青元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哟,看不出来你对我这么感兴趣啊?” 纪令月当即给他翻了个白眼。 她挥挥手,“算了,我又不想知道了,你自己憋在心底吧。” 这扇子重要与否反正跟她没什么关系,纪令月想了想,决定日后不再拿扇子调侃他了。 万一哪一天把这个人惹怒了,她才是真的没地方哭去。 “唉,别走啊。” 方青元手一伸,拦住了纪令月的去路。 纪令月 眉头一抖,无语的看向他,“你又有何贵干。” “啧,你看到本皇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方青元陡然蹙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纪令月莫名其妙,“我要有什么反应?” “娇羞一点……也就算了,不奢望你身上有这么女里女气的特征,起码得惊讶一下吧?” 方青元煞有其事的说着,纪令月听到一半眉头猛然一抖。 她眼神森然的看着方青元,皮笑肉不笑。 “你说我不像个女的?” 方青元突然有一种大难临头的警示感,他眨了眨眼,强烈的求生欲突然上线。 他抬拳抵着唇轻咳一声,开始转移了话题。 “咳……我是说,你难道就不意外我今天会过来吗?” 纪令月刚想反驳一句他不是哪儿有热闹就爱往哪儿凑时,脑海陡然闪过那个弥漫着酒气的夜晚,他几近告白的话。 一瞬间,她像是卡壳了般,什么都说不出口。 对上方青元有些期望的眼神,纪令月慢慢的别开了视线。 她道,“噢,不意外。” “你不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吗,有什么可意外的。” 说完,纪令月不等他开口回话,便飞快道。 “我想起来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像是脚底着了火,逃似的飞快离开。 第三百七十三章 愿得一心人 纪令仪即将要成亲的消息还未放出去,但是瞧着纪家人张灯结彩的架势,从堂屋院再到秋水阁间,婢女和婆子们如同过江之鲫鱼贯而出,外面的人也瞧出来许多的由头。 不过要说忙也就这三五天,叶氏忙前忙后招呼着,后面还跟着人,老太太那边也安排了人手前来忙活。好不热闹。 然而当事人纪令仪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说实在的,纪令月最是佩服自家大姐这种沉稳的性子,也没什么不自在。反倒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偶尔起了闲情也会喊来纪令月一起唠闲嗑。 主要还是在开导纪令月。 偏偏纪令仪却是个最为有主意的,每每纪令月觉得她话到嘴边了,偏偏纪令仪转了个弯,“咱们兄妹几个,到了我,过不了多久也会轮到你。” 纪令月点点头,刚要开口,纪令月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淡淡的落寞,“唉,做女子的,定然要时时刻刻为自家想着,从谁信谁。说起来还是我们命好,有些时候还能自己做个决定。” 一听这些,纪令月不由得纳闷儿,“阿姐,你该不会……” “瞧我,都说的什么话。”纪令仪一扫刚刚的落寞 神情,仿佛方才的话都不存在一样。 此时翠玉推开门取了两杯茶来,想必也是听到了这些话,不由得好笑道:“刚刚夫人来话,说办置的东西终是没有小姐自己看了的好,待会儿想让小姐出去走走。” “这感情好啊。”纪令月连忙拉着纪令仪:“阿姐要出嫁,总得准备些东西。正好也散散心。” 她见纪令仪这幅模样,和刚刚说的不着边际的话,分明是想开导她,可是又想到了她自己。 叶氏那边自然不用回话,也就派了一两个护卫跟在身后,纪令仪和纪令月也只换了简装出行。 候着纪令仪换衣服的功夫,纪令月连忙拉着翠玉:“阿姐这是担心自己呢?” “可不是,只望啊,苏家公子也能如小姐一片初心。”翠玉话音一转:“对了,方才夫人还说,她那边已经安排好,明日小姐就可出去了。” 纪令月算是明白了,这次的主要任务其实是她自己。不过一想到自己阿姐以后虽然会有些小风浪,但也是会顺风顺水的日子,她点了点头。 随后一行人出了阁楼,翠玉托了人在这里将纪令仪需要置办的物件儿都给收拾好。原 本只是想随便置办一些物品,耐不住别人推荐的物品精巧。 因为是简装出行,没有那么大的阵仗,纪令月又是个不拘一格的人,纪令仪显然一副只要月儿开心就好的神情。 她走了几步,瞧见摊贩前边摆放的精巧花灯,便是这般远远的瞧上一眼,都觉得栩栩如生。 “真好看。” 纪令仪顺手接过来瞧:“这花灯有骨有形,真是心思巧妙。” 翠玉从袖口中取出银钱来,摊贩一见立即喜笑颜开道:“是我家娘子心思灵巧,我这手粗,只能做一些花灯架子,有骨倒是谈不上,有形实在是对她的手艺最好的赞赏了。” 纪令月瞥见他摆放的花灯,“快要花灯节了?” 摊贩立即笑笑,“也就明日和后日两三天,今日摆摊早,提前赚个银钱。” 纪令仪摸着花灯,忽然道:“你家娘子是临城人?” “是,姑娘也知道临城?” 当年临城之事有许多传闻,这些也可以当做是怪闻奇谭。若是仔细一想,说起来还有那么一些巧妙之事。 “阿姐还知道这些呢?” “那是因为你平时忙着,哪有闲工夫去管这些奇闻异事。” 纪令月讪 笑,难道现在纪令仪还不觉得她已经成了段子一样的存在了么? 翠玉主要是提议出来的人,估计走这条路线也做了一些准备,“记得这里有一座寺庙,其中有一棵参天古树。说是已经九百多年快要成仙了,小姐不方前去求一求?” 说到底,还是纪令仪先前表现出来的不经意却很明显的心事。纪令月秒懂。 到了所说之地,翠玉便去取了几条红绳,两条写给叶氏和纪衡的。毕竟他们逐渐长大有了责任,那么一些繁琐的事物就应该交给这小儿女。 “月儿求的是什么?” 见手中红绳被人帮忙挂在树上,纪令月手指上还缠绕着一条,她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挂,只是摇了摇头,将红绳缠绕在指尖。 然而另一旁,翠玉朝着前方指了指,一个身穿白袍的老者走出,“那是寺庙的主人。” 老者越过他们朝着身后方去,却是一红衣美貌妇人,“竟然是贵人来。” 妇人淡淡笑着,“什么贵人不贵人,如今我们都是一些寻常之人。” “我见夫人满面红光,心中所求定然也都是能够实现的。” “那便借你的吉言了。” 寺庙主人没想 到妇人这么不好忽悠,笑了笑开始介绍业务,说是能够抽签,还能够得到好运。 纪令月凑着耳朵听,瞥了一眼妇人,只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听妇人又道:“多谢了,不过我不信这个。” 不信这个你还来这里挂红绳? 寺庙主人脸上的笑容抽了抽,纪令月忽然松开了挽住纪令仪的手腕,朝着妇人道:“抽一次也无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妇人一寻思,似乎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她便让人取来签子,“你这签子这么多,会不会有空签?” “所有都是定好之事,不过人已经逐一排查,并未有此事……”然后话还没说话,妇人就递给他一个空签子。 “看来我不是命定之人呢。”妇人喃喃道。 从寺庙回来之后,纪令月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心中对那美貌的红衣妇人有了些印象。 “月儿?” 纪令月回过神来,“我们走吧,阿姐方才可是求了和苏公子能够长长久久的签子?” 纪令仪脸上染上淡淡绯红,被自己妹子一调侃,反倒也没先前那么别扭。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苏澄清敢娶,她纪令仪也是敢嫁。 第三百七十四章 翻墙爱好者 “就无旁物了?” 靳一面上疑惑,的确是想到了一些事,“朗西郡部,南山城与临城的戚夫人收了纪家拜帖,说起来,也有多年未曾见戚夫人,戚夫人当真是给纪家人面子。” 陆淮琛面色微微有些不悦,靳一提了一句:“戚夫人多年待在临城,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 “我指的是这些?” 靳一疑惑,又道:“朗西郡部与南山城有我们的人前去把手,几人并无异心。至于拜帖一事,近来传闻苏澄清要与纪家小姐纪令仪成亲之事约莫已是板上定钉。” 他后知后觉,刚想说拜帖一事,陆淮琛早已起身离开。 要说纪令月和陆淮琛的关系,其实纪家人也是清楚,只是对方多少还是专注自家女儿的态度。 或许二人一个不愿说,一个也不愿意信。这样的相处方式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纪衡夫人叶氏送来的拜帖可能并未送来。 此时陆淮琛一言不发,靳一跟在他身后,忽然瞧见一人大摇大摆行为举止夸张,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方青元朝着他招了招手:“摄政王!” 陆淮琛瞥了他一眼,斜睨靳一。而方青云连忙摆手:“你别难为人,是我 觉得他人通报麻烦的很,一路上翻墙来见。” 靳一汗颜,这个东临皇子实在是不服管教。 然而陆淮琛并不答话,只对靳一道:“下次再有此事,就地诛杀。” 方青云不由得好笑,“杀了我,到时候郡主可是要心疼了。”接着他从衣服中拿出一张信封好的拜帖来,“郡主亲自邀请我去,说不定以后月儿便是……” 陆淮琛早已抽出靳一腰上佩剑,方青云带着一丝痞气招了招手:“可不是大动干戈了,消息我也带到,先走一步。”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溜烟儿人也就没了踪影。陆淮琛手中紧握佩剑听见身后有人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甩手将佩剑扔给靳一。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管事的人只见站在当场的靳一,“王爷……王爷可有话说?” 靳一面色冷下:“加强周围戒备,再有此时发生,你也不必留在此地了。”其实怪管事的人也没用,方青云这样的人是根本防不住的。 谁有他这么闲,这么些事情都要特地跑来朝着陆淮琛炫耀。 远处,方青云仔细的将拜帖收回,其实他脸皮大,就算没人给他送拜帖,也是会巴巴的赶到纪令 月身边去。 或许这样,有一些解气吧。 他脑子里不由得浮现纪令月醉酒落泪的模样,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抽痛,一个人难受倒不如大家都难受,这样谁的损害都不会很大。 同时也是对陆淮琛的小小报复,这世上还有什么能伤到陆淮琛的,怕是也只有纪令月了吧?就算是破了一层皮…… 啧,方青云寻思着,觉得还是自己不能多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嘿,多损啊。 此时的当事人纪令月根本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要给纪令仪打好人脉基础,夫君以后大权在握,她作为内人主事也需费一番功夫。 这次的宴会一开场,就有个大人物。 “戚夫人?” 原文中有这等人物么?让她想一想,这么一说好似还是个大人物一样,只是纪令月丝毫没有印象。难不成戚夫人只是一个背景板?直接被人给一笔带过了? 叶氏朝着绿翘伸手接来梳子:“我来吧。” “你对戚夫人应该没什么印象,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叶家老人与戚夫人曾有旧交,你兄长随意借了你这个由头,没想到竟是戚夫人亲自前来,也是给足了面子。” 纪令月似懂非懂的点头 ,瞧着镜子中的模样,叶氏见她侧脸一缕碎发未曾顺进发间,“到底是不如绿翘的手巧。” “夫人忙前忙后的,这些小事还是交给绿翘我吧。” 前方碎发未曾收拢回去,简单挽了一个发髻,松垮垮却又有些垂云之势,衬的纪令月脸小五官精致。 叶氏眯起眼睛:“月儿这般容貌,叫人移不开眼。” “叶姨也开我玩笑啊?”纪令月刚准备开口,叶氏身后的丫鬟传话来,说是有客来,叶氏告了辞前去查看。纪令月就差绿翘前去相送,顺便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些东西给纪令仪送去。 屋子里没了人,纪令月坐在梳妆镜前仔细瞧着自己的模样,拿起一只眉笔来,“懒起画峨眉……” 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一个人的身影,他蹲下、身来握住了她手中眉笔,描着她的眉。她又瞧着他的眼。 只是,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你好似很难过的样子?” 她蓦然一愣,梳妆镜里已经映出方青云,纪令月随手拿了一支簪子掩饰尴尬,“哪有,我这人吃了睡睡了吃,也没什么大事。倒是你,成日里就知道来寻我,莫不是你们东临的皇子都像是你这般无所 事事啊?” “不过你多多少少也该知道点儿规矩,我这里能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方青云耸了耸肩,“我不来找你,你就要躲着我。” 纪令月听这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似乎一直很不着调的方青云突然就认真了起来,她想和以往一般打个哈哈将此事欲盖弥彰,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平时方青云不会拆穿她,即使多么拙劣,可此时的方青云却格外认真,“月儿,其实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就算你不愿意做我东临的皇妃,我也可以等你。” “你又在说笑了。” 方青云见纪令月底下头有些想要逃离的样子,又恢复了以往的玩世不恭的模样,“还以为你是当了真。” 纪令月这时才松懈的笑了笑:“宴会快要开始,我收拾好了也要出去,下次你直接从正门进来便可。” “我喜欢翻墙。” 这什么独特的癖好?纪令月咂舌:“我觉得你从正门进可能名正言顺一些。” 方青云有些别扭的说:“我就喜欢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名正言顺起来也就不是我了。” 这什么废话。 但是从方青云嘴里说出来,纪令月觉得就有些名正言顺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相亲大会 同方青云说说笑笑,也缓解了纪令月最近的难以排解的压抑心情。 想着就要到了入席的时间,纪令月等绿翘送了东西回来才进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关键女眷看她的眼神就跟老鼠见到了食物一样发亮。 还未等纪令月话说完,立即有一身着云纹锦衣女眷朝她招手:“原先只在榆阳老家听过郡主传闻,现在不想见到郡主本人,当真如传闻所说一般风姿绰约。”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纪令月可能觉得对方估计在挑刺儿,只是这位女眷眼睛冒出来的光……呃,好耀眼。 叶氏走上前来:“这是南山部的大娘子。” 纪令月脑子里转了一圈,半天没想到是什么人,朝着对方恭敬有礼笑道:“不过是传言所说而已,今日一见南山部大娘子……” 她话还没说完,南山部大娘子上前一把抓住纪令月的手,满眼都是欣赏,“若是以后能讨得郡主这般美貌女子,可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好的福气哟。” 这话平时说的人其实也不少,如今是女眷宾客所在之地,无非就是唠家常和几家夫人常来走往,只是不知道为啥,还有几位娘子与 女郎瞧见纪令月都纷纷上前来。 先夸纪令月的好,再说纪令月多么多么大方得体,又说她德行兼备,姐姐将要嫁得如意郎君,纪令月的还不知道会相中那家颇有才干的男子呢。 “叶姨,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啊?”纪令月小声道,叶氏面上佯装不知却也带着喜气,“也没什么,过不了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南山部位于大渝偏南的位置,群山环绕之地,大娘子也有些山中仙人的气势,只一瞧就晓得她十个藏不住心事的人。 纪令月寻思着剧本怎么有点儿不对,朝着身后边的绿翘使了个眼色。 只见前方空暇的台子处放了几扇屏风,屏风上的刺绣层层叠叠倒像是云雾一般。绣娘手应当极为灵巧,几条线一相连,远处瞧着倒像是连绵起伏的山脉。纪令月就这么一瞥眼,只瞧见屏风那边身着玄衣金甲的男子,发尾高高拴起倒是有积分少年意气的快意。 “方青云?” 绿翘接来一旁放置的茶水给纪令月满上:“我是见到皇子方才离开的,没成想反倒是在这儿又见上面了。” 纪令月默不作声,她只见此时的方青云有那么些 与众不同,明明刚开始还是那么的玩世不恭,此时反倒是有些老实。 另一旁所立在柱子一旁的方青云也是不想。 只是因为他见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还是一个熟人,戚夫人。 他见纪令月还有事,也想着自己的事情,原本想给纪令月一个惊喜,没想到难得一次不准备翻墙了,出门就险些撞到戚夫人。 “东临皇子?” 说起来,东临和大渝相隔并不远,之间的距离还有隔着一座城池,虽然东临过与大渝都未曾说清临城究竟是谁的国界,明面上人人都觉得临城属于大渝。可东临也有打算吞并临城巩固自己国土的念头。 只是,那个时候忽然冒出来一位女子,将一座两国纷争就要垂死的城池给救活了。 他不由得想起幼时所闻,倒是与戚夫人有过一面之缘,远远的见上一面,稚儿擅闯临城地界被人给吊着抓了起来,反倒是此时的戚夫人赶来。 方青云迅速打消脑袋里面的想法,朝着前方美艳妇人招手:“月儿之事,没想到还让戚夫人亲自来了。” 妇人瞥他一眼,“我估摸着时候,你可有想过回去?” 戚夫人从来不会跟别 人开玩笑,她说出这些话就是有这么个打算。方青云没在说什么,只是朝着亭中客寻一抹绯色身影。 “为她?” 她的声音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方青云笑的无奈,“为她。” 思绪渐渐收回,方青云一剑舞罢,庭中客无不夸赞他这剑舞的豪气干云,其中三分柔情似水以柔克刚,又有霸道猛烈之势,然而顺着他坚定的视线。 纪令月忽然觉得他的眼神穿透屏风时时刻刻盯着自己一般,炽烈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给烧灼,此刻竟然生出一种想要逃避此间的感觉。 好巧不巧的是,纪令仪总是擅长缓解一种僵持的状态,至少缓解了纪令月。 “月儿看的如何?” 她连忙起身招呼,一旁女眷也纷纷看过来,日常客套一般夸赞纪令仪的大方得体。 这些女眷夸赞技术简直就是新华词典在线教学,一个词儿一个词儿的蹦出来。那边一舞罢,这边客中最末走来一位墨云织金衣的女人,观她的形态透露这自信和张狂,再瞧她的容貌……怎么觉着有些眼熟? 叶氏连忙道:“是戚夫人到了。我只是送出去了请柬,临城距离此处还有些时日, 没想到戚夫人竟然真的来,着实令人意外。” 戚夫人?这不就是昨日在寺庙里的女客么?寺庙的主人还说是什么贵人之类。 纪令月也没多想,原先在寺庙中只闻其声,没有直勾勾盯着人的脸去看,如今这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去看。 “若是在年轻几分,怕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纪令月是落不得了。” 这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纪令月耳朵尖,朝着声音处去看,纪令茹今天倒是老老实实,坐在一个并不显眼的犄角旮旯里,难得没有上窜去显摆自己。 纪令茹瞧见纪令月看她,翻了个白眼怼回去,“说的也是,不过我看戚夫人这架势,姐姐比之,可是相形见绌了。” 丫头片子总是不服输,纪令月懒得搭理,叶氏依然起身,自己也随着纪令仪走到跟前去。 “见过戚夫人。” “我们见过面的。”戚夫人缓缓开口。 叶氏抬起头扫了一眼纪令月和纪令仪,“她们姐妹年岁不大,可却也未曾去过临城。” 说实在的,戚夫人这个人其实很低调,在纪令月的印象里边儿可未曾记得这个人。而且就算是有这么牛掰的人,干嘛不早早出场? 第三百七十六章 针锋相对 在场的凡是有那么一点点年纪的女眷似乎也不开始叭叭了,反而变得很沉默,南山部大娘子朝着戚夫人敬酒:“夫人又没有儿子,也来凑什么热闹。” 戚夫人接了酒浅尝一口,“幸好是没有儿子,不然如今南山部也不至于让你亲自出门赴宴了。家事可处理完了?” 南山部大娘子面色不虞,“谁人家里没有一些事情,不过我却是羡慕夫人你,有这般闲情逸致。也更羡慕在场的各位娘子,叶夫人如今也是喜得状元郎,就是不想还会在讨得那家的男儿在得半个儿子。” 话所这么说,这大娘子的话明显是落了气势,随便扯了几句再无他言。 虽然这大娘子没有提到自己,不过当事人纪令月总感觉隐隐约约有那么点儿的不对劲。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叶氏笑盈盈望着纪令月,不知为何她感觉背后有那么点儿冷汗,“这还要看月儿自己了。” 戚夫人有意无意的打量着纪令月,纪令月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她又若无此事一般转过头去,“老太太何在?” 老太太平时专心修佛,过不了多久准备也去个佛寺给纪令仪祈福,家 中几个儿女,说是谁谁最讨得欢心,实际上手心手背都是肉,在某些事情上还是一视同仁。 刚来没多久的戚夫人坐不住,提议要去看看纪老夫人。叶氏连忙招呼,纪令月和纪令仪也想动身,瞧见叶氏招手:“你们姑娘家家有话说,就留下吧。” 人一走就彻底松懈了下来,纪令月回味方才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好笑:“我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越来是给我相亲了。” 大型相亲现场,女眷在这边说说笑笑,原来是和她未来丈母娘唠闲嗑。纪令月后知后觉都尴尬的脚趾扣地板了。 纪令仪手上捧着茶,一股子岁月静好的模样:“她是看你前几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凡事都要想开一些看开一些,咱们姐妹几个里面,就属你最为与众不同。” 她听着纪令仪的话有些敷衍的点头称是,绿翘从后门走出,似乎是打听到了一些什么,“小姐,夫人和南山部大娘子与戚夫人这会儿子都在老太太那边坐着,说是此时没小姐们什么事情了。” “就散了?”纪令月疑惑,不是要给她姐姐打通人脉资源么。“这个戚夫人一来,原本的计划 都给打消了一样。昨日咱们去寺庙那是见到的人可不就是她么,这么一说,她一早就在此处?” “月儿是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 纪令月点头又摇头,一番思量道:“临城距离这里少说也得有四五日的路程,叶姨又是三日前才散出去的帖子,如今这般岂不是过早了?” 而且在场的女眷一开始叽叽喳喳,现如今一个个安静的跟鹌鹑似得。似乎都很忌惮戚夫人。 南山部大娘子的母家是先帝亲封的侯爵,父家南山部更是守卫南山边境一片地带,以往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近年陆淮琛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可是做了不少打压旧部的事情,然而南山部一直未曾有所动静,相比陆淮琛也是有所顾忌。 可这戚夫人明显什么都不怕。纪令月有些好奇:“不过方才戚夫人所说的家事是什么?” 绿翘压低声音:“听说是大娘子家的儿子,虽然人平时懒散了一些,可是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喜欢上了有夫之妇,在那边闹得是不可开交。平时这些可都是藏着掖着,戚夫人可没什么忌讳。” “这南山部大娘子方才还是如此热络,难不 成是想让你给她小儿子擦屁股?”纪令茹掠至纪令月眼前。 “你还没走?” 纪令茹不屑冷哼:“能看好戏,我为什么要走。” 纪令月无所谓的耸肩:“你尽管想,反倒是我也犯不着忌讳这些。” 眼瞧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纪令仪忙道:“茹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你拈酸吃醋的性子。” “我?你让我改?” 纪令月不想在听,起身朝着纪令仪告辞:“我还想起有事,先和姐姐告辞了。绿翘,咱们走。” 如此之多的青年才俊到时候都会争一个纪令月,真是让人嫉妒,若是纪令月还有以前的草包,她也不会如此嫉妒。 纪令茹慢慢攥紧手指,“茹儿就先恭喜姐姐能够讨得如意郎君了。” “你我姐妹一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茹儿你往回看,其他姐妹是如何没了的,都是动了不改动的心思。” “我……”我动了什么了!纪令茹皱眉,纪令仪仍然是浅笑着的,可她眼中对自己并未有多少神情,反而有一些疏远。 绿翘其实还打听了一些事情,但是碍于纪令仪在,并没有多说,如今只剩下她和纪令月二 人,反而也没什么忌讳了。 “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说,当年戚夫人名震一时,比现在的小姐你还要张扬一些。” 纪令月点头示意她继续,“诶不对,我难道还张扬么?” “小姐你是做一事深藏功与名,不喜欢夸大。然而戚夫人行事高调,世人皆知。可是之后她退居临城只守此一城。大渝先帝更是下旨,除非临城人自愿,其他人不得相逼临城人归顺。” 绿翘说的有模有样,就跟亲身经历过一般,瞧那戚夫人的年纪,不过也是三四十岁的模样。 “临城归顺?那临城和东临国有什么关系?”她反问道,脑海里边儿忽然冒出来有关于此事的一些片段。 “戚夫人是东临国人。” 纪令月和绿翘闻声看过去,只见从门边走出的方青云。 跟别的国家相比,大渝和东临之间的友好算是比较持久的了,虽然双方安逸许久,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激斗分子。但是大渝有陆淮琛,东临虽然暂不清楚,可东临与大渝就此之间不会互相冒犯。 此时的方青云穿着还是方才宴席上的衣服,不过并未拿剑,他恢复以往的神态少了那些少年意气。 第三百七十七章 来者不善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怎么又换了一身衣物?” 方青云瞥了一眼绿翘,绿翘很是知趣:“奴婢想起方才还有事情未曾办完,这便先退下了。” 她作为纪令月的婢女,时时刻刻也是为纪令月的乐而乐,多多少少的事情都是看这纪令月会做什么。 前些日子里纪令月虽未说,但是她的难过溢于言表,如此心伤,却也只有方青云能够安慰她一般。纪令月这般好的人,值得有人同样为她好。 纪令月打量着他,“没想到你舞剑倒是不错,婉若游龙之势。我方才差点以为看错了人呢。” “这么说,你方才的眼里看着我,心里想着的也是我咯?”他一步步朝着纪令月走去,难得的是这时的纪令月没有像上次那般向后退。 是不是也给他留下了一点位置? 方青云内心有些自嘲,他只能想办法在纪令月的身边留有一点点位置,做很多会让她觉得欢喜的事情,其实只是想看她欢喜于他……难过于他。 纪令月只略略浅笑,并未答话。 忽然方青云伸手抚摸纪令月头发,她呼吸一窒,见他从手边取下来一片银杏落叶。 她有些不由自主 的抗拒,像是违背了她本身的意志一般,略作掩饰喊:“等等。” “恩?” 纪令月轻轻推开他的手,淡淡笑道:“只是一片叶子,也太过无趣了吧。” 方青云喉头微动,“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要离开了。” “你要去何处?”纪令月说完也知道自己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她干干笑道:“很正常,你来大渝这么长的时间,回去也很正常,是不是那个人?” “不是。”方青云盯着她的脸,她低下头垂下眼睑,低声喃喃:“那就好。” 方青云心口莫名有些刺痛,他抬起手终是没有做什么逾越之举,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赶得巧,正是花灯节,你可与我出去游玩一番?” 其实方青云很像告诉纪令月,他或许会在一片灯海之中再次向纪令月告知他的心意。 我想回到东临,带你看东临的山和月。 “你又在说笑了。”纪令月有些逃避,她这几日总是有些似有似无的在逃避方青云。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下人的喊声,说是摄政王来了。方青云袖子下的拳头握紧,他瞧着纪令月的神情转变,忽然她笑道:“为何不呢? 就当是为你践行。” “那好,你若是有事先去忙着吧。” 纪令月难得没有要逃,她在想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但是见方青云一如既往般带着痞子气的笑,多说无益,还是退了的好。 方青云等她走了,袖子中忽然冒出一块石头,朝着正前方树叶遮挡的位置射去,只听鸣金一声,石头弹回滚落在一旁。 靳一再继续藏下去也没有必要了,他现了身形,“东临皇子,最好不要动郡主的心思。” “怎么?这是你家主子让你前来警告我的?” …… 今日的宴会似乎因为戚夫人的到来,变了味。 不过纪令月也有些清醒幸好戚夫人来了,不然她可能真的成为相亲大会的主人公了。这事儿也不好去责怪叶氏,毕竟自己当时可是积极得很。 “小姐?” 她回头:“老夫人那边有事?” 绿翘见纪令月回来就有些魂不守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只说:“茶凉了,小姐何不尝试着换一杯新茶。” 纪令月笑容苦涩,不知不觉竟然有些无奈:“喝的久了就不舍得,可这并不代表我没了这茶也是不可。我可以不喝这茶。我也可 以放下。” 后面这些话与其是说给绿翘听的,实际上是说给她自己,如此心酸痛楚,为何不放下?或许她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碰这杯茶,但是嗅到了味道听到了有关的消息。 “靳七也还在此处吧?” 绿翘点点头,“只是保护小姐的安危而已。” “让他回去吧,以后也不需要这般保护,你只需去说,我并非是嫌弃他的意思,他有自己职责所在,而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这是要彻彻底底跟陆淮琛断了么? 可纪令月的神情明明如此不舍,绿翘无奈,只点头称是。 就让靳七随着陆淮琛回去,此后的关系也就此止住,或许这样自己就不会再去想了吧?纪令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但是她觉得感情这种事情,当真是无能为力。 陆淮琛一到,纪衡等人立刻差人相迎。帖子倒是给他送了的,朝中的人也是有些得罪不得的,只是陆淮琛性情倨傲,向来不拘小节,这等事情也是有了闲心才会来。众人心中猜疑着。 纪衡行了一礼:“摄政王能亲自莅临,已是给我面子了。” 他是为谁而来,如果是纪令月,或许只见还有那么点 儿意思。但是纪衡将这事儿往自己这边一揽,顺势还给陆淮琛一个台阶。 “恩。”陆淮琛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人,却在戚夫人这边停下:“戚夫人竟是还如同那年一般模样。” “光阴如梭,美人也熬成了婆,昔年你不过六七岁孩童,如今已成了摄政王。倒是令人诧异。” 南山部大娘子和叶氏等人并未觉得意外,戚夫人其实很低调了,叶氏母家虽然有所联系,但是戚夫人为人神秘,这么些年过去,有些老人甚至都要忘记戚夫人所在。 陆淮琛顺势找了个位置坐下,“再过不久皇城内有宴,夫人届时便来吧。” “上次进入皇宫,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戚夫人伸手抚摸自己的脸,“或许皇宫也变了一番模样,年纪随着时间增长,总想着回忆过往之时。只是过往的人不再,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倒是摄政王有空余,可来临城一会。” 他人不知道戚夫人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就听陆淮琛和戚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故人在叙旧一般。 纪衡朝着叶氏使了个眼色,今日最好不要让纪令月与陆淮琛会面的好。 第三百七十八章 探望她 夜露深重,天边却是灰雾蒙蒙,想着这花灯节怕是过不下去。 纪令月心中其实还在盘算着用什么个由头将这件事情给车过去。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方才见过的方青云有些不一样。 绿翘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条毛茸茸的袍子,“小姐待会儿还要不要出去?” “都答应了人。”纪令月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只是话到嘴边又止住。“是不是他来了?” 看到纪令月欲言又止,绿翘作为一个最懂纪令月的人,自然是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点头称是,又道:“约莫是有朝中要事,小姐还是想开些好。” “恩。”她笑的有些无奈,“毕竟我一直都知道什么对他而言是最为重要的。” 外边,门吱呀一声推上。 站在房檐的人低垂下眉眼,倒是一旁的靳一提议:“主子,何不去见一见?” 见她有什么用? 这个主子可是自己内心的想法一点也不愿意说出来的人。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事情,常人是无法理解。或许郡主的一片痴心,只是要的太多,而陆淮琛能够给郡主的却太少。 你以为他不善言谈?其实他所有的心思都溢于 言表。可此时的郡主不愿意在去撞那冷冰冰的南墙。 陆淮琛袖子下的手慢慢攥紧,“近日不必了。” 随后他隐了身形,靳一低下头想着要不要让靳七留下,或者是将今日方青云所说汇报一下。其实方青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郡主的心还是在陆淮琛这边。 但是当靳一想要进一步的时候,他看见陆淮琛眼底的一抹阴鸷之色。 “是属下逾越了。” 澜清来,是戚夫人暂时的住所。原先叶氏曾叫人将一个小院子修葺一番,戚夫人来得快,又是贵客,这么一想于是就让她暂时在澜清来住下。 并且嘱咐了下人,若是戚夫人有什么觉得不适的地方,都可以通知下人来。戚夫人身边一贴身失去,便唤作岚衫。 “夫人。”岚衫朝着叶氏行礼道:“夫人并无什么癖好,我们来时便为夫人准备了一些吃食衣物,夫人并非矫揉造作之人,只喜。若无旁事无需叨扰。” 叶氏一愣,“好好好,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只会一声婆子,或是直接找我来,有什么便都给夫人安排上。” “多谢夫人。”岚衫再次行礼道谢,随后目送叶氏离开。 房屋内,戚夫人坐在侧边位置的椅子上,桌边还放着一杯温热的茶水。奇怪的是,她的对面也有一杯温热的茶水。岚衫并未觉得有什么怪异,只将方才的事情汇报了一番。 “退下罢。” 岚衫深知戚夫人的性格告了辞便转身回到澜清来的侧房去住。 等她转身欲关上房门的时候,偶然发现一人执剑而立,此人侧脸有着刀削一般的面孔,只是那双眼神透着骇人的气势。岚衫欲要张口询问,一阵阴风刮起,风沙眯了眼睛。等她再瞧。 “岚衫?” “夫人,我在.” "你可是瞧见了什么?" 岚衫迅速低下头来,“岚衫只见到了风,未曾见到其他什么。” …… 酒楼上。 花灯放在水面映的波光粼粼,远远看去,真相是芙蓉在水面盛开一般,叫人移不开眼。 这一节日对大渝而言不算是重要的节日,只是东临那边兴起,街上的路人眼见着天变了模样,又见起了雾,虽然看花灯虽好,这么冷的天,还是不如去亭中热一热茶水吃来得好。 他呷了一口酒,舌尖蔓延出苦涩来,没有梅子酒的甘甜,反而塞着酸涩与苦蔓延在舌尖 。 买的酒家见到,忙劝道:“公子可是喜欢?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方青云从袖口中扔出一张银钱来,“你只管放上来。” “这……这……” 他烦躁的挥手不想撞到了一旁放着的酒瓶子,瓶子质量倒是不错,在地面上转了几圈连连滚落到她的脚边。 酒家手上拿着银钱:“公子,我这只是小本买卖,平时见到客人喜欢,卖酒的自然也高兴。但……” “收下吧。”纪令月声音清婉,酒家闻声转过头去看,只见纪令月这般姣好容颜,一时呆了眼,又想着自己这般蠢样实在是大为不敬。 方青云有些顿住,他默默的将头瞥向一旁去,纪令月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二人一言不发瞧着倒有些奇怪。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纪令月感受舌尖的酒,不是很好喝,就是有些上头。“费什么话,我这不是来了?你不是邀我看花灯,瞧着这半天气,总觉得今日不该出门。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 他张了张口,轻笑道:“没什么。” 就是觉得在那一瞬间有一种感觉,就快要能够拥抱住她一般。或许他代替不了那个人的位置, 但是他会一直努力的将那个人的位置给挤走。 可方青云的神情继而显得有些落寞,他活了这么久,难得有一种不舍的感觉。对纪令月而言,自己的位置又高到了何处? “你来,我便欢欣。” 纪令月掩住鼻子:“你身上一股酒气,这酒虽然不好喝,但是味道其实还算比较香醇。”后面的话是她自己骗自己的,万一方青云又跟之前一样突然抱住自己,那可就说不清楚。 她在家中带着实在不适的很,想到方青云又是个执拗脾气。若是自己不来,他岂不是真的要在这里等上许久? 方青云起身想要吹一下风散了酒气,同时也随纪令月在这边上走走,此时路上没有什么人,还有一些商贩准备收了摊,纪令月走到前方去,今日还没有通纪令仪放花灯,还是在这里随意放一放就得了。 “你准备许什么愿望?” 他并没有等纪令月回答,自言自语道:“我希望你能心里眼里都是我,能够及时抽身,本皇子的怀抱可是宽敞的很。” 纪令月手上捧着花灯放置水边,随后轻轻一推没有理他,反倒是被他催的烦了才道:“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拒绝心意 方青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给看穿看透,纪令月有些忍不住想要摸一下自己的肩膀,看看衣裳皮肉和骨血是否都在。 “我想,我过不久怕是真的要回去了。” “因为戚夫人?” 他没有否认,夸了纪令月一句聪明。纪令月顿了顿又道:“其实戚夫人一早就来了,不是为了纪家的宴会,只是借着宴会这个由头。” 绿翘探听过来的消息不全面,就差没有给这个戚夫人说成伟人传。 暂时还不知晓戚夫人的真实目的,她后来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想,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戚夫人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活在背景里面的厉害人物。前期虽然没有提起她,但是后来大渝和东临有发生过小型战争,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是因这个戚夫人而起。 方青云调笑道:“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似乎就不是你了。” “这么说就是咯?”为了让方青云回东临,背后之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是那个人么? 纪令月自嘲的笑了笑,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原因无他,只是没有这个必要而已。 “我和戚夫人的关系,的确不错。戚夫人原本就 是东临国人,她也算是奇女子,曾以一人之力护城池,守得东临之地三十年间无战乱。” “可这么一个人,竟然会为了你亲自前来。”二人的目光交替,审视或是怀疑,方青云却是轻轻笑道:“本皇子的魅力不减,只是迷住这么多人,却迷不住郡主你。” 又开始将话题往她身上扯,纪令月当真有些猜不透方青云。 “我想……” “打住!”纪令月揉揉肚子:“今日从戚夫人来,我便没有吃什么好的,肚子实在饿的紧。前面正好还有未曾收走的小吃摊。” 路上行人并不多,反倒是这雾气却渐渐散了下去了,月隐隐从屋檐透露出来棱角,一片银白光辉洒下地面。如果有心人停留他们慌乱的脚步,或许还能看出另一番风味。 老者打开锅盖,让羊汤的香味弥漫在空中,虽然是羊汤,但没有丝毫的膻味,一旁更是放着熬制好的辣子,或许这是最后一摊子,老者手中方的馄饨格外的多。 纪令月也没端着什么架子,“平时山珍海味吃得多,如今尝一口馄饨,也觉得鲜香。” 她发现方青云直直盯着她的脸,眼角含着笑意。“你 看着我做什么?” 方青云指着她发间的簪子:“只是觉得簪子手工巧而已。” 吃馄饨的动作一顿,她取下来发间的簪子,“老板,结账。” 老者忙道:“不值几个钱,今日都是赔本买卖了,姑娘觉得老头子做的馄饨好吃,便是一个赏了。” 纪令月摇头:“这怎么行,好吧,我这簪子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也足够挡你饭钱了。” 她将簪子放在桌边,拒绝意思其实很明显了。 不等方青云再说,纪令月连让他送的机会都不肯给,“今日游玩一番心情舒畅,只是时辰不早,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做,今日就到这里吧。” 老者有些懵逼,揉了揉眼睛才想着拿着簪子去追,方青云盯着桌面上的簪子发呆,忽然怒道:“不准动!” 老者汗颜:“公子我得收……收摊。” 方青云从袖间直接取出来一锭金子,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又将自己身上的银钱玉石和值钱的配饰都放在了桌面,拿了簪子转身也离开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翌日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害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当时的场面,还说了个感人涕下的故事,甚至还瞎编了一个郎有 意妾无情的结局。 等到当事人听到的时候,已经七绕八绕传的有些邪乎了。 “月儿?” 纪令仪见纪令月发呆许久,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将将回神。“啊?” 她伸手探了探纪令月的额头,“瞧你,最近实在太过劳累不知道歇息,如今可是把自己给累病了?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纯粹是没有睡好而已,她哪里有那么的娇弱。 纪令月低下头来没有做出解释,看见桌面的竹筐里面吗放着纪令仪绣制的作品,海棠蔷薇还有牡丹等等,有些可做帕子手绢,若是再长一些可做丝巾。“这般手艺,京城秀坊的绣娘都要自叹弗如。只是,我从未见过姐姐绣过。” 纪令仪整个人的气场都有些变了,看来近期叶氏的教导是非常不错,做当家人就得有当家女主人人的气势来。 有远见,有才情,又有手段,还更要有人脉懂得收买人心。 叶氏不担心纪令月,因为纪令月自从变了一个人之后,就很擅长这些,游走于王孙权贵之间也能保持初心,难得。 “只是近来多练练而已。”纪令仪被夸嘴角也只是微微含笑,宠辱不惊说的就是 如此了。 纪令月仔细瞧着她这么个姐姐,想到书中的故事情节潜移默化的在改变,纪家的人已经有了新的路线。纪家的女子也可以摆脱命运控制。到时候她就是第一丞相的夫人。 此时,纪令仪身边的丫鬟推门而入,“老夫人喊小姐过去。” 这个时候一般是纪老夫人礼佛时间,若是有空纪令月倒是会过去。如果真是这般的话,绿翘便会前来知会她。 两姐妹相视一看,“老夫人可有说什么?” “未曾。”侍女摇摇头又道:“只是戚夫人在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纪令月眉头微蹙,“可是戚夫人说了什么,把你见到的直接告诉我。” 侍女只简单说戚夫人与纪老夫人说说闲话,没有注意时辰,想着让戚夫人见一见她的孙女,好让孙女们也学一学戚夫人此人的女子典范。 “可有提到纪令茹?” “未曾。”侍女有些不知所措,纪令仪觉得还是不要为难她一个侍女的好,收了桌边放置的绣品,“我先过去,月儿你稍会儿来也可。” 那怎么行。 纪令月有一种直觉,这个戚夫人就是冲着她来的,可是她并不会一开始表现出来。 第三百八十章 背后偷袭 观赏院内四下无人,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纪令月跟在戚夫人的身后走了小一会儿,这位夫人也没说话叭叭几句的意思。 等到心中有些不耐烦,她才伸手勾起一旁的花枝,将一朵还未舒展开来的花从枝头取了下来。 “还是主城这边的花好,临城已有雪,渐渐冷的让人出不了门。梅花君子虽然零零散散开出几朵来,可不到翌日,便谢了花。”戚夫人将手中话攥在手中,朝着纪令月笑:“郡主觉得呢?” 纪令月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方才月儿听到一些话,原来夫人与老妇人也是有些熟识的。叫郡主岂不是有些见外,夫人还是同我家中长辈阿姐一般唤我月儿吧。” 在听纪老夫人与戚夫人唠嗑中,纪令月寻思这么传奇的人物,她祖母也应该是知道某些事情的。可在房间内没有坐多久,戚夫人直直的盯着她,好似要讲她给看穿看透一般。 纪令月还在想着办法脱身,戚夫人便开口:“你姿色果真不错,可知美色误人。” 这话确定是跟她讲的? 她干干笑了一声,随后:“自是知晓。” “误了别人不要紧。”戚夫人眼中的不屑闪 过,纪令月还是能够察觉她对自己的不爽,明明根本不认识,她招她惹她了? “月儿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纪令月直接对上戚夫人审视的眼神,反正她行的正坐得直,也不虚这些杂七杂八的。 不远处院子门口边,绿翘和戚夫人的侍女岚衫在边上立着,绿翘眼尖,瞧见纪令月出来赶忙走上前去。 也不知道这个戚夫人发什么神经邀请她小姐在这寒日里去赏花,冻都要冻死了。纪令月本着尊敬长辈,戚夫人说要去那边去咯。 随后纪令月客套的与戚夫人说了一番话,目送戚夫人和侍女岚衫离开。 绿翘瞥眼瞧她,“小姐,怎么我感觉你和戚夫人其乐融融的,相处很融洽嘛。” 纪令月皮笑肉不笑,“是么?绿翘你看来还是得多练练。”方才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虽然说着温和的话,但实际上就已经交战不知道几回合了。然而她还是摸不清楚这个戚夫人的底细。 忽然,纪令月喉咙有些不适咳了几声,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怕是又要感染风寒,不过也好,正好能够避而不见。” 幸好现在纪令仪的婚事重要,纪令月也能够偷个懒不用听叨 叨。倒不是觉得烦,而是那些教导千篇一律。纪令月害怕自己忍不住打瞌睡招人烦。 绿翘作为贴心小侍女,自然是负责打听事情去了。 她慵懒的靠在美人枕上,斜过头看这窗户边的树枝,一阵风吹来,树枝轻微晃动,所剩不多的落叶也渐渐抖落几片下来,风一吹又不止吹到了何处。 纪令月心事重重的起身走向窗户边,树枝上停留一直鸟儿,似乎要准备再次铸一个巢穴。 她反手合上窗户,随后招呼人都退下。 不知为何,迷迷糊糊之中,纪令月嗅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气味,那是一种淡淡的香味,你若是深呼吸,香味便烟消云散,你若是不准寻那气味,它又在你的身边,弥漫开来。 那个人的身上是常年有这种气味的。 纪令月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够讨要一些来,或许那个时候她和他说话…… 似乎有人将她轻轻给抱起,纪令月不想拒绝,指尖也勾住一条细线。强硬的扯下细线,只会伤了她的手指。 陆淮琛目光未曾在纪令月脸上移开,她睡着的时候倒像是一个孩子一般。 只是抱住她而已,陆淮琛就不想松开手,她如此轻盈柔软 ,仿佛水一般握不住,如此轻易的就会在他的手间遗失。 睡梦中的纪令月觉得有些硌得慌,脑袋这边顶着一个坚硬的佩饰,她就这么躺着也没什么力气挣脱,尝试多次无法,只有小声哼唧唧。 这样的梦境,莫不是鬼压床?有些许感知,但是就是不能动弹。 他带有轻蔑的笑传在她的耳边,“蠢。” 你才蠢! 院外传来绿翘的跑步声,她兴奋的朝着这边跑,护在周围的靳一突然踹了一旁的靳七。 靳七的娃娃脸立刻皱着就要拔刀,绿翘瞧见是他还瞎了自己一条:“你怎么还没走!” “我若是走了,谁来保护郡主!” “府内也是有高手的,只是各自有各自的指责。小姐好好的在这里,怎会有危险?”绿翘隐约猜到了一些:“不会又是你的主子吧?难道你们还没有明白,对小姐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是你们了!” 靳七忽然瞪大眼,靳一直接绕至绿翘身后,朝着她后脑一击打晕了。 “聒噪,一个小丫鬟真是不想活了。” 靳七:“……” “她也只是忠心护主而已,如果郡主对王爷也是这般,我们想必也会如此。”难得靳七会说一句 求情的话,靳一没有多大的感觉,他也只是给绿翘打晕,不让她打扰了陆淮琛和纪令月的事情。 说什么是因为腰间戚夫人,陆淮琛可没有这么些个闲工夫去见前朝旧人,再说了,戚夫人不问世事多年,临城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东临国不会出手,大渝也就没有什么动作。说实在的,临城已经融入东临国很多事物。 上位者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陆淮琛终是没有做什么,静静的看着她熟睡的面庞。 实际上熟睡的纪令月本人脑袋虽然昏昏沉沉,但是意识还在,自己保持这么一个僵持的状态,胳膊腿儿都要麻了。 一时间她把能够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随便来一个人让她先拜托这种鬼压床的状态吧,实在是太不爽了! 或许这一番抱怨还是有用,纪令月也听见绿翘急忙跑来自己这边,她直接被绿翘给晃醒。 “我醒了,我真的醒了,在这么晃下去我脑仁得让你晃陈干豆腐脑!” 绿翘面上愧疚,“小姐我也不知怎么的,晕倒在自己的房间了,刚醒来没多久,但是后劲疼的厉害。” “我看看。”纪令月拉着她,随后汗颜,这特么都成紫青色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外人插手内人事 纪令月去差人煮了几个鸡蛋,又准备了一些冷水,冷敷加热敷。绿翘也没多少埋怨,连声道:“这些事情小姐做不得。” 还能有什么做不得的,纪令月恶狠狠的说:“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打晕你,铁定要剥了他的皮!” “万一是高手呢?” “打不过还不能卸掉一层皮了不是?”纪令月反问,隐隐约约有猜到是谁,但是她不想去想太多。 绿翘看纪令月神色晦暗,“小姐可是昨夜没有睡好?不如我稍后去大夫那边取来一些安神的药来。” 安神药,那不就更容易做梦么? 纪令月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不想让绿翘这么做,只得让她暂且休息。 出了门之后,纪令月看着边上的花苞,伸手勾住枝条将那花苞给扯了下来。攥在手里好一会儿,方才丢进湖水里边儿去。 她没有告诉绿翘,自己昨日睡着梦见了那个人。即使表面上不愿意与他再见,可是心里还是想着,一想着就觉得心痛。 这不出门还好,一出门就远远的见着纪令茹从一旁走出。 原本纪令月要转身离开,纪令茹连忙笑道:“见到我跑什么,难道你做了亏心事?近几 天你好事应当将近了。咱们姐妹一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可是不巧的很,原本你没来什么都能说,你来了反而什么也说不得。纪令月没有伸手去打笑脸人的习惯,“你这会儿倒是想起来咱们是姐妹了?” 纪令茹干干笑了一声,面上并没有多少不爽,“戚夫人给老妇人送了不少的礼,说是与你一见如故。” 跟她一见如故? 纪令月眼睛一转,“你也别说旁的,正好这时可以去和老夫人请安,既然我们是姐们,那就一同前去?” “那里只有你的好事,我去干什么。”纪令茹眼见自己的话说不通,纪令月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反正这事儿自己是传到了。 …… “当年你名满京城,大多女子都想像你一般活的肆意妄为一些。就连老身都想着若是在年轻个几岁,定是要按照你这种活法来。只是一晃眼,早已过去二十多年,你虽然未曾变过多少,但是我瞧着你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想必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纪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瞧她,戚夫人面色平静,“当年之事,我也记不得多少。” “我年纪渐长,总喜欢向 小辈回忆过往。”纪老夫人瞥见房门前的衣角,喜道:“月儿快来。”戚夫人扫了一眼此时的纪令月,并无多大的情绪变化。 “月儿见过老夫人,戚夫人。”纪令月找了一个靠近老夫人的座位暂时先坐着,戚夫人可就要开口说话了。 她面色平静,眼底却有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如今大小姐已经是定了亲事,月儿小姐可有自己心悦之人?” 纪令月嘴角挂着一抹带有疏远的笑:“未曾,不过这种事情强求不来。月儿也只能静静等着心悦之人什么时候和月儿看对眼。这般才不至于辜负了自己的心。” “是么?” 二人互相打量,只是戚夫人擅长不动声色,纪令月身为小辈,但是她的婚事纪老夫人跟纪衡都不曾说过什么。 “比起更为出众的才华,月儿更希望对方能够有一颗真心。在未求的有情郎的同时,月儿也愿意提升自己。或许会成为一个老姑娘,但是月儿想,家中总是可以有一些米或是水能够养活月儿的。” 纪老夫人伸手点她:“你啊你,若是让外人给听到,指不定要笑话你。”话虽然这么说,可纪老夫人眼中满是 对纪令月的宠溺。几个孙女里面,纪老夫人最为看重的也是纪令月。 此时,一袭月白色长裙的岚杉走到这边给三人行了礼,随后起身到戚夫人身边,轻声说这些什么。 纪令月扫了一眼这个岚衫,穿着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这般走来倒像是一个主子一样。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岚衫转身朝着她轻笑道:“月小姐可是有话对奴婢说?” “没有。”纪令月顿了顿,又道:“只是见到你和夫人主仆感情不错。” “夫人私下里其实是很好亲近的人。”岚衫只瞥见戚夫人一个眼神就止住了嘴。 “时候不早了。”戚夫人打量着纪令月,却对纪老夫人道:“如果改变了心意,随时都可以同我说起。先告辞了。” 独来独往惯了的人,也没有什么规矩能够约束她。纪令月起身给戚夫人她们送到门外,总感觉这主仆二人就跟脚底涂了油一般。 等她再回纪老夫人那边的时候,只见老夫人身边的侍女在收戚夫人的茶具。而老夫人比目不言手上盘着佛珠。颇有在劝慰自己不生气的架势。 方才不还是其乐融融么?这会儿怎么感觉老夫人有些不 喜欢戚夫人。 纪令月未出声,老夫人缓缓睁开眼来:“人走了?” “走了。” 纪老夫人随手将佛珠撩到一旁,“她过不了几日便会离开,你不必担心,也不用日日见这个戚夫人。若是她会对你做什么,我们纪家也不是吃素的!” 老夫人明显有些生气,可方才两人也不是剑拔弩张的场面。纪令月点点头,“对于戚夫人,我倒是觉得她身边的侍女岚衫有所不同,像是金贵人家里出来的小姐一般。” “不要在意那么多,她们留不了多久。”纪老夫人冷哼道。颇有护短的架势。 纪令月笑着走到纪老夫人身边帮她捏捏肩捶捶腿,“不过戚夫人到底有多少事情,总感觉她很是神秘。” “那时的戚夫人可是京城里……她并非大渝人,而是来自东临,她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护住一座城池,你就可以想象的到她的能力了。”纪老夫人触碰着纪令月柔顺的头发,“像她那般传奇的活法固然是好,但月儿你也有自己不一样的精彩人生。” 纪令月将头靠在纪老夫人的膝盖上,她还没有考虑这些,不过此时的自己或许已经活出了另一条道路了吧? 第三百八十二章 真心藏不住 “她是不会跟你回东临去的。” 戚夫人抬起头看着四下无人的庭院,岚衫去准备一些吃食点心和喝的。这时只有戚夫人自己和微微泛起来的风。 不待片刻,从屋檐下落了一个人。戚夫人抬眼见他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面容。 当年方青云和东临国主可是闹了脾气,他这一走多年,东临国主几次召回他,可他都未曾有所动作。东临国主就想着一个人能够召回他,于是托人去求了戚夫人。 表面上是为了纪令月而来,实际上戚夫人有自己的打算。 方青云站在一旁,手上还拿着一柄扇子,如果眼尖的人是可以看见戚夫人腰间所坠挂的一个配饰,颜色模样倒是和方青云手上的扇坠相差无几。 “你一直都不愿意见我,此时怎么愿意出现了?” 方青云微微拧眉,手中攥紧扇子,“不是你想见我,使得这个法子来。我知道,见到了你,就是我回东临的日子。大渝国土并非我们所能觊觎的,而我只要到了东临,无论是那片国土,有东临人见到我,定然好酒好菜相迎。” 戚夫人扫了他一眼,“那你明日就随同我回去。” “不可能!” 此次的谈话似乎有些不愉快,两个人并未说太多,好在岚衫出现的及时,“夫人!皇子……皇子殿下。” 戚夫人恢复方才面色,方青云瞥了一眼岚衫,“多年未见,你如今也已经长的亭亭玉立。” 岚衫摇摇头,“这还要多多感谢夫人能够让我陪伴在她的身边。” “你不愿意离开的理由,是不是因为纪令月?”戚夫人蓦地开口。 方青云没有解释,只是手边摆弄着扇子,“我说了我会回去,只是暂时不是这个时候。” “那什么才是时候?是等你心爱之人回心转意?还是让她放弃在大渝拥有的一切?你不要忘了,继承者可是只能娶自己国家的女子!” “迂腐!” 戚夫人拧眉摔了一旁的杯子,“放肆,这是你该对我所说的话?!” 方青云的性子其实和戚夫人很像,两个人在外明明是很冷静点人,可一旦遇见了,就跟吃了炸药一般。谁也不肯容忍对方的存在。东临国主当时让戚夫人帮忙召回方青云,估计是没想到这个潜在的问题。 没有办法,只能等两人都冷静下来的时候,岚衫准备了东临的糕点,“殿下离开了这么 久,东临的吃食一定早就未曾尝过了吧。快些吃,看看还是不是家中的味道。” 方青云不至于不给岚衫面子,二人只是还有幼时的情谊在,手中酥饼香味浓重,更有不少的鲜味。他不怎么爱吃甜的,这种糕点却有一些悠长回味持久的味道。 “的确不错。” 岚衫眼睛一亮,“是吧,夫人的手艺一向是不错。” “戚夫人所做的?”方青云有些不可置信,手上的糕点放下也不是,收了也不是。 …… 绿翘见纪令月从那边回来之后一直都是发呆想着事情,不由得问:“平时都有人来找小姐你,今日他可会再来?” 这个问题嘛……纪令月摇摇头,“我对那人说了很过分的话,一个人的心意再好又有什么用,我拒绝别人的时候,也是做了诸多的考虑。或许这般对我们才算是公平。” 绿翘听的云里雾里愣是没有听明白,不过自己小姐所说的话一向是高深莫测,“奴婢觉得,小姐好久未曾舒心的笑了。” 纪令月从塌子上起身来,她走到窗边看着落花,伸手想要接住,一片落花跌落下来划过她的指尖。“我已经辜负了一个人的心 意,以后也会有人这么对我。绿翘,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怨天尤人,只怪我……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刚来。”方青云的语气平淡。 纪令月汗颜,自己方才和绿翘说的话不知道被他听到了多少。 绿翘疑惑的走到窗边,见到来人是谁也没那般震惊了,“或许东临皇子是有话要同小姐说呢,那奴婢先告退。” 诶不是,这里就我和他两人,你走什么? 纪令月话还没说完,绿翘脚底抹油的跑了。她可真是一个贴心小侍女呢。 纪令月低下头来一语不发,或许让她说话比让她站在方青云面前更加的为难吧。 “不请我进去坐坐?”方青云不等她说,直接翻了窗户进来在火炉子边坐下。 纪令月好笑道:“你当真一点都不客气。” “你说我脸皮厚,其实我也不介意。不过也是幸好我脸皮厚,不然怕是再也见不了你。”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在观察纪令月面上的神色。 “我之前一直在等着你做出回应来,或许这般会比较讨得你欢心。又或者作为我的一个身份,只能做的合理一点。纪令月,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为与众不同的女 子。你有不输于男儿的勇敢坚毅,又有女子的柔情。你不要在为那个人伤心难过了,跟我回东临吧。” 她长了张嘴,好半天都不发一语。 方青云自嘲的笑了笑,“无事,我方才随便说说的。” “……嗯。” 她眼神躲闪不愿意看他,方青云见她这般又不想强求她。只得静默片刻,“戚夫人为难你了么?” “没有。” “以前我可是皮的很,家里人实在没有办法给我扔给了戚夫人,后来回去的时候我老实了三个月才变回以前的模样。” 纪令月没忍住笑,“戚夫人就那么厉害?” “我至今还记得她给我挂城墙上的事情,当年临城的人还记得我在城墙上下不来哇哇大哭的蠢样。”方青云似乎陷入回忆一般,或许之后的事情还和那个人有关,只是那些人不愿意在提起。也是他近些年来他和戚夫人慢慢走上陌路的原因。 “那你什么时候走?” 方青云低头瞧她,“你真的希望我赶紧走?” 纪令月伸手勾起一缕发丝,“有你这个朋友在,似乎能够解决很多的问题,但是你不属于这里,你也有不止我一个人的问题需要去解决。” 第三百八十三章 贴心小棉袄 相比于大渝,东临并非是兵强马壮的国家,前有贼寇忧患,后有辽金之人犯界。 戚夫人彼时还是东临国一个财主的女儿,她生就有些不平凡的美貌与才智,当时东临国外交要选一些女子前去大渝。 一老者听见远方的钟声敲了三下。他从前方探出头来,又低声喃喃:“怎么是这钟声,不吉利。” “老阿爹快别说了!”从屋子里跑过来的女儿立刻紧锁上房门,她因为老者方才说的话和这钟声而心神不宁,眉毛拧在一起。耳朵凑在门外面停了一阵,喧嚣的人声吵吵闹闹,过了一阵才消失。 老者握着烟杆子屏气凝神,“是什么消息?” 女子低着头,紧握着手关节发白。“没有战败。” “不是来人了么?今日城里城外来了好多将士,待会儿出城还能看到将军,我虽然老了听不大清楚,可那钟声哀鸣还是能够听得见的。是哪个大人物死了?” 女子立即示意老者噤声,她拉着老者往房门后面隐藏住身形。老者昏暗的眼睛透着破烂的门板看见一排排的士兵从房门走过,他们没有缺少胳膊没有破烂衣物也没有断掉的武器,这些人 的脸上有着的只是一种烦躁无聊甚至是敷衍的神情。 她等那些人走了之后才说:“没有战败,是辽人皇子在跟一个人比武。阿爹,我们可能要搬走了。” “我们要去何处?”老者忽然问道。 这让她无从回答,父亲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响起,女子想要告诉他何处皆是家,然而辽金人落下的刀似乎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一般。血液从身体中蔓延开来,她觉得全身的筋骨都在此时断裂一般,痛苦就在此时大爆发,充斥了整个身体。 戚夫人从梦中惊醒,她扯开脖子上缠着的丝巾,梦中有一种想要自缢的感觉,真实的简直可怕。 “夫人可是做噩梦了?”岚衫的影子被烛光拉的长长的,她不知何时站在这里,也不知占了究竟有多久,像是在监视她一样。戚夫人拧紧眉头不语。 岚衫端来一盆温热的水给戚夫人擦拭面容,还未凑过来,戚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结结巴巴问:“我……我还有机会么?” “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里除了你以外,可再无其他的人了。夫人怎么会没有机会呢?” 岚衫面容平静,可戚夫人眼中盯着此时的 她,竟然面露恐惧之色。“你知道的,其实我并非真的戚夫人!” “嘘——”岚衫伸出手指示意她禁言。 …… 皇宫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此时最是一个适合观察日出的时候,远远瞧着,颇有一股让人心生暖意的感觉。 陆淮琛看了一整夜的褶子,难得有闲心站在此处。靳一即使知道有些事,这会儿也得让陆淮琛休息了再说。 “那人可有动静?” 靳一愣了片刻才晓得是在跟他说话,低下头来:“手下已经派人时刻去盯着那伙人了,但是目前看来,东陵皇子未曾有所动作,而戚夫人更是没有想要离开纪家的样子。” “哼。”陆淮琛冷哼一声,“虽说她管了临城多年。大渝和东临不曾冒犯,可本王看来,一切都仅仅只是片面,等戚夫人一死,东临那帮人定然会有所动作。” 靳一点头称是。 “不过依照我看,现如今的戚夫人似乎已经换了人。” 陆淮琛想要安排眼线是很简单的事,只是这会儿碍于两国建交,不得已出此下策。这么着急喊方青云回去,想必是东临那边一定出了什么事情。 “是否需要属下去往郡主身 边派遣人手?” “这些难道不是你一开始就应该做的。” 靳一默了默,忽然瞧见前方一袭绯色锦衣。陆瑾桃从一旁走出,“小叔叔!” 前不久陆瑾桃前去都城行宫,如今方回来,瞧着她脸上褪去的婴儿肥,倒是有些我家女儿初长成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陆瑾桃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我原以为去行宫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结果去了不是念佛就是抄写经书。” “嗯?” 她干干笑了一声,“小叔叔可觉得我有什么地方不同?” “没有。” 陆瑾桃立即看向靳一,“难道你们就没有觉得我瘦了吗?我在那里也天天吃的是素食,别说是肉了,就是一点点的鸡蛋和油腥都没有见到。” “你素来娇生惯养,吃一吃苦也是好的。” 陆瑾桃一听当即不乐意:“也就是你对我说说,如果是月月的话……” “咳咳!”靳一立即咳嗽一声提醒她。 她瞪了一眼靳一,小跑到陆淮琛身边,“可有什么话要我拖带给月月的,咱们都这般关系这般亲近了,小叔叔信得过我的话,尽管找我就是了。” “你?” 陆瑾 桃见到他不屑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虚,“怎么?难道除了我,还能有谁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月月身边吗?” 也就是陆瑾桃敢这么说,要是小皇帝的话,这会儿已经被罚去抄写并背诵经典了。 靳一瞧自家主子的神色并无多少的不悦,“不必了。” “为什么?难道你们连话都说不成了?” 陆淮琛没有回答她,倒是一旁的靳一冲着陆瑾桃使眼色,再这么说下去的话,姑奶奶你怕是要在行宫待到老死了。 好在陆淮琛并不与她计较太多,靳一朝着陆瑾桃摆手:“公主,最近你不在实际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如果你不想再次回到行宫的话,最好是见到王爷就躲着点儿。” “凭什么?”陆瑾桃不屑反问,“是不是玥玥和我小叔叔出了点事情,我就知道他们不擅长解决,在行宫待着要无聊死了,待会儿我且去休息一下,你准备一些要送给月月的东西吧,我晚些会去纪家一趟。” 靳一称是,见陆瑾桃走远才放下心神来,这公主也太敢说,平时他们都不敢子啊陆淮琛面前表露出半点想法来。主子的事情一般都是被偏爱的都是有恃无恐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 食物中毒 说起来,纪令月和陆瑾桃与苏妙人可是许久未曾聚一聚,如今陆瑾桃从行宫回来,恨不得昭告天下一般,就差没有给每个人送请柬。 纪令月现在又不想去皇宫,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苏妙人做了东道主邀请两人前去京中新开的一家糕点铺子吃酒去。 虽然是个糕点铺子,但是装饰摆设价值不菲,甚至有三楼雅间可供达官显贵来此歇脚。苏妙人家中有一奶娘是襄州人士,那边最是生产奶乳糕,说是奶乳,其实是一种水果的汁液像是牛奶一般细腻,又有一种淡淡的奶香,故而得此名。 也因那奶娘曾给苏妙人吃过,她一来京城能够吃到幼时所吃的糕点,心中自然欢喜,多多少少也借着这个由头闺蜜三人见上一面。 “可快别说了,前几时西凉来了人,太妃觉得我性子火爆会做错事,连夜趁着人都没有注意,直接给我塞进马车里面,连跟你们道个别都没有知会一声。”陆瑾桃来的其实蛮早,苏妙人听她说这话不由得好奇问了她在行宫都做了什么。 “日常念佛背诗,我走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位琴师,每每到了时辰,那人就来 叫我弹琴,还有兆腊的笑亦娘子,负责教我书画。我时间每天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你看我这芊芊玉指,都生了硬茧。” 纪令月听陆瑾桃娇气的话,不由得好笑的从门边走出,“就是应当多练练才好,你可是襄阳公主,才能什么都都需得多学多练。” 陆瑾桃眼睛一亮:“月月!你这死丫头架子大得很啊。” 苏妙人招手让纪令月坐下,除了她们四下别无他人,三人也就没了什么拘束。陆瑾桃一边吐槽她在行宫苦闷的生活,一边又想着纪令月最近的‘好事’。 “我听说你家阿姐可是要和妙人的兄长结了亲事啊,现在你们可是亲上加亲。” 苏妙人倒是也无所谓的耸肩,“月儿姐姐贤良淑德,跟兄长站在一块儿也是般配的很。” 纪令月倒是由衷的祝福,“妙人兄长胸怀大志,却也待人真诚,先前也曾助我脱困险境。阿姐性子慢热但也是真心人,他们两个人性格互补,我也可以放心。” “你放心你姐姐的事情,那你呢?” 纪令月被这话给问住,在这时好巧不巧小二送上来这里的招牌点心,便是远远的闻一下,就感觉一些来自 麦香的清心香气扑鼻而来。 “还是这个味道,小二。”苏妙人朝着前方招手,小二喜笑颜开走到这边,“小的一猜就知道是苏小姐,这糕点姑娘来吃很多次了。” 她忙招呼纪令月跟陆瑾桃道:“快别说这些,你们俩尝一尝这糕点。” 能在京中开点心铺子的,手艺一定高超,而且苏妙人嘴巴向来刁的很,与她同来的官家小姐就曾调侃她,从前的苏妙人形容可谓是珠圆玉润,现如今的苏妙人完完全全一个骨感美,原因无他。完全是京中能够讨得她欢心的吃食并不多。 纪令月对甜食并不多么喜欢,只是闻着气味就觉得一定很纯正,“嗯,蛮不错,入口即化,而且边角料倒是酥酥脆脆的,不像是我前不久吃的萝卜丁,只觉得味如嚼蜡。” 苏妙人笑笑,“襄州那边生产甜食,而且我的奶娘吴妈更是做甜食的一把好手我如今嘴叼,还是吴妈惯的呢。” 二人说着似乎忽略了陆瑾桃,纪令月偏过头来瞧她,“你觉得如何?” “莫不是觉得好吃的赞不绝口,所以才……哇!”苏妙人忽然大惊,只见陆瑾桃忽然喷出一口血来。绯、红的锦 衣染上了更为艳丽的血迹,纪令月大惊搀扶住她,“快叫人来!” …… “太医!快传太医!” 一时间整个皇宫似乎乱了套一般,纪令月和苏妙人此时都被太医刺了手指取血,只因陆瑾桃此时双目乌黑,耳道之内渗出了血迹,都已经过去几个时辰,还没有清醒的迹象。 当时陪同陆瑾桃一起前去的宫女和侍卫此时都被一一盘查,宫中人下手倒是快,未曾等多久,下毒之人就都被抓了起来。 纪太后站在帘子旁,面色不虞,“只有公主中了毒?” 太医当即下跪,“回禀太后娘娘,郡主与苏小姐都中了毒,只是中毒很浅,只需买一些药方将吃进去的糕点呕吐出来便可,而且郡主与苏小姐并未吃进去多少。” “糕点是谁所上?” 立即有护卫答话:“是铺子中的小二,凡事糕点经受的小二,厨师,采购材料者,皆被一一抓获,只等太后发落。” 纪太后刚准备开口,陆瑾羽从一旁跑出,“胆敢伤害小姑姑和月儿姐姐,统统杖毙!” “皇上?!” 陆瑾羽看着躺在床、上的陆瑾桃,“这是命令!” 纪令月的确是吃了点心,如果 当时有毒,她自己也会有所察觉…… “郡主切莫心急。”熟悉的声音想起,纪令月只见温太医端着一碗药汤走过来,“此种毒药称之为血枯,但凡人有情绪和心焦之时,就会气血翻涌,怒极攻心甚至会导致血脉衰竭。” 温太医瞧着纪令月不可置信的样子,“郡主可稍微握拳看看。” 她闻言攥紧拳头,只觉得手臂里面的一条筋仿佛被绷直了一般,只要在用点力气,就会直接崩断。 “可我未曾见到公主吃了多少,那些糕点看似并无什么异样。”纪令月猜不透是谁想要在这个时候害她。她顿了顿又问起苏妙人的事情。 纪家这边派了纪令仪和绿翘过来,事情牵连了公主和郡主,还有未来丞相的妹妹,事情还未查清楚之前只得暂时压制住。 纪令仪手上端着汤药,“温太医,这些药可能全部取出月儿体内的毒素?”虽说中的毒很少,但是陆瑾桃现如今的情况很危险,纪令仪不免担心起纪令月来,这毒会不会有埋伏的时间之类。 “方才我为公主诊脉之时,察觉她虽然有和郡主一样的症状,但是其中却又另外一股气息在经脉里面横冲直撞。” 第三百八十五章 药石难解 纪令月喝了纪令仪端过来的茶水,想起苏妙人,“这会儿苏小姐应当也在那边,姐姐你待会儿也过去一趟吧。”好歹苏妙人以后也将会是纪令仪的妹妹。 “你这是浑说的什么话,还有什么是比你更为重要的。”纪令仪面上布满忧心,只听温太医所说,怕是这毒暂时没有法子所解。 万般无奈之下纪令月只好向温太医投去求救的眼神,温太医秒懂,立即道:“郡主的体质不同意他人,暂时需要静养,这样更能加速恢复。我稍后去为郡主使用针灸之法排除经脉内的毒素,可暂时缓解郡主的痛苦。” “可……” 纪令月扯了扯纪令仪的衣角,“好姐姐,你若是在这里抹眼泪哭唧唧的,我瞧着更为难受。” 这个理由让纪令仪留在这里也不是,无奈之下纪令仪只得将药给放在一旁,“你记得喝,我先去瞧一瞧苏小姐现在的状况,你们三人也只有你的情况稍好一些。” 等纪令仪走后,纪令月才捂着心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毒打一顿一样,那不是很尖利的痛,而是蔓延全身,需要五脏六腑共同承担的痛。 纪令月见温太医真的拿 出针灸来,闭目忍痛道:“温太医,你方才的话另有所指,公主她不同于我们,可我们身为女子,体质应当都一样。” 能够让陆瑾桃这么快中毒,只有一种可能,陆瑾桃的毒并非是糕点所致,而是在中毒之前体内就已经有了毒,从而导致她发了病。 温太医朝着纪令月拱了拱手:“郡主猜得不错。” 纪令月眉头蹙起,绝非是她觉得此事焦心,而是这心口突然就痛了起来,方才只有左手放了血,此时的右手已经开始肿了起来。 “曾有一本医术上写过此症,说是人从心脏开始蔓延毒素,静脉衰竭致人逐渐瘫痪,原本应当属于前朝的人处决犯了大错之人,慢慢折磨可感受蚀骨一般的痛楚。只是这种毒药经过时间已久,当年的配置之法已经记得不大清楚,药效也过了一般,郡主如果不能忍受的话,可暂时吃一些解毒的药丸。” “好。”她现在说话气若游丝,根本没有半分力气,吃了解毒的药丸,只觉得眼皮沉重不堪,她又被痛给刺、激着。温太医说会尽快找到解毒之法云云,可让她暂时等一等。 剩下的就不记得了。 房间内 四下无人,纪令月躺会床、上,呼气粗重,每一次呼吸都扯着伤口一般痛得很,倒霉的事情还什么都让她给碰上了。 也不知是解毒丸的问题还是别的什么,纪令月只觉得脑袋疼的很,她感觉此时有一双手忽然托起了她的头,那双手虽然没有什么温度,但是动作十分轻柔,额头上的痛被一点一点的慢慢瓦解。 “疼……” 那人闻言动作一顿,纪令月脑袋就更疼了,她扭捏着想要靠近那人的手,刚刚柔脑袋的时候的确缓解了一些痛,他低下头来瞧她,默默道:“蠢。” 纪令月恍惚睁开沉重惺忪的眼,见到面前的人有些生气:“你什么事情就知道责怪我,那些事也并非是我想的。” “想要护住别人之前,首先得护的上、你自己。” 没想到即使自己是这个样子都要受训,纪令月烦闷的想要推开他,熟料陆淮琛的大手直接圈住她,“别动!” …… 宁太嫔是一个不争不抢的人,为先帝剩下了陆瑾桃,陆瑾桃年纪小,生的精致可爱,讨得皇宫大部分的欢欣。不争不抢的宁太妃也借着陆瑾桃慢慢在宫中有了好日子。 平时陆瑾桃 虽然有些小顽劣,但是也听人话,知道挨打要立正,犯错要承认的道理。在漫长且无趣的日子里,她也是宁太嫔的唯一慰藉。 纪太后瞥眼瞧着坐在陆瑾桃床边还在默默的抹眼泪的宁太嫔,劝道:“你也不要太难过,宫中有最好的太医,那帮害了公主的人都已经抓住,解药的事情今天就可以彻底查出来。” “可……可她未曾醒来,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宁太嫔的双眼已然肿了起来,旁人劝也劝不住,只得让人来给宁太嫔多准备了一些醒神茶水。 另一边,苏澄清和纪令仪已然会过面,不过双方都是担忧自家妹子,苏妙人的状况目前看来和纪令月相差不了多少,太医虽然有法子缓解她们暂时的疼痛,可无法在根源上解决问题。 这就要问一问当时的店小二了。 刑场上的店小二后背已经退了一层皮,他连连求饶说此事和他无关,这会儿已经体无完肤的趴在地面上。 一旁的出厨子肥头大耳,虽然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但是这厨子前前后后就一句话:“我没有害公主!” 食物什么时候做的,也可以后面来人插手。 苏澄清和刑 部侍郎林彦就被负责调查此事,当天准备给小二送回牢房,可是未曾过去多久,就有人前来禀报,“那小二竟然生生咬了自己的舌、头!” 当即人赶到现场去,苏澄清拧眉看这地面上的血迹,这店小二虽然尸体尚有体温,但是双目发白已然没有了生气。 “临死前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在墙上写字?” 牢房内除了店小二的尸体以外,一旁还有写了几十个的冤字,林彦蹲下、身直接掐住店小二的下颚,拿来酒水冲刷小二嘴里的血迹,再用断舌与他口中舌、头做了个对比。 苏澄清面色不虞也并未多说什么,林彦拿着断舌递给苏澄清:“状元郎也瞧一瞧看看是否当真是咬舌自尽.” "林侍郎的猜测是如何,总归是要听了侍郎所说才可断定事实的真伪。"苏澄清反而将问题推回给他。 林彦指了指他,夸赞道:“老奸巨猾学的有模有样。” 他蹲下、身来看店小二的手指,上面已经破了皮,指甲依然断裂磨损,瞧着到真的像是在地面上写了字结果将指甲给磨损掉了一样。不由得啧啧几声:“派人将整个牢房私下封锁,凶手还未出去。” 第三百八十六章 行宫旧人 那边林彦还在派人去寻犯人,有人朝着苏澄清招手:“状元郎,有人找你。” 大约问了一问,说是苏妙人已经呕吐出来了糕点,现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苏澄清心里正迟疑着,还是林彦朝他摆手:“家中人最为重要,此事全权交给我去办,只望到时候状元郎你能在皇上面前为我一介小官美言几句。” “这……” “去吧。”林彦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地牢。 苏澄清瞥见方才朝他招手的人,“家妹现如今状况如何?” “状元郎且随我来。” …… 店小二死过了两个时辰之后,林彦派人将大厨看守在店小二死的同一个牢房里面,地面上的血迹还未清洗干净,店小二写的冤字犹如道家的帖子一般,大厨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嘴里连连道:“我没有做过!” 牢房守卫有些看不下去,“大人,咱们要不要暂时将这件事情通报给上面的人啊,那店小二死的实在蹊跷,若是其中真的有冤情,皇家重视着呢。” 然而林彦一个阴鸷的眼神扫过,守卫就觉得全身给冰刺一般动弹不得,最后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求饶:“是属下多 嘴!属下知错!”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做着这一份工,就得出一份力,别说这店小二死没死,如今他死的地界是这里,你当真想要查,查的第一个就是你。” 林彦说话阴阳怪气向来不讨喜,可他做事也十分有手段,其他人观察着大厨,有人又劝说什么万一大厨也咬舌自尽了呢? 好家伙,林彦直接做了个手势,牢房内再次传出来惨叫,胆子大的人凑近大厨一看,只见他满嘴血污,牙齿全部都被打落了。 当天晚上,月色偏暗红,偏有刺骨寒雨点点滴滴落下,林彦且等片刻,只见门边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他拧眉看着前方的人,随后跪下:“属下参见摄政王!” 朝中的事情大部分还是掌握在陆淮琛的手上,有些事情陆淮琛不能出面,自然有他的下属,比如林彦。 陆淮琛背过身去,低声问道:“查出来了?” “还未。” “恩?”陆淮琛语气不善,林彦已经跪在地上朝着陆淮琛拿出一样东西来。 只见是一块水墨色光润的玉佩,似乎是那块玉佩上面碎裂的一角,越有指甲般的大小。 林彦连忙解释:“这 是在襄阳公主身边找到的,导致襄阳公主此时昏迷不醒的原因正是此物。” 他见陆淮琛面上带有疑惑,又道:“不过这并非是和郡主与状元郎之妹一样的毒,襄阳公主时长将此物佩戴在身上,此毒也因这件事被诱因开来……” 陆淮琛结果林彦递来的玉佩,反转来看,只见到上面有一块圆形印记。 靳一便在此时现出了身形,他接过玉佩来瞧,“襄阳公主今日来只是从行宫回来,并未接触外人,若是此物真是襄阳公主之物,定然是身边人的进献。” 剩下的话林彦听不清楚了,方才所见陆淮琛的身影隐隐绰绰,只等他再一瞧,人已经没了身影。 温太医的医术的确是高超的很,纪令月现如今已经恢复了一般,但她十个坐不住的人,没有见到陆瑾桃平安无事,她也不放心。 纪令仪想起温太医的嘱咐让她不要乱跑,好说歹说:“苏家妹子我是见过的,她现在的状况比你们二人都要好很多,也不知道是哪个可恨的人竟然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现在苏家妹子还在睡熟休养,你过去了岂不是打扰?” “可我见一见总归是 放了心的。” 实在没有办法,纪令仪拗不过她,“那你只能见一人,苏家妹子还是襄阳公主,你自己选吧。” 陆瑾桃这边已经派了人层层把守,更有太医随时候着。纪令月拖着孱弱但是休养差不多的身子准备求见,却还未曾走近,只见前方有一男一女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男子颇有一股风雅气势,面上有些淡淡的焦虑不安,一旁的女子富有诗书气,举手投足间不卑不亢,“我是陪同襄阳公主去行宫的笑亦,如今担心公主想要求得一见。” “不可!”老宫女声音浑厚举手投足只见颇有气势,想必这就是宫中最有名望的红姑。 笑亦娘子柳眉紧蹙:“红姑姑,我们都是一同从行宫所出来的,如今只不过是担心公主伤势想要求得一见,念在行宫之时……” 红姑立即打断:“住嘴!行宫是行宫,皇宫是皇宫,行宫的规矩是在行宫所定,管束宽,你们也没个忌讳。如今是在皇宫,天子主家,你们两个最好不要烦犯了忌!” 纪令仪远远瞧着,“这个老宫女气势挺足,咱们待会儿怕是见不到襄阳公主吧。” 她转过身见纪令 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伸手触碰纪令月的后背让她放宽心,还未说些什么,却是有人朝着她们二人走来。 “纪小姐,郡主。可是来见襄阳公主的?” 纪令仪点头称是,又疑惑道:“此时公主情况如何,是否已经好转,我们此时进去会否打扰了?只是想确定一下公主目前的情况,并无别的意思。” 然而对方嘴角浅笑,只道:“红姑姑授意,如果是郡主和苏家小姐前来,自然可以直接进去。” 方才一语不发的纪令月在此时忍不住开口,“红姑姑?为何我先前从未见过。” 行宫据说是开国皇帝所建,那是随同开国皇帝一同征战的奇女子曾为他做过不少事。那时行宫原名还是都城,只记得那女子在都城守了三天三夜,敌方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动她的。 战事吃紧,后方又没有助援,都城的百姓流离失所但是也不愿意离开原本的家。这些人不愿意走,她也不愿意离开,后来不知怎的敌方人传话来,只要守城人死,他们就会退避三舍。 然而都城的百姓夜间却爬上了城墙,宁愿以自己的死化作守护此地的荆棘,不求苟且偷生而活。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房中有异 “当年都城几乎尸横遍野,如今若是去了行宫,却可见到遍地中着长生树。”纪令仪不由得感叹,行宫如今的长生树后来也有思念先人所种。 仿佛在平息当年的不甘怨恨和憎恶,当风吹起长生树的枝条,又好似在安抚故人一样。 这也难怪回来之后的陆瑾桃性子有些转变。纪令月她们只等这红姑姑教训完了小宫女,这边刚过去,红姑便缓缓走来,不疾不徐道:“老奴给纪小姐、郡主请安,有礼了。” “红姑姑,公主的伤势可有好转?” 纪令月忍不住开口,她对上这位红姑姑的眼睛不由得一愣,她的额角有一块不是很明显的疤痕,若是稍加修饰的话可以遮挡掉。 然而这红姑姑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布满风霜的脸,比起那经历沧桑的老妪,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主如今尚在昏迷之中,但郡主是皇宫中人与公主最为信任之人,也是可以见上一见的。” 纪令仪秒懂她的话里有话,留在原地:“那月儿进去吧,我还有些其余的事情要问一问红姑姑。” 行至厢房内,纪令月就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她疑惑的看向一旁看守的 宫女,“我怎未曾见过你,公主身边好似没有你这个宫女吧?” 进宫的人都是要审查的,脸上不能有疤痕,女子身体不能有残缺,身高、体重和面貌等方面都是有所监督。就是方才红姑姑鬓角位置的疤痕,都很有可能给她刷下来。 “回郡主的话,奴婢是宁太嫔身边的女官,特意来侍奉公主。” 纪令月抬起手打住她的话:“你又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香味?”女官轻轻歪头,“想必是奴婢在此处待了许久,所以没有察觉到香味。” 说起来这还是纪令月第一次来这里,她仔细观察此处的摆设,比之纪太后的住所过于素净了些,不像是陆瑾桃会待的地方。 女官帮忙给纪令月带路,只见她转身绕到一个博、古架上面,手上拿起一个青花瓷瓶按了下去,“郡主且先稍等。” 只过了片刻,原本纹风不动的博、古架缓缓向后方转开留下一个缺口,看起来还能容纳两个人并肩同行。 纪令月没问这么多,却对一旁的女官起了些许的疑心、 只见前方有一暗门,女官伸手推开,有几位太医手上正在煎药,他们见到纪令月来也没 多大的意外。 “这……有多久了?”纪令月不由得好奇,宫中什么时候搞了这些玩意儿,她姑姑纪太后知道宁太嫔这里的事情么?还是已经知道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官以为是太医们再次多久,轻轻摇头:“从公主来此便一直在这里了,公主现如今其实还没有苏醒,但是很快太医们就会想出来新的法子。” 劝慰人的话谁不会说? 纪令月走了几步取出袖口里面的帕子来,“这香味越来越浓郁,你当真没有闻到?” “自然是嗅到了,郡主初来,定是受不得。” 香味如此浓郁熏得人鼻子都受不了辣的眼睛疼,这女官要么是没有嗅觉,要么就是在装傻充愣,纪令月不想在跟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人在这里浪费口舌,金质越过太医和一旁看守的宫女向着拉起的长帷幔后面躺在床、上的人走去。 “瑾桃?公主,你可有好一些。”纪令月的手还未伸向帷幔,女官忽然提醒:"公主此时还在昏迷不醒,郡主不如就站在这里痛公主说说话,稍后离开吧。" 纪令月蹙起眉头,“让我见一见公主,或是看看公主的伤势,我总不会害她 ?再说你们都在此,当时中毒之时,我与苏家小姐可是也都在场。” 女官面露为难,“可现如今郡主与苏小姐都醒来,郡主还是不要去看的好。” 那你刚刚给我引过来干什么?……不对! 纪令月眼睛尖,她瞥见一旁放置的绣花鞋子,又瞧见在场的太医面都生的很,如果是宁太嫔的话,定然是生了病也要在场陪同。或者是留个亲信再次看住陆瑾桃。 一旁的案几上还有飘起白雾的茶水,纪令月转身走去,无意间瞥见一旁放置的精巧红木盒子,上方还有镶嵌的一个流光溢彩的紫色珠子,饶是旁边繁杂的花纹,怕是都要废工匠们不少的心思。 “你叫什么名字?” 女官面带疑惑神色,仍然对纪令月恭敬有礼:“姓赵,奴婢名为赵何亦。” “方才太医给龚准准备的什么药材?我嗅到一股子香味,现如今只觉得身体异常疲惫。” 纪令月不忘拿起一旁放着的东西左右翻看,又见窗面的位置放着一小盆黄色小花,远远一瞧,到像是桂花一般但是却没有桂花想起浓烈。而在帷幔破昂变的位置,却有着一把长琴和一些散落在地面上 的琴弦。 “只是……一些暂时让公主安神的药物而已,太医们暂时也不明白公主所犯之病症,暂时就……诶,郡主?郡主!快拦住她!” 谁也没有意料到纪令月突然抄起一旁的茶杯朝着帷幔里面砸过去,只听一声痛叫,纪令月哪里还管这么多,一把扯下帷幔。 “你是何人?!” “你是何人!竟敢伤我!” 二人异口同声的质问,女官和一旁的太医纷纷跪在地上。 这个人,是个男人。 而且此人与方才的笑亦娘子身边的琴师长相一模一样,最为重要的是,琴师不是离开了么,怎么会又先她一步见到陆瑾桃?又或者是代替陆瑾桃在此处。 “放肆!”纪令月就差没有掀飞桌子质问,“你是何人,竟敢擅自在此,太医,女官?莫不是都糊弄皇室之人不成!今日若是见不到郡主——” 纪令月转身抽出挂在墙上的剑,“说!” 向来听说纪令月京城第一美人,一贯的好脾气好性子,虽然美人都是有些污点,可说她们好的人多了去了,那么些污点也就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的纪令月的狠劲儿和嚣张跋扈再次从她的身上展现了出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谣言四起 这帮人都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糊弄她了? 纪令月眼眸低垂看不出她如今的情绪,房间内的人除了她全部跪倒在地,“赵女官,你说你说宁太嫔身边的女官,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找一男子来假扮公主?是你们不把公主看在眼里,还是这一开始就是在糊弄本郡主!” 赵何亦面带浅笑,似乎并没有把纪令月的话当一回事,“郡主何必为难奴婢呢,奴婢也只不过是遵循宁太嫔的命令罢了。” “宁太嫔?”好笑的很,襄阳公主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平时行事作风也从未有什么逾越之举。纪令月冷笑:“你一个女官竟然敢冒充宁太嫔身边的人,简直该死!还有你!” 纪令月指着另一旁的人,对方忽然吓得只会说‘阿巴阿巴’一样,竟然是个没有舌、头的。 怎么回事,着一股香味为什么这么的浓重,头也痛的要死。纪令月忽然拔下头发上的簪子来,朝着自己手臂上刺去。 赵何亦抬起头来忽然大喊:“郡主!郡主你怎么了?求求你不要这样,啊!!” …… 纪令月陆瑾桃和苏妙人三人相继中毒之时皇室这边是给压了下来, 但是还是有不少小道消息被传了出去。 纪令仪去见苏妙人的时候,苏澄清正好也在,只说苏妙人忽然狂吐不止,随后竟是直接吐出了血。可未曾见到纪令仪是有些不信的。 然而苏澄清却朝着她使了个眼色,纪令仪便了然。 “方才我瞧那两人,笑亦娘子和另一位男子,虽然说不上名字,不过隐隐约约觉得倒是个厉害人物。” 红姑姑点头称是。 纪令仪低头瞥了一眼她,观察她脸上的神情。这个红姑姑瞧着就知道是个厉害人物,只是月儿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出来……“公主的伤势现如今如何?” “一切都好。”红姑姑回答简言意骇,说那么一点儿就闭上嘴巴,知趣的很。 这边问也问不出,纪令仪心中正在想着法子的时候,只见一个宫女忽然焦急的朝着这边跑来。 “不好了!红姑姑不好了!” 红姑姑皱起眉头,本就有些褶子的脸此时看起来面色不善,“慌什么慌,此处不比行宫,平时你们撒了野无人看管,如今却连一点规矩都没了?!” 宫女立即跪在地上慌张摆手,“不、不是,是郡主。” 纪令仪疑惑:“月儿 怎么了?” “郡主……郡主她……”宫女结结巴巴就是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此时更是身体逗得如同筛糠一般,纪令仪寻思自己也没有逼问她,何故见到自己如此惧怕。她温柔的走进前去:“你且慢说,月儿究竟怎么了?” 小宫女观察这红姑姑的脸色,惹得红姑姑不满:“主子叫你说什么你就说,一双眼睛左眼右看分明是做贼心虚,若是要不得就直接挖了眼!还不快说!” “是……是郡主她,方才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直抓着赵姐姐不放,这会儿要提了剑杀了赵姐姐呢。” “胡说!”纪令仪拧眉盯着她:“月儿性格我最为了解,她做事向来最有分寸。”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门边就有声音传来,“宁太嫔到——” 早上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如今却已经刮起了风来,云遮住了日,有人伸出手来,指尖垂落一滴雨水,带着刺骨一般的痛苦席卷而来。 “要变天了啊?” …… 这会儿本来就冷得很,如今雨水落下,只觉得寒冷刺骨。 纪令月记不清她怎么会也在这里,她的头沉重无比,这会儿更是没有精神一般耷拉着 脑袋,身边有着稻草一样的东西。 自己的手腕上还有链条,这是手铐?! 身上的锦衣已经被换成了脏兮兮的囚服,纪令月还寻思站起身来,然而脚下一软。反而又瘫软在地。 不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啊!来人!”纪令月喊了几声,发觉自己还口干舌燥,不仅没有一点精神吧,现在连站起身来都明显是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有穿着黑色玄甲衣的人走了过来,脚步一沉一重,“郡主醒了。” “你认识我?”纪令月反问,伸手摸、摸自己的嗓子,这般哑的嗓子就跟破东风一样,而且不仅仅是嗓子,自己手腕上有伤口,她脑子里面忽然闪现一些画面,虽然只是暂时的,可纪令月仍然要过一会儿才能够适应过来。 “我叫林彦,郡主应该是见过我的。”对方自我介绍,也不管纪令月听没听到。 纪令月眉头竖起,“我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将我关在这里?” “不不不,这里是郡主自己进来的,而且有那么多的人眼睛看见了郡主的所作所为。” “我?” 胡扯!她这么理智的人不可能给自己作死成这幅模样 吧? 林彦从腰间拿出来一把钥匙打开牢房的门,“郡主忘了么?那天郡主可是伤了摄政王呢。” 陆淮琛?他那么武功高强,而且自己……自己又怎么舍得上他。 “郡主大闹起来完全没有京中第一美人的样子,反而像是街上的泼妇一般。” 纪令月眼神几乎能够杀人:“胡搅蛮缠,你最好现在放了我,不然我有很多种办法。” 林彦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之色,不过只一刻,他又巧妙的隐藏了这一股子怒气,“不仅如此,郡主对宁太嫔不敬,多人想要拦住郡主,可郡主仍然做出此事,如今却想着装疯卖傻蒙混过关。” “你恨我?”纪令月盯着他的眼睛,企图找到破绽。林彦的眼中充斥着血一般的怒意,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么一个疯子么? 又或者,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才是疯子。 “我为何要恨你?你除了一层高贵的身份意外,有着的也只是平庸的皮囊。”林彦从袖口中扔出一个小瓶子。 纪令月冷哼一声再不言语,因为她实在是太疲惫了,似乎几天没有休息一样,自己当时似乎是在……诶,是在哪里来着?她为什么又在此处。 第三百八十九章 回国部署 “月儿怎么样了?可是回来了?”叶氏焦急地跑出门,看这不远处的纪衡,连忙拉着他询问纪令月的事情。 纪令月中毒的事情原本是隐瞒着的,可是现在有些事情隐瞒不住了,纪令月在宫中竟然敢行凶想要杀害陆瑾桃,对宁太嫔更是目中无人,有人想让她冷静下来,然而她却一剑刺伤了赶来的陆淮琛。 敢伤皇室,大不敬啊! 纪衡低头不愿多说,只问了纪老夫人的情况,暂时先将此事给隐瞒住,“不必多心,此时摄政王已经准备施压,只是月儿犯下知错是在太大在场诸多人都瞧在了眼里,做不了遮掩。” “……怎么会。” 叶氏抓紧心口的衣襟:“月儿那孩子从前再怎么样,可绝对做不出这办事。老爷,你快去求一求太后娘娘,或者去见一见皇上,宁太嫔那边可以让太后娘娘帮忙说与一番。” 纪衡又何尝不知道此事,可当时…… “爹。” 纪令仪面色惨白,那日的事情她不愿与人多说,可纪令月那副模样,她看到了。 纪令月的身上有好多血,血染了她身上的衣服,她双眼通红看这前方的人谁都不认识,还有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满身的伤跑了出来。而纪令月则是在追赶她,想要杀掉那个女人一样。 纪衡夫妇二人见到纪令仪这幅模样,只能安慰着她:“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休养着。” “女儿……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帮不了月儿,是女儿的错。”纪令仪显然吓得不轻,可纪令月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成那副样子,实在是让人想不开。 “你和月儿同时进的宫,不是说月儿吃错了东西。你可是和月儿一同长大,她怎么会成了那副模样?” 屋顶上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只是那人的脚步很轻,而房间里面的人又有着心事,又加上并非是大内高手,自然不会注意到。 “那日,女儿同月儿前去见襄阳公主,不知襄阳公主的状况如何,原本只是以为是一中毒事件而已。” 纪令仪见到五六个人都要拦不住她,那个披头散发跑出来的女人愣是朝着宁太嫔的车辇前奔去。 当时的红姑姑似乎是在场里最为冷静的人了,她大喊:“快将她拦下!” 这里的她并未说是披头散发的女官,还是后方手握银剑的……纪令月? 宁太嫔为了襄阳 公主的事情本就费劲了心神,但是谁能想到这场面,当即有人拦下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女人,然而那女人却大喊:“太嫔娘娘!太嫔娘娘救命啊!” 宫女一听声音,当即认出来是谁,然而纪令月的力气奇大无比,而且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要上去揽着她。 宁太嫔可是从未见过这种阵仗,都活了半辈子的人了,旁人尊着敬着。人在皇宫里要是想求得平稳,定然要付出不少代价。 可你什么时候见到宁太嫔吃亏的? 而且宁太嫔人都在跟前了,被这么个虽然不是血肉模糊单也差不多的人给吓了一跳。怒不可遏道:“赵何亦?谁准许你……” “太嫔娘娘救我,郡主要杀我,她杀了太医,杀了宫女!现在还要杀了我,下一个就是杀了襄阳公主!下一个,下一个。” 她下一个说不出来了,大喘粗气。襄阳公主下一个人是谁呢?那不就是她宁太嫔?然后下一个呢?太后?太后的下一个呢? 估计是这边事情闹大了,也有可能是陆淮琛见不到纪令月着急,迅速赶来此地。 纪令月俨然已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品性好道德高懂礼仪知 廉耻的美人,而是一个疯子。 宁太嫔眼见赵何亦大喊:“太嫔娘娘小心啊!”纪令月身份也摆在哪里,伤一个女官还可以,但是伤一个有势力和实力的郡主……他们迟疑了。 纪令月的剑也刺了下来。 然而刺中的不是赵何亦,也不是宁太嫔。纪令月似乎很累了一般,她看着眼前的人,被吓着了一般抽出手中的剑。 陆淮琛痛的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他来不及看顾伤口,而是将纪令月给抱了起来。 …… “皇子准备何时回去?” 戚夫人又再次问起了那个问题,以往之时,方青云就会说,再等一等,他还需要稍等片刻,等一个人的决心,等一个人的死心。 而此时的方青云沉默不语,或许这般更能回避这个问题。 “这里当真如此好,让你忘却了东临故土的温暖,你生本就不属于此处,他人国土和地界,岂容我等在此?” 后面那一句话是戚夫人当年为守住临城所说,大渝和东临,都不是临城人的住所,但是大渝和东临都想将次据为己有。 或许这会增加他们的国土,又或者会使得他们得到一种满足和充实。然而他们 就是贪婪的野兽,随时准备逮捕与剥夺。 方青云眉头有着解不开的愁,“她出事了。” 这个她是谁大家都清楚,戚夫人面色平静,“这是他们大渝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给忘记就可。” “夫人,难道你当年救下我所说的话都是假的?”方青云质疑道。 “你当真以为我不想杀你?” 戚夫人虽然是东临人,但是她的父母与亲人,皆是由东临人所杀,她天生反骨,憎恶着东临的人,甚至也曾扬言要将东临人给屠杀殆尽。 似乎是很久的记忆了,每当想起之时仍然是浑身忍不住战栗,戚夫人攥紧袖子下面的拳头,“你去也只会将东临牵扯进去,我护的临城多年,难道因为你要将所有人都给牵扯进来?” “我行事向来有分寸,并且我在大渝多年,也从未露出任何马脚,即使这里的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当如何?死我一个人,难道东临所有人都前来陪葬?” “你!” 忽然在这时,岚衫推门而入,瞧见戚夫人面色不虞只浅笑道:“是岚衫打扰夫人与皇子叙旧了,不过此时有紧急要事,不如让岚衫先讲?” 第三百九十章 其心有异 “你告诉他这些事情,可知道会误了我们的大事!” 岚衫瞧着方青云已经走远的身影,不以为意:“就算我不告诉皇子,他也依然会知道。既然如此,那么能够停止你们二人的争吵,又有什么不可呢?” “你最好能够保证他会跟我一起离开!”戚夫人冷哼一声转身,然而岚衫却手上拿着一支簪子。 “演戏就要演全套,我不会怀疑你,也做好你身边的仆人。但是夫人啊。”岚衫拿着簪子在手上转了一圈,见到戚夫人要夺走的时候又猛地抽出来。 岚衫眼底掠过一丝轻蔑,“就看事后会如何了。” 她们一行人接着叶氏的请帖出现在明面上,预感到纪令月会出事之后,戚夫人便寻了个理由告了辞。如今季家还不知道戚夫人其实仍然留在京城内没有离去。 戚夫人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方青云,方青云在大渝有实力,但是瞧着东临国的皇帝如今大不如从前,做国家大事也有些力不从心。暗地里让戚夫人带方青云回去的理由也就一目了然了。 方青云攥紧手上的折扇,他不在纪令月的身边,她就出了事。如果那个人能够保护她, 这是好事。可为什么心中如此的不甘心。 在大渝,陆淮琛站在权利的顶端,小皇帝根本不用放在眼里。纪令月心里会不会把人做一个对比? 这个想法一出,方青云很快又否决了这个念头,依纪令月的为人,可绝不会有拿人作比较的想法。只因她心中人的好,别人始终不及万分。 这边说完,那边的人已经赶到了勤政殿。 小皇帝吵吵嚷嚷说是要见人,纪太后如今也是头疼的厉害。看守陆瑾羽的老太监额头不由得渗出汗来,“皇上,这会儿还是呆在勤政殿比较好,外面乱糟糟的,摄政王一定出面去解决了。” “朕不要!这一定是无限,月儿姐姐怎么会如此做,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先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难道还少么?” 陆瑾羽可是知道纪令月是个什么星性子的人,她一向是罪有分寸,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想必定是有她个人的原因。 他琢磨着自己一个皇帝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执拗的耍着脾气。 靳一手上拿着褶子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皇帝在闹着,但是一见到他,立即老实巴交的站稳。之前他已经改了很多, 可是遇到了事情仍然会耍性子,这一点还是需要改正。 “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老太监连忙走来接着靳一手上的折子,“可是摄政王有吩咐?” 靳一摇头:“最近宫中发生许多事,皇上尽量不要外出,周围也会有侍卫把守。还有就是吃食方面都有人一一试过才行。” 简单吩咐之后他边告了辞,陆瑾羽急忙想要上去追。 走出大门外,靳一沉了沉心思,纪令月的事情不简单,牵扯的人也不少,纪太后现如今是不方便出面,宁太嫔虽然会碍着纪家讲这件事给放下,可多多少少纪家现如今已经是被人给盯上了。 朝堂上的人吵着闹着,但是都不会把事情给放在明面上。人们最为擅长的就是掩饰。 他没走多远,转身朝着西边的方向拐了过去。 宁太嫔的寝宫此时灯火通明,远远瞧着都能看见宫女手上持着明黄色的灯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有一女子踉踉跄跄的走着,这边低下头来咬掠过靳一,然而脚底一滑忽然朝着他这边摔来。 靳一微微拧起眉头,接着咔一下锁住女子手腕,“无妨?” 女子不敢抬起头瞧他 ,只愣愣的点头,随后扯出自己的手来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这一举动是在拙劣,不过靳一也并未将此当做一回事,他刚要出口,只见不远处有一穿着灰扑扑的红色女官衣服的人走出。 “大人,鞠巧进来犯了错,刚被责罚,如今又冲撞了大人,实属不应该。只是事出有因……”那女官迟疑的打量着靳一,不忘将一旁瑟瑟发抖的女子给搀扶起来。 靳一寻思自己也没上去恐吓她,至于如此惊慌失措?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女官又道:“大人奉摄政王的命令,可是为了襄阳公主一事而来?” “你怎会知?” 女官指了指靳一的腰牌,“奴婢曾负责整理这些锁物,刚巧知道而已。”她小声的朝着鞠巧道:“还不赶紧下去!” 靳一默不作声的观察,方才那个女子应该是借势想要将东西给取走,只是还未出手就被自己给查破,技巧拙劣。反倒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官,身上带有淡淡的血腥和药草的气味,着实令人起疑。 她撇过头来观察靳一,同样的靳一也注意这个女官或做什么。就在这时,从宁太嫔的寝殿 出来的红姑远远喊道:“赵女官还不走?” 赵? 靳一疑惑转身,红姑姑已经行至他这边,“太嫔娘娘前些日子受了惊吓,多亏摄政王、前来搭救,不知摄政王的伤势如何?” 虽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纪令月的身份不一般,她若是真的杀了一个人的话,其实有些时候还是可以将事情给压下去。 这诺大的皇宫里面,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多一个少一个都没什么所谓。宁太嫔多少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已。 陆淮琛当时为了挡住纪令月的一剑,肩膀处受了伤,而不过半日的时间,肩膀处的伤口溃烂,这一查下去,竟然在纪令月当时拿的剑上发现抹了毒。 毒杀摄政王?这罪名可就大了。 “你就是赵何亦?” 眼前的身影微微一震,赵何亦不露声色的转过身,她做出一番疑惑的神情面对靳一:“大人有什么想要问的么?” 这几天里问她的人不早少数,每个人问的其实也都一样,无非是纪令月当真要杀人? 靳一一把扯下腰牌,“跟我走一趟吧,奉摄政王的命令。” 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官,胆敢无限郡主,怕是没有好日子过。 第三百九十一章 好心看守不长命 说实在的,赵何亦早就想到了这些。以至于靳一提出要将她给带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去求红姑让宁太嫔给自己保命。 幽暗的房间内没有点燃拉住,风吹动帷幔,远处的光影由远及近的明亮了起来。 赵何亦就站在原地恭敬有礼的低下头:“女官赵何亦,见过摄政王殿下。” 对面的人没有理会她的话,也没有带着那种充满阴鸷与不屑的眼睛盯着她。赵何亦眼光扫向前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一般,忽然惊愕的愣在原地。 靳一立在陆淮琛的身后,房间内已经聚集了当时都还活着的人,只不过这些人里面除了赵何亦意外,其他人的脸上皆是有着惊恐不安。 因为整整三日里,他们没有进食只有水,每个人都被单独的关在一间房里,不会问你什么,也不会让你会打问题。 他们没有舌、头说不了话,但是此时的他们,已经似乎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一样,犹如行尸走肉。 赵何亦显然是吓住了,可她仍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们竟然都没有死?” “他们为什么要死?” “谁!” 赵何亦猛地转身,她见过 这个人,就是当时徒手接住纪令月手中剑的人。 陆淮琛推开帷幔一步一步的走出,声音之中不带任何温度一般:“你希望他们死,还是你?” “摄政王……我,不,奴婢其实只是想,当时事出突然,着实给奴婢吓到了,现如今又被带到了这里,是在是不知道奴婢究竟犯了什么错。”赵何亦眼神躲闪瑟缩的跪下,整个人有弓着身子。与方才靳一所见到的模样形如两人。 “你觉得这里眼熟么?” 赵何亦闻声观察四周,何止是眼熟,她再次可是待了几日。只是她记得明明从宁太嫔的寝宫出来之后,自己什么时候就被带到这个地方了? 靳一拔高声调,“把你当时见到的统统说出来。” “如果你敢有半分的隐瞒,你将会和这些人成为一样的人。” …… 人如果长期处于一种封闭的状态,会不会傻掉? 纪令月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即使她现在是被关着的,可她仍然会记忆混乱。纪家人好不容易托人来见面,可是问她的话,纪令月的回答只是简单三个字。 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从别人口中听到她当时所作 的事情…… “可笑,我好歹还会有一次理智,若是我当真这么做了,我现在人还会好好的?” 收了钱的看守有些为难,“郡主,你现在还能够好好的留在这里,不少人要保你,但是也有不少人想要。” 看守立即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纪令月微微皱眉,“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何要认?”她头疼的厉害,脑内对当天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印象。 对方脸上立即一副你没救了的脸。 临近戌时,纪令月又开始觉得头疼起来,这玩意儿简直比她当初受限制还要难受,只是自己平时都有所防备,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边栽了坑。 只见旁边的木栏忽然被人一下折断,纪令月从窗户口的位置瞧他,“你?” 方青云当面给她掩饰了一个翻窗户,毕竟这事情他很是擅长。手上仍然骚包的拿着一柄扇子,扇子的刃却也在这时露了出来。 纪令月拧眉:“你不该来。” “我要是不来,你怕是得在这牢里待到死。” 方青云抓住锁着纪令月的链子,那帮人用得着这么关着纪令月?他看倒是不必。刚准备毁去链子,纪令月却伸手将他止 住。 “我本来就犯了错,虽然我不记得,但是此时已经牵连了我的家人和朋友。青云,我不想将事情给闹大。” “跟我回东临!” 纪令月有些好笑的瞧他:“我的家可是在大渝这里啊。” 至今为止,没有人召见她,又碍于她的身份,也没什么人来审问她。纪令月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面壁思过。然而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别人现如今可是专门想要纠她的错。 方青云也不想说什么,兀自坐在一旁,听见纪令月打了个喷嚏便要取下、身上的衣襟,牢里实在是冷得很,虽然她已经挪过一个牢房了,可还是觉得适应不了。 “不要总是想着拒绝我。”方青云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看这纪令月面无血色的脸,“或许你同我出去了,会找到办法解决呢?” “没有用。”此时的纪令月和先前的纪令月好似变了一般,有些丧和绝望一般,人认清了微乎其微的现实,她好似认了。 “你又不曾做过……” “我杀人了啊。” 纪令月盯着自己的手,愣愣的瞧着,“我虽然对外说我什么都不记得,可是我记得我突然有些不受控制 ,我抽出了剑,有一个宫女要拦着我,我记得我很愤怒,人在愤怒的情况下是没有理智的,我好似杀了人……” 那个时候有人似乎大喊着饶命,他们求着自己放过他们的性命。纪令月有些不解,她又不曾害人。只是她看到了自己满手的血,而场面在意掠过,她看到了对面的人,那个人的脸是如此的清晰,还有他一如既往的平静和疏远。 她伤了陆淮琛。 方青云立在她的身后,仅仅几日不见,纪令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眼神中的疲惫似乎是折磨她的根源,虽然不曾说什么,可有些话就卡在他的嘴边。久久,他才道:“那个人无事,生龙活虎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真?”纪令月的语气逐渐有些放松,她用膝盖顶着脑袋,看向一旁发呆,“这里安静极了,几日里同我说话的人很少,你若是这会儿出去,且帮我打听一番瑾桃之事。” “有这番功夫,你还不如注意一下自己的情况。”方青云听着外面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他知道自己这会儿走不开,因为外面那帮子人全被自己给打晕。 真是来的不巧。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多事女官 看守是被一盆水给泼醒的,他刚要骂骂咧咧,只是对上了林彦的眼,从脚底根儿蔓延到脑门上的寒意登时让他闭了嘴。 “要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属下一时不查,不曾想耽误了。”看守结结巴巴的说着,同时打量林彦,对方让的掏出来牢房要是,看守愣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交上了个什么。 结果看守被林彦的手下一脚踹飞,对方大声呵斥:“我看你是脑子里面进了酒,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 看守在地上转了几圈,哗的吐出一口血来,这会儿愣是听明白人说的什么话了。颤颤巍巍的从腰间取出钥匙来。结果还未说什么,钥匙直接被夺走。 旁人询问道:“林大人,此人应当如何解决?” “按律例算。”林彦的话不带有任何的温度,看守被两个人架着拖走,其余人分别走近牢房里面,然而未走多远只听身后传来凄厉惨叫。 随着惨叫声,纪令月也睁开了眼睛,她仍然是保持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的靠在墙边的位置,见到了来人她也不觉得惊慌,只是者些人之中少了她之前见到的那位。 林彦伸手拍拍牢房的木头, 有拍着一旁的墙壁,抬头去看上方的窗户口,了然一笑:“郡主认识的男人可真是多得很。” “怎么?”纪令月不屑一笑:“你也想成为其中之一?” 他走近观察窗户口的残缺,上面不像是刀口,也没有任何破损的地方,更不像是经过搭理璀璨一般,只是仅仅是如此这般,那人也未曾带走纪令月。 “郡主身份尊贵,犯下如此大错也有人担着。卑职不过一小小刑部侍郎,不敢奢望。” 纪令月撇过头,却见林彦手中一黄色药瓶,前几日的饭菜里面是放了一些药,纪令月能够吃的出来,她进食很少,但是她不吃的话,后面就会有人强制她去吃这些。 林彦走过来将药瓶丢给她:“郡主自己琢磨着要不要吃,卑职并不会为难郡主你。” “好笑,你是觉得我能有所选择?”纪令月仔细打量着她,晃了晃手上的链条,“你是何时在此当差,我怎的从未听说过你?” 对方并不达话,见到纪令月还在这里那就好,随即让人在这里换了一个看守。上一个看守的血还是温热,新来的看守立即明白自己的本分。 纪令月躺在角落边的 位置,手上拿着黄色的瓷瓶,只是不知为何,瓶子里面隐隐约约露出来的香味,她觉得很熟悉。 …… “奴婢……奴婢当真不知。” 赵何亦第一次见陆淮琛是如此的可怕,印象当中的人与现实的人天差地别,可事实证明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近两年内方才进了宫,虽说这册子上写了你连年内进宫,但漏洞百出,暂且不说你真实年龄与之不符。” 她当即大喊:“奴婢可是女官啊,为太嫔做事,如若不信的话,您尽管可以去问一问太嫔娘娘。” 即使如此,她的眼睛也不忘盯着不远处的陆淮琛,企图让他可怜一下悲惨的自己。 靳七这个时候推门而入,正巧见到正在审问赵何亦的靳一,他未曾说什么而是朝着陆淮琛走去。 这几日来纪令月人在牢房里可比人在家里和宫中要安全的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纪令月出现在了人群中,那可就是明显的活靶子。 他手边拿着一物给陆淮琛递上去,随后道:“若是这女官当真无父无母无牵挂,就让属下暗中解决,尸体烧了毁了埋进土里或是旁的都 可。” 赵何亦背后一寒,她见到那个虽然长着娃娃脸的少年人手中已然握着剑,就像是那日的纪令月一样。不过唯一不同的是。 纪令月要杀她是假。 这个人要杀她是真。 “毁尸灭迹?” 靳七冷眼瞧她:“不然呢?你嘴里没有一句话是真的,竟然还敢陷害郡主,着实该死!” 赵何亦跪在地上好半天,嘤嘤哭诉:“可我当真是不知实情,就算是把奴婢给毁尸灭迹了,郡主她也摘不干净。” 说时迟那时快,靳一出手弹开靳七手中剑:“放肆,王爷还未曾下达命令,你就敢妄自下手?靳七,你近来越来越放纵了。” 夜风吹开帷幔,帷幔又打在了脸上,靳一忽然察觉到什么,再往陆淮琛那边看去,却空无一人。 赵何亦已然吓晕了过去,还别说,这个女人胆子倒是大,一边装疯卖傻糊弄人,一边又要将这件事往纪令月的身上引。 “王爷呢?”靳七皱眉。 “你方才递给王爷的纸条上面都写了什么?” 这件事说是陷害也好,说是纪家的阴谋也罢。纪令月无疑是犯了错的人,按照当事人的口供,纪令月那时是想去见 陆瑾桃。 此时的陆瑾桃因中毒一事仍然未曾醒来,行宫之中的旧友笑亦娘子前来觐见也都一一被打发走。 纪太后寝宫。 陆瑾羽身边的罗公公不知前来求见多少次,然而纪太后一直都是闭而不见。罗公公一想这可不行,便托纪太后身边的人好说歹说。 “太后,要不去见一见?” 纪太后一语不发,手中握着佛珠指尖发白。要知道她其实是和纪家拴在一起的,但凡是有半点动静,都会给纪家带来一些口舌之争。 若真的只是口舌之争,那倒是也没什么可以怕的。可一旦口舌之争上升到了纪家的利益与皇家的利益。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不见。” “可……” “不见!” 宫女没在说什么,见着嬷嬷摆手,随后退了出去。纪太后的身边人便来劝:“旁人做错事那都没什么,可太后您不一样,太嫔娘娘那边似乎也渐渐的松了口,依奴婢看,这件事约莫再过些时日就可大发了。” 纪太后眼睛只亮片刻随后又变得暗淡,t她甩手将佛珠扔回一旁:“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怎么偏偏是月儿这孩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三百九十三章 寻人帮忙 几乎是到了次日,纪令月觉得牢房里面实在是不舒服的很,她脑袋要么时而清醒事儿昏沉,只是奇怪的是当她十分不舒服快要清醒过来的时候,林彦就出现了。 他们说自己生了病,纪令月趁着有太医过来的时候追问:“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襄阳公主现如今如何?” 太医的面色几乎是黑了下来,因为纪令月问的这些问题,都是他不能够回答的问题。刀架在脖子上,他也绝对不可说出来半句。 纪令月面上带着恼怒,“那将我关在此处做什么?你们可知道我的身份,可知道我背后有什么人?” 当然,上面的话只是纪令月的内心话,要是真的说出来去外面一传,说不定又是别人给自己使绊子。 林彦不准有外人解除纪令月,只是今日纪令月的状态越发的不好,甚至有些郁郁寡欢。上一个看守什么下场,新来的看守咽了咽口水,拿着刀柄推了推纪令月的头:“醒醒!” 没反应? 随后踹一旁的木栅栏,见纪令月仍然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心中不禁起了疑。 他起身打开门走进去,拿手推了推纪令月的肩膀,她脸上 有着病态一般的恹色,前些日子下了些冷雨夹杂着雪,零零洒洒的,如今这牢房又冷的像是冰窖一般。这会儿还没怎么懂纪令月,就见她嘴角泛着血。 近来也是有人调侃他的,刚嗝屁的那个看守可是怎么死的?地面上流着血,那人的腿骨都被打烂了。 可是…… 纪令月似乎有了些生气,她微弱的睁开眼,“去……” 去什么? “郡主,您可是犯下了大不敬之罪,小的实在不敢做什么。” 她人现在都成了这幅模样,还管你做什么?纪令月已经没有力气,她是被活生生给同醒的,人的求生意识一向大得很,在那一瞬间纪令月抓住他的衣领子:“他们……不敢动我,但是也不觉不可能就这么看着我死。你且去找……去找……苏澄清。” 那个人不愿意见自己,或许,他是不能见。 家里人也不可以,纪令月不想连累他们,自己什么时候竟然成了一个拖累的存在? 说完,纪令月就彻底晕了过去,如同掉进玄冰里面一样,冷彻心扉。 这一天午时,不知为何早早的天就被云层给遮住,日头偏黑已经没了精神。苏澄清已经 派人前去照顾苏妙人。 苏妙人虽然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吃了吐,喝了也吐,完全不能进食。实在没有办法,一有些年级的嬷嬷便做了掺了温粥的类似于面糊一般的东西,苏澄清亲自尝了些,只觉得口感如同婴儿吃食一般。幸好的是苏妙人愿意进食这些,便差人给那嬷嬷封了赏。 从东兴道还未走几步,苏澄清就被一慌慌张张的侍女给撞了上去,侍女一见到自己撞到的人,立即跪在地上求饶。 只是这侍女……“绿翘?” 绿翘面上带着惊慌,实在没有办法了:“苏公子快救救我家小姐吧!” 苏澄清听说了一些纪令月的消息,但是皇宫的事情是隐瞒着的,他并不知情。只是一听绿翘这么说,不免疑惑:“郡主难道不是在家中?” 现今皇宫内派了人将纪家给围了起来,随便寻了个由头,只是纪令月的事情确实也没怎么说清,为此,纪太后害每日邀请纪令仪前去宫中学规矩。实际上是让她给长个颜色。 纪令仪今日进宫之时特地带上了绿翘,让她想办法去寻找陆瑾桃。却误打误撞来了这里。同时,新来的刑部侍郎林彦是 跟苏澄清有过合作的。 或许,去找苏澄清会有法子。 苏澄清面上平静,“大小姐人在何处?” “人现如今在太后娘娘那边。苏公子?” 绿翘只见苏澄清转身朝着纪太后那边去,在后宫之中这些事情是不允许外人随意擅闯,只是现如今小皇帝还没长开,前朝之事太后与摄政王都有所管理。 “苏澄清求见——”外面来人报。 纪令仪眉头微微蹙起,反倒是纪太后朝着一旁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明白,“快去请状元郎。” “你也将要嫁人,在你们几个姐妹之中,唯有你是最为令人感到贴心的。” 纪令月的容貌出挑。若是从前,定然只能说一说她这容貌冠压群芳,尤其是过了及笄之礼之后,身子已经长开,五官也有了个定性,出落得越发落落大方。自然在人前的时候,纪令月是最为耀眼的。 李嬷嬷前来知会一声,说是苏澄清已经到了,纪太后这才好好打量苏澄清。“果真是一表人才,状元郎能够娶得仪儿,也是仪儿的福气。” 苏澄清立即拱手道:“大小姐品性不凡,委屈了嫁给我,福气不福气的,澄 清不敢认可,但能够娶得大小姐,定是苏澄清之福。” 纪令仪面上一红,她声音温柔且细:“太后娘娘可莫要在调侃,如今这般真叫仪儿坐不住。” 虽是这般说,苏澄清瞥见纪令仪的神情带了些淡漠,应当是还在为纪令月之事忧心忡忡,如今这般在太后面前说不得劝也劝不得。好不容易进皇宫的理由也是弯着说来见自己。 太后随意说了几句,见二人没有这个意思,“罢了,我也是乏了,见到你们就忍不住想起当年的事,你们俩人再此说说话便退下吧。” “太后娘娘?”纪令仪想要跑上前搀扶,可太后毕竟没有这么老,她这几日也是为纪令月的事情忧心。 整个房间似乎只剩下了纪令仪和苏澄清两个人,“苏公子想必不是为我而来吧?可是见到了绿翘?” 苏澄清刚准备否认,“是也不全是。” 纪令仪猜出来一个大概:“月儿的事情我们暂时帮不了她,那孩子现如今我也不知是在何处,纪家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偏重皇上,绝不可能前去找摄政王殿下帮忙。是我听说你先前负责与那刑部侍郎林彦有过合作……可否?” 第三百九十四章 给个机会 帮她,还是不帮? 苏澄清只见她抬手轻轻拭去眼角泪水,又做一无事的笑,忽然苏澄清抓住她的手,纪令仪有些慌张的看着他。 “我此次前来不是为了郡主,其实……” “月儿的事情才是最为主要的,纪家现如今无法将月儿给救出来,太后娘娘已经平息太嫔娘娘的怒气,皇室这边也是暂时压住此事,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不想让苏公子你因为纪家太为难。” 纪令仪有她自己的矜持,面对苏澄清她是绝对不会失了利益,也不愿因自己的事令他人感到为难。 …… “她不愿跟我出来。” 侍卫已经将方青云团团包围住,甚至有些已经拔了刀,到底是碍于方青云的身份,不然方青云现如今直接倒地了。 “靳七!收剑!” 旁人见到方青云诚惶诚恐,靳七可是没什么好怕的,“东临皇子多次擅闯此地,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界?如今就是你东临皇帝来,怕是也要在这里留下!” 方青云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样子:“陆淮琛呢?让他出来!” “大胆,竟然敢直呼王爷姓名!” 说不了几句就要开打,方青云手中的扇子名贵但也不是什 么娇贵的东西,只听玄铁断裂之声,侍卫还未抽出的剑直接断裂开来。 靳一见靳七已经冲了上去,刚准备去阻拦,不知何时陆淮琛已经出现。 “王爷?” 陆淮琛立在不远处坐观上壁,靳七的伸手可是高内燕都闫千行一手调、教起来的,他的实力往往会使人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可是靳七上去与方青云招手几回合竟然不相上下。 方青云实力有多少隐瞒的,而靳七对他的身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两个人现如今怕是要进入一种僵持的局面。 靳一朝着陆淮琛拱手:“方才方青云擅闯此地,应当是为了郡主之事前来,属下听说郡主伤势严重,叫去的太医查郡主的经脉不稳,似乎和先前的毒有关系。” 陆淮琛一言不发,只见那边的方青云也好似瞧见了他,不愿继续与靳七纠、缠,甩手折扇射出暗器来。 “菱花箭?”靳七迟疑这一瞬间,方青云完全可以用这个破绽集中靳七的眼。当他真的有这一步动作之时,剑已经架到脖子上。 靳七见到对方射出菱花箭有些迟疑,可此时完全不是迟疑的时候。 靳一没有见到陆淮琛是怎么出手的, 他腰间佩剑已然被拔出,只听铮的一声,数枚菱花镖落在靳七脚边。 只见陆淮琛已经反手收了剑…… “……属下知罪!”靳七立即收了手,退后。 方青云的错愕只是一瞬,没想到陆淮琛也留有后手。他极为不屑道:“你都有这番本事,为什么不去救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在场的人都明白,靳一招呼众人退下,陆淮琛自己就有解决的方式,随后同靳七隐了身形。 “你去过牢房?”陆淮琛明知故问,手中的佩剑挽着剑花。 “那好似什么地方,杂草和老鼠还有数不清的脏乱,你就忍心让她去那种地方待着?!” 陆淮琛面色不改的转身,“本王从未让她待在那里。” 方青云见他这幅模样极为不屑,鼻子哼出一股气:“若是遇见心爱之人,定当捧着惯着宠着,她从未骄纵偏执,一心只想着做什么事是正确的的,遵循自己的本心。牢房破败不堪,我想带她离开,可她不愿。” 纪令月身后是纪家,在没有给纪家撇清楚关系之前,她是坚决不愿意离开。而方青云想的却是陆淮琛完全有办法可以带走纪令月,这些事情也可以想清楚 帮纪令月撇清关系。 然而他没有去做,害的纪令月在牢房受苦。 “那又如何?” 方青云听他不咸不淡的说着这些话,有些好笑的争辩:“难道她不是你捧在心尖上的人?若是我能够带她离开,我如何用得着来找你?!” 陆淮琛没有解释,或许对他来说,他本就不屑于向方青云解释什么。 “她从未对你死心。”方青云转身道:“我会带她离开,陆淮琛,你要记住,你不屑于紧握住的人,我将视若珍宝。此后纪令月发生何事,将与你再无干系!” 方青云走了,他一向洒脱利落,虽然这人有些事儿逼,但是认定一件事情的时候便会真的去做。他这番话又有多少的真情实意,不过应该要说的的人是纪令月吧。 方才那番话,也是在为纪令月叫屈。 靳一端来新茶,发现陆淮琛还是站在原地,手中攥紧佩剑,方才的陆淮琛是在忍着不杀掉方青云? “温太医那边可派人传来话?” 他这才意识到陆淮琛是跟自己对话,连忙道:“太医说了,襄阳公主的情况和郡主的差不多,只是襄阳公主现如今又是畏热又是畏冷,时而清醒时而疯 魔。女官赵何亦经过调查,的确是与那琴师有所关联,虽说是行宫出来的人,不过赵何亦前两年就进了宫,怕是此事埋伏甚至不下两年之久。” 里间的帘子被人掀起,服饰的侍女朝着陆淮琛行礼,躺在里面床上宛若熟睡的女子,可不就是陆瑾桃么? 全皇宫的人都不见陆瑾桃,唯有在此。 陆瑾桃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可是依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她的意识很庆幸,只是现如今这么平静的躺在这里不能动弹而已。 温太医拐角走出,手中取来一块鲜肉还带着血,走到陆瑾桃这边取出一把精致匕首来割破她的手指。 感觉到了刺痛,陆瑾桃的眉目也仅仅只是一皱再无其他反应。 “太医,襄阳公主现如今如何?” 温太医回头对着身后的人拱手,“王爷,现如今公主的情况对比先前已然好转不少,只是……” 陆淮琛瞥眼瞧着陆瑾桃,“只是什么?” “那帮人的心思根本不在襄阳公主的身上。”襄阳公主只是次要的,那些人在皇宫埋伏许久,而襄阳公主只是凑巧在行宫而已。说起来还是要见一见她身边的人。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夜出城门 “琴曲最是能够读懂一个人的心,你要了解的,是一柄簪子。” “簪子?” 笑亦娘子拨乱手中的琴弦,心中多思多扰,不知不觉指甲勾出一条琴弦,只听铮的一声,琴弦断裂开来。 琴师也不知是心疼他的琴还是心疼笑亦娘子,只见她纤纤玉手压下琴弦,血液没出染了弦,也不知是断了谁的心事。 她没有拒绝琴师来为她的手包扎,了无生趣道:“那日咱们前去拜会襄阳公主,如今还是未见她出面,我只担心……罢了。” “担心什么?”琴师也不忙着追问,“这里的人都把襄阳公主宠着护着,咱们见过的人里面,似乎也就公主这么一个真心人了。若是担心公主,还是不如担心咱们自己,做太多了外人会多想,做太少了外人会怀疑。” “如今郡主却是要受灾了。” 郡主…… 琴师仔细想了想,那时他和笑亦娘子求见襄阳公主,无奈红姑多番阻拦,却不想转脸让清河郡主上了前去。 不过也是在是幸运,若那时当真是他们前去求见,只怕此时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此时,屋外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笑亦娘子 与琴师对视一眼,“谁?” “娘子。”只闻此声似乎是笑亦娘子身边的侍女,笑亦娘子起身前去开门,忽然发觉侍女身后竟然还有一人。 侍女面带惊慌,只因她背后可是被剑给抵着,要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刺穿身体。笑亦娘子无奈,“我这侍女向来胆子小,她跟着我从行宫到京城,以后我还指望她能够多帮我。还望姑娘莫要伤了她。” 琴师循着笑亦娘子的声音看过去,只见对方是一个身形偏高面貌只遮住半张脸露出她一双明眸。 她走进房间内,笑亦娘子房间的装饰很是素雅明丽,最为明显的还是一旁放置的玛瑙金镶玉的盒子,上面有累着一层一层细细密密的金丝。 笑亦娘子摆手让侍女退下:“此事无需对外人道,只说是我故人来便可。” 侍女连忙点头称是:“这就告退。” “你来就来,何须如此,那孩子如今也不过十一二岁,你这般可是吓着了她。岚衫,不知夫人是有何事?” 方才琴师觉得这个女人很高挑,见她取了脸上的头巾与帕子,随后又见到她手上拿着一枚簪子。 笑亦娘子将玛瑙盒子递给她,其 实那簪子明明是很不起眼之物,如此这般到像是衬托了簪子的身份。 他微微张口,却见岚衫将盒子重新递给笑亦娘子:“你只需要保管好,现在就得离开京城。” 琴师不由得出口:“现如今城门紧闭,这个时候出城恐怕不妥。” “你们只需去说行宫的章宫女病危就可。” 笑亦娘子面上不由得带上怒意:“胡闹,章嬷嬷她……” 岚衫不屑一顾:“她死了。” 行宫建立之初已不过六十年之久,章嬷嬷作为那个女人身边的宫女,她已经渐渐年迈。 琴师也跟着揪心不已:“会行宫那些人也会追过来。” 岚衫打量这个琴师,看的琴师心中升起一股子惧意来,“我何时说让你们去行宫?” 不去行宫去何处?笑亦娘子眉头微微皱起,岚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琴师只见笑亦娘子的脸色逐渐僵住,随后默默道了句好。 “三郎,我们得走了。” 琴师回神,他去帮着笑亦娘子收拾东西,末了又道:“那公主之事?” 笑亦娘子似乎做了某种决定一样,只摇了摇头:“若是公主好起来,那就是公主的福气,若是公主死 了,我便……三郎,我们的时间不多。”她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 公主死不死都没有关系,因为真正的目标可不是她。 二人根本没有来得及捎带什么东西,外面岚衫已经给他们两个人准备了马车。琴师坐在前方,“娘子,城门是紧锁的,我们未必能够离开,若是等到明天城门开启,那时还是有生机的。” “等不及。” …… 纪令月是在马车晃晃悠悠的状态下清醒过来的,她脑袋昏昏沉沉,嘴边忽然嗅到一股很香的气味,然后有一颗入口即化类似于前世吃的巧克力豆一样的东西放在嘴里。 她的头晕就被缓解了一大半,身体疲惫不堪,但是没有办法直起身来,等她睁开眼睛,这会儿已经是天边渐渐露出红霞。“奇怪了,这是日出?” 前面传来一声轻笑,纪令月只见马车帘子那边有人掀开来,方青云浩笑道:“我看你是睡的昏昏沉沉记错了时间。” “怎么是你?我这梦要是梦见你,那可就太不吉利了。”纪令月反怼他,察觉自己周边环境,脑袋有些暂时短路。 方青云取出腰间的带子,拿出一块糕点递给她:“ 你许久未曾进食,这会儿应该饿坏了,这些是甜的,暂时可以让你垫垫肚子。” 纪令月不想继续躺着,脑袋靠着旁边的位置,昏昏沉沉的点头一栽一栽的,“我不想休息,睡太长时间了。咱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不由得觉得好笑,“只有我家才是最安全的,我好像有几日没有见到叶姨和爹他们了。” 方青云撇过头来瞧她,夕阳的余晖撒在她的脸上,此时的纪令月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不过比他在牢房里面见到纪令月的样子可是好太多了。 安全的地方是家,他想和纪令月有一个安全的家,不用惧怕什么。 她会见到东临的好,见到淳朴善良的人民,东临的山和水,月和花,还有他的一片真心。只要长久的对她好,她也会对自己慢慢有所改观吧。 若是纪令月真的十分喜欢那个人…… 方青云是给过他机会的,只是陆淮琛不觉得重要。 “难道见到我不安全么?”方青云反问。可是纪令月脸上有着明显的错愕,虽然很短暂,她打着哈哈道:“是是是,你最为安全,也是最为贴心之人。” 第三百九十六章 熟人会面 “昨日晚上可是出了一件大事,整个京城都被严令封锁,所有人暂时不得进京出京。”小贩喝了一口烧刀子,只觉得这酒荡气回肠,随后吐出一口浊气又继续道:“据说是城中来了贼人,怕是要开战了。” “胡说!” 另一个子不高但是人看着顶聪明的人反驳:“要真是如此,那摄政王的眼线早就给人暗中解决了。何必搞得这么大的阵仗?难道你没有看到今天早上的告示上面写的,寻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 立刻有不怀好意的人调侃道:“莫不是谁家小姐跟下流痞私奔了,想着法子追回来吧?” 边上吃着茶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头呵呵一笑,随后招呼茶博士将茶满上才道:“不巧,在下今日方从京城回来。那边盘查的正严,若是每个三五日,还是不要进京的好。” “诶,老头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茶博士也跟着好奇:“三五日不能进京,我们小店还跟京城那边供着茶呢。老先生不妨说一说是如何出来的?” 白胡子老头儿眯着眼哼哼一声,“还不是那一男一女给抓住了。” 抓住了? 换了一身男装隐藏身 形的纪令月闻言不由得一愣,瞥见一旁伴做公子哥的方青云,见他并没什么异样。 茶博士瞥见新来的两人:“诶客官新来的,可是要拼一拼我们这里上号的五今茶。” 方青云瞥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人过来,纪令月压着嗓子刚要开口去问,小个子就替她问出了话来,“那一男一女当真是千金贵女私奔?” “倒不是,据说是个怜人,男的是个琴师。” 纪令月迅速将这两个身份在脑子里面过一遍,唯有琴师这个身份,她忽然闹钟闪现出那时她前去见陆瑾桃的时候,也见到了一把破损的琴合约一个男人。 老头儿不慌不忙,继续道:“怜人和琴师大胆的很,挑战皇家权威,正是个紧要关头,竟然前去城门那边妄想买通守卫,熟料……” 方青云抓着她的手腕,忽然道:“我们也该走了。” 她本想拒绝,在听清楚一点儿,总感觉后面还有些话。可外人已经在盯着纪令月,女扮男装总是装的不像,外人见到这小书童长相如此秀丽,在听那故意装出来的声音,猜也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 …… 从那边出来以后,她就不怎么想跟 方青云搭话了,人也有气无力,反倒是方青云兴致不错,这路线也专门绕远路一样。 纪令月靠在马车边上,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处的月也随着他们一同远去,竟不知道是月亮在追逐他们还是他们在朝着月亮的方向归去。 过了好一会儿,纪令月忍不住咳嗽几声,随后越咳越厉害,方青云拿出一直放着的瓶子给她喂了药,果然是好了很多。纪令月没有出声去问这事什么药,只是感觉到有一股淡淡的醉胭脂的气味。 “要休息了?” 纪令月恹恹摇头:“睡太久了,陪我说说话就行。咱们是要去什么地方?” 方青云不擅长对纪令月说话,而且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他从袖子之中取出来一道缙云纸来,“近日我接到了消息,说是家中人许久未见,如今已经过了一些时日,说是思我至极,越发不可收拾。” “是个姑娘?”纪令月瞥见上面的娟秀小字,断定道。 “约莫是吧。” 他不愿意多说,纪令月也就不想再去多问了,此时脑子里也清醒了一大半,“你是怎么把我给带出来的?” “我自然有法子。” 看来是 不愿意多说,纪令月将瞥到一旁:“之前我还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戚夫人好端端的来纪家。现如今我倒是想明白了一二分来。" 有些事情实在是巧得很,戚夫人不是为了纪家,而是为了东临皇子,如果不知道他们那一层的远远,纪令月觉得自己今天也不会被刷的团团转。 “一直赶车也不行,前面不远处有个驿站,倒是可以在那边歇歇脚。” 纪令月低头默默叹了一声,不知她这时候被方青云带走,究竟是对纪家是好还是坏了。 一进驿站,纪令月头上戴着白纱斗笠,对外只称是感染了风寒,实在不易露面。还在旁人并未多疑。 方青云给她开了一间上等的房间谢谢,他自己的房间则是在一旁,好方便纪令月随时喊他。 原本纪令月不想睡,只是头脑昏沉,起初她是味觉嗅觉暂失,随后慢慢好转起来,方能嗅到一股子淡淡的醉胭脂的香气,将丹药吃了下去之后,自己身上也就有了这么一股味道。 她头依靠在床边,实在是忍不住才犯了瞌睡。她身体本来就弱但是不至于太娇气,加上没有进食多少食物,这会儿做梦只梦见 绿翘给她准备了上好的点心和醉仙鸡。 就在她以为能够吃到的时候,绿翘的脸虽然是笑着的,可是却焦急的喊着她快跑。 什么鬼? 她正疑惑着,一旁的窗户被人打开,方青云晃动她的肩膀,几下见她未曾醒来,直接将她打起横抱抗在肩膀上。 纪令月被这么一掂起来吓了一跳,“有人追来了?” 外面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在一起,手上纷纷拿着火把,估摸着是在找人。她看清楚对方:“是刚刚来驿站的时候的那个掌柜吧?” 方青云托着纪令月给她拉到房梁上:“咱们暂时还未出大渝,这边应该将消息给放了出来。” 纪令月的心沉了下来,方青云果然是想带她离开大渝,“咱们的马车已经被这些人给包围了。”所以就不要回去,将她放在这里就行。 然而对上方青云笑眯、眯的眼睛,纪令月总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你身子骨弱,还是暂时待在这里,我只出去片刻就回来。” “……别。” 他翻身下房梁的动作潇洒利落,纪令月忍不住搓搓肩膀,这上边也很冷啊,你好歹给她留一件儿衣服啊被子啊什么的吧? 第三百九十七章 破绽百出 陆淮琛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估计是先前在茶馆歇脚,有人看出来端倪前去举报了吧。 纪令月双手抱着房梁,也不管什么成何体统有辱斯文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而她也不敢就这么直接蹦下去。 然而不等片刻,房间的门被人直接推开了,纪令月寻思方才还不如自己那一把见到嘞,这样人来的时候自己能够出来一剪子给对面的人戳死。 在劳中待得那些个日子,她觉得要么自己死,要么看见对方不死也要给他削掉一层皮。 “郡主?” 纪令月闻声望过去,这一看不要紧,竟然还是熟人,岚衫朝着她看过去,眼中带着笑,“是皇子派奴婢过来的……” “不是他亲自来,我绝不出去。”纪令月抓住房梁,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她第一美人的身份要是让别人看见自己这么狼狈她还要不要活了。 岚衫不解的瞧她,“郡主莫不是对岚衫有所不满?” “我对谁都是不满,你要么去叫人来,要么就待在房门外面,除非是我熟识之人过来,我绝不出去。”废话,她现在就是上了灯台的老鼠,下不来。 好在岚衫似乎 是看出来纪令月的窘境,手边拿出来一套赶紧的衣服还拿了一把椅子放在纪令月身后的柱子下面。 “那好吧,皇子如今正在与我们的人汇合,只需等待片刻,郡主无需多心。” 安慰就跟没有安慰没什么两样,纪令月等她走了自己慢慢向后移动,外面的声响只吵闹了一会儿而已就变得安静下来。 岚衫守在楼下,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且撇过头去,偷偷打量着纪令月,不由得感叹果然是美人,她随便找来的一套臃肿的衣服出来都能在美人身上穿出风采。 纪令月同样也在打量着她,待她下了楼之后,“戚夫人可是也在?” “夫人已经在前厅那边了。” 果真和猜测的差不了多少,纪令月有些好奇:“你与夫人是早就再次,还是随后来的。” “这……” “若是不愿意说的话,不说也可以。”纪令月觉得自己似乎在靠近一个未知的真相一般,原本清晰的现如今越发的模糊,反而是原本模糊且未知的东西越发的清晰。 通过物质看表面么? 前厅里的人只有戚夫人和方青云,二人似乎是再说什么,纪令月还未走近 的时候似乎是听见了争吵,可是等她来,争吵声也就止住。 戚夫人扯了扯身上的锦衣,发间鬓发只简单做了个处理,又用一根素净的玉兰花簪子挽住,这般瞧她倒像娴静平和。 若是细看的话,方青云的眉目竟然与戚夫人有那么三分相似。 “让郡主受苦了,皇子不会办事,一路上风尘补补,晚些时候出发,到了临城,定然好生招待郡主你。” 纪令月静静道:“戚夫人客气了,虽然令月有一层身份,但是在外面的话,还是一切随简的好。” 戚夫人转头对着方青云淡淡微笑:“那皇子觉得如何,这般安排可是满意?” 感情方才的话只是随便跟她说说,主要意见还是遵守方青云的。纪令月不由得在心里腹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心里还在仔细琢磨戚夫人怎么就跟方青云整在一块儿的事情。 …… 方青云是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从纪令月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人,或许也只有他才能够做到四海为家。 原本东临和大渝的关系不错,只是方青云这么一闹,那个人…… 纪令月在一旁坐 着,手边默默吃着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瞥眼看房门外面的人,得,还都是监视她的人。 另一边,方青云和戚夫人似乎还在争吵一样。 给纪令月送走之后,二人又开始争执,当然最为主要的还是戚夫人,“你讲郡主带过来,她随时都有可能暴露你的身份,想要离开大渝,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走,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已,就以你在东临的身份,什么好看的女人你得不到?” “真能得到的,人永远不会珍惜。”方青云手上握着扇子,此时的扇子早已不是先前那玉骨银柄了,玉质早已出现了裂纹,就连银柄的位置还有渗透的血迹藏在缝隙之中清晰不干净。 戚夫人眉头蹙起,“其他的事情我不管,将你送出,回到东临,以后你是死是活都将与我再无干系!” 这些威胁的话对方青云根本无济于事,不过这次还当真要感谢戚夫人。 当时夜间方青云带着他在京中的属下前去劫牢房,也正好赶上了苏澄清那一波人带着纪令月转移牢房。这会儿出了岔子,想必那个状元郎得想着法子洗脱身上的嫌疑。 不愿在与戚夫人 多说,方青云转身离开。 戚夫人听脚步声渐行渐远,忽然失了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里,椅子上的把手隔的生疼,外面有侍女连喊几声她才应了话。 岚衫走近将她搀扶起,低声似乎说了些什么。戚夫人疲惫的摆手:“随你们便吧,等真正的夫人来,我这个替身也就没什么用。” 还没说完就激励被岚衫瞪了一眼,她凝视戚夫人的脸:“夫人,你最好懂得什么是分寸,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一旦功亏一篑,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我当然知道,不是已经有了替死鬼么?下一个替死鬼可能就是我。”戚夫人低声喃喃,她也不喜见到岚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同样警告道:“我知道我的身份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岚衫,你利用人心,也会反被人心利用。” 岚衫霍然转身,神色带出继续凌厉:“你假扮了许久的夫人,当真以为你是真的夫人了?少拿这些话来激我,要是不想让自己跟笑亦娘那般怜人一同下场,你就给我老实点!” 主子不像是主子,奴才不像是奴才。可外面守着的丫鬟已经司空见惯一般并没有什么异样。 第三百九十八章 别有用心 纪令月失踪,天牢被劫,苏澄清又被牵扯在其中,进来京城中人心惶惶,也没有以往那般热闹。 虽然皇宫并没有下达什么命令,也是一如既往让众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只是纪衡现如今已经闲置多日,陆淮琛差人送了话,意思大概就是犯不着这么闲着,什么事儿该干还是得干。 等他起身之时,叶氏特意前来送一送纪衡,老夫老妻了什么话也没说大部分意思都懂,“只是状元郎那边,近期还是不要多走动,仪儿的婚事还是等到了日子再说吧。” 纪衡一言不发,握住叶氏的手,“你辛苦了。” “老爷又说胡话了不是?”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身为纪衡的妻子,她已经逐渐的接受了很多事情,只是前些日子的宴会的确是她办的不够好,现在也不乏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可以看清多少人是真心实意,可以深交。多少人又是只想着巴结。 纪老夫人那边仍然是吃斋念佛,心里想着纪令月,尽管身边也是有纪令仪和纪令茹两姐妹来劝,她动动肩膀,“近来年纪大,越般乏味,你们小年轻的不必陪着我这么一个老婆子,咱们 纪家还没翻了天呢!” 纪令茹眼神乱飘,纪令月那个害人精,死了就干净了,只是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摆在这里,扯也扯不掉! 纪令仪反倒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那我便去小厨房让青娘热一些初春是做的梅子酒来,正好也可以帮您解解乏。” “你啊你。”纪老夫人抓住纪令仪的手,“向来这般懂事贴心,不似月儿那个丫头,唉,只求这孩子平安回来,其他的事咱们都可以缓一缓。” 边上的纪令茹笑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两姐妹退了之后,纪令茹加快脚步:“大姐姐!” 纪令仪似乎是在想心事,这时也没理会她,纪令茹只得加快速度跑上前:“大姐姐等等我!” “恩?” “大姐姐何必忧心忡忡呢,要不是纪令月,现如今大姐姐你说不定早就已经准备出嫁了吧?虽然纪令月在大家里面很受宠,但是谁不知道大姐姐你的贤良淑德。” “我想你……” 纪令茹滔滔不绝的本事向来是厉害,沉浸在自己脑补世界里面,“纪令月平时还跟苏澄清眉来眼去,多加阻拦她都不行,大姐姐,她走了难道你不仅……” “够了!”纪令仪面上微恼,纪令茹以为是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其实纪令仪平时也装的很,都是塑料姐妹花而已。 “我是为大姐姐你鸣不平啊。”纪令茹手指上缠着帕子,面上带着忧愁,看起来当真是做作至极。 纪令仪到底是受过叶氏高等教育的人,再怎么也不会说出勾引人下、贱之类的词,她心里恼得很不愿在跟纪令茹多说什么。谁料纪令茹害上瘾了,就知道说纪令月的坏话, 蹭的一下纪令仪火也上来了,“月儿就算再怎么样,也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原本觉得我们姐妹之间可以无话不谈无话不说,但是,纪令茹,你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只不过是因为见不了你的黎公子就来把火气甩在月儿身上。” “我……” 纪令茹没有见过纪令仪发火,如今这般愣住,“可苏公子的事,大家都是看在眼里。” “你以为谁都是你?”纪令仪反问道,随后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现在谁人都不把纪令茹放在眼里,都把她当做没事人一样?纪令茹怒的将手上帕子撕裂,“都因为纪令月那个女人,现在全府上下都得被外面的人 监视着!” 纪令茹越想越气,她现如今已经是到了年龄,纪令仪原本比她们姐妹大个一两岁,如今她的婚事又耽搁了,那么她们又得等上一段时日。 大渝的青年才俊其实不少,纪令月身边的男人她绝对不要!都是一些恶心的舔狗罢了!苏澄清倒是个好苗子,可纪令仪现如今已经板上钉钉,不过两个人蠢得很,这时候不跟纪令月撇清关系,反而还上赶着送人头。 地牢。 当时看管不利的人现如今全部都进来了,这可真是一份苦差事,看守的人不能伤着碰着还不能死,最重要的是人现在跑了,也和他们有关,罪名虽然是看管不利,现如今人都要被打残废了,主子还没有想要放人的念头。 “那夜发生了什么?” 他仔细回想,记得那个很漂亮的女人生病了,状态十分不好,时而浑浑噩噩,时而忧心忡忡,很长的时间都在说自己没有杀人。 靳七手上拿着一张画像亮出来,“认得她么?” 他的眼睛左右转动,微启已经干涸的嘴唇,声音嘶哑:“不……不认得。” 说谎。 靳七撇过头看这画像上面纪令月的模样,这幅 画像虽然只画出纪令月的六分样貌,但是也能看出是她了。这个人竟然说自己不认识,可笑。 然而靳七不出声,行刑的人还在继续折磨这个原本长相英俊不凡现如今却成为阶下囚的人。这个人骨头也硬的很,这般折磨筋骨断裂也未曾听他喊过一言半语的疼。 “我听说,你是一个技艺高超的琴师,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答。靳七勾勾手指让人拿处在马车内找出来的琴,靳七接过来尝试拨动琴弦,然而手指却划到琴的底部,翻看来看,只见是两个小字。“笑亦?” 死了的那个女人,叫笑亦娘子。 似乎是听到了耳熟的名字,琴师方带着乞讨一般的眼神看着靳七:“笑亦人在何处?” “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你知道的,我告诉你我知道的。如何?” 琴师粲然一笑,很短暂的,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一样,“很公平。” 夜出城门可是大事,他们先出城,给人做了引,然而却便宜了后面出来的人。那辆马车上后来被人给追上,车中只找到一个女人的尸体。 一旁的护卫走到靳七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靳七点头示意便过去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哀莫大于心死 靳七只见来人是靳一,原本还没什么好话要说,却见他手上捧着的一个金镶玉玛瑙盒子,其中还有一丝淡淡的香味,倒像是烟花之地用的胭脂。 “王爷让你来的?”不去寻找纪令月的下落,反而在这里浪费时间。靳七忽然有些为纪令月不值。 很明显是靳一自己来的,他没有理会靳七面上的不屑,而是大量牢房里面几乎半死不活的琴师。先前还是襄阳公主的老师,现如今已经成为阶下囚,做什么不好,非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因为他们,现如今行宫的那一伙人还要被查个遍。 靳七结构来他手上的玛瑙盒子,摆弄了一会儿左看右看,“这盒子看似华丽,实际上贵重的不是这些,而是其中有着极为巧妙的机关构造,先前的陆子大师的技艺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别快恭维了。”靳一冲他抬了抬下巴:“你能打开么?” “能是能。”只是需要一些时间。靳七没有说后面的话,他随手取下佩刀中的刀丝,将其中的一根刀丝与合资里面的扣连在一起。 靳一趁着他捣鼓的机会走到琴师身边去,让其他人纷纷退去,自己蹲下、 身来打量这个人,“你很幸运啊。” “再怎么幸运,不还是被大人你给逮到了。”琴师气若游丝的说着,眼神却瞟向一旁放置的琴上去。 “你不出现,必然抓不到你。” 此话一出,靳七和靳一纷纷朝着牢房外面看去,一身浅蓝便衣的陆淮琛就出现在门边。 “王爷!” 陆淮琛越过靳七走到这边,靳一连忙让了位置,陆淮琛只扫了一眼靳七,他边什么想法都咽进肚子里面去。 琴师眼睛睁大,他不由得想起出城的那天晚上,陆淮琛如同杀神一般站在马车的旁边,而笑亦娘子就在车里。 他哑着嗓子:“你……是你杀了她。” 陆淮琛却接过来那把琴,瞥了一眼他,“杀一个女人,何须本王动手?” 不是被杀死,而是被逼死。笑亦娘子做出决定的时候,岚衫已经见到了琴师,如果此事办砸了,那帮人也是不会饶了他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笑亦娘子最后也留了个后手,只为了让琴师活下去。 那帮人也就是劫天牢的人,他们带走纪令月,神不知鬼不觉的吸引走其他人的注意力,等到这些人发现,纪令月早已消失 不见。 “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琴师心如死灰,“笑亦以死,我绝不会独活,现如今的我已经成了行尸走肉,你答应我的事情我也办不到了。” 陆淮琛冷哼一声,“还想成人之美让你们葬在一处,现如今是没有这个必要了。你们一开始就是作为棋子而活,埋伏了那么多年的时间,若是老实待在行宫之中,必然以后就摆脱棋子的命运。” 他似乎是已经认了命,将头压低埋在地面上,“……好。但是我想拜托摄政王您一件事。” “在行宫的那段日子里,多写襄阳公主能够不介意身份地位同我二人交好,我与笑亦一直都将公主当做妹妹一般看待,或许也只是我们高攀,但这番话绝对出自于真心,绝无半点掺假。” 靳七感觉手上传来刺痛,刀丝擦着他的手掌穿透了皮肤直接渗出血来。他未曾多想,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 结果只见是以普普通通的一根簪子,不由得拧眉,这样巧夺天工的簪子就护着这么一根破簪子? 他正觉得觉得被人耍了一通的时候,陆淮琛上前拿起簪子来放在手上反复来看。 靳七忍不住道: “这簪子平平无奇,怕不是被人给耍了?” “咳咳!”靳一咳嗽示意他噤声,靳七武功高强,但是直来直去这方面需要改进,好在陆淮琛并不在意。 但是观察陆淮琛的神情,似乎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靳一永远做着分内之事,如果没有命令,不会越过雷池一步。 是夜。 陆淮琛手上握着簪子出了神,脑子之中不知为何浮现出纪令月泪眼婆娑的样子,让你失望了么? 有些话到了嘴边绝不可轻易说出口,对于他们而言,家国或许更为重要,情爱之事则是小爱。 以前纪令月懂她,她不会妄想去跟他心中的大爱相比,因为要的太多只会失望。 但是纪令月累了。 …… 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纪令月睡得很浅,她伸手抚摸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岚衫端来一盆热水,边上放着干净的毛巾,“不知这水温郡主是否觉得合适。” “我可不是养在家中的娇花。”纪令月不露痕迹的擦拭眼角的泪水,“岚衫,现在可是已经到了临城?” “临城偏远,但是靠近东临,若是真的要算起,还有半天的路程,我们想着的是郡主还未曾 休息好,先不急着赶路。” 那这不就说明还没有出大渝么?是不是自己酒还有可以回去的机会。若是真的跟方青云去了东临…… “郡主可是身体不适?不如我去找皇子将药拿来。”岚衫不禁有些担忧。 纪令月自然知道她说的药是什么,“不用了,我昨日吃了两颗,不知为何,吃了这些东西只会,也不想进食不想喝水。”她盯着自己手背的皮肤,还是和府中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 那药丸,只怕吃了太多的就会上瘾。 岚衫似乎看出来了纪令月的忧心,“郡主之是生病了而已,良药苦口。吃了一些能够好一点,郡主还是不要拒绝皇子的好意。” 她抬眸观察岚衫面上的神情,岚衫说此话的时候不卑不亢也没拿捏什么架势,像是很平常说一句话而已。纪令月默默点头应了句好。 这几日里吃药一般是一开始是两天一粒,后来是一天一粒,在后头是两天三粒。现如今已经是一天两粒甚至有些时候她头晕五感尽失的感觉越来越长,药拿在别人手上,对方要是用这药以后控制自己,岂不是简简单单? “但愿是我多心了吧。” 第四百章 远方来客 岚衫很快就酱药给拿来,这是纪令月第一次看清楚她吃的药是什么,只是这般闻着都觉得那一股醉胭脂的味道浓郁,便是放在鼻尖久了,都有着一股子醉了的感觉。 “就先放着吧。” 只见岚衫有些为难,“郡主,此药极为难得,郡主还是现在吃了的好,若是实在不够,也可以找皇子取来。” 纪令月抚摸着心口,略作茫然道:“你都说了十分珍贵,还是放着的号,一天吃这么多,对方青云而言或许没什么,只是我心里过意不去。”说着还带些歉疚瞥眼盯着那药丸。 岚衫又要劝,“郡主你和皇子都这样的关系了,还需计较这些做什么。” 打哈哈这种事儿纪令月可是最擅长了,“这也不可,我们不过是朋友关系,他对我怎样,我也尽量去对他怎样,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想欠人太多。” “这……”岚衫欲言又止,心里腹诽,她知道个屁啊,让你吃你就吃,还在这里叭叭叭。 纪令月连忙补上一句:“你就先放在这边,待会儿我在吃,争取将吃药的时间点给改回来。” 岚衫有些无语,“那好吧,待会儿就要收拾东西上 路,郡主最好是在路上吃了的好。不知道皇子会否在临城多带一些时间。” 见岚衫走了之后,纪令月才松了一口气,你以为她真不想吃?他就是闻到了这个醉胭脂的气味就忍不住咽口水。 醉胭脂是一种花,颜色与胭脂相近,但是却做不成胭脂,其色有一些偏白,但是抹在手上如同并鲜艳的胭脂,最初是用来酿酒为用。 取了一根发丝来,将这药丸一分为二,纪令月身上有醉胭脂的味道,藏在身上他人并不会多疑,这玩意儿又容易化掉,纪令月只得取来一些热水放在碗底,又用帕子将药丸给化掉。 随后将那帕子细心叠起来放在里衣,剩下的药丸只得化进水里面喝掉。 方青云见到纪令月的时候,觉得她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样子反而不像是她,反而是缠着纪令月使得她越发的烦了忍不住发怒才笑道:“对嘛,这才是纪小姐你本人的真实性格。” 纪令月有些无语,感情您老人家只会看到别人的真性情? 临城只在他人嘴中听说过,纪令月并未见过真正的临城,而且在她的意识里面,她所带在的书中的世界,在一点一点的探 索未知。 不远处的云层分成了朵朵的云块,将乳白色的山峦层层叠叠细密的联合在一起,若是你站在高处朝着北边望去,只觉得这南风过境别有一番柔情。 纪令月只将脸上的丝巾掩在衣领之中,她坐在马上缓慢的跟上前面的队伍,方青云就在最前方似乎是在说什么话,也是,进来他跟戚夫人这伙人遇上,也很少搭理自己。 只是仔细想想那日的情形—— 潮湿寒冷的地牢里已经冷的人不能呼吸,纪令月感觉自己喘口气都痛的要死,她只觉得自己怕是当真要在那冰冷的地牢待到死了。 可惜,都快要死了,她想的竟然还是昔日与那人说说笑笑的简单日子。 当自己慢慢接受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后,纪令月已经完全在此间融合,忘记前世的身份,就当成一场庄周梦蝶。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伙人给自己从牢房里挪了出来,她只觉得那人有些熟悉,可是说不上是谁。 如果是那个人? 纪令月很识趣的打消自己的想法,也幸好这些人没有将自己当成累赘。然而林彦这个人,纪令月要是有闲心的话定然回去调查这个晦气的 家伙是谁,想着法子给这孙子使绊子。 林彦带着人直接杀了过来,两队人就在那边干着架,纪令月的意识浅,慌乱之中察觉是苏澄清,他往自己手上塞了一些银钱,又道了句:“郡主珍重。” 好小子,不愧是未来的丞相,仗义。 临城似乎就在不远处了,队伍也渐渐的停了下来,这条路人烟稀少,一般都是商队和商队之间结伴而行,互相之间也有一个照应。 纪令月朝着前方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有着一个穿着月华白袍的女子站在一个小土堆前。 等走近了看的时候,说是小土堆有点侮辱人了,是一个没有石碑的坟而已。 方青云解释道:“那是我东临国的端皇后。” “恩?似乎有点儿印象。”纪令月似懂非懂的点头,她感觉在哪里听过一样,只是死活想不起来。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那里也不是埋着端皇后,只是她的衣冠冢而已。记得年幼之时,皇宫有个传统,就是前来此处祭拜端皇后。” 说起来这也是许久年前的事情了,纪令月不由得疑惑:“是不是与那蛊术有关?” 在书中,巫蛊之术是属于东临的一个 设定而已,多年以前的东临皇帝宠信一个来自于苗疆之地的五仙女子,那女子的面容是过了几十年都如同二十岁的女子一般未曾有任何变化,皇帝年纪大了越来越昏庸,不信这个人也不信那个人,很长一段时间东临国头顶上都笼罩这一层乌云。 要知道那皇帝头七老八十了,你一个妃子看起来如此年轻,甚至不久之后,五仙女子就有了身孕。 端皇后无论何时都扮演好她贤妻良母的角色,于家于国,她都不曾做过什么逾越之事。只是五仙女子的行为已经惹得许多人的不满…… 只说了这么多,人已经到了临城城门处,城门打开,纪令月忽然眼前一亮,只见那人竟是自己同纪令月前去寺庙之时所见到的‘贵人’。 “那是……戚夫人?” 她迟疑的看向身后的马车,走的时候她分明见到戚夫人也上了马车,总不能人一下子蹦到这边来吧? 若真是仔细瞧,只觉眼前的这个戚夫人精气神足得很,你且看她眼眸清亮人又站的直直挺挺,完全不输任何男儿。反倒是自己见到的那个戚夫人,总感觉有些罗里吧嗦,有时候跟自己见面还话中有话。 第四百零一章 有心人 戚夫人原本姓江,因为她幼年之时过的穷困,命中注定要过一段苦日子,便唤作少锦。后来嫁给一个姓戚的商人,便有了戚夫人这一名号。 如今不论是有身份的还是无身份的。但凡是在临城之内,都得规规矩矩喊一声夫人。 纪令月见到眼前之人,不禁有些怀疑,然而身后面的马车被人掀开了帘子,马车里面走下来身形与戚夫人差不多的女子,她双眼之中带着一些疲惫,若是这般瞧着,她与戚夫人只有那么三分相似而已。 岚衫也不去管她,径直走向前边去,“竟然让夫人亲自来接,实属不应当。” 戚夫人瞥眼瞧她,“你还真把他给带来了。青云,多年不见了。” 纪令月低下头来打量着她,却发现她同时也在打量着自己,这个戚夫人只是表面看起来很有精气神,但真的是这身板能够给偌大一个城守住的话,纪令月是不信的。 正胡思乱想之时,方青云一把将她给推了出去,诚恳说道:“一晃多年,夫人竟然没有变化。” 容貌一点都没用变化……她不由得又想起方才的小土堆,阿不,端皇后的衣冠冢,那五仙女子不也 是容貌多年未曾有变么? “这位姑娘我是见过的。” 纪令月也没输了其实,想起一段话来便道:“令月见到夫人也觉得眼熟,不是初见,倒像是旧相识。如今只是远别重逢而已。” …… 这几日的纪令月实在是老实了不少,依照方青云对她的了解,纪令月是绝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你虽然瞧她娴静平和,但是她若真是有考量,定然也是个不服气的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番话便是形容她来的。 但是见纪令月没有多说什么,见到两个真假戚夫人也没有意外,人在解除很多秘密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接受了。 方青云试图用这个说法去开解自己,因为,她不愿意讲事情想到另一个问题上。 果不其然的是,今日的临城必然是出不去。 原本戚夫人是邀请他们到家中做客,只是方青云现如今的身份已经暴露,临城又是立了规矩的,不可有太过瓜葛。当真是在家中住了一夜,要是传到两国,谁都不愿意。 是夜,纪令月只觉心口疼痛难忍,她是在受不住将床前桌边放置的青花西南琅嬛瓶给砸了个粉碎,这一动力, 身体就受不了,没由得吐出血来。 果真是如同纪令月所想,她身体里不知道是什么病,若是没有醉胭脂所在,她就会忍不住狂咳,只瞧十只手指的指甲现如今已经变了深紫色一般。 记得那时温太医来找她,是要放血做些什么。 方青云睡得浅,他清楚纪令月出事换忙进了屋子,只见此时的纪令月面上惨白带着恹色,白净的手腕经脉上血管更是同指甲色一般。 “药……药!” 他有些于心不忍,“你且忍一忍,这药实在不能多吃。” “什么多吃?难道不是平时你给我的?”用药来牵制她,没有药就痛的要死要活,即使已经离开地牢几日,纪令月一旦发病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那般痛苦袭来,五感尽失之时若是感觉不到痛还算是好的,可一旦感觉到了,生生给她痛晕过去在痛醒过来。 纪令月眼中有些失望,她其实有一个计划。 她可不能离开大渝,大渝可以没她,纪家不行。若是自己当真离开的话,自己的家人又当如何? 虽然感谢方青云把自己从牢房里面救出来,但是纪令月现如今唯一想的就是替自己查出真相。 别说 她大义,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方青云刚一拿出药瓶子来,面带难色:“可今日的药剂量都是算好的,你为何会此时发作?” 纪令月心中腹诽,原来一开始你就已经算计好了的? 就连亲近的朋友都要彼此陷害么?纪令月新中华不免有些失落,她只静静低下头来:“我如今这副身体,实在是拖累你了。” “没有。” 纪令月忽然看见方青云就烦,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领子:“你且说,如今我身上这些伤,是不是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 说什么想要带她去东临,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可最后还不是用这些药物来控制她?人在痛苦至极之时,有些话脱口而出是没有任何考究的。 纪令月带着恨意盯着自己,方青云将药丸放置于她的口中。 醉胭脂的味道犹如沙漠中的水源一般,几乎是一咽下去,纪令月就觉得全身都在慢慢好转一般。 仿佛被人殴打的五脏六腑都重回了原来的位置,只是过了片刻,纪令月的呼气逐渐变得均匀,方青云准备将她搀扶起来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推开。 “月儿?” “你不要这 么看着我。”纪令月捂着心口自己站起身来,“你也在皇家长大,也应当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你来大渝,是为了什么,我能够猜出来一二分,但也不确定这一二分的真实性。” 方青云眼中有着不舍,纪令月不忍心看,因为她知道自己方才给方青云安上了一个完全无关于他的罪名。若是看到他的眼睛,自己就会变得多心。 她这般不确信,犹如惊弓之鸟。方青云或许想要争一争她心中的一席之地,只是从前就见到她似有若无的疏远。 他和陆淮琛有什么不同么? 这不是他第一次去想这个问题,从前是无意识的,现如今却是引人深省一般,“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出去。”纪令月斜眄他一眼,手却握着里衣帕子的位置,那药物果真是不能多吃,如今自己身体虽然好了起来,但是现在却有些头晕眼花,看来还是真的有剂量的定性。 听到脚步声渐远,纪令月慌忙捡起地面上的碎瓷片朝着手腕的位置划了一刀,只见放出来的竟然是一滩黑血。 那是痛陆瑾桃和苏妙人一通中的毒竟然还没有解,那这醉胭脂又是何物? 第四百零二章 留下祸端 岚衫手上捧着菱花瓷所作的药碗,上方还有这细细密密的排列有序的花纹,瞧着倒像是皇室所用之物。戚夫人用这些东西招待纪令月倒是有心了。 一抬头却见方青云有些泄气地从门外走出,瞥眼见来人是岚衫,伸手将她拦住。岚衫多少也猜出一二分来。 相比纪令月并未吃了那药。 “皇子莫要担心,这些无非只是副作用而已,郡主还未适应,再过些时日郡主便可避免这些症状了。” 方青云面上有着怀疑,故作了然道:“要是真如你这般说便好了。” 岚衫低声浅笑:“这些药凉了就过了药效了,奴婢且给郡主送过去。”方青云离开、房间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他有些自己的盯着町中的正在扑蒴妁掉这落叶的银杏树,心中有些怅然。 却在这时听见传自纪令月房间药盏溅裂的声响,“不好了,郡主不见了!” …… 手腕上的痛是在让她清醒,纪令月只在内心嘀咕,幸好没人看见她翻墙,不让她郡主的一世英名估计也就这样了。 她的行动缓慢,加上这醉胭脂的效果,一路上;怕是有只狗嗅到香味也能循着香味找到 她。临城,纪令月是出不去的。 白日来这边走的时候,纪令月记得此间是有个大药房,或许药房的人能够查出来这药丸的成分。 药房的小童只见有一身影挡住了门边,远处微弱的灯将纪令月的影子拉的狭长。纪令月往前走几步就要倒下,幸好有一女子前来差他将纪令月给搀扶好。 “阿娘,这个姐姐快要晕倒了。” 纪令月意识恍惚,以为眼前人是纪令仪,扯着她的衣角:“阿……姐?” 女子只见纪令仪手腕有浅略的包扎伤口,尽管还是渗出了血,连忙让小童去打来赶紧的热水。随后晃动纪令月:“姑娘?可不要睡过去啊,清醒些,同我说说话也可。霖儿水好了么?” 脑子里边迷迷糊糊,只记得一些零碎的事情,等纪令月一觉醒来,恍惚看着四周。 “你醒了?”稚嫩的童声将她给唤醒,纪令月瞥见头上还有个小揪揪的药童,有些疑惑的问道:“霖儿?” 霖儿憨笑一声:“是我。” “我怎会……”纪令月迅速将脑子里边的事情给过了一遍,此时外面的女子寻人,敲了几次门后:“霖儿,不要打扰房间里面 的人休息。” 纪令月整理自己的衣襟道:“无事,多谢女郎将我救下,要不是姑娘,还不知道我这般是要晕多久。” 只见那女子从门边走出,身上穿着朴素,发间只简单用了一根簪子固定。走进来的时候还拿来一把新鲜艾草,“我医术并不高明,当家的又出门上山采药,这个时节正是零陵花要结果的日子,耽误不得。所以看不出来姑娘身上有什么病痛,只有想法子让姑娘清醒些。” 艾草的气息带着清香并不寻人,纪令月瞥见女子手指被谁泡的几乎已经失去了圆润模样,“女郎有心了。” 纪令月取下、身上的一枚手镯,“我出门的急,也没带什么财物。” “使不得。”女子连忙摆手,“今日有一华衣公子前来,已经给了银钱,若是再收姑娘你这手镯,怕是过意不去,原本我们娘俩也没做什么。” 华衣公子? 她微垂眼眸。昨日对方青云,自己是否太自私了些? 如果方青云执意带自己去东临是自私,那么自己暗中默不作声的任由方青云带自己离开,不也是自私么? “姑娘?” 纪令月回头浅笑道:“叫我 令月便可,我瞧女郎模样与我家中阿姐相仿,看这心中也生出来些许的亲近感。” 估计是觉得纪令月的嘴巧,为人也没有端出什么架子。纪令月简单知道了一些消息,女子名唤江盏,平时人都喊她盏娘,嫁给一个姓张的大夫,共同育有一子霖儿。孩子爹是个喜欢搞药物的人,药房这边一般由盏娘打理。 在临城待得时间也有七八年了,平时赚赚小钱,也没什么太大的追求。纪令月心中有些迟疑,但是还是拿出来了里衣里面一直藏着的帕子,“盏姐姐,你夫君何时能够回来,我这边其实是有一件事有些麻烦你了。” 银白丝绸帕子上有着被醉胭脂晕开的红,上面的香气弥漫开来给人带有一种醉醺醺的气味。盏娘凑近嗅了嗅,“还蛮好闻的,跟令月妹子你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这是什么物做的?” 纪令月面露苦笑,“盏姐姐,我不能说太多,如果姐姐的夫君知道其中有什么药物……” “放心。”盏娘连忙拉着她的手:“你这会儿身子还弱,虽然手腕受了伤,不过你睡着的时候我看了,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真是奇效 。” “我、我得走了。”纪令月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帕子,她似乎已经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盏姐姐,一日后我会来问,若是我没有来,就将这帕子烧毁即可。” “这么急?” 纪令月有一种预感,临城将会发生一件大事,只是现如今暂时被人给压着而已,方青云已经知道自己在此处,只是不想见他。除非自己愿意,不然他也不会现身。 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竟然如此疏远,纪令月面上带着淡淡的愁绪,走出房门之后就见岚衫已经立在了一旁就等着她了。 “郡主?” “我又不是什么三岁孩童,即使我在府中也未曾受到过如此照料,岚衫,你应该去服侍你的主子,而不是跟我这么一个病恹恹的人打发时间。” 岚衫低头看着脚底,根本没有将纪令月的话当在心上,就在这时,马车那边有人掀开了帘子。 纪令月不由得一愣,戚夫人亲自来迎接她,那她可是好大的面子。 "郡主在这里待得可习惯?" 从昨天到今天,若是真算起来的话还不算是过去了一天。纪令月只得摆手朝着戚夫人行礼:“令月见过戚夫人。” 第四百零三章 话中有话 马车里。 纪令月和这个戚夫人离的很近,两个人一时间没什么话好说的,她瞧瞧打量着戚夫人,只觉得她全身贵气异常,完全与之前的假戚夫人是两个样子。如果有人熟识戚夫人的话,定然能够一眼看出来那时的戚夫人是假的。只是不知为何,在宴会上的所有人都没有认出来? 是记忆有偏差,还是别的什么…… “郡主觉得我本人如何?” 忽然被点了名,纪令月倒也不在悄咪、咪打量了,“夫人很年轻,与真实年龄有所偏差,而且可以看得出来夫人身上的贵气。”想必平时也不管事儿,但是临城这边的人也是极其敬重她的。 后面的话纪令月没有说,不过心中对这个戚夫人只有那么一星半点儿印象。 “郡主不讨厌我?” 纪令月摇头,不知道这个戚夫人又打什么主意,“夫人与我而言不过是初次见面,我到没多少喜欢讨厌的。” “也是。”戚夫人下了车让岚衫等人前去准备一些茶水,邀请纪令月前去露台赏花。 戚夫人慵懒的靠在身后的美人枕上,“郡主也在临城待了有一日,觉得临城如何?” “以往之时,我总 觉得京城已经够美了,只是现如今一见临城,远远有着超出京城之势。不过这也只是我浅略的看法而已,若是多年以后我想安稳,约莫会选择来临城。” 戚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来,“很久之前,我也有你这么一个想法,但是现如今的我,这个想法已经在逐渐的打消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外面的人已经忘了我。” 忘记了她原本的姓名,忘记了她付出的成就,更忘记了在某处还有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怎会。”纪令月不由得想起了什么,“只是我们这些小辈不记得而已,我的祖母纪老夫人却是记得清楚,当年夫人你的风采。” 戚夫人斜眄她一眼,眸中没有任何温度,似乎方才的话自己只是无意提起,而纪令月当了真一般。 “临城管理的这么好,绝非是我这懒人的功劳,临城千户侯乃是来自于东鼎村的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搞得风风火火,也将这临城整的热热闹闹。那时的临城虽然人不多,但我也从未觉得像是如今这般寂寥。” 纪令月不禁疑惑道:“那千户侯可是……” “他姓戚。” 纪令月懂了,没有在多问什 么。现在的临城已经没有千户侯的消息,估计人已经去了。纪令月摸了摸鼻子,“夫人原本是哪里人?” “东临的,若是你有缘去了东临,可以带东岳渡的白鹭洲处,那边会有一乘船女子,若是你向她讨一口茶吃,她定然会将上好的果干肉铺给你送来。” “东临啊,那可是我魂牵梦萦之地,可以,自此以后我再也回不去。” 纪令月手边的茶渐渐变成温的,她默不作声,只觉得此时的戚夫人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一般。等她说完了,纪令月方才问道:“夫人和皇子的关系貌似不错。” “你是说青云?” 除了他还能有谁?在场的人不就只认识这一位么。只是方青云久久没有出现,纪令月心中多少生出了几许不耐。 莫不是方青云恼了自己? “青云是在东临皇宫长大的,你也是被人捧在心尖上的人,也曾接触过皇宫,定然知道在皇宫之中也有许多说不出来的秘密。” 方青云没有在皇宫待多久,他十三岁时就有了自己的封地。只是在那时他边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 纪令月不由得有些疑惑:“是什么?” “前去别国的 理由,无非就是那么几种。” “是……质子?” 戚夫人呷了一口茶,算是认同了纪令月的说法,“我也同郡主你说开了吧,你不能同他去东临。” 纪令月呼吸一窒,她还当是什么事儿一样,不去就不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心中莫名有些失落,纪令月袖子下攥紧的手指节发白。 “你的身份不一般,大渝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份,先前你还同西凉之人有所渊源。美丽的女人总是会招惹一些是是非非,即使非你所愿,但这些事情如同积雪一般,慢慢累计之日将会引起雪崩。” 她深吸一口气,不生气不生气,这是在夸自己长得祸国殃民呢。 戚夫人语气平静,“我同你一般,我是过来人。但是绝非是想端着架子同你讲什么大道理。世间的道理最终不过是来回和生死,郡主,我不是怕你殃及池鱼,而是怕你身受所害。” 纪令月忍不住嗤笑一声,侍奉在一旁的岚衫瞥了她一眼,只见纪令月起身不卑不亢的朝着戚夫人行礼:“我倒以为夫人是什么女中豪杰般的人物,没想到竟然如此胆小。夫人难道深受世人流言所害?可夫人现 如今不也成了流言是非之人么?” “何意?”她挑眉让纪令月继续说下去。 “夫人当年也有不可割舍的人吧?只是时间不能重来,那人离开之后,一切都变得再无意义。夫人你开始自暴自弃,渐渐接受这个人离去的事实。令月猜想,夫人最大的困惑便是身份吧。” 戚夫人低垂下的眼眸有着牵扯不断的愁,只是当纪令月说到她的心事之时,若非是个德高望重之人,现如今估计得直接发飙。 弯弯绕绕这么多,纪令月也是烦了,“夫人的忧心实在是多虑,若是有这般闲情逸致,不如多想想明天改吃什么饭。” “放肆!”岚衫呵斥道:“在夫人面前,岂容你放肆!” “我放肆?”纪令月冷哼一声,你们就差没有指名道姓了,用得着如此捧了人在诋毁一番?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这里是戚夫人你的地界,我断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希望戚夫人不要讲自己当年犯的错也挑到令月身上!” 戚夫人面上平静,“你能给你所爱之人什么呢?你又能给东临带来什么?妄想用一己之力改变永恒不变之事,才是郡主你的错。” 第四百零四章 药房失火 岚衫盯着纪令月离开的身影出神,忽然只听戚夫人道:“她很像我吧?” “我自己也是这般觉得,这纪小姐就像是另一个模子的我一般。” 戚夫人眼中却带着一丝柔和的光,似乎是想起当年发生的事情一般,只是现如今的戚夫人早已没有以往的精神,多愁善感优柔寡断可一向不是她的性格。 岚衫走上前收拾了露台前的茶盏,“夫人是夫人,郡主是郡主。无论在如何相仿,也依然如此。” 久久,戚夫人才低声喃喃,“也只有你们能够看得通透。” …… 心口越来越痛了,这个时间点儿是纪令月该吃胭脂丸的时间,她不想回去见方青云,只得走近一家酒肆里,差人买了这里最好的酒。 小二忙劝道:“实不相瞒,姑娘,我们这边的人都是偏北地区来的人,上好的就也只是楚人与辽人最为嗜好的烧刀子,你一姑娘家,定然是喝不得这酒。不过这边也有酿的果酒梅子醋,要是姑娘喜欢……” 纪令月听他说的啰嗦。自己都快疼的受不住,挥手示意他就暂且这么做了去。 她这么想着,找了个角落并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地方歇息, 这时只见前桌那边有人走来,脚上和胳膊上有些黑灰,人脸上也是灰头土脸的。 “啧,那家人可惜了,他们孩子也还不过七八岁而已。” “那女人没有跑出来,哭的声嘶力竭,我听着又一想家中的妻子,啧……可怜人。” 这时小二手上拿了一些酒,先给纪令月送上:“姑娘,这是梅子酒,有准备了一小些下酒菜。酒肆这边没什么精致吃食,还望见谅。” 纪令月淡淡恩了一声,闻那果酒气味香醇,纪令月最醉胭脂的强烈渴望也就少了几分。 届时,小二见前桌两人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禁疑惑:“二位客官这幅模样是怎么回事?” 那人连连摆手:“快别提了。” “西区那边不知怎的着了火,听见有人的惨叫,我们赶紧赶了过去。那一家三口原本做的就是小本生意,平时对谁都是客客气气,谁成想,一把大火给家都烧没了。” “西区?”小二疑惑的走向窗口边,他推开窗户上的挡风,纪令月也瞧见那边的火光冲天的亮起,连着厚重的云层也被一同给烧毁。 小二可惜道:“也不知是谁家着了火。” “就是那家药房,他 们夫妻似乎是想将小儿子给送出来,那身上脸上烧的是一块一块的,每块完整的好肉。又用衣服被子裹着孩子,谁料到……那孩子直接被闷死了。” 酒瓶子咋在地面滚了几圈,声响让小二和客人纷纷回头,纪令月一脸错愕的站起身,还未走几步直接撞上一旁的桌子边角,她顾不上疼,追着前方的人忙问:“是盏娘和她的孩子霖儿?” “你……认识那夫妻和孩子?” 纪令月恍惚的取下发间的首饰放在桌面,“就抵了酒钱了。”说完之后就跑了出去。 原本的天已经暗了下来,此时的火却将天照的亮堂堂。纪令月似乎听见有人嚎啕大哭,她以为是盏娘的孩子,忙跑过去,却见只是一与家人走散了的孩童。 纪令月有些错愕,她寻着灭火队伍前药房,火势迅猛已经连着一旁的房子都给烧着。 她原本正要往前,忽然一只大手紧紧拽住她。 慌乱之中,纪令月对上方青云的眼睛,“随我离开这里。”他说。 纪令月被他扯开,似乎身体终于有了自己的意识,纪令月奋力挣脱他,“不要碰我!” 临城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自己要是 做什么别人会不知道? 她刚刚奋力挣脱,现在又撕心裂肺的狂咳,方青云皱着眉头,纪令月冷笑道:“你觉得我很累赘吧?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管我。” “我从未。” 纪令月刚走几步,腿脚就软的不行没有力气,方青云抓住她的手吗“先将这醉胭脂吃了,你身子弱……” 她似乎被点醒了一般,“醉胭脂?对,就是这个东西,这场大火怎么会无缘无故冒起?是天惩,是罪过,是我一心想要知道你们控制我的东西。” “月儿,吃了吧。” 方青云……记忆之中的方青云合成这般去求过人,或许纪令月已经当真成了他心中的软肋,只是在这之前,纪令月是他抓不住的风,紧握在手中且抵不过她的悄然离逝。 纪令月奋力推开他,“我知道是谁做的!” “你去了能有什么用?” 她直直的盯着方青云,“你也知道对吧?当我想要接近真相,你们也只会用一些理所当然的理由告诉我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不会计较什么,只是盏娘夫妻何其无辜?” “你让我觉得很陌生,好似我一开始见到你一般。” 方青云眼睛肿映出 纪令月的模样,他想要去拥抱纪令月,只是她的敌意已经形成他们之间密不透风的墙。 另一边。 岚衫听闻外面人吵吵闹闹,戚夫人的睡眠向来浅的很,为了不打扰戚夫人,岚衫便出面去问。 下人简单将事情一说,她明白了些,“将人给打发了吧。” 然而纪令月却冲了过来,手上不知何时拿着一方帕子,上面蔓延这醉胭脂的香味。那可是那帮人怎么着也没有找到的。 “郡主怎么又来了?既然不喜欢此间,可比再扰的人心烦意乱。” 纪令月冷哼一声,“药房的火,只是因为这个吧?怎么找也找不到,只能一把火给烧掉。原来戚夫人管理临城,竟是用的这般卑劣不堪的下作手段。” 岚衫垂下眼眸,“我不明白郡主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帕子么?盏娘可从来没有想过连累我,对于一个陌生人而言,她完全可以将这东西交付给你们。可你们,却因为这么一张帕子,让一场大火将所有的东西都销毁殆尽!” “戚夫人,据说当年你以一人之力护的临城一方平安不受两国夹在之气。现如今,你又做了什么?!” 第四百零五章 无可奈何 几日前。 又下雨了。 京城最近日阴云绵绵,细细密密的遮盖住了上方的苍穹,行人在路间,似乎已经迷失了原本的方向。他们忧心忡忡的只想得到那盘短暂且片刻的安稳。 他不喜欢雨,也不喜欢雨落在身上的感觉,甚至是吹拂脸上的风,都带着那么一丝丝的阴冷,使得他觉得有些短暂的迷离,尽管只是片面的说不上这一种感觉。 “王爷。” 女人的声音使得他睁开幽暗模糊的眸子,昨日喝了些酒,此时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女子手上持着伞,婷婷袅娜的走来,“王爷怎的一个人再次?” “你……”陆淮琛忽然一下紧握住女人的手,对方显然是惊到,这才见到是伺候陆瑾桃的女医挚。 “你怎来了?” 女医挚不慌不忙的行礼,随后将伞撇在肩上,伸出手来接住前方的雨点:“这里不如药王谷,雨水虽然阴冷,但是冷中却带着一丝温柔,我最是喜欢,进来也巧得很,公主现如今已经清醒过来,缪若想,也该回了。” 陆淮琛面不改色,“柳女医在此待的不惯?” “并非此意,现如今公主已经不需要我的照顾, 只需嘻嘻照料,公主身上的毒素也不是什么大事,相反,有些时候这些毒素反而还能救公主一命。”柳缪若的话止住,只见不远处靳一手上拖着伞朝这边走来。 “那缪若且先告辞了。” 靳一走来朝着柳缪若招手行礼,随后朝着陆淮琛走来,“属下已经托人煮了醒酒茶。” 陆淮琛神色冷冷,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街上的行人,“可有她的消息?” 这个她指的是谁,靳一清楚,但是他不能说明。只得从口袋中拿出一块丝巾,打开丝巾只见上面有着一片发白偏黑的褪了色鱼鳞。 “今日有一渔农钓鱼,不知怎的竟然钓上一条黑色大鲤鱼。” 陆淮琛接过鱼鳞来细细打量,随后朝着光源出看去,只见上面有写着一个‘琛’字,然而背面要是反过来,则是一‘皇’字。 这般手段是在拙劣,但是也难为这帮人能够想到这种法子来针对自己。陆淮琛不由得冷笑:“你觉得谁最为有可能这么做?” 朝中的老狐狸那么多,人人都有两张脸,虽然有人投靠陆淮琛这边,但是陆淮琛的雷霆手段也不是几个人能够受得了的、要是说进来有 那么几个不服管教的人,怕是有那个姓林的还有姜氏的人。 南阳姜氏可是新晋人士,当时可仅仅只是比状元郎苏澄清只低了那么一些档次,无奈只得做了一个榜眼。由于此人行事过于高调,反而在朝中不受欢迎。加之又没什么家族底蕴,人也挣扎不出个什么浪花。 加之陆淮琛不喜这般性格之人,朝中人也是会看人的。 “属下觉得,此事必须根除,否则到时候谣言四起,皇上怕是要跟王爷你离心。” 陆淮琛不是没有想过,现如今小皇帝好不容易懂一些事情了,此事在爆出来,定然会有人在跟前吹吹风。靳一再次提议:“可需要属下?”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样式。陆淮琛抬手止住。 一条鱼翻不起来什么浪花,但是没了这一条鱼,还会冒出其他的鱼。既然如此…… “让他们好好的聚一聚。” 靳一疑惑不解:“如何聚?”陆淮琛在上面压着,这帮人想怎么造次都可以。 陆淮琛却勾起一抹笑:“去写两封劄子,前去交给纪太后,当着皇上的面。另一封则是交给纪衡。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做。” 观察陆淮琛这一副 信誓旦旦的模样,靳一心中了然,“是。” 午夜。 王府里面的侍女传来消息,陆瑾桃已经醒了过来,这会儿正在讨要吃的。 陆淮琛便提了一句要见她,熟料到了地方之后陆瑾桃让人关上房门:“不行!我……我现在又脏又臭的,这一股子药味难闻死了,小叔叔还是不要看我的好。” “你身份尊贵,每日又有侍女为你梳洗,怎……” “不行!”陆瑾桃坚持道,她醒来的时候特地照了照镜子,镜子里面的人简直都不知道是谁,这般糗样,实在是不想出去见人。陆瑾桃难得坚持道:“我不想小叔叔你,但是我想见月月。” 陆淮琛立在门前,不发一语。 陆瑾桃蹲下、身子委屈道:“当时我们三人都吃了那些,苏家小姐吃的少,月月可是一向护着我,我想见一见她。” “你见不到她的。” “为什么?” 旁边的侍女咳嗽几声提醒陆瑾桃,可陆瑾桃有些不解,直接一把推开门质问:“为什么见不到月月,是不是月月已经……死了?” 陆淮琛撇过头看向侍女,“柳女医人走了?” “是。” 不知为何,陆瑾桃被 陆淮琛眼神扫了一遍之后,身上的寒毛都立即竖了起来。只听陆淮琛说什么要给柳女医请过来给她针灸放血,吓得她立即不敢再多说多想,连连摆手答应自己不再搞事这才作罢。 人立即钻进被子里面蒙着脑袋:“我睡了!困得实在是受不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且去同红姑姑说吧!” “公主,公主?”侍女端来汤药又拿来一些蜜饯来哄陆瑾桃,“王爷已经走了,现下已然无事了。” 陆瑾桃尝试着从枕头里面探出脑袋来,“真的走了?……这药可晚一些在喝,你快去清红姑姑过来,我有事情要问她。” 侍女手上端着汤药,“这,恐怕不妥吧?” “让你去你就快去,什么时候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当真了是吧?”陆瑾桃的骄纵又回来,侍女面上也没生气,立即浅笑道:“是,奴婢这就去,但是这汤药还是必须要喝的好。” 红姑前些日子也被宁太嫔送来过,只是近来红姑因为是行宫来的人也被查了一通,但是一番调查,和琴师笑亦娘子等人无关,甚至有些厌恶笑亦娘子这等怜人。看守了三天确定没什么异样也就放王府里来。 第四百零六章 归农舍 红姑行事不慌不忙,见到陆淮琛的时候也不卑不亢,“老奴见过摄政王殿下。” “你在行宫待了多久?”这话则是靳一所问,陆淮琛对红姑的怀疑并无多少。 “记不大清楚,约莫大半辈子都在行宫之中。”红姑等人原本就是孤儿,随后被选中了前去行宫照料的一批宫女,那么多人前去,最后剩下的人却也寥寥无几,他们在外处没什么住所,膝下也无儿孙,若是死了也没人为他们收敛尸骨。 实在没有法子,只得最后一些宫女啊熟人啊凑钱去京郊地界圈了一块地,以后就只葬住他们这些老人。 红姑看着也年轻,她唯一出宫也是这次跟着陆瑾桃,不然怕是真的要在那行宫之处待到老死了。 靳一问话完毕,将红姑的一些个人资料和见闻都交给陆淮琛审阅,陆淮琛接过来只略略扫了一眼,“公主若是问起郡主的事。” 红姑躬身行礼道:“郡主无事,近日前去襄阳老家为郡主阿姐祈福。” 纪令仪成亲之事也是近期不久的事情,而且她和苏澄清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即使现如今成亲应该没有多少人前来祝福,不过此时已 经如此,有人来阻止也没什么用。 毕竟皇室可从未对纪衡和纪家开刀,纪太后现如今也是好好的。 陆淮琛斜眄打量着红姑,“你办事利落干脆,也知道如何与那帮人撇清关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清楚?” “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舌、头已经不长在自己身上。” “退下罢。” 靳一这般观察,只觉得这个红姑也是个厉害人物,“王爷,那郡主可是要放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提到纪令月,陆淮琛就不会说太多。应当是他也无法做出抉择来,但是给纪令月救出来是完全有这个能力的。 只是…… 心中还是有疑虑的。 靳七不知怎么的忽然闯进来,“王爷,不好了。” “何事慌慌张张?” 天牢处已经有一波人擅自闯了进来,纪令月被人劫走,林彦那帮人办事不利,死的死伤的伤。 今夜无人入睡,只听到城门处有人驾着马车狂奔,似乎还有人在求饶大叫,又有女人委婉的弹着琵琶,幽怨的琵琶声蔓延,只给人一种心寒之意。当陆淮琛赶到的时候,林彦褪了身上的衣甲:“属下办事不利,还请摄政王责罚。” 陆淮琛无意顾忌他,去看牢房之中的纪令月,可是里面空空荡荡,除了冷之外别无其他。 …… “快跑!” 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喊,纪令月已经看不清那人是谁,一只大手揽着她的腰给她驾在了马上,纪令月还在质问戚夫人,她究竟守护了什么的时候,她就已经被人给打晕。 脑袋昏昏沉沉,纪令月是被心口的痛给痛醒的,她看清楚前面的人是谁之后,迅速拔下发间的钗插、进他的肩膀。 方青云没有躲开,而是闷声不响的接受了这一刺,痛不是痛在肩膀上,而是从心底开始蔓延起来的。 纪令月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盯着他:“放我下去。” “不行!” “你无非就是想和那些人一样控制我而已,就这么想要把我带去东临,我能给你什么好处?” 方青云眼中的失落被纪令月忽视掉,她不愿去看他,将头瞥向马车一旁的窗户位置去,此时只看见不远处有追着他们的几匹黑马。 纪令月第一次想到的就是,追杀。 这帮人想要杀掉自己,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是戚夫人?” “夫人不会这么做。” “哼,那还不是你 在这里。” “月儿,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纪令月不愿意听,她身上的醉胭脂病症又开始发作了,此时只觉得心口疼痛异常,方才刺方青云的时候就耗尽了些许力气,现如今看这边的地形,总感觉是走近了某片森林,但是不确定真实方向。 方青云取下腰间的瓶子,“这些都是药丸,你只需多吃一些就可……” 纪令月忙不送迭的挥手打开,“假好心。” 只是……自己手上怎么会有血?纪令月明明伤的是他的肩膀,却见方青云腰间的扇子此时已经断裂开来,他一向是一个优雅的人,此时却很狼狈的赶着车,后面的人穷追不舍,加上自己又这般。 她不再针对方青云,而是拿起一旁的醉胭脂,“你……又何苦对我这般好,现如今的天下第一美人,只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而已。” “因为我心悦你。” 够了。 “带你出来,是我的错,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也要如此执意,也是我的错。月儿,不是你带来的危险,只是因为我……” 勾了。 纪令月将头瞥向一旁,她看着车内还有一把弓箭,立即执起弓来瞄准 后方的人马。 只是她现如今手脚无力,虽然还能拉得起弓,但是距离实在偏离太多,而且那帮人还直接斩断射出去的弓。 实在是没有法子了,纪令月只得退而求其次,转而朝着飞奔的马的脖子射去,只一箭,虽然为射中马,偏离几分来,但是马受了惊也乱了步伐。 “月儿,我会保护你。” “够了!”纪令月出声打算,再去一旁的箭来,“我从来没不是什么温室娇贵花,你一直心悦于我,但是你一直都将我保护的太好,实在没有必要。我可是……就算死也要削掉他们一层皮的人!” 方青云短暂的错愕,他架着马车找准方向,一路上躲避杂乱的树木朝着前方冲去,身后的人也因为纪令月的干扰逐渐乱了脚步,这般没有僵持多久便已经落下了太多的距离。 “前方应当有城镇,我们找个农舍换一身衣服来,我身上的银钱应当还能换一些干净的衣物。” 纪令月这次没有拒绝,默默点了头算是回应,只是自己的手还在发抖,让她想一想她怎会又成了如此狼狈的模样? 不远处,枯死树上的人随着黑猫尖利的叫声一通隐了身形。 第四百零七章 拖累者 ‘笃笃笃’敲门声阵阵,不远处的狗叫了几声,纪令月低下头。她的手已经冻僵没有了力气。 方青云见她这般,褪下、身上的衣袍披在纪令月身上,虽然上面还有这淡淡的血腥,纪令月并没有嫌弃,“多谢。”好一会儿没有反应,纪令月摇摇头:“我们先走吧,这么晚怕是打扰了人,还是去城中找一间房暂时住下。” 可就在两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里面的人拿着煤油灯披着衣服走来了,“是,东哥么?” 方青云转过身只见是以农妇,农妇看见他们二人也是吓了一跳,“对不住,对不住,看错了人。”随后慌忙的要关山门。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要再次借住一宿。天一亮我们就会离开此地,不知……” 这种事情很好解决,方青云直接拿出来一块金子,“我们要在此住宿。” 天越发的冷了,农舍这边紧紧的燃烧着柴火,倒是暖洋洋的。农妇取来她洗干净的衣物,“东哥是我的丈夫,这时是雪狐出来的好时候,要是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去树洞里面准备取来一些果子。” 纪令月转过身来打量着房间里面挂着的动物皮毛和一些 肉干,明白这是打猎的一家。 也是方青云的钱到位,农妇给他们煮了一大锅香香的浓浓且十分够味的肉酱汤和粥,又拿出来一些在火炉里面腾的软乎乎的饼子。讲道理,纪令月在府中或是什么糕点铺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 方青云已经褪下了带血的华服,身上穿着农妇丈夫的衣服,却也掩饰不了他天生自带的华贵。 “且为我们准备住的地方,我们只借助一宿,明日天一亮就会离开。” “可是路上遇见了什么?” 纪令月揉着肩膀,凄凄道“我与兄长是临城的人,家中做着生意原本是想着快要过年了回家去,熟料在路上竟然遇到了一窝子麻匪。这手上的货物没了,人也就只剩下我们二人……唉。” 农妇点点头,心里约莫已经猜出来纪令月和方青云为什么会出现在此间, “真是可怜人。”农妇帮他们又准备了在路上的吃食,纪令月忙拉住她,“不必了,嫂子,你能够收留我们兄妹二人,已经是万分感谢了。现下天已经不早,在这般忙着你,我们实在过意不去,您且快去休息吧。” 说实在的,纪令月在路上的确是受到了点儿 惊吓,她没有想到自己这般对上戚夫人,会出现这么一伙人。不过反观方青云似乎也不知道此事。 二人久久无话,直到方青云要拿东西的时候动了肩膀吃痛一声,纪令月走上前帮他整理衣服,“……抱歉。” “你没错。” 纪令月默默叹了一声,“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我已经如此连累你了,再这样下去,之后我真不知道又会给你添多少的麻烦。” 方青云忽然握住纪令月的手,她挣脱,他不放。 这般僵持,纪令月捂着心口疼的皱眉,方青云又要让她吃那醉胭脂的时候,“你知道这药丸之中的成分么?” “吃了你就会好。” 纪令月轻笑一声:“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顿了顿,纪令月又叹道:“我在京城还没进天牢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如果不是这醉胭脂,怕是已经好了不少。你是当真不知道,还是——” 她抬起头,眼中已经多了一丝质疑,方青云忽然觉得他原本可以靠近纪令月,但是此时的他已经和纪令月隔了十万八千里远,若是分贝,此后将永不相见。 “你也在算计我?” 纪令月不想受此控制 ,她已经厌恶这种方式,世人都想在自己这里讨得一切。 方青云伸手想要触碰纪令月的脸颊,她撇过头避开他的手道:“我们都需要静一静,需要好好沟通,但是此时的我不想多说什么。” 他手上攥着放着醉胭脂的瓶子发呆。 纪令月躺在床上背对着他,里面是什么东西她不清楚,可是就因为这些东西,已经没了三条人命,纪令月就知道此事不简单。 现如今的她,怕是两天之内要进食五颗醉胭脂,如果一旦停止就会传来痛苦,人如同凋零之期的花一般。 …… 平原上已经结了一层霜,虽未下雪,可是借着月光色映照地面上却也泛着晶莹的一层白,层层叠叠迷失了人的眼。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朝着此间奔驰,惊醒还在熟睡的人,也同样惊醒了纪令月。 她睡眠本来就浅,撇过头看去。方青云已经提了剑护在门前。 “我们得走了,这些人来势汹汹,不能给这边的人带来危险。”纪令月简单逮了些农妇准备的饼子和肉干,想了下又取出一些银子放在一旁的枕头下面。 方青云握着她的手腕压低声音:“我们暂时不能东马车 ,先往城镇那边走。” 天还未亮,勤劳的人已经开始准备赶城镇里面的市集。纪令月和方青云换了衣服,在行人里面还是有些许突兀,无奈之下将头发弄乱,走的缓慢些。 “前面关口有人在盘查,是找的我们?” 他的手紧握纪令月的手,因为这几日纪令月其实都没有好好休息,只得用如此方式宽慰纪令月,“无事,你且在这边等我,我前去看一看。” “……好。” 方青云松开了她的手,纪令月忽然道:“等等。” “什么?” 她将手上拿着的一些东西交给方青云:“我怕待会儿那些人看你不像赶路人,你手上拿着东西也可以做一些掩饰。” “还是月儿你聪明。”他抬手想要揉揉纪令月的头发,只是纪令月后退一步的疏远让方青云的手僵在半空。他干干笑了一声,接过来纪令月手上的吃食便转身。 纪令月望着他的身影,默默呢喃道:“青云,对不住……” 关口处,方青云前去询问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守着关口的侍卫指着一旁公告上的位置,简单说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放了心,转过身去唤她,那处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第四百零八章 好心岳人 “你最为害怕之事是什么?” 那时,纪令月想了很久,或许之前的身份使得她站的位置不同,看的事物也就不同。这便是差距。 现如今的纪令月或许真的如那人所说,跌落云端之后才能看清世间常态。 纪令月绕路重新进入城镇中去,方青云定然会认为自己是不想与他再见,他这样的人,定然会回到临城去。纪令月倒没觉得有什么好愧疚的,只因这病一发作,她就疼,越是疼越头脑清醒。 一个人踏上旅途,她不愿在和方青云在一处,只得自己寻一个安全的方法,追杀的人的目标其实是她自己,这点她很清楚。 身上所带的银钱不多,纪令月会站在他人的角度上考虑自己是否要去什么地方,一旦有想到那个地方,那边是纪令月否决之地。 杏儿农妇赠与的食物纪令月也是带了点儿,走了不知多久,纪令月准备找个歇脚的地方,刚打开自己所携带的布包,只见上面有着一个浅黄色的瓶子。 他知道? 纪令月微微一愣,打开瓶闻到相同的气味,才确定这是的的确确是醉胭脂。方青云待她的确是用情至深了…… 先前的盏娘一家人因 这醉胭脂而惨死,纪令月无论如何都不想重蹈覆辙,只是又想得知其中的成分,究竟是什么东西会导致死了这么些个无辜之人。 “百尔?” 她没什么反应,此时一只纤细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纪令月缓缓回过神,“岳姑娘,可是得知其中有什么药材了么?” 这一家人姓岳,是纪令月绕路赶路的时候遇到的好心人,见她走了几步路就晕倒,实在放心不下,又在遇见审查之人的时候,装晕抱病说是岳家染了风寒之症的岳家大女儿。也刚好是纪令月现如今的状态不佳,她出门的时候又给自己脸上修饰了妆容。 岳姑娘摇摇头,“实在抱歉啊,百尔姑娘,我的医术并不高明,无法得知其中药物,帮不上、你。” 百尔是纪令月报给她的假名,之前曾在一首诗里面得知这么一句,现如今倒是成了她的假名。在岳家也不能待多久,倒是岳家人客客气气,看她身子羸弱,又觉得一个女人家在外面实在不安全。纪令月几次推辞也暂且先留在了这里。 “无碍,岳姑娘可是有镜子么?” “这……”她有些迟疑,纪令月其实能够猜到一些,她当时 随便画了一个妆容,脸上又搞了一道很明显的疤,原本是想着混淆耳目,结果没想到反而更吸引人了一样。毕竟女子最是爱惜自己的脸。 纪令月只得又扯了个谎,说是她命苦,随兄长会家中之时,不曾想竟然遇上了马贼,自己的脸也是在那个时候自己毁去的。 岳家姑娘唏嘘不已,“百尔姑娘实在可怜。” “无妨,也幸好毁了这脸,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安全。”纪令月挤吧出几滴眼泪来,岳家姑娘忙道:“那我且去打水那镜子来,百尔姑娘还是不要太伤心的好。” 她自然是不伤心,只是…… 纪令月看着手上的药丸,方青云可是将一个很大问题丢给了她。这般的痛隐隐约约的遍布五脏六腑,甚至有些时候说不上话来。纪令月要是痛的失去理智,定然是要吃了这药丸的。 岳姑娘办事利落,很快就拿来了她需要的物品,纪令月也看清了自己的尊荣,灰头土脸的赶路加上没有休息好,眼皮底下发黑,侧脸的伤疤如果有人盯着她的脸仔细的瞧,也是能够看出来是假的。不过他人听了‘百尔姑娘’可怜的身世,也就没有诸多挑剔了。 “爹!” 此时,岳家门外,一身形高大面容俊朗的男子手上拿着一些年货奔家去。岳家姑娘忙招手:“哥!可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吃?” “你呀你,再过不久怕是也到了及笄,还这么贪嘴,当心嫁不出去!” 岳家老爹咳嗽几声,此时男子方才注意到门边还站着纪令月。兄妹二人立刻恢复以往神色来。 纪令月只简单清洗了面容,露出脸来也叫人不由得微微一怔,只觉得这般清新秀丽的女子,脸上有一块疤,实在可惜。 “百尔姑娘,这是我兄长,叫岳绛。” 她点点头,似有思索:“绛,岳姑娘叫姝,当真是极好的名字了。” 岳绛耳尖泛着微微的红,他朝着纪令月一摆手没在说什么,只提到要帮岳夫人整理菜品。 到了夜里,这是纪令月赶路的几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夜,不过身旁的岳姝姑娘眼中充满了好奇,“百尔,百尔,是合意啊?” “百尔君子,不知德行。” 岳姝听得懵懵懂懂,长长的拉了一个哦字,她瞥见纪令月平静的睡颜,“那百尔姑娘曾经都是过的什么生活啊?我觉得你长得既漂亮,性子又好。兄长都说我 这性子风风火火,要是那家男子求娶了我,以后的日子定然是不得安宁了。” “噗,约莫是胡说吧?”纪令月睁眼瞧她,眼中有着无限的宠溺。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想起了纪令仪,她的婚事怕是要因为自己有所耽误。 “那……你的家在何处?” 既然百尔是个假身份,纪令月仔细想了想:“是在襄阳。” “襄阳?那巧得很,我们家可是有给襄阳地界供着一批货物呢。” 纪令月表面上虽然是笑着的,心里有些诧异,她刚刚只是随口胡诌了一个地名而已,“是么,那真是太巧了。” 岳姝亲昵的搂着纪令月的肩膀,“百尔姑娘,你真像是我姐姐一样,在家中哥哥总是爱抢我的东西,烦都烦死他了。可我与他要是几日不见,心中也会十分担忧他。我不想你走。” “我在这里才不过待了两日而已,说起来,你思念你的家人,我也是思念家中之人,你只是与你的兄长几日不见而已……而我。” 她的话到了点儿上就止住,岳姝也明白过来什么意思,默默的哦了一声,再过一会儿纪令月便只听见她浅眠声,有些无奈,到底只是个孩子。 第四百零九章 送人送到西 岳夫人有些不舍的看着纪令月,“你这姑娘家集一个人,遭遇了那些事情,现在还要一个人上路,我这……委实不太放心啊。” “人生变故,说实在的,也是给了我一些见识罢了。怕这些怕那些,实在不是我的性子。也多谢这几日您的照顾。” 接着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番话,岳姝也拿了一些自己做的点心给纪令月打包着,又给她偷偷带上了一些可以化了醉胭脂的梅子酒。原本岳绛是要和纪令月一通去。 襄阳之地是共同目标,但是岳绛昨日才回到家中,一家人还没有好好聚一聚,纪令月就用这个理由作为引子:“你们待我这么好,回去我定要写信来作为感谢。只是我已经这般了,襄阳的路程怕是得有个三五日来,降哥儿好容易回来一次,我怎好打扰婶子你们一家人团聚?” “百尔姑娘这话说的……” 纪令月低头略带歉意解释:“是在执拗不过婶子您了,我也不想做个坏人。那不如就让降哥儿将我送到前方古陶镇子的驿站吧,在前不久出门之时,我就已经写了书信差人带回。这时候说不定家中人已经到了那边与我会和 。” “哦。原来是这般,那也好。” 几句话的事儿就妥了,纪令月这人啥都不怕,但是她怕人对她很热情,当一个人知道什么事盛情难却的时候,这个人方逐渐明白了一点儿人情世故。 岳绛为人老实,做事也是踏实肯干,纪令月上的马车密不透风,车内又有一些细软垫子摆着,行路之时也是稳稳当当,并无任何的不妥。 这般走了约莫两三个时辰,岳绛怕纪令月无聊,多讲了一些襄阳有趣的事情。这一点儿,纪令月还真搭不上什么话,毕竟她真没去过。“那你以后想来襄阳么?” “我想起京城,虽然我是商贾人家,做着本本分分的生意赚一点小钱,可是还是想去京城看一看闯一闯,见一见繁华盛景和世面。” 纪令月就简单跟他讲了一些在京城的事情,岳绛听得好不向往,然而驿站就到了前面,他的话语中还透露这一丝依依不舍的意味。纪令月思来想去,从袖口内取下来一块墨色玉佩。 岳绛忙摆手:“这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礼轻人意重,我知道岳夫人定然不会收此物件儿,你也因这物件儿贵重就拒绝的话 ,我可是要过意不去了。” “这……” 纪令月不等他再说,已经下了马车,“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只是我有个建议,若是有人同你们问起我,定然说不清楚,没见过,未听闻,告诉他人我只是远方来客就可。” 她没有朝着驿站走,而是随着闹事的行人,逐渐隐去了身形。 岳绛揉揉眼睛,又盯着手上墨色玉佩,好一会儿才明白出来,这个百尔姑娘怕是个贵人。 …… 纪令月要回到京城,须得绕几条路。大路不能走,驿站也不能待,尤其是自己这病症,也是一个麻烦的问题,或许还需要去不知在何处的药王谷,好好问一问自己这病是怎么回事。 岳家人心善,她不看自己的包裹还真不知道临走的时候,又给她塞了一些银钱。虽然比起她在京城所花的,其实也不少了。 脸上有疤痕这件事实在不妥,这班人直勾勾的瞧着她,纪令月只得去一家店里换了一身男装,若是遇见行人便上前问问路,遇不上只得随便找个地方休息。 当然,她的运气也不是每次都很好的。 在这边打听到有一条行商的人暂时招人,说是前去 某地的路上有流放的人,怕会在路上遇到点儿什么事。所以暂时招人。 纪令月一打听,也觉得自己要去那个地方,前去看了看,对方只扫了一眼纪令月的身板就摇摇头,别说是护货物了,纪令月要是上去了,怕是得直接送上人头。 这话说的人还真的有那么一丝丝的不乐意,要是在以前,纪令月非得把自己的看家本事给露一手来。 只是现如今不易暴露身份,这种事情就需要钱到位了。 行商头头扫了一眼纪令月手上的钱,嘴里嘟囔着:“这得费多大的事儿啊,不就是来跟我们一起走走,简单。” 纪令月忙拱手道:“多谢。若是到了地界,定然会有家中兄长前来,届时还会有更多银钱相赠。” 听着话那就是妥了,纪令月身形不高,人看过去只觉得示意俊俏少年郎,只是没有吃饱饭,身体还不够强壮。不过也没什么要求,他人问纪令月姓名,还是唤作百尔。 商队的车要在戌时出发,只因这样方便带着通关文牒过关卡。尤其是他们这些货物,纪令月看不出来这玩意儿有多么珍贵,也就每天查看个一两次而已。 “百尔? 百尔?!” 喊她的是个大嗓门,纪令月从车队后面奔上前面:“廖大哥,何事啊?” “你小子老是在后面走,怕你掉队,先走到前面吧,这条路上不安全,你得时刻将心提到嗓子眼儿里。” 纪令月点头称是,保证自己下次不会再这样。这个姓廖的汉子觉得这般很受用,外人都喊他廖狗,没人怎么尊敬他。倒是纪令月话少但是尊敬人,他听着也舒坦。 调队到了前边,就又到了唠嗑环节。刚一走到前边,领头人嗅嗅鼻子,“你喝酒了?” “是梅子酒,家中妹子为我准备的。”其实是掩饰了醉胭脂的气味,先前也是岳姝说她身上香,纪令月无意提到了要用梅子才能掩盖身上香味。 领头人面上恼怒:“行商不能喝酒,这是规矩!” “只是一些果酒而已,我这边还有,您要不先尝尝再说?” 此时纪令月察觉身后有人,她猛地转过身,商队里面的花娘朝她笑笑:“瞧我,没有注意,可是吓到你了?” 随后又道:“对了,百尔,我观你实在不像是我们这些风餐露宿的人,家中定然很金贵。领头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第四百一十章 行商路难 纪令月摆手:“定然不会。家中我排行老三,上有一位哥哥一位姐姐,只是这次……” 花娘见她欲言又止,这时候要是聪明人肯定就止住话题了呗,谁料到这花娘就有一股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纪令月无奈笑了笑。 “原本是在临城做生意,这不是将近过年么,想着要尽早回去,收拾了些贵重物件儿,想要安心过个好年。” 孰能料到啊,在路上出了些个变故。 什么变故? 纪令月就又开始扯:“先是家中人生了病,路上耽误了行程,随后又遇错了人。又想着寻个好点的时间段出门,没曾想,竟然撞上了流民。” 据说西凉回去之后,辽国人又开始搞事了,两国人准备开干。他们自然不敢对大渝做什么,东临现如今估计是出现了点事儿,流民应当是…… 花娘神色暗了暗,默默道了句可怜。 “天灾人祸的,人们受不了了采取山上当了匪,唉。” “好弟弟。”花娘拍拍纪令月的手臂,“我一路上对你亲近,也是因我家中有你这般年岁的弟弟,见到你不由得想起了他。这要不是灾荒年,我们也用不着在这种时候赶货。” 纪 令月点点头,虽然没听明白花娘说的什么。 到了休息之时,纪令月觉得心口莫名的沉,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才小酌一口化了胭脂的梅子酒。 花娘喊她上马车里面休息,纪令月摆手,就只坐在马上放慢步子,倒也不是觉得累,只是不清楚自己这般是否能撑着到京城,亦或是去传说中的药王谷求个保命药。 她用缰绳栓在自己身上,一手抓着马的鬃毛浅眠,只是不知道这马怎么回事,是不服她走的慢还是不服她能够休息,这会儿有些狂躁的垫着脚。 远处都能看到一些草房子了,熟料此时廖大哥大喊一声:“分散!” 纪令月有些不解,商队的人慌里慌张的散开,廖大哥又往回看去,“检查货物,发现有异样立刻报备,其他人注意隐了自己身形,我们要过黑三路了。” 她听花娘说过黑三路这个地名,据说前不留还有人在枯死的树上上吊,三代表多的意思,也就是在这里死的人很多,就是这么看着还觉得阴气森森。 不远处的地方似是有着磷火一般,宛若鬼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迷惑前方人的心神。 纪令月见到那莹莹绿光, 心中不由得一惊,突然,就在此时只听到不远处马蹄践踏地面,震碎了一地的尘沙,黑色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忽明忽暗的月亮,将原本看不清的视线又蒙上了一层雾色。 “是马贼!” 不知是谁喊。 花娘这是从马车里探出脑袋:“莫不是百尔弟弟遇见的那帮子野蛮人?” 纪令月面上一晒,好在天黑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她原本说这些话只是胡诌而已,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就遇见了这种破事儿。 “不……不知。” 廖大哥直接冲在最前面:“守好货物,回家过年!” “廖狗,别冲动!”领头人可不想让这个大嗓门将事情给搞砸,他忙的上去踹廖大哥一脚:“这事儿能缓就缓,花娘!” “诶!”花娘似乎明白了什么,忙从车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匣子来。 花娘从纪令月身边经过的时候,纪令月听见里面银子互相碰撞的声响,似乎也明白里边儿什么东西了,破财消灾嘛。 领头人手上接过红木匣子,“待会儿你们都护着货物,他们要是看,就让他们看。他们要是拿了红木匣子走,咱们就当事情没发生。” “要是他们抢呢? ”廖大哥7有些不爽。这匣子里边儿的钱可不少,估计得有个三五来年的赚头。 纪令月随着商队的人站在一处看好货物,另一只手其实已经摸到了袖口藏着的匕首了。 黑三路这地方刮起了阴风,空气中夹杂着血气和一种腥臊的气味。 纪令月只听到有一人骑着马朝着这边行近,领头人走到前方交涉,只是说着话,口音忽然变了,纪令月好奇望过去,却被花娘扯住:“不要乱动!” “花姐,他们是要做什么?” “行商有行商的规矩,我们一路上打点散了那么多的钱财,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还跟到了这里。待会儿你可不要管什么货物,好弟弟,什么东西都不必性命重要。” “可……”纪令月还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止住。 那人高高大大,黑色的毛领袍子遮住了他的脸。领头人毕恭毕敬一般献上了红木匣子,似乎在求他们行行好,就放他们同行就可。 然而下一瞬,他亮出了手中长刀,红木匣子从领头人手上跌落在地,只见散落了一地的黄金。 金子? 这么多,怕是比这货物还要值钱吧? 难道这货物比这些金子还要贵重百 倍? 廖大哥知道事情已经谈崩,抽出腰间佩刀:“注意周围野人,拔刀吧!” 花娘忙不送迭将纪令月推向马车里:“你先躲着。” 纪令月有着短暂的错愕,她抓住花娘手腕,“有没有弓,我还是可以奋力一敌的。” 之前练就的本领可不是花架式,纪令月虽然有些时日没有练习过,不过还是可以注意到有人就埋伏在不远处。 只听铮的一声,领头人身手不错,直接抗住黑袍人一刀,仅仅只是一个回合而已,身后已经有人传来叫声。 商队的其他人伸手不怎样,有一些也是和纪令月一样前来应聘的。虽然只有纪令月自己除了钱。 然而这些高大看似强壮的汉子这会儿估计是被黑三路的景象给吓住,一个甚至慌忙丢了手上的剑。 咻地一下,纪令月拉直了弓箭大喊:“还不快躲开!” 那汉子才愣愣的跑到另一个地方,此时藏在暗处的人也冲了过来,跟护商队的人开始了血拼,纪令月还在瞄准目标,身后有人掐住她的脖子。 她防身术也是没白学,直接朝着对方疼的地方来了一脚,那人疼的松了手,纪令月一脚将人给踹出马车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逃出生天 场面一时间成了混战,纪令月也站在马车的高处观察下方的人,若是有人敢乱来,她本人虽然做不了什么,但是手上的弓可也是饶不了他们! “你们若是收了钱离开,咱们就当无事发生。”领头人几招下来帮忙挡住前方人的进攻,廖大哥一脚踹飞前方贼人,顺便朝着他的脸上吐了一口吐沫,“跟这些狗东西费什么话!头儿,他们觊觎咱们的货物让咱们不能安生,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好活!兄弟们,手上的家伙什都握好咯!” 黑袍人没有说什么废话,就算说了纪令月也是听听不懂,毕竟文化差异大。 纪令月手边箭羽消耗完毕,这些只是让贼人受伤,不足以直接咬了性命。她索性直接下了车,不料后背突然被一把刀给抵住。纪令月只见那个人阴鸷的眼睛盯着她,似乎要将她给生吞活剥。 “百尔弟弟!” 花娘不知何时从一旁冲了出来,纪令月腰侧险险划了一刀,虽然有痛感,但也只是一些小伤。 现在的状况就是花娘开始跟刚刚偷袭自己的开始了混战,没想到花娘的伸手也十分不错。这一日行路,花娘给她的感觉就是表面如同江 南女子一般柔弱,但是性子却是像她在驿站之时所喝的烧刀子,烈、狂且带着一股升腾的甜。 那人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花娘也只是简单的跟此人僵持,纪令月亮出藏在袖子里面的匕首,趁着人不注意朝着对方脖子刺去。 熟料在暗中忽然射出来一枚石子,纪令月手腕吃痛,匕首就这么直直落在沙土地上。 也就这么一晃神的时候,纪令月看清楚前方人手上的刀的图案。这些人,不是和黑三路的人是一伙的,而是…… 追杀自己的人?! 花娘被此人一掌拍到后背心口,她在提剑踉跄走了几步,猛地吐出一口猩红黑血。此人估计是觉得花娘烦不胜烦,想要直接将花娘给解决了。 “你的目标不就是我么?” 纪令月冷笑一声,拿出匕首来放在自己脖子上,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们明着是想置我于死地,此时我清楚的很,现如今的我也不过是一将死之人,完全不需要你们动太多,我也活不了多久。” “咳咳!”花娘生生咽下喉中血:“胡闹!他们只是为了货物而来,百尔,你莫要做傻事!” 她没有管这么多,瞥见身 后方的一个衣角,继续道:“我身上藏有太多的秘密,你们一路穷追不舍,找我也应当找的很辛苦吧?” 就在此时,廖狗冲出来也不知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照着神秘人头上猛抡,怕是人得直接脑震荡。 花娘捂着心口,“廖大哥我无事。” “什么无事,这么大意,以后可怎么还能出来行商?”廖狗扫了一眼纪令月,见她冲到神秘人面前,掐住他的下颚扯下面巾来。 “你认识?” 纪令月摇摇头,不等她多说,廖狗直接下手从他口中抠出来一个小药包,随后嫌恶的往神秘人身上擦了擦。“这帮孙子来势汹汹,你先前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廖狗的眼神不似先前一般和善,纪令月犹豫这要不要继续瞎编一个谎话。 花娘连忙拦着他:“百尔是为了我们才出手的,这一路上、你见她有什么破格的地方?” “那这样吧,廖大哥。”纪令月搀扶花娘起身,“等出了黑三路,到了另外一个城镇,我们就此别过就可。此地不宜久了,如果现在我们心生罅隙,只会耽误事情。” 贼人也就待在这里一阵儿,知道商队人的实力,他们也不敢造次 ,黑三路这一条路过的是有惊有险。 纪令月随身携带一些药瓶,她也没有吝啬藏着掖着,帮受伤的人简单做个包扎。一路上也没人再说什么话,心情有些沉重。越发是如此,纪令月越发觉得这世间过的缓慢,这个点儿怕不是寻常之时天已经大亮,可是前方的钱还是死气沉沉一般。 领头人一路上强撑着,坐在马上揉动他酸痛的肩膀,就在此时忽然一下子直直的栽倒在地上。 “头儿!” 花娘和廖狗二人一口同声的喊出来,纪令月赶忙奔过去,只见他心口插着一把精致细小带着勾刺的袖箭。 纪令月慌忙将他搀扶起来,没有血? 领头人从胸口里面的衣服中拿出来一块护心镜,暗暗啐了一口吐沫,“当真是暗杀?” 花娘气愤拍他胸口一下,也不顾忌他的伤势:“你都在搞什么!你要是死了,我们可怎么办?” “哎呀疼!你这个娘们就不能真的跟个娘们一样柔弱点?” 还好人没什么事,纪令月接过袖箭来放在手中看,不知为何觉得这袖箭很是眼熟。此物小巧精致,杀伤力小,但是只要精准的掌握好力道,定然也能够直取对方 性命。 只是,这护心镜大多数都是给上了战场的士兵,为何领头人也会有此物,纪令月心中有些怀疑,手上握着护心镜重新交给领头:“这护心镜上伤痕累累,痕迹斑驳,相比跟随您已经许久了吧?” 领头人摇摇头,“倒也不是。是……你也受伤了?” 或许纪令月方才做的一些表现都被人看在眼里,纪令月看这腰侧破烂的衣服,摇摇头:“无碍,只是衣服烂了而已,没有伤到皮肉。” …… 一行人一路上提心吊胆的赶车,纪令月跟在商队后方,估计是那帮马贼在这里吃了瘪,当真没有再来找事。到了安全的地方,纪令月怕是真的要和这些商队走散,她取了身上的银钱和一些药物交给花娘,刚上了楼,就见褐衣羊毛毡的小二拿着茶盏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前,似乎子啊偷听什么消息。 听到了脚步声,小二回头见是纪令月,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客官,方才我……” “无事。”纪令月不会对此抱有多少的疑心。 小二咽了咽口水,等纪令月路过之时,忽然疑惑道:“客官,你这身上怎么有一股和方才出来的人一模一样的气味啊?” 第四百一十二章 寻她去 门敲了三下。 花娘问了句谁,纪令月如实回答,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些穿衣服的声音,过不了一会儿,花娘便前来开了门。“百尔弟弟?” 纪令月简单环视一下房间内,嗅到花娘身上的血腥气,伤还没好,加之人在异地,并没有去找郎中。当时和方青云分开,她可是准备了一些药物的,现如今也分给花娘一些。 “万万不可,说是路上照料你,实际上我们都是被你照料了。你原本带了的药材就给我们用,这实在不妥。” “花姐把我当成弟弟,我也同样将你当成了姐姐,只是我们相处时间并不多,今日在此歇歇脚,明日便要离开了。”纪令月将药放在桌面,又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儿,还希望姐姐你能够不嫌弃。” 花娘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廖狗并非那个意思,一路上所遇事情突然,所以会有些怀疑,他其实也是商队里面最欢迎你的人。" 纪令月笑笑不语,也不想多客套什么,“我离开的可能会早一些,花姐就不用送我了,好好休息。” “那你……” 她忽然莫名其妙加上了一句,“或许我离开 ,会让你们更安全一些。” 花娘没再说话了,似乎也默许了纪令月所说,忽然想到了什么,喊纪令月停下,她拿出一块令牌塞给纪令月,“若是百尔弟弟你以后遇到了什么难处,只需打听一个千语阁,到时有人来问,你就将令牌亮出来。可帮你度过难关。” “这是否太贵重了?” “走吧。” 纪令月手上攥着令牌,她翻开背面一看,只见上面有写着一个‘冶’字。令牌的手感不错,坚硬也带有一些韧劲,瞧着虽然像是镜子,但也不是足金。看来花娘这一商队是不怎么缺钱,要是那个贪财的人见到,估计就直接给这令牌拿去典当了。 出了客栈之后,纪令月准备了一些物件儿又租了一匹马。陌生地界荒无人烟,纪令月再次走的有些迷失,不知为何心口竟然又开始疼了起来,只得取出背包中的梅子酒。 酒喝的已经差不多,而黄色瓶子里面的醉胭脂也所剩寥寥。 那小二所说的话让纪令月有些疑心,自己身上的气味,可不就是这胭脂味? “化不开,戒不掉,心中三千愁,皆为杯中酒。” 现在纪令月可以确定一件事, 她在这个地方似乎迷了路,不知道京城在何处,也不知道襄阳或者临城在何处。没有主要的目标,只能在一条路上试着碰碰运气的乱闯。 …… 一日前。 “这玉佩?” 墨色的玉佩后面有着一个符号,岳姝低下头攥紧腰上的玉佩,靳一朝着她伸手。 “不……不行!”岳姝心中又惊又惧。 靳一撇她一眼,自问自己真有这么可怕?“我可以出钱买你这玉佩,只要姑娘你说一个价,或者也可以为你做一件事。只需要姑娘你说出玉佩的来历和玉佩的主人就可。” “千金……”岳姝抬起头来,忽然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主要是小姑娘家家平时没怎么出过门,剪刀靳一身后的陆淮琛的时候,有些愣住,嘴里还是结结巴巴道:“千金难买我与姐姐的情谊,这玉佩不是我不想,而是情谊弥足珍贵,实在不可随意买卖。” 陆淮琛斜眄一眼岳姝,“你姐姐是何人?” 岳姝又开始低下头一语不发。 方才岳姝只是出门在街上买一些物品而已,只是她腰带上坠挂的墨色玉佩实在眼熟,靳一见陆淮琛微微皱眉,就立即明白了一丝一丝, 前去给岳姝岳姑娘给请了过来。 靳一只得放缓了语气,“实不相瞒,我们是在找一位姑娘,身形高挑,长相俏丽是一美人。这玉佩是她贴身之物,我们并非当真要这玉佩,而是想确定她的安全。” “可是百尔姐姐?” 陆淮琛朝她伸手,“可否将玉佩交给我一看。” 岳姝这次倒是没有拒绝了,她低下头有些羞涩的将玉佩取下,“只可以看,你们可不要夺走。情义值千金呐。” 掂量掂量玉佩在手上的手感,的确是与纪令月身上的那块玉佩一模一样,纪令月做事向来有分寸,定然是这岳家人助了她。为表示感谢才将玉佩给送出去。 他将玉佩攥在手中,握了握直至玉佩上有他掌心的温度,随后还给了岳姝,只道了句“多谢。” “公子不必客气,你们是百尔姐姐的家人,我也信任你们。不如来我家中坐坐?” 靳一摆手:“还是先找到郡……百尔姑娘才好。打扰姑娘了,岳姑娘现在可以离开了。” 岳姝愣愣点头,“那……还不知晓公子名姓?” “詹知。” “啊?” 陆淮琛侧过身,他眼中的愁似乎成了一个令人 深陷其中的结一般,岳姝口中喃喃,百尔……詹知?百尔姐姐所说的诗句之中,怕是没有说完吧? 他独自待在房间内,低头似乎若有所思。过不了多时,靳一推门而入简单汇报:“经过属下查实,郡主的确再次待过几日,只不过我们来得晚,还是与郡主错过了。根据岳家儿子所说,是他吧郡主送去前方城镇中的驿站,只是到了驿站之处,郡主直接下了马车人也消失不见,此后便没有什么消息了。” 在这里待了几日? 是他来晚了。 靳一语气有些不顺,说话也有迟疑,陆淮琛拧眉瞧他,靳一直接跪地道:“郡主怕是在路上遇见了马贼,据岳家人说,见到郡主之时,郡主穷困潦倒身上有伤,说是遇见了马贼才遭此劫难。” 房间内似乎很安静,都能够听到陆淮琛握紧拳头发出的那些轻微的吱声。 他缓缓开口,吐出一个字,“杀。” 杀谁? 定然是杀马贼,但凡是伤害纪令月的人,统统得死。靳一抬头看着他的主子,虽然他不曾表达个人的喜怒哀乐,但是单单一个字,就已经爆发出了他的无休止的怒意。 “属下领命!”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不杀无辜人 此时的纪令月还不知道陆淮琛已经到了此地的事情,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另一个人寻着仅剩不多的线索去找。二人总是那么恰到好处的错开。 黑三路的马匪其实也和纪令月胡诌的差不多,有些实力的人去当了马匪,抢劫货物。说起来也是可怜人,两国征战,他们这些人也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只是这次前往黑三路的人似乎非同寻常。 马贼眯着眼睛,只见前方来人锦衣华服,远远瞧去只觉这黑三路遮不住此人的贵气,煞气隐隐约约从这个人的身上透出来。 似乎下了雨? 他不经意的抬起头,雨水就落在了他的脸上,这雨竟然是腥甜且带有温度的。马贼伸出手来想要接雨,不知道怎么忽然落了一个东西。他用手捧着,定睛一看,发觉竟是同伴的脑袋。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穿透耳膜一般的响,却见这时,那个穿着锦衣华服的人拿着一把银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靳一面无表情的问道:“昨日可有一个姑娘从此通行?” “姑娘?什么姑娘……啊!”马贼尖叫着,只见他右手被一剑斩下,痛的他嘶声裂肺的嚎叫 ,然而面前的一个侍卫踩到他的后背,愣是困在原地无法起身。 马贼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求饶道:“我真不知……那姑娘一个人怎敢从此经过,这里是吃人不眨眼,死了也无法收尸的黑三路。姑娘家家一个人定然不敢、不敢来此。” 剑光一闪,锦衣华服的人脸上带着薄怒,但是马贼已经感觉到自己脑袋不在脖子上面了,他连忙磕头求饶:“虽然没有姑娘,但是……但是有商队!商队里有个漂亮的女人,我们跟着首领前去,结果商队的人太厉害。” 靳一朝陆淮琛拱手道:“此话或许可信,属下打听到前不久的确有一路前去吴金汉的商队在招人,或许郡主已经跟着商队一同离开了。” 陆淮琛的眼神晦暗不明,马贼死死瞪大了眼睛,忽然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听那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说:“倒是有句真话了。” 他可以活下去了吧? “伤了郡主,觊觎郡主之人,都得死。” …… “呼——” 好像又做梦了。 纪令月伸手抚摸心口,有那么一瞬间都在怅然若失,好似在不知不觉中,她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和物。 此后便是再不属于她。 她深刻清楚自己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只是现如今…… 柴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打扮的有些花枝招展的大娘扫了一眼纪令月,随后掐着纪令月的下颚:“要死不死的病秧子,身上也没几个钱。啧啧,除了这脸长得还可以,不然啊,我当真还不想给你多少钱。” 人伢婆子是对着门后面的人说话,纪令月记得这个人当时还跟了自己一路,原本她是能够解决,只是一路来酒喝完,她没什么气力,就在下一次晕倒之时被这个人给逮住了。 纪令月扫了一眼人伢婆子,幽幽道:“我这幅模样已经时隔将死之人,你们还拿我去贩卖?” “哼哼。”人伢子掐着纪令月的脸,“是人是鬼是天仙,给你上了妆照样有傻子买,要是我给你的钱翻不了几翻,王三,你信不信老娘这十里八里地都让你逮不下!” 合着就俩神经病呗,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纪令月有些无语,恹恹的靠着身后的墙,“我随身携带的黄色瓶子可在这里?要是不想让我死,赶紧让我吃了药,说不定你们得到的钱还真有可能翻一翻。” “什么 黄色瓷瓶?”人伢婆子眉头一拧。 王三眼睛转了一圈,“都是她胡说!里面装的说不定就是毒,我抓住这个娘们儿的时候,她就耍阴招了!你可小心着点儿,否则这娘们还不知道怎么作妖呢。” 嘿,你特么这几句话听得人暴脾气都要上来了,纪令月看自己的衣物没什么动静,就是随身携带的布包估计被这个什么三傻子给拿走了。 这会儿王三跟人伢婆子谈价钱,“要是咱们以后还想做生意,二十两!” “什么?”人伢婆子上去掐着王三的耳朵:“你给我找来这么一个要死不死的赔钱货,死了还要给她出些钱收尸,还想跟我要二十两?没有!” “这……你……”王三不知如何是好,一拍手:“那你说多少?” 人伢婆子伸出手掌翻了个面。 “好吧,十两就十两。” “谁跟你说十两?五两!爱要不要,不要人抬走直接去埋了!” 叽叽喳喳的争吵让纪令月睁开眼,面上有些不耐烦,见这个三傻子跟人伢婆子没讨价还价就达成了合作。 她好歹也是第一美人,现如今竟然混到了五两银子…… 人伢婆子对着她冷笑, “模样生的倒是可以,可惜活不了几日,就让你嫁给城东头大善人的爹得了,到时候还能配个阴魂,好好赚上一笔!” 纪令月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区区五两银子也值得你们大动干戈?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到时候你所赚的可就不只是这么些个银子。” “小贱、人身份还不一般啊?” 她自言自语道:“倒是没瞧出来,还以为是哪家府中跑出来的丫鬟。” “你经常贩卖人口么?” 人伢婆子冷笑:“灾荒年间,谁不想讨口饭吃,我只不过是为他们解决了家中的废人而已。” 纪令月默默的应了一声,“哦……原来如此,人都吃不上饭了,你反而开始卖人。” “不卖人,你怎会到我手里?” “不知道你又没有听过一句话。”纪令月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平静的笑来,还未等人伢婆子反应过来,纪令月突然窜起身将人伢婆子扑倒,随后有用她的披帛缠绕住人伢婆子的脖子。 纪令月贴近她的耳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即使她现在衣服病恹恹要死要活,解决一个虽然有点儿手段,但仍是一个普通人的婆子简单的多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贪心不足 人伢婆子惊惧的瞪大了眼睛,嘴唇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手上还在死死抓着什么一样,嘴大开似是想要呼吸一般。在观她爆出来的青筋和身上的财物全无。 王三连忙跪地想捕快求饶:“小的真的不知道啊,这个女人我来的时候见她还好好的,莫非不是什么突发心病死了。您可是要睁大眼,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经不起这等诬陷啊。” “这两个鸡鸣狗盗之人死了好!死的活该,大人,可别听王三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胡说。” 捕快伸手抵在人伢婆子的脖子上面,扫了一眼上面的泪痕,“是自杀。” 勒死人伢婆子的绳子可就在一旁放着,合着他不是睁眼说瞎话还是什么? 王三跪在地上,身后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你背信弃义不说,做人也没个准,现在是这人伢婆子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 不知过了多久,人散了去,人伢婆子平时在此地不招人,是以没多少人有愿意给她敛尸的想法。王三只觉得摊上这事情有些晦气,但是瞥见人伢婆子头上的钗环首饰,不经意之间就又动了心思。 忙活完这些事情,已经到了门 禁的时间,王三随意找了野外的一块地将人伢婆子草草给埋了,手上掂量从人伢婆子的住所搜刮出来的东西:“老虔婆,平时压榨我们那么多,谁料你家里连个棺材本儿都没有。” 他这一路忙活着,竟然也没注意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有人跟了上来。 王三在此地就是个赌鬼,早先年间家里倒是有那么点儿小钱,原本只需要踏实肯干就可以搞一番小事业。结果此人不知怎么的,结实了一狐朋狗友,开始留恋烟花之地和赌管酒巷。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早先年听说还有一个老婆,熟料这家伙给家产全部败光之后,老婆也用七八两银子给卖给了一个瘸子。 只见王三踉踉跄跄的走近一家典当行,过不了一会儿手上掂量几块碎银子。 旁人不屑冷笑:“你这是又做了偷鸡摸狗之事搞来的钱吧?” “老子丛偷鸡摸狗的事儿,你们这里不还是照样都收?”王三不以为意冷哼,完全将人伢婆子的死的事情给忘记了。反正那些人也不追究她的死活,王三也定然不在意。 外人只笑王三是没救了,等王三走后,一穿着灰色衣袍头 戴斗笠的人走近了典当行里。 典当行里的人只略略瞥了一眼来人,纪令月摸出一根簪子放在桌面上,“这几日典当行里可有收道黄瓷白釉底的瓶子,里面放着红色的药丸。这跟簪子是足金,足以可兑换那瓷瓶了。” 典当行的小厮手上掂量着簪子,又打量着纪令月,“姑娘这簪子名贵,兑换那玩意儿作甚?” “无他,一时不察丢了而已。” 小厮观察这簪子,随后咂舌道:“也不是没有,只是黄瓷白釉底的瓶子各种各样,不知姑娘要找的是何物啊?” …… 天黑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 路上的行人已经开始忙着收拾东西,还有一抱着孩子拿着物品的妇人往前拍,孩子挡住了视线,妇人脚下踩住石头忽然落了空,就在此时,纪令月出手连忙拉了一把。 妇人一愣,确定孩子没事才捡起货物,转而对纪令月道谢。 “无妨。”纪令月语气微弱,她已经消耗太多的体力,感觉身体就像是在透支一般,有了银钱她就买了酒,只能暂时解决一些痛楚,然而作用并没有大多少,现如今只得找到那个贼眉鼠眼的王三。 典当 行里的人帮她找瓶子,结果只能是落了空。那瓶子好歹也出自名家之手,王三捡了定然要拿出去典当。 没有典当掉,就说明瓶子还在他身上咯? 在村子枯死柳树旁,有一座破败的庙宇,据说是之前来的官老爷在此建的,时常让人在此求求拜拜。结果那个官老爷手脚不干净,竟是用香火钱在此敛财。 官老爷又有贪、污之罪,这事一经查出,庙宇也就无人供奉,旁人恨不得咋了这破庙,还说供奉呢? 多少年过去了,出了个败家子王三,输了家中的一切连老婆都没有,实在没有法子,他就在这破败的庙宇之中暂时居住。 王三喜滋滋得了人伢婆子的钱,又在人伢婆子家中搜刮了一番,他这人心大的很也不去担心人伢婆子究竟是谁杀死的。还做着明天要去赌管或是烟花之地美上一番的梦。 黑压压的天此时炸出来一道惊雷,王三睡得也倒是香,这样他都没有惊醒。 纪令月就靠在墙边,另一只手攥紧手上的护身匕首,她现在对醉胭脂的渴求几乎已经超出了她仅剩的理智,而在此时,又惊起一道雷。 雷炸亮了整个苍穹 ,也将破庙显示的一清二楚。纪令月眼睛倏尔瞪大,只见破庙之中不仅仅是有王三,一个穿着黑色披风遮住脸的人就立在王三的身边。 那个人是谁? 雷声在此时炸开,轰隆隆的传了几里地远一般,纪令月猛地攥紧拳头。雨水顺着屋檐也落在了她的头上,又顺着脸滑落在她的脖子里。 王三也惊醒,见到面前的人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大人……” “我要的东西呢?” 那人说话声就像是被人捏着嗓子一样,十分嘶哑。纪令月听得不大清楚。王三立即磕头结结巴巴道:“给人解决了,大、大人,小的的奖赏可否……” 黑袍人似乎没有多少耐心,他蹲下、身,像是在安抚一条狗一样拍拍王三的头,“交给我。” “小的不知道大人再说什么?”王三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把生了锈的剪刀,他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剪刀没有插、进黑袍人身上。他却被黑袍人掐着脖子双脚离地。 这个死法…… 纪令月不由得想起了人伢婆子,她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没有直接杀了人伢婆子,然而人伢婆子还是死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心若狂 掐死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 纪令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她死死的掐住人伢婆子的脖子的时候,手上的力度,还有那个老女人胸口起伏发出来呵斥,都让纪令月记得很深刻。她承认,自己的性格一向是优柔寡断…… 雷光炸起之时,纪令月就已经暴露在了黑袍人的视野之中。 “我找你很久了。”他说。 黑袍人松开了他的手,王三眼睛之中逐渐失去了光傥荡在地,“你可真能跑,下一次,定然要砍了你的双脚双手,让你不能走也不能爬。” 纪令月就像是被定住在原地一样,“一直以来,跟着我的人,都是你?” 让她仔细想想,她还真的见过这个人一样,从一开始的暗杀不成,到现在的穷追不舍。 “或许比戚夫人还要早吧,又或者是再去佛寺之前,你的手法蛮力很强,我打晕人伢子离开的时候,你后脚便跟到了。同时并解决了人伢婆子。”纪令月不由得冷笑一声,“我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你们这么向往,前仆后继只为得到什么?” 那人出招很快,眨眼一瞬他就朝着自己冲了过来,纪令月计算着自己可以逃 脱的生机,目前生机为零,还未放手一搏,自己的手腕就被人给锁住了命门。 “大渝第一美人?”嘶哑的声音犹如夜间鬼魅一般,纪令月能够清晰的嗅到他身上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血腥气。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一点。“也不过如此。” 后面的话如同寒风一般吹过纪令月的脖子,她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只是纪令月眼底的杀意是隐藏不住的。 黑袍人面上带着一丝狂喜,就在他准备做什么之时,纪令月留了后手,送了手上的匕首,左手反而去抓,只见匕首上泛着隐隐蓝光,纪令月可是在匕首上淬了毒的。 “我岂是你能玷污的?” 他没想到纪令月会留有后手,险险躲开纪令月,同时松了手放开了她。 这破庙原本一半漏了雨水,加上年久失修,破庙的墙又不怎么解释,方才那一番动静,惹得破庙的柱子摇摇晃晃,就连房顶上的椽木都有松动。忽然在这时,椽木松动直接砸了下来。 黑袍人躲开,纪令月见机拔腿就跑。 好不容易逮到的猎物,怎会让她飞走? 可不知为何,黑袍人预感到周遭传来的杀气,他一抬头 ,只见破庙之中的房顶上竟然不知何时站着蒙了眼睛的黑衣玄甲人。 “你们也想来分一杯羹?” “你伤了她?”黑衣玄甲人反问道,随后拔出腰上佩剑,压低身子附身冲了下去。 黑袍人观他,又观未曾跑远的纪令月。后者才是最为重要的,他定然不能让她安生。 纪令月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暗杀者,耳边似乎听到雨水溅落在刀刃之上发出的脆响,不知是雨水破碎开顺着刀滑落,还是刀刃划开了雨水。黑袍人的速度极快,然而却在这时,一枚精致袖箭穿破黑袍人的手臂,硬生生的逼得他弃了手中刀。 她终是失了力气的,再无所顾忌的向后倒去,没有臆想之中的痛,反而却落到一个人温暖的怀抱之中。 且观他平静的眉目,纪令月便觉得是舒心,至此她不愿闭上眼,生怕当她梦醒之时,又会落得一场空。 靳七那边冲去与黑袍人交手,靳一迅速赶过来拿出一些药丸递给陆淮琛。他一语不发,纪令月也没问什么。 为何他也会在这里?原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没想到仅仅不过半月而已,他们竟然生出这样的误会。 雨淅淅 沥沥的砸在脸上,雷声已经止住。纪令月身上裹着陆淮琛的大氅,上面有着他的温度,让纪令月深深的想要陷入梦中。靳一带来的药的确是不错,不过片刻,就缓解了她心疾痛。 陆淮琛伸手梳理她杂乱的头发,静静道:“睡吧,丫头。” “……我不愿。” 生怕一睡着,就再也没有了。就当是她的妄想,那么想要回到京城,那么想要见到他。 靳七做事向来干净利落,抓到黑袍人直接给他下颚和手臂整脱臼。且观黑袍人的脖子上有着一道疤痕,这人原本就是被毁了声带,也难怪说话声那么嘶哑。 陆淮琛海子街让靳一和靳七自行去审问。剩下的时间则是陪着纪令月,又道:“睡吧。” “你又要走了?”纪令月犹如生病的孩子一般,她攥紧陆淮琛的手,“我们之间竟然生出那么多的误会,我与你也错过了那么多。” “在……最后见到你,我是无怨的。” 他瞥眼瞧她,随后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不由得好笑的勾住纪令月的鼻子。 靳一掀开马车帘子,刚准备汇报事情之时,陆淮琛伸出食指,眼眸低垂带着对纪令月的 无线深情。靳一会意随后出了马车。 …… 好一瞬睁开眼,看到了满屋落下的空,空的人心慌惆怅,更让人生出许多惧意。纪令月抓紧心口的衣襟猛地从床上坐起。 “睡得可好?” “你!”纪令月错愕转过身去,却见窗口处,陆淮琛就站在那边,他穿着浅蓝色锦衣衬的他身形修长儒雅,他只望了纪令月一眼,似乎已是万年。 陆淮琛走至纪令月的床边坐下,伸手抹去她眼角悬挂的泪,“离开了本王的保护,你就是这般过的?” 突然一下,纪令月搂住他,他没有拒绝,只是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纪家丫头,你都不知道照顾自己么?” 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什么第一美人的模样? 纪令月低垂眼眸,听他喊自己丫头,不知为何忘却了身上的痛。“我睡了多久?” “三年。” “恩?”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先前漫长不可守,如今只是这般看着你,都觉得三年亦是如此短暂。” 这几日所遇到的事情就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纪令月觉得她每个安稳,只是现如今再见陆淮琛,心中也觉得先前的事情也无甚紧要。 第四百一十六章 梅子酒香 纪令月也曾仔细认真的考虑过他对陆淮琛的情感,两个人都羞于表明,可是有迫切的想要去表达对对方的好。 他伸出手将她侧脸的碎发整理在耳后,“在想什么?” “你能猜到的。”纪令月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朝着他靠去,陆淮琛将她挽在怀中,“纪家?” 纪令月离开的太突然,劫天牢这种事情也亏得方青云能够做得出来。 方青云…… “对了,你是怎会知道我在此的?” 陆淮琛淡笑不语,不同于常人的疏离,纪令月知道他一定是倾尽全力去找了自己。 一行人准备按照原路返回,纪令月带着斗笠跟在陆淮琛身后,酒馆的小二热情喊道:“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靳一从腰带里面摸索出来一锭银子放在桌面,“先来间上房。” 纪令月似乎听见一旁的桌子边上有人在唠闲嗑,只见一带着草帽的汉子有些兴奋的讲,“黑三路哪里能通路了,可不知道是老天爷开了眼,竟然把那帮贼匪给收拾了。” 店里的伙计手脚麻利,这会儿给前桌的人上了酒搭话道:“哟,客官也是从黑三路来的啊?” “可不。”汉子一撩袖子 朝人招手:“家中有急事须得赶回去,实在没法子只能从那糟心的黑三路走,我这人倒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好汉,取了十之二三的盘缠,准备从黑三路闯一闯。结果到了那地方……” “不上去?”陆淮琛握住纪令月的手,她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有些饿了。” 黑三路的那帮子贼匪被人给一窝灭了? 纪令月可是记得清楚那帮马贼的凶狠,别说是马贼,拿出还有一些出没的兽类,估计人死在那里到最后也只剩下一堆白骨残渣。 有人捡到陆淮琛和纪令月身上华丽的衣服,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尤其是纪令月带着斗笠,更是令人好奇。 然而对上陆淮琛的眼,愣是给那人镇住。 同桌之人唤他,“诶……没什么,吃饭吃饭。待会儿还得赶路呢。” …… 店小二打来干净的热水,又应了纪令月的要求,说是跑了三里地,好不容易才找到厨娘得了两坛子梅子酒。 纪令月当时前去找王三,也只是为了重新拿回醉胭脂而已。只是当时搜寻王三的尸体,黄瓷白釉的瓶子倒是在,只是那胭脂丸竟不知落去了何处。 根据猜测只能判断 是王三这蠢货不知胭脂丸的贵重,弃了药丸转而去取瓶子。 陆淮琛所带来的的温太医的药是早先他给纪令月看病时的药,现如今的药程度也仅仅只是治标不治本。靳一去寻了几个郎中,也只说不清楚个缘由。 “这位姑娘……这……” 纪令月长吁一口气:“无妨,你知道什么都直说便可。” 灰衣大夫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医术道行浅,实在判断不了这位姑娘的脉象,只觉私有一股奇怪的力在经脉中乱窜,心脉跳动不安稳,时而死静,时而迅疾。但是观察姑娘面向,未曾看出一二分来。” 此毒说不上个准,纪令月只觉发作时痛的撕心裂肺,有些时候自己无意识的躺倒在地,但是脑子还是很清醒。甚至不经意之间也会导致五感尽失。 “我没救了?”纪令月疑惑瞥眼瞧他。 灰衣大夫见她带着斗笠声音轻柔并无任何悲天悯人的情绪,也未曾自怨自艾,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实在是老夫医术无能,未能救得了姑娘,不过我所知晓药王谷一地,位于吴金汉交接之地,山路虽然险峻,却自成一谷。其内养百花药百草, 而且医术高明,姑娘此时若是赶去,恐怕还有法子。” 久久,纪令月方应了一声。 “哦,……还麻烦先生,莫要告诉他人。” “是。” 她拿过来一旁的梅子酒,鼻尖嗅到清香,但却无那熟悉的胭脂味,只望窗前,有着一层淡淡的月光色,似乎遮住了帘子,只现出一片清明。 纪令月手上掂这酒坛子朝着那处望过去,只见陆淮琛早已立在那一旁未曾出声。 “你都听到了?” 他不答话,而是朝着纪令月伸手:“丫头,来。” 纪令月伸手取下斗笠,抬眼望他。鬼使神差一般伸手向他,“我错以为再也见不得你,如今只觉是我走马灯一般,不知何时见过如此场景,现如今只是游园惊梦不愿醒。” 陆淮琛揽住纪令月的腰身,只一晃神,纪令月发觉自己一下子跃起来,脚尖将将落在屋檐上。 “那你梦到我什么了?”他喷出一口灼热的气息,纪令月侧过身瞧他,“也没什么,毕竟你的身份不一般,若是你强迫我做什么,我不还是得做么?” “你说的可当真?” 纪令月眼睛一转,不由得好笑道,“自是……当真不得,富 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她好歹也是郡主,这点小要求自然得是要做到。 陆淮琛眼中有着这掩不住的淡淡笑意,二人也觉得这样子比说什么死啊活的要好得多。 "当然,若是你真的强迫我这么做,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顺从你。" 她忽然愣住,一时间忘了呼吸,唇间带着温热。她下意识的撇过头去,倒是令二人之间有些许尴尬。 为了打破这层尴尬,纪令月将手边的梅子酒塞给陆淮琛,“好不容易寻来的梅子酒,若是再不喝,就要失了味道。” 陆淮琛伸手勾住她耳后一缕发,反而接来纪令月方才开过的一坛梅子酒来喝,挑眉道:“滋味不错。” 纪令月有些心不在焉,“恩,那小二还跟我吐槽厨娘是多么不舍得这梅子酒,晒干的梅子可是一点儿都没吃了沙的,加之又特意前去山中等泉水……” “我何时说着酒了?” 她疑惑一会儿,随后反应过来,还未出口,只见陆淮琛灌了一口酒,一手捧着自己后脑勺让纪令月退不得。 纪令月佯装生气咬了他一口,熟料陆淮琛也作怪一般将梅子酒全部度了过去。 第四百一十七章 别有用心 药王谷传世不过几年,外人多知的也仅仅只是有关于药王谷内的传闻。 据说当年采药人前往山谷,外面天寒地冻,山谷内却清幽如下,更有底下泉眼,谷内四季如春,花盖朵朵皆是生的一副好模样。其内更有珍惜药草。值得一提的是,山谷更有一片巨大的芦苇湖。 当年采药人误打误撞闯入,遇见在湖边洗漱的女子,却不知为何,采药人发出声响惊到女子,她转身翩跹跌入湖中自此消失不见。等采药人在赶过去,只见湖中一条红花锦鲤摆尾就此离去。 采药人记得女子姣好的面容了,在湖边不吃不喝等待许久也未曾见女子出现,想着山谷内不大,不如就守在此间等候女子归来。 …… 一双洁白纤细的手推开马车帘子,外面的人瞧见这马车,不由得想知道车内到底是什么妙人,只见妙人头上还带着斗笠遮住面纱,不由得有些失落,这时一阵风吹来,纪令月头上的斗笠被吹开一个角来,前方的人瞧见她不由得看的痴了。 此时陆淮琛拿来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虽未多说,纪令月转头道:“现如今可是已经回到原先的 路了?” 昨日赶路只是,纪令月以为她还在大渝,却没想到她几日乱走,失了原本的路线,又被先前的商队给带偏。明明不想去冬林国,却还是误打误撞闯入了东临。 靳一在前方赶车,届时回话道:“还未,若是先去药王谷一探还有些麻烦,不如先从有药的人下手。” “这是何意?” 他们将装着胭脂丸的瓷瓶交给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夫看了,对方摸摸胡子,只说其中的药材并无胭脂一类,只是胭脂这物的味道是欲盖弥彰,只是为了隐藏掉其中的真正药材。 纪令月神色淡淡,“先前不久,我曾和东临皇子到临城一趟,也找人去问了这药物其中的成分,却不想……” 药房那一家三口怕是都身受牵连,看似天灾,实为人祸。她定然不满对方的这种做法,下意识的去找戚夫人对着干。 她有些怀疑,戚夫人那个女人,究竟真的有在守护临城么? 传闻中神神秘秘的人,最后却要亲手毁掉她的一切,假身份,别有用心的丫鬟,亦或者是随意安排制造的意外。方青云并非不明白这一点,相反,他可能只是默许了此事而 已。 “江少锦原本就是东临国人,天生的美貌加上才智,使得她在众多女子之中脱颖而出。” 纪令月握住陆淮琛的衣角扯了扯,“你是不是都知道些什么?” 陆淮琛到不吝啬去讲,“当年之事我虽记不大清楚,但也晓得她的名号。先前曾被东临皇送来大渝做和亲之人,原本要纳入后宫成为某个妃子,先帝年事已高,边想着赐给当时的太子,只是太子已有太子妃,太子妃生性娇贵。”他撇过头瞧着纪令月,忽然轻轻笑道又加了一句,“且善妒。” 看她干什么?难道自己也善妒?纪令月伸手打开他,“然后呢?” “也正好,奇女子总是不同寻常,她在宫中待了约莫一年,就经历了先帝驾崩,临淄王叛乱,太子妃也被一杯鸩酒毒死在匀殿内。当年西陵燕家也是足以痛纪家相抗衡的。” 纪令月似乎听明白了些,燕家就是前太子妃的母家,太子妃一死,燕家也得就这么倒台。她默默叹了一声,“女子善妒自然是好,只是她须得明白自己的身份,也需明白太子究竟爱她几分。” “可是这和戚夫人有关么?” “匹 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无关,也是有她所犯知错,当时东临几乎要将她给封为圣女,若是她一死,两国之间势必要发生动、乱。” 难怪能活这么久,当年的宫斗老玩家,她姑姑加上个宁太嫔,再加上个之前的温太妃,其实很多宫斗选手都是想要努力活到最后,她们拼命的争宠,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身后的家族荣辱。 纪令月面上心事重重,“要是能给女子一席之地,而不是委曲求全在夹缝中生存,怕是此时的女子也有一番成就。” “你无需担心。”陆淮琛握着纪令月的手, 她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我一向心大的很,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定然也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勾了去。哦,对了,我观戚夫人面容年轻约莫二三十岁,保养的还挺好,她真实年龄多少啊?" 陆淮琛斜眄一眼纪令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我初见她时,也不过七岁孩童,先太子与太子妃亦是过了及笄。” 大七岁,先太子的话那不就是……十?十五?还是十九? 纪令月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保养的还真好,要是我到了那个年纪 也能跟二三十的小姑娘一般面容,定然要一生荤素搭配好好感谢一番各路神仙。” 马车外面,靳一忽然扯住缰绳,一小女孩儿一旁跑过,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若是眼尖之人可以看到,小女孩儿是被人给退上前的。 他刚要止住,一名农妇冲过来抱着小女孩儿:“大人饶命啊。” 纪令月侧过身询问:“发生何事?” “回郡主的话,有人在此拦车。” 想必那小女孩儿收了惊吓,此时瞪大了眼睛愣是一声都没哭出来,或许是后知后觉,但靳一仔细一瞧只见农妇掐着小女孩儿,她随后哇哇大哭。 “给他们银钱。” 靳一听闻陆淮琛的话,从腰间摸索出来一些碎银子丢在地面,“赶路要紧,下次莫要再行此事。”后面的话是给农妇的忠告,但那农妇见了钱也不管孩子,下去哄然乱捡一通。 “可怜那农妇了。”纪令月感慨道。 靳一却有些不屑,“怕是最可怜的是那孩子,被人直接当了靶子,若是我们不散财,对方还有更刁钻的手段去为难孩子。” 纪令月眉头微蹙,“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些人看来只是管生不管养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可怜乞儿 他们一行人选了一个风景通幽较为人少的酒店歇脚,纪令月寻了个靠窗的位置,此时陆淮琛应当是有事要和靳一吩咐。 她坐在这边百无聊赖,正发着呆,忽然此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个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也是脏乱成一团。纪令月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家中的胖团子,她将手旁的糕点送给小乞儿。 小乞儿朝着她摆了摆手,纪令月这才发现他不会说话。 “这些你都拿去吃了吧,瞧你这么瘦……”她刚想着触碰小乞儿,不知从那边跑出来的小厮见到,忙上前拿着毛巾想赶苍蝇似得,小乞儿面露惊惧之色,丢下糕点飞也似的跑开了。 纪令月有些不爽,她人还在这儿呢,糕点也是她给的,凭什么你说赶就赶? “你这是合意?” 小厮忙赔笑到:“贵人有所不知,小的这是帮贵人您驱小鬼呢。” “是么?”纪令月冷哼一声,“我当是想寻个较为安静的酒店,熟料你们这边如此待人,也难怪冷清。” “误会误会。”小厮有苦说不出,只得朝着纪令月说了实话,“这些小鬼也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孩子,家中也 没个爹娘来寻,初一初二来我们这店铺里面逛一圈,店家见他们可怜,拿了饭菜,虽然是剩饭但也是一些好物,熟料没过多久就有人带着尸体来讨债,嚷嚷我们向饭菜里投了毒。” “真有此事?为何不去报官?” 小厮将地面上散落的糕点收拾一通,“都是没了家的野孩子罢了,给他们吃的也不要,给他们衣服也不穿,想着让他们在酒店里寻个小份差事,洗洗衣服打打杂,结果当天就被人抓包给偷了掌柜的钱。” 别说是报官,起初这事儿兴许还有人管,但是一查这些乞儿没有来处,又不像是当地人,二查他们无父无母无人来寻,加上又是战乱年间,或许是某个地方打仗,落下的这些野孩子罢了。 官府也就懒得再管。单说毒死了乞儿之事,那乞儿胳膊上脸上脖子上都有淤青,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生前定然是遭受毒打,不然怎会是如此模样? 这些乞儿之中,要么有些失了智,要么瘸了腿断了胳膊,失了声音的这些还算是好的,有些乞儿更是被挑断了脚筋。 偷鸡摸狗的事儿样样都沾,而且这些人其实大部分都是女儿 家。 “女儿?” 小厮也是说上了头咂舌道:“虽是灾荒战乱年,但是能有几个人愿意给自己宝贝儿子扔了的。也是苦了这些孩子,然而给了好心却当成驴肝肺,那还是算了。” 早上小厮所说的一番话纪令月记得深刻,吃了药之后竟然也全无睡意,就这么半梦半醒之间,楼下的银杏树的叶子还未曾落干净,零零碎碎飘落下来瞧着倒也是极好看。 她想着白日之事,起身走到窗边,“靳七?” 稍后,只听屋檐上瓦片一动,靳七落在一旁,精致的娃娃脸上面无表情。瞧着倒还像是真的生气一般。 “我细细想来,好似未曾同你道个歉。” 靳七拱手,客气而又疏远道:“郡主身份尊贵,属下受不得郡主歉意。” 纪令月无奈笑道:“那时,我只当是心以为再相见不得,留的你在我身边,也只会让你难做。我与他,身份悬殊。更何况我又是纪家之女,他在朝堂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纪家忠于大渝,事事不沾边却也有门生在高位。我二人若是要断,也许得断个干干净净。你夹在中间,只会让你跟难过。靳七,你并非只是一个普 通属下而已。” “我可不需要郡主你来为我定位。”靳七傲娇的撇过头,心里怕是气已经消了一半。 那时纪令月一心想要跟陆淮琛断个干净,靳七是他身边的人,纪令月也不过只是过客而已。现如今她渐渐明白,靳七如弟如友,你若是将他当成下属,那便只是主仆情谊。你若是将他当友人,那边是金兰情。 “只是我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 靳七哼哼一声,“也难怪郡主你会找我说话,行吧,什么事?” “今日那小厮说的话你怕是也听到了,今日所见的乞儿,我观察她瞳色和模样,倒像是南边人,她脖子那条伤疤你可曾注意?” 他先是默不作声仔细回想,随后朝着纪令月点点头,“的确看到了,那人手法干净利落,只伤了声带不让出声,并未破损其他处。” 随后又道:“你是想让我去查?” “恩。我总感觉这件事背后不简单,似乎还牵扯一条产业链,这些乞儿要么痴傻,要么残疾,在他们周身又有人在此监视。” 主要还是纪令月想到那个讨人厌的人伢婆子,如果是姿色好的乞儿,估计直接给拉去卖了。剩 下的这些可怜乞儿,也只能成这幅样子。 …… 临城。 酒馆的人将要关门,唬人瞥见雾色不远处一袭明黄色窈窕身影,一时瞧见愣了愣,随后恭敬有礼道:“岚衫姑娘竟亲自来此,有失远迎。” “公子可在此处?” 其实岚衫应该问的是公子可还在此处,酒馆看守面露苦笑点了点头,“小的这也就只是做个小本生意而已,那贵公子点了十几坛果酒,也不喝,只是坐着静静的看,如今啊,已是三日之久了。” “好,你且先忙吧。” 岚衫起身顺着看守所说的位置走去,只觉满屋醉胭脂的香醇气息,又撇家你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的酒坛子和已经碎裂的瓷片,面上并无多少情绪。 “公子可在?” 方青云不答她话,岚衫进了房间收拾地面上的酒坛子。这时候方青云就来了脾气,手上握着的酒坛子出了手,就在岚衫的脚边炸开。 她也不躲,静静道:“若是公子能够出气,这也是极好的办法。” “哼,你就没什么脾气?我也见你挥刀杀人,也看过你下了狠心。你埋伏许久,没想到连性子也埋伏成了一副唯唯诺诺的蠢样。” 第四百一十九章 行人斗酒 岚衫并不搭话,仔仔细细收拾着脏乱的屋子。风越过银杏树越过窗户,银杏叶将将被她的手拦住。 约莫是意识到了什么,“您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方青云眼睛定了定,“带我去见戚夫人。” “夫人要打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而公子您的身份又不一般,若是被……” 方青云的眼中有被酒意晕染的红,像是他掩藏许久的怒意一样。只要他的手一用力,面前这个女人的脖子就可以轻易的拧断。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遇事不决,也绝非是方青云的真性情。岚衫最为清楚他的一点,就是他不会对自己动手。于是岚衫放弃了挣扎,即使快要窒息而死,她也在赌方青云自己究竟会不会下手。 “大聪明不足,小聪明有余。” 然而,岚衫赌对了。 方青云咬牙切齿道:“你最好是按照我交给你的事情做,你只是忠于戚夫人的狗,没必要堵上自己轻贱的性命。” 劫后余生,岚衫根本来不及回答方青云的话,只剩下贪婪的大口呼吸,“公子……这是将所有的埋怨,都发泄在岚衫的身上了?” 他盯着这个女人,自嘲的 冷笑两声,指着她:“你算计我?” “岚衫不敢。” “早在京城之时,你就算好了要来,是你将戚夫人的簪子取走,鸡毛当令箭用的可好?我想想,先前月儿中毒之时,也是你所为吧?” 这是一个预谋已久并且牵扯多人的阴谋,而这个阴谋,竟然是戚夫人身边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侍女。 岚衫性情平时瞧着平易近人,说来可笑,她不过一个侍女,竟然也需要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大渝和东临两国尊重戚夫人,同时也将戚夫人身边的人看为上客。方青云的眼中慢慢涌入杀意,“为了让我离开京城,带着假的戚夫人来寻我,更是交给了我一个好处,醉胭脂用来控制月儿,如若不可,定然让她五脏六腑疼痛至极。” 她撇过头,“胭脂丸也是解药,是药毕竟三分毒。” “那我在这里杀了你,也是帮戚夫人解决败类了。” 听到这话,岚衫并没有什么惧意,反而还笑了笑,将手上原本攥着的银杏叶递给他,道:“岚衫若是能够死在你的手上,也是无怨无悔。” …… “给……给点吃的可以么?大爷。” 小乞儿手上哦鞥这 一个破旧还有些脏的碗向前方穿着云纹绸缎的男人祈求道,而此时云纹绸缎的男人手上整拿着用纸包装好的包子。 对方略路扫了一眼小乞儿,一拂袖,生怕小乞儿的脏手玷污了身上的衣服,熟料这时一个不小心,那小乞儿竟然直接上去枪纸包。 “这该死的!贱、人,还给老子!” 小乞儿饿的发狠,一边狂奔一边拆开纸包往嘴里塞包子。那人恼了,见到手边有什么又朝着小乞儿扔去。 要是以往,这小乞儿手脚麻利跑的也快,定然是不会被抓住,熟料这一次她落了个空,塞包子忘记咀嚼,直接呛喉咙,也就给了那穿着云纹绸缎的人抓住她的机会。 “你他娘的找死!”男人眼看就要一巴掌打下去,小乞儿下意识的伸手去挡,而此时一枚石子穿透柳叶朝着男人手腕击去、 谁也没料到这枚石子儿,男人哎哟一声握住自己的右手腕,“谁!又是那个孙子赶来陷害你爷爷我?” 小乞儿眼见如此,连连向后扯,此时被突然吓了一跳,没有咀嚼的包子也就直接给咽了下去。熟料男人眼尖,一把扯住她的头发,踹了一脚:“晦气 !老子好容易出来一趟,就被你这么个臭乞丐坏了心情。既然下黑手的人出现不了,那么你就……啊!” 靳七的招式快如迅风,一手紧握住男人的手腕,武学之人定然是知道怎么掐人怎么疼,又是恰的男人手腕方才被石子儿击中的地方,男人几下挣扎不开,疼的龇牙咧嘴:“大人饶命,饶命啊大人。只是这个臭乞丐偷了我的东西,难道我教训一番都不成?” “就是,这些乞丐不好好讨饭,平时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做,手脚就没一个干净的!”靳七扫了一眼说话之人,对方后之后学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胡话,被靳七一瞪,路人讪讪的闭了嘴。 小乞儿这时有了机会就要拔腿跑开,靳七下手更是干净利落,一脚踩住小乞儿的腿,令她动弹不得。 男人连忙道:“贼就是贼,做错了事情就想跑。好汉我也只不过想要惩罚这个臭乞丐,你看能不能……?” “哼。”靳七松开他的手腕,从腰中拿了一枚殷子丢给他,“这乞儿偷你的东西我赔了。此后你不准再去找她的麻烦。” 人都是见钱眼开的,有钱不赚图什么?虽然手腕上 疼得要死,但是有钱当止疼药的感觉实在大好。 靳七居高临下的盯着小乞儿,“我有事要问你,你最好给我配合点。” 小乞儿性格也是跟小辣椒一样,半坐起身张口朝着靳七的小腿咬去,靳七一把抓住她的下颚,此时瞥见小乞儿的脖子,果真如纪令月所说,声带都是被人给毁掉的,只是手法轻,像是个新手。 她如此不配合,靳七直接点了她的穴道扯着她后衣领子提着跃走。 纪令月只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走到门边推开,只见的确是今日早晨所见到的乞儿,还别说,靳七做事向来干净利落。 “你将她带过来,没有旁人瞧见吧?”万一小乞儿被抓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还不得直接暴露了她要调查的事。 靳七扫了一眼小乞儿,不屑道:“周维人我都记在了脑子里,若是有人有异样,我早就给人解决了。” “下次你再给人带过来,只需用对方需要的东西引、诱就行。” 他转身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人影,只留下“麻烦”二字。 切,跟他支招他不乐意听,那就算了。纪令月打量着小乞儿,“你的眼睛真漂亮,你是胡人?” 第四百二十章 熟人会面 这小乞儿生的模样其实也不差,只是这个年纪还未长开,加上头发也是偏栗色。不过她这双眼睛若是仔细看却觉得并不一致,而且眼眸偏蓝,一个却是偏紫色,眸中飘起点点的水雾。 对于本地人来说,此等眼睛称之为阴阳眼,而且还很迷信,说是这等人定然会招来家中不安宁。纪令月扫了一眼她的手腕和脚腕,发现上面都有被绳子拴着的痕迹,有的一些害在流着脓血。 她刚想伸手抚摸小乞儿,熟料她猛地一甩手,指甲直接划破了纪令月的手背。 “你敢对郡主不敬!” 靳七这小子眼看就要出刀,纪令月连忙将小乞儿护在身前,“莫要伤了人,难道你忘记王爷是怎么吩咐你的?” 用陆淮琛来压人倒是一个好办法,靳七死死盯着小乞儿,随后刀和刀鞘合在一起,不屑转身在屋檐后隐了身形。 纪令月冲着小乞儿笑笑:“你只需告诉我一些事,你想吃什么想用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记得你是同我说过话的,与我这般,并不需要拘谨。” 不过手背是真的疼,纪令月随意用手绢在手背上缠着,拉着小乞儿将桌面上的糕点 递给她。 这孩子估计是没有放下戒心,不过也真是饿极了,狼吞虎咽的吃着差点没呛着。纪令月将一杯温茶撇干净茶叶递给她,“待会儿吃了这些,你就回去吧。” 小乞儿有些诧异的扫了一眼纪令月,她看这桌面上的糕点若有所思,纪令月秒懂她是合意,取来房间内的一块干净的布,“就用这个布打包带走吧,若是你还需要,再来找我就是。” 等小乞儿走后,靳七跃下屋檐面色不善。 纪令月掩嘴轻笑,“抓个小孩子多么简单的事情,对你来说只是洒洒水而已。你可知道七擒七放的典故?” “郡主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自己去抓去放。 还跟她有了脾气,纪令月搬出来陆淮琛,“王爷若是在这里,你定然不会说一二分的怨言。” 靳七冷哼一声,纪令月无奈叹气道:“好吧,你若是不愿,还是等王爷他们回来,我寻靳一帮忙去。” “属下何时推脱此事……还有何事需要我去做?” …… 趁着夜色遮住了身形,他隐在云雾中。 小乞儿走一步三回头,看看前面有多少人,在看看后方可是有人跟着。她的体力或 许并没有多少,只走到一个巷口,突然将方才在纪令月那边吃的食物全部呕了出来。 随后哈赤哈赤的喘着粗气,靳七疑惑,想要下去探探情况,却见小乞儿吐干净了之后爬起来走到一旁的河水边,也不管干净不干净直接用水漱口。 接着又抓来一把土用河水打湿跟你把混了,抹在脸上遮住了自己的容貌。 靳七不禁生出一些疑惑来,这个小乞儿瞧着面黄肌瘦,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一般,看这模样定然是饿了许久,只是这些食物却吃不下去全然吐了出来。 等她稍稍走远,他忽然惊觉这个小乞儿竟是再绕圈子。 靳七没有现身让小乞儿逐渐放下了疑心,她打开布包随后拿出来一块糕点垫垫肚子,又觉得实在可惜,就掰了一小半来在嘴里慢慢含着。 忽然一双大手扯住她的头发,“贱、人!又跑到了什么地方!害的老子要在这大冷天的出去找你,真是找死!” 小乞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只是抓住自己的头发,没有去反抗身后壮硕大汉。 靳七慢慢跟在这人的身后,这时发觉路线已经不是在绕弯子,随着走了约莫 三里地的距离,他正想着这些人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却发现在前方一片杨树林的深处,竟然有一个被包围的破木房。 木房并不大,边上有着像是为牲口一样的稻草房,约莫有七八个乞儿都被迫站在一块。那边还有三男两女在此地守着,女人手上拿着鞭子,指挥一个小乞儿去搜刮旁的乞儿身上的银钱。 有些是抢来和偷来的,有些则是好心人施舍的。 胡人乞儿这边被大喊拉倒那边,手上拿着鞭子的女人立刻朝着她抽过去,“小贱、人跑这么远?跑不掉吧,你要是不想跟阿兰一样被我挑断脚筋,就给我好好的……这是什么?” 小乞儿手上死死抓着布包,女人一把抢过来,拆开一看竟然只是一些糕点,随即又朝着她身上甩了几鞭子。 “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就拿来这么些玩意儿?还真以为你出息了,迟早你得死在你嘴上!” 几巴掌摔下去,小乞儿估计是被打蒙了,躺在地上愣是没反应。 靳七攥紧腰间的佩刀,眼中隐隐露出阴鸷一般的煞来。等他见到大喊下手掐着乞儿的脖子似乎要灌下去一些东西,已经完全坐 不住。 忽然一柄剑挑了靳七手上的刀,此剑瞧着也是眼熟的很,靳七翻手玩了个花,随后直直朝着握剑人刺去。 靳一便从树上落下,脚尖借力踩住靳七的刀,“是我。” 他也会来这里?这是让靳七没有想到的。 他无暇理会靳一,还要朝着那帮人冲去,靳一握住他的肩膀,“你这样只会暴露行踪,是谁让你来的?” “王爷也让你调查此事了?” 靳一没回话就代表默许了此事,还别说,纪令月和陆淮琛不愧是一口子,都知道从此事调查,靳一也不过先靳七一步在此蛰伏。 “你调查出来什么了?” 靳七性子急,见他不理会自己,便要作势冲下去。只见那边大汉不知道喂了这些小乞儿什么东西,原本看起来病恹恹的乞儿,此时瞧着到没有那么死气沉沉,一个个都能站直了听人说话一样。 拿着鞭子的女人扫了一眼地上的钱冷哼,“老娘是最近对你们越发的仁慈,才让你们有恃无恐。就拿这么点儿的东西来糊弄我?” 其中有一女孩子或许是新来的,被吓的瑟瑟发抖还在哭,女人极其不耐烦,大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第四百二十一章 香消玉殒 立着的乞儿们眼中有些可怜的望着她,只见她被大喊拖去了小木屋,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再无声响。 靳七让靳一在这里多等片刻,月亮渐渐隐了身形,云层遮住了半边的天,风吹起带着血腥的阴冷。乞儿们蹲在畜生所在的草棚子之中蜷缩成一团。 被挑了脚筋的乞儿都是想要逃跑的,被割了声带的乞儿都是在呜咽挣扎的。 只是白日里见到的乞儿,靳七眼尖,见到她顺走了纪令月的一枚簪子,拿着鞭子的女人才没有找她什么事。 不过也不得不说这乞儿顺东西的手法…… “走。”靳一退了他一把,随后跃下树。 现如今天气阴冷,许多乞儿都蜷缩在一起,她们面上毫无生机,只是有些恐惧天亮,当天亮的时候,她们就得被迫接受出去讨饭偷钱挨打挨骂。 这些乞儿见到靳一和靳七的时候,并没有理会什么,也没人发出声响,只是静静的抱住自己身边的人。 靳七往里面走去,却见里间角落里竟躺着一个,她被杂草护着仅露出一张面容来,而一旁却是躺着白日里所见的忽然乞儿,身后的衣服被鞭开抽裂,却见外面虽然 染着血迹,却沾着一团棉絮。 手边却握着白日里纪令月给的糕点,放在被杂草护着的人的身边。 听到脚步声,胡人乞儿已经睁开了眼,靳一越过他,朝着杂草旁的人伸手,熟料她一恼张口就咬。 靳一面无表情的掐住乞儿的下颚,拨开杂草见到里面的女子。她眼中透着一丝丝平静和茫然,她身上衣不蔽体,显露出来的皮肤估计除了脸就没有完整的。 胡人乞儿死死的瞪着眼前人,却在这时,靳一褪下、身上的袍子盖在了女子身上。 靳七脸上已经生出恶意,紧握手中的刀还管他娘的什么三七二十一,朝着小木屋那边杀了去。 “她叫什么名字?” 胡人乞儿忽然发觉了什么,手脚麻利的起身用衣袍将那女子包裹好,“阿……阿兰。” 木屋里面传来惨叫和求饶声,不过很快他们就失去了声响,靳七如同地狱的修罗一般破开门,身上的血污遮了他的脸。 靳一从身上取下来一个灰色袋子递给乞儿,“给她们都分发下去,一人只吃一颗。” 胡人乞儿瑟瑟发抖,似乎是陷入了很不好的回忆之中,现如今只能颤抖着手接过 袋子来。只听他叹了一声,“此物并非是控制你们的药物,而是暂时抑制药物的药丸。吃了这些你们或许呼好受一些。” 阿兰睁着眼睛木木呆呆的望着草棚,眼中似乎有了一丝的光亮,也仅仅只是一瞬。靳一起身将她托抱起来,只觉手上的人儿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一阵风就能够将她吹走。 …… “早先王爷就派我调查醉胭脂一事,来了这里见到这些乞儿,果真如同想象中的一般。” 靳七不由得拧眉,瞥见在床上躺着已经洗漱干净了的乞儿,“她们……” 随后听见靳一叹气声,立刻不满道:“你别又是唉声叹气的,知道什么就说出来。这么扭扭捏捏,王爷信任你难道不信任我?若真是王爷不愿意告知他人,你只需要应一声便可。” 知道靳七是什么性子,靳一也没恼,从袖口之中取出来一个长口瓶子,让靳七打开。 只见其中放置的是一朵浅黄色的凌霄花,他取下来一瓣,花瓣立即变成通红的胭脂色。而且闻起来也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胭脂?还是凌霄花?” 靳一伸手接过此花放在桌面上,随后割破自己手指 取出来一滴血与花的汁液混合在一起,却呈现出一种偏乳白色但是不怎么纯净的模样。 “……大人。” 靳七用袖子直接将桌面的东西给擦去,二人转身只见是洗干净脸的胡人乞儿,果真是洗干净了脸才能看出容貌来。他不由得拧眉:“何事?” “阿兰走了。” 就是在草棚子里面的姑娘,原本在棚子里的时候,靳一就知道这姑娘仅仅是吊着一口气而已,观她的经脉和五脏六腑都受伤严重。再看她的手脚筋全被那帮贼人挑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真的是除了一张脸以外体无完肤。 胡人乞儿面上并没有多么伤心难过,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她自嘲的笑了笑,“其实阿兰这般结果也是好。” 靳一走至她身前,拿出一张兑换了的银票递给她:“去给她找一个好地方收敛了吧。” “阿兰还能说话的时候,就告诉我,她若是死了,就用一把火烧了就行,干干净净的来去人世。就成一把灰便可。”胡人乞儿随后默默道:“她是为了我。” 那帮贼人知道她们二人是在一处的,只是阿兰生的美,她手脚麻利。那个女人嫉 妒长得比她好看的人,就会用很多方法去折磨阿兰。也有想过要去寻死,但是那些人用胡人乞儿相以要挟。 “那为何不逃?”靳一忍不住问。 胡人乞儿瞥了一眼地面上的花,走过去将花捡起,“那些人逼迫我们吃这些花的饲料,起初还是会吃,但是过一段时间,这花就成了毒,不能戒掉,一旦戒掉就痛的要命。若是吃寻常的食物,也会忍不住吐出来。大人不也是见到过么?” 那个时候她一直知道自己在跟着她? 靳七微微拧眉,“你是何处的人,又为何会被牵扯到此。” 这个乞儿有着不属于她年纪的成熟,小小年纪就经历了世间百态一般。她应当是胡人和东临人所生下的,如果不是这眼镜的话,胡人尚且还能接受她。东临人排异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我没有名字,人们有时候高兴了叫我小猫,或者是喊我狗。阿兰叫我妹妹,因她母亲在饥荒时给她留了一个妹妹死了。后来她太困睡着了,怀里的妹妹被人偷走。她便想我就是她妹妹,也告诉我,等她死了,我就是阿兰。” 死便是解脱,伺候在不觉得痛苦。 第四百二十二章 胭脂来历 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不只是一波,在别处也有这些。买一个女孩子能够花多少钱呢?五两银子。 她们吃的花又能话多少银钱?三两。 可她们背后又能给那些人赚取多少?从未有人仔细的算过。 阿兰神情木木呆呆,靳一给她们的药丸效果很不错,吃了之后过不了多久将贼人喂给乞儿肚子里面的花残渣全部给呕吐了出来,起初还不能吃什么,到之后能够吃一小点儿的面食还有喝水。 靳七攥紧拳头,只觉得当时给那伙贼人就地诛杀实在是便宜了他们,只是这些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纪令月…… …… 乞儿那边有专人守着,她们要是想离开,靳一找人帮忙寻人手送她们离去,或者是给些银子让她们自作打算。 他做事向来利落,这些事情也是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 靳七立在一旁瞧着他做事,忽然道:“你做这些事情也是王爷默许的?难道他不怕郡主知道此事?” “郡主不是已经让你去调查了?”靳一反问。 “我还是那句话,若此事真是王爷吩咐,那我定然不会向郡主透露。” 靳一略略扫了一眼靳七,“你还没明白?” “明 白什么?” “郡主现如今的病情,其实和这些可怜乞儿如出一辙。” 谁敢喂纪令月吃那些花?而且纪令月的身份摆在那里,寻常观察纪令月三五日一胸口疼,只能抑制不能根除。陆淮琛定然会寻找大夫将此事给解决。所以一开始就是循着醉胭脂而来,只是阴差阳错撞上了这些乞儿。 靳一没有将浅显的真相撕破开来但是真正的结果已然明了。若是纪令月知道这些事情,断然不会在进食醉胭脂。可是她没有醉胭脂又会病情复发甚至是死去。 回到客栈。 纪令月听到屋檐上的脚步声,她望过去,瞥见陆淮琛如同潭水一般平静的眼眸,笑道:“他们出去办事,你在这里陪着我,是不是我耽误了行程?” 陆淮琛并不顺着纪令月的话说下去,走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抚摸她的发:“很快你的病就会根除。” “你寻到了药王谷?” 吴金汉其实就在这里不远,可是吴金汉很大,药王谷听着名字倒像是群山环绕的地界,可这里哪里像是有山的地方,像是个盆地,还气候皆宜。 纪令月见他不搭话,不由得耸肩道:“昨日我让靳七出去寻小乞 儿,现在都没回来,也不见你身边的靳一,我们还得再此待多久?” “你和我在一处还不满意?” 这话听着怎么有一股子别样的味道,纪令月好笑的瞧着陆淮琛,眼睛都快从他脸上盯出花来,“王爷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见久了……要知道,人也是会审美疲劳的。” 陆淮琛撇她一眼,“今日出去逛逛吧。” 先前一直在赶路,紧赶慢赶都是赶,纪令月都没有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东临靠近大渝的地方,也有地方和大渝那边的人很相似。 她断然也不会拒绝。 实际上纪令月心中也猜出一二分来,陆淮琛是个什么人,他若是真想说,自己这病情估计早就解了。 书中的剧情早已在她脑子里偏离的百八十里,原本的人要么死要么残,但凡是有闲工夫起了异心的人,这会儿也早就嗝屁。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陆淮琛挑眉示意纪令月说下去。她一手抓住陆淮琛的袖子,淡淡道:“我有些时候将事情想的太简单,原来也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他们想要怕是也不简单,我不见得就会站着任人欺。也因为这病情,我的嗅觉感 官倒是十分敏锐。” 当时乞儿冲出来,纪令月便嗅到她身上哪一种气味,简直有些想要抑制不住对醉胭脂的渴求。 纪令月让靳七调查的也和这物有关。 她等了一晚上不见靳七,反而此时陆淮琛来了,说来也巧的是,陆淮琛身上也有这种淡淡的味道。 二人对视,纪令月便已了然,“靳七,出来吧。” 不用躲着她不放,在她前世的网络大时代,什么奇葩的事情都见过。 靳七现了身形,“属下参见王爷……郡主。” “我有一个猜测,你们来此并不是为了寻药王谷,而是寻醉胭脂。”纪令月语气平静,默默道:“寻药王谷无非是传闻中的事,而醉胭脂却是最近爆出,先前那个黄瓷白白釉底的瓶子不是我在临城所见。” 而是天牢。 而是吏部尚书林彦。 在往前可以追溯到她在皇宫失控要杀了赵何亦的那天。 “醉胭脂确实是从大渝皇宫而起,却不想我也中了后招。从原地巡查缘由,王爷已经查出来了吧?” 靳七半跪在地上,“郡主,此事并非郡主所想的这么简单。” 纪令月却直直的盯着陆淮琛,“我只问你三个问题, 你只需要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可。” 陆淮琛眼中神情淡然,瞥见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心中不由得刺痛一下。“你会信?” “只要是你说,我便信。” “问吧。” “你一早就知道此时,并且也已经察觉那些人会对我和公主或是苏妙人有所动作,切不仅仅是我们三人。先是假性中毒,后续被人投喂醉胭脂才是真。温太医虽医术高明,却不能将此药的隐性除去。是,或……” “是。” 纪令月点点头,“醉胭脂已经进了皇宫,那帮人跟先前的使臣有所关联,前不久我得罪西凉人,而你又为我算计了西凉,藏在暗处的人蠢蠢欲动,生怕你会有所动作……是以假的戚夫人来纪家,你其实都知道。瑾桃从行宫回来带来的人,你也知道。是也不是?”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说是。纪令月并不逼问她,最后一个问题存了些私心,她痴痴轻笑一声,或是自嘲自己自作聪明,又觉得自己是痴心妄想。 “你想让我待在你认为最安全之地,那天定然发生了很多事。东临皇子为我劫了天牢,定然是在你意料之外。戚夫人有所动静,却也是你的默许。” 第四百二十三章 欲言又止 天子脚下,皇城禁地。京城又是一个市场有外地来客的地方,甚至别有用心之人都会在此谋划一场潜在的意外。为了避免这些意外。或是保护小皇帝和重要官员,京城防卫这一方面定然有人会出手。 陆淮琛定然会有所察觉,人心隔着肚皮,然而陆淮琛可是最为懂得子啊京城之中每一个人蠢蠢欲动的心思。 戚夫人来京,你以为他会不知道? “是以,我猜测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手段,然而戚夫人盯上的是纪家,她们和东临皇子暗中有牵连,这是你们后知后觉之事。” 陆淮琛为她斟了一杯茶,示意她喝完继续说,在纪令月没有说完之前,他既不反驳也不解释。靳七身为一个暗卫,知道在这么说下去也跟自己无甚关系。这两口子其实一个比一个精着呢。 “我且问王爷,这一路跋山涉水可是为……”话就在嘴边,然而纪令月却止住了,因为她害怕听到那个让她觉得失望的答案。因为除了这个理由,他完全没有必要出现在这里。 “可是为了这胭脂丸而来?在京城中不仅仅是我,或许宫中的娘娘妃 嫔,大臣的妻子或是子女,也有一些人不得不依赖这些醉胭脂的药丸吧?” 纪令月以为自己巧妙地避开了真正想要询问的问题,然而陆淮琛眼中的平静让纪令月有些发毛。 她撇过头转身要走,“算了,当我没问。” 然而一双大手却扣住了她的手腕,与她十指相连,只听他轻声道:“是,也不是。” 心口突的一下有些痛,纪令月面上的神情带着一些怅然,默默道了句好就想逃离现场。跑就跑她最会跑了,谁们大事儿小事儿只要跑掉……然而还是会莫名觉得心痛。 “丫头,你当真以为,区区一个药丸,需要我亲自出马?” …… 病床上还躺着人,疼的完全是发不出声音来,只能躺在上面愣愣的看着远处。 “吃药了!”胡人乞儿将药放在桌上,扫了一眼地面和床上的白布,确实未见到什么呕吐物和藏起来的药丸。她将身边的人搀扶起来,却被人甩手扇了头。 力道并不重,乞儿也没什么反应,“要么吃,要么死。” 病床上的人缄默不语,扫了桌面上的药,嗅到其中添加的也不过只是一些简单的活血化瘀的药而已 。 此时门外突然走来一灰袍医师,瞥了一眼乞儿,“你自己现如今的情况如何,我观你连药碗都拿不稳,是不是没到子时都会心绞痛?”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 她有些恼怒的转身跑开,朝着木屋后方奔去,随后寻了个无人的僻静之处就此放声大哭。 虽然做事麻利,性情也如同经历世事老人一般熟练,可是真要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一十三四的少女而已。 “时长感叹自己可悲的命运,以为会随便死在哪里,或是被狼叼走,又或是病死草棚。熟料人人都活的好,唯有你……去了。” 风吹拂她的脸,头发凌乱的粘在脸上有一丝丝的累赘。“看够了么?” 纪令月从大柳树后面走出,面上讪讪,她原本就在这里,刚想着离开只听她在此嚎啕大哭,走又走不开,出去安慰人又觉得尴尬,无奈在这里等着,还是被人给发现。 不过仔细瞧这个哭的孩子,眼眸明亮,瞳孔的颜色却非同一般。“你是?” “阿兰!” 灰袍男医师在木屋那边喊着她,纪令月心中生出些许疑惑来,“你是阿兰,是那个乞儿么?” 她的身上有着 一种淡淡的花香,纪令月不由得生出一丝后怕,似是在皇宫之中赵何亦引她下套一般。她只朝着纪令月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 男医师其实是就近医馆老医师的学徒,因其年纪轻轻且对先前的花有所研究,纪令月吃的药丸就是他所研制。现如今陆淮琛他们出门有事忙去了,纪令月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 “百尔姑娘可还有事?”纪令月在这边还是用的假身份,别人只觉纪令月身份不一般是个贵人,但是百尔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名门望族。私底下做事的人也有所猜测。 纪令月清楚陆淮琛在瞒着她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也不算是瞒着,只是他不愿意说,自己也不愿意去问他。 她伸手抚平自己头上斗笠被风吹起的纱布,“无事,不过是见了个眼熟的人而已。” 这个男医师问其年龄,约莫十六七,问其姓名,随便去了一味药材,叫做白芨。瞧着面相儒雅,其实也只是一个钻研医术的狂魔。一听这边儿有病人,立即跟他师傅说,哪里有需要他就到那里去。师傅摸一摸胡子,看穿他心思也没多说,只让他先忙了去。 纪令月闲来无 事便会来这边儿走走,此地位于吴金汉的南部,还别说,这边临近一片大湖泊,远远望去竟然还能看见齐飞的白鹭。 白芨偶尔取来一些药材需要分清楚药材的根系,纪令月便在这时寻思自己动动手.一开始白芨是碍于纪令月身份,再三推脱。然而纪令月寻思自己一个白嫖病人不做点儿什么也不好,她做事细心,白芨也就没有在有什么不满。 “这湖泊有什么好看的?你是没有见到到了秋季的此地,遍地芦苇,还有未曾凋谢的陆离花。陆离花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气味,让人有一种产生幻境的感觉。若是夏秋交接之时,陆离花长得极美,落日逐西山,那是水天相接,半边天都被落日映的如同仙境。” 纪令月好奇的盯着说话的小药童,白芨伸手抚摸他头上的小揪揪,“你去将我煮的茶让阿兰送过去。” 小药童站起身搓搓手,哦了一声便转身离开。纪令月瞧见心生可爱,“年纪小小倒是什么都知道。” 白芨无奈淡笑道:“无他,只是家师经常如此形容此间而已。家师又是极宠,也不恼。时而起了兴致便讲一讲,他便记住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取决于你 纪令月点头,又忍不住好奇道:“真有这么美?” 白芨细细思索,从纪令月手边的药框中取出来一条断了的根和发丝。纪令月忙接过来,“是我疏忽了。” 到了夜间。 纪令月回到自己的住所,取下面上的斗笠便去唤靳七,问陆淮琛和靳一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王爷还在寻药王谷,依照他们的速度,约莫一日便可。” 她回头上下打量着靳七,好奇道:“靳七,你现如今年龄是多少啊?”瞧着像是十六七,但是做事老练人生经历足,约莫也得有个二十一二吧。 靳七不明白纪令月为什么提起这个,“并无准确生辰,应当于郡主同龄。” “也是,绿翘现如今也……” “郡主好端端说这个作甚,属下先告退了。”他三步并两步的要跑,纪令月就知道这事儿还是自己说不通,连忙道:“我还有另一事情要问你。先别急着走。” 她先前让靳七去调查小乞儿的事情,靳七一直都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恢复,也是支支吾吾的将事情给敷衍过去。也是这个时候她察觉到陆淮琛已经着手调查醉胭脂的事情。 “那个乞儿,我 方才见到了。”洗了脸换了衣服,果然胡人血脉的因素,她五官精致面容俏丽,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能够看穿人一般。不过有些人就是迷信,认为双目瞳孔颜色不一的人晦气。 靳七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郡主有什么疑惑的地方,还是等靳一回来在问吧。” “你不能自己告诉我么?你当时分明……” “那郡主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的,属下就告诉你。” 纪令月的话卡在嘴边,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好,你退下吧,我不问你也不为难你。”好小子,还跟她打起马虎眼儿来了,这种事情其实一般无非就那么一两个缘由。 她现如今就要探一探这个缘由。 …… 阿兰的房间的蜡烛还在燃烧,火苗摇曳如同此时的心情。 屋子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暂时住着,原因无他,若是让她和别的病患待在一起,定然会被人给排挤了。白芨只得让她清理出来一间房子暂时住下。 能够有住的地方,只要不是草棚。这样她身上就不会起疙瘩和虫子,说起来也是省下了好多麻烦。 纪令月敲了三下门,发现门能够直接打开,她朝着 里面探头,发现阿兰平静的望着她,那一双异色瞳孔似乎在审视纪令月一般。 “我来是有事情想要问你。” “我知道。”阿兰手上握着一条红绳编制的手链,像是打定了主意,“我知道你会来见我,也知道我现如今的待遇也都是因为你才能够好好的待在这儿。” 这话听着有些像是自己在讨什么一样,纪令月不等她说直接走进来关上了房门,“你的声音真好听,我初见你时都不是这般。” 阿兰下意识抚摸脖子上的疤痕,“白医师医术高明,说我这嗓子没有完全毁掉。” “我知道你来是想做什么。”她取出来当时顺走纪令月的簪子,有些不舍的摸摸上面的配饰,随后推给了纪令月。 纪令月接过看这簪子,她对这些配饰没什么印象,这簪子似乎只是客栈里面梳妆盒放着的东西。款式也极其普通常见。“你若是喜欢自己留着也可,不过我有些好奇,胡地偏远,怕是里东临还有一个路程,你怎会在此?” 见纪令月并没有拿捏架子,她也就没有多少疑心,如实告知。 说是从偏远地方被人拐来,母亲是胡人的歌姬, 嫁的第一人丈夫是个高管,却在赶路行商之时死在了沙漠之中。第二任丈夫则是一个地方小官,是燕人,燕人生性豪爽,但是也没豪爽到接受胡人的地步,他们称胡人是被诅咒的努力,且生性顽劣会带给人灾难云云。 第二任丈夫虽然不信,可是阿兰母亲在一年后生下她,却未过多久,第二任丈夫遭到贼匪杀害。 世间最苦之人便是女子了,阿兰母亲没有办法抚养她,只得将她送到一户人家之中。 “说来也好笑,我有个义母,她虽然为人凶巴巴的,可是最是知道护着我。旁人见到我就说我能看到鬼,义母便嚷嚷,什么看到鬼,只是去见了别人怎样也无法见到的思念之人。那天我吃到了好吃的羊肉饭。” 纪令月呼吸放慢,想要开口说话也不知从何说起,阿兰低头盯着手链若有所思道:“阿兰是我的姐姐,我们并无血缘关系,辽人在那边烧杀掳掠,是阿兰拉着我藏在了草堆之中。我二人为了活下去,一路上吃了很多的苦。” “她是个怎样的人?” 见她低头若有所思,实际上也是不想让纪令月看见她眼中的泪而已, “她喜欢鹰,想要飞的高高的,无边无际自由自在。”结果却死在了一个不见天日的草棚里面,想要起身,却只能在这里无望的看着天。 阿兰将红绳收敛与簪子收在一起,“那些人抓到我们,先是打了一顿,每个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上,又五天五夜不给吃的,饿的快要昏死过去,则是会送来水。五天之后,便是喂的花。” “花?”纪令月若有所思,“是什么花?” “是摘下来像是胭脂色的花,长时间吃这些话,就进食不了其他药品,慢慢成了隐,也成了那些人控制我们不能离开他们太远的把柄。” 她忽然朝着纪令月嗅了嗅。“你身上也有这个味道,我第一次接近你的时候就知道了。”是以那几日她一直在纪令月所待的附近守着,若说是纪令月想要寻她,只不过恰好阿兰也在那处待着。 纪令月抬手嗅了嗅自己,这个味道是洗不掉冲不散,即使用浓重的香薰将衣服熏烤,也是依然有这个气味。更像是一种令人发醉的体香。 “……我困了。”阿兰默默道了一句,纪令月回过神来应了一声,“那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如梦幻泡影 至少她知道了一些有礼的线索,不过这些女孩子们去吃花,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去吃? 就在纪令月走出门边,阿兰忽然道:“你与我们不一样,你需要的是药,而不是引子。” “这是何意?” 阿兰嘴角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难道就你的身份而言,这些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么?” 纪令月有些不明所以,最是让她不能够理解的事情还在后面。阿兰手上拿着手链,一时间若有所思,心中竟然不由得生出一些淡淡的倦意。 身份不同,理解的事物也就不同于常人。。 可以确信的说一件事,纪令月失眠了。 她想着那些事情,越想越觉得烦躁。不知为何又起身走到湖边。 他们说着湖边也曾是极美的模样,可是现如今远远瞧着,却是有一种枯槁的残美。完全和小药童所形容的宛若仙境一般的湖泊相差太多了。 她不由得伸手摸摸自己的肩膀驱逐冷意。阿兰的话中有话,她有这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成熟,游走于人性之间,或许谁都不曾是赢家,但是阿兰已经看出来其中的规则。 忽然一只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只见陆淮琛平静 的望着她。 “我实在睡不着,加上近日要么是吃了睡睡了吃,也没其他事可以做的。” 陆淮琛知道纪令月其实真正想说的是什么,“纪家现如今已平安无事,等你病情解除,稍后就可回去。” “那……” “苏澄清身份已经确立,他与你长姐婚事也只不过是暂时缓止。等你回去,也是可以见到他们成婚。” 纪令月默默低下头,“好。” “你也无需担心什么,瑾桃和苏妙人的情况好的差不多,你们三人之中也就你一人中了此毒而已。” “好。” 他斜眄一眼纪令月,语气轻缓,“届时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摄政王妃之事。” “好……不对?什么摄政王妃?”纪令月当即反应过来,又察觉自己说这话也不对劲儿,明摆着陆淮琛这是给自己下套呢。 “你不愿意?” 纪令月心口微微跳动,她手上抓着大氅,自从那日跟陆淮琛问了个明白,‘不善言谈’的两个人一时间有了新的交集。她就在想,如果以后再也不能见面,那实在是……令她难过。 生当爱春华,勿忘欢乐时。 如同跌入梦境之中一般,他宽阔的胸膛让纪令月再 也不想离开,只是仅仅是如此,她就已经消耗掉了很多的力气一般。 她好似跌入湖水之中,水草缠住了她的手脚将她向下扯去。她只能屏住呼吸,在此刻脑海之中闪现的陆淮琛的模样,竟是如梦幻泡影。 纪令月耳边忽然传来一句话,那人说,“药王谷是个极美的地方,可惜了,你们去不了。” …… 似乎有一席浅色身影从纪令月的房间出去,靳七抱着剑警惕的睁看眼,死死盯着那人的身影随后出剑。 那人定然也是留有后手的。 靳七还未冲向前去,迎面射来三根银针直击面门。不等他做出抵挡,也完全不顾及银针会否伤到哪里,浅色身影心惊,知道此人定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家伙。 “贼人休要跑!” 贼人不跑才怪,不等靳七多说,只要他靠近,浅色身影就朝着靳七撒药粉,药粉里面掺杂之物无非是一些较为强劲的软筋散,他只嗅到一些就觉得拿不稳手中刀。 这时跑了几步,靳七忽然掉头往回冲去。 眼看自己的计谋失败,浅色身影的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蜷着手朝靳七脖子攻去,只见此人手指之上带着纯银所作的 锋利指套,隐隐透着意思蓝芒,其中竟是有毒? 靳七大怒,猛地抬脚踹中前方人的肚子,他们这些暗卫可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比如追踪术和轻功,定然是脚上缠着钢板,这一脚下去前方的贼人愣是躺倒在地好一瞬间都动弹不得。 五脏六腑直接炸了开来。 无暇顾及贼人什么情况,靳七上前咔咔几下断了此人的骨头整脱臼,还别说,靳七很擅长给接骨大夫找事做。 奔赶到纪令月的房间,只嗅到一股浓重的迷香,反而是在隐藏什么气味一般。靳七掩住鼻子朝前走去:“郡主?郡主!” 没人回应,此时也似乎引来了人,那人手上拿着一把蜡烛,靳七大喊:“别过来!” 可那人未曾听清楚,烛火接触到了房间里面的气,一时间炸开来,靳七也值得在这一瞬翻滚出窗外来。 纪令月并不在房间内! 一开始就被人掉包了?还是刚刚的身影只是为了迷惑自己。方才跑过来的人被火灼烧,整个人痛苦的在地上翻滚,估计是伤到脸或者是哪里,靳七无暇顾及她,抽出腰间报信的哨子,转身回去找那身影去。 原本躺在地上的人死相极惨 ,靳七也仅仅只是断了他的骨,没想到现在的这个人竟是手脚分裂丢弃在此,血液落在地面,此人惊惧的睁大眼盯着前方。 只这么一瞬就如此迅速的解决了人…… 听到哨子响声,整个地方的人也都醒了过来。 小药童揉揉惺忪睡眼,好半天才睁开,见到地面上的血迹,当即吓得躲在了白芨医师的身后,“啊!有鬼!” 靳七拧眉盯着他:“你可知郡主人在何处?” “郡主不是在房间休息么……我当时听到一声响,立即醒了过来。阿兰,快去拿来一些清凉膏。允子好似烧伤了。” 允子就是方才那蜡烛点明火的蠢货,现如今他的脸上已经起了水泡,前面的头发被火燎起,就连眉毛也被烧了个干净。 靳七一把攥紧允子后衣襟,“当时你冒冒失失闯入,除了我意外也就只有你,你做了事情脱不开身,只得行此下策演上一副苦肉计。说,郡主现如今人在何处?!” 那允子被靳七这么一扯,脸上的水泡就破开,疼的他大哭大叫:“饶命啊,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疼死了,小的怎么敢害大人,只是不知道房间里面的情况而已。” 第四百二十六章 别有用心 白芨眼见靳七逼问允子,人烧伤还没好,话都说不利索,而靳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一直在咄咄逼人。 “且慢,郡主莫不是出去了,这位大人你还是先放开允子,他只是我们这里的一个助手而已,寻常之时不过是帮忙收拾一些药材和试药,性情最是温顺且乐于助人,而且所住之地里郡主近而已,一时情急之下……” 靳七可是懒得晒他,“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叫出来,不管有病的没病的,立刻!”真正的凶手此时还在这个地界走不远,瞧对方的作案手段,根本躲都是个问题。 小药童有些不乐意,气势却没有靳七足,“凭什么要听你的啊?” 只见靳七歘的一下将手中刀插在地上,“就凭这个。” 理由很充足,这里就靳七战斗值爆表。其余人大部分都是医者,那里遇到这种事情,见到不远处被分了尸的人,不由得后背发虚,生怕靳七一个不乐意给人直接几刀解决了。 当时跑出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引走自己,然而靳七发觉到了事情不对劲,引走自己的人原本就是要死在自己的手上,现在也只不过是完成主人的任务。 那么房子 里面冒出来的允子…… 靳七扫他一眼,方才握住他经脉命门查了一下,发觉此人并无练武。若真是如同白芨所说,那么纪令月又去了什么地方? 他可是一直守着纪令月,除了完善见到纪令月暂时离开一瞬,其余并无旁的。 房间内。 虽然靳七和靳一救了阿兰她们这些女孩子,但是靳七当时冲进木房子将那些贼人都给宰杀的模样,阿兰是记在了脑子里。 对靳七的感谢也仅仅只是感谢,可是对靳七的惧意却是货真价实的。 “大人。” 靳七瞥了她一眼,将手中刀往桌上一方,阿兰就忍不住发抖,她也是挨过毒打的。只是那些贼人和靳七完全不一样,能够成为暗卫的人,天生就有一股子煞气。 阿兰见事情瞒不住,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如实相告,包括和纪令月说了什么。 只听他冷哼一声,随后道:“你一个胡姬所生之人,应当明白你的身份。你所知道的事情绝对不可告诉郡主,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她明显的不知所措愣愣的站在原地,“大人,可是我并未……” 身份,这是她最为缺少的。姐姐阿兰死了,她才有了 阿兰的名字。以为能够有阿兰的幸运人生,其实也不过是想要被人多看一眼而已。 …… 似是在大海里浮浮沉沉,却又始终坠不下去,水草缠绕住了她的手脚,即使在梦中化身成为一条欢快的鱼,还是被一张层层叠叠的网束缚。 纪令月宛若婴孩一般蜷缩着身体,她似乎做了噩梦,眼角渗出些许眼泪来。即便是如此,她也在梦中宛若迷失,走不出那一条路。 “你说的就是这个女人?” 前方的人走来抬起纪令月的下巴,左右扫了一眼,又笑道:“的确是个美人。” 美丽的女人总是幸运的,她们天生丽质就是上天赐予她们最好的运气。擅长用她们勾人的眼眸迷惑人心,巧妙的游走于世间。 “只可惜……” 那人的话顿了顿,却是扫向湖边亭子的水面,映出来她的脸。“美则美矣,美中不足。” “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女人低下头轻柔的抚摸纪令月的脸,似乎安抚了被困在噩梦之中的纪令月,使得她短时间内变得平静。 “快了,她就要醒了。” 如果此时纪令月看清楚面前的女人,一定会大吃一惊。 先前去临城之时, 见到城池之中的戚夫人。再一看轿子,假的戚夫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面前的女人,竟是她先前朝夕相处的假戚夫人。 她假扮戚夫人前去京城待上一段时间,随后又和东临皇子一同出城。路上竟然也躲过了追兵的盘查。 纪令月的眼睫毛微微挑动,随后她有些迷茫的盯着眼前的人,坐起身来带着孩童般的茫然。 方才和假戚夫人对话的人朝着纪令月招手,“来,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我的么?” 她想了想,本来纪令月这嗅觉就很灵敏,房间里面那么锵的气味,她闻不到就奇了怪了。谁料到这帮人也神经兮兮的不走正门,她房间里有一个暗道,正统往另一条路。 纪令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继续装作木木呆呆的模样,这帮人在路上喂了她胭脂丸,嘴里还有那一股子熟悉的气味。然而她并没有完全吃下去。 “是你……扮做了王爷的模样骗我。” “也不是骗,只是给你内心的想法幻出来而已。令月,看她是谁?” 假戚夫人面上有着一贯优雅的笑,伪装着的漫不经心竟然和她那是所见到的戚夫人有七八分的相似。不是一 贯模仿,而是在模仿另一个人慢慢的迷失了自己。纪令月心下愁的则是这岂不是给自己送羊入虎口了? 但是装傻充愣一贯是纪令月的本事,她寻着身后人的话装傻问道:“是谁?” “我是戚夫人,亦是江少锦。” 纪令月摇头否认,“我见过她,你不是那个人。” 假戚夫人凑过来一只手托着脸,随后又道:“那个人是戚夫人,我也是戚夫人,以后的你也会成为戚夫人。” 合着还高连锁批发了是吧? 这件事情似乎有些棘手,纪令月的面无表情让这个假戚夫人的兴致淡淡,“千公什,你的医术看起来也不怎样,只是将人变作痴傻模样而已。你可不知道这丫头先前是多么精明。” 千公什? 纪令月闭上眼睛重新躺回身后的玉石板上,在与白芨和小药童将那湖的时候,纪令月层多嘴问了一句,如此形容湖,定然是一很懂生活的人。 白芨却淡淡笑了笑没承认,反而是小药童面上不满,“师叔公也就此事有趣而已,旁的就只知道炼药医人。” “你师叔公?那就是白芨的师傅了,对了,还未知晓他姓名呢。” “家师,千公什。” 第四百二十七章 恼羞成怒 外面的人找不到自己,估计这回儿得乱作一团。 纪令月低下头做发呆状,没办法,这里的人跟神经病一样,有的只会重复一句话。还有个等了一个时辰就要呜咽的傻子。她还算是好,不哭也不闹,计算着时间看这些人什么时候出现。 “你吃?”一旁穿着白衣虽然面容俏丽但是脑子不好使的女人递给纪令月一颗葡萄。 她这会儿还在琢磨着事情,下意识挥手打开,不想葡萄没有握住落了地。 “啊,是这样的,我不能吃葡萄,吃了会死。” 然而纪令月这个理由肯定是不能用,女子怔住一般看着地面上的葡萄,手微微颤抖,嘴里莫名嘟囔着什么:“他们将人当做药,同时又医着不死人。快……快跑!” 这会儿开始意识觉醒了? 可还未等纪令月发文,从身后边冲出来几名看管她们的人,一下子架住白衣女子,“又要胡说了,今日子时可曾喂药?” 而纪令月的手腕被人直接一把掐住,对方拧眉问道:“你怎的也在此处?” 回答还是不回答? 纪令月心中正在思索要不要也扮做痴傻模样,不是因为她身份金贵,而是这帮 人几乎是有记录,每一个人什么时间什么变化都会观察一遍在做记录。要是这种严谨的工作态度放在正事儿上,你说做什么不好? 也就这么发呆的一瞬,对方反而也不管纪令月什么情况,拉着白衣女子转身就走。 这个时间点儿过去,就只能等下一个时辰来人了。 纪令月已经放弃问这屋子里面的人,因为她敢确定,陆淮琛寻找已久的药王谷,其实早就已经找到。 白芨那帮人的医术高明,她是外行人但是也能明白其中的一丝丝事故。每每提起药王谷这一名之时,白芨总是带着犹豫和不屑。纪令月原本以为这是同行之中的嫉妒。 她靠在等候片刻,就循着此时没什么人看守的情况,招呼来身后同她一样的女人,“换一下衣服?出去的时候给你带一些好吃的。” 对方面上有些不情不愿,只是现如今的情况容不得任何人不情不愿,纪令月先将自己的发型简单理了成马尾。换上了一声浅灰色的衣袍。 纪令月转头扫了一眼屋子里面的室友,她要是能出去,就救这些人出去。要是出不去的话…… 她没有考虑这么多。 相传药王 谷的地界,是当年采药人误入,发觉到这一处人间仙境。更是留下了百草,待到来年之时再来,当年所留的百草因地界适宜,长成了一大片。采药人寻思就在这里常驻,当时他的夫人身患腿疾,每每发作之时都痛的要命,只是说喜欢杜鹃花。 纪令月离开关着她的房间出去之后,并没有在意是否多一个人或是少一个人。 看见外面的景色,纪令月不由得一愣,只见外面有着半山遍野的白色杜鹃铺盖山底。也是只因夫人喜欢? 来不及为采药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感慨,纪令月连忙寻了个地方躲避这边监视她们的人。无意瞥见假戚夫人急匆匆的朝着药炉那边走去。 药炉那边纪令月也只去过一次,那些人会取了她手腕上的血,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途。幸好的是这些人还会搞麻药,自己也没觉得有多痛。回去之后还给了她一副类似于补血的药。 还别说,医者就是贴心。 瞧着这边似乎是被湖水所包围的一个小地方,那时候眼瞅着前边儿就很多的芦苇,密密麻麻遮住了远方,估计又有人做了什么障眼法之类的东西,是以看不清楚 前方模样。 这可不就是老熟人见面分外眼红么? 纪令月反正也逃不出去,不如索性跟踪这个戚夫人前去一探究竟。 当时这个假的戚夫人可是和纪令月相处了一段日子,不过总感觉她处处小心做事,有些时候甚至会被岚衫的风头给压住。全然没有一点儿传闻中的样子。 自己吃的胭脂丸是由这些人所出,那么会否临城也跟药王谷有关? 戚夫人神色匆匆的王药炉奔去,只听里面传来瓶瓶罐罐被摔碎的声响,“这是什么药!是人能够吃的?你好好看看我的脸,我好不容易才能得到如此完美的脸,现如今全都要功亏一篑了!” 脸? 方才见戚夫人朝药炉走的时候是捂着脸的。 纪令月蹲下、身寻了一个缝隙的地方,顺便压低一些肩膀,正好可以用旁边的药草遮住自己的身形。 此时只见戚夫人下颚处的一小块皮肉溃烂,有着要烂掉整张脸的架势。 药炉弟子面上不爽,“都说了假脸带的久了自然有副作用,你这脸都烂掉了还不快点揭下来,到时候别说是你的脸,都得被这假面给反噬。” “胡说!”戚夫人攥紧拳头,“这 就是我的脸!我答应了你们做这些事情,不就是为了我的脸么?” “那你也去找家师说去?” 药炉弟子打定了主意戚夫人不敢去千公什面前闹,千公什随是医者,仁心这种事情怕是早就落的一干二净。 戚夫人是知道他的雷霆手段,话在嘴边又止住,“那我这脸……可如何是好?” 这边纪令月害看的不够清楚,身后已经有人走来,一下子抓住纪令月肩膀,她猛地回头想要反击。 “谁在外面?!” 药炉那边的人冲出房外,纪令月有些措手不及,身边人一下抓住她手腕,却在私底下塞了一小团纸条凑过来。 纪令月一愣,本能的配合此人。 戚夫人现身的时候脸上已经遮住了面巾,“又是你!先前就坏我好事,现在又是动了什么心思?” 看起来这个事儿逼戚夫人断然不会饶了自己,方才透露纪令月行踪的人却解释道:“到了时间,是我将她带出来,不曾想一时让她逃至此处。” 随后顿了顿又道:“夫人总不至于要出手吧?就算先前有什么仇怨,可现如今最大的事情还是让师傅练成药丸。耽误了事情你怕是难做。”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只欠东风 纪令月悄咪、咪的偷瞄戚夫人,这个假戚夫人办事能力不足,但是有一点儿纪令月佩服她,因为她能忍也会忍。 估计是想到了什么,戚夫人伸手抚摸自己的侧脸,松了口“走吧,不过纪令月生性狡诈,若是下次让我再见到她,断然不会如此轻易放过。” 切,谁搭理你? 先前认出自己的人此时押解这要去往先前的房间去,纪令月拧眉露出痛苦之色。对方立即明白什么意思,“给她单独关在一间房里。” 看门弟子心有疑虑,“师兄,这恐怕不妥吧?” “此女怕是要发病。” 对方立即了然,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就给纪令月安排了一间单间。 …… 纪令月躺在床上僵持许久装作熟睡,确定了监视她的脚步声走远才慢慢将一直攥在手中的纸团拿出来,接着门外微弱的灯光一看。 ‘人以至,切勿打草惊蛇。’ 人已经到了,这个人指的是谁? 陆淮琛和靳一么? 不过纪令月还是被戚夫人给针对了,她背后告了一状,纪令月这边就一天一夜未曾进食吃药,结果纪令月就发病了。四肢百骸如同千万只虫爬过一样,吞噬骨血,啃 食皮肉。若不是纪令月当时吃的是胭脂丸而不是为提取干净的胭脂花。 怕是此时的她早已经被这些东西折磨的体无完肤。 翌日,到了专人送饭的时间。 进食的也不过一些掺了药的饭菜,纪令月躺在床上感觉到有人踹着床腿。她实在没有力气去管身后的人,随便你怎么着吧。 “郡主,是我……” 这声音有些熟悉,纪令月撇过头一瞬,“阿兰?” 身为胡人和燕人的后代,却不受胡人和燕人的重视,一路上颠沛流离,想着活着,成为食花人也是被迫,伪装乞儿也是无能为力。好不容易被救了,却又深陷其中。 纪令月心中对此事已经知道了个大概,“那这么说,你先前的事情都是骗我的了?” 阿兰将药递给纪令月,“是,但是也不尽然。阿兰所经历的事情的的确确是真的。” 所以那天晚上她的问话,却真真切切的是假的咯? 她没问,默默接过手中药来,“那你现如今又是那边的人,千公什是白芨的师傅,寻常人见不到,对外也称是闭关。熟料竟然在湖中小岛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白芨虽然继承千公什的衣钵, 可性情与千公什迥异,不愿做千公什所作的事情,却也想在医道上有所成就。” 阿兰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腕,现如今那手腕已经被她放回原本的住所,“郡主就是郡主,想事情也是与常人不同,也能分析的如此透彻,不知郡主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的疑虑,你不如你表面装的这般经历世事的平静,你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人。上一次我见到这种人,她叫岚衫。” “是么……” 纪令月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好不容易重新活过,莫要做分不清的傻事。” 一直想着要为自己而活,结果最后还是要沦落成为他人的棋子么? 她只听到阿兰脚步声渐行渐远,纪令月也就重新躺会床上,果然吃了药她感觉好些了。不过这药中有一丝丝淡淡的血腥,被药草的香气掩盖。 另一边。 暗卫在此矗立。再往前是靳一,已经探知纪令月所在的位置,药王谷之中的探子给出来的消息加上靳七透露的消息,听起来并没有掺假。 只是一说到纪令月的情况,靳一有些迟疑。 陆淮琛挥手示意其他人散去,手中拿着一颗丹药若有 所思,凑在鼻尖嗅了嗅,眼见他要吃,靳一忙道:“现如今还未有解药,还是且等等在尝试吧。” 没有吃过胭脂丸,所以不知道此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见到纪令月发病时的痛…… 他随手一扔,冷声道:“动手!” 药王谷的位置多年来未曾有人寻找到,人们一听名字就往高山处寻,又说是吴金汉,又说是乌金汊。名字上的偏差是大渝和东临两国上的文化差异。 可谁也没想打,药王谷只是在湖心岛上。 远远瞧去湖面,风吹着已经干、死的芦苇,着实有种秋风萧瑟的意味,其实也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 暗卫纷纷下了水,靳一瞥见陆淮琛也懂了心思。 “你去与靳七会和,将此处团团包围,若是有人从中、出去,杀。” 陆淮琛的语气平淡,杀个人就像是吃个饭一样简单。靳一却清楚陆淮琛已是动了怒,点头称是,在抬头去看,陆淮琛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彼时平静的湖面上,一只竹筏在上平静的划过,仔细瞧竹筏上的身影,可不就是医师白芨? 他左右观望着,还没意识到随之而来的危险。埋伏在他周围,也不 过只是一些寻常风景。 风乍起,芦苇上的毛絮飞起,白芨下意识闭眼,此时已有一柄银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摄政王殿下好兴致。” 陆淮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及白医师你,现如今通风报信,怕是晚了。” 白芨微微侧过身,冲着陆淮琛淡淡一笑,“摄政王殿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东风是谁?” 他对陆淮琛拱手,“东风是我。” 陆淮琛收了剑,“本王向来喜欢聪明人,你若不是一个医师,以后定然能够有所成就。” 白芨自然是不敢当,“也无他,白芨只是想讨个性命而已。”要是自己不学聪明点儿,陆淮琛可能直接给他宰了喂湖中的鱼。世上的医师多种多样,性情好的听话的遍地都有。陆淮琛没有留他的理由。 唯一能够留下的,也不过是让他成为前去湖心岛的指引者。 水下暗卫跟随,芦苇丛里更是遍布杀机。白芨早就清楚他已经身陷险境,默默叹了一声,取出一个瓶子递给陆淮琛,“殿下先吃了这药丸吧,只是解毒丸而已。” 千公什生性多疑切不喜欢事儿多,药王谷此地太神秘,找的人也多。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东窗事发 人一多就成了事儿,药王谷要有神秘感。这时候有人一拍大腿,琢磨出来了一个损招。 用以芦苇做阵,绕东南西三个角的位置都留下了方位,甚至在水面多疑覆盖水草,水草上方则是时常种植一些较为带有迷惑性的花曼,远远瞧着倒是觉得养眼。 至于为什么说是损招,因为那一片湖水完全是传说中的弱水。 弱水,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若是莽夫擅自闯入,怕是掉进湖水里,连白骨都不剩了。当年寻找药王谷的人不是没有找到,而是他们用错了方式丧命于此。 还未凑近,陆淮琛取出一管竹筒,其中则是装着黑色鸷鸟。 鸷鸟从竹筒中探出头来,随后在陆淮琛手上起飞,冲到水草花曼处,猛地一梭子扎下去。只听两声凄厉鸟叫,随后再无什么动静。 白芨则是盯着陆淮琛手中竹筒,“去鸷鸟幼鸟,经过三个月的特殊训练,最后又长期饿上一段时间。能存活的鸷鸟在加以挑选,弱的伤的残的不选。后多选出来的鸷鸟放在一处,在竹筒中关上一段时间,最后能够活下来的黑鸷才算是完整。” 鸷鸟训练极为麻烦,通常都是用以重 大事件。先前白芨曾在奇闻杂义之中了解过,如今见到不由得开始猜疑陆淮琛是不是一开始就准备这么做。 湖水地步的暗流似乎变得平稳些许,有可能是守在这里的安慰在此停住。 “虽然殿下武功高强,但是如果殿下自己前去以身犯险的话,白芨还是觉得不要有……” 陆淮琛根部不搭理他,语气不屑,“就以这些能困得住我?可笑。” 此时天色已晚,不想前方迷雾散去,闲的月光皎洁,淡淡的隐去了一旁的芦苇丛,只见方才那黑鸷鸟下去的位置,一缕淡淡的血迹蔓延开来。眼睛不尖还真是瞅不清楚。 药王谷。 千公什闭目打坐,他正守着新的一批胭脂丸,屋内的血腥气却没有被完全隐去。 守炉的弟子正想着偷个懒,不想却听到千公什猛地咳嗽出声,守炉弟子连忙前去搀扶,不曾想千公什突出一大口血痰来,“有人!有人破了阵。” 此话一出,守炉弟子哗然,连忙取出来一些药递给千公什,只见他发了疯似得将药丸塞进嘴里,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神智。 “师傅,可是需要我去喊白芨师兄过来?” 说罢就要转身去喊 ,千公什一把扣住守炉弟子手腕,“去,将与我同样吃了醉胭脂的女人带来。到时候了……” 千公什的疯魔不是一般的病症,医者久病不能自医才是最为可怜之事。 见过了许许多多的生生死死,身为一位医者已然习惯,千公什远近负有盛名,众人也称他为活佛现世。他救过的人不计其数,三岁小儿或是八十老妪,几乎失手寥寥。 可这些寥寥失手的,也不过只是人的命数。活到了头,他就得死。 一颗种子落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随着时间流逝继而凋零。凋零便是意味着枯萎和死去,千公什想不明白。 人的寿命为何只有短短百年,甚至有人连百年都活不到直接撒手而去。 千公什望着水面的自己鹤发童颜一老者,穷其一生都在追究至臻至善的医术,为达到极境也曾尝百草医死人救万物。 “人带过来了。” 众多弟子聚在一起,只见千公什背对着他们,似乎要交代什么事情一样。 “师傅?” “老夫穷其一生只为寻医问道,医过贱民草芥。医过贵族王孙,又或是禽兽百鸟花草木虫。只为寻得生与死的界限,冲破如今束缚, 试问老夫可曾做过什么错事?” 千公什转过身盯着他的弟子们,众多弟子里边只有白芨是他最为认可可以继承他千公什衣钵的徒弟,只是…… 此时不知为何,听见两声干笑。 纪令月在这些人的背后站着,听这话尤觉得刺耳又好笑。 被笑声打断,千公什面色平静,反倒是一旁看守她的人面色不虞,“你笑什么?!” “觉得好笑就笑咯。”纪令月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说你们是医者,我都觉得玷污了这个词。” “放肆!” 千公什却招手让纪令月走上前去,“老夫救的人怕是比你生到现在见过的人都要多,你见过万民?而我则是救了万民,我的弟子从药王谷出去游历世间,我们所做的功德更是无上。” “这难道是我头发长见识短了?难道我所见到的死去的人,都是我的错觉?”纪令月一把扯开抓住自己手的人,还未看清楚,只见一袭雅白色身影手握匕首朝着前方千公什直直冲去。 这一画面是人没有想到的,等到人反应过来之时,阿兰还未凑近千公什就被人一脚踹到在地,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纪令月眉头紧蹙,她 没料想到阿兰会在这个时候冲出来。方才有人过来的时候,也只说了让她拖延时间,陆淮琛已经带人过来,只需要一个时机而已。 阿兰害怕她会有危险,原本提议假扮自己,纪令月不想她受到什么危险,佯装发怒又诋毁了一番阿兰,她起了恼意便冲了出去。原以为她不会做什么事,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儿又出了岔子。 “阿兰,你都在做什么?” 千公什则是嗅到了阿兰的血,“你也是药人?” 纪令月急忙将阿兰搀扶起,“什么药人?看来你们是真的做了这种事情咯?收集来自各地的孤女,强迫她们绝食五天五夜,五天五夜过后让她们吃类似于胭脂的花。且不说此花的功效,下半辈子时长带有心疾,轻微的也只是无法生育无法行走,严重的五感尽失形同植物人。” “你……”为何纪令月也会知道? 她搀扶阿兰站直身子,“你们好好看看她,看看她的脸,看看她的眼睛。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是药物?” 众人不有分愣住,却也只是片刻,更有痴迷者不屑道“那又如何?死了一个她,就可以得到医道上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何不可?” 第四百三十章 白芨身世 “还跟她废话什么,赶紧给她抓起来!” 纪令月眼见有人要上来抓住她和阿兰,传神拉着阿兰要跑,边躲着他人丢过来的东西,一边大喊:“做了这等不义之事就想着杀人灭口了?千公什,你枉配为人!身为医者不能自医才是最为可笑!” 阿兰胸口被踹了一脚呼吸不上开,猛地咳嗽也伴随着嘴角的血落在了白衣之上。眼见是跑不掉,又从袖口之中拿出来一块药包朝着身后的人泼过去。 纪令月伸手掩住她的口鼻就要跑。身后的人却发现这些也只不过是普通的面粉而已。 千公什大怒,“快抓住那个女人!不能让她给跑了!” 一灰衣弟子冲过来大叫:“不好了!师傅。那帮人抓住白芨师兄冲了过来!” “他们要做什么!” 纪令月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声响,冲出们后她见到白日里给她喂药的医女,性情向来不好,这时也是拧眉盯着纪令月,“你怎么出来了?” “你可真是好死不死被我给遇见了。”纪令月也不管手边立起来的是什么,抄起家伙就朝着前方的医女砸过去,她痛呼一声大怒,熟料纪令月伸手迅捷,在宫里也可 是练就了一身本事。 她将医女反擒拿住,又喊阿兰快些去找她所需要的药材。 阿兰听见外面的声响,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选择最上方的药材直接塞进袖子里。她跟在纪令月身后走,纪令月挟持这医女先躲着,脚步声急促躲也躲不及。医女也是有休养的,只会大喊几句贱、人,快放开她之类。 “做梦!我想杀了你的心都有,你觉得就我能够放了你?” 医女伸手去抓纪令月的头发,阿兰看不下去,朝着她侧腰的位置扎了一针,痛的她龇牙咧嘴。 此时的陆淮琛已经上了岸。 白芨扫了一眼身后,不由得好笑道:“带了这么多人就只为了一个药王谷,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不想此时有一灰衣药童朝这里本来,瞧他的面容,竟是靳七。 “是……是你?” 纪令月失踪此事,靳七有莫大的关系,药炉那边靳七一直在处理此事拖延时间,为了找出杀死浅衣之人甚至还动用了一些手段。不过确实是被此事给拦了下来。 靳七看都没看他,朝着陆淮琛道:“王爷,已经吩咐下去,只是现在还未找到郡主,可要逼千公什那个贼老儿现 身,之得让白芨医师前来了。” 白芨自嘲的笑了笑,“你们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药师而已。” “是么?”陆淮琛手中现出一枚玉佩放在手间把玩,白芨的脸僵住。只听陆淮琛边走边道:“你读千公什来说不是不重要,而是他不敢动你。此处到底也是东临境地,一个药王谷再怎么猖狂,只需一把火一军队照样可以将此处除之。” 为何又不这么做,原因很简单,牵扯了某些人的利益。 陆淮琛不敢说大渝皇宫就是干干净净,他自己都不能是个手上干净的人,定然也是知道隐藏在华盖之下涌动的暗流是多么的不耻。 白芨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或许在你们来到药炉之时,我就该拒绝你们。不然也没这么多的事情了。” 醉胭脂致使白芨清楚,那些药人的事情,白芨也清楚。他知道千公什做了什么,也知道千公什在跟谁合作。甚至他们的野心已经不足以受一个小小地界的控制。甚至远在五朝之外,已经将手伸向了另一个国度。 东临早已不屑于和大渝之间维持短暂的安逸,他们蠢蠢欲动的欲望彰显就在不可能收回去 。 陆淮琛向来不怕事儿,上一个挑衅大渝的西凉现如今还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你早就算计好了这些,那为何不及时出手,或是先隐忍着等事情闹大。我知晓你的做事风格,你的名字可以使得辽人听见都要抖三抖。” “因为你们——”陆淮琛眼眸中透露出煞气,白芨死死的盯着他,只听他一字一句道:“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 “师傅快想想办法啊!” 千公什双耳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弟子再说什么,手上捧着一大把没有晒干成的花和先前提取的醉胭脂。他是亲眼看这纪令月挟持着他的弟子,明明他才是德高望重的医师,天下谁人不知他药王谷,谁也不晓他千公什? 纪令月掐着手上医女的脖子,“要是不想让你的爱徒也死,就乖乖的放我们离开。” 医女睁大眼鼻涕眼泪一块儿流:“师傅快救救我啊。” 千公什的徒弟有很多,几乎药王谷里面的人都是他的弟子。阿兰先前给纪令月讲过,她前不久之时就被白芨送来了之力,先从小杂役开始做起。在吴金汉之时,快要病死了的小乞儿会被那帮人 给带走,至于带到什么地方…… 阿兰低头若有所思,“千公什取了快死之人的血液,用血液和胭脂花混合成为丹药,再用酒的气味掩盖血腥。” 纪令月见有人不断的跟千公什汇报,一个糟老头子面色不虞,迟迟下不了手做主意。纪令月只得继续逼迫他。出言嘲讽:"虽说是德高望重的医师,医的了将死之人却医不了自己。千公什,你病了吧?" “住口!” “你病的快要死了,只是毫无办法,你救得了世间万物。活了大半辈子,结果自己的性命却救不了。每天都数着自己将要死去的日子,滋味如何?” 看炉弟子手上握紧了剑,一面又担心千公什,就这么迟疑着,忽然察觉到背后被人推了一把。手中剑朝着纪令月抓住的医女心口刺去。 他一回头,只见正是他们拥护的德高望重之师千公什。 医女根本没想到这一出,已经痛的她整个人僵着靠在了纪令月身上,“师傅……师傅啊……你怎么要杀了我呢?” 纪令月同样一惊,身后阿兰在拉着她要跑,她指着千公什大喊:“你们拥护的人杀了无辜的乞儿,有一天也会杀了你们!” 第四百三十一章 如影随形 千公什已然忘记了他的目的,现如今是一心想要纪令月死,用以堵住悠悠之口。 在场的人楞在原地,看炉弟子更是忙着去看医女的情况,哪有闲工夫去助千公什? 纪令月还不能恭维自己的嘴炮能力,阿兰情况不佳,这会儿要去找人汇合,却发现外面的人早已乱作一团。她只得大喊:“千公什在这里!” 这一喊不要紧,立即有人回应纪令月,“郡主?” 阿兰眼瞅见身后不知何时冲过来一个发了疯的女人,她的半张脸已经溃烂,散落的头发遮不住那张烂掉的脸。忽然间,纪令月感觉自己和阿兰紧握的手被松开,她只朝着前方的疯女人奔去,挡住了原本要刺向纪令月的匕首。 是戚夫人! 那个女人的半张脸现如今已经溃烂,她原本就是来找药王谷,想要让千公什帮她制好自己的脸。然而千公什却告知她,戴上假脸的时间太长,若是不及时摘去,怕是要整张脸都给毁掉。 她不愿,只觉得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才是自己的。 有人立即将戚夫人拉开,更有侍卫朝着前方暗卫汇报消息:“郡主在这里!快去禀报王爷。” 纪令月走向阿兰身 前,“你不挡我也没事的……” 不是说了要好好或者么? 阿兰默默的望着她,没有再说什么。只紧紧抓住纪令月的手,却将手上的手链退给纪令月,再未说什么直接闭上了眼睛。 “离开吧.”有人轻声劝道,纪令月伸手抓住心口的衣襟,回头只望见陆淮琛就站在她的身后。 …… 纪令月臻首望着窗角边的帷幔,仿佛前日之事就如同一场梦一般。 阿兰欲言又止的话未说出口,戚夫人还在捂着她的一张烂脸喊着她才是真的戚夫人。 这边有人前来敲了敲门,“郡主可有需要捎带之物,稍后便要启程回去了。” “这么快?”她清楚陆淮琛的做事风格,向来快准狠,千公什的事情将是个大消息,尤其是这醉胭脂,不仅仅大渝皇宫,怕是还有几个国家的贵族遭了殃。 就连自己这每日都要喝的药,现如今也断不掉。 她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晓,让人先推下去,自己则是转身朝着屋檐那边喊去,“靳七你还在么?” 只见屋檐那边一袭黑色身影一顿,靳七有些愧对纪令月一般,一直都没怎么跟纪令月搭话。站在不远处的位置,“属下在 。” 纪令月定定的瞧了他一眼,“带我去王爷那边,我想去见一见假戚夫人。” 看似与整件事情无关,其实也是有所关联。那帮人好大的胆子,一路上只是一个药丸而已,就已经牵扯上多人的性命。更是为了掩盖罪行,贵族们更是怕事情败露,影响自的名望和声誉。 靳七不解的是纪令月为什么还要去见戚夫人,难道是想亲自动手。无意之间瞥见了纪令月神情平静,双眸静静凝望着远处。若是纪令月想做什么事情,断然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她。 昏暗的地牢里,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蹲在角落,时不时的摸着她的脸。 “我听说,药炉那边的芦苇丛着了火。” 女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抚摸自己的脸的动作一顿,一抬头望见不远处朝着她走过来的纪令月。吓得缩成一团都想钻进墙缝之中去。 陆淮琛褪下、身上的衣袍披在纪令月的身上。“此后再无药王谷。” 纪令月顺着他的话继续道:“药王谷的神秘之下掩藏的却是这样的不堪,一把火烧毁了去却也散的干干净净。那么……又是谁放了这把火呢?” 她要蹲下下、身,陆淮琛默默 的帮她整理好散落在侧脸的碎发。她朝着里面的女人笑了笑,“你放了这么一大把的火,为什么你没有死在哪里?戚夫人莫不是还想做别人的影子?” 说来,能够易容换脸之术,千公什的技艺的确是高超,若是没有后面的事情,怕是也要后世美名流传。 此时她就找上了千公什,她想要拥有一个神秘的女人的脸。 “胡说!”女人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遮挡住脸上溃烂的伤疤,“是我天生丽质,是你们都嫉妒我!就连那个人,我望着他望了一辈子。” 纪令月攥紧了拳头,一双大手包裹住,似乎是在安慰她不值得跟面前的女人动怒一般。 陆淮琛取出一卷筒递给纪令月,“做什么要丫头你亲自过来?” 工具人靳一和靳七随时待命,只要纪令月一声喊,他们就可以为纪令月去办事儿。 “这是什么?”纪令月有些疑惑,陆淮琛朝她挑眉示意打开看看。 当年戚夫人还是女子江少锦之时,身边有一性命相守的侍女,唤作琉璃。二人的主仆关系非常不错,好到了什么地步,当年的临城人甚至都将琉璃当做戚夫人一样对待。 只是还未过去一 年,琉璃的名姓已经成为临城的人的禁忌。 纪令月瞧着卷筒之中的字怔住,陆淮琛让人去调查,根本没有造假的理由。 “你只是戚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女,是你吧,琉璃?” 假戚夫人没有动静,也没有反驳。看来她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琉璃了。上面说琉璃当年备受戚夫人重用,从大渝皇宫之中遇见当年的药师,药师人姓戚。说是什么一见钟情。 后不久,淳安王造反叛乱,皇城之内乱做一团,当年的先帝妃子元妃有身孕,被此事吓得难产,也不知戚夫人从哪里搞来了人,让药师出去给先帝报信。 这也是巧,戚夫人和药师也就结了缘。 传闻里都给戚夫人添加了一层神秘色彩,很少有人提起她的丈夫,那个年纪轻轻就死了的药师。 似乎已经成了过往,说来也可笑,侍女琉璃爱慕自己主子的丈夫,竟然还妄想这代替她。如此不自量力,如今才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 纪令月只知道痴人难救,随陆淮琛转身离去只听她喃喃:“人是我抓的,你是我害得。药王谷的火也是我放的,你们是要毁了我的一切?……可我什么都没有了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回宫之行 陆淮琛知道她近来心神不宁,本想着将回去的时间拖延一些,纪令月摆手拒绝。 这个破地方已经压抑了她许久,在这么待下去人还得给整抑郁。“我现如今只想着京城的点心果子,也不知家中……算了。” 她欲言又止,陆淮琛语气轻松调笑道:“婚事也是快了。” “那你盯着我看做什么?”纪令月有些不自知在的瞥向马车窗口,如今事情耽搁,加上自己的罪名也未曾完全撇干净。就算纪令仪不怨恨自己个儿,纪令月心里这坎也是过不去。 现在脑子里都开始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负荆请罪。 “吁——” 车夫堪堪将马车止住,心中不得升起恼怒之色,“也不看看是谁的马车你都敢拦!” 靳一上前抓住车夫的肩膀,拧眉盯着前方的人,不知他在此时现身是何意。 “发生何事?”陆淮琛的声音从马车帷幔里传出,靳一扫了一眼拦住马车的人,“是白芨医师。” 药王谷被烧了一天两夜,雨水来得晚,此时早就已经烧了个赶紧,连同湖边的芦苇丛也都现了身影。彼时才有人瞧见,原来湖中那处竟然还有一片地方。 马车在 一树边停下,纪令月翩然下了车,见到不远处背对着她的白芨。总不能是来为他师傅寻仇。 白芨虽然跟千公什的关系不错,却对千公什炼制胭脂丸一事不屑一顾。 反正自己身后有陆淮琛,再不济靳七也会出现给自己挡阴招。 脑补了几种场面,却见此时白芨转身,手上握着一青楠木所雕刻的匣子,其中还泛着一层紫麟色,想来定是名贵。 还未开口,白芨已经将匣子递给了她,“想着郡主需要,便送了来。” 纪令月神色淡淡扫了他一眼,“多谢。” “药王谷已经被毁,如今我在留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她当时只见陆淮琛出现,也无意中瞥见了白芨。陆淮琛能够留白芨活下来,定然有他的理由。陆淮琛不杀无罪之人,可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无罪? 回到车内,纪令月且打开来那个匣子,嗅到其中香气,不同于醉胭脂一般的弄企鹅,有着一股股淡淡的清香。 她拿着药丸佯装不知问陆淮琛,“王爷可知这是什么?” “解毒丸。” 纪令月好笑道:“王爷就这么肯定?” 陆淮琛接过她手上的匣子,细细观察匣子之中 的药丸,“药王谷虽出了此等事,但其中传言有可以解百毒的药丸,甚是珍贵。” “要是真的如此,怕是早就被千公什给吃了。”她一想到千公什最后癫狂的模样,朝着嘴中不断塞药丸,也不管是否真的有用。 最后的死法实在是便宜了千公什。 …… 皇宫。 李嬷嬷瞥见一小宫女急匆匆的跑过来,口中喊着宁太嫔如何如何,这会儿纪太后好不容易才睡下,小皇帝前日着了风寒,加上就近朝中事物繁多,没有陆淮琛在,一些事情也分不清楚。 大臣们一个个各抒己见,一个想着长远之计,一个则是觉得消费太大。还未曾有所定夺,要不是上位有纪衡和陆淮琛留下的老臣把守,估计朝堂之上也不过是闹市口。 陆瑾羽心里苦叫连连,面对这些事情他也不懂,也没人给他支招。一来二去直接让小太监告了个假。 纪令月的事情还没有撇清楚,对外界也只是说去了襄州为纪令仪求姻缘而已,瞬间见一见远方亲朋。大臣们对这个理由是只能点点头就把事情给敷衍过去。 这边正想着,纪太后的声音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是谁来 了?” 李嬷嬷打量一眼小宫女,“回禀太后娘娘,是宁太嫔身边的宫女。” 小宫女连忙跪地朝着纪太后那边磕了三个头,“太后娘娘,太嫔如今病了,只是想见一见公主而已,求太后娘娘网开一面啊。” 当即李嬷嬷就踹了一脚小宫女,力道也不大,“太嫔娘娘想要见襄阳公主那便去见,什么时候太后娘娘拦着了?你这小宫女也不知是做样子给谁看。” 如今宫中眼线多,陆淮琛平时可是挡了许多事,如今不过是几日不在,宫中竟多了几条眼线。先前一阵子是有人来此东张西望探查消息。更是胆子大的都要出现在纪太后面前了。 小宫女一番话,搞得就像是纪太后压着襄阳公主使得她们母女见不得面。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啊!” 李嬷嬷面色不虞,“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她还没出手,这小宫女闹的是让纪太后非得出面不可。 只听两声轻咳,纪太后面色发白,眼睑低垂看不穿心思。看来当真是也病了? “太嫔还说了什么话?” 李嬷嬷见不惯这小宫女装傻充愣的蠢样,“我挂你是皮子痒了,来这里犯晦气…… ” “且慢。”纪太后出声止住,撇头多李嬷嬷说:“为我梳洗吧。稍后你且去摄政王府说是哀家的指令,唤襄阳公主回宫。” 小宫女立即朝着纪太后道谢,对上纪太后精明的眼睛一愣,心知自己已是犯了大错,不敢再有任何喜怒之色流露。 “哀家不是为宁太嫔,也不是为襄阳公主。你回去只管回她的话,若是想要求得安稳,宫中定然还有一席之地为她留下。” “是……是,奴婢知道了。” 纪太后转身回去,李嬷嬷连忙上去搀扶,顺便朝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迅速将小宫女打发走,只让人取了水来净面。 她手上握着玉梳,李嬷嬷在后方位她选花样。只听幽幽一声叹,李嬷嬷也不免感慨,“早先前,太嫔与您的情谊深厚,现如今却……” 话恰到好处的止住,纪太后未曾埋怨过什么。“也不怪她,只是没有想到月儿竟是这般凑巧撞上了。太嫔性情温婉,却也可为襄阳公主付出太多。也是她吃了亏,不见公主,什么荣华富贵都无济于事。” 李嬷嬷称是,接过玉梳来瞧见纪太后发间一缕银白,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怅然。 第四百三十三章 后续之事 “太后娘娘是要去见太嫔么?” 纪太后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事,默默摇头只道:“那边来信了。” 李嬷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给纪太后梳妆打扮完毕又差人去请了太医,开了一副提神醒脑的药方。 偏殿内,纪衡矗立在一方,背对着她。却只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字帖默默出神。李嬷嬷想要开口提醒纪太后已到,却被纪太后使了个眼色打发了下去。 纪太后挥手抚了抚袖子,笑道:“我这一手字写的如何?” “笔法有神,字形翩跹。”纪衡回过身来朝着她行礼,只听纪太后说免了。 当年的纪太后可也是个才女。 写的一手好字,京城之内也留有她的盛名。这般有才情的女子,若是能够好好培养,定然会有一番作为。现如今的她已经是当朝的太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现如今她不过四十出头而已,远远瞧着还是一样的风华绝代。 “你最不喜欢阿谀奉承,我这手字写得再好,其实也都不及你万分之一。我心里有底,也向来有分寸。” 纪衡闻言望了纪太后一眼,没有说话,又欲言又止。 纪太后知道他来此是何意, 走上前方的主坐,随之也让纪衡坐下说。 “月儿再过不久就要回京了。” “是。” “你都不问问原因?” 纪衡摆手道:“老臣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特意来见太后娘娘,月儿之事给太后娘娘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如今在京城之中将事情给压下来,也是多方面的保全了纪家的面子。” “无妨,只因我也姓纪。”纪太后还想说什么,默了默只挥手:“你退下吧,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他转身离开,只听纪太后咳嗽了几声,“近日天气浮躁,太后娘娘在此时节又常喜欢偏凉的食物,还是不要多吃,忌了口的好。太医也曾多来劝,你向来不听。” “难为你还记得。”纪太后不愿再去多看,只默默道:“哀家知道了。” …… 纪令仪和叶氏早早的就在纪家正厅里等候纪衡,就是想要知道现如今纪令月的消息,叶氏又是欣喜又是苦笑:“月儿那孩子什么时候离开我们这么久?” “不必多心,月儿身边还有人守着呢。” 叶氏握着纪令仪的手拍了拍,之所以这般提前知道消息,是受到了一封来自边界的信件,虽然上面的 名字不曾知晓,但是一看其中的字就知道是纪令月的。 在信中说了她自己一切都好,不日就要赶回来,说不定信件还没到她已经到了家中。到时候定是要给纪令仪好好赔罪。 纪令仪哪里会怪罪她,只心中慢慢的释然。“能回来就是好事,咱们何须计较这些。” 这时只听前方有丫鬟传话,纪衡已经走至偏厅,叶氏是真的迫切的想要知道纪令月的消息连忙上前去:“老爷,可是月儿那孩子已经回来了?” 纪衡扫了一眼在场的丫鬟,“你们都退下。” 纪令仪站在门口边,也让身边的侍女纷纷退去,忙上前给纪衡斟了一杯茶,“爹爹请喝茶。” “恩。”纪衡呷了一口茶水才道:“昨日看守在府中的侍卫现如今已然退去,朝中大臣也无一手消息。怕是摄政王的人已经回到了朝中,虽然表面上大臣吵吵闹闹,实际上都不敢大动手。” 叶氏不明此话何意,忙追着问:“那和月儿又有什么关系?” 纪令仪上前拉了一把叶氏,“月儿之所以能够回来,全然是靠着摄政王殿下呢。” 京城管理离不开陆淮琛,皇城之中处处是陆淮琛 的人,他的手下遍布整个京城,怕是某些大臣家里的侍女、奴仆,大多都有可能是陆淮琛的眼线。 有些人觉得陆淮琛实在太一手遮天,但也无人敢去说什么。毕竟没了陆淮琛,还有纪太后,纪太后的身后还有纪家。每个人不是对皇城的位子虎视眈眈? 这些人一边觉得陆淮琛此人雷厉风行,又一边觉得纪家实在太过于专断独权。 又不想被陆淮琛控制,又在朝中打压纪太后。 如今纪太后宣召进宫,其实也是在求和。纪家和纪太后可不能离了心。小皇帝也是需要慢慢成长。 叶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是我孤陋寡闻了。”摄政王能回来,纪令月就能回来。 纪令仪忙安慰她道:“娘,你身子近来不大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瞧瞧叶氏陷进去的眼窝,虽然纪家没有人怪叶氏,但叶氏却觉得要不是自己自作主张,也不会出了这档子事情。 耽误了纪令仪的婚事,又害的纪令月现如今有家不能回。 不过纪令月能够平安回来,她也就可以放心了。以后到了地下,也能去见一见她的姐姐。 纪衡知道纪令仪的懂事识大体,无 论何时都是他最为放心的女儿。见叶氏离开,方将话给说完,“你年纪也不小,凡事也得有一个准备,月儿回来,纪家就撇清了嫌疑。你和苏澄清的婚事也会定下来。只是——” “爹爹但说无妨。” “你也看到了,纪家现如今遭受的白眼与私底下的暗涌的冷嘲热讽。你嫁给苏澄清之后,这些遭受的怕是要有很多。纪家的事情你能够处理的很好,知道分寸。又有自己的主见。外来人断然挑不出来错。” 纪令仪点头称是,也听明白纪衡话中有话,“爹爹是担心我承受不住这些么?” 纪衡想到了在宫中的纪太后,当年的纪太后一意孤行,如今的纪令仪却是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若是可以,他现在希望的只是让自己的女儿能够平静的生活。 纪令月是个性格拔尖儿的,别人不惹她不算什么。她不惹别人才算是好。这丫头也向来有分寸。 而纪令仪却沉稳大方,做事不露声色,也能处理的很好。纪衡不担心她在为人处世这方面,而是担心会不会太过乖巧,以至于失了她原本的神韵。 “你素来最为懂礼,此事应当交由你自己定夺。” 第四百三十四章 别有用意 京城中的乐伶曾说,一个女人如果能得到一个男人全部的爱,便是她一生之幸。 所以这乐伶最后养养花弹弹琴,没有选择当年的四大才子,而是选了陪伴在她身边的仆人。 有些人觉得是乐伶眼界高,其实别人都看不上她。那仆人是没得选择才摊上了她而已。 纪令仪曾远远瞧过,只觉乐伶和那仆人当真是天生一对宛若璧人。 此时正想着事情,纪令茹也在为自己的婚事努力做奋斗,心里对纪令月一通的诋毁,要不是她,纪家哪里用得着整这么多的麻烦事儿。 还不如直接让纪令月死在外头的好,什么都撇干净了才是最为妙的。 “大姐姐!” 纪令茹见她回头,忙上前去,挥手笑道:“姐姐可真是个大忙人,我喊姐姐一声也不带回应的。” “什么事?”纪令仪前日就听到纪令茹说纪令月的坏话,渐渐的不想理会她什么。只见她此时朝着这边走来,轻笑道:“我这不是在恭喜姐姐你和苏公子的婚事么,方才听了里头的人所说,怕是要在过年之前给姐姐嫁出去。” 嫁出去就嫁出去呗,不过纪令茹这般开心是为何? 纪令仪淡淡应了一声,没再去管她。 谁知纪令茹反倒是叽叽喳喳个不停,说着苏澄清这里好,哪里好,又说着以后有个状元郎姐夫,出去什么地方都感觉倍有面子。 “是么?”纪令仪低声轻笑道,“茹儿,你近来还是莫要跟你那帮子好友走动了,弱是什么时候你能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那时你也可以讨得一个状元郎。” 纪令茹没听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回味过来只觉得方才纪令仪那番话中嘲讽意味十足。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恼意。 …… 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纪令月轻轻嗅了嗅,“是琼糕!” 香软黏糯的一层糯米上面敷上一层淡淡的桂花蜜,其中糯米的香气与桂花的香气一结合,琼糕最为独特的一点其实也是有人改造过的,不粘牙,但是吃进嘴里有嚼劲儿。 就算是不喜食甜食的人,也会为此倾倒。 说起来,她肚子这边就饿得很,一路上紧赶慢赶也没吃什么。 陆淮琛眉眼含笑打了一个响指,之前车帘外面一双女子的手拖着用纸包好还冒着热气的琼糕递了过来。 纪令月连忙去接,尝 了一口:“恩,还是这个味道,要说琼糕哪里最好吃,还是京城这边最为正宗。你为我买的?” 他抬了下巴,纪令月忙朝着车帘那边望去,惊喜道:“绿翘!” 绿翘双眸通红,这边还止不住泪眼,“小姐!” “竟是你这个死丫头,来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这琼糕定然是你为我准备的吧?” 纪令月下了车,绿翘害怕有人看见她,忙上前为她理了理头上的斗笠,声音带着哭腔,“小姐一去这么久,绿翘还以为小姐忘了我呢。” “怎么会?不过你怎么来了,阿爹和叶姨呢?姐姐可在?” 绿翘往纪令月身后看了一眼,其实靳七轻功比较好,他们赶得也快,同时也得到了陆淮琛的授意,要是纪令月见到自己身边的侍女,定然能够很开心。 于是乎靳七就去做了一个跑腿的。 纪令月倒是也不担心这些,朝着马车中人盈盈笑道:“多谢王爷。” 陆淮琛淡淡应了一声,又吩咐靳七送她们主仆二人回去。瞧见纪令月不在和前日那般沉重,也能放下心来。 绿翘忙拉着纪令月的手,仔细打量纪令月:“小姐可有什么地方 受了伤?” 纪令月作势拍了拍胸口,不曾想下手太重拍疼了,忙调笑道:“放心吧,你家主子我能跑能跳能蹦跶,快些回去,我这时候想着他们可是想的急了。” 身后。 陆淮琛的马车并未走远,靳一瞧着陆淮琛眼神逐渐放的柔和,也知晓自家主子心情大好,趁此机会汇报京中大小事务。 “本王不在,他们也不敢造什么反。” 靳一点头称是,“小皇帝告了病假,已有两日未曾上朝。” 如今小皇帝年岁还是那般,十岁孩童现如今也正是顽皮的年纪,小皇帝每日要受到各位夫子的之乎者也的熏陶,讲一讲当年先祖的英勇事迹。 这位小皇帝只要不睡着,其实什么话都好说。 各位大臣也在朝堂之下吵吵闹闹各抒己见,各自说着各自的事情,今年怕是只有大渝的灾民较少,可是边境那边也是有灾民前来。 灾民多了就是事情,不可能真的放任他们通行,但是却会出手帮忙救急,凡事只得听天由命,若是那些人当真有救,定然会出手相助,若是有人冥顽不灵,就算是出了手也无济于事。 他不想在多听,抬手止住了 靳一所说的话。 莫名问道:“婚事还有几时?” “恩?”靳一不解,“属下还未算清楚,纪家给出的消息是年前不久,想必也是快了。” 陆淮琛瞥了他一眼,“你不明白?” “属下明白。”不就是纪令仪和苏澄清的婚事么,要是纪令月没出事,两人怕是早已成亲了。 他轻笑一声,瞧着心情大好,又道了一句:“你不明白。” 纪令月那边已经回了府,消息传遍了纪家整个院子。纪令月忙拉着绿翘,“你们该不会一早知道我,搞这么大阵仗欢迎我吧?” 绿翘讪讪笑道:“怎么会,其实前不久老爷和夫人就知道小姐你要回来的消息,还有人开玩笑的说了此事,搞得老爷夫人好一阵子失落。不过小姐这次是真的回来,也就没有这一番说法了。” 显然绿翘没有明白纪令月的意思,她日日觉得对纪令仪愧疚,家人们还这么不计前嫌。 想必她不在的这些时日,纪家的状况也不好。 “我现在就差没有背个荆条来,只想好好的跟他们赔罪。”这边说着,就见纪衡跟叶氏闻声从正面那边走出,叶氏老泪纵横,“月儿!” 第四百三十五章 面见太后 “纪令月回来了?” “是啊,听说是从尼姑庵里边儿回来了。” “她头发可还在,别是想着要出家,结果只是去玩玩闹闹。平时纪令月做的什么出格事情不是你我见过的。” 只听那人嗤笑一声,立即有人撞了一下她的胳膊,撇过头望去,纪令月拉着纪令仪朝着前方上位走去。 昨日跟家中人好一阵寒暄,回去就被沐浴焚香一天一夜,身体各处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通,发现并无什么损伤。按照纪令月的话来说,就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要放大了看看,实在有些可笑。 别人不知纪令月如何,纪令仪可是清楚她的,也不计较什么事情,只说事出突然。 今日一同来进攻的还有伯爵侯家中的管小姐,邵云。临淄王家中和纪令月一样是郡主的千昭郡。 管云年岁看着小,现如今不过也才十一二岁,千昭郡则是与纪令月同龄,先前一直在南山西陵处待着,几年了未曾回京。如今接着临淄王家中有事,借此缘由便回来。 还未等纪令月先说,千昭郡便拉着管云一同朝着纪令月和纪令仪行礼,“两位姐姐且慢。” 伯爵侯家中的小姐向 来是最为懂礼,邵云连忙朝着二人道:“仪姐姐郡主姐姐好。” 纪令月抬眸瞧她,竟然还和陆瑾桃有几分相似,不由得心生好感,“云妹妹许久不见,我上次见你还是在伯爵娘子身后瞧了你一眼,想不到如今也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了。” 一番客套寒暄,纪令仪没有忽略千昭郡,几人说说笑笑也表明了缘由。 纪家姐妹是来见太后,而邵云妹妹家中和宁太嫔有所缘由,千昭郡则是前来拜会宫中贵人。 因纪令仪过不了多久便要成婚,苏澄清近日也在京城购置了一座房子。请来了家中的长辈 一切都已办的妥帖。 纪令月远远瞧这邵云,“这妹妹如此可爱,想必……”胳膊处被纪令仪撞了一下,她瞥眼去看纪令仪,止住了话。。+ “嘘,你日后不许再喊什么妹妹了。只管喊邵小姐就可。” 她眼珠转了一圈,不明白纪令仪这缘由,只见纪令仪凑过来分析了一波。二姐妹八卦似的对视一眼,“当真?” 小皇帝年岁也不过八、九岁而已,邵云小姐却也十一二岁了,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别说是纪太后,伯爵侯家室安 稳,也并无内斗之事。 “可……”陆瑾羽也不过那般年岁,才多大就要去媳妇了不成? 早婚早育一直是古代的弊病,纪令月有些纳闷他们这些大人是怎么想的。这俩人还是两个没有长开的小朋友好不好。 “浑说什么呢。”纪令仪调笑道,“如今只是让人瞧一瞧,等些年后皇上年岁大了再说。你平日里可莫要对邵小姐大呼小叫的,没个体统。” …… 李嬷嬷远远就瞧见纪家姐妹二人,忙上前来邀,“仪小姐和郡主一路辛苦,快些进去,太后娘娘方才还在问老奴,二位小姐怎么还不来。” 纪令月赔笑道:“早上行的慢,路上也有所耽搁,碰见了伯爵侯家中的小姐。一时不察忘了时间。” 前些日子纪太后曾召纪令仪来学礼仪,太后宫中此时纪令仪也熟悉,这边说罢,就去了正厅去见纪太后。 李嬷嬷前去汇报,随后急匆匆走来,“郡主随我进去吧。” 纪令仪站在原地,纪令月瞧着她:“姐姐不用进来?” “太后娘娘未说。” 只面见自己一人么?纪令仪轻轻推了她一把:“你先过去,我这边无事。平时李嬷嬷还 在教我礼仪未曾学明白,还是得跟李嬷嬷请教一番。” 想来这般,纪令月便不再多问。 她回到家中已是第二天,特意陪着纪老夫人求神拜佛一番,保佑自己平安无事之类。 明明是一个月多没有见面而已,纪太后面上就带着一丝憔悴,想必朝中大小事务惹得她一阵心烦意乱,现如今不过是随便寻了个小理由。 “月儿见过太后娘娘。” 纪太后只低声道:“此时四下无旁人,只有你我姑侄二人,不必拘束。” 看来是有悄悄话要跟自己说了呗。纪令月便称是,“不知姑姑叫令月来是为何事啊?” “你这丫头一去许久,害的你爹和老夫人都担心不已。要不是见你平安无事,怕是京城又要乱作一团。坐吧。” 纪太后似是在探纪令月的口风,“你在那边可遇到什么难处?” 难处?那可多了,喝口凉水都塞牙缝。不过这些吐槽自然在纪太后面前上不得台面,纪令月只得咳嗽一两声,委婉的表示自己的难处,“也没什么,只是见不到爹娘,心里思念的很。” “月儿可没有调笑的意思,寻常只觉得阿爹的说教繁琐,叶姨又 是一贯沉稳的性子,教育我呢,也是凡事保全自身为上策。我在外面几乎是颠沛流离,一路上遇到的趣事儿也多。若是以后有空,也可以跟您多说一番。” 扯了一打通,纪太后也不藏着掖着了,“稍后你出去的时候,去见一见太嫔吧。” 纪令月点点头,有些不解的看向纪太后,“太嫔娘娘可是有何事?” 先前她被醉胭脂的气味所控制,乱作一团。那时她也清楚自己发起狂来是什么模样,只听人说自己当时拿剑斩人,好死不死的就被宁太嫔给瞧见了。而且还险些就要冲撞了太嫔。 自己身份摆在那里,宁太嫔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估计给人整出来心里阴阳了。 纪太后只低声道:“太嫔病了。” 病了就去请太医,让自己去的话也解决不了不是。 “说到底也是和你有关,襄阳公主也在,你去见一见也不会太难看,不必喊上仪儿,你就自己去。” “是。” 纪令月心慌但是面上不慌,朝着纪太后告了辞。纪太后估计也是怕纪令月办不成事情,忙让人差遣一个小宫女来给纪令月带路前去太嫔的住所,不至于让纪令月被为难。 第四百三十六章 宁太嫔求和 为走至行宫,就听见宁太嫔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院子中弥漫的药味挥之不散。宫女前去通报,还未等多时,却见陆瑾桃从外走出泪眼婆娑。 “月月!你可许久不见,我可是想死你了。” 感情陆瑾桃害看过小品呢。纪令月被她一把给抱住,又左看右看,随后道:“我现在也不是无事么,怎么还哭了?” “哦。”陆瑾桃揉揉眼睛,“方才瑶儿取来了一些辛辣之物,一时味道冲了眼睛。” 她还以为是真的哭了。纪令月也打量着她,“对了,先前你中毒之时可是好全了?” 白芨给她的解毒丸自己全给吃肚子里了去,没有给陆瑾桃留下,要是知道陆瑾桃和苏妙人也还中毒,早知道就给她们留一些了。 这边正说着,陆瑾桃忙慌慌拉着她朝里间跑过去,“这边留着人给你出气,快随我来。” 纪令月疑惑的随着她偶组,反正宁太嫔此时应该不大想要见到自己吧。 心中这番想着,又觉得陆瑾桃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估计宁太嫔也没跟她说自己当时发疯一事。 幽静的房间内往前方看去,只觉一片黑乎乎的,帷幔散落在地面之上,空 气中漂浮这一种腐朽的气味。 纪令月忍不住掩住鼻子,忽然惊觉在角落里边还有一个人。 陆瑾桃指着她道:“就是她陷害你!小叔叔都跟我说了。” 顺着陆瑾桃手指之处望去,先前风姿绰约的赵女官此时也不过是一副阶下囚的模样。纪令月没忍住紧皱眉头,“她怎会在此?” 原以为赵何亦女官会被直接逼死,又或者是去三尺白绫一杯鸩酒或是一把匕首自戕。没成想竟是在宁太嫔的宫殿之中在此见到她。 “这我也不大清楚。”陆瑾桃低头仔细想了想:“听红姑所说,在我离宫之前她就在此了。没成想先前你的事竟是被她所害,如今落到了我的手里,断然不能让她好过。” 纪令月摸了摸,“瑾桃,我和这个女人有点私事要解决,你且先出去吧,稍后我们再去见太嫔娘娘。” “母妃还在睡着呢,我留在这里保护你啊。”陆瑾桃似乎把事情给想简单了,她瞧见纪令月眉目之间凝聚的一丝愁绪,默默颔首:“那好吧,我就在外面不远处,你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喊我一声就可。” 房间内此时只剩下纪令月和赵何亦二人。 她 不喜欢这里的气味,略带嫌弃之色瞅着赵何亦。“我先前离开京城之时,曾调查过你。” 那文书上面记录赵何亦先前的过往,进宫两年一直没犯什么错,仔仔细细战战兢兢的在宫中讨生活,再过不了几年小皇帝年岁过了十,定然是要大赦宫人的,犯了小错的免了错处。想要出宫的也可直接报上名。 纪令月半蹲在她面前,伸手抬起赵何亦的下巴,“从前你穿的是锦衣华服,头上红鸾鸟,脚踩青离靴。如今穿着破麻衣,心里可是舒坦?” 赵何亦一脸要死不死的模样,用尽传神力气打开纪令月的手,侧身倒在地上,准备爬回原本待着的位置去。 只见她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纪令月起身准备离开。 “那时郡主为何不杀了我?”赵何亦的语气如同跌落地上的羽毛一般轻,她说话气若游丝,仿佛出了声就能要了她的命一样。 只听纪令月冷哼一声,“你现在比死了还要难受,那我何必脏了我的手?” 不时走到门外,红姑已立在门前,恭恭敬敬的朝着纪令月行礼:“老奴见过郡主。” “前些时日就一直听公主提起您。如今 能够再见郡主,实在好得很。” 她依着红姑的话淡淡笑道:“我与公主的情谊一向是好,凡事公主看在我的面上忍了些许我所做的无礼事。而我也会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放下某些微不足道之事。” 红姑不由得站直身子定定看了一眼纪令月,她所见过的人之中,纪令月算是最为出挑的,不仅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一颗说好听点儿叫热心。说难听点儿叫事儿逼。 “若是无事的话,令月便先告辞了。” 倒不是纪令月无礼,依着陆瑾桃的性子,断然不会直接让她来见赵何亦,定然直接让然给赵何亦打一顿随后交给宁太嫔自己处置了。 实际上是宁太嫔想要赔礼道歉,自己找个台阶下。纪令月不露声色,铺台阶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没什么损失。再说了她和陆瑾桃的关系也摆在那里。更何况宁太嫔的身份也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能够和好也就没必要去得罪人。 陆瑾桃在自己的房间内待了些许,寻思纪令月可能已经解了气,刚准备出去却被红姑拦下,“太嫔娘娘此时没有下令方公主出去,还是不要违背太嫔娘娘的意思姣好。” “我 知晓,只是想寻月月而已。”一边说着,她一边朝着房子里面抬头,红姑上前用身子挡住陆瑾桃的视线,“郡主已经离开了。” “为何?”陆瑾桃有些不信,连喊了几声纪令月,没有见到人身影。不满的撇撇嘴眼神瞟向另一边去。 宁太嫔不知何时已站在窗前,面上平静双目之中却带着些许笑意。等陆瑾桃视线探过来,她便朝着陆瑾桃招手。“来。” 陆瑾桃自然是不敢违宁太嫔,颠颠跑过去,“母妃何事啊?” “如今郡主回来,纪家大小姐的婚事也就落了下来,我去让红姑选了几份礼,既然你与郡主交好,不如就由你送去。” 她依靠在宁太嫔身边娇娇地笑着:“这样也好,母妃帮我省了一大笔花销呢。到时候只说是母妃与我一齐准备的就可。”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宁太嫔脸上挂着无奈的笑,语气则是带着宠溺。一缕光透过枯败的枝丫散散落在她身上。瞧着像是养了许久的病终于好了一样。 陆瑾桃瞧着她不禁看的有些痴,轻轻靠在宁太嫔身上,“我就知道母妃向来最疼爱我,只许长大,不许我懂事。” 第四百三十七章 别有用意 纪太后这边估计也听到了消息,且扫了一眼门外,几个宫女也老实地没敢在探头探脑。 只因方才被几名管事太监一齐拉出去的一个无礼放肆的宫女。 纪令月刚一到场,现场尴尬的气氛尤为明显,扫眼一瞧,真实方才所见的千昭郡和邵云小姐二人已经到了纪太后的宫殿内歇脚。 “还想着在太嫔娘娘殿内能见一见二位小姐呢,不曾想还是在太后娘娘这里遇见了。”纪令月先开了口,随后朝着人复又行礼。宫中也就这么点儿事情麻烦,左右拜来拜去,你见我我见你的。 千昭郡好说话,不似邵云那般拘谨,“见了太嫔娘娘知道她无事,太嫔娘娘喜清静,何况公主也在,我们二人不便叨扰。路上又想着去拜会太后娘娘,着急忙从的绕了条近路。是以才未碰到面、” 简简单单几句话,便把什么事儿都给说清楚,宁太嫔人生病了先见宁太嫔,急急忙忙见纪太后也不失礼。 看来她在南山部待的那些年倒是换个有本事的人。邵云小姐年纪小,人整低头数着地面上的石板有几道条纹,对这些人际交往的事情不感兴趣。 不等人先答 ,那边李嬷嬷已经带着换了新衣服的纪令仪走了出来,虽然换了发髻,远远瞧着也觉得高贵典雅落落大方。 “哇——还在想是哪家夫人出来了,没曾想竟是我自个儿的阿姐。” 纪令仪朝着她无奈淡笑,随着李嬷嬷的手势朝着纪太后身前边一站,随后悠悠转了一圈。 纪太后朝她招手,连连说了三声的好,看来是十分满意。 “都是嬷嬷手巧,只是这云纹锦缎过于贵重,仪儿恐怕……”云纹锦是专门给皇室上位者所用,有些大臣若是有赏赐,定然会被送一两匹。就算是纪衡也只是得了三五批而已。因为珍贵,是以只能先供着,或是有什么祭祀等节日才会用云纹锦段制成新衣。 云纹锦金贵。纺织娘怕是要花上百十来个日夜方能成一匹。是以这也逐渐成了皇室专用。 如今穿在纪令仪身上,她不免忧心是否自己德不配位。 这问题就成了‘是单我有,还是他人都有’。 纪太后不以为意,“你们姑娘家家喜欢穿的颜色,瞧着欢喜边留着,也是寻到了用着它的日子。来,在转一圈让我瞧瞧,你们姐妹二人啊,就属你最像我。 ” “那我呢?”纪令月忙问。 李嬷嬷一俯身回话:“郡主的性子则是最像太后。” 邵云小姐估计输完了地板上的条纹,定定瞧着纪令仪的头发似有话说。纪太后冲她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憋着,便道:“我觉得仪姐姐头发最为好看了,又细又长又多的。” “也是,这是嬷嬷挽的发髻吧,瞧着大气许多。能够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这么久,嬷嬷也练就了一身本事。” 被夸了一番,李嬷嬷面上平静只道了谢。“仪小姐换了太后娘娘的衣裳,老奴突发奇想做了新发髻,还要些仪小姐没怪罪老奴的无礼之举。” …… 纪太后这回儿说了些话,人便觉得乏了,几位官家小姐也不用在这儿干干坐着。不只是纪令仪,纪令月上了流花白宝金玉簪子,大渝有传闻说是家中长辈赠与簪子,是庆祝及笄之礼和家成之礼等。上方白宝珠名贵,质地比珍珠细腻,摸着圆润光滑,虽然说不上来,瞧着也觉得是个名贵物件儿。 她还寻思是不是纪太后在默许某种事情,知道此事她阻止不了只能默默祝福。更为不好意思的是她这会儿想到了陆淮琛 ,快快打消了! 千昭郡喜爱诗词,得了前朝某位知名画室的画作秋月鹤鸟携桂图。那画师极为爱鹤鸟,向往鹤鸟高贵的品性。毕竟千昭郡可是南山部第一才女。 邵云的礼物则轻巧了许多,因她年纪小,这会儿脸上的婴儿肥还未退去,纪太后则是赏了…… “这盒子里是什么?”等到四下无人之际,千昭郡不由得好奇凑到邵云身边去看,只见上面是放着一层兔子模样俏皮可爱的……呃,糕点? 纪令月也好奇瞧去,不由得低声感叹,“还以为是什么好物件儿呢。”她姑姑这简直是区别对待啊,不能因为人是小姑娘就这么敷衍吧? “嘘!”纪令仪忙推了一把纪令月,力气不大。 邵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拿出一块糕点来给她们分了去,预期稚嫩:“我不喜爱什么金银珠宝,这糕点甚是得我的心意。” 兔子糕点外皮香酥软脆,竟还吃出来一些糯米的香醇。里面的夹心也是入口即化,纪令仪也不免道了句好。 “据说是襄州来的糕点师傅呢,郡主姐姐觉得如何?” “恩,倒是不错。”她下意识接话。 不过怎么感觉这话 有些问题,似乎什么时候听过一样。襄州,糕点?好似之前苏妙人曾说过她奶妈就是襄州人士,而且那时候中毒所吃的糕点也是襄州之物。 眼见纪令月有些不自在,纪令仪拿出手绢来递给纪令月:“她啊,是想问你先前去襄州那处定然吃了不少的糕点果子,想让你评一评究竟是哪里的糕点好。” 话中有话,还是无意提起。纪令月见邵云面上仍是一副娇憨模样,随便扯了一句就将此事敷衍过去。 马车上。 车子走得慢,晃晃悠悠的,在宫中又呆了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请安和走路上。实在乏得很。纪令月脑袋靠在马车上,马车一个颠簸她险些一脑袋扎在地上。 纪令仪连忙伸手扶住:“你这般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宫中做跑腿的呢。”话落便拍了拍自己肩膀示意纪令月靠过来。 “就知道阿姐最是宠我。”纪令仪的身上软软香香,她一手抓住纪令仪的袖子,伸手摸着料子,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这料子还没云纹锦好。 倏尔,纪令月睁看眼观望纪令仪闭眸浅寐的模样,“姐姐觉得太后娘娘对你如何?” 第四百三十八章 午夜梦回 白日里纪太后平白无故的一番话看似简单,实则上拉拢人心的意味十足。要知道纪太后可也是前朝的宫斗赢家,而且如此年轻。 在纪令月现代人的观念里,四十多岁的人还尚在打拼,完全没有老的观念。她姑姑做事看似不理世事,其实每个人的心思套路也都摸得清楚明白。 云纹锦如此珍贵,别人怕是都得守着看好了锁柜子里边儿。直接赏赐给纪令仪,姑侄层面遮掩住定然看不出来。 可苏澄清的身份在后来则是大渝的丞相…… 越想越觉得不简单,纪令仪还仔混迹京城家属官眷的贵族圈中…… 纪令月伸手拍自己脑壳一下,“阿姐,若是下次太后娘娘在送这些名贵的东西,能推的就退了吧。” “月儿你也觉得不妥?” 纪令仪不理世事不代表她不懂得潜藏在暗中的规则,先前的的确确是学习礼仪约束自己,可后来慢慢变了味儿,纪太后曾旁敲侧击问过苏澄清之事。 “倒也不是不妥,只是太过贵重,这云纹锦爹爹都没得到几匹,襄阳公主都是及笄礼穿过,平日之时如何见到过?” 她握着纪令月的手瞧着上面的疤痕, 知道纪令月受过苦,只默默道:“我自然懂这个道理,还未嫁人,已经有人忙着巴结。前不久单是收礼都能叠成一座小山。爹爹说我嫁过去之后,荣辱便和他绑着了。” 解不开散不掉,纪太后投过来的橄榄枝怕是有些明显,纪令仪拒绝不好太过于明显。 纪令月轻轻笑道“所为无功不受禄,姐姐在家中自然可以多收。但是嫁过去之后啊,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放心,我听娘说,澄清就算是入朝为官也要先外放一年,这些时日……”话还未说完,纪令仪瞥眼看见纪令月一副玩味地看着自个儿,方知道刚刚说了什么话。“哎呀,这都是最近你们越发调笑我,让我一时间改不过来。” …… 纪太后殿内。 李嬷嬷见到汇报了一些常日里的事情,又讲了讲小皇帝进来的事。 “皇帝越发的关不住,只知道一味的去想,这本是好事,只可惜是个顽脑子。”纪太后手上攥着佛珠不紧不慢的地说道。过了一会儿又询问小皇帝的膳食情况,吃了什么喜欢的,吃了几口。 何时休息,又说了多久,见了多少大臣,批了几张褶子。 好一 会儿,门前宫女敲了三下门,笃笃笃的声响止住了李嬷嬷的话,只见那边人推开了门。一青灰色翎羽女官袍的女人莲步轻移走了过来。 李嬷嬷抬眼瞧去,立即退了三步后附身:“见过红姑姑。太后娘娘正……”她抬眼去瞧,只见纪太后已经闭上了眼睛,手上佛珠没有握住,旁边的侍女连忙接手去捡。只听传来极轻的鼾睡声响。 红姑抬手示意不必提醒,让人给纪太后褪去拆换首饰和衣衫,又仔细瞧着地龙旁边放着的香火,不由得拧眉问道:“此香香味太过刺鼻,太后娘娘定然受不得。” 早先年前红姑姑调、教宫女可是极有手段的,李嬷嬷也怕宫女受罚,忙轻声解释道:“太后娘娘近日睡得迟了些,一觉醒来也是只觉心慌。说是这香有安神的奇效,这几日太后也未曾梦呓,便就差人留着了。” “恩。”红姑不以为意的转身,算是这事儿就过去了。又瞧在房间里当值的宫女,“平时俸禄也没见少了你们的,说不定谁每个三五年也出不了宫,指不定跟我一样成了宫中柱子一般年纪的老物件儿。怎么当值的人这般少?” 李嬷 嬷闻言头低的更低,“姑姑回来一事旁人都知晓,但姑姑与我们有通信却未曾知道,明眼人都看着。怕是……” “罢了,在这边待着也是扰太后娘娘的清静。你将这信明天交给太后娘娘就可。” “姑姑何不自己交上去?”一个在李嬷嬷身边办事的宫女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李嬷嬷如此低声下气,这个红姑不就是宁太嫔身边的老宫女么?听说还是…… 她未曾多想,只觉左侧脸火辣辣的疼,李嬷嬷扇人也是练出来的。在宫中也是仔细做事,但凡一丝错处就会被罚。 “是老奴管教不严。”李嬷嬷头低的更低,红姑只不屑轻笑一声,“你教的人?” 此时的纪太后未曾听闻外面动静,她平时一向睡眠的浅,现如今只是躺在床榻上位于半梦半醒之间。 若是问她梦到了什么,似乎见到一步履蹒跚的小儿朝着她跌跌撞撞走来。 脚步不稳,须得多练。 衣衫脏污,需要多换。 咿呀幼儿,无人看管? 心中还在想着身边的侍女怎么还没出现,她一低头,发现这小儿走来抱住了她的腿。抬起头却是怯生生道:“母……母后。” “说话 也是结结巴巴,皇上,难道哀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纪太后不由得脱口而出,却是自己愣着,那幼儿的脸似乎变成了朝夕相伴的陆瑾羽,想不出题来而咬着笔杆子,却被遏制。 陆瑾羽委屈巴巴的低下头,竟与方才那幼儿眉宇之间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轻轻噘着嘴的模样,纪太后一阵儿恍惚。 她梦见长长的走廊,长的好似是一辈子那般,只是往前懒散漫步,不多时见到一穿着华丽衣服的女人手上环抱这一个孩子。 纪太后妄想上前,却发现她走一步,前方华丽衣服飞女人也抱着孩子走一步。她若是走的急了,那女人也会加快脚步。 “站住!哀家命令你!” 许是听到纪太后的怒声,华丽衣服的女人愣了愣,纪太后不由自主的朝她伸手,“把他……”指着她手中之子,“交给我。” 女人试探的将孩子递给纪太后,那是一仿若睡着一般的孩子,纪太后忍不住颤着手在他鼻端探了探鼻息。 “啊——!”一声凄厉尖叫声传来。 外面还在纠错的李嬷嬷听闻房内声响立刻冲了过去,“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老奴、老奴在这里。” 第四百三十九章 心急气乱 她怔住好一会儿,默默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处,等到面上的惧意完全消失。纪太后闭上眼渐渐恢复原本一如往常的冷静神色。 “方才谁来过?” 李嬷嬷立即拿来一杯水递给她,如实回答道:“是红姑,老奴知道太后这边有事,就先打发红姑下去了。” 红姑在行宫待了多年,但是若真是要追溯当年,她也是和纪太后有所关联的。当年纪太后的性子烈,旁人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但擅长察言观色的宫人却是清楚纪太后跟先帝离了心,说是要去行宫暂且待上一阵子。 纪太后微微拧眉:“旁人可都看见了?” “未曾。”李嬷嬷恭恭敬敬直说道:“红姑见我们伺候的不妥帖,发了脾气,但也未曾说什么。只是进了房间说了房间之中的香。” “……香?” 李嬷嬷伺候的久了明白几天后这会儿有话要说,朝着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都退下,此时只剩她们主仆二人。 “哀家又做了一些不好的梦,此时早就应该爆出来,朝中潜藏的势力怕是已经给那个女人的尸骨挖了出来。就等着哀家老去,皇帝逐渐成长起来,哀家手上的势力 又一点一点被剥削,哼。” 随后顿了顿又道,“让人去查一查这香,还有最近的吃食。”李嬷嬷见纪太后眼睛放在她端过来的茶水,当即一口仰尽。 纪太后静默片刻,语气平静道:“我又梦见了他,梦见了皇帝抓着我的衣角喊我母后,又梦见了年轻之时的我,当年哀家与先帝离心却也是……”话在这里止住,她抓住一旁的绣帕掩嘴咳了几下,只见痰中有点点血丝。 李嬷嬷慌忙跪地:“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即使身份再怎么尊贵的女子,嫁给一个权势滔天之人,对方轻易的一句话就可以伴随她与她身后的家族钉在耻辱柱上。那人喜便喜,那人忧便天下人都要抖三抖。或许纪太后也在纪令月这般年纪之时渴望闺中所向往的快意少年郎。 然而一旦离了心,也会将全部都给颠覆。 即使纪家表现如何谨小慎微,帝王眼中仍是有所怀疑。你看那朝中大臣哪一个不是低着头却也往上翻着白眼瞅着她。纪太后一步步给陆瑾羽铺路,万一此事爆出来可就…… 翌日。 小皇帝的寝殿前还跪着几位大臣,其中一褐袍官服的文官手上捧着劄 子,“临近年关,边境之地难民增多,为讨得衣食偷、抢、烧、杀无恶不作。更打劫送去南山部钟灵将军后备粮草。若是不派以人手加以看管,定然会使得这些难民之中结义发生暴、乱。” “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是质疑大渝境地无人可管这些难民了么?” 出声打乱文官的是先前负责粮草运行的人,他手上拿的可是肥差事,寻常之时粮草定然会有专人看管,而且又要批字,为保证后备运输,他可是在其中起到了一个不大不小但是缺了就得运作全部瘫痪的作用。 “曹邢!你当真以为只是难民的事?粮草管理如此松懈,怎会让那些饿的饥肠辘辘的难民给抢了?何况你手上不止运送粮草,更有京都各地捐赠食物与钱财,往下面分发下去差多人前去分了?!” “你是文官,我再怎么胡搅蛮缠都说不过你,还是让皇上来为我们理一理。皇上?皇上!” 殿内。 陆靖遇用被子蒙着脑袋,“吵死了吵死了!这帮人只知道出难题给我,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应当如何解决?” 王公公手上握着拂尘面上不由得担忧,“皇上啊,还是出去见一 见,老奴这便去差人请温太医。” 这边话音一落,陆靖羽一把夺过他手上拂尘摔倒地上,“小皇叔呢?你们向来说我不如谁人,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小皇叔前去将这些事情给解决掉?!” 前一阵儿陆淮琛不在,一大堆的破事儿都往他这边塞,一群大人在为难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你说可笑不可笑? “嘘——!皇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王公公都差点儿上手去捂住陆靖羽的嘴了,他二人也没发现外面的争吵声渐渐止住,等陆靖羽依言闭了嘴,门边的小太监立即道:“摄政王到——” “小皇叔来了!”陆靖羽面上一喜,王公公则是一忧。 陆靖羽喜的是陆淮琛能够帮他解决破事,也好使得自己这装的病能够快些好。先前陆淮琛离开之时差人送了信,意思大概就是如果自己撑不住就装病做做样子。他当时还拍拍胸口保证自己一人便可解决。 打理这些可不是一些小事,就单这些事物只是冰山一角。他看的就足够头痛了。 王公公忧的则是小皇帝到如今也没明白自己的身份,虽然事事靠着陆淮琛,人也是要成长的,一直躲在羽翼 之下的幼鸟最终的结果只能是…… “老奴参见摄政王殿下。” 陆淮琛略路扫了一眼房间之内,朝身侧立着的宫女示意给陆瑾羽更衣。 “小叔叔早早的就到了京城,前日听说月儿姐姐就已经见了太后,小皇叔为何不早些来。”这样早早的就把他手上的活计解决掉一半儿。 “皇上近日没有向太后请安?”陆淮琛则是问了一句,见到陆瑾羽方才还有些兴奋的脸逐渐变得平静还有一丝厌烦。只是他不敢在陆淮琛面前表现的太过于明显。 王公公准备开口却见陆淮琛挥手让他退下。 陆瑾羽只得低声道:“并无此事,只是我病了,不想将病气过给太后娘娘。”到底是个小孩子,说谎话这种事情不擅长,眼神左右乱瞟。 陆淮琛也懒得去打断他,听他说完便道:“你这几日怕是也休息够了,从明日起,皇上照常上朝打理事务。不过这难民劫了粮草一事就交由刑部尚书林彦去调查,若当真有文官所说一事,皇上在做定夺便可。” 末了又添加一句,“稍后且去面见太后。” “可我……”陆瑾羽扫了一眼陆淮琛的脸,默默道:“朕知道了。” 第四百四十章 岳楼邀约 靳一亲自见到陆靖羽进了纪太后的寝宫才回去禀报给陆淮琛的,简单说了一些事情,顺便让人调查今日纪太后的吃食和穿的衣物,院内的花花草草也有人留意着。 喝个药也检查一下药渣,确定无相斥的药物。李嬷嬷甚至也不依着那些个眼线留在宫殿内,要么一通打发了去,要么随便寻个错处给解决掉。免不了有朝一日嫉恨了纪太后,这可就不好了。 陆淮琛静立窗前若有所思,等靳一禀报之事讲完才询问道:“今日有谁面见了太后?” “南山部郡主千昭郡,医家邵云小姐。还有要商议就近与状元苏澄清婚事的纪令月大小姐,郡主也陪同前来。” 靳一观察陆淮琛面上并什么情绪也没表明任何态度,朝前拱了拱手,“属下近日听闻宁太嫔差人见了郡主,想必是为先前中毒一事解除误会。” 他侧过身,手上握着腰间一块墨色玉佩:“她见了赵何亦?” “是,郡主未说什么。” 陆淮琛没有直接解决赵何亦,就是让宁太嫔自己动手,现如今反倒是宁太嫔觉着赵何亦是个烫手山芋推给纪令月,反而还可以做个顺水人情。纪 令月的态度跟纪家是息息相关,宁太嫔犯不着惹纪太后和纪家。 “婚事还有几时。” 靳一有些不解,还是如实道:“也就三五日,纪家想的是越快越好,此时正与苏家商定。” “越快越好?”陆淮琛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似是想到了什么。瞧着像是心情不错,“好。晚些时候你去给纪家备一份薄礼送去。” …… 炉子里的熏香淡淡行程一层白雾,层层叠叠飞的高了便散了去。 香味有着一股子淡淡的青松气,闻着也觉得心旷神怡。耳边只听浅浅的佛语和膝下一旁缩成一个团子的纪怀屿的酣睡声,纪令月不由得好笑,提起纪怀屿递给一旁的绿翘,轻声道:“给他送去叶姨哪里。” 然而半梦半醒的纪怀屿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听岔了,“阿姐我想吃鱼……” “噗,平时难不成少了你吃的,做梦都想着吃鱼。”纪令月好笑道,正巧纪老夫人念佛止住,“你们都回去吧,陪我一个老婆子说说笑笑也是无趣,人老了才能静下心来。” “哪里老了?” 纪令月忙上前挽住纪老夫人胳膊,“诵经念佛是为修身养性,何时成了年龄 之上的排遣?只是我们道行浅,在佛性参悟造诣方面没个底,不明其中深意罢了。” 纪老夫人忙笑道:“这月丫头胡搅蛮缠的本事可厉害的很。罢了罢了,你们都回去吧,正好你也去陪陪仪儿,老身乏了不想跟你们这些个顽猴多说一二。” “是。” 随后从纪老夫人院中、出去,纪令月扭了扭发酸的腰身,伸手逗着还被绿翘抱着熟睡的纪怀屿:“这团子几日缠着我,黏人的很。” 绿翘伸手整理纪怀屿身上有褶皱的衣服边角,“那是小少爷喜欢小姐你,叶夫人也是正好有空腾出手来教大小姐管理家事。” “她们娘俩还有好多话要说,明明苏澄清已经在京城内置了一所宅子,以后可以时常来往。偏偏叶姨和阿姐整的是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见面一般,搞得我现如今也有些不舍。” 这边正说着,就见前方有一浅绿色衣服的丫鬟着急忙慌的跑来,“等一等!” 这一喊纪怀屿也有转醒的样子,只听纪令月伸手:“给我吧。” 还别说,纪怀屿这团子在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可没有消瘦的迹象,这会儿重重的踮起来费劲儿,他睁 着惺忪睡眼原本不满,但一见是纪令月,忙眯着眼笑。 绿翘走上前拦住丫鬟:“何事来找、小、姐?” 绿衣丫鬟拿出一张请柬,“方才有小厮送来了这个。” “可说了什么?”绿翘接过请柬来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有些眼熟,随后转交给纪令月。 “未曾,那小厮这会儿被三方的钱婆子给喊去帮忙了,奴婢没有问完,借了帖子也就开始忙,险些差点儿忘了这事,连忙奔来。还望小姐……” 也就是说着请柬到她手上有一小会儿了,可是忙着干活差点儿忘了这事。 纪令月拆开请柬扫了一眼落款,是苏妙人的名字。大概意思说许久不曾见她,想的越发的很,过不了多久大家都是亲戚了市场走动走动也可。正巧今日有闲暇,邀约纪令月前去岳楼吃酒。 她侧头瞥见绿衣丫鬟脸上的惊慌失措,笑道:“无事,并没有耽误,苏家小姐约我去岳楼小聚,此时去也不晚。” “是,那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就下去了。” 纪怀屿扯住纪令月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纪令月仰头嘀咕:“我记得爹爹还让你些十遍工记,说 是明日一早就要抽查,你写了多少?” 他一听,小脸儿不由得皱在一起,绿翘好笑的接过话来:“绿翘虽然没有写过,不过也是知道那工记可是近期由新一批状元撰写,苏公子又有才华,少说这字也得有几千几百字了吧?” “抄写一遍工记相当于背了三遍呢,爹爹着实是良苦用心。” 纪怀屿立即不满:“可……可我也能多多背上几遍啊。就不用抄了吧?” 纪令月问了绿翘什么时候,不由得咂舌:“依照你的手速,现在回去还是能写个三五遍来,明日一早好交差。若是三五遍都写不出来——”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纪怀屿也不抓着纪令月表示自己也要跟去。 绿翘掩嘴只觉好笑,“小少爷最怕老爷的说教,小姐还经常用这事儿去诓骗小少爷,当心用的多了以后不管用啊。” “无妨,快些回去给我更衣洗漱,这会儿苏妙人怕是等我等得急了。待会儿你记得给叶姨传个话。” “小姐自己去么?”绿翘连忙问。 纪令月回到自己房间之内选了一身轻便男装,换好了之后捏着绿翘的小脸儿,“怎么会,也给你备着呢。” 第四百四十一章 吃瓜吃到自己 岳楼在京城也是有名的,临近通河,周围又有一整条街有小贩做生意,远远瞧去很是热闹。 纪令月寻了马车到了通河桥边停下,绿翘取出腰间银钱递给车夫,让他过两个时辰在来此等候便可。 “京城我还没有逛完,这苏小姐就自来熟的把所有好玩的地都寻了个遍。”纪令月无奈笑道,走至旁边卖扇子的摊子上,瞧见其中有一把制作精巧镂空雕花碎柳纹的扇子。拿过来一看,轻轻抵在鼻尖嗅了嗅,“倒是一把不错的禅香木扇。多少?” 小贩立刻笑道:“小本生意,瞧着公子面善,也是今日第一次出摊,这扇子也就这么一把,就……这个数。”他一伸手,要价就是十两。 绿翘摸索手上的银钱袋子,纪令月将扇子放在手里把玩,“价格方面好说,就是你今日第一次出摊,那可有发现什么趣事?” “趣事?”小贩瞥眼看去岳楼,连忙笑道,“这里边儿都是达官显贵之人,我们也就远远瞧一眼,什么事对我们来说不是趣事?光是先前的鱼鳞预事就足够底下的我们小酌几杯。” 鱼鳞预事讲的只是前有渔人几个月都钓不 上鱼,就他邪门的很,前去拜了海神又问自己是不是不适合打鱼。拜了海神之后便出海了,寻思能大干一票,结果漂泊了三天三夜愣是没有收获,用着最后一搏的想法,他一辈子打鱼结果打不上鱼,是要绝他的后路,要是还搭不上,他就自己跳海里边让鱼给吃了。 这么一寻思,反而鱼钩缠住了一条红头鱼,头张角,嘴长须,鱼尾有金鳞,在海面翻起一道金光。 渔人哪里见过这场面,想着怎么逮上,只见红头大鱼扬气鱼尾都要一人多高。海上大风起,远处瞧着层层叠叠的云层向下坠去,一看就要化龙往天上飞。渔人心中是又惊又惧,这一来二去松了手上的鱼竿。 后来的渔人只得了一片鱼鳞,鱼鳞上写着皇之一字。渔人虽百思不得其解,后世有人便传是先前大渝皇帝先人所预示一梦。 纪令月没让绿翘付钱,从头上取来一根簪子放置桌边,自己则是拿了扇子告辞。 “那簪子怕是……”绿翘转头只见小贩喜滋滋的收了簪子,随后又从身后边的红木箱子之中又取出一把与纪令月手中一模似样的扇子摆在了方才的位置。 “竟然敢哄骗我们!”她立即怒的要去说理,纪令月忙笑道:“就当是听故事的钱了,反正我那簪子也不怎么值钱,犯不着理会。” 绿翘有些不满,只觉被这个油尖嘴滑的小贩给耍了,鱼鳞预事这个怪异奇谈也不过是个故事唬人的。 “真真假假,不过我也是爱听这些,也知道是假的。莫要有人用此作文章就可。” 岳楼门边,苏妙人的丫鬟环儿早早就在旁边等候。见到扮成男子的纪令月主仆二人不由得一愣,忙上前:“郡……” 纪令月抬扇掩住嘴角,环儿忙收了话:“纪公子请,我家小姐早已等候多时了。” 苏妙人今日身着一身红衣,发髻只做了个简单的垂云髻,后面的碎发则是编了个麻花辫侧放在左肩膀上,珍珠月白耳坠则是垂在右侧耳朵上,倒也不限突兀。尤其是她现在吃了些酒,脸颊透着一抹淡淡的红。 她不由得感慨,苏妙人这名字起得好啊,妙人妙人,人如其名。 环儿上前拉住苏妙人,轻轻说了些什么,苏妙人便回头去看,先是一愣不由得又好笑,“郡主做女子早已名冠京城,如今换了男子打 扮,怕是让京城美男子都失了色。” 纪令月不理会她的调侃,走上了楼梯到苏妙人桌边,看着桌上放着的糕点手微微一顿。 “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么?虽说那家店里的糕点毒,但是也架不住我吃的。环儿,去告诉岳楼的伙计一声,让他们备上八宝鸭和酥云绘,好好让郡主尝一尝。” “你说的倒是自来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你。”纪令月也没跟她计较,取得一块糕点递给绿翘,随后自己也拿来一旁没有开封的果酒寻了个干净杯子尝了一口。 苏妙人忙道:“可不就是,今时不是我家,日后可就是我家的。” 这会儿纪令月没明白她的话中有话,尝了一口也觉得确实是好,自己是被醉胭脂给挑剔的现在对果酒都能逐一挨个地打个评分。 绿翘和环儿立在楼梯扶手边望着下方,岳楼是达官显贵所在之地,不过这里的装饰瞧着倒也不觉附庸风雅。此时一楼那边正有才子斗酒作诗,怜人弹琴相伴,好一副神仙美眷。 只是突然间,绿翘眼瞅见一熟悉的身影,粉色的,头上钗环琳琅满目就是为了彰显自个儿的 身份。那可不就是纪令茹么? 纪令茹身边还坐着一人,身上的穿着也可以透露出身份不凡,怕是某二品官的儿子或者是才子里面排的上名号的人。绿翘整盯着看,却见这时纪令茹开始往那人身边去凑,这一凑不要紧,纪令茹伸手抚摸那人的脸…… “小姐!” “这里什么地方,咱们两个穿的什么衣服,还小姐小姐的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纪令月的身份是吧。 苏妙人翘起兰花指摆手,正因为她是妙人,这一手势也不做作,“你快些去看吧,我今日让你来岳楼吃酒也是为这么个原因。” 绿翘很是焦心凑在纪令月耳边:“是茹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 在那一段纪令月不在的京城,其实也是发生了很多巧妙绝伦的事情。比如某某家娶了个小妾逼得正房上告家中,人正房也是个厉害人物,名门望族的女儿。你纳妾就纳妾呗私底下说也可以,但是你摆到正面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某某家当即前去给正房母家道歉,熟料母家真的很有手段,这事儿和是合不成了,得散。 心有不甘但是也无从说起,可小妾也是个厉害人物。 第四百四十二章 告密人 “你猜怎么着?” 纪令月拿起扇子挥手打开苏妙人的手,“你说就是了,平白无故掉我什么胃口?” 她哼哼笑了一声,伸手指着纪令茹身边的男子,“早前就听人说周公子是个不羁风流人物,正房那边闹着要和离,小妾还在别院闹着,反倒是他性情好,不管这些事情来岳楼吃酒来了。” 话虽这么说,纪令月不由得在脑子里搜索有关于这个男子的信息,绿翘走来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南山部的人先前过来就是为解决此事,小姐还未离开京城之时这些就被传出来了。” 那不就是千昭郡…… “千昭郡的长姐?” 苏妙人拿起酥香的瓜子仁放在口中,呷了一口酒,“里面的路绕得很,她们起身了。” 纪令茹是个不胜酒力的,喝了几口酒脸上飘起红来,醉眼媚丝游离于在场人的身上。这是将将靠在身后男子胸膛又做青楼戏子一般挑、逗的抬起他的下巴。 还别说,挺会玩的。 “绿翘,随我下去。” 这会儿可是纪令仪要成亲的没几日,还以为纪令茹这个小绿茶真的是洗心革面开始老老实实待在家中。绣绣花看看字或是有 事没事跟三房里面闹一闹也不显得失落。 没想到她原来是在这边等着呢! 纪令仪就差没有掀了桌子往下跑去,苏妙人抓住她的手腕,“你这会儿要是去了,可不就是打扰未来世子妃的好事了么?” “你可别胡说!” “倒不是我胡说,你这个妹妹接连几日都在这里候着,甚至还拿着她的身份大摆架子。这里谁不知道她的名号。我想着过不了几日便是哥哥迎娶嫂嫂入门的日子,若是让她……啧,那可不好。” 她顿了顿又朝着纪令月伸手,“我可是帮你一件大事,你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吧。” 纪令月眼见她冲着桌面上的吃食眨了眨眼,纪令月摸索上下,随手将身边的折扇丢给她也不等她多说直接追纪令茹而去。 纪家的姐妹之中,总是有那么几个不大靠谱的,纪令霓抢了婚事惨死,薛妙不大靠谱一心想着大家都不好过就一起嗝屁。 现如今看纪令茹,屡次警告她都听不进耳朵里。着实可笑。 这边纪令月和绿翘下了岳楼,她们可是一路跟着纪令茹的身影的,结果出了岳楼,这边人山人海比刚刚还要热闹,早已将纪令茹 的身形遮挡。 “这……四小姐恐怕是看见我们了吧?”绿翘不免有些担心。 “先回府,待会儿你去三房那边问一问,看看最近纪令茹有没有出门,调查出来三房的支出。” 府内每个小姐都有各自的月例,在岳楼一个月来两三次已是富贵人家,苏妙人那是老家有行商的底子,人根本不差这点儿钱。就纪令茹那点儿?还是别提了。 此时的纪家还张灯结彩,里里外外都布置的喜庆,大房这边欢声笑语倒是衬托的三房这边冷冷清清。 三房的烛火早早就熄了,可是丫鬟婆子却未曾退下纷纷立在两侧。阮氏还守着门边,不多时瞪了一眼身边的婆子:“都要到了宵禁的时候,四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婆子连忙走过来,虽然吃的肥头大耳,这时候跟阮氏说话却是轻声细语,“四小姐都是大姑娘了,自然是有分寸的。”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门边有丫鬟急匆匆跑过来,“月、月小姐来了!” 先前的事情过去,阮氏已经懒得搭理纪令月,纪令月也不会闲的没事儿来找她的麻烦。三房和大房之间有那么一丝的微妙关系。 “哟,姨 娘都在这儿呢?”纪令月回来的急,换了一身白净的衣物便急匆匆往这边赶,门前的丫鬟自然是拦不住她,这会儿怯生生的看着阮氏,生怕阮氏会拿自己开火。 没想到阮氏不怒反笑,“什么风给三小姐你吹了过来?” “月儿前不久回来一直都没见到姨娘你,真是想的紧,这会儿正好有空闲,便来逛逛。” 纪令月身后没有带上侍女,真是来见自己一面?且,谁信。 阮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见也见过了,三小姐无事的话就请回吧。” 她冷冷哼了一声,完全没把阮氏的话当做一回事。既然阮氏守在这里,那么定然是在等纪令茹,也就说明此时的纪令茹还没有回来。 阮氏一向是个喜欢拉踩的人,虽然大错误没有,小错误不断,和自己也是会经常对着干。纪令月自然不会把这些跳脚怪当做一回事。 “既然是来了,那就也见一见茹儿妹妹吧,我近来听了一个有趣的传闻,不知能否给茹儿妹妹讲一讲?” “传闻?”阮氏拿起帕子遮住脸不由得冷笑,“三小姐都说是传闻了,就信不得真。茹儿正在休息,我心里觉得烦闷 睡不着是以在此候着。三小姐不会多想吧?” 纪令月朝着她拱手,“我想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姨娘,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阮氏一把拍着椅子扶手,旁边的婆子连忙低声说了什么。阮氏愣是生生止住了她的暴脾气。 随后纪令月转身告辞,不忘扫了一眼现场的人,点明破绽:“夜里风大,等茹儿妹妹回来的时候可要备上醒酒汤,小心着凉啊。” 阮氏等纪令月彻底消失没了身影,气的让婆子抓着刚刚传话的丫鬟,上去啪啪甩了两巴掌,“究竟你是大房的还是三房的,那死丫头要来你就不拦着?平时都是让你白吃白喝,刚刚连嘴都哑巴了?” 婆子上前连忙拉着阮氏,“四小姐的事情才是最要紧的啊。” 这话反倒是让阮氏如梦惊醒,纪令茹做事太高调,这些事情吃早就狐疑传出去,但是再怎么穿出去这个时候都不是个好时机。 “去,快去让人找一找四小姐,该不会纪令月那个贱、人已经抓住了茹儿的把柄?这可不能!”阮氏心里发慌,她都在纪令月这里栽了跟头,自己的女儿可不能够继续吃亏啊。 第四百四十三章 吃力不讨好 绿翘站在门口边张望了好一会儿,见到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拐角处,连忙小跑过去,“小姐,姨娘那边怎么说?” 阮氏先前在纪令月这边吃了亏被关了柴房一阵子,也知道收敛不乱搞事情了,平时也只在三房那边耀武扬威,什么大事小事还是重新交给了李氏去解决。 然而李氏那性子,不好说。她压不住阮氏,阮氏除了不能出门,剩下的时间就是为自己的女儿出谋划策了。 现如今.纪令仪快要出嫁,纪令澜虽然木讷,但是也是定了一个懂上进的门生。至于纪令月,她是个藏不住的人,只要一出现就能够搅动风云,瞧瞧在纪令月身边的那些个人。 只要一个能够成为阮氏的女婿,哪里还用得着再看府里的人的白眼? 反观纪令茹,长得也不差,外貌也还好,虽然是个庶出,但是阮氏的身份也不差人多少。纪令仪要嫁给苏澄清这个状元郎,纪令茹也不能差了去! 纪令月简单给绿翘一分析,她调查出来的事情竟然有六分都和纪令月分析的给对上了。 “小姐真乃神人也。” “别打趣我,剩下的四分你都调查出来什么,快给 我讲讲。” …… 与此同时,纪令茹喝的醉醺醺被身边的丫鬟搀扶回来的。 阮氏嗅到她身上酒气,想起方才纪令月所说的话,不仅恼怒:“去打一盆凉水给四小姐好好醒醒酒!” 凉水炸哇凉,泼在脸上让纪令茹彻底精神了,张口就咬开骂,一见前面站着的是自己老娘正一脸怒意的盯着自己,纪令茹硬生生给方才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我平时让你出去做什么,你都跟瞎了聋了不成?不时时刻刻保持警醒,你身边跟着的丫鬟也别要了,都是吃白饭的。” 纪令茹不解为什么阮氏这么凶巴巴,平时她做这些事情可都是得到阮氏的默许,“娘啊,我那不是快要跟周琦有好的结果了么,他快为我休掉家里的黄脸婆,到时候我就是世子妃了。” “罢了!”阮氏怒道:“你连自己在哪里出错都不知道,全部被男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与其日后让我丢人现眼,不如现在我讲你直接给打死了拖出去埋了来的干净!” 这一通脾气可真是莫名其妙,纪令茹一脸懵逼,硬生生挤吧挤吧出眼泪来:“不都是你让我去这么做的,如今还翻到怪 上了我?” 婆子看不下去,拉着纪令茹给她弹下脸上的水柱,“我的小姐哟,你是被大房那边的人给跟踪了,方才……”婆子将纪令月来过的事情添油加醋的给纪令茹说了一通。 难怪阮氏如此大怒。 纪令茹反应过来,婆子怕她着凉帮她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四小姐你就顺着姨娘的话,不要惹怒她。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不过平时小姐你都守着时间来,今日这般迟,差点儿就让大房的人给截胡了。” 要是说起来,纪令茹自己也觉得冤枉,都是那个人非要纠缠这自己,又一直在拖着时间,纪令仪出嫁之后她可是一定要当上世子妃的,否则她就把手里周琦的那些个破事儿全部都给抖落出来! 阮氏听见纪令茹几声咳嗽,方才朝纪令茹泼水也是自己气急,到底还是自己生的,也是心头肉,怎么着也不能苦了她,只得告诫不准有下次,准确点儿来说是不准有下次被纪令月抓住小把柄的机会。 纪令茹怯生生点头,应了此事。 天一亮,纪令茹就被拉起来沐浴焚香,身上的酒味都被淡淡花香给掩盖住,身上的衣服也是用了极重的熏 香遮掩。也不为什么,纪老夫人昨天说了,她得教她们姐妹几人规矩。 到了地方,纪令茹听见里面嬉笑声,她刚一脚踏进门槛,笑声完全止住,众人齐齐朝着她这边瞥来。 “茹儿来晚了,还请老夫人不要责怪茹儿的好。”纪令茹娇娇地说着话,寻了个位置准备坐下,只见前方纪令月轻蔑扫了她一眼,又抬手掩鼻作的要死。 叶氏这边正哄着纪怀屿,让他好好讲先前写的字都给默写一遍。纪怀屿巴巴的望着纪令仪。 只见纪令仪甩了帕子笑骂他:“该,让你平时只知道玩,以后长大可怎么得了,那不成让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们有你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小胖墩弟弟?” 纪怀屿气哼哼瘪嘴,又时不时往纪令月这边望过来。 “可别看着我,虽然我少不成事,但我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四书五经可也是倒背如流。”纪令月吹牛道,上前亲昵的挽着叶氏的胳膊:“虽然这么说,但这些其实也跟吃是离不开关系的,怀屿他可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进食,肚子定然饿了,这一饿,脑子里想着的就全是与吃的有关。” “对对对!”纪怀屿 连忙复议,攥紧小拳头跑到纪令月这边配合纪令月所说的话捂着肚子:“好饿啊,屿儿饿的两眼发直都快看不清月儿姐姐的脸了。” “你就知道护着他。”叶氏无奈的笑,算着时间也到了时候,朝纪老夫人先告了辞。 纪令仪伸手将纪怀屿抱过来,拿起手边的桂香粟米糕递给他吃,“等吃了再来说一说你这小家伙昨天都做了什么吧。” 几人瞧着倒是其乐融融,纪令茹方才张口想说的话都卡在嘴边。好啊,这些人现在是给她当成透明人了呗? “老夫人近来可……” 纪老夫人扭过头对着纪令仪问:“仪儿今日在府内不用去太后娘娘那边?” 纪令仪轻轻摇头,“宫中李嬷嬷给的消息是我学礼已经差不多,无需在多学。太后娘娘前些日也赏了我云纹锦袍。” “好好,除了你的事便是月丫头的了。” “月儿还不着急呢。”纪令月捏捏纪怀屿的小肥脸,面上带着浅笑,这时才扫了一眼纪令茹,“哟,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纪令茹的笑僵在脸上,虽是如此,纪令月瞧着她几乎要给自己咔嚓了的眼神,内心戏还是足得很。 第四百四十四章 何为不喜 纪令茹面上讪笑,装作不在意似得整理自己的衣服。袖子下面的手攥紧拳头,眼睛里几乎要喷火了。 纪老夫人年纪大了容易困,诵经礼佛完毕之后便称自己乏了先去休息,让她们姐妹一块儿说说话之类。 这边说着,纪令月也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纪令仪将手旁还未动的茶水递给她:“昨日是去什么地方玩了,怎么瞧着你这么困?” 纪令月则是扫了一眼一旁的纪令茹,“我倒是不怎么困,反倒是茹儿妹妹这会儿精气神足得很倒是让我诧异。” “你什么意思?” 见纪令茹面上有些恼意,纪令月反而不顺着她的话讲,转而对着纪令仪问快要成亲是否紧张,苏家那边亲眷怕是已经到了京城。纪令仪则是淡笑对应如流,“阿娘都同我说过,要孝顺公婆之类,苏家人也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啊,有你这么个厉害的妹子,定然也不会怎么为难我。” 纪令茹这会儿被忽略已经到了气头上,不屑冷哼道:“那可不尽然,主要不是苏家人的态度,我想状元郎姐夫对……” “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 一听这话,纪令茹当即就怒从中来 。“你少给我甩脸色,从我刚到这里来,我说一句话就得被你堵一句。既然看不顺我,那你纪令月也别留在这儿啊?!” 纪令月转而站起身,一旁纪令仪也是对方才纪令茹没有说完的话有些不虞,不想让她们的争吵打扰了老妇人的清静,伸手扯了扯纪令月的休息,“月儿,安静。” 纪令茹瞧着她们亲姐妹在这儿演戏,也是十分不屑的扭过头就走。 “平时三房的人就是太宠她,导致纪令茹如此目中无人。” “你啊,茹儿向来是这样的性格,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少,你不用管她。” 纪令月挽着纪令茹的手臂,心思机敏如她,也断然发现了纪令仪此时神色有些不似以往,似乎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只是话到了嘴边却也说不出口。 现如已经腊月二十三,纪家张灯结彩,丫鬟婆子外加小厮们都听从叶氏的命令在多备上几分好礼,生怕纪令仪嫁过去会委屈了。 纪老夫人那边也会喊去纪令仪说话,要她懂礼有自己的主见和见地,苏澄清家中的人是读书人,知书达理断然不会为难纪令仪。只是此后的纪令仪凡事都要开始为她自己和 夫家做考虑了,断然有什么为难之处,也定然得忍着。 纪令月反倒是有闲暇,纪怀屿时不时往她这边跑,说着自己以一个小孩子视角所见到的新鲜事物。 正在这边说着,绿翘端过来一个紫颤木托盘,上方有着一些绸带,类似于丝巾之类的东西,一般是家中姐妹会为出嫁之人做准备。前些日子纪令月学做女工就是为了做好看的绸带。 “这上面怎么还有……”纪令月伸手接过来托盘,纪怀屿也往她这边凑。 绿翘解释道:“这边浅粉偏白色秀珠绛色绸带是二小姐所制,而这个墨绿青柳色绸带则是四小姐所做。” “那你将我前日所做的绸带也拿出来吧,屿儿不如也看看那个绸带好看些?”纪令月见纪怀屿在跟前巴巴的望着,于是低下、身来就问他,谁知这小团子拿起一旁的墨绿色绸带就要扔掉。 “这是做什么?你最近脾气可不小。”纪令月忙将绸带夺回来,却见纪怀屿瘪着嘴,“我不喜欢四姐姐。” “那也不该扔绸带啊,说说为什么不喜欢。”只见那边绿翘手上拿来了纪令月先前绣的棕色红鱼纹绸带,绣花不是纪令月 的强项,但是打络子纪令月和擅长,编制出一条类似于鱼鳞一般的纹路,下方在用两块类似于指甲大小的红玉醉了点缀。 绿翘放在托盘上随后道:“那绿翘就送去大小姐那边了。” 房间里只剩下纪令月和纪怀屿二人,这小团子倒是有耐心,绿翘在这儿他一言不发,绿翘走了开始往纪令月怀里钻,“四姐姐说不喜欢月儿姐姐你,还在大姐姐面前说你的坏话。” 倒是纪令茹的做法,纪令月用鼻子顶着他的小脑袋,“那都说了我什么坏话啊?” …… 原本纪令茹在书房整在临摹字帖,表面功夫不得行,里子还是需要多多练习的。 然而刚落下一个‘永’字,外面就传来喧闹声,愣是给她方才写好的字都给让墨晕了。 “三小姐你不能进来啊!” 纪令月此时到了气头上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看见一旁的花瓶朝着地面砸,花瓶立即炸在脚下。碎片纷飞,吵闹的声音也引来纪令茹从书房走出来,她怒道:“纪令月你这个贱、人来我这里发的什么疯!” 发疯? 纪令月不怒反笑,她估计是没见到自己真发疯的样子。 在场的人 简直都看呆了,她们只见纪令月朝着纪令茹那边冲过去,一把扯住纪令茹的头发,痛的纪令茹大骂她疯狗。 “我怎么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害我!啊啊啊!救命啊杀人了!” 现在疯狗化身的纪令月可不管她怎么求饶,一顿死打是少不了的,转挑纪令茹身上那个地方疼打哪里。纪令茹这会儿连话都喊不出来,幸好她身边还有一个钱婆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点儿给两位小姐拉开!” 纪令茹的头发乱成鸡窝头,纪令月是一直追着纪令茹冲到书房里。还别说,纪令月的力气大得很,三个人都拉不住她。打完了人之后的纪令月瞥见桌面上的黑墨,也不管什么直接朝纪令茹脸上泼了过去。 阮氏是被前边看到纪令月的丫鬟通信喊过来的,一到这边就听到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她朝着里间定睛一看,指着纪令月大骂:“还有没有王法了,你纪令月肝来我三房这边闹!” 纪令月也是不怕她,“姨娘,你要是好好管教你的女儿也就没有今天这回事了,自己管教不好我就替你管教,我告诉你,我纪令月可不是被人给吓大的!” 第四百四十五章 闹个底朝天 阮氏没想到纪令月现在没有任何估计的朝她发脾气,气的指着她好一会儿说不出来话。 纪令茹还在那边大骂纪令月疯狗,忽然纪令月转身,眼神之中带着杀意,要是她再敢比比一句,纪令月可能真的不介意给她打残。 “我……我找老夫人说理去!”阮氏捏着帕子,底子发虚倒是声音尖利。 “好啊!”纪令月完全不带怕的,“正好我也让老夫人知道你们母女是什么货色,好好的一个女儿放任不管前去勾搭有夫之妇,自己当小妾上了瘾,也让自己女儿步你后尘。阮姨娘,我今天就把话给放这儿了,与其在后面跟我耍心眼,不如正面刚。我现在把头伸在你面前,你敢打么?” 阮氏还真没听过这样的要求,愣是半天呆住,等她反应过来,纪令月早已事了拂衣去。 纪令茹楞坐在原地,随后大哭。 “哭!你还有脸哭!大房的人就欺负到我们这个地步啊!”阮氏也加入了痛哭流涕的队伍,还是婆子旁观者清,连忙劝道:“姨娘啊,这事儿可千万不能给捅出来。” “那小贱蹄子都骑到我头上了,我还要忍着她不成?” 阮氏怒道。婆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阮氏如梦初醒,反手朝着纪令茹脸上扇了一巴掌,“都是你不争气,要不然为娘的怎么就被那个小贱蹄子骑在了头上!” 纪令月现如今为什么能够这么狂,昨日晚上阮氏就应该警醒的,一定是纪令月发现了。 气哼哼回去的纪令月没有往自己院子里奔去,转而去了纪令仪那边。 翠玉早早就发现纪令月立在院边,忙上前邀请:“三小姐来了怎么不进来,我们这些做丫鬟的眼拙,没有看到三小姐你。” “无事。”纪令月本想着转身离开,却又觉得此事不如说出来的好,以后她们姐妹心中也不会生出罅隙。 她顿了顿,“阿姐可在?” “在呢,大小姐瞧见了姑娘们送的绸带,心中欢喜的不得了,这会儿也在准备一些绣帕回礼。” 纪令月朝她微微颔首,翠玉提议纪令月进去和纪令仪说会儿话,但见纪令月有些踌躇不免有些疑惑:“三小姐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纪令月摆手又说了句无事,只想在这边静静等着,先让翠玉去忙她该忙的事情。 她们姐妹二人性子方面最 为不像,一个偏冷一个偏热。纪令月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她有什么话也会直接上锁。可纪令仪不一样,她擅长的就是将所有事情憋在心里。 纪怀屿年纪小,没有什么是非观念,但是只要有人伤害或者是欺负他喜欢的人也是会记仇。小孩子家家断然说不得旁人坏话,可那人要是真的做了…… 里间,纪令仪正准备着绣线,这会儿落在上方的绣帕上面,一时间出了神。银针直接刺破了手指。 “阿姐?” 她转过头来,只见纪令月立在门边心中若有所思,此时有些落寞的朝着她走来。 “月儿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同我讲讲?” 纪令月握住纪令仪的手瞧着方才被针刺到的地方,“我与……就是纪令茹她先前所说的,我都可以一一解释给姐姐听。” 纪令仪好笑的帮她理了理侧脸的碎发,“月儿当真那么做了么?” “怎会,就算我先前在如何不懂事,也知道姐姐和苏公子之间的情谊坚不可摧,而我也有我自己心中所爱慕之人。” “那你还要担心什么?”纪令仪手上握着纪令月所制的绸带,“平时月儿你大大咧咧 ,实际上、你的心很细,会为我做诸多考虑。苏公子多次出手帮过你,当然也初上手帮过我,我们彼此之间有我们的趣事。月儿你就不同了。” “不过你这身上这些个墨点儿是怎么一回事啊?” 纪令月见她不气不恼,将方才自己去大闹三房的事情委婉的表示了一下。 “你……”纪令仪简直哭笑不得,“你啊你,这性子真是不知道随了谁了。” …… 心事各自都说开,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三房那边阮氏虽然闹了一番,去给叶氏告状说纪令月如何无礼莽撞冲撞人之类,叶氏性子好但是也护短,阮氏说话越来越难听,叶氏直接指着纪老夫人那边,要告状就找长辈去,大不了大家吧各自都知道的事情给抖落清楚。也省的阮氏怨天尤人怪这个怪哪个的。 就这么一来二去,阮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闲话。毕竟出头的人可是她自个儿的闺女。 到了二十六日一早。 叶氏早早的起身前去纪令仪那边为她梳妆打扮,瞧她一身红衣点缀,墨色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眼眸流转却也有着掩藏不住的少女羞涩。 “叶姨来啦?” 纪令月手上端着一个红木匣子,里面放着拆换首饰和点翠,绿翘和翠玉更是用托盘放着红布托着青鸾寄信木叶冠带了过来。 “月儿也在啊,你去帮仪儿打扮吧。” 纪令月忙笑道:“叶姨说的什么话,这些事一直都是让长辈来,且先等一等。” 叶氏一愣,只见纪令月在铜镜边拿出一块红白相间的梳子,末端是用红绳系着的。叶氏将梳子握在手中,瞧着纪令仪静、坐的模样,不由得走上前感慨:“那时我见你们姐妹二人还小,月儿呢又经常躲在仪儿的身后。” 纪令仪嘴角含笑:“是啊,那时候不懂事,还弄脏了阿娘的裙子。” 她伸手握住纪令仪的头发,“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无病又无忧。三梳……” 瞧着她们母女情深的模样,纪令月也不忍心打断,知道纪令仪以后要离开家中,虽然还是能够相见,心中总是不免生出许多落寞来。 前堂后厅都布置的一片喜气,还不待多时,只听到外面的爆竹声来,小团子纪怀屿朝纪令月身后躲,逗得她发笑:“都多大的人了,还能被个炮仗给吓成这幅模样?” 第四百四十六章 出嫁 纪令茹确实同她说过纪令月和苏澄清的事。 但纪令茹不知道先前苏澄清去就纪令月是她自己去拜托苏澄清的。 正如别人所说,苏澄清是个好人,但绝非是个蠢货。 或许先前纪令仪不知晓苏澄清的真心,只是现如今的她想着的只是能够求得一心一意之人。 红帕盖头落下,纪令仪便瞧不清楚前方之人了,身边的翠玉牵着她的手为她指引,往前方走又过了门槛。又劝纪令仪不要担心就快要到了。 纪令仪一向识大体懂礼仪,这这种成亲之事心中未免紧张,不知为何这会儿翠玉松开了她的手。 “翠玉?” 按照京城的规矩,若是有兄长的话,需要兄长等人背新娘子一小段路,是为了让新娘子知道,先前的风风雨雨是家人一同经历,此后的路途也须得由她自己慢慢走去。 纪怀凛还是昨日从军中急急忙忙赶来的,还未休息好。纪令仪伸手摸着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大手,他回应似得一握,纪令仪原以为是纪怀凛,轻轻笑了一声。 那人在自己面前蹲下、身,纪令仪身后又有人轻推她的背,示意她赶快上去。 纪令仪揽着他 的肩膀,好一会儿没说什么,鼻尖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不免有些疑惑,纪怀凛什么时候用了这熏香了?不过味道也是极好闻的。 苏澄清发觉纪令仪逐渐搂紧自己,先是一愣却也觉得好笑,他们二人缓缓过了那条路,喜轿落在前方,她听见纪怀凛那边高声喝道:“不准进,今日可做对子,否则啊……诶,新郎官什么时候进去了?” 纪令月那边走过,众人低于纪令月品级的连忙唤她郡主,“要是什么事情都让大哥哥你一闹。我们这些妹妹可就嫁不出去了。” 纪令仪则是有些惊讶,背自己的人不是纪怀凛那是…… 她只听一声轻笑,似是清风吹拂柳梢一般的安逸,苏澄清挽着她的手将她送进厅里,虽什么话都未曾说,但是他们心里都懂。 纪老夫人坐在上座,颤颤巍巍拿出一块玉镯子走上前去,“仪丫头啊,以后嫁到那处,想家了也随时可以回来。 “老夫人,仪儿都知道的。”玉镯子质地细腻光滑,纪令仪的手纤细,直接就套在了手腕上。 随即,纪老夫人瞧着苏澄清,对方朝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澄清定然好 好对待仪儿。”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什么事情委屈了她,老身第一个饶不了你!”老夫人开玩笑道。“去吧,去拜一拜你们的父亲母亲。” 纪衡和叶氏坐在正上方,眼见二位新人要拜,翠玉立即捧过来茶水,“新人敬茶。” 纪令月站在不远处瞧着他们,心中也是欢喜,她知道后来的故事,纪令仪嫁给苏澄清以后就是丞相夫人,谁人也欺负不了她。 只是见到这样一副场面,纪令月又想拉着苏澄清,此后她这么一个姐姐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你须得付出全部的真心去对待她。若是让她发现什么不好的,定然也会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可笑,匆匆忙忙打消。 …… 好歹也是自己看这长大的姑娘现如今出嫁,叶氏心中还是有些不舍,心中戚戚热闹劲儿过了之后也朝着纪衡和纪老夫人告了辞。随后抱着纪怀屿直接回去休息了。 纪老夫人年纪大,容易困乏,伸手拍了拍纪令月:“现如今只剩月丫头你了。” “哪有。”纪令月调笑道:“都是在京城里,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三日之后阿姐就回 来了。” “给你们姐妹二人都嫁出去,以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行了行了,我老咯。” 纪怀凛则是跟纪衡表示了个歉意:“军中就近事物繁多,我爹和我娘暂时赶不回来,如今急匆匆的今日还留不住。大伯可莫要怪我们啊。” 先前边关有事,纪尧和裴氏就被调了过去,要说这纪令仪成亲,他们怎么着也得赶过来。纪衡心里清楚边关此时都要出了什么事,忙摆手:“无碍,只是怀凛今日还是留在府内歇息吧,明日再走也不迟。” “对啊。”纪令月送走了纪老夫人忙往这边走,给他们二人各自斟了一杯热茶:“大哥哥紧赶慢赶都是赶,不如留在这儿我们也好说说话,军中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纪怀凛仔细思索:“就近倒是也有,前不久曾见到了钟灵将军,原以为是传说中那种冷热不进之人,谁曾想却也不拘一格。” 他专门挑了巡逻之时的有趣事,冰湖打鱼和巡逻的时候捉到了几个打扮怪异的辽人。 “打鱼也简单,原本是军中小将闲得无聊做的陷阱,在冰面上挖出一个洞口,覆盖一层积雪引、诱人过去, 顺便给人骗掉下去,要是对方聪明机灵定然能够夺过。熟料那一次不曾想是钟灵将军中了招。” “哈哈哈,那婶婶可得回去好好教育你一顿了。” 纪怀凛朝着纪令月脑袋弹了一下,痛的她哎哟一声,“就不会想着你兄长点儿好?” 纪令月不顾及这些,忙又问辽人是何事。 “辽人发饰与我们不同,明明是粗狂的男子,编制成两撮麻花辫,话音怪异的模仿着大渝及其别扭的口音。还真当我们不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 纪衡则是瞥了他们兄妹二人一眼,“无论是进朝做官还是进了军营,都需观四面听八方,怀凛切记不可轻敌。” 裴氏家中人都戍守边关,如今这年头又有难民,北方更是战火连连,大渝可不能在受什么重创,倒也不是怕损失,而是怕那些无辜百姓在此时流离失所。 “是,侄儿知道了。” 纪令月也连忙拱手道:“月儿也知道了。”可等纪衡前脚踏出房门,纪令月和纪怀凛的调笑声还是继续。 “大哥哥不如你过两天再走吧,明天面见太后姑姑报一下平安,算着日子,年关之后便是祭祀的日子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狭路相逢 不是纪怀凛不想,而是他的身份暂时不能留在京城,只在纪府待了一夜,翌日清晨便让人备了马。 纪令月换上一身浅色丝绒上衣,下、身裙摆只做了流云状,远远瞧她走来,到像是一朵仿徨的杜鹃花。 “月儿?” 她闻声看过去,连忙招手:“大哥哥!”走得这么急,连句话都没好好说。绿翘给纪令月备上府里的一匹黑棕色的马,导师与先前陆淮琛的黑风有些相似。只不过这匹马是一头小母马,有些偏女子一般的温顺。 纪怀凛调笑道:“多日不见,你自从襄州一行,如今再见只觉得成长了不少。” 襄州一行不过是纪家人编造的理由而已,纪令月讪讪笑没有说什么。又听见纪怀凛问她当初都发生了什么趣事。 “有倒是有,我那时路上遇到了一些游民,差点儿以为要遭受一波风险,不过也确实是遇到了一些麻烦。幸好的是当时有一家善良的夫妇收了我,让我暂时闭了几日。” “可受了伤?” 纪令月紧握拳头给他展示自己的肌肉,忙调笑道:“怎么可能,你妹妹我虽然长得如花似玉,但我这身体条件好的完全是与我的长相 不符。” “噗。”纪怀凛打趣道:“也是,三妹妹可是一拳头能打碎石板砖的人啊。” 说着说着,二人便到了城门口,纪令月随之下了马,“大哥哥去了的话一定要跟月儿经常写信,讲一讲在边关遇到的趣事。” “大漠风光也是无限令人向往,只是哪里不是你能够久待的地方,待我回去一定差人寄来烧刀子酒和熏肉。” 纪怀凛笑的惬意,纪令月真心想去同他一起看看,纪怀凛牵着她身边的马儿缰绳:“若是家中有事,你也不要隐瞒,你们在京城定然也有一些为难之处,若是真的遇到了就只管直说,无需藏着掖着。” “怎么会。” 纪令月虽是有些不舍,还是拿来了缰绳:“走吧,大哥哥,不然你再回去的话天就要变黑。路上行路也就更难了。” 他转身上马,城门口的侍卫只看了一眼腰牌没有多问就放了行。 纪令月一路朝着城门楼梯奔过去往那边看,见她纪怀凛奔着前方太阳初升之地去,却跑了几步回头朝着她招手。 她赶忙回应似的招手。 书中的解决已经改变,纪令月留在这个世界之中用她的身份好好活着,她不 舍得之人的结局也在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 回去后。 绿翘特地为纪令月熬了桂花酿梅子汤,酸酸甜甜但也不会太过酸,喝下去只觉得全身的寒气都被驱散了。纪令仪出嫁她一下子也就没了什么兴致。 这会儿同绿翘说说笑笑,不时听见门边有小厮传话来,“三小姐,老爷要你过去一趟。” “爹爹可说了什么事情?”纪令月疑惑撇过头看去。 前方的人摇摇头也说不清楚,“小的见到好像一个穿着紫裘金衣的人,约莫是皇宫里来的公公,说是有事情要见老爷,过不了一会儿,便让小的来喊小姐你了。” 纪令月和绿翘相视对了一眼,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这样穿着打扮的人。 如果是宫里面有人要来见她,纪令月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纪太后,不知为何,纪太后前些日子召唤纪令仪和她的次数越发的频繁。 “绿翘为我更衣吧。” …… “王公公办事向来妥帖,如今马车都给月儿备好,可是宫中有什么急事?” 纪衡瞥见门前的马车,他上次见到纪太后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现如今这一些装备看起来倒像是让纪令月在宫 中待着。 王公公一甩手上佛尘,“老奴也只是听皇上和太后娘娘所说的话而已,宫中到没有什么事,皇上的病情也好得差不多。前日仪小姐大婚,实在不方便来,如今算算也是宫中祭祀之日了。” 大渝过年之时有点特典,王孙贵族和大臣家眷回来次祭拜先祖,当年先人的英勇无畏建立大渝。 纪衡若有所思,瞥眼瞧见纪令月朝着他这边走来,“爹,王公公。” 她俯身一礼,既不显得小气也不失了应有的得体。 王公公立即笑道:“正说着郡主呢,郡主可就来了。” “是太后娘娘喊月儿么?上次见太后娘娘的时候,发觉太后娘娘声音嘶哑,面色发白,许是忧心忧虑之多未曾休息。月儿正好闲来无事,还想着什么时候去太后娘娘那边给太后娘娘解解乏。” “好好好。”王公公伸手指着前方的轿子,却见纪令月身后的侍女绿翘,不由得轻声咳嗽几下。 看来绿翘是去不得了。纪令月朝着绿翘招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话。 绿翘有些不舍抓着纪令月的衣袖,“可是小姐,你自己一个人进宫的话怕是要待上一段时日,不如让我也 留在你身边陪陪你吧。” “你傻啊。”纪令月轻轻拍打绿翘的手背,“要是我真的有什么事,你就去喊靳七。” “绿翘哪儿……哦,明白了。” 绿翘这妮子还以为纪令月是在给她和靳七搭线,不过纪令月这话所说,差不过两个意思都有。 纪衡面上有着淡淡忧心,总感觉在宫中或许会发生什么事情,纪令月自己一个人去多少有些不放心。 随后展开手瞧着纪令月方才走过来时塞在他手上的纸团,展开一看面色微微一凛。 纪令月一心想给三房的破事儿给解决了,只是她的身份首先就不行,其次,纪令茹母女两个事儿逼,定然只是老实一两天,纪令月算了算日子,估计过不了多久纪令茹就会继续搞事。 这会儿宫中纪太后怕是还得召见她一回,左思右想,叶氏性子软,虽然不是好拿捏之人,但是她太爱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除非有人越过了她的底线,否则也绝不会多考虑这些事情。 不过此时纪太后召见她的目的是要做什么? 马车忽然在此停下,纪令月不由得疑惑,却听王公公尖着嗓子轻声说话:“是摄政王殿下的马车。” 第四百四十八章 宫里邀约 “参见摄政王殿下。” 靳一手上握剑示意前人止住脚步,同时也向身后马车里的陆淮琛说道:“是郡主的马车。” 纪令月闻声掀开车帘,其实自那次回来之后,他们二人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不知为何总感觉他在躲着自己又或者是自己在躲着她一样。 小皇帝不理朝政,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物就全权交给了陆淮琛去解决。 王公公低下头顺便朝着纪令月使眼色:“郡主……郡主?快快下车行礼啊。” 纪令月翩然下了马车,走至王公公身侧,“令月见过摄政王殿下。” 陆淮琛手上摸着一块光滑的玉佩,闻声从车帘的飘窗中望着那一抹月华色的身影,“纪家丫头是要进宫?” 你这不摆明看见了么,看见了害问问问的。 纪令月本想着打个招呼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却见陆淮琛伸手撇开帘子,“过来。” 啊?你指的是谁? 王公公脚步刚刚要挪动,靳一一个眼神就把他杀的顿住了脚步,王公公只得怯生生的冲着纪令月道:“郡主先过去吧。” “可王公公不是说了是皇宫里面有急事么?我要是这会儿过去了,会不会耽误了那 位大人的事情?” 先别说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就单说摄政王这位可是他一个太监惹不起的。无奈只得苦笑道:“若是郡主忙完了事情,再来也不迟。老奴先回皇上那边去,郡主稍后过来也无碍。” 果然还是欺软怕硬啊。 但凡你王公公坚持一下,她至于这样么? 纪令月心里咂舌,只得往陆淮琛那边走,刚要上马车的时候,靳一在后面也不扶自己一把,她身上穿的衣物这么大咧咧的跨过去怕是也不妥。心中这么一两秒的思索着的同时。 只听他淡淡的一声轻笑,随后一只骨节分明指骨修长的大手从飘窗处探出来。 纪令月伸手回握,他一把将她拉过去,纪令月感觉整个人都被拉起来一样。 王公公那边看呆了。靳一立即一声咳嗽,王公公便缩着脖子:“老奴告退。” 马车里。 纪令月险些没站稳一下子栽倒在陆淮琛身上。 “咳咳!”人都走了,还不快赶紧给她松开。马车里这么狭小的空间,孤男寡女是在不妥。 她脑子里边儿迅速过着一连串的理由,只听他一声轻笑,灼热的气息喷射在她的耳后,整的纪令月耳朵有些痒 痒。她连忙将陆淮琛一把推开,咳嗽一声道:“摄政王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么?” “你胆子何时这么小了?” 纪令月扭着手腕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打手里面脱开,“胡说,我行的正坐得直,胆子也就那么大点儿。” 陆淮琛却一把将她抱住,纪令月几下挣脱,对上某人平静的脸,做事的人都不心慌意乱,她凭什么担心这些。 她张嘴朝着陆淮琛手背上咬去,陆淮琛无奈好心的盯着她,“口感怎么样?” 随后察觉他松开了自己,纪令月如蒙大赦一般坐在对角位置,“不怎么样。”眼神望着陆淮琛手背处,见到一行月牙似的牙印子,一排清晰可见。 她不由得低声道:“我方才也没用多大的力气。” “无碍。”陆淮琛重新朝她伸手,纪令月心中有些迟疑,默了默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宫中是何人召见你?” 纪令月摇摇头,心中也是有几番思量,“不是太后娘娘么?” “太后病了。” 她闻言抬头盯着陆淮琛,确定他并没有对自己说谎的必要,不由得疑惑道:“为何?” 陆淮琛斜眄车窗处扫了一眼身后的人,没有 多说,只听靳一道了一句:“进宫了。” “先去见皇上。” 先前她中了醉胭脂一事,纪令月在天牢之中关着,即使她认识的几位大佬,陆淮琛纪太后或是小皇帝,其实他们一个命令下来,完全是有可能就自己于水火之中。 只是小皇帝介于纪太后的势力,还在纪太后的看管之下。纪太后则是碍于陆淮琛的实力,如果是以前,她定然能够和陆淮琛五五开。只是现在的话…… 有些不太好说。 宫人一路上为他们引路,还未见到陆靖羽之时,纪令月就听到几声咳嗽的声响,还有一些个淡淡的药香。虽然是被殿内的香薰气味掩盖。 不过中了醉胭脂之后的纪令月鼻子灵的很,有些气味她嗅得到并且还会觉得敏感。 那边的人一汇报,陆靖羽一听,立即小跑过来:“月儿姐姐来了?” 可是意见陆淮琛的高大身影,他原本兴奋的小脸儿立刻瘪了下去,“小、小皇叔也在啊?” “太傅近日所布置的功课,不知……” 陆靖羽连忙捂着心口低声道:“都已经完成了,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小皇叔一说,就有些不舒服。” 噗,小皇帝 这话装的可真是和纪怀屿有的一拼。纪令月上前朝着陆靖羽行礼有问了问近日陆靖羽的身体情况如何。 陆淮琛让其他人退下,自己则是走向办公的位置,瞥见上方摆着的一些奏折。 陆靖羽年纪轻,有些时候辨不清楚是与非,容易受的身边人的影响。先前还有一阵子开始跟陆淮琛对着干。不过这种行为无异于是鸡蛋碰石头。 “小皇叔,其实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不如先来考考2我。这些奏折我稍后会看完给小皇叔你送过去。”陆靖羽眼神有些躲闪,不过陆淮琛的速度倒也是快,手上拿起一本奏折简单扫了一眼。 评价道:“写的不错,不过只是个拿着笔杆子讽刺人的文官,约莫是听人说了几句,开始自己妄下结论。” 纪令月立在一旁不由得好奇陆淮琛手上的奏折写的是什么。在这里也没什么宫人,她也就没什么太大的忌讳,走上前去一看,这一看不得了。 好家伙,这些走着上竟然是逮着陆淮琛做的事打小报告呢?纪令月特地到了一眼是那个人这么不要命。不过奏折上面好像没有署名。 也是,说陆淮琛的坏话,纯粹不想活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病来如山倒 “你觉得如何?”陆淮琛将手上的奏折递给纪令月。 纪令月默默扫了一眼奏折,随后将之合上去放在一旁,“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罢了。”这是看小皇帝年纪小,开始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何况小皇帝这个年龄正是叛逆时期的初阶段。 以后怕是什么大事小事都有一大堆。 陆淮琛并无心慌,反倒是小皇帝有些瑟瑟发抖,“这些只是……” “皇上最近的病情可好了些,有没有前去太后娘娘那边拜见,稍后若是有闲暇,不如同我前去见一见?” 小皇帝几乎是立即答应了纪令月的说的,不知为何他有些怕陆淮琛,明明很多时候都是再给陆淮琛找麻烦添堵。 纪令月倒是瞧着陆淮琛的侧脸若有所思,陆淮琛是否后直接取代陆靖羽做皇帝?绕来绕去有还是先前的那个结局? 陆淮琛从来不会做无谓的打算,他若是真的有呕异心的话,怕是会在一开始就埋下了引线。 小皇帝紧紧拉着纪令月的手,手心发出了汗水,其实紧张的很,纪令月不由得好笑的盯着他。“皇上有几日没有见到太后娘娘了?” "五六日吧。" 他顿了 顿,又道:“李嬷嬷说太后娘娘病了,病气不宜过给朕,只免了先前的请安。” 五六日?那不就是先前自己后见到太后的时间么。 纪太后这病说来也奇怪,她不过四五十的年纪,再怎么说身子也不可能差到什么地方。 到了太后的寝宫。 纪令月前去拜会,陆靖羽则是站在后面有些不知所措。“皇上?” 陆靖羽没什么反应,默默扣着墙壁山过的藤花。还是李嬷嬷语气轻松,瞧见他们来了忙上前:“郡主和皇上来了啊?” 李嬷嬷瞧见小皇帝来了还有些高兴,只是小皇帝有些踌躇的站在前方,明显不想进去、纪令月佯装没有看到问李嬷嬷纪太后的情况。 却在这时瞥见前方门边的帘子处,红姑掀开门帘走出对着李嬷嬷道:“太后娘娘这会儿睡醒,打一盆水来吧。” 那红姑可是确确实实见过纪令月的,完全没有任何避开纪令月的意思,“老奴参见皇上,见过郡主。” 陆靖羽低下头轻声让她起身,“太后娘娘为何不找太医?”而是找了你这么一个老宫女? 正当这时,里间传来纪太后的声音,“皇上来了?让皇上进来吧 。” 纪令月心里则是惊讶这个红姑怎么在这儿,她不是宁太嫔那边的人么?难道是纪太后安插的眼线? 前些时日宁太嫔生病,再过不久就是纪太后,这生病还会一个接着一个传染。可是伺候的人倒是没怎么变。 瞧着红姑低眉顺眼,纪令月还想说什么,人直接转身越过她离开了。 李嬷嬷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递给纪令月,“太后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加上心中多思多虑,夜里又着了风,落下的风寒而已。” 纪令月接来茶水道了句谢,随后又道:“太后娘娘召见我入宫是为何事啊?” …… 皇宫有前朝后宫之分。两处地界,前朝多为大臣,后宫则是嫔妃所处居所。 小皇帝现在还小,后宫里多住下的则是先帝的妃子,纪太后宁太嫔还有先前动不动就搞事儿的温太妃。妃嫔后三人一聚,其实也不算是多。 李嬷嬷提着灯笼引这纪令月朝远处走,红色的围墙穿过层层叠叠的宫门,又朝着里面走,一棵大榕树立在当前,因树身交矮,枝丫分别朝着周围散开。 纪令月刚踏进门槛,下意识搓了搓胳膊,“嬷嬷上次就是在这里见到 的太后娘娘?可这里久无人打扫,太后娘娘来这里做什么。” “郡主是太后娘娘的侄女,也不好瞒着郡主。且往前看,郡主都看见了什么?” 她略略撇去,除了这大榕树,底下似乎立着一口井。 风吹拂在脸上,更吹动了榕树的树枝,微微晃动起,只听见扑朔的声响,还加带着淡淡嘶哑的哭泣。 李嬷嬷手上提着灯笼微微颤动,“太后进来连做噩梦,梦到前朝的事,那时的太后娘娘曾在冷宫待过一段时间。” 冷宫? 纪令月扫了一眼这里,到真觉得跟自己印象之中的冷宫一模一样,不由得上前一步探查,“这里至少风吹树叶发出的声响,看这窗户年仅失修,风一吹就跟人吹哨子一般。” 李嬷嬷只得尴尬一笑,催促纪令月快些离开这里。 “那太后娘娘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上次太后娘娘不在寝宫之内,我们前去寻找,红姑忽然说去太后娘娘原本待过的院子去看看,不曾想竟然真的见到了晕倒的太后娘娘。” “为何红姑知……” 尖利的猫叫声刺耳,纪令月也忍不住心惊,李嬷嬷低下、身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声音 那边扔过去,猫吃痛喊了一声随后逃离。 她回头歉意的对着纪令月道:“郡主莫要害怕,只是一只野猫而已。后宫这边还是有人在此居住,也会有出不去的宫人养只猫儿打发时间。” 宫人死了之后,猫无人照料,也就成了野猫。这几年此处的野猫便也多了些。 纪令月若有所思的盯着李嬷嬷的身后,又想起方才她所说的话。 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似乎有一些都不怎么愿意说他们曾经受过的苦难,说得太多也只剩下了抱怨。 纪太后虽然做了很多事,但有些是也未必不是好事。对于她的描写,后世也就可能只是寥寥几笔。书中并未吝啬对于纪太后过多的描写,只是给她的标签大多是,专断、滥权,和操纵傀儡之人。 关于纪太后在冷宫待着的事情,怕是在她成为太后只是系在就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回到寝宫,小皇帝已经喊王公公带回去。 那边纪太后起身隔着帘子,声音夹带着些许的疲惫,她朝着前方月华色身影伸出手,纪令月透过帘子想要上线之时。 “别过来!” “太后娘娘?……是月儿我啊。”难道不记得她了? 第四百五十章 信与不信 “月儿怎的来了?” 李嬷嬷在纪令月身后推了一把,她顺势走上前去,掀开一旁的帘子。 只见静、坐在里间的纪太后面色平静,无论是何时面见她们的时候,穿着打扮永远是同以往一般隆重。 纪太后精神恹恹,但眼中光彩仍在,浅笑一下却带着些许的疲劳,朝着她招招手,“今日哀家总是做了一些说不上的梦。” 纪令月握住她的手,发觉纪太后手瘫软无力,整个人都是靠在一旁的床柱子上。“见到了月儿,似乎极其那时的我,也是如同月儿一般美好,向往着……旧梦难追。” “太后娘娘可是乏了?” 她凑的近,可以听到纪太后哼哧哼哧的喘粗气的声音,李嬷嬷说是在后宫发现了纪太后。纪令月伸手在纪太后额头抚摸,“快去请温太医来,太后娘娘这会儿发烧了。” 众人忙了一通,李嬷嬷转身就要去唤小宫女,熟料纪太后扯着纪令月的袖子衣角,“去,去喊红姑。” 纪太后和红姑是什么关系? 红姑先前在行宫待了十几年才回到皇宫之中,按理说红姑也就年龄上占了些个便宜,可红姑不是在宁太嫔的寝宫伺候 着么? 先前宁太嫔让陆瑾桃给她带去那边见赵何亦,现在想想赵何亦已经被人给悄悄解决掉,根本不用纪令月去动手。红姑也在,那时笑亦娘子与琴师求见襄阳公主,红姑也是在的。 纪令月心思越发的沉,瞥见紧蹙眉头不肯醒来的纪太后,伸手为她抚平眉头,“太后娘娘究竟是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什么? 温太医如此而至,熟练的拿出银针来。 纪令月不方便留在这里刚要出去,纪太后却死死拽她的衣角。只听温太医道:“郡主留在这里也无妨。” “是是是。”李嬷嬷连忙点头,“郡主又不是外人,留在这里吧。” 温太医倒没什么估计,先诊脉,随后又瞧了前几日的脉象记录,又让人准备一些苦胆汁水,“太后可有呕吐迹象?梦呓情况次数又是多少?” 李嬷嬷拆小宫女取来今日的吃食还有药物残渣,“太后娘娘也就昨天有些清醒,说是想见一见郡主。” 让王公公去纪家寻人的人果然是纪太后,只是纪令月还是觉得有哪里可疑之处。这边温太医整给几天后诊脉,又用针灸缓解几天后的头疾,开了一帖药房 ,只做熏香用,绣着一些香味让纪太后闻着便可。 不多时瞥见纪令月,“郡主何时来的?” “早些时候就来了,温太医,太后怎么说?” “无妨,多思忧虑,纪太后的情况慢慢好转,只需多休养便可。”温太医说这话有些停顿,似乎也不怎么确定、纪令月深知他的医术如何,这会儿却见温太医朝着她招了招手走出门。 纪令月走到李嬷嬷那边:“嬷嬷,我出去送送温太医,太后娘娘这边我也不能帮多少,只想了解一下病情。” 李嬷嬷倒是真的担心纪太后,只点头称自己已经知晓。 她刚走出门,温太医早已在一旁等候,一只手拿着药箱,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块手帕包裹着什么。 “温太医?” “此地不方便说话,郡主且随老夫来。” …… 先前在天牢之中,温太医曾来帮过自己,不然现如今自己怕是早已经香消玉殒。 纪令月记着温太医的恩情,“温太医医术高明,先前我的伤也多靠您解决。” “我一声追究医术上的道,却也不能参透。老夫也知道郡主先前中了醉胭脂,那药于我而言无法解开,郡主曲折流转 去了药王谷,现如今看来已是取的了解毒丸。” 可不是,这里边儿曲折离奇的都能扯上一大堆人了,更让纪令月觉得醉胭脂背后的人的可怕。只是千公什以死,其中的事情早就随着一把火给烧毁的再无任何线索留下。 “温太医说这些,莫不是太后娘娘的病?” 温太医摇摇头,伸手打开方才紧握的布包,取出来其中的不像是药渣也不是食物的东西,其中倒是还有一条类似于枯木枝的东西。 她心中疑惑,朝着温太医曲手问道:“这是何物?” “梦魂枝。” 熟悉的声音从温太医身后响起,纪令月寻声看去不由得一惊,随后放下警惕,“摄政王殿下怎么在此?” “丫头你在这里,就不能让本王也在这里?”陆淮琛伸手拿过来指骨大小的树枝放在手上看,温太医当即解释道,“梦魂枝原本并无毒,只是和一些药材香味或者是吃食相克,原本是长在沙漠之中,现如今出现在此处倒是有些令人奇怪。” 沙漠? 一说到沙漠位置,纪令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行宫,那边的人胆子如此之大肝谋害纪太后?还是早就预谋好的。 忽 然间陆淮琛将梦魂枝递给自己,她茫然接过来,陆淮琛似作玩笑一般弹了弹纪令月的额头,她吃痛抚摸着额头瞪了一眼前方的人。 “那摄政王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了?”纪令月放下梦魂枝转而去问温太医:“对于太后娘娘可有什么有害之处?又或者需要注意那些地方?” 陆淮琛出现在这里,纪令月有两个猜测,一是陆淮琛原本就知道纪太后生病之事,而且是有所预谋的观察此事发展。二是…… 她回往陆淮琛一眼,现如今的陆淮琛让她觉得很陌生。 他或许权力滔天,又或许能够掌握许多事,之时纪令月从未觉得他们的距离如此遥远。她不由得拧眉轻声问道:“是不是你?” “不是。”如此笃定的回答,他严重也并没有任何迟疑。 纪令月默默点头,低声喃喃道:“不是就好。” 陆淮琛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可是他墨色的瞳孔却又几分坚定,“你信我不是?” 相信而不是怀疑。 有些时候纪令月开始逐渐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给陆淮琛出难题的人他们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那为何又让陆淮琛去为他们收拾烂摊子? 第四百五十一章 如梦似幻 温太医伸手抚摸下颚出的胡子,盯着梦魂枝悠悠道:“太后娘娘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纪令月立即联想到先前的醉胭脂,却见温太医摆手:“并非是郡主所想。” “不是醉胭脂的话那能是何物?” “这就要郡主和摄政王同去一趟了。” 方才纪令月还不觉得,这会儿她瞥见陆淮琛眼中一丝玩味的笑,怎么感觉进了他下的套? 夜间的风吹拂在脸上有这一丝冷意,纪令月忍不住搓搓手,估计到了过年那天她也不能出宫。这会儿往前走,没有发觉前边陆淮琛已经停下了脚步,她低头撞上陆淮琛的背。 纪令月忙揉揉额头,“怎么不走了?” 陆淮琛拧眉盯着围墙上空,忽然一下子搂住纪令月纤细的腰身往上飞去。纪令月不由得握紧拳头抬头往上看,只见上方庭院走廊围着她白日里和李嬷嬷来此的大榕树行程一个‘回’字,似乎是无限长廊一般层层叠叠。 “皇宫的布局走的时候到不觉,如今一看只觉得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说罢纪令月抬手打陆淮琛揽着她腰间的手,“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么?” “你不愿意本王 揽着你?” 纪令月刚想说什么,结果陆淮琛虚虚松了手,她脚还未曾站稳,险些就要从围墙上跌下来。 她面上一惊,刚准备说什么愣是闭了嘴,整个人如同树袋熊一般挂在陆淮琛身上。 “这要是让外人看信,郡主如此,成何体统。” 纪令月有些无语,就差没朝着陆淮琛翻了个白眼儿。“殿下尽管用我说的话堵我吧,如今性命在前,什么礼教约束都算不上什么。”说完纪令月搂的越发的紧。 这宫墙看着都有两米八的高度了,而这上方琉璃瓦角度真的让人站也站不好,她随着陆淮琛的脚步轻轻往上方大榕树的位置走,之前前方有着灵体雪白,眼眸在夜光之中泛着幽幽墨绿之色。 她不由得一愣,这不就是一直猫么? “先让我下来。”纪令月脚踩在宫墙的一个凸起的位置,原以为站稳了,谁承想脚底下的瓦片质量不佳,直接从中断裂开来。 陆淮琛一手托起她的腰身,翩翩然朝着大榕树旁的楼阁落去。 纪令月盯着方才通身雪白的猫,如今猫听见声响直接跑了,她有些歉疚的对着陆淮琛,只听陆淮琛说了一句:“纪 家丫头最近体重见长。” “我就是吃成个两百斤,你也得接住了我!”她当即不满,这会儿陆淮琛调笑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气恼之处。挥手撇开他要搀扶自己的手,正要往前走之时,却听前边呜呜咽咽的哭声。 哭声之人似乎也听到了声响,声音尤为嘶哑:“谁!” 陆淮琛捂住纪令月的嘴往楼阁里间的屏风后走去。 纪令月则是睁大眼往楼底下瞧去,这里是冷宫,先帝或者是先帝在往上的皇帝死了妃子亦或者是妃子难产的宫殿,久而久之没有人住就成了冷宫。冷宫里面关着的是不受宠的妃子或者是管事女官,官级较大或是犯了大错。 至于犯错的宫女嘛,待在这里的少之又少,毕竟宫女品阶低下,要是真犯了大错,估计直接人命就没了。 她这般思索着,往下方看去,迟疑道:“冷宫不准他人所以出入,这里先前纪太后在此待过,那些人知道这里定然也不会少于监管。” 陆淮琛低垂下眼睑,掩藏住他严重透露的情绪,只轻声道:“纪太后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里是她心痛之地,断然不会让外人进来。你多多少少也听闻 有关于纪太后的传闻了吧?” 纪令月疑惑不解,“什么传闻。” “走了。”他松开纪令月的手越过屏风,纪令月感觉一股子冷风从先前的窗口灌入,忍不住搓搓肩膀,又小跑上前尽量不发出声响来,“等等我啊殿下,别走这么急。” 二人从一旁木质楼梯走下,因为年久失修,木质台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纪令月整当心声响会不会将方才的人引过来。陆淮琛翻身落下台阶,忽然寻着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不是,你要跑出去你也给我带走啊。 纪令月被吓得抖了一个激灵,寻思落下楼梯朝着陆淮琛追去的方向跑,幽暗的房间里面视线就是个问题,纪令月只觉小腿传来刺痛,她腿一软朝着一侧栽倒过去。 只觉方才的哭声越发的清晰,她还未出手,脑袋上晕乎乎的。“殿下。” 她默默低声喊了句:“陆淮琛……” …… 靳一和靳七早就在外等候多时,前方人影冲出去只是,靳七已经翻身落下树循着人影冲去。 “许久不见,你的身手弱了许多呢?” 他紧紧盯着前方,却见一袭黑金红纹的衣袍在风里纷飞,那人腰上 悬挂两把从龙幽夜短刀。 “你是吏部尚书林彦?”靳七不由得拧眉,这么一个小破官真的是做的不耐烦了,竟然敢阻扰暗卫行事。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靳一吹了口哨,“别跟他多做纠缠,殿下的正事要紧!” 忽然只见此时门边有一披头散发带着惊恐的女人大喊:“有人要杀我!”声音有些耳熟,靳一还未过去瞧。林彦已经转身朝着冲来的人追过去。 他一冲过去,靳七自然是不放了他,一人追,一人阻。 发了疯的女人拼命拍打这前方的门,不等林彦与靳七行至跟前,女人忽然伸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自此失了声响。 林彦停下脚步往女人身后去看,靳七拔刀朝他冲去,“都是你这贼人阻我!” “住手。” 熟悉的声音让靳七一顿,他转过头去却见这疯女人的身后竟然是陆淮琛。“殿下?”方才陆淮琛不是随着纪令月进去了么,而且此事让他们去调查,陆淮琛平白无故杀了这个女人? 靳一飞身上前探了探女人的脖子,又扒开女人的脸,发现上面有许许多多利器类似于瓷片划破的伤口。 “这个女人是被活活吓死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疑心病 女人的痛苦睁大布满血丝,生前应当是见到了极其可怖的事情,整个人都是僵在原地。 她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此处,头发散乱的披在脸上,靳一推开前方的林彦和靳七,拿出火折子仔细瞧着死去的人的面容。 刚想抬头去喊陆淮琛,也不知何氏陆淮琛又离开了。 靳七忙问道:“查出来什么了么?” 见靳一还在看女人的指甲和身上穿的服饰,攥紧拳头就差拔刀了:“你一个吏部尚书,竟敢擅自出入皇宫,尤其是这冷宫禁地,此时出现有何居心!” 林彦到是不卑不亢扫了他一眼,“本官受皇命而来。” “皇命,那小皇帝……” “咳咳!”靳一掩嘴打断靳七的心直口快,甩手将火折子丢给靳七,“你去往这老宫女先前待过的地方看一看,林尚书就麻烦你将尸体给带走了。” “凭什么?” 林彦将从龙刀撇开,露出腰间一块黄白相间的金镶玉写着‘责’之一字的玉牌。“就凭本官有这个。” 靳七看不惯林彦小人得志,又瞧不起靳一的忌讳,转身回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去。 “方才靳一口无遮拦,林尚书莫要多虑。” 靳一话 中有话,林彦不屑冷哼一声,“那我要是故意针对呢?” 他朝林彦一拱手,“那么你随意吧。” 靳七的性子烈,做事不考虑后果,向来是一莽到底,从前还未做暗卫之时碰到几个硬茬。也正因为他的一股子莽劲儿,被陆淮琛收下做了暗卫。 林彦自然不能真的对陆淮琛的人动手,先前让他保护纪令月,可是做足了一番戏。略略扫了一眼女尸,撩开她脑袋后面的头发,发现其中在太阳穴的位置有一抹血迹,几乎是一瞬间让她毙了命。 …… 痛。 只有这么一个感觉,痛得使她求生意识达到了脑门儿顶端,胸口闷痛和窒息的感觉迫使纪令月睁开眼来。 她发觉这已经不是她原先和陆淮琛所来的地方,一旁的宫女朝着招手,喊她……娘娘? 纪令月愣了愣,她被人搀扶起身,“娘娘今日要做什么发髻啊,换一个发饰总归换一个心情。” 而另一边的宫女却幽幽叹了一声,“那有什么用,皇上还不是去了……” 嘘—— 纪令月发觉自己不受控制的站起身,选着桌面上的钗环首饰,无精打采的瞧着,似乎已经感受一个来自于深宫之 中再无出去的可能的这么一个女人的怨气。 宫女说话声如同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很是刺耳,纪令月不由得抬手往那边看去,却见一个身形高挑面容俏丽的宫女朝她走来。 “我……”怎么回事,感觉说话都有点儿不受自己控制了。 宫女声音清脆,“娘娘可莫要在和皇上置气了。” 置什么气?小皇帝才多大一点儿,就算是平时有气也是忍着,事后在做一番教育就可。 就在这时,纪令月瞧见她抬起手,又道:“孩子还是会有的。” “什么孩子?”纪令月出声询问,发觉这些宫女就跟没听见她说话似得。仍是自顾自的在做着一些事情。 她观望这个房间,精致典雅到不奢华,没有多余的摆设。 随后又看一旁的宫女,仍然是立在方才的位置,安慰着纪令月说孩子没了还会再有。 可拉倒吧,她还是一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别说是生孩子,就连跟小男生拉拉手……咳咳,拉拉手还是有的,不过陆淮琛那人也不算是小男生了吧? 等纪令月开始选发型的时候,手上拿起一旁的珠钗端坐铜镜前方望着镜子里面的人。钗子忽然一 下落在地板上。 然而这些宫女丝毫没有发现纪令月的怪异之处,仍然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情。 镜子里面的女人一双水眸带着她独特的深情,怕是这么望着都能让人动心。她眉尾上挑,其中却有着男子一般的英气。五官恰到好处的处在脸上没有一丝的多余。 同样是一张脸,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为什么有些女人就是能够长得那么好看。 纪太后曾经说过,纪令仪长得最像她,而纪令月的性子则是最像她。 纪令月从未信以为真,可是现如今镜子里面映照的女人,可不就是纪太后么…… 她愣了好一会儿,一旁的宫女并没有发现纪令月的异常,他们似乎在重复这某一天之中发生的事情。 俏丽的宫女来劝慰她孩子没了的事情。 纪太后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她起身往房门外面走,身上锦衣华服还有她们喊自己的方式,纪太后当年也是从妃嫔一步步打怪升级上来的。 可是先帝和太后的感情似乎也没人提起如何。 纪令月起身朝着庭院外面看去,脑内则是不断闪现出一些和陆淮琛待在一起的画面,大榕树只是瞧着大了很多,人 也是能够爬上去的。 只是不知为何,她瞥见一旁躲在一起偷懒的小宫女,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八卦。 “不好好在宫中当值还偷懒,这让太后发现你们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纪令月不由得吐槽,她下意识走上前听到了一段话。 “娘娘的龙胎没有了,以后咱们这里又要开始冷清起来了。” “嘘,别胡说,咱们可都是为娘娘办事的,凡事得为娘娘着想。” 先前说话的小宫女则是极为不屑,“我听太医说了,娘娘这种体质很难再有孕。” 有孕? 纪令月听到这一个词伸手下意识抚摸上小腹,当年纪太后可是没有留下子嗣的,如今的皇帝陆靖羽也不过是她从一个宫女手中抱过来的。 别人知不知道她不清楚,但纪令月确确实实看了书,书中的陆淮琛还用这个理由扳倒了一波敌对势力。 先前一直想着跟纪太后结交,傍上她这个深藏不露的大佬。 现实之中同陆淮琛经历的事情倒是蛮多,也深知他走向皇位这一条路机器不容易。 陆靖羽是纪太后在大渝皇朝有一般势力的基础条件。 纪令月低下头往回走,脚边忽然窜出来一只白色的猫。 第四百五十三章 梦逐白猫 白猫速度迅猛,蹭蹭几下就落在了大榕树上。 它的眼睛极其漂亮,如同一个墨色的黑曜石,瞳孔映照着人的影子。白猫本事无辜,只因它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的影子。 纪令月瞧着白猫的瞳孔,提起裙摆走到大榕树前方去。 光影透过榕树的叶子细细密密的穿插,落在人的脸上手上和身上。纪令月伸手探过去,光影便从她的指尖缝隙穿过。 分不清虚实,也分不清此间的无穷变幻。 俏丽宫女不知何时已经立在纪令月的身侧,“娘娘可曾听见猫叫?” 听见了又如何? 纪令月撇过头望过去,只见宫女心中若有所思,其实她在这个时候的出挑行为就已经在纪太后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枪打出头鸟亘古不变的道理,这宫女明摆着就差脸上没写‘我有异心快来捶我’几个大字了。 她默默往大榕树上看,白猫就窝在其上的位置,纪令月寻思她跟陆淮琛一起过来之时就听见了猫叫,如果抓到猫的话,会不会就可以出去了? 这般想着,纪令月也不管什么,直接走上前扒着大榕树的树枝向上方攀爬。 在宫女视角里边则是还 没有成为皇后的纪太后在冷宫之中突然发神经爬树,如果真的是现实,早就该嚷嚷着,成何体统。 纪令月心里默念要抓到那只猫。 后宫之人养猫,多是为排解内心寂寞。冷宫之中无人陪伴,唯有猫儿能够派遣忧心。 她且再往上方一战,原本窝在树桩里面的白猫施施然往这边走来,纪令月原以为它也通灵性的时候。 白猫亮起了尖利的爪子,忽然朝着她身上扑了过来。 纪令月当即一怔,身体在这一瞬顿住,她猛地向后方倒。却见那白猫直直的朝着她的肚子坠去。 她是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给拖起来的。 那一瞬间,纪令月发觉的不是自己后脑勺疼,而是先前朝陆淮琛跑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小腿疼的要命。 纪令月愣愣的睁开眼,瞧见一旁的陆淮琛面上平淡眼中却包含忧心的脸,不由得伸手抚摸过去,“殿下?” 陆淮琛搂着纪令月的手越发用力,“你爬树做什么?” 爬树? 难道方才在梦中的时候,纪令月的行为在现实里边儿也是有动静的? 她默默低下头抚摸着肚子,“方才那只白猫……”似乎坠入了她的 肚子。纪令月觉得陆淮琛会笑她,默默在心里思考着方才所发生的的一切。 此时很应景的,院子外边传来野猫的叫声。纪令月连忙搂着陆淮琛的脖子,“啊!” 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子有些大惊小怪,起身想要推开陆淮琛,“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能走,要是让别人看见我们这种关系。啧,总归就是不好。” 陆淮琛的轻笑声让纪令月觉得有些舒心,虽然她这么说,可陆淮琛并无真的放她下来,“你的腿受伤了。” 受伤不也能走路么,她又不是介于这种小伤的人。 …… 从冷宫回到温太医所在的地方,纪令月的腿倒是没什么大碍,无非就是撞到了某处,她身侧则是有着一个打烂的碎瓶子。 当时纪令月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那味道有些冲的人上头,在一细闻,人就没什么知觉了。 靳一就收拾了碎瓷片回来直接带给温太医。 “这瓶子瓷片里面之前应该是装了什么,即使瓷片碎裂掉,里面的东西还是可以使人昏迷制幻。”纪令月揉揉小腿说,顿了顿又问:“对了,那是在阁楼里面的女人可有抓到?” “抓到了。”靳一伸 手摸了摸鼻子,抓是抓到了,就是人死了。 陆淮琛斜眄他一眼,“身份调查清楚了?” “似乎是太后娘娘从前的宫女,当年犯了偷盗之罪被罚去冷宫之中,多年里一直没有召回她的迹象。” 先前那个女人身上倒是没有什么疤痕,就是这脸上数条被瓷片划破脸的疤痕,倒像是有个五六年了。 被贬进冷宫的女人其实犯的错都不一定,每个人或许都会犯错,或是大,或是小。又或者是你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位者惹得某位主子不快。也都是有可能进去。 纪令月思量半天,温太医的弟子拿过来药膏递给纪令月,招手喊来在这边立着的宫女前来为纪令月上药。 陆淮琛伸手结果药膏,“我来吧。” 腿上的伤口没有出血,只是有一片乌青。纪令月撸起裤脚,“先前有人吃了蘑菇也产生了幻觉,见到什么跳舞的小人儿,亦或者是光怪陆离的神话世界。其实只是中了毒产生的错觉。可我当时却是真真切切见到了当年的人。” 他瞧着纪令月露出来光洁的玉足和小腿,细腻的皮肤上一块淤青充、了、血的印在膝盖的下方。 陆 淮琛指端挖出些许药膏均匀涂抹上,瞥见她拧眉,“疼了?” “不疼,就是我怕痒痒。”纪令月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要夺他手上药膏,“你给我吧,我自己来也行的。” “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纪令月将头抵在手腕上,抬眼瞧他,“我嗅到那味道的时候,只觉头晕眼花,等我再一意识到我身处何处,却发觉我竟然变成了早先年前的太后娘娘。” 那些宫女劝纪太后不要跟当时的皇上离心,一个女人尤其是在后宫之中的女人,最应该得到她的丈夫的宠爱与尊重。 纪太后也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人,她也一如纪令月一般孤傲。不过那时似乎所有人都感觉到她的悲伤。 就连宫女都想着取而代之。 陆淮琛听闻点头,“梦魂枝的确是能让人产生幻觉,你先前一直在太后那边,听了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纪令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李嬷嬷告诉我说,前不久太后娘娘也去了冷宫里面,或许她也做了旧时的梦,所以才会导致现在一病不起。” 虽是猜测,可纪令月不知为何却很笃定这个猜测的真实性。 第四百五十四章 回门日 刑部侍郎林彦最后交上去的证据是宫女丽香的尸身,还有藏在她的房间之中的一些个药物。 他们其实都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可调查就是在此终止。 纪令月觉得自己腿脚好的差不多,准备回去找纪太后复命。再怎么说她其实也是站在纪太后这边的人,顺便可以问问李嬷嬷宫女丽香的身份,还有当时她所瞧见的那个长相比较好看的宫女。 陆淮琛有自己的事,他在皇宫之中,定然得辅佐陆靖羽,这会儿也就去见陆靖羽瞧他功课做得如何。 到了太后寝宫,纪令月稍后坐坐,听到里间纪太后声音一如往常,确信她此时已无事。 陆瑾桃和陆靖羽二人也是稍迟过来向纪太后请安。 宁太嫔如今老实了不少,吃斋念佛除了特殊时期,陆瑾桃的行程每个人都要报备,宫女太监也得时时刻刻盯紧她。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再怎么,有些节日还是该怎样就怎么样。” 纪太后此时已经梳妆打扮完毕,头上发誓一如往常显精神,她淡淡扫了一眼静立在身侧的纪令月,“今日是仪儿回门的日子,稍后你可回家中过去你们小 姐妹好好团聚,顺便带我向她说些话。” 这是要给自己支开了? 纪令月连忙笑道:“这是自然,月儿定然会把话带给阿姐。” 陆瑾桃睁大眼睛似乎还有话相恨纪令月说,如今宁太嫔给她看的严严实实,这里不能去,那边不能走,一心一意学规矩,还有女官亲自过来教她祭祀舞蹈。 纪太后发现她的欲言又止,“襄阳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那个……太后娘娘,我和月月其实从行宫回来之后九妹怎么见面。”随后声音越发的小。 近来宁太嫔可是把宫里看到的听到的都跟她分析了一遍,一心只想着让陆瑾桃寻个好人家嫁出去,驸马能够是个得体的人。 纪令月朝几天后拱手,“是这样的,公主是想送我出宫。” …… 陆瑾桃瞧着精神状态不佳,眼角底下都泛着一层黑。“今日里来,女官教我跳舞,估计是从未见过我这等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的人,跳个舞手脚都不协调。” 纪令月掩嘴只觉好笑,“祭祀大典可从来不是儿戏,一招一式都要做到极致,不求婉若游龙翩若惊鸿之势,但求动作流畅行云流水。要知道 ,到时候可不止一双眼睛盯着你呢。” 陆瑾桃做事抬手要打纪令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母妃一般说话,行云流水巴拉巴拉,这种事情直接让你来呗,你是郡主,又是小皇叔看中的人,太后娘娘对你也是很高看,是万中挑一的不二人选。何故……” “咳咳!” 她打断陆瑾桃的自怨自艾,“你可是皇家公主啊,身上流着高贵的血脉就是我所不能比的,切莫不可看轻自己。” 陆瑾桃微微点头,“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我除了身份之外一无是处,月月,我有些时候当真是羡慕你。” 这小公主估计是被宁太嫔一通打击,之前不求子女成龙成凤,之后才感觉万分后悔。陆瑾桃倒不是哪里差,而是她的性情不应当拘束在宫中。 或许宁太嫔也发下了吧…… 纪令月默默停下脚步,“就送到这儿吧,过几日可能还会进宫赴宴。” 陆瑾桃一听她这话,立即要求下次纪令月进宫的时候给她带来一些好吃的点心和其他糕点。顺便帮她回去之后好好气一气苏妙人。 这俩人之间什么时候起了纠葛纪令月不晓得,无奈笑的只能应了她 的话。 这会儿没跟陆淮琛说,自己就出了宫,是不是有些不太仗义? 纪令月内心的小愧疚是回到府内见到纪令仪的时候立即烟消云散的。 女子成婚以后的头发头盘了起来,纪令月不如正厅且见到其中一袭水光蓝锦衣女子立在一侧,只一瞧背影就觉得让人移不开眼,原本以为是谁家的官眷来此做客。 叶氏拉着她的手好一会儿端详着,眼中带着欣慰的泪水,连连道了三声好。苏澄清她是没有看错人,出身和家世,就连苏澄清的父母亲友也都一一探查了底细。 纪令月踏入门槛,“月儿来迟了。” 水蓝锦衣女子转过头来,纪令月这才认出来是纪令月,她面色红润耳根微微发红,兴许是方才叶氏说了什么她害羞。头上珠翠点缀,但是一朵倩云花胜却是歪歪斜斜。 妆容怎么说,好看也是真好看,只是瞧着总感觉那个地方有些不对劲儿,纪令月还未说出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小团子纪怀屿也休息完了,忙往正厅这边跑,“大姐姐来了!” 纪令月哼哼一声好笑道:“哟,大姐姐这三日不见,可我这三姐姐不也是有一两日不 见么?平时你这小团子可没少来我这里捞好处,一见人回来,眼里就没有我了。” “你呀你!”纪令仪上前将纪怀屿一把抱起,掂了掂,“最近可是偷吃不少好东西吧?” 纪怀屿睁大眼睛盯着她,“大姐姐脸上的妆怎么歪了?” 纪令月闻声看过去,刚准备说什么却见纪令仪耳根子越发的红,叶氏还想着让她们姐妹叙叙旧,上前接走纪怀屿,“月儿待会儿记得去老夫人那边一趟。” “好嘞。”不过纪令月可没有放过纪令仪的架势,催了催,纪令仪只得羞赧一笑,“都是你姐夫,一大早起来说要为我上妆,我原以为他无所不能,上妆也会,熟料半路却是跟着我学了起来。” "噗……别擦啊,这面上红妆其实出了不对称意外,也是极好看的。" “月儿可又是胡说。” 纪令月估计都想到一向注重礼仪端庄识大体的纪令仪,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的画面了。“对了,我姐夫呢?怎么没见跟你一块儿回来?” 纪令仪伸手指着书房,“他啊,随着爹爹去了书房,应该是有话要说,不过你去皇宫可都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百五十五章 做戏做全套 这会儿正说这话,纪令月起身朝纪令仪摆手示意自己先去见一见纪老夫人。毕竟刚从宫中回来,还是要先去说明一下。 原本想着回去换一身衣服,绿翘听到她来早就背好了新衣。 “小姐待会儿还是去一趟三房吧。” 纪令月揉揉惺忪睡眼,“为何?”难不成阮氏真的去告状了?她那天惹出来的动静不小,别说是前院后院,丫鬟小厮婆子堆里面估计早就传开了,尤其是三房那边的人向来绷不住嘴巴。 绿翘眯着眼睛摇摇头,凑在纪令月耳边轻声道,“前日小姐不是不在么,绿翘可是亲眼见到四小姐啊,跳湖了。” 根据当事人绿翘的视线来看,当时是这么一回事。 三房那边爆出来争吵,只见纪令茹冲处房门,不虚让任何人跟着。阮氏则是在自己房间里大骂她不知廉耻不知礼仪云云。 纪令月寻思阮姨娘估计是人遇到了更年期,这小暴脾气简直是一点就燃,李氏那边儿也就剩的跟她翻个白眼儿了。 纪令茹出门也没去什么地方,毕竟她不能出院门,心中一直想着方才的事情,估计也想到了前几天纪令月来找茬,当众打她的 脸。 绿翘说的绘声绘色,还模仿几下纪令茹的嘤嘤嘤般的史诗级哭泣,“四小姐坐在那边哭,阮姨娘估计是觉得骂的不够束缚,又回去找她了,结果又当着一队下人的面上给四小姐骂了一顿。” “姨娘没有骂我么?”纪令月好笑的将一旁的耳坠挑选一个遍,随后伸手落到一块银色花坠的耳环上。 “那倒没有,阮姨娘这个本事不知道是和谁学的,接连捶打自己心口说自己的命不好,四小姐一边哭一边是真的受到刺激了,人想也没想,扑通一下跳湖水里。” “那纪令茹现在如何?” 绿翘拿来镜子递给纪令月瞧,让她看看还有那边不满意的,可另做更改,“这会儿应该是生了病躺在床上休息。” 当日情形。 “怎么办!四小姐跳水了,快来人啊!”急促的叫喊声并没有引来多少人的重视,反倒是一些人带着看好戏的样子站在不远处的亭子。 阮姨娘更是一甩帕子,摸着脑门上面跳动的青筋,“她要寻死就让她寻死去,也好清一清门户,省的在出去丢人现眼!” 婆子瞧着心惊肉跳,过了一小会儿之后,跳湖底里的纪令 茹面色发青,拼命的扑腾着,“小姐……四小姐怕是……” “少管她,这湖水怕是还没一人高呢,死丫头不想活了就跳进去。”阮姨娘话还没说完,纪令茹估计是真的铁了心了,直接放弃挣扎,整个人朝着湖底开始陷。 阮姨娘这会儿才发觉不对劲,这人都跳下去一会儿了她才想起来,着急忙慌的喊人,不一会儿三个会水性的小厮给一身水的纪令茹托起放到了小舟上。 先前纪令月为纪令茹在纪令仪面前多嘴多舌,挑拨她们姐妹情谊之事大发雷霆。去三房闹了一波。阮氏都没有这么生气。 可见纪令茹跳湖是有两个成分。 其一,则是做戏。 做戏给谁看,纪老夫人纪衡还有叶氏,但凡能够管教纪令月的长辈们都得好好看一看纪令月,是怎么变相给纪令茹逼至此等地步的。 进而将之前纪令月如何针对她们母女之事捅破,不过阮氏当时的的确确是有这个想法并且准备实施。至于为何又如此大怒,定然跟第二条有关了。 就在纪令月进宫之后没多久,纪令茹跟周琦勾肩搭背来往亲密之事被人给看见了。 他们行事如此高调, 想不看见都难,南山部千昭郡可是才女,她的姐姐嫁给周琦为正房,先前正为了小妾一事闹的是满城风雨。 周琦和千昭郡的姐姐没什么感情基础,反而是两看相厌,本以为成了亲之后双方做不了一见钟情那日久生情也是可以的。 结果嘞,中途杀出来一个小妾。 南山部的人可不是好惹的,钟灵将军战功赫赫,他的女儿们性子大多数跟裴氏一般。尤其是千昭郡的姐姐,自小喜爱武装,周琦看上人家的身份,有嫌弃人家的一些旧事。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小妾柔情似水,千昭郡的姐姐直接提出和离的消息,君若无情我便休,此后不相往来。但周琦他爹,官部尚书四品官,只因娶了一个儿媳妇升了一品,这怎么就能让他们和离? 断然是不肯。 至于纪令茹怎么掺和其中的。 纪令月也是好奇,和绿翘八卦一番,正说这话,无意见到一神色匆匆的妇人从三房那边走过。 “这是谁?” “不认识,小姐要不要去三房那边看看啊?” 她连忙摇头,可别了,阮氏恨不得给她生吞活剥了。她在过去瞧的话。总结一句话,赶狗入穷巷 ,必遭反噬。 “可小姐又没有真的做什么啊?”绿翘疑惑不解。 纪令月揉揉额头,她的确没有做什么,但是对于纪令茹这种人来说,她不仅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甚至害的她沦落如今模样。 “绿翘,你待会儿跟着那个妇人去看看她手上拿了什么,我总感觉事情有些不简单。” 绿翘应声点头,“估计是四小姐生病,姨娘请过来的妇科圣手。” 纪令月倒没觉得这么简单,转身朝着纪老夫人院子走去。 迎面苏澄清和纪衡立在一处有话说着,她走上前来瞧着苏澄清,施施然行礼,先喊了一句姐夫。 苏澄清和纪令仪一样,害羞之时只要瞧他们耳根处发红便可以猜测出来,“月儿妹妹也好。” “先前一直未曾谢过姐夫多次无意搭救,如今关系更为亲近,月儿也不拘礼了。” “自然。” 纪衡朝着纪令月点头,“你稍后来我书房一趟。先去同你祖母请安吧。” 纪令月抬起眼瞧自己老爹,感觉话中有话啊,应该是要问自己在皇宫之中的事情。再不济定然就是纪令茹之事了。 她心中思量着,“也好,月儿也有事要告诉爹爹。” 第四百五十六章 小家大义 阮姨娘心情不爽,瞧见端着水进进出出的人,心中只觉得晦气,又想起当初自己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生下了纪令茹,如今给她整了这么一堆烂摊子,可把她给恶心坏了。 外间侍女连连求饶,硬生生说自己当时真不知纪令茹会这么做,烦得要死了,一旁钱婆子只得甩手啪啪上去两巴掌,侍女立刻就老实了些许,捂着脸颊抹眼泪。 主要是她给出来的理由过于蹩脚,说是当时被随行纪令茹的官家小姐临时给叫走。 阮氏一听,这哪儿行?你身为侍女丫鬟,所伺候的主子那就是自己的天,不好好跟在自己主子身边看守,反而被人给叫走。于是拖出去又打了一顿。 “楚秀?你怎的还在这儿,小姐昏迷不醒多时,你吵吵闹闹的岂不是扰了小姐的清静。”说话的人钱婆子,原本是阮氏家中郡主手底下的贴身侍女,知道阮氏在纪家受了气,先前给拨了过来。 如今纪令茹昏迷不醒,她身边的人办事不利不好好服侍主子,楚秀则是阮氏先前放在纪令茹身边盯着她的人。 纪令月那小贱蹄子一闹,只以为她女儿只是在外面喝喝小酒拉拉手 ,结果嘞…… 侍女楚秀抬起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连忙把自己最近所犯下的低级错误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的用哭腔全部说了一遍,期间还不忘卖卖惨,三步并一步的跪着往钱婆子这边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 “奴婢原本要带小姐前去见侯夫人,可不知怎的小姐支开了奴婢。又怕侯夫人觉得小姐疯疯癫癫失了体统就没敢直接追上小姐,也都是近日四小姐她受了气,姨娘又……” 婆子眉头紧锁,厉声呵斥:“还在为自己开脱!先前横着进来躺着出去的丫鬟你没见到?我看你以后也别想继续留在这府内了!” 紧接着就又是一些求饶和鬼哭狼嚎的声响,纪令茹紧皱眉头,手指不由得动了一动。 “是小姐醒了!”惊呼一声,立在一旁的婆子飞奔出去要告诉众人这个消息,却见纪令茹身下的血晕开。 于是稍后就是纪令月和绿翘一起看见妇科圣手从三房出来的场面。 纪令茹竟然有了身孕,不过这一出血肚子里的仔怕是保不住。难怪先前阮姨娘又是破口大骂又是闹的。 估计纪令茹失、身的事情她知道了,但是怀孩子这事儿 ……啧,一出好戏。 绿翘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妇人,好生劝道:“拿了这钱你就快些离开远走高飞吧,够你一年之内的花销了,若是在留在京城,怕是你……” 妇人当即表示明白,家宅阴私她可绝对不会泄露,不然小命难保。 佛堂内。 纪老夫人手上握着佛珠,祈求她的孙子孙女此后生活美满,又握了握纪令仪的手,“快快怀上孙儿,也让老身高兴高兴。” “老夫人一向偏心姐姐,现如今姐姐嫁了人,就催赶紧生孩子。月儿我啊,怕是要收冷落咯。” 纪令仪脸上红的就快要范出泪,连忙调笑看这纪令月:“你别着急,我嫁出去了,月儿你也快不久。” “我前面不还是有大哥哥跟二姐么,月儿我啊,还要在老夫人身边多孝敬一阵子呢。” 纪老夫人故作不屑状:“哪有大姑娘我一个老婆子的,经常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我一个老家伙听着也烦,快快走开。” 纪令仪拿起帕子掩嘴笑道:“当时没有见到月儿,老夫人茶饭不思的,如今果然是看的久,心中生厌。” “胡说。”纪令月挽住纪老夫人的胳膊,“就算老 夫人厌了月儿,月儿也会一直守着老夫人。” 翠玉这会儿悄悄走来凑在纪令仪耳边说了什么,她立即会意,“方才爹爹不是喊你有事,快些过去吧。” “我我还想陪着……” 纪令仪朝她眨眨眼,“都是在京城里住着,离得又不远,你什么时候想寻我直接到苏家便可,苏家妹子可是想你的很。” 可拉倒吧,苏妙人上次害吃了一顿餐钱让她付呢。 这下她便告了辞,翠玉上前为纪令月引路,“三小姐随我来。” …… 纪太后先前让纪令月进宫,其实家中还是可以派遣其他人过去。丹丹喊上纪令月,真正能帮到纪太后的可能不多。 “爹爹?”纪令月伸手敲着书房的门,门波并没有关,纪令月方才喊了几声他才有所回应。 “姐夫是去见叶姨了么?没有同爹爹你在此下棋。” 纪衡转过身来,他朝着纪令月伸手示意她坐下。“月儿,你去宫中之时是否遇见了摄政王?” 问的这么直白,纪令月也不好隐瞒,点了点头。 “你先前离开京城,摄政王也随之离开。”纪衡没有说完,见纪令月又是点头没有否认。他幽幽叹 了一声,“你是否真的心仪摄政王,可有想过伺候将面对之事。” 纪令月低头瞧着桌面上冒着白气的热茶,“我和摄政王先前的事情爹爹都知晓,我们也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先前月儿不确定他的心意,总觉我二人之间有的确实他人的算计。” 当时她还醉酒,方青云也同她说着一些话,那个时候感觉的确是不错。 现如今好多人都变了,纪令月也似乎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我们经历生死考验,月儿很多事情已经想通。” 纪衡幽幽叹了一口气,“此后你要经历的刀光剑雨多之又多,你要学会成长,晓得这世间道理。月儿,爹不怕你做什么事,一切你都可以随性而为。只怕以后护不了你。” “月儿从来不是尘世间的娇贵花,现钱一忍再忍,只会得到他人轻贱。我看上一个人,不是让他守着我护着我,无需经历大风大雨,只需品尝晨后甘霖。”纪令月朝着纪衡拜首,“爹爹,月儿也不会让纪家为难的。” “既然是你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很好。”纪衡顿了顿,随后道:“太后让你进宫,其实也是为了让你做出选择。” 第四百五十七章 只为一人 选择? 从纪衡书房出来之后,纪令月一直若有所思。 宫中的事情绝非是林彦所上报的那样简单,纪令月好歹是看过书的人,陆靖羽的神识不敢保证现在的人到底有没有知道的。可事情一旦爆出来,朝臣定然会吵吵嚷嚷,甚至会动摇纪太后现如今的实权。 这个世界没有武则天这么一号人物,纪太后要是想做武则天,她须得付出很多。 纪令月发觉自己想的有些远,她不懂纪太后让她所做的选择,是站在纪家和纪太后身边,还是……“靳七,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暗卫从树枝上翩然落下,伸手朝着一旁院子,只见绿翘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小姐,是、是绿翘喊的靳七暗卫。” 只见她手上拿着一块棕色带有一些暗绿纹的破布包裹了什么,“麻烦啦。” 靳七略略瞧她,没说什么便起身隐了身形。 “那是何物?” 绿翘连忙一把将纪令月拉到院内去,“前些时日四小姐不是落水了么,我们今日也见到一个婆子,绿翘就跟过去瞧,谁知道……” “有了身孕?!” “嘘——!” 纪令月眉毛上挑,又点头示意绿翘赶 紧把她的手拿开,“回房间再说。” 绿翘屏退院子内的其他人,主仆二人关上门。只见绿翘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 大眼一瞥,一些简单的药材都在上面写着,纪令月这方面不大清楚,不过看到其中有个别枸杞啊红枣啊这等不气血的药物。 “这么多都是补气血的么?” 绿翘伸手搭在脸上轻声说,“绿翘发现这个药方其实是好久之前四小姐就找明仁堂的大夫取来的,算算日子的话,小姐你去岳楼之时,四小姐说不定就已经。唉,这事儿可有些不好说啊。” 不好说你还说这么多。 纪令月默默将药方攥在手中,“她流产之事你知道了?” 绿翘点点头,“问了那婆子,四小姐最近怕是要休息几日了。” 无论是在她那个世界的古代还是这个世界,未婚先孕说好听点儿叫开放,说难听点儿则是放、荡。 若是几日前,纪令月一定会想办法给纪令茹关在三房院子里,就算没有丫鬟婆子守着,她也会亲自去守着纪令茹自己。 “阮姨娘是怎么做的?”又或者,她那个三叔叔是怎么做的。 近日来纪仲已经很少有消息 ,估计是老实了许多,纪衡派人让纪仲手上有了新活计,外放个一段时间做事。虽说那地山高路远,阮姨娘和纪仲也聚少离多,好歹人也不怎么搞事,这也就是好事。 纪令茹现如今的烂摊子只要不说出去定然不会让人知道,阮氏估计要插入千昭郡的姐姐和周琦之间使坏点子了。 绿翘摇摇头,“阮姨娘先是惊讶,又让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婆子去做了什么事情,这会儿估计是有好消息。对了,靳七方才过来的时候,让奴婢将这个东西交给小姐你。” 纪令月不由得疑惑,只见她拿来一块,如墨一般的玉。 指尖感受到墨色玉佩上面冰凉的温度,纪令月却觉得心口有些发热。 “小姐你脸红什么?” “红了?”纪令月伸手抚摸随后收敛笑容,“还不快去忙你的事情,越发没大没小了。” 绿翘诶了一声走开,“那这药方我就先给收着吧。” “等等。”纪令月伸手将药方拿过来,心中起伏不定,随后拿起一旁的蜡烛将要房点燃,看这火起她放在一个干净的茶盏之中。 “我不喜欢惹事,也不喜欢他人惹我。” 绿翘见她这么做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默默道:“小姐这般,要是四小姐明白就好了。” 这倒是不用,纪令茹那个性子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模一样,不能改变她的本性,也就只能妥协。 …… 是夜。 纪令月的睡眠很浅,当她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响就已经半梦半醒之中了,那人轻飘飘的走过来,伸手撩起她一缕秀发。 就在此时,纪令月睁开了眼。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难道你半夜闯入我一个小女子的房间,就是为了说这个?” 陆淮琛面色平静,轻哼一声,“宫中事物繁多,暂且都交由靳一打理,白日又让靳七来了一趟。” 所以大猪蹄子的意思就是他之前没时间那完全是事出有因,不是不想来看自己。 纪令月从床上坐起,对着他明亮且能倒映出自己影子的眼眸,纪令月有些恍惚的伸出手,却又顿在半空。 “我……” 纪太后让她进宫就是想要拉拢她,现如今的纪令月已经不是一个花瓶草包,她的身份地位和人脉,也完全不是来自于身边的男人。 这是纪太后最为想要的,她需要掌握实权,只做一个太后?那不可能。 小 皇帝虽然尚在成长阶段,可大多数都是交由纪太后来做,任何一个决定都是有无数个眼线亲自看见陆靖羽做了什么,随后跟她表达出来。 作为对手方的陆淮琛呢? 她低下头,头抵在陆淮琛的肩膀上,“那个死去的宫女是先前太后身边的宫女吧?” “哈……你沉默不语就是默许,看来我猜得没错。太后娘娘中毒,因为先前的宫女打击报复。” 陆淮琛揽住纪令月的后背,让她侧靠在自己怀中,“你无需担忧。”此后将在无人可以伤你。 纪令月握紧他的衣袖,“我确实是爱慕与你,先前是,置气之时也是。” “现如今呢?” 她闻言对上陆淮琛的眼,他同样也如此望着自己。纪令月心想道,他的确是个真心人,之时对于他的江山社稷宏图伟业而言,纪令月或许只是个无足轻重的…… “如果我不是第一美人,没有才情,没有纪家三小姐和郡主的身份。只是一介浮萍,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连累你。这样的我,你是否……是否……” 纪令月的话没有说完,陆淮琛凑上前吻在她的唇边,她似乎已经听到了答案。 “丫头,只你一人。” 第四百五十八章 求娶三小姐 “什么?” 纪衡瞧见一大早就登门拜访的摄政王,一人都没有通知,甚至让下人通报都不曾、他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谁知陆淮琛真的就立在正厅这边。 陆淮琛身上穿的只是寻常绸缎所做的衣物,腰间简单悬挂一个绣着弯弯月亮的荷包。 “我要娶你女儿。”他不介意再重复一遍。 纪衡一脸的冷汗,“摄政王可莫要开玩笑。” 他像是开玩笑的?没有传平时穿的衣物,也没有带暗卫,现如今的陆淮琛仅仅只是代表自己而来。 陆淮琛不由得挑眉,“纪大人莫不是觉得我不够真心诚意?” 一大早上登门拜访,一来就说要娶自己女儿。纪衡可是前几天刚刚嫁出去一个大女儿,虽然他为纪令月的婚事先前就在琢磨这。 “不不。”纪衡默默呷了一口茶,“只是觉得太过于突然。” 的确挺突然的,只是陆淮琛有些等不及,他与纪令月二人之间相识也算是久得很。陆淮琛仔细思量着,“稍后我便让人将聘礼送来,若是需要没人也可让人去请。” “这事情得要看小女远不远吧。”就算你是摄政王,是皇亲国戚。纪令月要是不 乐意,那可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驴啊。 此时,纪令月也是听到丫鬟传这丫鬟有传给贴身侍女绿翘,她才晓得陆淮琛刚刚亲自登门到访了。 当事人一听陆淮琛是来求娶自己,一下子喷了一口茶。 绿翘有些不可思议:“昨日小姐收到了摄政王殿下的礼,今日怎么摄政王亲自到访了,一晚上发生的变化简直翻天覆地。” 纪令月也呵呵一笑,一晚上也就拉拉手,揉揉腿,抱一抱然后亲一亲就没什么了。 真的没什么。 除非她脑子断片儿,陆淮琛这也太突然,她甚至都有些没有准备好。 正厅门前丫鬟凑在一块儿,见到纪令月来了,微微点头示意就当是行礼了。 纪令月有些不明所以的走上前,“还没有那种事吧?” “奴婢在这里先恭喜三小姐你了。”丫鬟压低声音一脸八卦的神情盯着她,纪令月也蛮不好意思的在这边听着陆淮琛和纪衡的对话。 房间里。 纪衡低头喝茶若有所思,叶氏则是有些高兴,大小姐现如今已成婚,三丫头的婚事也不远。而且又是陆淮琛…… 丈母娘盯着女婿瞧,越瞧越觉得兴奋,手上不由 得攥紧帕子,故意咳嗽出声,为难道:“虽然殿下你是摄政王,位高权重。可月儿若是不愿意,为人父母总是要为自己的子女多做考虑。” 陆淮琛看过去,觉得叶氏说这话也对。 纪令月听着他说话不由得脸上发烫,忙从门边走出,结结巴巴道:“胡、胡说。” 这会儿正厅里也就纪衡跟叶氏,陆淮琛走过来立在她身侧。当她做好某个决定之时,他们就如同两条线,此后将紧紧相接,彼此再也分不开彼此。 纪衡心中有些别扭,说是舍不得女儿,也有。瞧见女儿这边看着陆淮琛,也觉得有些微气。 “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纪令月怒瞪陆淮琛,又觉得自己此时羞人,难道她平时在纪令仪面前说着揶揄她的话就是这种感觉? 整个人都想找个地缝了。 这会儿没在多想,整个人直接从门边跑了出去。 纪衡忙喊道:“月儿等等。” 叶氏走过去推了一把陆淮琛,平时是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如今主动一步,“还不快去追啊。” 原本是想看戏,没想到成了戏的主角。 纪令月跑到药园的亭子里面,忙伸手拍打自己的脸,疼 ! 能够感觉到疼的话说明这酒不是做梦,陆淮琛竟然真的来提亲了。她原以为还要等许久…… 她耳朵灵,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深吸一口气,“你别过来!” 昨夜那或许只是偶然间觉得而已,拿到了玉佩她的确是很开心,感觉先前所遇到的事情,自己似乎不是成为累赘和包袱,而是在他身边与他共同进退的人。 “我或许蠢笨,或许也有算计和小心机。昨夜所说……” 陆淮琛听她说的没有动,“我昨夜所说,都是真心。” 纪令月回头瞪他一眼,昨夜她困得迷迷糊糊一心只想着睡觉,那会儿陆淮琛肯定是在她睡着时说了什么,可惜她整个人睡得太沉。 阿西吧! “你真心与否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身体里的器官,不能明白你所想。”纪令月咬咬牙,又道:“我昨夜所说,也都是真心。” 陆淮琛挪动脚,纪令月伸手当即拦下:“但是你知道的,站在你面前的人只是一个纪令月,她只有一份真心,和伺候将传递此间与另一个世界就此不变的真心。” 纪令月记得她在她自己所认为的现实之中看过一个片段,古代之 人讲究门当户对,平等的身份和站在同一层次阶级之间。 而在书中的结局,薛妙早就已经偏离她的女主主线甚至已经丧命…… “我开始胡思乱想了,你让我先捋捋。” 陆淮琛望着她,且见她这般忧心又有些掩藏不住的喜悦。一缕光掠过亭子屋檐,斜者洒落在她的脸上,衬的纪令月肌肤细腻,她明眸如同一潭池水另陆淮琛神往。 “我知道你的谨慎和思虑,也知道你心中的犹豫不解,但是不必将自己想的如此不堪。”他走上前立在纪令月身旁,一同望着前方枯树。 “抛去身份地位,撇去自身的名望和利益。”他一字一句,纪令月忍不住回头盯着他,好家伙这是拿自己的话重复说呢? 陆淮琛朝她伸手,“我心悦于你,纪丫头。” “我……” 鬼使神差一般,纪令月伸出手,陆淮琛勾起嘴角露出一种得意且自信的笑。说白了就是得到小白杨的大灰狼露出的那种笑。纪令月一下子有些后悔想要抽手,谁知道他握得更紧。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纪衡和叶氏还在正厅说这话,纪衡面上忧虑,反观叶氏则是兴冲冲的拽着帕子。 第四百五十九章 黑化绿茶 “仪丫头性子好,而且学什么都快得很,她现如今也开始着手管理苏家的事情,苏家夫妇也是好相与的人。” 纪衡点头:“我清楚。” 叶氏伸手拿过纪衡手上的茶:“仪儿昨日回门,苏相公瞧着也是越看越好,老爷可有什么不满之处?” “这怎会,仪儿也满意此婚事,你我就连老夫人挑剔一些,苏家人都办的不错。并无不满之处。” “怎么到了月儿这边,老爷就有些不舍的了?” 纪衡拉住叶氏让她坐下,细细思量,似乎昨日跟纪令月商讨一番让纪令月自己做决定。 他先前说过,只做个权臣。 苏澄清是青年才俊,不可多得之人。与纪令仪也是郎才女貌二人般配的很。 可陆淮琛…… 直白的说一点,纪衡看不清陆淮琛,他不能保证纪令月是否也能够看透陆淮琛。现如今的陆淮琛或许只是表面那么简单,若是以后伤了纪令月又该如何? “为人父母总是要做诸多考虑。” …… 外面的人吆喝几声,只见早早走出去又端来一盆冒着烟的水给纪令茹净面,钱婆子则是为她绾发。 “外面什么声音?”纪令茹不解问道。她精 神恹恹,尤其是流了产被关在院子里不能出去,整个人都有些死气沉沉。 钱婆子知道纪令茹最看不惯纪令月,要是知道陆淮琛亲自上门提亲之事,怕是又得郁郁寡欢一阵。“四小姐觉得这些珠钗用哪一个好?” 纪令茹并不回答,钱婆子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样,自顾自说道:“四小姐无需多想,只需好好调养身体,姨娘写信给了三老爷。那边断然也会过不久就来求娶小姐你。” 只是,南山部小姐是什么身份,纪令茹可实实在在的是姨娘生的。 宁做贫人、妻,不做他人妾。 这样的倒地在身份地位面前完全是不值一提了。 钱婆子蹲下、身,为纪令茹腰身上系着一个紫色秀云查穗的香囊,淡淡的香气让纪令茹此时有着片刻的清醒。也是这几题头一次觉得灵台清明。 “我先前怀有身孕之时她就该这么做了!偏偏要逼死我的孩子。”纪令茹说着说着就又开始觉得恼怒,腹部的痛还有那个未成形的孩子…… 估计阮姨娘也得到了消息,钱婆子不让下人提,偏偏阮姨娘是个不听劝的,尤其是这会儿纪令茹尚在恢复当中,直接闯入门内, 想必是听到方才纪令茹所说的话了。 “你做的这档子是还好意思怨我?!” 钱婆子侧过身,“姨娘,四小姐这会儿身体还未康复。” “她坏的是身子,又不是脑子!”阮氏上前扇了纪令茹一巴掌,虽有声响,当时力气不大,可见是在忍怒之中,“但凡你眼界心气儿高点,也不至于勾搭上周琦那个混账!”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好意思问我。”阮氏掏出一张新丢给纪令茹。钱婆子弯下、身捡起,略略扫了一眼不由得诧异。 周琦的爹,只是一个尚书四品官,娶了南山部小姐升了一级。在朝中人气也不高不低,原本指望自己儿子能够争气,结果也只是个泼皮腌臜货。 纪令茹拧眉:“拿来。” “四小姐还是不看的好!” “我让你拿过来!”她上前一把夺过来,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她要是嫁过去只能跟阮氏一样做小妾。虽然南山部那边传话来说他们一定会散,可周琦的老娘却又要另娶与之门当户对的四品小官的女儿做正妻。 那边人得知纪令茹怀孕,完全是觉得她不值钱。 阮氏上前对着纪令茹的脑子,“你真当 那些人看中你,不过是你姓纪而已。” 纪令茹直接坐在地上大哭,“可爹爹他……” 可别提了,纪仲原本在那边做事做得好好的,那边官员竟然搞来一个风尘女子,好家伙,俩人竟然还看对眼儿了。 纪仲狎妓私底下也行,男人嘛就是那样的品性。偏偏那妓、女还是个硬茬。闹得当地人尽皆知,纪仲更是为她一掷千金。 阮氏这是听她放在纪仲身边的眼线所说,就差没有吐出一口老血了。 纪令茹似乎还想着辩解,“可爹爹离京城如此之源,周琦家人怎会得知?” “你管他怎么得知的?现在不还是被捅出去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上镜的东西!竟然和人珠胎暗结,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当做一回事了!” 阮氏越想越气,又想到今天早上的消息,陆淮琛来求娶纪令月,心口痛的那是要死要活。 人都散去。 只留的纪令茹一个人待在房间内。 钱婆子在外面劝着阮氏,“姨娘,这事情还真是怨不得四小姐。” “不怨她,怨谁?!” “姨娘不如好好想想先前发生之事,凡事也要为自己多做考虑。四小姐定然是被逼得急了, 一时犯了错而已。现如今还有一个法子,不如只为四小姐赵毅寻常普通人家,也不用做什么小,只需那家人好好对待四小姐就可。” 阮氏打量着钱婆子,似乎在考虑钱婆子说的话,“她如今落了胎,作死坠湖。穿在外人耳朵里她倒是可以不怕。只是我这老脸……” “重要的不是这些。”钱婆子示意阮氏凑过来,低声似乎说了什么。 房间里的纪令茹几乎想要冲出去,可是下浮的痛和那个未成形的孩子的死都在警告纪令茹。若是让她嫁给一个寻常普通人,定然比这些更加难受百倍! 不!她不要! 纪令茹惊惧的盯着紧锁的门,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名望,难道就要因为这婆子一句话,就给自己打回原形? 嫁给一个寻常人,也就是没有钱没有身份地位,自己以后也不是皇亲贵族。 阮姨娘和钱婆子的声音消失,纪令茹才敢发泄自己的坏脾气,踉踉跄跄的走到桌边,准备咬破手指写下血书警告周琦。 可她又是一想,那天在岳楼,所有人似乎都看见了她。 可她的事情还是没有被阮氏知道,为什么偏偏纪令月来找事情的时候就给撞见了? 第四百六十章 邀约至 红色楠木桌子上点着熏香,香味也随着一旁放置的热茶冒出来的屡屡白烟交织在一处。只近距离瞧着其中的托盘上放着的物件儿。 纪令月默不作声扫了一眼身后的绿翘去将托盘给接过来。 “这珊瑚珠红白相间,而且瞧在光下,晶莹剔透的还能映照人影儿。月儿就算是不识货,也知道这是一件金贵的宝物。” 一旁的婆子立即笑道:“三姑娘眼光真好,这珊瑚珠串可是人从南海渔人打捞上来的,说是先前有一大海蚌,海蚌壳反而跟假山假石头一般,寻常人还真就瞧不出来那是个什么物件儿。下海潜水的人往前去凑,无意中就给打开了。” 绿翘接过托盘,凑在纪令月身边,不由得也是觉得自己任务在身一般,“定然废了不少气力。” 纪令月伸手握着珊瑚珠串,“是海蚌里面长了珊瑚么?” 纪老夫人淡淡呷了一口茶,随后目光落在纪令月的身上,笑道:“不错,海蚌身上的珍珠要么是砂砾石头,它只能经过时间的打磨,方能成为珠子。它不巧,怎的落了珊瑚断节,只得慢慢将其包裹在身体内。” “来。”纪老夫人朝着纪令 月伸手,她将手放上去,也慢慢起了身,走到纪老夫人身边坐在她的身侧位置,脸枕在纪老夫人膝上。"这般名贵的物件给了月儿也是暴殄天物。" “再怎么说也只是物件儿而已。”纪老夫人呵呵一笑,目光之中有着喜悦,主要是陆淮琛前来求娶自己的事情已经在府内大大小小给传了个遍,按照这个速度,估计皇宫和城外面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婆子很有眼色,朝着绿翘招手示意她们二人退出去。 纪老夫人伸手抚摸纪令月散于耳后落在肩上的碎发,“原先跟个如玉雕琢的小娃娃一样,现如今都长成了大姑娘。” 纪令月微微眯起眼睛遮掩笑意,“老夫人难道不记得,月儿及笄之礼已经过去许久了。” 她叹了一口气,纪令月也知道纪老夫人是不舍得她,“要是老夫人当真不舍得我,那月儿就去回绝了他。此后一直陪伴在老夫人身边……” 话还没说完,纪老夫人扬手作势要打,朝着纪令月脸上轻轻一碰,这力道连一只蚊子都打不死。 “又浑说了不是,女子长这般大哪有不嫁人的?” 这不是您老人家不舍得么? 纪 令月知道这老太太一向是宠她们姐妹两人,不过当时陆淮琛来求娶的时候她也是一愣,寻思他什么时候开了窍,自己这一番心意当真是得到了回应。 这时,纪老夫人抬手呼出一口气来,“近日不知为何越发的困。” “春困秋乏夏打盹,这很正常,老夫人不如先休息?” 她抬眼瞅着纪令月:“祭祀一事你可有把握?” 纪令月笑了笑,“此次策划人并非是我,而且祭祀之舞这事向来由皇城之人来谋划,最合适的人选这会儿还在勤加练习。月儿不想再出什么风头。” “只怕到时候不是月丫头你愿不愿意了。”纪老夫人眼眸随着绿翘走来打开门,随着光影变得忽明忽暗,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罢了,你且回去吧。” 她点头称是,随后瞥见绿翘,“发生了何事?” 绿翘走过来凑到纪令月耳边轻声说着,纪令月转头看了一眼纪老夫人,随后道:“我明白了。” …… 彼时被三个女官轮流看管的陆瑾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刚刚练舞的小腿抽筋,只想快点儿结束这个繁琐事儿多的舞。 白玉冠系红绳的女官面色不虞,“公主,还 请按照我等教导的来。” 陆瑾桃心中烦闷,因为这些个舞蹈动作繁琐,口中还念念有词,什么纳吾之灵,又什么太牢以饲。“不连了不连了,都这么长时间还不让本公主休息一下?” 一旁立着的玄衣女官有些为难,“祭祀在即,公主若是这般在众人面前,怕是要丢了皇室的脸面。” “你在教训我?” 陆瑾桃的性子宁太嫔向来清楚,她之前被人当做靶子利用,现如今自己做事不能太出挑。可陆瑾桃年纪轻,看不出这其实是一条明路。如此懒散,到时候真的登上祭祀台,怕是瞧着也让人笑话。 “公主。”红姑从门边走出轻声唤陆瑾桃。 她这时还想着发怒,一见是红姑来,连忙喜笑颜开,“红姑姑怎的来了?方才我跳的舞如何?” 玄衣女官略略打量着从门边进来的人,还是方才为首的白玉冠女官识大体,当即朝着红姑行礼。 “你们都退下。”红姑命令道。 女官面面相觑,有一人还想开口辩解,红姑淡淡笑道:“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见烦人的女官都走后,陆瑾桃挽着红姑的手臂,“太后娘娘真这么说?” “是啊 是啊。”红姑语气带着宠溺,“公主的性子热烈,不擅长经常去做这些事。太嫔娘娘也说是姑婆与宠你,今日暂且让你休息休息,明日还需接着练习才是。” “可……”陆瑾桃有些烦躁,“我一个人太过无趣,又没人陪这我,不如?” 红姑轻轻摇头,“郡主如今喜事将近,已经过于招人,如此这般只能盖住皇家风头。” “月月一向与我要好,到时候只让她同我一起练便可。她怎会盖我的风头?”陆瑾桃估计是没听出红姑话中有话,过了一会儿又出主意,“我听薛女官说,到时候祭祀舞主以群舞而练,不如将那些随同我练的舞女都替换掉,不是还有苏家小姐么,李家小姐还有先前去行宫是见到的王妹妹,也都可以喊来。” “此事须得向娘娘说。” 陆瑾桃忙调笑道:“那也好,红姑姑我给你舞上一段,你看看我这练得如何?” 她自己也感觉跳的不错,就是那个薛女冠事儿实在是太多了,一会儿说她手太高,脚太低,脸上要微笑而不是大笑。 虽然不及女官所舞的那么标准,可有形有影,舞也随风而动衬的陆瑾桃身姿摇曳。 第四百六十一章 祭祀舞 当日中午刚用过膳食,纪令月便早早的就在自己院内等候消息。绿翘也是听叶氏身边的婆子说的,让她提前知会纪令月一番。 祭祀乃是大礼,每五年一续。 绿翘望着在窗边来回踱步的纪令月,“小姐若是不想去,一口回绝了便是。”何必这么为难呢?再说了,邀请她过去的人是陆瑾桃,机领域和陆瑾桃的关系又好,这也没什么。 纪令月望着她无奈的笑了笑,“我为难的不是这些。你不觉得我近日进宫实在太频繁了么?” 纪太后在拉拢她,现如今的纪令月已经和纪家完全捆绑在了一起,即使纪衡还是保持他个人态度,可纪令月真的出事,他会不出手? 并且在书房之时,纪衡已经和纪令月挑明白,是选择站在哪一方,一场风暴蓄势待发无人阻止,纪令月所能够做的就是减少最少的损失。 “那小姐不去?” “去,我何时说了不去?” 绿翘耸肩道:“小姐不必担心,绿翘打听了,今日进宫的不止小姐你,还有苏小姐,千昭郡郡主和……” 门外有些嘈杂,打断了绿翘的话,主仆二人朝着窗户边望过去,三房的人竟然 过来了。 “啊这……不会是来找、小、姐你的麻烦的吧?”绿翘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怕,近日阮氏就跟来了月事一般脾气随时都可能引爆。 纪令月也不管什么直接推开门往那边走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阮氏身后立着病弱美人纪令茹,她看上去无精打采,静静地立在屏风后。其实纪令茹长相也不差,只是平时为人行事过于做作,稍显她有些夸张且俗气的本性。 这会儿就这么立着,还有些看得顺眼。 纪令月默默喝了口茶,主要是她有那么一丝丝的小愧疚,毕竟人现在……啧。 阮氏倒也不是来找茬的,这会儿细细打量着纪令月,脸上陪着笑:“先前之事是你姨娘我做的不对,月儿。” 她这一听差点儿没由得渗出来鸡皮疙瘩,纪令月忙跟着呵呵一笑,“四妹妹如今这般,就当是一个教训就行,毕竟嘴都长在自己脸上,怎么说无妨,要是连同脑子一块儿这么想?” 纪令茹袖子底下的手攥紧,听见这话她也不能装作面无表情,咬牙切齿道:“还望三姐姐你能够原谅我。” “你不是应该寻求我的原谅。”纪令月噙笑道 :“大姐姐对你我姐妹如何,明眼人都是看在眼睛里的,她往常不争不抢,对我对你们也都一视同仁。而你三言两语就想着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真把你当成一家人的笑笑就过去了。可外人眼里,无非是你在自掘坟墓。” 她呼吸越来越重,阮氏伸手拍纪令茹一下,她方回过神来:“是……” “我是个不记仇的人。”纪令月瞥了一眼纪令茹,瞧瞧,额头上还有冷汗,估计这会儿还在疼,可这也是一个教训,如果纪令茹还是如此不明事理,那么到时候也只能该上哪里去哪里。 绿翘轻轻‘噗’了一声,忙上前给阮氏斟茶,“小姐,是不是时间快到了?” “时间?”阮氏转身看向纪令月,“月儿这是要去何处?” 纪令月原本还不想说,直接加上一句:“宫里的邀约而已,随行的还有苏家小姐和南山部千昭郡。据说千昭郡的姐姐周夫人也会一同前往。” “你够了!” 纪令茹攥紧拳头指着纪令月,她现在最是听不得那个贱、人的名字,明明说着是要和离,现如今周琦那孙子又怕南山部又怕他爹。说什么与她欢好不惧外人。 结果全都是空话! 纪令月又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她,这会儿能不恼羞成怒么? “看来四妹妹并无真心道歉啊?” 阮氏很铁不成钢的盯着纪令茹,还想说什么,纪令月直接道:“那边的事情着急,月儿就先不留姨娘和四妹妹了,姨娘和四妹妹就先请回吧。” 她没有让阮氏说话直接让阮氏和纪令茹离开,现在无非是纪令月握着她一个把柄。 纪令茹很清楚,在阮氏面前也不装什么病弱美人了,“你看看她完全是巴不得我去死的样子,还要拉着我来她这里丢人现眼!” 阮氏也是气急,捂着心口指着她半天才说出一句:“还不是因为你伤风败俗!” 出了门。 纪令月只简单换了一身简装,只带了绿翘一个侍女,临走时不忘塞给带路的人一个金豆子。 绿翘望着周围随行的人,轻声道:“小姐要是真不想去的话可以和公主说明。” “你以为我不想?”纪令月有些无奈,只怕陆瑾桃别是被人给利用了。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本来跟纪令茹说南山部的小姐们会去也只是气话,可到了地方见到一旁的马车,不由得一愣 ,陆瑾桃还真的请了千昭郡她们啊? 苏妙人自己无聊好一阵子,远远朝她招手。 而纪令月却觉得这丫头估计又是想到什么法子来坑她手上的钱,捂着腰包不情不愿的往前走。 “月儿妹妹~!” 纪令月打了个冷颤,“明明已经开春,怎么还是如此的冷。” “莫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怎的见到了我如此不舒服。”苏妙人打趣道,又啧啧一声,“果然,好事将近的人真是笑面桃花。” “浑说!” “可不是,你与那摄政王……” 彼时南山部千昭郡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们二人的身后,苏妙人的话直接卡在喉咙里,见她轻轻行礼,面上则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爽。 纪令月施施然回礼,“千昭郡小姐也在,当真是巧。” 她淡淡恩了一声,绕过纪令月朝着门内走去。 苏妙人瞧着不由得眯起眼,“你什么时候得罪这么一位佳人了?” “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什么得罪,你可别乱说。”纪令月虽然这么说,不过看千昭郡这态度跟原先在纪太后那边大相径庭,不由得寻思到底因为纪令茹,自己被人给记恨上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姑侄离心 这边正说这话,陆瑾桃脚步不稳朝着她们踉踉跄跄走来,“你们可算是来了!” “你这脚?”纪令月低头看过去,陆瑾桃一脚轻一脚重,忙笑道:“练得久了麻了,快扶着我。” 祭祀舞都是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人人都有吃的都有衣服穿,百姓都有家可归。往往都是一种精神寄托。 纪令月没好气的笑道:“好啊,你自己一个人腰酸腿痛脚抽筋,现如今也拉上我和苏妙人一起了?” 苏妙人连忙摆手:“我可没有。” “怎的?” “我四肢不协调,跳起来跟旱鸭子似得。也让兄长给人说了,结果硬要我过来,没办法只能走走过场。” 听苏妙人这么一说,纪令月只当她是胡咧咧,结果真的到了让三个女官看管她们之时。她才清楚苏妙人说的可真是大实话,何止是旱鸭子,那简直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你这不协调有些严重了吧?” 苏妙人不屑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现如今就你们三人好好受着吧!” 纪令月询问三位女官,为首的就是陆瑾桃经常说的薛女官,薛家凝。 另外两位女官身份不及薛家 凝,只是前来辅助她。 “薛女官等一等。” 薛家凝回首瞥了一眼纪令月,“郡主可有事?” 的确有事,纪令月走上前直说道:“如今祭祀舞并非小事,到底也是皇家为尊,公主与我们虽是玩伴,可此等大事定然以她为先。” “公主只说是寻玩伴而已,郡主不必太过忧心。” “不,你曲解我的意思了。”纪令月还准备在说些什么,忽然顿住,瞧见不知何时立在门框便上静静站着多时的红姑。 薛家凝不似方才教习陆瑾桃那般严格,“宫中有宫中的规矩,郡主前来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无需多心,也并无任何人授意。” 纪令月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红姑,这小老太太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盯着自己。而且也不知道为啥,陆瑾桃和这个红姑关系很不错,而红姑又和纪太后有些个来往。 是纪太后安插在宁太嫔身边的眼线? 还是原本宁太嫔就是纪太后身边的人? 红姑有所发觉,那边朝着薛家凝招手,二人不知是说了什么。 随后她便朝着纪令月走来,道:“郡主且随我来。” …… 光影在身后穿插交错,手上提的宫灯 摇晃,烛火摇曳晃动将她的身影拉的越发的长,似乎要与枯树之下的月影连成一条线,影子也就此交错重叠开来。 红姑轻声说:“郡主即使做了决定也无妨,无论如何,都不要与太后娘娘生分了。” 纪令月默默颔首,却望着衣角上的绣花,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红姑所说的话,“先前我离宫的早,太后娘娘的病情可是好了些许?” “回郡主的话,虽然太后娘娘仍然会被梦惊喜,不过也比先前好许多,想必是年关将至,冲去了宫中的晦气。” 她会信? 纪令月斜睨一眼红姑,“你在行宫待了多久,似乎早先前就与太后娘娘认识一样。” 红姑点头,“早就知道郡主聪慧,往往能够想到常人发现不了的细节,还有一段路要走。不如郡主说一说郡主的猜测?” “据我所知,早先年前先帝还在之时,曾与那个时候的太后娘娘离心。” 具体一点很有可能是因为纪太后不能生育,或者是她也流产过。先帝当年有宠爱的妃子,有或者是先帝和几天后身边的宫女有染,太后年轻气盛,断然不能忍,于是双方就离了心。 其实,当她选择坐 在那个位置之时,一切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红姑在行宫之中待了多年,甚至她已经完全已经和行宫融合为一体。现如今已经这般年纪还要出来,唯有一点,纪太后遇上了难处。至于这个难处是什么,她联想还未离开京城那几日的纪太后是发生了什么。 纪令月摸了摸鼻子,轻声道:“红姑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我老了。”红姑声音很轻,似乎在说明什么一样,“身上只有末世的气味儿,毕竟人真的死了之后,那味道真不好闻。” 她呵的一声笑了下,风吹来,红姑手上的宫灯轻晃,她就此止住脚步,“郡主去吧。” “你唤我来,你不带我过去?”纪令月盯着她,发觉红姑的手腕微微颤动。 红姑摇头道无碍,“老毛病了。人老毛病就是多。” 末了又加了一句,“人服老是好事,可心不服老,那就是异想天开了。” 是话中有话,还是在警告自己?纪令月掐着自己虎口告诫自个儿别多想,朝着红姑摆手行礼,随后转身朝纪太后寝宫走去。 此时,纪令月不由得又想到纪衡跟她所说的话,“世间向来说忠孝不能两全,鱼 与熊掌不可兼得。月儿,我从未想过如今有一日这样的选择竟然是抛给了你。” 李嬷嬷听到脚步声推开了门,已经没有往日那般热情,不咸不淡的行礼更显得生疏和客套,她伸手引着纪令月向前。 纪太后一如既往的富贵华丽打扮,静、坐桌前。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上念佛,手上转动着佛珠,脚步声止住佛珠也是没有停。纪令月明白过来,上前一步叩首,“纪令月参见太后娘娘。” “是你来了?”纪太后略略撇她一眼,态度已经不是先前的那般亲和。看来她和陆淮琛之事还是传到了宫中。 纪令月点头应了声,“先前离宫尚早,不知太后娘娘身体是否安康。此次也是襄阳公主邀约才进宫学祭祀之舞。” “那不是你能学的。” “令月清楚。” 纪太后轻笑斜睨瞧她,不过眼中并无笑意还有一些冷淡,“你与摄政王之事定了下来?” 她默默点头,“是,太后娘娘喊我来此,就是为了问这些么?” “那你早先又为何装作一副疏远的姿态,月儿,你向来聪明,只是此事做的过于糊涂。”纪太后放下手中佛珠在桌前。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失了意 此时李嬷嬷随着拿着糕点的宫女一同走来,“这是膳房内做的糕点,香芋红糖。” 纪令月低头瞧着那糕点,红色的香芋块上还裹着一层糖蜡,遮掩住一种淡淡的香芋清香,红糖早就已经深入其中。在李嬷嬷的示意下,她取了一块儿。却久久为曾放在口中。 纪太后只瞥了她一眼,随后也拿出一块来放在口中,表示吃吧没有毒。 有些被看穿了心事的纪令月也无法这么干坐着,“多谢太后娘娘。……入口即化,做此糕点的人手艺着实不错。” 她到没有谬赞手艺人做的糕点,色香味俱全,尤其是握糕点的位置,完全是用了心的。不怎么粘也不沾,连香芋其中的糖浆汁液都考虑好了细节。 “你与摄政王可定下来了?” 怎么又问这些。 纪令月心中有些苦不叫迭,讪笑道:“月儿与摄政王,太后娘娘也是看在眼里的。” 不知这个回答纪太后是否满意,但见她面无表情的品尝玩手中的糕点,李嬷嬷侍奉茶水,似乎也没什么话说。可纪令月心中最为清楚,纪太后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耐心。 “你是个好苗子。”久久,纪太 后才道,佛珠被李嬷嬷收回去,宫女也随着李嬷嬷纷纷退出,只留她们姑侄二人在此说话。 她眼眸之中没有一丝温度,嘴角却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讽,“你爹可有告诉过你,哀家是如何成为太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纪衡向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纪令月的潜意识里,对纪太后最初的想法便只有,宫里的太后娘娘是她亲姑姑。自此再无任何念头。 并且,她作为一个异世界的人来到这里,和纪太后关系相处好,的确是动了私心。 比如——抱大腿。 为了不让自己重蹈原主覆辙,纪令月可是一路忍过来的。她现在完全能够认为,自己已经是被纪太后从一张名里面给除名了。 “没说。” “没说?” 纪令月朝着纪太后点头,装作一副怯生生后怕极了的样子。纪太后在愤怒关头,她要是一脸平静底气也足,怕是自己刚刚吃的糕点里面真的有毒了。 “哼,哼哼。”纪太后伸手指着她,“你是个鬼灵精,懂得审视深度,也明白最初的利益。哀家与你无用,你便可以选择摄政王。现如今你可 清楚,哀家就等同于……” “太后娘娘身份尊贵,但是除去这层身份,便是月儿的亲姑姑。家父的教导是规矩不可忘。月儿尊贵姑姑,但是更为尊重的是太后娘娘。”无论是怎样的亲情,当加了一份身份在其中,定然是身份为主。 纪令月生怕纪太后多说什么话,让她招架不住。毕竟纪衡真的没有挑明太多,陆淮琛也从无逼她。就算是真的如此发展下去,那也不至于大家都撕破脸以后再不相见。相见就得搞个你死我活?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可纪太后并不这么想,她可是完完全全将纪令月给当成了另外一个自己。 她冷笑连连,随后捂着心口咳嗽几声,指着纪令月连连冷声道好。 “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可需月儿去喊太医?”纪令月面露忧心,手上攥着帕子一时不知应当何为。 纪太后可亲眼瞧着她,“哀家从未发现过你如此会演戏。 “月儿……月儿不敢。” 纪令月只见纪太后貌似陷入了回忆之中一般,抬头望着房顶,“当年,可不是哀家自己想要进宫。” “你父亲的身份地位,你母亲被追加的一品夫人名 号,老夫人能够有她安享晚年的机会。还有你的郡主,你当真以为一切都如同你所想的那般简单,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之多的机会给纪家?” 纪太后面上浮现一丝惨白,回想起她的前半生,就觉得万分悔不当初。可这一切又是她自己所选。 纪令月不明白纪太后此时的异常是否和当时做噩梦有关,默默低着头瞧着手边放着的糕点。 “若是有一天纪家蒙了难,你一女儿身以为就能够轻易摆脱纪家所带来的的罪与罚么?” 听纪太后这么说,纪令月索性也不在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呆蠢模样,“可父亲从未施加于我所需要付出的责任。太后娘娘,或许月儿真的不适合。” 如此说来,纪太后先前召纪衡入宫,断然是说了此时。随后几天纪衡便告知自己要做出选择。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去,夜风沉沉,实际上还未到晚膳的时间。 纪令月从纪太后寝宫走出去,并没让李嬷嬷来送她,只想自己走走。 李嬷嬷点头应了声,等纪令月走了不远,又听李嬷嬷唤她。只见李嬷嬷从身后小跑过来,面上带着歉意,“郡主去宁太嫔那方么? ” “倒是不必,据说是有外交使团前来,城门此时还未合上。”这也是纪令月进宫之前绿翘得来的消息。祭祀大典是很隆重的大事,大渝需要搞一搞这种场合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地位,往往会邀请人来。 她瞥见李嬷嬷脸上浮现的歉意,笑道:“无事,嬷嬷不必担心。方才的糕点是嬷嬷亲手做的吧,味道很不错。嬷嬷也用心了。” 李嬷嬷干干笑了声,“若是郡主喜欢,老奴下次多做一些给郡主送去。” “不用了。” “呃?郡主的意思是……” 以后纪太后怕是不会对自己这么好了,估计还有可能给自己寻个错处打发了。至少不能让自己手上握着实权。 纪令月回头朝着李嬷嬷笑道:“不必了,太过费神,我方才瞧着嬷嬷的手上有不小口子,定然很费事。对了,太后娘娘的癔症可是好了些许?若是还有失眠多梦,就用一些山药和野蜂蜜一起蒸煮,想必也能够好一些。” 李嬷嬷点头称是,“郡主,太后娘娘方才说的话也都是气话。” “我断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纪令月已经有所猜测纪太后的病症和某件事情有关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青牛白马七香车 她在宫中漫无目的的走,此时宫女太监脚步匆匆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纪令月心中也是若有所思,这会儿绿翘想必还在宫门口边上等着。 原本是接着陆瑾桃进的宫,不过纪太后说此时不必在知会陆瑾桃,定然换了其他人说去。 此时忽然听见哎哟一声,木桶咣当和水泼洒在地面上,小宫女低着头朝前方褐红宫衣太监连连道歉,“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呜呜呜!别打了饶命啊。” 褐红宫衣太监想必正心烦,小宫女这正巧撞了枪口。只瞧他身上的宫衣已经被方才冒失的宫女给泼湿了一大片。 太监甩这位佛尘朝着宫女身上打,边上的人听她求饶和惨叫有些面面相觑,有些则是漠然地做着自己的事。 纪令月扫了一眼这个太监,貌似在某个宫中挡拆,也是一品管事太监。怎么说也是这小宫女做错了事,纪令月不想出手管教。 只是听这宫女的惨叫声,纪令月不由得脚步一顿,“住手。” 小宫女一抬头,下意识地往纪令月身后跑。褐红宫衣太监抬头接着火把的光亮看清楚是纪令月,脸上的阴鸷瞬间一扫而光,“连忙赔笑道: 奴才何维见过郡主。” 身后小宫女怯生生的喘着粗气,看来刚才这个何维太监真的下狠手。 “到底是这小宫女有错,泼湿了何公公你的衣服,但也不至于下此狠手。” 何维低头暗中瞪了一眼小宫女,眼神似乎说着要是你敢多说一句,等纪令月走了有你好果子吃! “奴才……这没有啊,只是这宫女笨手笨脚,做错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如今祭祀大典在即,可容不得半分差错,放在运送的箱子其中存放着经文,要是这个不长手的宫女给泼湿了,怕是要掉脑袋啊。” 小宫女哪敢,扯着纪令月袖子低声哭泣。纪令月这时方才瞧见这太监另一只胳膊护着一个长方形的金丝条纹累线原木盒。 纪令月淡淡扫了他一眼,“这不是没事么?” “可……”何维低着头,“这郡主您也不能让小的为难不是。这么多人都看着,要是小的不教训教训这宫女,以后可怎么管教手底下的人?” “似乎也是道理。”纪令月扭头盯着小宫女,她怯生生的眼睛之中带着一丝悲悯和后怕,又渴望又渴求的盯着纪令月。 她淡淡一笑,“那就罚你为 我引路吧。” 何维愣住,好半天盯着纪令月,确定她真是这么说的,也就不再坚持。 纪令月在前方走着,小宫女在身后踉踉跄跄的跟着,身上的衣服袖子和裙角都还是湿的。风一吹人就忍不住大冷颤。 “在宫中行事总得小心翼翼,你既然做的是这份事,就要好好完成自己分内之事。” 小宫女怯生生称是,听她语气哈斯哈斯喘气,估计是真的被打疼了。 只见一个如玉般的瓷瓶递在她面前,小宫女呆呆的接过瓷瓶来放在手间瞧。只听头顶上传来纪令月的话:“是让你擦拭伤口所用,无需多心。” 侍卫矗立两派分别守着两边的位置,时不时以八人为一组的侍卫在周围巡逻。他们的脚步声纪令月从过拐角的时候都能听到一般。 小宫女低着头忽然撞到纪令月的后背,不知何时纪令月已经停下脚步,吓得她忙冲着纪令月道歉。 富丽堂皇的宫车被人牵引着朝这边宫门边走,宫女太监和侍卫纷纷让开了位置。 纪令月脑子只浮现一句诗。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她发出了声,“那是…… ” 小宫女微微欠身,抬起头望着前方的七香车,了然道:“那是东临来的使团。” 纪令月看出来了,她还听到熟悉的笑声,忽近忽远,一时间这笑声衬的周边越发安静,两排静静立着的侍卫都未曾发出声响。 她看到岚衫慵懒的靠在那人身上,伸出纤细白净的手勾起帘子的衣角,眼眸中带着一丝娇柔,那是岚衫天生娇而不媚的气质。 虽是这么一晃神,但行车过路的也很快,纪令月不确定车子之中的人是否也看见了她。 那次匆匆一别,方青云又是否会埋怨自己? “郡主。” “恩?”纪令月眯起眼睛遮掩住她眼中思绪,从袖子之中取出来一块打赏宫人所用的金豆子。 小宫女连忙摆手:“是郡主救了小的,不然小的又要饿上一顿了。这豆子奴婢实在受不起。” “收着吧,在宫中你或许更比我需要钱,或许你讲这金豆子交给方才的何维,也会有小半日子的安稳生活。借此机会直接去宁太嫔那边当差便可。” 小宫女实在受宠若惊,接了金豆子跪在地上磕头,再次抬头之时纪令月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 方青 云正视前方,实际上心中也是若有所思。岚衫不私方才那般娇柔,这般静、坐倒是引来了方青云的重视。 "怎么?"他先前告诉岚衫不必随他来大渝,奈何岚衫央求着要来陪他。 岚衫眼睛瞥向一旁的纱幔,伸手勾着上方的金线,“我方才见到了皇子你心心念念之人。” “是月儿!”方青云笃定道,立即要喊人停下车。 “皇子可要明白,这里是大渝而不是东临,既然来了此处,便须得遵守此处的规矩才是。”岚衫拿方青云先前让她来这里要遵守的要求堵他。 方青云一只手攥紧袖子,久久未语。 岚衫轻轻靠在方青云的肩膀上,“更何况郡主已经走远,若是她当真想要与皇子你见面,定然回想许多办法。这世间能有什么能够难倒郡主呢?” 她如此聪慧,也能从贼人手中逃脱。方青云是后来才赶到药王谷的,不过那个时候的药王谷早就化成一片灰烬。他的皇弟。也就是三皇子白芨,告诉他纪令月的消息也只是解了毒之后便回去了。 纪令月不属于东临,强行将她带去东临的也只不过将一只金丝雀带到了囚禁她的聋子之中。 第四百六十五章 刺杀进行时 绿翘不知从宫中回来的纪令月为何一语不发,自己同她搭话,纪令月也只简单应了几声在为言语。 这个时间点儿从宫中回来,莫不是纪令月在宫中经历了什么?她这般猜想着,又听纪令月低声叹息。 “绿翘要是没有算错的话,小姐这已经是第七次叹气了。” 纪令月回过神来轻笑:“你这丫头算数这般好,怎么没见你平时帮我将账本给算清楚?” “那些账本数字单纯分开来看还可以,一凑在一起,奴婢只觉得脑仁儿嗡嗡,疼得厉害。”绿翘不由得自嘲哄纪令月,她这话说的恰到好处,纪令月看起来也并无方才那般感叹了。 “只是绿翘有些好奇。”绿翘坐在纪令月的对面,“小姐是为何事叹气呢?” “是……”话到嘴边,纪令月默默又止住。 当时方青云要带自己离开,她已经惹了当时的戚夫人,戚夫人派出杀手去追杀她。不过此时派出的戚夫人只是个假的替身,借了鸡毛当令箭。 可纪令月心中…… 她伸手抚摸着心口,每每想起那时,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彼时绿翘从马车帘子外探头,低声道:“要是能回 去就好了。” 纪令月心中轰然一声,“你说什么?” 绿翘一愣,“啊,绿翘是说,今日……啊!” 忽然车夫猛地扯住马儿缰绳,马儿吃痛猛嘶鸣一声,纪令月和绿翘险些向后面倒过去。 “小姐没事吧?” 纪令月摆手表示自己无事,又让绿翘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车夫下了马车安抚红鬃马,撇过眼睛仔细去瞧刚刚撞到了什么东西,只见底下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他拿出火折子一看,竟然是个人! 绿翘心中也是一惊,“还不快些把人搀扶起来,看看可有伤到了什么地方。” 那团黑乎乎的人蜷缩这,这会儿估计是真的撞痛了连叫声都不曾有。绿翘见那车夫动作慢,她跳下马车想要亲自过去搀扶,“让我看看。” “这位朋、朋友?可有伤到了什么地方,让我瞧瞧?”她伸出手刚要碰到那人只是,只听一声大喝:“躲开!” 只见一条蓝纹寒芒直直朝着她面上刺过来,绿翘只觉自己腰身被人伸手挽住,一下子跃起朝着马车速速离开。 纪令月也是发觉车外动静,“怎么了?” “小姐快躲开!”绿翘想要挣脱开环抱 住自己的人。 马车地步歘地一下子通进来一把短刀。纪令月呼吸一窒。朝着身后的马车墙壁越过去。底下藏着的人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又再次攻来短刀。纪令月的裙摆被短刀勾住,方才不清楚的脑袋瞬间被吓得清明许多。 有人要害她?! 绿翘急忙掰这身后人的手,靳七喝令:“别动!”随后将一把匕首塞到绿翘的手上,给她放在了安全的位置随后朝前方冲去。 此时绿翘才发现方才的车夫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睛充斥着一抹红,绿翘手上一边攥着匕首,一边小跑过去给吓破了胆的车夫拉开。 只见车夫浑身发抖,嘴唇乌黑,鼻孔耳朵和眼睛里边分别有些血渍,但是还能动弹分明是中了毒。 纪令月那边佯装这镇定自若,她根本泡不到车门那边出来,也不能眼睁睁被人从马车底下插死。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靳七的话,“郡主从边上躲开!” 她只见从头顶猛地又插下来一把刀,幸好当事人纪令月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不会破口大骂,就差没有来上一句卧槽。 人生就像是饺子馅,不是被这个刀剁就 是被那个刀剁。纪令月此时十分感慨她今天这倒霉催的。 脚底下的哥们估计也是炸累了,短刀只勾住纪令月的衣角,他也没什么成就,估计是见到了什么人,只听见外面传来不断的打斗声。 纪令月挥手扯开马车帘子,还寻思不要让靳七在白忙活,自己直接从这边跳出去得了。 马车的顶被人掀开,一只修长大手朝着她伸过来,纪令月抬头盯着陆淮琛,险些忘了呼吸一般。愣愣说道:“你赶来了。” “把手给我。”陆淮琛握着纪令月的手将她一把拉起。 他来了…… 纪令月望着他的脸,搂紧他不发一语。陆淮琛将她环抱住,“我来了,没有关系。” 靳七轻功好,赶来的快,靳一已经到达谁知此时动静太大,已经引来一些人,那些三三两两的乞丐分别朝此本来。 靳一不由得拧眉,“看来这是有人早就计划好的,不好,靳七!抓住刺客,不能让他逃了!” 绿翘见车夫七窍流血,整个人止不住的打冷战,“不要过去,那个人身上有毒!” 只见黑衣乞丐手上抓着一把白面朝着靳七面上撒过去,一股辛辣的酸气直冲着脸, 身上但凡是裸露出来的皮肤,立刻发出火辣辣犹如针刺指甲一般的钻心痛感。 靳七伸手挡住了脸,整只手瞬间痛的麻木起来。 黑衣乞丐完全没有想要就此逃跑的念头,这会儿还要趁着靳七防备,上前将他一击毙命。 绿翘那一瞬间失了神,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着靳七飞奔而去。 不行,还是太慢。 她心中越发后怕,大喝一声:“快躲开,有毒!”手上直接丢了匕首朝着黑衣乞丐扔去。 乞丐身形顿住,也不知谁在暗中叽里咕噜说了些警告他的话,黑衣乞丐踹了靳七心口一脚循序逃去、 靳一差人将那边围住,可不止何时涌上来的难民冲过来哭诉,“大爷行行好吧大爷!” “滚开!” 纪令月被陆淮琛抱着一跃而下,她小跑到绿翘身前,见她抱着靳七直哭,又握着放在靳七中了白面的手。 靳七吃痛,死死瞪着绿翘好半天说不出什么,只得轻轻推开她:“我无事,快去看郡主。” “这个时候怎会有难民在此?”纪令月心有疑惑,鼻子之中嗅到一些辛辣酸味,忙指挥绿翘:“快去找就近人家取来清水给靳七清晰一遍。” 第四百六十六章 回府 靳一早已带着人包抄过去,趁着夜色,流民的目标有些漫无目的,他们只知道掩护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乞丐逃跑。 此时只听一声惨叫,只见是原本拿着刀反抗的流民被一刀砍死。 而砍死他的人,竟是那个黑衣乞丐。 黑衣乞丐的声音是特地有人遮掩过的,而且又有些嘶哑,像是原本要掩住他的声色,“这个人是假扮的,快些离开!” 另一边。 觉得哪里都不安全的陆淮琛将纪令月暂时先带到了王府内,府内有专门为人治疗的大夫。 陆淮琛还是担心纪令月受伤,“先给郡主看一看。她心跳是怎么一回事?” 纪令月摆手拒绝,又见他一再坚持也没多说什么,朝着前方人伸出了手。大夫简单说,无非就是受到了些惊吓,心率过快而已。 她伸手抵着额头,都快成饺子馅了,心率要是再不快哪怕是真的大罗金仙。 “我没事,只是马车木板上面的刺将衣服给划破,没有受伤,反倒是靳七挨了一掌,又中了毒粉,此时定然需要人。” 陆淮琛立在她的身后,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无声说着什么,朝着大夫使了个眼神,让 他退下。 “我都说了没事。” 熟料他一把抱住纪令月,她整个人愣住,好半天没有动静,“放心吧,我遇见你已经点满了幸运值,这些事情之时他人别有用心,每一次不都化险为夷了么?”、 陆淮琛面上不语,他眸中有一种别样的情绪,生怕失去一样。 纪令月下意识伸手抚摸着他的脸,突然此时有人拍了们。 “王爷!” 陆淮琛只见怀中佳人立即吓得缩回原来的位置,双手捧着茶杯默默喝茶。等瞧见推门进来的人是谁之后,眼神有着幽怨。 靳一只觉有一股无名寒气袭来,“郡主也在。” 纪令月干干一笑,“正巧,我且去看看靳七情况,你们二人先聊着。”说完也不管陆淮琛什么模样。飞也似的逃开了。 “你这么快就赶来了?”陆淮琛语气不善,倒也没多说什么。 靳一听到他话中有话,歉意的低下头,又从袖子之中取出来一块布料。 大渝和东临之间的贸易来往大多数是丝绸,西陵和辽国之间大多数则是兽皮和动物羽毛羊毛之类。 陆淮琛将布料拿在手中左右观看,“这是亚麻?” 一种用植物草经络所作 的衣服布料,因为质地不是很好,甚少有人所用。 靳一点头称是,随后又出来来一缕头发和一枚金色铃铛,“那个黑衣男子怕身份也是不俗,此次前来定然和皇宫祭祀大典有关。” 说不定这个人就隐藏在前来的使团之中,就为了祭祀大典开始,目的则是……不好说。 陆淮琛取来金铃铛,又见那一缕头发,“女人的头发?”金铃铛看起来也是个贵重物件儿。 是太后,还是谁? 京城进来都是有人把手的,那一帮流民私自闯进京城内,也只能说是防守不当。陆淮琛将这些东西放回桌面,“人抓到了么?” 从靳一进来的时候,陆淮琛就闻到了血腥味,但是靳一有没有受伤。 靳一低下头,“属下赶过去的时候,只见地面上一滩血,为首的人丧心病狂,眼见事情败露,杀了掩护他的流民。……无一活口。” 杀人灭口,看来幕后主使做事干净利落,任何有可能留下后患的事情,直接让人解决个干净。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陆淮琛的打算,他所擅长的就是这些人进一步的动作,“去调查京城内的流民来历,还有近日都有谁接触 过这些流民,不论身份官级,皆一一记录在内。” “是!” 他见靳一欲言又止,“有话直说便是。” “是。”靳一低下头猜测:“现如今东临的人已经进了皇城,原本药王谷之内就有人嫉恨这郡主。更何况现如今郡主在皇宫已经成夹在太后娘娘与王爷之间的人。”除掉纪令月,会引发两端暗中相斗。 “退下罢。”陆淮琛面上似乎早有此等猜测,也是下定了注意,又派出两名暗卫埋伏在纪令月的身边护着她的安危。 …… 靳七躺在病床上,绿翘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大夫一皱眉或者是要说什么,她便立即走上前,心中担忧的不得了。 “姑娘放心,这位公子没有什么大碍。”大夫出言劝,绿翘眼眶通红,好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纪令月站在这儿瞧着,拉着她的手走到房门外边,“说到底靳七这伤到底也是因为你我。你过去的时候,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绿翘仔细想想,随后又摇头:“我是仔细盘查了的,没有什么人跟着,除了宫门之后又是让人仔细看守这,就连马车内我都是看了一眼仔仔细细观察每个角 落。” 这还不是纪令月的遇害体质也点满,下药迷、药还是什么药,或者是暗器之类的,就算是纪令月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之时,她也会先仔细排查才让纪令月去睡。 “我清楚。”纪令月不是怀疑这个,“你可还记得那个行刺的人?长得什么模样,身上又是否有较为突出的特征。” 虽然今日都和纪太后说开了但是纪太后也犯不着秦字动手解决她。先前的宫女蚕惨死,纪太后已经让人暗中解决,可是又搞出来较大的动静。着实有些不像是纪太后谨慎的风格。 此时绿翘只听见房间内传来的咳嗽声,她与纪令月对视一眼,有些迫不及待。 纪令月伸手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过去,这个时候也犯不着太着急,“靳七是你我的救命恩人,此时你也不用拘礼,快些去瞧瞧。” 她见方才的大夫整差人端水过来,纪令月上前问道:“靳七的情况如何,是否已经醒来了?” “无甚大碍,郡主且放心吧。”大夫胸有成竹道,那药粉怕是石灰和一些辣椒面掺杂,撒在人脸上有这一种烧灼之感,偏偏靳七挨了一掌,呼吸上有些不适仅此而已。 第四百六十七章 绿翘心意 绿翘坐在边上抹着眼泪,心有戚戚道:“他怎么就一下子冲了过来,让人都来不及反应,小姐,你说他不会是要死了吧?” 纪令月无奈笑道:“平时你与他最是说不上几句话,现如今这般担心倒是让人意外的。” 她抽噎着也不介意纪令月的调侃,眼睛有望靳七这边看去,“绿翘是真的担心。万一他再也醒不过来……王爷。” 身后脚步声传来,纪令月眼角余光瞥见陆淮琛的衣角,拿出手帕来为绿翘擦拭掉眼角泪珠,“大夫出去一阵儿,已经让人煎了药。与其你在这边哭哭啼啼,不如去看看药是否煎好了没。” 纪令月知道他来,转身为他斟了一杯茶,二陆淮琛顺手接过又观她模样,“没有受伤吧?” 陆淮琛在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其实纪令月都清楚,“人查出来了么?” “死了。”靳一赶过去的时候就见到一些穿着流民衣服的人有些自尽在了湖边。被抹了脖子的想必是不想自杀结果被身边人给杀掉。倒是一些看似没什么痛苦的,实则早就吞了药。 看来幕后主使并不想让这些人活下来。 纪令月颔首望着桌 边,定定说道:“那些人想要的是我的命。” 他冷哼一声,执起纪令月的手,“他们妄想。”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纪令月瞅着陆淮琛这只老狐狸,而且不仅知道,并且已经有先他人一步的打算。 陆淮琛不答,他一向喜欢卖关子,是以此时只略摇头,“这是一个警告。” 纪令月眼中有些不解,毕竟在马车里带着差点被人给捅死这种境遇可是前所未有,简直比坐过山车一上一下还刺激。“我一定是惹怒那个家伙。你这么快就知道我遇害的消息,是不是也有人在暗中通风报信?” 靳七在她周身护着,可他只是一个暗卫又不是神仙,陆淮琛和靳一带着的人来的虽然也不算迟,到底是晚了些,让贼人给跑掉。 彼时,屋内。 靳七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绿翘望着他忍不住的难过,“你说你好端端的做什么冲过来。” 当时的情况的确是惊险,可又不是没有什么万全的办法,至于用得上耍那些阴招么? 被绿翘又是哭又是嘲的声音吵醒,靳七本想反驳她,但是又见绿翘挤吧挤吧出来的眼泪,他默默装 作昏迷的模样。最是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的靳七还真拿绿翘没什么招。 原本这天就冷,屋子内烧着炭火,绿翘见火快熄了,取来一根小却细长的铁棍翻这炭火,发出一些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有忍不住赌气的嘟囔几句:“好端端的我和小姐都没事,就你自己中了招。” 、她听窗户边风吹树叶的声音,心中不免怅然,“你身份不一般,我自知平时跟你说不上话。也因着小姐的缘故能够靠近你,心中便觉得已经足够了。这次你为了护我,实际上完全犯不着。” “怎么会?” 绿翘闻声背过身去擦拭眼角的泪,可她双眼通红怎么也掩饰不掉方才哭过的迹象。纪令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她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身份的禁锢,反而不敢去追求靳七。好笑的则是绿翘如今表现的尤为明显却还在遮遮掩掩。 “小姐怎么来了,这边由绿翘来照顾便可。” “我们得回去了。”纪令月走到床前去看靳七伤势,她顿了顿,故意将靳七的伤势夸大:“大夫说靳七当时心口还受了一掌,估计这些日子都不可能在动武了。” “啊 ?”绿翘还没发觉自己声音中已经夹带哭腔,“可他只是替我挡了那一掌,谁知道贼人会搞偷袭。” “只是以后不能继续做暗卫而已,他是摄政王身边的人,你觉得摄政王不会给他找别的事情做么?” 绿翘一时间愣住,好一会儿才道:“万一做暗卫才是他所想要的呢,岂不是剥夺了靳七自己选择的权利。” 这丫头平时跟在自己身边,如今纪令月才知道她这么会说,不由得好笑道:“你究竟是帮他说话,还是在帮你自己。” 靳七隔着床边的帘子望着绿翘,见她死死咬着下嘴唇一副为难的神情,心中升起另一抹意思。纪令月也是见绿翘迟疑,招手让绿翘去准备一些热水。 瞧见绿翘出去,靳七默默收回了心思。 纪令月笑着坐在一旁桌边,见到上面绿翘准备的,不由得叹气道:“养大的丫鬟不中用啊。靳七以后可莫要辜负我家绿翘的一番真心才好。” 他感觉就像是上课开小差被抓住一般,整个人僵住,准备起身给纪令月行礼,想着如何反驳纪令月的话。 又听纪令月轻声笑起,“绿翘对你这般心思,你可莫要辜 负啊。” 靳七闻言一僵,这才发觉过来纪令月已经知道他醒了过来。略略起身倒也不似先前那般恭敬,“郡主,我……” “绿翘在我身边,不提身份,我也将她当做知心人一般对待。你若是真心待她,她也真心待你。你若是并无此意,也早早断了她的念想。”纪令月虽然面上这么说,不过就差拿一把大刀提在靳七脖子上了。 他倒是有些忿忿不平,“郡主如此强人所难么?” 纪令月挑起眉毛,“我若是真强人所难,你也没什么法子对付我。也不过别的。多谢你特意赶来救我二人,不然怕是真的要命丧于此。” “你好好休息,顺便也好好想想我方才所说的话。”要是真能撮合成他们两人一对儿,纪令月也觉得确实不错。只是绿翘那妮子的想法多变,有时又想豁出去,可每每要做的时候,就又担惊受怕的。 绿翘估计听到了她和靳七的对话,站在门边手上抱着水盆僵在原地,转身也不是,进去也不是,只能站在这儿。 纪令月瞧着她觉得好笑,“行了,你我在这里多有打扰,还是快些回到府中才好。” “这么急?” 第四百六十八章 蠢蠢欲动 “急么?” 纪令月双手紧扣,保持这贵女标准姿势,趁着还未亮完全的天色,回去纪家。 倒不是她急,而是幕后主使,一定有所动作,明目张胆的要新词自己,即使知道会有几条无辜性命丧生,而且还牵扯上了流民。 流民竟然会行刺一个与他们毫无相干的郡主,这酒有些可笑了。 谁出的钱让流民卖命,谁做的计划在纪令月出宫之后行刺。她仔细想了想就近得罪过的人,要说真的是她们,纪令月反倒是觉得她们没有这个胆子。 绿翘发觉纪令月面色发白,伸手拿着一个汤婆子递了过去,“小姐,靳一暗卫传话说消息已经放了出去。” 行刺自己的人都已经死翘翘了,可幕后主使尚未知道这个消息。陆淮琛的人来得晚,查出这些流民的身份,倒是先前藏在马车底下的人一直没有抓到。 纪令月索性就来一个将计就计。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一些哭声,绿翘更是借着难过的劲儿跑到叶氏那边大哭特哭。 叶氏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吓得脸衣服都没有穿好赶忙往她纪令月这边奔过来。 “纪令月遇刺了!” …… 要说得到消息的人谁最为开心,三房简直就要放炮仗了,借着年关日子将近,三房那边的人可劲儿闹腾。脸老夫人那边的嬷嬷都亲自过来看三房。 阮氏倒也开始胡扯起来,“是我的一个娘家亲戚,给我生了一个侄儿。” 嬷嬷倒也不屑于管她,“三小姐还未醒过来,阮姨娘莫要惊扰到才好。” 这话一出口,阮氏当即不乐意,凭什么纪令月一有事儿她们三房这边要收敛,放个炮仗怎么了,就差没有炸烟花让周边的邻里都知道她多么高兴了。 钱婆子眼见阮姨娘这个没脑子的要坏事儿,立刻掏出银粒子塞给嬷嬷:“姨娘近来难得有高兴事,三小姐那边我们稍后会过去瞧瞧。” 等给嬷嬷送走,阮姨娘一扫先前模样,一脸阴鸷的盯着纪令月所居住的院子,“最好是死了才好,现在一个老虔婆都敢来糟践我三房?” “姨娘可快别说了,现如今三小姐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而且又多了一个摄政王。”言外之意就是——我们惹不起。 这时正巧,纪令茹身边跟着侍女一同走来,瞧着纪令茹这几日原本要死不死的神情男的有了 生机,不过阮氏一瞥见她面上就不爽。 “这般不顺眼,还不如死了算了。” 纪令茹白日里受气,这些话她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去,白眼都懒得翻,“没什么事,茹儿就去休息了。” “你给我回来!” 阮氏越想越气,她自己一世英名,就被这个女儿给毁了,着实不爽的很。“你、娘我真不知道对你有那点差的了,现在盗号,还会给我摆脸色了?” 钱婆子过来刚要出口劝,纪令茹直接进了自己房间锁上门,不一会儿就传来哭声。 阮氏气急败坏指着她的房门骂:“今日好不容易畅快一回,你个小畜生就来败坏你、娘我的兴致。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给你爹娘我二人嚎丧呢!” “姨娘,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这人好歹是在自己院子里,平时三老爷不管事,李氏又是个墙头草,心眼儿多得很。姨娘你好歹也就只有四小姐这么一个亲近的人。这种关头可不能让人钻了岔子。” 钱婆子让阮氏凑过来,低声说着些什么,阮氏回头一股子狐疑的眼神盯着她,默默道:“你说的有道理。” 现如今的纪家有谁不是在看她们娘俩 的笑话,一个个装的比谁都好,就跟她高攀了似得。可是其中有多少好处她们捞到手了? “现在就去那边瞧瞧,翠儿,你过去。”阮氏指着新来的小丫鬟,个子不高,脸上还有些脏,跟个要不是个家生子,估计真的扔到粗使丫鬟堆里了。 钱婆子伸手招呼翠儿过来,“你过去时不要乱看乱说,就说你是来送贺礼,正巧这边有好东西。要是有人问你,你怎么说?” 翠儿歪头歪脑仔细琢磨,呵呵傻笑:“奴婢不知。” “这就对了。”钱婆子拍拍她脑袋:“谁人问你你就说不知就行,快些去吧,回来就可以讨赏钱。” 阮氏见这个丫鬟翠儿,面上着实有些嫌弃她不中用,还不知道是那个蠢货硬生生塞进来的。 估计是到了晌午,前去送礼的翠儿在纪令月的院子周围走了一圈,此时见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袍提拉这药箱的人往这边赶,不一会儿又见到人端着干净水盆字进来,血盆子出去。 叶氏是被人直接抬出去的,听说是见到纪令月的伤势,硬生生哭晕过去。 翠儿前去送礼还不讨好,直接被人给撵了出去,她见送去的东 西之中还有些吃的,吃饱喝足之后又偷了个懒才回来。 阮氏见日头黑了,这个翠儿丫鬟才回来,面上有些不爽,但还是让人问她话。 翠儿歪着脑袋着实一点心机都没有,“奴婢前去送的时候,见到一个大夫跑出来说治不了,还有人端着盆出来,红红的一滩血,跟杀鸡杀猪的时候阿娘接的血一样。” 她可真的是巴不得纪令月赶紧死,现在听到这个消息着实心情愉悦,取下手上的镯子刚准备丢给翠儿,又见她巴巴地望着茶几上摆放着的糕点。 阮氏一转眼珠,“这糕点赏给你了。” “谢谢姨娘。”翠儿很高兴。阮氏也很高兴,反倒是姗姗来迟听到消息的钱婆子有些不大高兴了。 纪令月生性狡诈,这般模样要是装出来的怕是不好说…… 她迟疑这要不要跟阮氏说话,阮氏这会儿也寻思道:“我得去给老夫人请个安。”顺便看看这个老虔婆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 钱婆子挥手赶紧让丫鬟翠儿下去,这个丫鬟在这里待着多时,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将她悄悄解决掉。 与此同时,翠儿眼中透露一丝狡黠。默默端着糕点退了身。 第四百六十九章 邀约至 叶氏一早就听到下人说纪令仪匆匆忙赶来的消息,心里不由得感慨这姐妹俩人都快成了连体婴了,这个不舒服那个立即就能感受到。又想起她先前在浅邸之时和自己姐姐的情谊。 “去,如果是仪儿回来了,立刻让她来见我一趟。不必去往月儿那边。” 丫鬟闻声得了令,早早的就在门边把守者,见到了苏家的轿子,当即上前喊话拦住纪令仪:“可是大小姐来了?夫人有话药童大小姐说。” 纪令仪掀开马车帘子,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面对纪令月的伤势焦心不已,“月儿的情况如何了?家里人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月儿的消息,明明先前还好好的,这会儿……” 她的话止住,但见前方来人,面上带有一丝不虞,三房那边的人早早就站在门后边一副看戏的模样。纪令仪现如今何尝不知这些人别有心思,也没再说什么随着那个丫鬟转而去了叶氏住处。 昨夜里下了霜,远远瞧去倒像是镀了一层雪一般,白戚戚的,还有这冷意。脚踩在地面发出一些嘎吱的声响。可纪令仪现如今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思。 叶氏早已站在门 边等候,上前握住纪令仪的手:“你这孩子这么过来,要是苏家人多想可怎么办?” “再多想也不及月儿重要,我还未曾过去瞧月儿,这时候阿娘唤我过来是为何事?” 她在苏家到没什么人对她不好的,苏澄清的父母大方有礼,前次是因着回门,这次纪令仪想要过来,人直接备好了马车和一切准备事宜。 听说纪令月当时遇刺,那些个不中用的人都端出来好大一盆血水,也不知她现如今究竟是好是坏。 “我还听说,老夫人那边现在都还在为月儿祈福呢。” 叶氏见她如此揪心,拉着她手腕又跟身后人使了个眼色,屏退众人之后才道:“三房那些人眼睛长在头顶上,舌、头也长。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是让他们给胡乱说出去的、” 纪令仪心中疑惑,“是不是月儿?” 叶氏默默颔首,“你在外面可不要说出去。” 此时纪令月的住所。 绿翘站在后门边上等,远远见到一抹桃色身影,朝着她招手,“可是拿过来了?” 这身影远远瞧着淑女窈窕,走进了一看却还是一年纪不大却也机灵的小丫鬟。现如今纪怀屿已经不 能在被守着抱着的小公子了,他有自己一处住所、 “拿来了,因人多,还在那边等候些许时间,怕耽误了姐姐的事情,赶忙跑了过来。” 绿翘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盒子,拿出一粒金豆子塞给她:“小何儿这是赏给你的。” 丫鬟小何那想着要,却见绿翘佯装生气模样,收了过来对着她再三道谢。 绿翘摆手让她离开,自己左看右看见四下都没有什么外人,提着手上的糕点退了回去。 病号纪令月躺在床上装睡,脸上的惨白还是多抹了一层的粉,这会儿静静躺在床上,鼻子嗅到糕点的香气不由得犯馋。 “小姐,千禧楼的糕点到了。” 纪令月当即睁开眼,平时小团子纪怀屿寻着机会就往她跟前凑,是以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而且东西都是上好的。 此次叶氏为了让他独立成长,就给他一个小地方单独生活。实际上也就是在家中院子里边儿单独开辟一个小住所。 可小住所离纪令月这边近,平时纪怀屿就喜欢将一些得到的好玩意儿往纪令月跟前凑。要说这糕点,还是纪怀屿给自己安利的。 “没有让外头人看见吧? ”纪令月接过来手巾擦拭一遍,取来还热乎的糕点,只觉里面的松子与糕露搭配简直是绝了。不腥不咸,放在口中慢慢咀嚼还可以感受到一种淡淡的鲜甜。 绿翘则是担忧道:“三房那边一直不断来人监视,而且怎么也赶不走。”这阮姨娘可真不会做人,纪令月现在别说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你一个姨娘就老实本分的待在自己住的地方,在自己的一小片地里边儿守着呗。 偏偏要在纪令月住的周围布满眼线,而且这些个人一个个都是蠢货,直接脸上写了‘我是眼线’四个大字一样,做事也不做,就巴巴的站着。绿翘都懒得和这些人演戏。就连打发人都懒得管。 纪令月好笑的将糕点递给绿翘,“我听说大姐姐来了,待会儿你出去跟她说几句,我们姐妹俩人如今不方便见面。”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可小姐还要这般忍着,真不知道是过的什么日子。”绿翘小声逼逼,得了纪令月的令,使唤来院子里的丫鬟,将此地看守好,不管是谁过来,都说纪令月现如今已经在休息不宜见客。 糕点好吃是好吃,不过纪令月这么一直 待在这里也是在慢慢养着膘,不仅胖而且还浪费时间。 纪令月这时正在感慨,口中咬到一块坚硬之物,随后只见糕点之中一小节竹管,她拿出来取下,上方的字迹也是眼熟。 她装病是为了让想要陷害她的人可以放宽心,大胆做事,这样也好露出马脚来。对方甚至有可能会准备下一次的行刺,只因纪令月此时是重伤而不是直接死翘翘。 不是没有过猜测,将她恨之入骨的人不乏少数,纪太后跟自己已经僵了的关系不至于对外人提起。 宁太嫔? 现如今宁太嫔见到陆瑾桃平安无事,她还能有什么心思乱动。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红姑监视着一举一动。 还是…… 纪令月缓缓闭上眼,也没了吃糕点的心思,手上的纸条放在桌边,只见上面写着:今夜小叙。 眼见这天色尚早,纪令月默默让在外面的丫鬟偷偷去厨房那边备了一些喝了并不会醉的小酒,这还没吃完的糕点就留着做下酒菜得了。 小叙么? 纪令月缓缓睁开清亮地眸子,她与方青云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自己出宫的时候看见了他,他也未必没有看见自己。 第四百七十章 乐意至极 小佛堂内熏香缭绕,只听到前方人轻声念着佛经,虽是能够听懂,但是仍然不解其意。 纪令仪走近时就见纪老夫人这般端坐着,她走到纪老夫人身后去,大大方方跪坐在蒲团之上。好一会儿纪老夫人念完了,她才瞥见纪令仪。伸手摸摸拉住纪令仪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好半天不发一语。 “仪儿都明白的。” “你在纪家是大小姐,在苏家可是个大夫人,虽然身份上有了一层变化,但实际上那帮子人还是把你当做大小姐一般恭恭敬敬伺候着。” 纪令仪低下头听着纪老夫人说的话,无奈笑道:“仪儿过去才不过一两日而已。” “哪有大姑娘嫁了之后来回往娘家这边走,你这么做还不是要让人以为你是与夫家生了嫌隙?” “……是,仪儿知错。” 纪老夫人上前抱住纪令仪,“你是在你、娘身边长大的,性子最是像你、娘。月儿也是个有本事的,改了骄纵,如今也有自己的担当。她要做什么,咱们不用管,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纪令仪随之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月儿在自己家中也要装作一副受伤的模样,我这个做姐 姐的也不能帮她。如今回来反倒是添麻烦了。” 纪老夫人连忙摆手,“原本就是给外面那些个乱臣贼子做做样子看,你来了倒是让他们信服了几分。说说你的事?” “仪儿能有什么事。”她面上带着些许羞涩,将原本紧张和一丝不适都给打消了。 看来的确有事。纪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开启了老一辈劝诫模式,“等到闲下的时候,就和姑爷要个孩子。” 此时的三房。 消息已经打探多遍,纪令月的丫鬟嘴巴一个个焊死了的铁嘴鸡一样,一个两个都不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纪令茹每天悲春伤秋的望着窗外枯死的梅花,感慨自己现如今就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折去梅花的枯木,有这一种垂垂老矣的挫败感。 阮氏性子强硬,她早现年勾搭三爷,现如今自己的女儿也成了勾搭人的货色。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阮氏自己都没给自己考虑好,女儿的这么个下场也是让人有目共睹的。 可纪令茹不想按照阮氏的法子去嫁给一个贫人,自己以后就那么孤独终老?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笃笃笃地敲门声。 纪令茹此时正心烦着 ,想着谁好死不死来触她的霉头,却见钱婆子一脸笑盈盈走进来,“三小姐快快洗漱更衣吧。” “你怎么来了?”不去巴结阮氏,反倒是来自己这里上赶着献殷勤。纪令茹可是没有忘记她被灌药的时候这些女人的嘴脸。 钱婆子倒也不气恼,“宫里传来了消息,让三小姐你赶紧过去,这会儿去见一见太后娘娘,还能……” 纪令茹恼怒打断道:“纪令月才是太后娘娘眼前的红人,我上赶着过去难道是要看太后娘娘的白烟么?你倒是挺会委任考虑,怎么这些个好事轮不上、你!” “诶唷我的姑奶奶诶!”钱婆子想要上前捂住纪令茹的嘴,生怕她多说话将事情给搞砸了。 “难道四小姐还没有明白过来么?” 纪令茹面色阴沉皱起眉头瞪着她:“明白什么?” 钱婆子凑近纪令茹说着什么,“失宠?”纪令茹不由得好笑道,“纪令月一向狗腿的很,不管是宫里的娘娘们还是什么王爷侯爵,她就算是被封了一个郡主的身份又如何,其实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现如今纪令月在纪太后面前失了宠,纪太后想要在宫中站稳脚跟,还 是需要纪家的。 那么,纪太后就需要另找一个人代替纪令月。 如果是自己的话? 纪令茹脸上愤恨的神情逐渐变得平静一些,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好利用的蠢货,但也绝非是纪太后巩固地位的棋子。只是现如今她深陷泥沼,纪太后这抛出来的橄榄枝很有可能就让她摆脱窘境。 “我要更衣。” 钱婆子立即心领神会,“这就去给四小姐安排。” …… 还没到天黑的时候,纪令月就已经从床上起了身,看了看准备的这些东西,觉着自己又有些明显,刚要收拾一下,风便吹开了未曾遮掩完全的窗扇,帘子纪令月感觉到一丝冷意,见那风吹着边上的帷幔,而若隐若现的帷幔之后又站着一人。 纪令月想着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在嘴边又止住。 方青云打量着她,“说来好笑,我一直想要护着你,可未曾认真考虑过你是否真的需要我去护。” “我并非人间富贵花,比之谁保护我,更喜欢的是能够和谁并肩而立,” 他走上前去,手上的扇子勾起纪令月散落在侧脸的一缕碎发。纪令月没有躲开,反倒是方青云朝着自己伸手之时,纪 令月下意识闭上眼睛躲开,让他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干干笑道:“他那般强势的人,你觉得你能够与之并肩吗?” 纪令月不想同他狡辩,只能缄默不语立在桌边,随后伸手邀请他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酒,却被方青云给抢了去, “不过几日一别,你如今连性情都好似变了一副模样。好不容易回到了东临,又做什么要回来了呢?” 方青云平静的望着她,忽然道:“是为了心悦之人。” 纪令月接不上话,干干一笑装作若无其事。只听方青云又道:“上次与你这般喝酒畅聊,似乎将心中淤积许久的心事全都给说的通透,可惜。” “可惜什么?”纪令月吧一旁的糕点往他那边推了推,方青云顺手取过来,“可惜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妄想,那次我发觉你离开,在那边找了你一天一夜,又等了你一天一夜。” 纪令月止住手,轻轻笑道:“何苦来?” 方青云却有些傲娇的撇过头,“当然是我乐意,等多时都是我乐意的。”那时他心里一直向着纪令月想开了的话,定然会回来的。或许他在坚持一些时间,又或者直接带她去药王谷。 第四百七十一章 权臣 白芨说过药王谷是个什么地方,大火少了那么久,将原本藏在湖心的药王谷现世一时,可最后却成为一片灰烬。 方青云是去找过纪令月,因为他知道因为醉胭脂的药效,纪令月一定会来此。 他去的迟,总是在无形之中迟了和晚了,方青云就此和纪令月完全错过。 方青云低头扫了一眼纪令月,“你哪里受了伤?” “哦。”纪令月伸手捂着心口做西施捧心状,“心伤而已,大夫说我忧虑过多,劝我不要多想事情。也没什么大碍,吃好喝好就好得差不多了。” 末了她顿了顿又解释道:“毕竟遇到这么大的一个事情,常人就算心态再怎么好也得受到惊吓。我这还算是好很多了。” 他哑然失笑,不过见纪令月却是没什么大碍也就放了心。 绿翘想着白日里纪令月精神不大好,毕竟要关在屋子里几日不能走动,勉强撑过祭祀大典才行。起了身提着烛灯往纪令月这边走。 不由得听到身后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那人慌乱躲闪。绿翘不由得拧眉望去:“谁在哪里?出来!” 一声痛呼传来,在等绿翘往那边奔去,提着烛灯望去 ,却见一块碎裂的瓦片上挂着血。 纪令月闻声披着斗篷走到门边,绿翘捡起瓦片朝她这边走来,“都这个点儿了,外面那些人也不知道消停。” “那是他们不懂为人处世相处之道,处处监视着我,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挖坑,”纪令月将瓦片放在手中翻看。 彼时绿翘才惊觉纪令月房间竟然还有一人,待看清是谁也就放下了心,微微欠身朝着方青云行礼,“奴婢去备些热酒来。” 她颔首示意绿翘去忙活,方青云自知自己今日来有些冒失,“可需要我为你出去后患?” 下手就要解决人,纪令月连忙摆手,调侃道:“这倒不用。也不是什么大错。毕竟你这人都在我跟前了。” 方青云伸手接过她握着的瓦片,上方除了血迹之外还有纪令月手上的温度,“见到你安好,便好。” 纪令月没应他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在等绿翘将热好了的酒拿过来之时,方青云已然离开。 “可惜了。”绿翘不由得感叹。 “我都还没有悲春伤秋,你一个小丫鬟反倒是为我可惜起来了。” 绿翘连忙摇头:“绿翘说的可惜是说着酒,这 天底下最懂小姐你的,怕是也就那么一个真心人。” 纪令月伸手倒了一小杯酒浅尝,静默许久。 翌日天一亮,绿翘便传话来说是纪令茹被宫中的轿子接去纪太后那边了。纪令月见怪不怪继续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一边提醒道:“要多放些红花,顺便凑一些血,味道都不对,就算是用药材熬着,也会有人察觉出来。” “是是是。”绿翘有些不明白纪令月为什么装病,结果当日下午一早,纪衡回府立即差人报了信。 宫里出事了! …… 纪太后进来偶感不适,实际上这个不适已经持续了许久。心里越发想着事情,又知晓纪令月进来突发事件,于是就传唤纪令茹进宫。 纪令茹的档次说实在的,要是她没干出丢人现眼的事情之前还是能用的。可问题就出在纪令茹干了这些事情。 纪令仪一个端庄大家闺秀,更是纪太后亲自教导的,大方得体,外人说纪令仪是在太后跟前学的礼,谁也挑不出来半分的毛病。 至于纪令月,无非就是就近纪令月和陆淮琛之间的情谊,无非是纪太后自己想不开,要是真的想开了也会觉得这是好事 。平时纪令月在纪太后身边可是贴心小棉袄,就算是真的置气也只是一时。 至于纪令茹,首先身份就差了一大截,庶出的不说,还是个绿茶。 纪令月自己也无法出门去见纪衡,好在绿翘传了话说是纪令月好了些,清醒过来。寻了个由头便赶了过去。 “爹爹,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纪衡瞧见纪令月脸上的惨白色,“宫中多变,连累了你,你现如今这般也算是避了祸端。” “今日皇上随摄政王同行,路上遇到刑部侍郎林彦,摄政王问其话。彼时皇上听闻一熟悉歌声。” 歌声? 陆靖羽才多大,就算是有歌声也不至于吸引他吧? 纪衡抚摸下颚的长胡子,“据说是皇上幼年之时乳娘时常所唱。” 纪令月眼珠一转,“皇上去了?” 小皇帝后来踩在纪太后身边养着,教他识大体懂礼仪,为国为民的大道理。可到底是个孩子,多多少少有些分不清一些看似寻常实则别有用意之事。 “皇上此举,定然会惹得太后娘娘不虞。” 纪衡却摆手,“摄政王并未做什么,不过此时与先前太后所犯头疾之事怕是息息相关,你先 前调查此事,可有发觉什么异样之处?” “不过是寻常疾病而已,太医出了药看一看也就渐渐好了起来。太后娘娘想必也是思念家中老夫人,毕竟许久未见。”纪令月低下头来,默默叹了一声:“爹啊,果真是如您老人家所说。” 这两日纪令月受伤的消息已放出来,纪老夫人担忧,叶氏一天一夜不合眼,纪令仪还要亲自过来瞧她。反倒是纪衡没有做什么,只是吩咐找最好的药材医治自己。 想必是早就知道纪令月其实并未真的受伤。 “若是太后娘娘和摄政王二人分别占据一头势力,彼时在朝中没有站队的大臣定然如履薄冰。若真到了非要选择的时候,爹又当如何?” 纪衡淡笑,伸手抚摸纪令月的头,“观世间万象,凡事都有一个约束,太后和摄政王的约束或许是彼此,但也有软肋。双方庇佑一方最怕软肋暴露,使得溃不成军。就是你爹我,也有软肋。” “爹的软肋,是皇上么?”纪令月疑惑道。 却听纪衡一声长长叹息,“身为百官,为君上,也为下士。但为人臣子,定然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月儿明白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行差就错 从纪衡的书房出来之后,纪令月越发觉得自己装病是在是一个明智之举,她犯不着找事,事情也就找不到她身上,除非那些个事儿逼一直记挂着她,否则也绝对犯不着跟人起什么纠纷。 绿翘上前伸手将她头上带着的斗笠整理好,纪令月抬眼瞧着她,“绿翘真是天生丽质,连你小姐我看见也不由得动心呢。” 她不由得伸手做打,好笑道:“小姐是从哪里看到的浑话,同我这般说,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估计也得给你拉到宫里让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好好教导一番。” 纪令月说的倒是真心,她看得出来,绿翘对靳七倒是一番真心,二人若是离得远了,绿翘便心如止水。可若是离得近了,她便失魂落魄一般,索性直接寻了个礼物让绿翘帮忙送去摄政王府,“你就说是感谢摄政王的救命之恩,顺便去看一看靳七现如今可是好了。” 绿翘有些讶异,收了纪令月拿过来的东西放在手边看,“这不是前不久小姐做的荷包么?”针脚歪七八钮还有些出线。她家小姐学什么都很机灵,唯有这针线活,真不知道随了谁了。不过也是,自家小 姐金枝玉叶,这种针线活定然用不上她自己动手。 一直在房间里蹲着也不是办法,纪令月听八卦也只听到了一半,如今太后有些多疑,不仅是陆淮琛,纪家。朝中大臣的一半势力现如今都已经站好了队伍。纪家偏偏处在中立。 现如今朝中还有的几位大臣也是心有戚戚,在隔岸观虎斗。他们想要享受最后的成果,却也要为自己后人的前程做好打算,巴结人就是个问题了。 陆淮琛在朝中处事就连纪衡都赞不绝口,加上他又是摄政王,明显是处于上风,可纪太后的势力呢? 纪令月抓起盘中的瓜子默默磕着,不过一会儿听见前院那边传来的哭声。 说实在的,纪令月都感觉有些习惯了,因为前院那边不是鬼哭狼嚎就是嘤嘤小泣。还别说,三房可真是热闹,她那个不学无术的三叔估计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份好差事。 绿翘是赶着饭点儿前回来的,纪令月见她一回来就栽进自己房间闷声不说话。院子里还在打扫的小丫鬟们抬头看着。纪令月拍拍心口咳嗽几声,虚弱的说:“你们都下去吧……咳咳,明日再来。” 随后她往绿翘 房间去,“去的时候见到靳七了么?” “恩。”绿翘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一团麻花堵住了嗓子一样,估计是她自己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好,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一起都还好,见到了奴婢送过去的礼物,摄政王殿下还特意传话说郡主有心了。” 那当然有心了,纪令月是闲的没事寻思做个荷包,在几个失败品之中选择出一个看似不怎么失败的失败品差绿翘给送了过去。 “不过你这声音怎么……” 绿翘有些抗拒,连忙道:“小姐先别进来。” 越是这般说,纪令月越是起疑,她掀开帘子往那边望过去,面上不由得带着一抹怒意,只见绿翘一半的衣服纷纷落下,露出来的肌肤有一片青紫色。更有几条鞭子抽打的迹象。 “谁干的?!”纪令月走上前抚摸绿翘额头,见她双眼通红含着泪珠,好啊,这才出去多么一会儿,就搞了一身的伤? “小姐别……”绿翘赶紧拉着纪令月的手,结果吃痛含着泪珠砸在纪令月的手上。 她的整张脸已经冷了下来,“你告诉我是谁做的,我就不去。” 绿翘委屈忍住嘞撇嘴,一个劲 儿的摇头。纪令月又不是一个能够忍得住的人,“你不说也没关系。”她自然有法子去问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当即转身去喊跟绿翘一起去摄政王府的小厮。 “阿福!” 当时的车夫手上,纪令月给了他一大笔钱,后来就换了个新驾车人也机灵的阿福。只是这阿福比绿翘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会儿见纪令月怒气冲冲的走过来,连忙上前哈赤哈赤的说着:“小姐,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冲撞了贵人。” 根据阿福所说,当时他和绿翘一起去摄政王府,原本好好的也见到了人,问题就在于从摄政王府出来之后,不知怎么的阿福操控的马车和另一辆贵人的马车冲撞了。 “你的意思是,撞成这样子的?”、 阿福连忙摇头:“不不不,不知怎么的,那辆马车里面出来一个红衣女子,脾气火爆,当即还未说几句话,直接甩了鞭子就打。” 当今脾气爆的女子,马车也华贵。 “对方什么来头?”敢欺负她的人,纪令月是个护短的,也一向知道绿翘的性子,而且阿福又是刘管家千挑万选的。 阿福不像是绿翘那般会遮掩,直接明说, “当时那辆马车中还有其他人在,不知说了什么,那红衣女子也是听了人挑唆直接冲出来打绿翘姑娘,是小的没有拦住。” 纪令月见阿福脖子上脸上这些伤疤,被鞭子打到的地方有的破了皮,没有破皮的此时都肿了起来。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可不是一般的胆子大,明摆着是过来找茬的呗? 不过也知道了几个明显的特点,对方是知道她是谁,也故意来找她的茬的。 “我知道了,这些是给你的赏钱,先好好养伤。”这件事纪令月只能让别人去调查了。 …… 彼时的三房。 纪令茹是等着关上门之后从后门走进来的,阮氏特意差钱婆子给她留了后门。 钱婆子走上前拿过来纪令茹手上的披风,对着纪令茹身后的丫鬟问道:“小姐回来的时候没有让外人瞧见吧?” 丫鬟连忙摇头:“没有,奴婢可都是看着呢。” 近来纪令茹在纪太后那边待了一小段时间,先是得到纪太后的斥责,当时纪令茹险些觉得自己都快要死翘翘了的时候,谁料到纪太后后来的操作简直让人不明所以。 骚,是真的骚。 纪令茹甚至大白天的做了梦。 第四百七十三章 埋线进行时 她做的梦也是极为恐怖,梦境是这样的,几天后伸手抚摸着她的肚子,和善的笑着,似乎再说什么孩子。 纪令茹当即一身冷汗给惊醒了,这会儿面上有些喜色,瞧着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钱婆子有些不明所以:“四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可一定要同我们说啊,不能憋在心里。” 可拉倒吧,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老虔婆只是为了盯着她。阮氏虽然说着什么都在为她做考虑,实际上能有多少事情是真的在为她考虑呢? 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自己现在真的明白了,做一个小妾的女儿,继承小妾的传统做周琦的小妾,那可没有必要。反倒是不如直接给南山部的那个要死要活的正房大娘子给取代了的好! “跟你说了也没用,只要你不去告状,我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钱婆子面色不虞,但纪令茹到底是主人家,她不会表现出什么不爽。不过近来看阮氏和纪令茹,要是没有她在一旁打点着,估计两个人也都是炮灰上赶着给主角送人头的命。 倒是一旁的小丫鬟是钱婆子调、教出来的,当即问出了话。 “什么?四小姐和 周小姐做这种事?” 这个周小姐指的不是别人,要说周琦那个废物身边有什么出名的人,其实他有个未出阁的妹妹,先前一直养在外地,人被封过什么县主香主之类,倒是就近听说了什么消息,便赶着回京城了。 纪令茹什么时候跟这个周香主勾搭在了一块儿倒是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看这个小丫鬟所说,钱婆子明白过来只是周香主一人所为。连忙拍拍心口:“最近可不能让小姐自己出去,你要市场盯着她,但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就同我说。” …… “公主该吃药了。”宫女出声提醒。 陆瑾桃原本在祭祀大典准备着跳舞,当时苏妙人和千昭郡等官家小姐都在场,。她们都没什么一样,反倒是陆瑾桃自己偶感不适,也不知怎么的吃了有人送过来的东西,竟然直接吐了出来。 她全身抗拒的别过头,“本公主明明没有生病,吃什么药,你们就是想让我死是吧!” 熟料宁太嫔端起汤药抵在陆瑾桃嘴边:“这可是太后娘娘差人送过来的药,你不能佛了太后娘娘的好意。我的儿,你快些喝了,也就不用受苦了。” 也不知 为何,陆瑾桃发觉此时的宁太嫔有些疯魔一般盯着自己,一提起纪太后的时候,她就有些神情不自然,像是那种受到了很恐怖的事情一样。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母妃,我去行宫之后回来,您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能有什么。”宁太嫔好言相劝道:“这可是母妃亲自为你求过来的。你这么不听话,还是回到你跌行宫去,最好是在哪里孤独终老,此后也就不用再回来和这些东西,你又不爱跳舞,又不爱这些物件儿,那就别喝了!” 陆瑾桃张了张嘴,心中生出一股子憋屈之逸,默默挤出眼泪,她抬起头对上宁太嫔审视的眼睛,选择接过那碗汤药。 ‘哗啦’一声,汤药被泼洒在地,宫女后退三步立即跪倒在地:“哎呀!” 药汤并不是特别汤,那宫女也不知道在喊着什么。 而陆瑾桃却觉得宁太嫔像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她最为讨厌这些人,带着面具的伪善者,都在笑。 宫女的表现让宁太嫔视线放在了那碗汤药之中。陆瑾桃愤怒的重新躺下,宁太嫔却已然起身走到汤药边。 她大惊失色,“水银?” 纪太后送 过来的汤药里面竟然有水银?这是想要害陆瑾桃呢! 陆瑾桃也是很少见宁太嫔这幅模样,“母妃你怎么了,母妃?”难道是因为她不合这些药所以才会这样么? 红姑是后来听到这边的声音的,连忙起身换了一身宫装往这边走,见到混乱不堪的场面,她的话反倒是有着一些可笑的凝聚力。 “都慌什么慌!” 只见红姑走上前,招呼宫女将宁太嫔和陆瑾桃拉开,让她们冷静片刻才道:“将经手药膳的宫女,太监,传唤者还有整个房间内的人都喊过来!” 不得不夸赞红姑的速度快,当即一个面向不凡的二等宫女就跑进来跪在陆瑾桃的面前。红姑拿着一件春衣披在她的肩膀上,“公主小心着凉。” 陆瑾桃审视美艳女子的同时,对方也在盯着她。红姑语气轻轻,只道:“平时公主和太嫔娘娘待你们这些贱婢不错,原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水银竟是通过太后的手传到了公主这里。” 这要是以往定然没什么,可现在宁太嫔对纪太后是又惊又惧,生怕回哪她和陆瑾桃开刀。然而这水银毒药要是真的让陆瑾桃喝了,日后查出来定 然会有纪太后一番错。 二等宫女眼中带着惊恐,“红姑姑,你是知道的,我一个小小的奴婢,定然没有什么痴心妄想,如今这般只是迫不得已,奴婢只是无意将那水银落了进去啊。” 陆瑾桃低下眼眸,下意识的摸着先前纪令月送给她的一个小镯子,心中着实惊惧不已。这个二等宫女她是见过的,先前还对她一番施舍,熟料此次竟然会给自己下毒。 红姑只对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宫女还想再次求饶,太监立即拿出汗巾堵住她的嘴。随后带了下去。 “公主,此事以后绝不会发生,稍后也会将此事汇报给太后娘娘。” 陆瑾桃没有抬头,仍然攥紧手上的镯子,“你先下去吧。” “公主……”、 “我说下去!”陆瑾桃眼中的惧怕让红姑心有不舍,"是,若是有什么需要传唤的,尽管喊便是了。" 房间里面少了人,陆瑾桃一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她听到屏风后面的啜泣声,很安静,也很轻,感觉似乎是心口在隐隐发痛。陆瑾桃紧握心口边的衣服,“母妃,你为什么……” 宁太嫔双目含泪,“不是。” “为什么要杀我?” 第四百七十四章 好言相劝 身为大渝的公主,陆瑾桃从小被教育的都是有关于她尊贵的身份和无限荣誉。她娇而不刁蛮,也不同其他公主一般过于偏好于她自身的权利。宁太嫔和太后是她的靠山。摄政王陆淮琛对她也是一如既往的好。 很多时候,陆瑾桃都觉得,若是只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这么快活到死,也是值了。 她从未向人提起过她的一点点小妄想,只是不知是从何时起,身边原本亲近的人已经变了。 宁太嫔偏爱自己,可她一向是都有分寸的人。陆瑾桃也察觉出来宁太嫔惧怕纪太后。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种看似牢固实则就如同纵横交错的蜘蛛网一般的关系。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宁太嫔还在为自己开脱一般,“怎……怎么会。” 陆瑾桃自然是不信的,“我只是像母妃一样不喜欢后宫的勾心斗角而已,可并非是傻子。” 从行宫来的红姑行事越发的像是主子一样,宫中的宫女太监们大多数开始听从她的传唤。陆瑾桃看出宁太嫔维持的关系,她只是不出声也不准备去触碰而已。 宁太嫔心中有苦说不出,“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被传出去,到时候你就 去公主府里住着,祭祀大典一完宫节过去之后,你就走吧。” “母妃?你到现在都不愿意跟我说么?” 陆瑾桃声音夹带哭腔和万分的委屈,双眸通红好不可怜,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母妃给自己挖了个坑。 “你知道这些又能有什么用?”宁太嫔于心不忍,“是母妃的错,你就该好好待在摄政王府,可千万不要再出来了。” “我是该待在小叔叔哪里。”陆瑾桃一抹脸上泪珠,随后直接跑出宫去:“至少小叔叔不会真的要我去死!” 宁太嫔似乎听到心碎裂一地的声音,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去下毒害她? 宫门外。 随着宫女的一声凄厉尖叫,只听一句幽幽叹息。红姑抬手示意人过去,又扫了一眼那宫女,“慢着。” 抬尸体的太监动作一顿,转身抬着人朝红姑这边走来。“听您吩咐。” “这宫女家中可有人?给他们一笔银子好好打发了,就说……是遇上了风寒,久病不治。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 太监立即点头:“是,小的遵命。” 红姑见着宫女脸上的血迹,先前 见到也觉得示意个面容俊俏秀丽的女子。说是可惜也实在太过伪善。 她取来一抹白色干净手帕盖在了宫女的脸上。一条性命就这么轻松的没了。 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声响,红姑瞧过去只见远去的浅粉色身影,默默叹息,“让公主早早知道也好。” “红姑姑对公主的苦心,公主会知道的。”太监道。 “我只是一个年迈色衰膝下无儿无女的老宫女而已,我和你们都一样,只不过活得久了一些。”红姑所做的善后实在太多,宁太嫔随随便便编制一个理由,就得有人替她圆上去。 …… 陆瑾桃察觉出来方才的宫女只不过是个替罪羔羊,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真正想要害死她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母妃。 她虽然见到过勾心斗角,但是在没有见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只为自己能够活命。可那个人,她不能够发怒也不能够生气,因为是她的母妃,仅此而已。 一夜来,陆瑾桃在先帝宠爱的林妃寝宫休息了片刻。虽说这里久未住人。早先年前林妃曾救过纪太后解决危难,是以此间收拾的不错,仍是先前模样。陆瑾桃记得林妃娘娘对她的好, 也曾抱过她亲过她。 翌日天亮。 陆瑾桃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只见帷幔中坐着一个人默默喝着茶水。 “谁?” 纪令月声音轻柔,“是我。” 原本想躲着皇宫,熟料到皇宫这里的事情比她想象中多得多。但是一听是陆瑾桃的消息,纪令月当即派人备了马车赶来。 陆瑾桃听见是她,心中不由得又增加几分委屈险些要哭出来,但是又一想到先前她所遇到的事情,不由得又担心起来是不是自己母妃也在针对纪令月? 大渝的皇宫啊,早就已经有些个不干不净的事情如同星火随时燎原之势。 纪令月上前抚摸着她的额头,也不知道这小妮子遇见了什么还在她怀中瑟瑟发抖,一脸面如死灰,哪里还有先前那边自在的模样? “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定要同我说出来,万事切记藏在心里。” “没有。”陆瑾桃挽着她的手臂靠在纪令月肩膀上,“你上次说走就走也不曾同我说,如今宫中好似就我一人,身陷牢笼。” 这都说的什么话。不过牢笼这个词的确是用的不错。 “昨日、你睡得晚,应该不知今日早上下了一场雪,洋洋洒洒足有 半指厚呢。” 她想引陆瑾桃开心,见她扯着嘴角露出浅笑,纪令月寻思自己这么劝也不能够。直接建议道:“不如你带我逛逛此处?我原本想去太嫔娘娘那边寻你,却是见不到。索性就来了这里。” 纪令月来到这里的时候定然是做了一些准备,没办法,谁叫现在宫中事情多变,她凡事也不能太懒散。以后自己家族势力定然帮不上陆淮琛什么,但是也不至于拖累陆淮琛的后腿。 不多时,便有宫女莺歌差人端来热水为陆瑾桃洗漱一番。 陆瑾桃精神恹恹,好半天都没讲纪令月的话听进去。纪令月猜测莫不是宫中发生的大事殃及陆瑾桃了?可祭祀大典拿回陆瑾桃跳舞,也没人寻她的毛病挑剔她的不好。 莺歌帮忙洗漱完毕吗,冲着纪令月笑笑:“奴婢告退。” “等等。”纪令月后来跟上,“你不是在公主身边一直伺候的,可公主如今这个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让她来做说客,好歹也得说说理由吧。 熟料这莺歌觉得惶恐,连忙道:“奴婢什么都不知。” 纪令月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转过身去,只见是身着青色绸缎绣花宫衣的红姑。 第四百七十五章 疑心病 倒不是纪令月意外,因为这身宫衣有些不符合红姑的身份,她现如今地位就跟纪太后身边的李嬷嬷一样,这么一个简单朴素浆洗的过于干净的宫衣是在不符合红姑的身份。 红姑走上前欠身行礼,纪令月也不是端着架子的人回礼道:“红姑姑出来的倒是时候,我不方便问这小宫女,还望红姑姑莫要相瞒。” 她在行宫待了多年,八岁进攻做宫女,后跟着先帝的妃子进入行宫,一待待了几十年后重新回到京城,回到后宫之中。 不得不说的是,红姑见过很多人,其中大多数是女人,不乏丑的美的,性格骄纵出挑或是静如止水的。只是纪令月这般长相性情甚至品性也都不错的世家女子,则是极为少见。 她虽出挑,但也懂礼。听闻先前的事迹,再见就近所发生之事。红姑对纪令月可以说是有些许好感。 “郡主但问无妨。” 纪令月摆手让莺歌下去,佯装没有听到莺歌如释重负的声响。 “公主昨日一夜没有睡好,可是出了什么事?”就算是让她来做和事老,也得把事情给说清楚吧。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劝说。 红姑应声 解释,只道是昨日陆瑾桃在练舞,结果不知怎么的突然晕倒了。苏家小姐喊了太医过去,说是陆瑾桃最近思虑过多需要休息。说实在的,陆瑾桃也没什么烦心事,能够让她烦心的也不过是几位长辈给她出难题。 陆淮琛是极宠她这么一个狗腿子,加上宁太嫔先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所以才让陆瑾桃回到了宁太嫔身边。 纪令月默了默,又道:“太嫔娘娘没有说什么吧?” “公主到底是太嫔娘娘亲生,是打了骂了或是罚了,也都有娘娘自己的定夺。” 合着就是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呗。 “老奴时而脑袋不清楚说了什么胡话,还望郡主谅解。” 纪令月挽着袖子轻声道:“无碍。”她不是什么小气量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话,“公主一直窝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正好我先见了太嫔娘娘,提到带着公主在附近转一转。不知红姑可有什么建议?” 问的是建议而不是意见,宁太嫔那边都允许了,红姑自然不能多说什么。“林妃娘娘旧居离梅园相近,此时积雪已至,梅花似乎感受到了冬日寒气,一夜间争相开放也是极美。不如就去那 边散散心?” 梅园向来有冬如故,暗香来之称。 远远瞧见遍地雪白梅花挂在光秃秃的枝头上,带着一层白边,应是雪还未化开,这般瞧着也不觉得单调。 除了最外边的一些梅花尚未舒展,里边的梅花早已缓缓绽放。 陆瑾桃面色惨白,瞧着一点血色也没有,纪令月轻声道:“你看这梅花,孤零零开在天地间,似乎是知道一场雪即将落下。”只见纪令月取下来一朵梅花放在陆瑾桃的发间簪着。 陆瑾桃下意识低下头,却好没生趣的反驳:“那又如何,梅园如此之多的花,又不失这么一朵。若是它不开花,就有宫人砍了去,换成能够今日今时开花的梅。” 纪令月挑眉淡笑道:“我只是觉得折梅花衬得你极美,天地之下独此一枝。” “不过是这天寒地冻只有这花能开而已。百花争艳之时,哪里还有它的一席之地?” 莺歌是个识大体的宫女,忙朝着纪令月歉意一笑,“公主可是觉得赏花乏了?要不先离开,奴婢听说御膳房新来了一个厨子,最擅长做的就是南方一道鱼酥。” “我不吃。” “有鱼酥啊?我倒是饿了,莺 歌你先去御膳房让厨子备着,稍后带到林妃殿内便可。” 陆瑾桃拧眉:“我都说了不吃?” 小屁孩子耍什么脾气。纪令月特意来看她,结果陆瑾桃只顾着怄气了。“公主自己不觉得饿,可我陪着公主走了一圈,梅园这才刚进来还没好好观赏,难不成就让我饿着肚子回去?” 莺歌小声提醒,“公主殿下,郡主前不久差点遇险呢。” 纪令月遇险传出来的消息有三个版本,一是纪令月真的受了伤让贼人跑掉了。二是贼人以死,纪令月自己在演戏。不过这个版本在纪令月修生养息的三天里由皇宫一场事变给掩盖住了。 就算是真的出事,那日子还是要过的。总不能你不吃一顿饭,地球就不转了吧? 陆瑾桃有些委屈望着纪令月,等到莺歌应了纪令月的话走远之后,陆瑾桃才抽噎着向纪令月道歉,“是我不对。” “你是公主,有性子耍性子都很正常。但是你对着我耍也只能让我把你当成一个公主,而不是交心的朋友。” 纪令月转身朝着梅园深处歇脚的亭子走去。 陆瑾桃慢步跟上,面上倒是没先前那般骄纵和无礼。 “说 吧,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她多少了解到宫内这些人精之间的小道消息,昨日听人说是宁太嫔的住所内抬出来一个宫女。心中七七八八猜到了什么。 只见陆瑾桃歪着嘴巴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母妃……母妃要杀了我。” 纪令月不由得拧眉。“你可是太嫔娘娘亲生的,她一不见你就要伤心欲绝,怎会做杀你之事?”小丫头别是想太多了。 “前些日子我就察觉身体不适,母妃身边的宫女给我端来药,因为知道她是我母妃……我没有多想,可是昨日我偷听到了母妃和红姑姑所说的话。” 近日来红姑姑和宁太嫔就像是变了人调换了身份一样,宁太嫔对她很是严格,事事都要她自己亲力亲为。而红姑姑对她一贯宠溺。 可宁太嫔看不惯红姑姑一个宫人对陆瑾桃的宠爱,相反更有些忌惮红姑。 “她们说了什么?”纪令月搀着陆瑾桃让她坐在一旁的亭子上,“你都听到了多少。” 陆瑾桃目光涣散,“她们说皇上近来行为怪异,越发地不遵守太后娘娘的章法。反而有些亲近……月月,你告诉我,母妃是真的想要杀了我么?” 第四百七十六章 指点迷津 纪令月勾起她一缕头发,“实不相瞒,今日我之所以能来见你,还是宁太嫔托人写了帖子传唤。早在来之前我就听苏妙人说了你的事情,你近来休息少,越发用功。这本是好事。可人要是不休息好,就会焦心多思多虑。” 原本纪令月是想拿虎毒不食子云云劝解陆瑾桃,可宁太嫔这个人吧,虽然不坏。但也的的确确坑过她。蹲大牢的那段日子的确有些不好受,近来见宁太嫔多思多虑,一会儿提防着宫里的太后,一会儿提防着身边的宫女。 尤其是红姑这么个大目标,她还不能有所动静,实在有些憋屈。 陆瑾桃捂着心口,“让月月你费心了。”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何来费心一说。你是天底下最为养尊处优的公主,是宁太嫔捧在手掌心上呵护的人。她如此焦心多虑。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 陆瑾桃又不是傻子,宁太嫔装的再怎么好,她也是看的一清二楚,当然知道宁太嫔是在忧心。 “我觉得我们是母女,有什么话都是可以说的。只是……”只是见到药端过来的那一刻,陆瑾桃清楚其中定然放了什么东西。 …… “谢谢太嫔娘娘。”纪令月不卑不亢接了宁太嫔的赏赐,一对双鱼累丝雕花玉镯子。 瞧着质地细腻绝非凡品,放在手中掂量也觉得金贵。这个赏赐多少有些贵重,但是纪令月现如今也受得起。 多多少少还是看在陆淮琛的面子上。咳咳。 纪令月近日甚少出门当然还有这一层原因。毕竟她参加宴会之时,那一个个贵女投放在她身上的眼神犀利有之,嫉妒有之,嫌恶更是有之。 先前她怎么不觉得陆淮琛有这么多喜欢的人?难道是被他霸气的男主气息给掩盖住了?就算是如此,话本之中该进行的故事桥段在其中也是有的。 宁太嫔倒是真心感谢她,她心中有苦,先前受了贱、人蒙骗针对纪令月害的她入了天牢之中蹲了几日。如今真心待陆瑾桃的人,怕是也只有纪令月。 “那孩子是个不成器的,要是能有郡主你一半的才情就好了。” 纪令月淡淡笑道:“月儿在家中也是时长被阿爹训导,加以管教虽好,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哪里做错了应当让人信服让人明白何处有错。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末了,纪令月话顿 了顿,“月儿到底是后辈,先前说出的话也是有错。” 不过说都说出来了,宁太嫔也听清楚什么意思。她先前逼得陆瑾桃太紧,说是对她好,实际上已经在无形之中给她造就了压力。 纪令月让人帮忙收了镯子,见天色不早,她须得回去跟人打声招呼再出宫。现如今她不是纪太后身边的红人,留在宫中也无用。 “麝月,我现下不便。你替我送送郡主吧,” 宁太嫔招手唤来身边较为年长的宫女出去送送纪令月,她抬眼瞧是个眼熟的人,一路走出门。 纪令月颔首摸着袖子边角,“麝月姑姑就送到这里吧。” 麝月微微福身:“多谢郡主。太嫔娘娘平时瞧着能说,其实对于公主最是说不得什么。一心为着公主好,反倒是做错了打算。” “公主定然也会晓得太嫔娘娘的苦心。”她伸手将额角碎发勾起一缕挽在耳后,又道:“月儿先前在外,觉得人生在世尚如浮萍一般漂泊无依。太嫔娘娘在宫中经历许多事,定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罢了,月儿觉得乏了,就先告辞。” 麝月面上带着笑,等纪令月渐渐走远才回复平静 。随后迅速回到宁太嫔身边关了房间门将方才纪令月所说的话汇报一番。 宁太嫔眼中无光,实际上昨日晚上她一宿没睡,整个人宛若老了十年一般。 “浮萍本无根。”可她能有什么去处? 出了门的纪令月便被引路前往纪太后那边,没办法,到底还是有表面一层关系在。她不知道纪太后是否会针对自己。不过从前那般对待的好日子怕是以后都没有了。 她还未走多久,就见前方一个眼熟的太监急匆匆走来,抬眼见到纪令月立即行了礼。纪令月也瞧见他,“何维,你不是在宫门那边当值么?” 何维脸上干干笑着,身上的太监衣服早已换成了寻常太监们的穿着。看来这是被贬了职。“奴才见过郡主。” 他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上前走了几步又顿住,“郡主还是别过去的好。” 何维早就不是手持拂尘身着华服的高位太监,现如今被贬到这个宫里,纪令月瞥了他一眼,彼时听见前方不远处熟悉的声音。 能不熟悉么? 这不是有病没病就爱闲的没事找事儿挑刺儿的四妹妹纪令茹么? 纪令月眯着眼瞧见她身边还立着一位身 形高挑的绿衣女子,纪令茹身形如同若柳扶风,这女子倒是有一些高挑的壮硕之感。 还未等纪令月先开口,那边儿的纪令茹也是瞅见了她,方才肆意的笑僵在脸上,伸手勾着帕子擦拭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三姐姐什么时候来的,早知如此就让三姐姐与我同乘了。” 绿衣女子不屑冷哼一声,就差没说个‘就这?’ 她打量着纪令月,“想必这位就是郡主了吧,如今一瞧果然如同传闻中。”绿衣女子顿了顿,又道:“一般。” 身上穿的绿油油生怕让人觉得不是个绿茶呢。 纪令月扫了一眼纪令茹:“听说公主身体不适便来了。四妹妹近日瞧着,也不似是在学规矩。” 纪太后最为重视规矩,纪令茹先前做的丢人的事情一旦爆出来,估计人也不用站在这边儿了。 不过为什么纪令月还留住纪令茹倒是让她有些好奇,她身边绿的冒光的女子纪令月也瞧清楚,身上的服饰绸缎质地不错,比之宫中的逊色,但是头上的簪子腰间玉佩倒是名贵。 “原来是周小姐。” 如果纪令月没有猜错的话,先前鞭打绿翘的人就是这个周小姐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三责为戒 侍卫送来消息的时候纪令月就得进宫,她还没有给绿翘报酬,谁料到这人竟然自己送上了门来。 且见那绿衣女子敷衍欠身行礼:“哦,是有如何?” 纪令月勾起红唇露出一抹冷笑:“正巧,我正在找周小姐你。” 姓周的在朝堂上极少,但是纪令茹能够和此人亲近。纪令月猜出来一点关系则是此女跟纪令茹的老相好周琦也有那么一层关系。 当时调查出来的文书显示此女是从齐县出来的贵族小姐,身上倒是也有管事之名。但纪令月眼光一向准得很,她完全没有看出来这个只知道玩乐不分青红皂白的女人有什么管事之才。 “予若竟然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郡主你,向来是来同予若讨麻烦来了。”绿衣女子拿着帕子掩嘴轻笑,眼中夹带意思讥讽,扫了纪令月一眼。然而她眼底藏着的一丝妒意还是被纪令月给捕捉到了。 临近年关,什么妖鬼蛇神都要出来窜一窜。原本这样的人纪令月觉得极为好笑是懒得晒她。但见一旁她的四妹妹眼忍不住抽抽翻白眼。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还未说什么,周小姐是自己认罪了吧。 ” 周予若听清楚纪令月这话中是给她下套,不怒反笑:“谁不知郡主现如今的身份尊贵,就是来这里都要先去太嫔娘娘面前巴结着。定然是太后娘娘见惯了,否则也不至于……哼哼。”她说到这里止住。 纪令月瞧得清楚,是她的四妹妹私底下捏着周予若的胳膊肘上肉,眼角余光看过去,李嬷嬷不知何时早已立在石像之后。 真要说巴结一事的话,纪令茹巴结纪太后的本事真的能称之为狗。 好在李嬷嬷的出现打断了这俩事儿逼,不然纪令月藏在袖子底下的拳头早就重拳出击了。 当然,讽刺人这一回事她也最为擅长,此时不答周予若的话,纪令月只眯着眼睛夹带一丝得意和轻蔑,也不朝着李嬷嬷打招呼。毕竟身份摆在这里,纪令月可是郡主,纪令茹没什么封号顶多也是纪太后的客人而已。 至于周予若,在祁县或许还有一席地位,在皇宫她就是个屁。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周予若见纪令月一直盯着她,心中烦不胜烦,她清楚纪令月是为什么事情而来的。也知道她前日鞭打了她的贴身侍女。现如今闷 声不吭大眼瞪小眼儿这种有些过于沙雕的相处模式。周予若反而有些不适应。 就在她也准备瞪回去顺带眼神之中夹杂一些杀意,或许更为霸气。然而纪令月转过身来的嗤笑让周予若攥紧了拳头。 “李嬷嬷怎的出来了。”纪令月抬手挽起耳后碎发走上前。 周予若姿色的确是可以,不过她一个年方二八年纪尚轻的姑娘总是要表现她的老练,和为人处世的一种精明之感。没有这个年龄上的阅历,反而做出这般,倒是有些惺惺作态了。 可惜周予若有些时候也过于骄纵,一味听从他人看似好意的意见,反而能够被人扯进坑中。 现如今的纪令月可不管是不是纪令茹给周予若扯进坑的,反正这俩事儿逼她早就想要整一整了。 至于怎么整,只得面见太后。 周予若跟纪令茹先来一步,还是纪太后说的她们可以随意走动。纪令月前去请安了,那么她们俩总不能杵在这儿吧? 随着年龄增长,纪太后越发的喜欢同这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一块儿乐呵,或许这般能够让她感觉到曾经的闺中时光。 朝代若是往上翻上一翻,也是有太后 养女皇后养女这些皇家贵族的养女们。纪令茹和周予若在这里也不稀奇。 李嬷嬷眼见这俩人也想来,线上前一步道:“太后娘娘只传唤了郡主一人。” 周予若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纪令茹反应快,趁着她衣袖衫往后退去,“那三姐姐快些进去吧,让太后娘娘等着急就不好了。” 等人走后。 周予若一甩脸色,对纪令茹也是极为轻蔑:“敲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还不都是你给惯的。指不定这个女人在太后娘娘面前怎么说你我呢。” 纪令茹也是有些怒意,毕竟她才是被纪太后传唤进宫的人。原本她以为是除了那件事,纪太后要替纪家处置自己一样。 熟料到这几日金银珠宝或是蚕丝绸缎。上次就算是见惯了世面也不由得惊叹。 她眼睛都快眼看的直了的时候,就听到有一个下、贱宫人小声私语道:“就这?还不及郡主的一二。” 纪令茹就越发的痛,不是心痛,而是小腹痛。似乎那个死去的孩子还在她的周身一样。一切都只因为纪令月这个贱、人去告了状…… 于是那日远远瞧着纪令月的专属马车,纪令茹扫了身 边没有脑子的周予若一眼。也就有了这么一个事。 周予若侧立亭前,“说你们是姐妹,我可觉得郡主比你聪明多了。” “哦?”纪令茹轻声笑道:“三姐姐聪明能干,我自然不如。” “可有一点你做的很不错。” 纪令茹微微挑眉,却见周予若不屑冷笑:“你知道如何哄得我开心。而那个作死的郡主只会徒惹我不快!” 只见此时刚离开不久的李嬷嬷再次出现,伸手两名小宫女手边拿着一本厚厚的《三责》。 据说是某朝代某一位犯了错的女官编写,也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哪里有问题,这本书半个手指头厚度。要知道三代表多数,那脑抽的女官真的是把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犯的错都给撰写了上去。 现如今可是宫中众位公主们犯了错必备手抄书,有的能被抄写个四五遍。脑抽女官估计也知道自己写这么一个东西会得罪人,还没署名。 李嬷嬷见纪令茹和周予若都接了《三责》,淡笑道:“书中意味二位小姐要多学多用,方能明白太后娘娘的苦心。” 周予若当即不满:“苦心到未必,这三责不如交给郡主,好让她……” 第四百七十八章 炮灰命 “周家小姐看来是对哀家所赐三责有意见了?” 声音从前方响起,只见那边纪令月抬手扶着纪太后的手,虽然不看她,但是周予若全然感受到了来自于纪令月的不屑。 有些人吧,就是特别欠揍,如果她是那种不爱表现的还好说。像是周予若这种小脑发育不完善的蠢货,纪令月真不想去搭理。 纪太后的话很有震慑作用,周予若当即一个屁都不敢放。纪令茹似乎是想为周予若说好话,只见纪令月一个瞥眼,她当即噤了声。对周予若眼神发送过来的求救也是置若未闻。 原因无他,纪令茹真不敢在纪令月面前造次,这是一种已经快要成为习惯的东西。然而越是如此她就越发的恨。 “月儿觉得应该如何惩罚她们呢?” 纪令月眯起眼睛瞧着纪太后,这几日来她的确感觉到自己没有纪太后这个靠山多么的不便。她们完全不把周予若这种小喽啰放在眼里。可是没了纪太后,周予若这种跳梁小丑也在她面前跳脚。 “周小姐年纪轻,不懂什么言多必失。太后娘娘教导她的规矩,须得让她此后都不鞥忘。”原本只是吵吵书,这女的非 得比比一大堆,这不是闲的没事儿自己我那个钉子上凑。 而且就这种炮灰,纪令月寻思自己也对这么个大傻妞没有印象。估计也是个炮灰的命。 纪太后轻笑一声,让李嬷嬷差人给周予若带了下去。纪令茹懂得明哲保身,这会儿愣是一个屁也没放。随后二人就听到了啪啪啪的掌嘴声和周予若这个事儿逼的不服。 李嬷嬷什么样的人,在宫中待了这么久,专治各种不服气。你不服你嘴硬是吧,那就打到你服气,打到你嘴软下来求饶。 至于后面的事情纪令月就不清楚了,因为她只见到纪太后的淡笑不语。眼神似乎能说话:看,这就是你的选择。离开了哀家,这种小瘪三也能过来跳脚。 “哀家乏了,冬困也就罢了,这春日也是惹得人眼皮子软,见不得脏东西。退下罢。” 纪令茹这会儿似乎又是想说什么了,“太后娘娘……” “既然月儿也是乘坐马车来的,你就随着月儿一同回去。” …… 回宫的马车上。 纪令月优哉游哉的捧着汤婆子拨弄车帘子内的流苏,“话说这几日前,你们二人也是在马车内絮絮叨叨说着尖酸刻 薄的话。四妹妹要是不去做戏子的话真是可惜了。” “茹儿不懂三姐姐再说什么。”纪令茹冷声道。实际上袖子底下的手骨节早已发白。纪令月这时子啊警告她,无论她再怎么巴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看似纪令月失了宠,纪太后或许只是利用纪令茹一点点小心思做给纪令月看。她到头来难不成还是空欢喜一场? “这你可就领悟到三责之中的精髓了。永远都在不懂装懂的人往往是最为可笑。你虽然聪明,但这些不过都是小聪明而已。” 小聪明多余,大智慧不足。纪令茹永远都是在为自己着想,甚至连自己的底线都能够送给他人、蠢的很。估计是在宫心计里边儿都活不过第一集。 纪令茹冷哼三声,“三姐姐你就不是姑姑手边的棋子了?” “错。” 纪令月摇摇手指轻笑:“首先你就吧自己定位成一枚棋子,要说你?有一个好官运的爹,还是有一个正房体统金贵的娘?还是有除了比纪家更高的靠山?你都没有,反而还将自身降为棋子。” 所以任人摆布也是活该。 纪令茹捏着帕子指着她:“我今 日还不都是你所害!” “有被害妄想症的话就好好治治脑子吧。”纪令月见马车停下,早已有人侯在车前,不由得嘀咕一句悔不该当初杀那华佗哟。否则真的要给这些四肢健全头脑简单的人好好治一治了。 绿翘身上的鞭伤其实已经结了痂,结痂到底是要留下疤痕的。 纪令月又觉得绿翘会对她自己敷衍了事,于是上药这回事就自己接手。 “这双华膏有些要用完了。” “桌边的盒子里不是还有一盒么,没有再去买一些便可。”还有什么事钱买不到的?她一向自己先前在临城过的抠、抠索索的日子,就不由得感叹有钱是真好。 绿翘无奈摇头:“原本双华膏是祁县的供应,以前只是女子敷在脸上用的而已,后来发觉还有去疤的功效。双华膏又有人抬价格。只是……祁县那边不知发生了何事,这会儿竟然没一个卖货的。” 祁县? 纪令月走到桌边取出来红木匣子,拿出小银制罐子,原本这玩意儿只是纸包着的。现如今抬高了价格,就连包装都镀上了一层银丝。 “小姐啊,绿翘看见了四小姐回来时怒气冲冲的样子。” 她将手上的双华膏递给绿翘,“那又如何,我这还没打她一顿呢。不过你放心,当时鞭打你的周家小姐已经被李嬷嬷掌了嘴。” 绿翘不免有些担心:“这般是不是不太好?” “你无心担心这个,她们但凡是做事动动脑子。我的人也敢动?”纪令月伸手勾住绿翘下巴,见她脖子上的伤口的确是淡了很多,结了痂的地方也慢慢褪去。 “不过你身后藏着什么呢?” 绿翘闻言转身,拿出一块漆黑色的请柬,“哦,这是淮安王府送过来的请帖,据说是老淮安王后日八十大寿,如今是赶得巧了凑上了皇宴。” 这个老淮安王历经三代皇帝,曾经也是个大名鼎鼎的功臣。具体是做什么的不清楚。毕竟书上寥寥几笔就带过的事情,纪令月哪里晓得这么多。 不过都八十大寿了,纪老夫人倒是知晓一二。若是赶巧了就去问一问纪老夫人得了。 纪令月想到原主这个倒霉蛋不讨喜,先前都没收过多少请帖。现如今自己受到这份请帖,估计也是看在她爹和陆淮琛的面子上。 好一会儿,她才琢磨说:“你就帮我选个合适的礼物送过去便可。” 第四百七十九章 月黑风高 “小姐不去么?绿翘可是听说公主啊,苏小姐啊什么的都在场呢。” 纪令月不大喜欢热闹,摆了摆手,“等到闲暇之际,我在给瑾桃和妙人亲自做一份请帖邀请她们到府上来不可么?” 绿翘见纪令月这么说,有些略为难,“小姐你想啊,既然苏小姐也在。那大小姐不也是……” 纪令仪如今是苏澄清的夫人,她嫁进苏家几日回到娘家也就两次。不过在外人看来却有些频繁了。 纪令月倒没觉得有什么。她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并且叶氏也不会觉得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不是她亲生的也是她养的。 但,也只是心中的想法。 “你说的没错,我是有几日没有见到姐姐了。”纪令月邮件绿翘呼出一口气,不由得好笑道:“这莫不是摄政王让你跟我说的?” “怎、怎么会。”绿翘面上有些不自在。 纪令月也佯装不知,“我见你放在桌边上的首饰盒,其中怎么有先前逛街之时的簪子啊。” 这个逛街其实有好久远了,绿翘原以为纪令月忘了。没想到她记得如此清楚。掩饰不得,而且又显得生分。她只得默默憨笑道: “那不是,是……” “靳七这小子脑袋什么时候活络了。”纪令月低声吐槽,绿翘脸上涨红。 她只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而已。而他不一样。 绿翘心中曾想过他们二人的身份,她觉得自个儿到底是卑贱的人,有些时候很多事情都讲究门当户对。 她便有些失落,因为她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自己被人伢子带到这儿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是小姐了。 纪令月天生貌美,可绿翘业绩的纪令月的傲娇,惩罚她们这些奴婢的时候也会自己掂量个对错来。后来被柳姨娘给带偏,还好纪令月本性不坏运气也好…… 绿翘是真心对待纪令月,能在纪令月身边做侍女,也是她修来的福气。 可是…… 她低下头望着手上的簪子,靳七将簪子递给她时,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林彦?” 前方人朝着他招手。 林彦抬起眼皮子,不屑转身。身后的人有些不满,“跟他打个招呼,神气什么。同在当朝为官,就他林彦一人升官扶摇直上。原先小侍郎,现在直接是尚书。搞不好过不了多久就能站在你我头顶踩上一脚。” 说话的人 是六品小官,闫世良,名字也是后来改的。他是手上握着官盐肥差,已经两三年内霸占这个侍郎的位置死死不肯放手。后来直接改成闫世良这个名字。 立在他一旁的人就是周琦这个不成器的逆子他爹。周鑫兼。同样也是周予若这个事儿逼的大伯。 虽然后辈不成器,但周鑫兼倒是个不错的人才。他的才干表现在哪里? 六品小官闫世良扫了一眼身后的人,又见周鑫兼此人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一个个的都像是林彦那般无聊? 切,没劲。 就在这时,只见一身形消瘦却有弱柳之风的女子娉婷婀娜轻移莲步走来。 “周大人,切先等一等。” 闫世良和周鑫兼二人站住脚步,喊的是周鑫兼,闫世良停住脚步则是观察美人。这宫里啊,一二哥哥的都是一些厉害人物,这些个面向娇滴滴的美人,实际上心眼儿多着呢。 不过,男人嘛就是爱看。 周琦他爹后知后觉,就跟得了老年痴呆一样反应慢半拍,“啊,女官是在叫老臣?” “我是太后娘娘身边侍奉的阮苑,只是替太后娘娘传话,太后又是想要一见。” 纪太后一个在深宫中的 太后能有什么好见的?现如今真当值的管理者可是陆淮琛。 闫世良觉得自己这个瓜吃的不行,万一纪太后也找上了他呢?这么一寻思,索性朝着周鑫兼拱手告辞。 周鑫兼和阮苑女官也不留他,二人朝着反方向外的纪太后宫走去。 这边闫世良正在走着,心里则是有些戚戚。朝堂上的人其实也就那么点儿都是心思,偏偏他们演技非常不错,善于隐藏。不像是他,只对他自己的肥差事感兴趣。 他本想着吃吃喝喝,晚上在抱着美人小妾睡一觉。结果到了深更半夜只是,手上摸着的不是美人的冰肌玉骨。而是一把锋利的刀。 闫世良手上出破刀刃,手就破开了皮。可见这刀的锋利。 他大惊失色,刚准备喊人。结果好家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闫世良是个小人物,或许以前很有才干,可现如今的他也不过只是一个连原本的名字都念不出来的废物而已。 夜色夹杂这一丝丝冷。靳七早已带着暗卫靳九和小十四前来守着。 小十四年纪轻也沉不住气,见到一个身影从巷子口跑出去,立即想要去追。靳九则是三人里边儿最为会动脑子 的人。知道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当即一把抓住小十四的辫子。 “听靳七的命令。” 小十四一脸无辜:“可靳七早就冲出去了啊?” 巷子外边传来声声惨叫,彼时的靳九和小十四还不明白是什么状况,但见靳七已经单手抓住一个黑衣人往回走。 “靳一让我们在这里把手,遁了整整一个晚上,难道就是蹲的这个人?”、他一下子扯去此人脸上面巾,指甲那对方死死的瞪大眼睛,口中漫出来鲜血。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护着的闫世良。 小十四胆子大,立刻越过城墙看这他:“你把人给打死了啊?” “胡说。” 靳七下手一向是干净利落,他不至于给人打陈跟这样。方才他竹子和人跑,等到了跟前的时候立即打晕了此人。可是伸手触摸到对方的脖子,发觉此人失血过多就这么死翘翘了。 不是觉得可惜。而是觉得太简单太轻易的就死了。实在是便宜这个人。 靳九翻查此人的身份和身上的伤口,“此事回去通报给靳一,让他做定夺吧。” “你不信我?”靳七拧眉,这家伙方才所说分明是觉得自己打死了他。 第四百八十章 死因离奇 靳七在众多暗卫之中可以说武艺算是比较出挑的,他做事一向坚决果断。根本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小十四实际上是被靳一喊过来做个陪衬,不过他发现自己这个陪衬的作用其实是帮助靳七别掉进坑里边儿。 “死者看起来面色平静,凶手一刀毙命,瞧这样子没什么痛苦。” 靳九蹲下、身查看了一遍尸体身上的特征和穿着,确定是闫世良无误。幽幽叹气道:“这么死了倒还是便宜了他。” 闫世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他一个小官却在暗中收了不好的好处。你单瞧见他所住着的三层高茅草房,却不知这底下埋着的黄金万两够多少人几辈子的吃吃喝喝了。 三人回来后,靳一特意询问了当时情况。汇报给陆淮琛的时候,见陆淮琛听到闫世良以死并无意外,想必是早就已经预料到此事一般。 “闫世良在朝中的名声一般,倒是外地的官员都有与他有所共事。并且,经过调查,跟闫世良有所来往的人无非只是一些武将。” 陆淮琛手上握着一个玫红色的荷包,荷包上面还有绣着一朵小花。瞧着这花像是被风中摧残了不少。 估计别人捡到陆淮琛身上别着这么一个荷包也会觉得惊讶。 然而当事人倒是丝毫没有觉得这个荷包与他个人新乡有什么不符合。反倒是想起纪令月手上持着针线打了个结,又发现后面的针脚细细密密错综复杂,当即选择重新拆开来在补一遍针脚。发觉7于事无补之后也只能就此作罢。 就在靳一以为陆淮琛并不准备回应自己准备退下之时,他放下荷包:“当晚前去见闫世良的人有几人。” 靳一翻了翻手上的册子,“只有三人,分别是小妾和小厮。另一位则是闫世良自己带过来的人。” 闫世良此人在外小心谨慎,但是花钱方面并不怎么大手大脚。对内也是死扣死扣的。根据小妾的回应,无非是一毛不拔的铁公子,她娘家老妈子生了病,愣是一哭二闹这才讨得了十两银子。 小厮是闫世良老家里边儿跟过来的,做事勤勤恳恳没什么可疑之处。审问的时候一直很配合,顺便还提了一句查收闫世良家产的时候能不能从中拨出来一小部分钱给他。 至于闫世良自己带过来的人,暂时还没有查清楚。不过靳七已经去一一排查了。也 是一个流民,然而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又是各位文盲不会写字。 陆淮琛走近一间幽暗的屋子,靳一紧随其后,不知为何,这股屋子里有着一股酸味,像是喝多了酒的人吐出来的气息一般难闻。 见陆淮琛走上前,靳一握着烛台凑上前去。“属下已经将这里调查过了,闫世良此人定然是将私吞的银钱放在了一个较为隐秘的角落。” “的确隐秘。”陆淮琛摸了摸墙上的白霜,伸出手指敲了敲墙面,“拿来。” 靳一当即将烛台递给陆淮琛,只见陆淮琛用拉住将这里大概烧了个位置,“你去找人将这里挖开,顺便找找附近的水井,最好是下水井去瞧一瞧。” “是。” 得了命令就好办事,这种活就交给了靳七去办。只见他紧握双拳朝着墙壁面上捶打几下,竟然直接破了墙壁,伸手朝着其中摸了摸,摸出来用红木做的箱子。 “箱子都是红木的,里面定然是好宝贝!” 他往里面看的时候数了数,总共八个红木箱子,箱子上都上了锁。给东西拿出来的时候特别沉。 靳一则是去找了就近的水井,水井旁边有一棵大榕树,瞧着树 的年龄估摸着也得有一两百年了。“这井怕是也有好长时间了吧?”井水边上有积雪,扫开积雪还有盖在下面的大榕树叶子和杂草。 然而旁边的村名却道:“这是闫大人三年前在这做的一口井。” “有这一口井为何不用?” “可用不得。”一旁有些年龄的大娘摆手道:“原先闫世良劝人说水井没有修好,暂时不让人用,董家倒是有个胆子大的人过去挑水。结果当天晚上一家人齐齐被毒死了。” 靳一不由得拧眉:“是有人在水里下毒?” “那倒不是。”大娘揶揄道:“闹出了人命就知道这水井有问题了,当时也是这么个天,派人去调查的时候,结果查出来是一条三尺长的红目蛇,在大榕树根底下盘着呢。这玩意儿毒的很。” 也就是此时已经爆出来,所有人也不敢来这里喝水。闫世良也就趁机将这里给封住。靳一遣散了人,到了夜间亲自下了水井去。 陆淮琛只听人传话来报,果真是在水井之中发现了玄妙。水井只不过是幌子,用来藏闫世良贪、污的银子。而且还有水井之中还有一条密道,竟然直通闫世良的家中。 靳一回来禀报的时候也有些疑惑,“王爷怎会知道水井之中有异呢?” 陆淮琛低头呷了一口茶,先不答靳一疑问,只道:“牢房内的流民死了。” “回王爷,今年离京城较远之地都下了雪,尤其是偏北地区,大部分难民加上先前辽国与西陵跑过来的游民日子更加难过。” 看着这雪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消融,然而难民却是一天也撑不下去。食物衣服和藏身之所都难以保障。 “国库空虚,这一小小侍郎倒是肥的很。” …… 即使春风乍起,但也仍然夹带这一丝冷意。纪令月发觉身后来了人,绿翘将一件袍子披在她的身上:“小姐该出门了。” “替我梳洗吧。”纪老夫人说淮安王的事情是两只眼睛亮亮的,这个淮安王年轻时倒也是个传奇人物。 但是在听纪老夫人形容淮安王的时候,纪令月不由得想起了陆淮琛,“难道老夫人也曾对老淮安王有过心思?” 她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老夫人伸手做打玩笑道:“也就你这么一个丫头,什么话都在我的面前说。” 要是纪令仪这么说的话,估计这会儿已经被罚着跪祠堂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林彦来意 据说淮安王当年帮过先帝不少。毕竟先朝那个朝代混乱不堪,而且那么多的皇子。你打我,我打你,暗中也有下药之事多有发生。 先帝当年年幼,前朝的乱臣贼子一人独大。如果不是有淮安王在的话,估计指鹿为马这种事情也会发生。 近年间为何很少听出有关于淮安王的传闻,无非就是这个小老头,现在为人很低调,只在自个儿府邸内养养花种种草,钓钓鱼,时不时的也吟诗作赋,一番逗逗己玩乐。 这简直是当代老年人最向往的生活,纪令月想了想,她老年之后要是也能有这份闲情逸致。顺便看看陆淮琛这张帅脸,也是极其开心的。 绿翘听纪令月说的觉得好笑,“摄政王殿下这样的人可是京中女子的追求,难不成小姐只把摄政王殿下当成花瓶一样看待?” “你不明白。”陆淮琛这样的人。年轻的时候是帅哥,中年的时候也是帅大叔。就算是老了那也是个帅老头。 二人这般调笑着,纪令月也已经梳妆打扮完毕。瞧着镜子中的自己,纪令月不由得夸赞道:“这简直是绿翘带我去了美特斯邦威。” 头上飞云逐 月,鬓角松松垂落,并未落下碎发,不然显得倒是有些勾栏把式。绿翘不解纪令月这话的意思,拿了一只镶金雷斯清完步摇插在纪令月的发后。 “小姐要是夸绿俏手艺高超,只管直说便是。就算绿巧手,你再怎么高超也都不及小姐的美貌一二。” 不得不说的是绿翘的狗腿完全是跟她学的,话怎么说,真是掌握了精髓。 就在纪令月要走的时候,叶氏特意喊住:“等一等。你你这会儿不是要去淮安王府吗?想必你姐姐也会在。就给她随便带一些东西好了。” 然后纪令月只见自己马车里几乎半车厢都是装着吃的喝的用的玩的,甚至还有小孩子的衣物? “这……”绿翘也有些惊讶:“这么多东西。叶夫人怕是想要把府内的所有好东西都带给大小姐了。” 叶氏面上一红:“我就是想着这些东西仪儿能用上。” 这不是能不能用上的问题了,纪令月故作艰难地走上马车,“我现在都有些羡慕大姐姐了。叶姨对大姐姐这么好,月儿也有些吃醋。” “你呀你。”叶氏走上前抓住纪令月的手:“你们姐妹俩我哪个都不舍得 ,现如今你姐姐嫁过去。过不了多久,说不定你也……” 眼看继续说下去就要抹眼泪,纪令月忙打了个哈哈:“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让姐姐和姐夫一同过来府内见见你。” 马车内晃晃悠悠,纪令月闭着眼睛浅眠,却听到一些孩童低低哭泣。绿翘掀开帘子往那边望去,不由得感慨道:“京城的难民越发的多了。” 似乎想到了她自己。 纪令月握住绿翘的手:“我听说苏澄清进来负责那名涌入京城之事,姐姐估计这几日也有的忙了。叶姨给我塞的这一车子的礼物都只是想要接着纪令仪的手送给这些难民。” …… 繁华的街道上小贩还在叫卖,路上的行人也被前面的侍卫散开,透着一点儿马车帘子的缝隙,周予若看的真切,她也清楚前方的人正在观察她的神情。 周予若是个仔细人,她寻思今天出门给自己打扮的千金贵女的模样,只要某些人不开口说寻她的短处。 相比于纪令茹总是透露出来一丝做作的怯幸,即使自己真的惹了事,她觉得只要有人碍于她的身份不追究。随便作也无所谓。 “只要不是见到那个 贱、人就好。” 她故意忽略了先前自己打了纪令仪的婢女这件事,寻思自己也没有怎么惹到纪令月。但是你人往纪太后面前告状,并且害的她这几日都在床上受着。 这就是纪令月做人不厚道了。 轿子稳稳当当停下,周予若首先掀开帘子同外面人说着一些客套,纪令茹只听一声少年轻笑声,让她不禁忆起片刻俊俏公子鲜衣怒马的快活感。 然而下一刻此周琦已经掀开车帘子望着周予若,笑:“妹妹。”只是又扫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纪令茹有些磕碜。 纪令茹硬着头皮上前,纪令月做事就是太喜欢给自己留余地。要是她抓住了纪令月偷人的把柄,估计早就撂挑子把此时捅个底朝天。“周公子,这位是……?” 周琦的身侧立着一位面容俊朗身形高挑温润如玉一般的人物。 周予若立即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装过头的同时瞪了一眼纪令茹,警告她不要说太多话。 “在下林彦。” 他就是林彦?新上任的吏部尚书。 周予若迫不及待走出马车内,脚下不知怎的踩到了裙角,只见林彦伸出一只大手护住她。 他的手指骨节 分明且白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才能有的一双手。 纪令茹压下了心思,不过她很快瞪大了眼,因为周琦听到一声极为不屑的轻笑转身,只见是南山部的千昭郡。 可真是有周家姐妹这一对奇葩的。一个是明目张胆的勾引男人,另一个则是带着自己的小姨子和自己的小、三来这里见面。 周琦不是说他就要和自己家中那个黄脸婆和离么,关键场合竟然还喊上;千昭郡闹得哪门子玩笑。 纪令茹袖子底下的手攥得越发的紧,寻思自己在马车内呆上一晚上也是没问题的。没必要非得出去复印丢这么大的脸。 与此同时的周小姐真是迷上了林彦,她多多少少也有调查过。林彦少年在他们那一代成名。三岁作诗,四岁闻曲,五岁便可成佳作。就是其父乃是一个地方小官。母亲更是仵作家中女儿上不得台面。 周琦收回空着的手假装抚摸衣袖掩饰片刻尴尬,见到周予若腰间坠着的玉佩,“你好端端的出门,怎得带上这个玉佩了?” 周予若手指勾上玉佩,红唇微启:“这是伯父送的及笄之礼,我特意带着有什么不可么。” 第四百八十二章 闺中小结 “林公子,是我脸上妆容花了么,你这般望着我……”周予若别过头脸上羞涩不减。 林彦微微拧眉面上并无神色,“并未,周姑娘花容月貌是在下失礼了。” 你客套来我客套去。实际上真的没什么意思。周予若心中想的却是林彦莫不是看上了自个儿? 毕竟她长得花容月貌。 许久后,周琦跟纪令茹在不远处说了会儿话便朝着她走来,低声道:“林彦可不是什么寻常人,你莫要将心思打在他身上。”不然反被林彦算计了可就不好说了。 周予若面色不虞,“不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难不成放在哥哥你身上?瞧瞧那个纪令茹,都快心比天高了。”管她还不如管好自己,南山部那帮子人也是不好惹的。 当年要不是周琦误打误撞救了南山部的小姐,不然人铁定是不会嫁到周家。周鑫兼在朝中的位置还是巴结这南山部的人做来的。 “你!”周琦指着她,眼神扫向她腰间玉佩上:“这玉佩可是好东西,别怪我没有警告你。”是好东西,也是个活靶子。 周予若攥着帕子,还是将玉佩取了下来放在怀中藏着。 淮安王府大得很, 入目便是瞧见了高耸假山,内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桥流水,往下面看去河面虽然结了一层薄冰,但也也可以瞧见水中黄白红黑的锦鲤。 纪令月姗姗来迟,等她下了马车,纪令仪和苏妙人早就站在那儿等她,“定然是你这丫头日上三竿不起,绿翘多番催促这才姗姗来迟。” 她轻快地下了马车,“姐姐!” “瞧瞧你,这又不是在自家府内,这般没规矩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苏妙人一脸羡慕,“我小时候最是想要个姐妹了。” 纪令月见纪令仪身上身着墨绿色绸缎衣服,这种颜色虽然老气,但是纪令仪温婉的性子倒是跟这件衣服般配。 绿翘朝着纪令仪身后侍女招手:“韵儿姐姐,这边有叶夫人让我家小姐给大小姐带过来的礼。”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纪令月上次装着受伤倒是没怎么见纪令仪。现如今见她肌肤细腻面容清丽。“姐姐身上有一股阿娘的味道。”纪令月往纪令仪肩膀上靠了靠。 纪令仪入了座也招呼苏妙人,听纪令月这么说不由得伸手推着她的脑袋:“没大没小。” 苏妙人着实被冷落了下来,不过做了片 刻吃着茶,女客那边就有人来请纪令仪。毕竟身份不一样了,贵妇圈中纪令仪也是要混混的。 “我去去就回。” 纪令月笑的无奈,“竟然还比我受欢迎。” “怎么,郡主这是嫉妒自己姐姐了?” “我当然嫉妒。”纪令月呷了一口茶,“你能时时刻刻在我姐姐身边,我们二人见上一面还要凑个机会。” 苏妙人佯装生气白了她一眼,不时间听到外面声响,二人纷纷朝着外面看去,“周家可真是热闹。” 这样的场合周家人也能现身已经是稀奇了。按道理来讲,周鑫兼这般人是不够资格出现在现场的。他的好儿子周琦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原配闹着要和离。 纪令月走上前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千昭郡的性子过于柔和,此时倒是占据上风一般冷冷斜睨着周予若。 “周家说是要和离,不过现在都没有传出消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暗自和好。”苏妙人算是京中圈子里吃瓜群众第一人。 八卦这种事情还是两个熟人来唠比较好,纪令月跟着调笑道:“南山部那样的世家怎么会跟周琦这样的人有牵扯。” “你不懂。” 据说 当时南山部的大小姐钟穆宁要为自己行军打仗的叔父祈福,前去寺庙的那条路上不曾想竟然遇见了山匪。 “南山部的人不会前去找么?” 苏妙人嗑着瓜子儿:“当时事出紧急,谁也不曾想竟然会出这么个事情。钟大小姐当时陷入生命危险,据说是周琦给碰上了。” 纪令月疑惑,此时见绿翘和纪令仪身边的侍女韵儿已经回来,瞧着她额头边上的细汗,估计没少忙活。 韵儿拿过来一张清点的纸让纪令月过目,似乎是听到了方才的一般八卦,接话道:“周公子在先前英雄救美,可现如今却是这般性子……” “不过周琦长相说实在的也不差,也算属于中上等。”不然她呢个四妹妹也不愿意委身。 苏妙人这是给她面子,不提纪令茹的事情,但是看外面的这番牵扯,周予若这会儿是拉着千昭郡的手:“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你走什么?” …… 这会儿主要是主家人不在,加上众多女眷也只是一脸看戏,这个周予若在这边并不怎么受欢迎。只是众人也只在心里对周予若心有戚戚,平时不会怎么表现出来。 现在之所以表现出 来,还不是千昭郡给周予若被纪太后惩罚的事情给爆出来了。 苏妙人手边瓜子儿吃得差不多,刚要往纪令月这边伸手,却见绿翘细心的给纪令月剥瓜子儿,当即伸手抢了过来,“你和千昭郡同为郡主,不过若是忽略了你的容貌之外,我还真没觉得你是一个郡主。” 纪令月故作娇气的翻了个白眼儿,“行了。姐姐这会儿怎么还不过来,我且去瞧瞧。” “我同你一起。” 另一边僵持不下的周予若和千昭郡之间夹着的就是纪令茹。纪令茹先前在岳楼行事过于高调,还有人瞅着她和周琦,寻思她是不是就是周琦在外面养的那个小、三。 啧。 纪令茹这会儿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她感觉自己一人在此间孤立无援,周琦那个废物劝着周予若这个没脑子的。千昭郡又是一副爱答不理。 周予若像是个斗鸡一般昂着头,“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淮安王府貌似只给了两张请帖。” 千昭郡冷笑:“那又如何?” “你跟在我们马车后面过来了,早说啊,我让哥哥给你们姐妹一张便是了。” “今日是叔公生辰,我懒得与你计较。” 第四百八十三章 缓军之计 “三姐姐!” 苏妙人挽着纪令月的胳膊瞥了一眼身后喊她的人:“叫你呢。” 纪令月佯装没有听到,踩着旁边的台阶提起裙子往上走:“嘘,别出声。” 纪令茹现在很尴尬,方才周予若那么一说,用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千昭郡的身份不一般,她祖父可是钟灵将军。淮安王难道不会和钟灵将军有所来往么? 知道钟灵将军的孙女在这里定然也会给她一份请帖。 但是真的凑这请帖过来这里的,似乎只有她自己一个。 她咬紧牙关觉得众人目光灼热烧的她几乎体无完肤,越是这般想,越是觉得生无可恋。 纪令月对她几乎是不屑一顾的,苏妙人又和她没什么往来。 按道理说她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可这里的人,周琦这个废物不行,她又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了。 只能舔着钛合金脸莲步轻移走上前,“三姐姐是我啊,方才找你们许久,不见大姐姐。好不容易喊道三姐姐你,莫不是真生茹儿的气了?” 她笑的一脸甜,纪令月木着一张脸,就差脸上没有写,“你谁”俩字儿了。 要是纪令月和她吵起来也好,就算是言 语里带着讽刺也没关系。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就怕纪令月根本不搭理她,脚步都不带停下的往前走。 演戏要演全套,纪令茹捏着手上的帕子毫不无辜道歉:“茹儿知道错了,三姐姐不要不理我。” 苏妙人也顺着纪令月的脚步走,她生怕自己在留在这里会噗嗤一声憋不住笑。主要是这位绿茶茹妹妹是在太能演。别人都没吧目光放在她身上,现在也不得不看到这边了。 私底下忍不住掐着纪令月的手肘,熟料纪令月一瞪眼,脚步顿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千昭郡小姐也在呢。” 纪令茹呼吸一窒,不明所以的盯着纪令月,见她松开苏妙人的手走上前朝千昭郡打招呼。 立意分明。 此时的吃瓜群众以为纪令月是来劝架的,不得不说的是,女人吵架或许无聊,但是漂亮的女人吵架,只是小吵怡情而已。 周予若很是不爽纪令月:“郡主也来掺和我们的事了?” “周姑娘虽然人蠢得可爱,但是身体好得很。”纪令月上上下下打量着周予若。 然而周予若还不知道纪令月打的什么主意,“我有皇家赏赐的药。” “这 也难怪周姑娘挨了几板子还能走动,要是隔着吧别人此时怕是还在养伤呢。瞧瞧这小脸儿,周姑娘说话能说利索,也是李嬷嬷心软了。” 千昭郡先前对纪令月可是很有好感的,只是后面纪令茹跟周琦也就是她姐夫的那点子龌龊事漏了出来之后。千昭郡也就不怎么喜欢纪令月。 虽然女子可以选择习武或是别的什么,钟穆宁能够下嫁周琦,千昭郡能够作画,也都是南山部的宽松管教。但未必不能说明南山部重视她们的礼仪教导。 “郡主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周予若面上一道红一道白的,没想到纪令月把她在纪太后那边受罚的事情给说出来了。“知道你是凑着我们的请帖跟上来的。到底是山野地方出来的人,就知道装门面。” 纪令月笑容淡淡扫了一眼周予若,不予理会。转而对千昭郡邀约:“淮安王府前方还有松竹雪,听闻千昭郡你极为擅长画花鸟山石,不如随我去见一见?” “既然是郡主你的邀约,定然得去见一见了。”千昭郡一甩袖子分开周予若的手,“劳烦郡主带路。” “我也是初来乍到,不过苏妹妹 来这里一两次应当晓得。妙人?” 苏妙人还捏着帕子看戏,手上就差没有一把瓜子儿了。纪令月既不给纪令茹面子,脸周予若也懒得搭理。想到就近的一个传闻,摄政王只身一人前往纪家求娶纪令月。 羡慕,羡慕至极。 纪令茹现在跟上前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越发觉得周予若这个贱、人蠢得要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也没少做。越发的不耐烦一甩袖子朝着假山亭子那边歇脚去了。 不要问她为什么不想离开,直接离开的话估计会更加丢人,指不定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会在背后说什么。 …… 外面人吵吵闹闹,并不妨碍房间内下棋的两个人。 老者面色平静,但是手上一直摆动的棋子却暴露了他的迟疑。棋子一落就是定局,到时候反悔可是不行了。 此时有一垂髫小童手上抱着灰猫朝这边走来,他身后的侍女见一旁的熏香炉子白眼淡淡,似乎是已经快要燃尽。于是走上前将香炉打开,重新点放熏香。 那小童这般瞧着四下望了望,不知自己阿公在同何人说话,手上抱着的猫儿,极不情愿地慵懒舒展的腰身 。就要从他手上逃脱似的。 就在这时,淮安王朝着前方小童找了招手。 立在陆淮琛身后的靳一正在猜想这小童到底是何人?熟料此时小童松开了手,手上的肥猫儿一下子跃下,眼见就要毁了桌面上的一盘棋。 靳一伸手揽住肥猫,“这猫的皮毛真好,摸着也顺手。” 小童睁大眼朝着靳一伸手,“阿公,阿公。”又指着靳一手上的猫讨要。 淮安王嘴角露出无奈苦笑手上丢了棋子:“罢了,要不是你这孩子给我留下余地,不然我这是满盘皆输。” 陆淮琛抬手,靳一了意将猫还给小童。 “我这手棋还是王叔教的。” “如今你的棋艺高超将我步步为营,每走一步都要回头望一望,否则真的满盘皆输。” 刚刚这小童抱猫估计也是故意来的,毁了这盘棋,也就没有所谓的输和赢了。 陆淮琛淡笑不语,见淮安王摆手:“我老了,也乏了。此次之所以摆这个寿宴。” 淮安王嘿嘿一笑,宛若顽童一般,“先前听闻你这孩子有了心悦之人,如今瞧你……这姑娘也是用了心的。” 毕竟陆淮琛腰上的荷包实在是不好夸。 第四百八十四章 心属之人 单坐在这里实在乏味,淮安王更是比较喜欢钓鱼这种闲散事,虽然平时未曾有一条鱼上钩。 这小童模样乖巧,肥猫慵懒躺在地板上露出白毛毛的肚子让他抚摸,屋子内的熏香燃起。淮安王起了身,“久坐不便,到底是来为本王贺寿,怎有不出面的道理。” 靳一眯着眼睛敲淮安王,估计还有别的用意。“王爷。”他叫住陆淮琛,小童和淮安王未曾止住脚步。靳一将方才听到的事情跟陆淮琛说了一遍。 “有意思。”陆淮琛摸着手上的荷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挂着笑。 主厅。 纪令仪现如今是苏澄清的夫人,虽然苏澄清的官位暂且不高,但是年轻人嘛,升值空间大得很。尤其是纪令仪更是纪衡的女儿,有这么一层关系,对苏澄清也是如虎添翼。 这会儿贵妇人们拉着纪令仪小叙,又从纪令仪口中打探消息。熟料她软硬不吃,说话也不卑不亢,就算是有人话中挖坑,纪令仪也是佯装不知给糊弄过去。 按照苏澄清的说话,那就是纪令仪为人处世十分灵巧,她总是擅长用个人的娇憨赤忱将一些看似复杂的事情糊弄过去。 同时又不让你觉得她其实是在糊弄人。 纪令月跟苏千二人落座,她们是未出阁的姑娘都坐落在屏风后面远远观望着。这种场面其实大家也清楚,上了年纪的贵妇人们则是看看有没有相中的姑娘。万一仔细喜欢,自己儿子也讨上了呢。 说到底,陆淮琛向纪令月求亲这种事情还是没有放出消息,是以有人向纪令月投目光之时。纪令月虽然感受到了,默默饮着果酒。 千昭郡朝纪令月敬酒,谢道:“方才窘境若是没有郡主,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苏妙人有些疑惑,“那个周姑娘这般明张目胆挑衅你是为何啊?” 话一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纪令月给她打眼神愣是后知后觉。“瞧我这张嘴,没事没事,咱们吃自己的酒。” 千昭郡不以为意,“郡主和苏姑娘还是喊我小名瑞晓吧。” “那周姑娘也挺直爽,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有些时候过于爱表现,这本是好事。可她往往过于不自知反而被他人利用。” 纪令月咂舌:“你这话倒是包庇了周姑娘了。” “那郡主是为何……?” “我不是针对她。”纪令月瞥了一眼站在 不远处的绿翘,“她性子大大咧咧没个规矩,但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苏妙人顺着纪令月的视线望过去,“前几日我听闻周予若跟纪家马车相撞,当街鞭打了车中的人。” “行了,我们也是有缘相识,千……瑞晓也可喊我与月月名讳。无需顾忌太多。” 千昭郡淡笑点了点头,“那我也不拘礼。” 这边说这话,门外有下人传唤说是淮安王到。淮安王很少参加什么大型相亲宴会,他又很闲散。朝中大臣为了避免巴结皇亲国戚,也甚少来此。 不过身边的夫人们既然收了拜帖,来此一趟打发打发时间也没什么关系。 纪令月望着门边走出来的人,心里琢磨着书中寥寥几笔待过却辉煌一生的人是谁之时。却见一小童从门边走过,门槛太高害险些被绊倒。 她不由得好笑起来,“这是那家的孩子?” 熟料小童直直朝着她这边看过来,他面上一喜,朝着千昭郡这边奔来:“阿姐。” 南山部钟灵将军和淮安王是好友,这小童是千昭郡的阿姐,那不就是…… 只听咳咳两声,纪令月闻声望过去,明白纪老夫人话中的淮安王是怎 样一个帅老头了。他鹤发童颜远远站过去犹如青松一般。 纪令月恍惚觉得陆淮琛以后也是这般模样吧?伸手私底下掐了掐自个儿的胳膊。 “疼么?”苏妙人问。 “不怎么疼。”她低下头见自己掐着粉色衣袖的胳膊,不由得呀了一声,笑着松开捏着苏妙人胳膊的手,“真对不住。原以为是做梦还未清醒。” 小童靠在千昭郡身上,“阿姐我要吃这个,还有这个。” “你在叔公身边,好吃的能少了你的?要这个也要那个,当心吃撑小胖墩。”说完不忘向纪令月她们介绍,“这是家弟钟聆。因年纪小,宠的忘了规矩。” 纪令月身后捏了捏钟聆小脸蛋儿,“要是与王家怀屿见上一面,指不定也能打上一片。” 却在这时千昭郡和苏妙人纷纷起了身行礼。 突然客气…… “不必拘礼。” 纪令月眼角余光瞥见了陆淮琛的身影,转过身:“见过摄政王。” 只见他今日身着月白色长衫,头上戴着银冠,一根细长的簪子落在上面。但见他舒展眉宇,纪令月知晓他见到自己也是欢心。 只是全身上下似乎那腰上的荷包又那么一丝丝 的画风不符。 陆淮琛顺势挽着纪令月的手,只因袖子宽大,苏妙人和千昭郡估计也没瞧见。纪令月只听到他轻声道:“暂借月丫头一用。” 苏妙人和千昭郡能说不么?二人瞧着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很登对。 千昭郡来京城的时候听过摄政王如今一见心有所属,还在猜测是哪家姑娘能得如此谪仙一般的人物心悦。 若是纪令月,她长相几乎是全京城的女子都无法相比的,性情大方,不拘小节。甚至在某些事情上有勇有谋,为人也值得深交。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纪令月朝她二人歉意一笑,又问陆淮琛:“是做什么?” “你随我来便是。” 那边苏妙人和千昭郡重新坐下,“摄政王殿下不知道是多少大渝女子的梦了。” 千昭郡望着四周的人都没有盯着苏妙人,这话要是她说出来估计得受罚。苏妙人倒是不以为意,“从前我觉得女子要嫁须得嫁给父亲兄长一般性情温柔的男子,可后来又觉得相貌世家好的男子也是不错的人选。现如今……啧。不知瑞晓你心中可有心属之人?” 这给问的,千昭郡原本就白,这般问她让她有些害羞。 第四百八十五章 落花流水皆有意 淮安王眯着眼睛,他虽然老但是不代表看不清楚前来的人。陆淮琛身边站着的女子于他甚为相衬。原想问问是哪家女子,身边人提示了一个姓,他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丫头。 陆淮琛引着纪令月上前,“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纪令月扫了他一眼,瞥见那荷包,忙调笑道:“我只是送给你让你看看,这是我绣的几个荷包之中最丑的一个。” 现在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带出去显摆,这么一个又丑针线技术也不强估计摆地摊当成送的也没人要。“你快摘下来,趁着别人还没注意。”这样或许还能挽回她在众人面前的形象。 熟料陆淮琛不以为意,主厅之中的人也挺多的,官家贵妇和一些有志之士都抬起头望着这二人。 一位是男子中、出类拔萃尖尖人物,一个是……纪令月长的好看这是真的,大渝第一美女嘛,她的长相往往让人忽略了她自个儿的才能。就算纪令月先钱弯弓射月或是赛马,别人也都会看着她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美给自动忽略。 周琦边上坐着的林彦是近期关中最为受重用的有志之士。他升官升的快,同行之 中也有人想去巴结他。 忽然一白玉酒樽递过来,林彦回过神举起酒杯朝着身后人回敬,“在下实在不胜酒力。” 周琦趴在桌子上偷偷望着纪令月,没办法漂亮的女子总是惹人眼。 “林兄什么不胜酒力都是虚的。”他喝了酒。这会儿没什么规矩,将手搭在了林彦的肩膀上。又道,“这娇滴滴的美人让人瞧得真是赏心悦目,只是可惜美人心中又有他人。” 旁边一穿着灰色衣袍的同僚立即不满,谁不知道周琦你小子的风流韵事。不仅人招惹了南山部大小姐,现在还和纪家有关系。“周兄这话过誉了,日后和纪家摊上了关系,这不也就和摄政王殿下成了连襟吗?” “去你的。”周琦心虚酒也醒了大半,忙调笑道:“没有的事儿。” 不过这会儿没有人理会他,只有人低声瞧着主座那边的淮安王和陆淮琛等人。 纪令月似乎是说了什么,逗的淮安王心情愉悦,不多时嗅到一股子淡淡的酒香十八里回廊。 “哟,这不是赐酒了吗?郡主这是得到了淮安王的赏识了。” 淮安王这样的人。他们这些年轻小辈不明白什么,但是在做 凡是上了年纪,而且也知道淮阳王世系的官家妇人也都明白了一件事。 纪令月这个人,已经定给了陆淮琛了。 …… “小丫头好酒量。” 纪令月也不知是喝醉了酒还是有些害羞,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霞越发衬她肌肤白皙犹如拨了壳的鸡蛋一般吹弹可破。 "月儿不善饮酒。"陆淮琛握住纪令月的手将她杯中剩下一半的酒一口饮尽。在场的人可都看着呢。 纪令月脸上带着笑,私下伸手掐着他的胳膊,这么多人都看着,注意点! 陆淮琛眼角含笑不再多言。 淮安王摸了摸下颚的胡子,“有人能够制得住你,真是难得的很。来人啊,将库房里存放的东西拿出来。” 纪令月心中正疑惑,陆淮琛拉着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另一只手也不撒开就这么握着她的手。 另一边的人已经落座。苏妙人似乎听见有的千金小姐手上绞着帕子,“真是便宜了她!” 又有人接话道:“不过是仗着自己好看而已,摄政王竟然是喜欢这等庸脂俗粉。” 千昭郡拿起筷子夹着糕点送入钟聆口中,“好吃么?”她听见苏妙人不屑的笑,原以为是自 己这番失礼。 只听苏妙人好笑道:“我啊,是笑庸脂俗粉不自知,上赶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摄政王是不俗之人,月月先前可也是被人争着抢着的第一美人。” 她声音不卑不亢,这话一说出口,方才窃窃私语说纪令月坏话的人反而就丢了面。原想着要解释,苏妙人回过头去继续听前方伶人弹着曲子。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宴席也就到这里结束。 纪令月忍不住在一个人少的地方伸了个懒腰,难得今日赴宴没觉得憋屈。底下的人一个个都快要羡慕嫉妒死自己。 估计从明天开始,她和陆淮琛的好消息都被这春风给吹了出去。 “等等。” 纪令月闻声转头,却见是以毛头小子有些憨憨的站在屋檐下方。 她在自个儿的印象之中迅速扫了一眼这个毛头小子,“你找我有事?” 瞧着他身上穿着不凡,相比也是个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公子。不过纪令月是真的对他没什么印象。 “如果没事我须得离开了,告辞。” “等等,我是说……” 纪令月嘴角含笑,方才吹风的时候眼中似乎进了沙子。她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晶亮的眼眸之 中夹着星星眼泪。 他心头不由得一动,也大了胆子走上前去,“若是郡主不愿意,也可说出来。” “啊?”她不愿意什么? “郡主不必畏惧强权,韩某定然会考取功名,只需再多等待一时。” 纪令月听他说的有些愣住,不明白是自己喝醉了就还是这个毛头小子喝醉了酒。这般瞧着他脸上还有未曾褪去的稚气。身高也是和自己相差不多。 他说他姓韩? 估计是久久未曾见到纪令月出来,绿翘在马车边上等的有些着急。纪令仪更是想同纪令月说一声在离开。“月儿还没有出来么?” “方才淮安王差人熬了醒酒汤要给郡主,这会儿应当出来了。”绿翘掐着自己虎口,想要动身去找纪令月的时候,见她迷迷瞪瞪从门边走出。 绿翘嗅到她身上酒气,“哎呀我的小姐诶,你可喝了多少的酒啊能够醉成这幅模样。” 纪令月也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到没有,只是一小坛子而已。”她对酒不知为何越发的痴迷。平时睡觉之前也会让绿翘给她准备一小杯。因为那酒没什么大碍,大夫也是建议纪令月小酌怡情。所以平时没有克制她太多。 第四百八十六章 无辜之人 纪令仪无奈的走上前:“月儿,姐姐要回去了,若是家中有事可同我直说。” “叶姨让我给你带的东西可都带走了?姐夫在朝中做官辛苦,但他是男人无需顾忌太多。姐姐你……” 这些个说辞纪令仪听了太多,邮件纪令月跟叶氏一般絮絮叨叨让她小心警惕,不由得好笑道:“现在你如今都跟阿娘一般念叨了。” 纪令月尤为不舍的抱住纪令仪:“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姐姐你一直都是月儿的姐姐。” 她们姐妹情深,纪令茹自然是看在眼里。 这一天里受到的冷眼和奚落,周琦兄妹这两个傻子是会给她使绊子。那一瞬间纪令茹有多想纪令月这个贱、人能够救救她。 那一瞬间太尴尬了,众人的眼神和她们的嗤笑,都让纪令茹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般站在了人群之中。 周予若这个蠢货定然是不愿意在搭理她。当然纪令茹也不想再往周予若跟前凑了。 明明都是纪家人,纪令仪嫁给了苏澄清这个状元郎,别人都说她命好。可纪令月算怎么一回事? 就算是容貌不及她,纪令茹自认为自个儿才学也比这个贱、人厉 害! 他们都看周琦是个废物。 纪令茹却知道,只要她能够熬过去这一段时间成为周琦的正牌大娘子,那个时候的荣华富贵是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到时候这些白眼她就可以犀利反击! 很显然纪令茹很擅长脑补,虽然她是一个绿茶,但也是个擅长做梦的绿茶。纪令月对付她一向是小菜一碟。 翠儿坐在马车的角落,这辆马车还是她觉得纪令茹需要特意找了车夫赶过来的。 “回去之后不准向姨娘提起!还有那个老虔婆,要是让我知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纪令茹陷入自己的世界之时,翠儿低声清咳,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眼线。 小丫头闷声不语地点了点头,与其在纪令茹身边侍奉做个眼线,倒还不如做个粗使丫鬟来的快活。 熟料她这般模样让纪令茹更是不快,上去甩了两巴掌打的翠儿捂着脸愣愣盯着她,“小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小姐?一早就让你备好马车,来的这么迟。还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车子外面的车夫微微拧眉,这件事情他是在不好去劝。不过敲那丫头拿不出钱, 还是那个疯子小姐能够拿出钱。也就暂时装聋作哑假装没听到。 车夫姓杨,是淮安王府就近铺子的一个车夫,如果有贵人喝醉了酒会帮忙送回府上。别看这个活有些吃力不讨好,这些个贵人们倒是出手阔绰,直接扔出来一锭金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打骂丫鬟这种事也常见,车夫就记住这个小丫头大大的透着机灵的眼睛。身上穿着蓝色衣衫。 翠儿搀扶这纪令茹下车,身后的家丁扔给他极快碎银子就当是赏钱。 车夫用牙咬了咬,没说什么,收了钱转身就回去了。 他也并未走多远,寻思找个小地方歇歇脚或是体验一把贵人的享受,前去花楼里面消遣一番。 只听花楼的人伢婆子骂骂咧咧,大过年的都找不到一个人。 扫了一眼车夫的穿着,这人伢婆子可是个人精,知道人做什么生意买卖,老底儿估计比他老娘都清楚。 “哟,您老只说什么事得了。”车夫不受这恭维。 人伢婆子咬咬牙拿出一小块金子,给他说了个地址去接人。 车夫听了不由得一愣,这地方他熟悉,金子可比银子金贵、他收了金子便往方才送千 金小姐的地方去。原以为是把贵人给接出来,还想调侃世族人家果然玩得开。 他见到几个个子高的人拖着一个包裹的厚厚的袋子。车夫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连忙将头丫的更低。 把人抬上马车的时候,车夫见到袋子口便一抹蓝色衣衫已经被血污了。 …… 虽是过了年,可今年事情实在是太多,加上家中嫁出去了个大姐,纪令月时而想着她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纪衡是朝中大臣,他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三天里未必能够见到一回。就算是见到了也是在书房之中。 叶氏担心他有些吃不消,想要来劝更是被纪衡给轰了出去。 这时叶氏抱着纪怀屿来纪令月院子里边坐着,说说昨日里头都发生了什么事。 “都说你大姐姐识大体懂礼仪,可我啊记得她小时候怕打雷,那时候你还小小一小团。她一边大哭,又一边紧紧的抱着你。雷声一下来……” 此时纪怀屿吧唧着嘴幽幽的睁开眼,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可没有偷吃桌子上的点心。” “噗,你嘴角边上还有点心渣呢。”纪令月揉揉他肥嘟嘟的小脸儿,“这不是此地无银 三百两?” 纪怀屿揉揉肚子,小声嘀咕:“这不是饿了嘛。” 叶氏拿着帕子给他轻柔的擦拭嘴角,“也不知你这孩子像谁,明明你大姐三姐小时候都不似你这般贪吃,若是以后真的成了小胖墩,谁家女子能嫁给你?” 纪令月回头朝着绿翘一台下巴,她立即会意走上前牵着纪怀屿的手,“小少爷饿了,小姐这边还有留着给你的吃的呢。要不要痛绿翘过去看一看?” 小孩子定然都对吃的感兴趣,一听纪令月专门给他留的立刻来了兴致。 叶氏笑的无奈,“这孩子。现如今除了月儿你,也就这孩子让我不放心了。” “当真?”纪令月抓住叶氏的手,“定然是朝中有了事,大姐姐和叶姨你们二人忙着张罗。那么多的礼物都是给大姐姐的?我可不信。” 苏澄清负责难民的事情,纪令仪身为他的妻子定然会为他排忧解难。排忧解难的办法有很多,但叶氏怕纪令仪会动她自己的嫁妆。 “路边的那些流民有些孩子和怀屿年纪差不多,小小的手啊脸啊耳朵都生了冻疮,我这心里也是堵得慌。” “叶姨有心。”纪令月默默叹了一声。 第四百八十七章 心难言 似乎在很久之前,天灾人祸总是由一件没有处理好的事情引出来,此后相继引发一连串的事情。 一个身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子见到有人吃不完手上的包子掉到了地上,他迅速跑过去抢。捡起包子之后胡乱往自己嘴巴里面塞。 前方的人显然愣住,原本想斥责,摸摸了身上的银钱,刚要将铜板丢给小孩子。突然风风火火又窜出来一人强走了铜板。 “娘的晦气,这都什么人啊!” 这些流民近来越发的多,连京城都是如此,别的地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真不敢想象没有进入京城中的难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千昭郡摸摸握紧了拳头,实在是于心不忍之时喊驾车的人:“停下来!” 一直侍奉在她身边的王嬷嬷有些不解,“小姐?”当街停下车,怕是会遭人议论。 千昭郡将自己手腕上的翠玉镯子取了下来,“把这镯子拿去典当行换取一些银钱,或许可以买一些食物供他们一日的吃食。” 王嬷嬷默默颔首表示认同,片刻之后马车轮子转动起来。 “嬷嬷是想要责罚我吧?”她知道自己方才做的太过冒失,可不论是 制度还是什么,千昭郡的理智战胜了自身条件的约束。 “不。”王嬷嬷轻轻摇头,“小姐做得很好。” 千昭郡并没有因此话而感觉到轻松,她更觉得好多事情如同大山一般压在她的身上。无论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王嬷嬷一切都看在眼里,心疼千昭郡,也心疼钟穆宁。南山部家的女儿都是尊贵的人,可到如今…… 话止在嘴边,这是规矩。 马车悠悠赶往周家,千昭郡不喜欢这个地方,她不明白自己大姐为什么要嫁给周琦这种人。胸无大志还贪图小利小惠。有这世俗人的市侩,还贪恋纪令如那等人的美色。 很少人知道南山部大小姐的名字,大部分都恭恭敬敬说一声大小姐。 她静静、坐在琴边也不波动琴弦,默默靠在琴边,面色平静。 “大姐姐?”千昭郡唤她。 王嬷嬷瞧着她消瘦的身形枯槁,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将死之人一般毫无生机的趴在琴边。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只是微微眨了眼睛示意她还未曾痴傻。 “阿宁啊……”王嬷嬷握住她的手发觉钟穆宁的手冰凉,搓了搓又吹着热气,“你不喜欢此 处直说便是,怎的还要折磨自己。” 钟穆宁轻轻抬起头,长发顺着她的肩膀散落在身后。 千昭郡平静地望着她的姐姐,似乎在望着一张画中的美人一般。对于周琦……钟穆宁的确是对不起他。 周琦的确英勇,他虽然对钟穆宁一见衷心,可从未求娶过她。他这个人除了一点小人戚戚的性子之外。只有这点被人寻不得他半分错。 钟穆宁低头靠在王嬷嬷怀里,“嬷嬷和瑞晓来了,我……” “明知道嬷嬷和我会担心,还要做这样子伤害你最亲近的人么?” 当年钟穆宁执意下嫁周琦,现如今闹和离之事也是由她所起。只觉得是一场大梦将醒未醒。当年救下钟穆宁的人并非是周琦,可后来她醒来之时见到的人的的确确是周琦。 她便一见倾心。殊不知是一场大错的开端和结束早已预示。 周琦早早就接到了消息,他派人将周予若送去别苑,可不能见到南山部的人。不然他这个妹妹就跟吃了炮仗一般。 先前千昭郡没有过来之前,的确是有怨过周琦的,这人蠢甚至还找了小妾。完全是不给南山部面子。 可后面才知道, 钟穆宁心高气傲,若是这等原因传出去定然会生出许多误解。周琦索性就传出他近来和他人走得近的消息。也是想随了钟穆宁的意。 王嬷嬷瞥了一眼周琦,又瞧见周琦身后立着的人。拍了拍钟穆宁的手背说要出去一趟。 千昭郡顺着王嬷嬷转身望过去,只见周琦身后立着的可不就是今日朝中红人林彦么? 林彦这个人,她没有调查过。 房间之内一下子剩下她们姐妹二人。从钟穆宁执意嫁给周琦之后,她便在没有同钟穆宁亲近过。现如今知道是钟穆宁执意要同周琦分开。于是脸下更冷。 “我得了消息,摄政王已经有了中意之人。”钟穆宁咳嗽几声接着又道:“你可莫要步入我的后尘。” “姐姐想的太多了吧。”千昭郡面色逐渐变冷,“纪家郡主可不是我能够与之相比的。他们郎有情妾有意他人插入,我也从未将心思放在摄政王殿下的身上。” “……那就好。” 钟穆宁接着又咳了几声,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哽在喉间,千昭郡到底是于心不忍蹲下、身为她拍了拍后背,又接着道:“现如今周琦已经同纪家四姑 娘好了起来,先前不是真的在外有了人也已成真。你也不用在苦着一张脸,直接把位置让出来吧!” 若是以往的钟穆宁听她这么说早就上来呼一巴掌了,可此时的她只有无限的悔意。 …… 周家的热闹稀罕事不少,南山部大小姐当年的事情,林彦也是摸清楚一二来。不过周琦此人平时看起来有些读书人的酸儒气。可真问到此事之时,划到嘴边又让他给圆了回去。 侍卫瞥了一眼来人,“闲人勿入!” 林彦取下腰间令牌,“我要见摄政王。” 靳一在里面也是听到了消息出来,抬眼见是林彦,对着一旁侍卫使了个眼色,当即放了林彦进来。 “林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那令牌上写的陆字可不是一半人能用的,陆淮琛也不会轻易将令牌许给他人。上次见林彦之时还是在皇宫内追查一件案子。 既然令牌给了林彦,那就说明他是陆淮琛信任之人。靳一并不会加以阻拦,林彦神色冷漠,此时明目张胆来此定然有他的道理。 “为流民而来。”林彦平静答道。 这几日为流民来的人可不少,寻常大臣说这种话一般是没有胆子的。 第四百八十八章 风骨 林彦步入正厅,抬头只见上方悬挂‘清辉’牌匾二字。 靳一逐渐放慢脚步却未曾止住,想来是为他引路。林彦默了默,这牌边上的清辉二字写的龙飞凤舞犹如舞剑之人。想来应该是陆淮琛的手笔。 他问了靳一二三事,靳一皆是一一作答,只是提到有关于陆淮琛行程一事只敷衍过去,却也让不让你觉得他是在敷衍人。 “到了。” 林彦立在门边,思索片刻后撩起袍子来跪在门前。“罪臣林彦参见摄政王殿下。” “林侍郎?你有罪。” 听着声音是陆淮琛说的,靳一原先觉得林彦跪在这儿不妥。现在又觉得什么不妥逐退了身立在不远处瞧着。 林彦顿了顿,“林彦有罪。” “哦?”写了一笔字的陆淮琛瞧着桌面上的永字,总觉得不知道是哪里多余,又道:“林侍郎真的有罪,应当去皇上面前请罪,朝本王请罪。怕是于理不合。” “这……当是林彦有罪之处。”不合时宜的投靠他人,也只能说是林彦自己没有眼光。 陆淮琛斜眄一眼珠帘后面的身影,“你不是为流民而来?” “是。”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 乐而乐。你为流民而来,当恕你无罪。” 林彦不想痛陆淮琛纠结这么多,他的确是惹到了陆淮琛。但陆淮琛不至于给他穿小鞋。不是忌惮自己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而是根本没有必要,陆淮琛从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他起了身,从袖子之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嘉木盒子。“是。前几日调查闫世良,发现其有同伙。” 林彦见一年纪轻轻的少年人掀开帘子,他便将盒子递了过去。 靳一此时朝着少年人招手:“小十四,将盒子交给我。” 他并未起身,越过帘子盯着里面的陆淮琛,等林彦对上陆淮琛一双审视的眼神之时,心口不由得一抽。不怒自威的皇家气场陆淮琛天生自带。这可比对付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帝难的多了。 稍后,靳一核实了盒子里面的物品转而走近陆淮琛那边递给他。 一旁的少年人朝着他笑道:“林侍郎可以回去了。” 没有严刑拷打也没有审问,按道理来说如此这般是在太过轻易。林彦的诧异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就如此?难道不再问一些关于我来这里的问题么?” 唤作小十四的少年人笑道:“林大人方才 不是说过了么?” 屋子内。 靳一瞥见地面上的纸团,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永字,这些永字并未有什么差的地方。“闫世良此人牵扯的人还挺多,原本他一死上面的人应当是慌张不已。如此平静。原来早就已经找到替罪羔羊。” 陆淮琛用含着墨水的毛笔放在纸上的周琦,周鑫兼的儿子。随后将其给涂了去。“还是不够干净。早知如此留着闫世良做一个威胁也可。” 小十四手上端着茶水默默止在门口,随后转身退了出去。 闫世良死了的那夜,他身上的伤口有着明显的弯刀痕迹,其实若是真的调查仔细,可以看得出来其中插、进去的毒针早已被人取出。后面在刺进去的刀无非是做了掩饰。 陆淮琛之所以让靳七靳九和小十四去,原因只是做一个在场守株待兔的证明。 谁会信呢? …… 原本是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苍穹被洗的清明透亮。可随后又过去不久,开始扑梭梭落下大片大片的鹅毛雪。 纪令月坐在窗前,手上捧着苏妙人前不久给她强烈安利的话本子。话本子的作者原本是写戏的。可惜他写戏不行。班主总是瞧不上 他写的玩意儿,总觉得是有辱斯文。 然而过不久有人找这个落魄作者喝酒,无意之中听他絮絮叨叨说着戏本其中的故事。此人就劝说他,将这戏本子直接改成话本子得了。 她手上瞧着的就是类似于神女有心襄王无意这类。最后看的有些怅然,连绿翘什么时候将她手边的茶水换了也不知道。 “小姐,老夫人有请。” 纪令月看个百无聊赖,索性也就合上书不看了,“老夫人是有何事?” 绿翘摇头:“应该是想问小姐淮安王的事情吧。” 要真是为这事儿的话那可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纪令月随手将话本子放在桌边,“是谁来通报的?” “这……方才过去的时候那小丫头自己跑开了,只远远听到一声。” 倒不是绿翘不严谨没看清人,前来传话的小丫头声音也是熟悉。纪令月只略略梳洗片刻,“要真是老夫人前来传唤,只管让嬷嬷过来就是了。” 绿翘疑惑:“难不成那小丫头又是三房那边的人?” 纪令月摆手,恐怕不是三房传唤的,但是又和三房有关。 她莲步轻移不紧不慢的走到纪老夫人院子,并未让一旁的人 通禀。绿翘和纪老夫人院子中的一个小侍女是姐妹,前去打听是为何事。 她立在门前,听到纪老夫人房内是不是传来的欢声笑语。实际上有些勉强。 不多时,纪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去换热茶来。“三姑娘怎么在这儿,还不快快进去。这天寒地冻的要是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在她们的眼里,纪令月的身子骨就跟那若柳扶风的林黛玉一般娇弱。纪令月淡笑道:“这不是接了消息就来了,听见里间有男客谈话,月儿恐怕是不方便上前。” 常嬷嬷眨了眨眼,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小侍女,不解道:“何时?” “里面坐着的是周家大郎,前来求娶四小姐的。” 纪令月默默点头,“那也应当是喊四妹妹,怎的把我叫来?” 常嬷嬷一摆手,“姑娘先去里间坐着,帮四姑娘好好看看周家大郎。老夫人也最是相信你的眼光了。” 周琦这会儿前来求娶纪令茹,难道是他们之间更进一步? 还别说,这个周琦胆子挺大,不去找纪令茹她爹,反而找上纪老夫人。三房最是睚眦必报,事情办得好了也落不得好。办的不好吧还能被埋怨个许久。 第四百八十九章 周琦提亲 一日前。 也就是从淮安王府出来的那天晚上。 纪令茹独自一人站在湖边吹风,喝多了酒也清了不少的酒气。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纪令月,好似纪家只有她这么一位小姐似得。 以往她就喜欢跟纪令月争一争,可她…… 心中越发的难,她本是站在湖边吹吹风,忽然间听到熟悉的声音。又是周琦这个废物,她先前委身与他实在是做的大错特错。这么一个没有上进心的人,甚至还在同那个女人纠缠,又犹豫不决。 周琦送走了性子如同炮仗的周予若,刚准本喘一口气,只听到有人唤他。 纪令茹绿茶落泪的模样楚楚可怜,实际上只要纪令茹不说什么话,她装绿茶还算是成功的。 “纪姑娘?”周琦一天都没瞧见纪令茹,还以为她觉得无聊早早就离开了。熟练在这边遇上,二人实在有些尴尬。 不喊她还好,一喊她纪令茹泪珠子当即砸出来,“你先前说求娶我,可是当真?” 周琦沉默。 纪令茹擦拭脸上泪珠,“如今我已经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在外人眼里我是纪家的四小姐。可在你周琦的眼里,我卑微如草 芥,即使我再怎么样用心,你也你的眼中也始终只有你自己。” “这怎会。周琦当时说过的话,定然也会为纪姑娘负责。” “既然你都说会为我负责,那为何时至今日、你也未曾有过表现?是不是就因为我已经没有了和你的……” 周琦当即握住她的手:“四姑娘!”只需要再给他一些时间,因为现在还不行。 纪令茹一把抓住周琦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肚子,“你不要忘了,我们之前是有一个孩子的!就因为你的软弱和迟疑,现如今孩子没有了。” 思绪渐渐收回,周琦手边捧着一杯沏好的茶,“是,在下要求娶四姑娘。” 纪老夫人含笑不语,默默打量着周琦,倒是一旁得了消息前来的叶氏想起近日来有关于周琦的传闻。虽是疑惑但并未多说。 常嬷嬷走过来上新茶,凑在纪老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纪老夫人面色逐渐平静。都这般年纪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四丫头这会儿应当还在院子中,我们纪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自家人同意也得姑娘自己同意。你且去同那孩子说一说。你们二人见上一面也是极好。 ” 周琦有些诧异,随后退了出去。 这时,纪令月从斜对角打量了一眼周琦,此人也不觉得有多么昏庸。罢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纪老夫人朝着纪令月招手,“放在在帘子外听了许久,觉得周家孩子如何?” 纪令月瘪着嘴摇了摇头,“说到底人看上的也是四妹妹,老夫人唤月儿出场怕是不妥。” 叶氏呷了一口茶,拿起帕子擦拭嘴角:“周公子性子不错,平时也定然是个好相与的。虽说周公子有一个正房,但是和正房妻子离了心。四丫头过不了多久也能扶正。” “叶姨也知道?”纪令月指的是周琦正房南山部大小姐的事情。 毕竟叶氏除了得了令才进宫,平时甚少去和宫中的人交接。反倒是自己一个,和皇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那次惩罚纪令茹为什么纪太后轻易就出面? 还不是因为在这些人的眼里自己已经是纪太后身边的人。她跟陆淮琛在一起明明是两情相悦。可是传到长舌之人的口中,却成了纪太后为了牢固自己实权的棋子。 纪老夫人伸手抚摸纪令月柔顺的头发,“四丫头的性子我们又 不是不知,她如今又无选择。咱们这些长辈也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此事糊弄过去。” “老夫人你……难不成是知道了?” 纪令茹先前落了胎的事情,三房那边嘴把的的确不够严实。但也没听见有人乱传。她虽然和纪令茹不对眼,但是传这种毁女子名节之事她的确穿不出来。 随后默默道:“还是老夫人想的周到。” “老身是年纪大了,可不至于眼盲心瞎。” 纪令月也未多说,反倒是瞧见叶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稍后从纪老夫人这边退出去,纪令月在这儿稍微陪着纪老夫人片刻也告了辞。 却不成想,叶氏并未走远,“月儿,来。” 她站在一棵还未开花的梅树旁,瞧着叶氏立在亭子前边朝着她招手:“上来啊。” 绿翘知道她们有话说,随着纪令月走上前,稍后立在亭子的一边静默着。 “叶姨方才是想说什么?” “你看出来了?”叶氏无奈笑了笑,“最近经常在你爹身边看他愁眉不展,也听到了有关于周家的一些消息。现如今周家正处于上升期,定然要多多巴结几位朝中大臣。” 纪令月沉默片刻, “叶姨多虑了,虽然同为纪家人,三房行事出挑,周家巴结三房也和我们牵扯不上多少关系。” 叶氏握着纪令月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明白。” 能有什么不明白的?纪令月觉得她才是看的最为透彻的人。周家巴结了南山部的人不止,现如今又想和纪家牵扯上关系。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纪衡在朝中两派势力都不占。陆淮琛那一派的人觉得纪衡会帮纪太后,因为他是纪太后的母家人。 纪太后那一派的人啧认为纪衡会帮陆淮琛,只因他当年推选了陆淮琛。才搞的现如今两派相争的局面。 “我们无非是个看客。真正的取决权还在四妹妹手上。” 叶氏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直言道:“你不喜欢那孩子。” 纪令月耸肩:“倒也不是不喜欢,若是她安稳一些,平时姐姐妹妹互相的叫,也不至于双方都难看。” 她的话渐渐止住,叶氏欣慰的瞧着她。“你终究是已经长大,前些日子仪儿嫁了出去。现如今你和摄政王两情相悦,我和你爹生怕因为他会耽误了你……” “叶姨说的什么话。”纪令月安慰似得握住她的手。 第四百九十章 踏春行 叶氏担心的其实也是纪令月在意的。古代的官家女子一定要为自己身后考虑。 纪令茹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如果她稳妥一些,找个纪衡的门生也定然可以做个官家夫人好好安稳过日子。偏偏选了周琦,这定然是要掺和进南山部的事情了。 到了翌日天刚亮,绿翘端来热水给纪令月洗漱,看这四下无人她才道:“小姐,四小姐的婚事说成了。” “阮姨娘会同意?” 纪令月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阮氏想让自己女儿也跟着做小妾,自己小妾做够了觉得自己女儿也去别人家中做小妾能对人颐气指使超越正房了么? “就算不同意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绿翘将梳子递给纪令月,“此事到底是四小姐做的太过,不曾留下任何余地,这也让别人无法做什么。” 她一寻思,倒也是这个理,还是纪令茹做的太过越过了底线。“多说无益,苏小姐这会儿也该出发了吧?” 二月初春正是过了年之后的事情,赴宴规矩多,而且大部分也是纪令月的专属场合。这些长辈见到纪令月的时候总是能拉着唠嗑一大堆。 前不久陆瑾桃传来消息,宁太嫔说她 除了行宫之后也不能久居宫中,以后看上了某位青年才俊选做驸马,也是要有公主府的。 实际上宁太嫔总是在担忧以后的日子,如果她不在了,陆瑾桃万一受人欺负可怎么办?她还尚在,一定都要为陆瑾桃争取到最好的,夫婿也能护着她真心爱她的。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虽然诗词跟她没关系,不过陆瑾桃的确近日有些幽怨多。 她中毒那阵子一直昏迷不醒住在陆淮琛那边,宁太嫔忧心忡忡担忧陆瑾桃,后放下、身段去求陆淮琛渐渐陆瑾桃。原本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形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宁太嫔变了。 “哪里变了?” 陆瑾桃双手撑着桌面捧着脸,不耐烦道:“哪里都变了。” “好歹你也说个准确变的地方。”苏妙人啃了一口茶果,被酸的立刻咽下去吐了吐舌、头。“莫不是因为太嫔娘娘、逼着你出宫一事?平时你不是最喜欢出门逛一逛的么。” 陆瑾桃不想回她话,将头瞥向门边去:“月月怎的还不来,不是说好了要来参观我的公主府么?” “你的公主府七绕八绕害得我走错了路。”不远处传来纪令 月的声音。 她当即跑向门边去,见纪令月手上捧着一个鎏金棉布抱着的汤婆子。发梢害挂着一丝积雪这时因屋子里暖气早已化成了水。 “你可算是来了,咱们这都有小半个月没见面了。” 纪令月不知她哪里犯得委屈,苏妙人也是一耸肩,打了个哈哈扯开话题。“这几日不是忙么,淮安王寿宴那天也没见你出现。不然你可不就见到我了?” "那不行,母妃不准许。”陆瑾桃摇了摇头。 苏妙人当即好笑道:“你那日不在可少看了许多好戏。” “都有什么?” 她就将周家小姐针对千昭郡一事讲了讲。见陆瑾桃兴致的确是被挑开,又道:“好歹千昭郡也是跟月月一个级别的郡主,周小姐再怎么蛮横也得见到她恭恭敬敬的行礼。怎么在这事儿上千昭郡就弱了一茬呢?” “那个周小姐?” 纪令月握着陆瑾桃的手发现她双手冰凉,先用自己的手给她捂着,等稍微有些暖的时候再将汤婆子给她抱住。“周琦的堂妹吧,周予若。前些日子在太后娘娘那边待过一小段时间。” “是有点印象。” 苏妙人哼哼一声,“你当然会有印象 。据说周予若之前在太后娘娘面前对月月不敬,直接被李嬷嬷给罚了。” 陆瑾桃当即一拍桌子,“还有这种事!” “你也觉得周予若挨罚此事……” “不!”陆瑾桃握住纪令月的手,“竟然对月月不敬!这个周姑娘可别让我看见她。” 纪令月:“……” 她轻咳几声,“就一个周姑娘而已,犯不着让你动手。连太后娘娘都站在我这边,她断然不会对我做什么。更何况也是我先招惹的她。” 陆瑾桃当即反驳。“那定然是周予若什么地方惹到了你,使得你不快。” 三人说说笑笑,纪令月也觉得近日来郁闷的心情得到了缓解。公主府后面靠着一座山,山上有个别苑,若是夏天能当个避暑山庄来此地解暑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不如我们前去一观?” 陆瑾桃一听,首先将头瞥向纪令月。 纪令月无奈,“让你身边护卫跟着咱们就可。”算是点头答应了这个要求。 此地先前陆瑾桃从未来过,也是宁太嫔给她选的地方。只等陆瑾桃有了心仪之人…… 当然不大可能,公主的婚事须得后妃一同商讨。陆靖羽年纪太小,虽然是皇帝 ,他跟陆瑾桃又是平辈,这样作出不打算来。纪太后和宁太嫔的关系不错,而且时长都有所来往,应当不会握住婚事权不方。 至于宁太嫔嘛。她最近实在是为陆瑾桃考虑太多,听了些小道消息,据说是已经开始在着手选人了。 纪令月当然喜欢大渝最为不可一世的公主能够有她的幸福。 陆瑾桃的护卫长姓崔,模样瞧着也好。听她身边的侍女说崔护卫是就近宁太嫔选在陆瑾桃身边的。估计是女婿人选之一。 然而—— “月月快来!”陆瑾桃远远朝着她招手,早已迅速跑到别苑处,只见一个府邸大门紧闭现于眼前。 苏妙人则是好奇,“瞧着附近有车轴的痕迹,进来应当是住了人。不过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我怎从未听说京城之中来了贵人住在这儿?” 纪令月朝着前方崔护卫笑了笑,“劳烦崔护卫上前问一问了。” 对方闻言一愣,好一会儿扶手称是。走上府邸前拍这门。 苏妙人凑到纪令月身旁,用肩膀撞了纪令月一下,“可以啊,到底是大美人,瞧见你都给傻了一样。” 纪令月默默点头,“毕竟本郡主天生丽质难自弃。” 第四百九十一章 情敌会面 崔护卫是个办事利索的人,过来片刻之后紧闭着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从中走出身姿婀娜面容秀丽的侍女朝着他们行礼。并给陆瑾桃引路。 “我家夫人有请,进来若有不便还请见谅。” 苏妙人琢磨这个夫人一词的意思,想了想近来京城中来的贵人有没有这一名号。身后的纪令月提醒,“今日京中来了一位夫人。我怎么不知?” 为首的侍女瞧了一眼纪令月,“回郡主的话,是长合夫人。” “似乎是有点印象。”瞧侍女身上的穿着打扮,完全不像是大渝家中丫鬟侍女的风格。“你们莫不是……?” 侍女盈盈笑道,“我们来自东临。” 这下还真是懂了。果然如同纪令月所猜测的一样。应当是方青云他们的人。早知道如此,自己还是不来这里的好。也省的有些尴尬。不过这位长合夫人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陆瑾桃兴致不错,“这院子之中的布置极美,真是要叫那一群匠人来过来瞧瞧。” 苏妙人赶紧私底下扯了一把陆锦桃的手,“咱们是否该离开了?”说完还不忘冲着陆瑾桃眨眨眼,让她赶紧明白自己的意思。 却 在这时正厅那边有人走来,看样子应该是个管事的女官,“我家夫人有请。” 既然来都来了,实在没有办法。 崔护卫站在院内,身上带着刀,别人不敢靠近。纪令月只能在心里暗暗摇头,这家伙怕是也是个榆木脑袋。这个时候不知道劝慰公主赶紧离开此地。 “好端端的走什么。”陆瑾桃还是一副死孩子的样子。朝着侍女高声道:“你家夫人在何处?” 纪令月伸手揉了揉额头,硬着头皮走上前。见吧见吧,又不是能少几块肉似得。 就在此时,前方的侍女低下头来跟身边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步入正厅瞧见里面的布置,两扇屏风若隐若现群山环绕。尤其是其中写着的一些字,“花隐无遮月,山远转阡陌。” 陆瑾桃则是好奇指着正厅柱子的左侧挂着的一幅画,上面有几条简单的线路,隔着屏风好似一张美人图一般。人动画也跟着动。 侍女朝着她们俯身歉意一笑,“还请入座吧,我家夫人稍后便来。” 苏妙人用帕子掩嘴轻笑,“这位夫人架子倒是挺大。” 也不是苏妙人自己娇气,毕竟纪令月虽然是郡主,但是她 和陆淮琛的关系已经摆到明面世人皆知。陆瑾桃还是公主,就算是她,那也是状元郎的亲妹妹。虽无封号但也是京城中的名人。 纪令月瞥了她一眼,“你是真不知这位夫人,还是故意诓骗我过来的?” “我哪里晓得啊。” 见苏妙人说话间有所遮掩,纪令月无奈笑道,“你可是暗中给我下了个绊子啊。” 长合夫人,这名号听着也怪让人觉得奇怪的。能够住在这里也是非富即贵。而且又在公主府的一旁地带。 纪令月多多少少猜出来个七八分。 那边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先到了。“今日还纳闷儿怎么一直有喜鹊叫唤,原来是有贵人到访。” 纪令月三人纷纷起身。但见前方身着青色绸镜花衣服的人莲步轻移。只一眼,纪令月默默定神。果然是她。 “多日不见郡主,郡主近来可好?”长合夫人抬手示意众人落座。 苏妙人挽起袖子取茶水,闻言瞥了一眼纪令月,“莫非长合夫人与月月认识?” 长合夫人勾起红唇笑道:“自然是认识的。” 瞧着这个长合夫人面上温婉大方,让侍女下去只留她们四人在此说说笑笑。 “先前和郡主有缘结实,如今再见郡主,也知道了郡主的喜事将近。” 苏妙人还想说什么,陆瑾桃立即挑了一块酥饼塞她嘴里,转头问纪令月:“什么缘分啊?” 纪令月一直沉默不言,低头暗自思索着,听见陆瑾桃问她,搭话道:“距离上次一见长合夫人,也是三月之前了。” 三个月前的事情,那不就是纪令月当时离开京城的时候吗?如果说那时纪令月和这个长合有所见面。途中定然发生了很多事情。 长合夫人……不,也可以说是岚衫。 她如今已经不是侍女,少女盘起头发换上新衣。虽然装作一副老练的神态来,可以掩饰不掉眉宇之间的青涩。 长合夫人握着茶水杯子顿住,“郡主说错了,前不久进宫之时我和夫君也是见过郡主的。” 陆瑾桃不假所思问道:“夫人的夫君是?” 纪令月真的是想拿抹布给陆瑾桃和苏妙人两个人的嘴堵住,这不是很明显么,她说一起进攻,那定然是东临使团的人了。能够住在这儿,身份也尊贵,可不就是方青云么。 长合夫人淡笑不语,只让她们吃茶。随后起身朝着纪令月笑道: “当时郡主匆匆一别,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不如郡主随我前去露台?” …… “我还以为郡主不会来呢。” 昨日下了雪,露台这边吹着风,要不是身上穿得厚,这么冷飕飕迟早得冻成二傻子。纪令月保持着她的大方得体淡笑不语。 “故人邀约为何不来?”纪令月顿了顿,“看得出来,岚衫你和皇子的关系不错。” 面前的长合夫人听了这话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边角,“岚衫这个名字已是许久之前的了。” “我还是唤你岚衫比较好,教你长合夫人听着也有些陌生。” 她们什么时候亲经过?不就是之前岚衫负责照顾纪令月么。 岚衫淡笑不语,“长合二字是殿下赐予我的,我很喜欢。” 纪令月点点头,“恩,看得出来。” “先前殿下也去寻了郡主许久,后来得知药王谷曾出现过郡主你的身影。却有事情耽搁,等到再赶去之时,郡主已经离开了。” 方青云赶去了的,只是纪令月没有在原地等。岚衫面上也不知是为此事可惜还是面上装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 纪令月也只顺着她的话答道:“我自然是知晓二皇子的用心。”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多磨难 岚衫直勾勾的盯着她,眼中有这一丝不可置信。依纪令月的性子绝非是善于隐忍之人。或许她的确是不喜欢方青云。所以才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吧。 即使如此,她也自言自语道:“我与殿下的情谊其实不必郡主的少,或许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见过殿下了。” 纪令月点了点头,无所谓道:“那就祝福你们了。” 岚衫听她这般说,似乎想要从纪令月的脸上看到一丝丝嫉妒。不知为何她心有戚戚的想、方青云喜欢的仙人似乎无情欲一般。又觉得方青云一番苦心,着实为他不值。 “殿下的一番真心,难道是错付了么?” 纪令月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我有一事不知,你是为你自己,还是为二皇子?” 岚衫揪着帕子,似乎被纪令月说中了心事,“我与殿下早已是一心人。” 可拉倒吧,方才听你说话那简直都觉得吃酸菜鱼都不用放酸菜了。纪令月默默移动位置离岚衫远一些,“那日出宫之时,我的确远远见到你们二人。不知何为想起离开临城那会儿,皇子救助于我。而我却在下一个城镇与他不辞而别。” 纪 令月是哦心中有愧的。 她顿了顿,瞥见岚衫发烧处的簪子松动,走上前取下来簪子,“皇子与我,亦是兄长,也是朋友。” 岚衫嘴微张,伸手触碰到纪令月为她别好的簪子,“郡主?” 只见纪令月起身朝着她微微福身行了一个平礼,“天色已晚,我与公主苏小姐三人来此也是多有叨扰。” 她不知道自己把话说清楚挑明白能不能让岚衫放下敌意。或许有些时候,纪令月想到方青云如果问她这些问题。纪令月自己寻思也不能学渣男何书桓一样不负责任的回答。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 回去之后。 苏妙人掀开马车帘子一角,“好家伙,这位夫人没在你面前摆谱吧。” 陆瑾桃一边吃着纪令月给她剥的橘子,仰头搭话道:“摆什么谱,这里可是大渝,要摆谱尽管去东临摆去。” “你们俩人现在倒是威风了哈?”纪令月伸手捏着陆瑾桃的脸,“年关已经过去大半,东临使臣还没有走是为何?” 苏妙人还未搭话,只听马车外面一阵啼哭,不由得咂舌道:“还不是因为这些流民,我哥哥最近几日来 都没合过眼。” 京城内在城池边都有布设粥棚,原本灾民应当减少了的,可熟料别处的灾民听到消息也纷纷往此地赶。 纪令月瞥见在自己母亲怀中哭泣的孩子,冻得发紫的脸和已经溃烂的耳朵。一张张毫无生机的脸也张着嘴巴喊饿。 孩子年纪小,只知道吃喝不懂得人情事故。也不懂得他们的父母为何也会饿的面黄肌瘦。 三人久久未曾说什么,到了岳楼之后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原来只在他人口中听说,如今一见这些难民。纪令月竟然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憋在心里闷闷的。回到住所后,她选了自己进来赏赐的一些宝物让绿翘去典当了,也换一些吃食御寒衣物和药材。 “等等。”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喊住绿翘,“不如直接将这些物品交给大姐姐,她自然会看这解决。” 绿翘眼睛微闪,也去了一些自己旁身用的财物,“虽然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只要能帮上一二分,那也是极好的。” 纪令月推着她的手腕,“那你快些过去,去得迟来的时候天色也晚。” …… 梆子敲打三下,宫女知道到了时候,上前想要 收回幋纹。李嬷嬷凑上前去,只一招手。宫女们会了意纷纷退下。 长明灯被风吹得摇曳,却未有要灭掉的迹象。高高挂着的长生香淡淡的绕着一层青烟。 纪太后闭目对着前方的排位念经,陆靖羽跪在她的身后也听着经文,觉得呼吸有些不适。忍着咳意。 到底是个小孩子,想怎么忍都是忍不住。李嬷嬷不忍心走上前,“太后娘娘……” “嬷嬷放心,朕无碍。……咳咳!还是可以坚持。” 纪太后点头,“恩,皇上都说了,你们且退下。” 李嬷嬷有些于心不忍,不过皇家规矩繁多,也不知道是那个损人不利己的东西出的招,让皇帝跪在自己祖宗排位灵前。或许就能免了贫民百姓的苦难。 朝中百官面对此事想尽了办法可并没有缓解难民的涌入,国库空虚,有些银钱都不能随意挪动。再加上这些难民也都并非是大渝的子民。 陆靖羽心中有些不满,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去解决这些事情。为什么看起来比他年纪大很多的智者,在出现了天灾人祸之时也只会指着他的鼻子道,君无能,天来惩。 甚至还要以死进谏, 差点儿就要撞柱而亡。 “你心中有怨?” 纪太后的声音很平淡,却让陆靖羽觉得自己好似在茫茫无边的黑夜之中的提灯人一般。 陆靖羽摇头,“咳……咳咳!儿臣不敢有怨。” “你是皇帝,也是大渝最为年轻的帝王。此处私下无人,你若是真有怨,也可同哀家分说。” 真的能说么? 他望着纪太后的背影,纪太后跪的直直的,明明一开始都是一起跪在排位前。陆靖羽想自己撑不住定然是应为自己年龄小的问题。可又是一段时间过去,纪太后没有丝毫的疲乏。 陆靖羽不由得想到纪太后似乎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日日夜夜这般跪着不更难受? 他的确是有怨的,那些文武百官,一旦有关于利益之事,就要使劲琢磨出损人不利己的招数,就为了将他们的利益最大化。 一个两个的都要觊觎着他所坐的位置。 他们说陆淮琛有私心,陆靖羽觉得这原本就是自己的,皇叔帮自己也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渐渐的还是在疏远陆淮琛。 那些人又说纪太后也是想要巩固自己的实权,他不过是一个棋子。陆靖羽就慢慢的躲着纪太后。 第四百九十三章 忠仆 纪太后见身后的陆靖羽久久为曾回话,撇过头看去,只见他面色通红,额头冒着冷汗。 “皇上身体不适,还是尽早回去歇息吧。” 陆靖羽不服输,“且在等等。我还能坚持。”说完又张着嘴咳嗽连连。 纪太后手上的佛珠转动着在此停止,“你所经历的是每个帝王都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天灾人祸都是无可避免。帝王并非神明,只是一个统治者。也就是表率。” 臣民仰望他们心目中的神明,而神明触不可得。他们只能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人。也就是皇家。 皇帝也称之为天子,无论是卑微低下的奴隶,还是比皇帝稍低的丞相,也都应当尊之敬之。 这是陆淮琛一直被灌输的思想,他觉得当一个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只是陆淮琛和纪太后还在多方面管束着他。 陆淮琛教他礼仪法度,纪太后教他仁爱万民。 明明只是个孩子,想法却早已不同于常人许多。 “此事百姓受苦,也是我的错。”陆靖羽声音很小,他很委屈。有衣服穿有食物吃又能有住的地方。只需再过一些时间,天变暖了,到那个时候不就一切都回复了正常? 纪太后朝着他招手,陆靖羽一愣,随后缓缓移动走上前去。他像小时候一般趴在几纪太后的腿上,“文官的职责就是进言,他们无话不说,这也是帝王最为头疼一事。你的父皇,祖皇也都受此折磨。” 陆靖羽一愣,“我从未见过父皇。”就算是有印象那也是极小的时候的事情了。 “你比你的父皇经历很多,首先就是年龄。人在积累自己的知识才能,一年会比一年多。你现如今经历这般事,若是以后还有定然也能想到解决的法子。” 不知为什么,陆靖羽听着话总感觉好似纪太后要离开他一般,默默的靠在纪太后身前,他抬起头看这纪太后的脸。想到前些日子他对纪太后的疏远。 等李嬷嬷再次进来的时候,陆靖羽已经睡着。他手上握着纪太后的佛珠不愿撒手。 李嬷嬷招手传唤一个小太监,“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何维。” 纪太后挑起眼皮,淡漠道:“从今个儿起,你就在皇上身边伺候着。” 何维立即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奴才遵旨。”李嬷嬷将陆靖羽放在他的背上,瞧着何维小心翼翼越发恭敬的样子。 纪太后对这个机灵的太监有些满意。 “太后娘娘可要休息?”都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那些大臣也不至于真的看她们鬼在此处一天一夜吧? 纪太后瞥了一眼身后的人,朝着李嬷嬷勾勾手指,“你去,将皇帝身边的宫人能打发的都打发了。” 等回到寝宫之后。 李嬷嬷已经差人去办此事。她办事纪太后向来放心。 “若是皇上知道此事,怕是会埋怨太后娘娘。” “埋怨就埋怨吧。”纪太后语气淡淡,向来是极其困乏,又道:“除了哀家,还真没有人能够为他解决这些麻烦。等皇帝稍微大了些,也就慢慢懂得。怕只怕他身边的人多了一副心眼儿。” 李嬷嬷清楚纪太后说的是什么,她最为顾忌的也就是别的宫人对陆靖羽说什么风言风语。 “王德福怎么样了?” 李嬷嬷取下来纪太后发上的钗环首饰,“已经处死丢去了乱葬岗。” “他是皇上除了哀家和摄政王之外亲近的人,只是可惜长了一张不吐人话的嘴。挑唆哀家与皇上的母子情谊。” 纪太后久未听见李嬷嬷搭话,瞥了她一眼,“修睿?” 李嬷嬷当即回过神来 ,“奴才方才想到了一些事,前些日子见到郡主,越发觉得郡主像太后娘娘。”性子要强不服输,知进退也绝不能让他人给欺负了。 那时李嬷嬷知道周家姑娘无礼,可纪令月毕竟先让纪太后不愉快,也不知为何那时纪太后会前去帮她。 “哀家也觉得像。” 她默了默,又伸手抚摸自己的脸,盯着镜子里面的人。“我老了么?”总是呼想去曾经的许多事情,让她不愉快的,或是觉得委屈的事情。若是可以,她也想趴在纪老夫人的膝盖上哭上一番。 “太后娘娘不老。”李嬷嬷回到。 纪太后无奈笑道,“你也老了,从一个小侍女熬成了宫中的老嬷嬷。我在深宫坐上后位,你在宫中无子女。” 卯时刚过。 宫中传来一声凄厉尖叫,划破了晨间的安静。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以往平静,在宫中做事的老人见怪不怪,“都别巴巴上前凑热闹,当心热闹没凑到反而还掉了脑袋。” 陆靖羽睁眼醒过来是,看见帷幔边上站着的人,“王公公?” “奴才何维。” 听到回话的陆靖羽沉默了许久,何维已经差宫女前来给陆靖羽洗漱更衣 ,今日怕是还要跪着祠堂。 他没有问王公公去了什么地方,只低声道:“若是王公公回来,通报朕一声。” 何维立即点头称是,“奴才明白的。” 他所要经历的事情还有许多,纪太后告诉他这是成为一个帝王必须要经历之事。陆靖羽慢慢的朝着他需要别人想要他成为的方向走。 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犹如站在了一根独木桥上,前是狼,后是虎。 纪家。 三房倒是有些热闹,尤其是阮氏就差没有让人方炮仗了。 纪令月前去给纪老夫人请安之时见到熟悉身影,一瞥眼只看是纪仲回来了。“难怪如此热闹,原来是三叔回来了。” “主要是公事繁忙,没有赶到仪儿婚礼也没凑着过年赶回来。如今也听说了三丫头你的好事将近呢。” 纪令月瞧着纪仲神色不错,只淡笑不语。要说是真的好事将近,估计纪令茹的好事会比她提前一些。随后见纪老夫人走出,上前请了安。 “你还知道回来?”纪老夫人语气中夹带责怪语气,又拉着纪仲的手拍了拍,她知道自己这个三儿子是个不成气候的。在襄州那边惹了事,也是路上耽搁。 第四百九十四章 纪老夫人的无奈 听到纪老夫人的话,纪仲貌似惭愧的低下了头。 “是儿子无能,不能为百姓排忧解难。” 他的话说的好听,可是,纪令月却明白他心里对此根本不以为意。若是真的心中有百姓的话,又怎么会在这么危难的关头跑回来? 她再次打量了一眼纪仲,心中下了定语——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襄州现在眼瞧着要出事了,你走远点也好。” 纪老夫人虽然也明白这些,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多少心里还是有些偏向的。现在四处灾难横生,他此时在襄州惹了事情跑回来,以后也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在背后指着鼻子骂。可是眼下这样的情况,他跑回来也刚好能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纪仲,重重的叹了口气。 听到了她的叹气声,纪仲心中一个咯噔。难道说,纪老夫人因为自己常年不回来,和自己感情生疏了?还是说,这次闹出来的事情,她不打算管自己了。 心中有了乱七八糟的想法,纪仲看起来就更浮躁了。 “母亲,虽说儿子甚少回来看望您老人家,可是,我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这次儿子自知有错,可是, 求母亲千万不要不管儿子的死活啊!” 此时的纪仲已经顾不得纪令月这个小辈还在场了,在他的眼中,此刻没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了。 纪老夫人听到他说的话,不禁皱了眉。 她的心里对纪仲是有些失望的,虽然说母子二人常年因为纪仲的差事没办法见面,但是,她的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的。 只是,纪仲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她因为不见面就和他疏离?什么叫不管他的死活? 这些话从自己怀胎十月,又辛辛苦苦养育这么大的孩子口中说出来,比其他人更是让她伤心。 纪令月虽然不愿意插手,但是看着纪老夫人这么大的年纪,却被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成这个样子,心中也是无奈与心疼的。 将心比心,若是自己以后的孩子对自己说出来这样的话,那她又会怎么想的?想到这里,她看着纪仲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 她的孩子若是变成这个样子,她一定不会客气的! 当然,这件事情说的太早了。 回过神来的纪令月发现自己跑神了,便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着纪仲,声音悦耳却冷淡,“三叔,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夫人在家一直惦念着你,可是你却说出这么大不孝的话,这不是存心伤她的心吗?” 纪仲听着纪令月的质问,一时间不禁面红耳燥。 被一个小辈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子这样训斥,哪怕纪仲在纪老夫人面前再能放下面子,此时也不禁觉得有些羞恼了。 他声音沉闷,“三丫头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想陪在母亲身边尽孝而已。怎么到了三丫头的口中,我就成了那么不知生养之恩的人?” 纪令月听着他和刚刚完全不同的辩驳,却不愿意理会他。 纪老夫人见纪仲有些恼羞成怒,一时间心中更是感慨。 到底是自己曾经把这个孩子惯坏了,竟然让他这一把年纪,和自己的侄女吵了起来。 “够了,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去以前的院子里住下吧。这段时间就莫要再出去生事了,否则,就算是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你这条小命。” 听到纪老夫人的话,纪仲大喜过望。 只要纪老夫人还肯管自己,那一切事情都不是大事。 “多谢母亲,儿子以后一定在您身边,为您尽孝道。”纪仲笑着开口,眼中倒 是多了几分真诚。 看着纪仲这般模样,纪老夫人只得叹口气摇了摇头。 这孩子虽然说没用了些,可是,和其他人比起来到底还是有心的。往年他虽然不大回来看自己,但是却还惦记着自己,经常让侍卫送回来了一些襄州的特产。 想到这里,纪老夫人又心软了。 “罢了,日后还有说话的机会,你先下去吧。” “是,儿子告退,还请母亲注意时间,多多休息。” 纪仲此时也缓过神来了,见纪老夫人脸上带着疲倦之色,他忍不住开口劝道。 “知道了,去吧,你以往的院子有些日子没住过人了,现在过去好好整顿一下吧。” 纪老夫人听到他关心的话语,脸色更是好了些。 等纪仲离开后,屋里就剩下了纪令月和纪老夫人。 对于刚刚的事情,纪老夫人并没有斥责纪令月,她听得出来,纪令月是在念着她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请安也请过了,就回去歇着吧。”对于纪令月这个孙女,纪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复杂的。 “是。” 纪令月行了一礼就退下了,多余的话是一句也没有。 纪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恍恍惚惚 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什么?你说爹爹回来了?” 纪令茹看着眼前这个新调来的婢女,脸上满是错愕。 “回小姐的话,是三老爷回来了。”对于纪令茹,婢女还是有些心疼的。纪仲虽然说对自己这个女儿也是可以的,但是,要说多疼爱多亲近,却也是没有的。 纪府里很多人都看在眼里的事情,纪令茹又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心里说没有埋怨是假的,只是随着年岁逐渐大了,她也并不想做什么。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爹爹。 想到自己那个和自己并没有多亲近的纪仲,她一时间心情起伏不定。 “罢了,既然爹爹回来了,那我还是去请个安吧。” 纪令茹叹了口气,虽然说她并不想理会纪仲。可是,哪怕是为自己在外的名声,这样子她也是不得不做的。 “是。” 新调来的婢女梦儿垂着头应了一声。 纪令茹换了衣裳,就去了纪仲那处。恰好遇到纪仲还在监督府里的下人。 她对着纪仲行了一礼,“女儿来迟了,因此特地来给爹爹请安了。” 纪仲看着眼前已经这么大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起来吧。” 第四百九十五章 突然到访 “若爹爹无事,那女儿就不打扰爹爹休息了。” 两人干坐着,因为以往也不亲近。所以,哪怕纪仲有心找话题和纪令茹聊聊,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此时,听到纪令茹要走,他也没理由留着她。 何况,他今晚要住的院子还没收拾干净,让纪令茹陪自己在这里等着也是没意义的。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好生歇着,有事就来找爹爹吧。” “是,多谢爹爹。” 纪令茹听到他的话有些惊讶,不过,心中也没有多少想法。 看着纪令茹起身离开,纪仲心中有些复杂。 这个女儿,到底是和自己生疏了。 这边的父女二人各有无奈,另一边的陆淮琛看着自己的下属,神情冷淡。 “调查的怎么样了?” 对于他的询问,身着黑衣的男子声音沉稳的回答:“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但是,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陆淮琛并不满意。 对于周家,他并没有注意多久了。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个周琦竟然胆子这么大,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妖。 若不是这段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也不会派人去调查。 “那就继续调查 ,这件事情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在月光的照耀下,陆淮琛本就俊秀的脸颊增添了几分淡漠,却更多了几分尊贵的感觉。 黑衣人抬头看了一眼陆淮琛,心中有些犹豫。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陆淮琛低头看了他一眼,“有事情但说无妨。” 得到了他的允许后,黑衣人这才敢开口。 “主子,这个周琦值得您浪费这么多心力吗?” 陆淮琛对于他的询问不置可否,如果只是那些查出来,流于表面的事情,那他的行为自然是多此一举。可是,若是他背后另有绸缪呢? 想到这里,陆淮琛眼神一冷。 一直注意着他的黑衣人也察觉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冷气,他低下头,不置一言。 陆淮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逾矩了。” 听到他的话,黑衣人立马跪在地上请罪。 陆淮琛的不错,这件事情,本就不是他们该知道的东西。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完成好陆淮琛交代的任务。而这是他们这些人第一天就被立下的规矩。 但是,今天他却僭越了。 “是属下逾矩了,请主子责罚。” 在清冷的月光下,黑衣人的额角隐约可见汗珠。 “ 自己下去领二十鞭,下不为例。” 在黑衣人的紧张之中,陆淮琛淡淡的开口。黑衣人松了口气,却听到他又开了口。 “办好自己的事情,关于周家的调查,你们加快速度。” “是,属下多谢主子宽容。” 黑衣人松了口气,陆淮琛今日算是好说话的。若是以前发生类似的事情,只怕惩罚是更加严重的。想到那些责罚,黑衣人的眼中流露出些许罕见的忌惮。 “下去吧。” 陆淮琛挥了挥手,黑衣人应声离开。 周家平静了这么久,也难为周琦能藏的住。只是这秘密,还能瞒得住多久? 翌日,阳光正好,洒在人身上只让人觉得暖和。 周府的门口,此时却站了不少人。一辆马车停在这里,旁边还站着两个侍女。马车后面,还带着几个护卫。 看着这群人,周围的百姓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周府的侍卫看着这架势,心中也在嘀咕着。这个时间点,许多人都自顾不暇了,怎么还有人巴巴的上门来呢?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心声,马车里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女声,“还请侍卫跑一趟,为本夫人通传一声,就说南山部二夫人到访。” 听 到这个名头,侍卫之间彼此对视一眼,心中也重视了起来,“二夫人请稍等,小人这就去。” 说起来那侍卫速度倒也快,不消半刻,他便带着周府的当家主母,也是南山部二爷的嫡女钟穆宁出来了。 “母亲。” 钟穆宁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马车行礼,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马车里的人听到了她的声音,这才露出了真容来。 看起来比较平常妇人,可是身上的衣着首饰却是少见的异域风格,看起来多了几分别样的魅力。按照年纪来说,说是半老徐娘也并无不可。毕竟,单单从那张脸颊上的皱纹便可知一二了。 不过,她那一双杏眼旁虽然带着几分褶皱,却不掩其中的温柔。 “起来吧。” 二夫人在看到她的时候,眼中同样闪过了几分欣喜。 “母亲今天怎么来了?”钟穆宁好奇的问道,二夫人对她的问题却不曾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四周。 只是这一眼,钟穆宁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轻咳一声开口,“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母亲,里面请。” 看着女儿一声令下,周府的众人虽然还是好奇,却也没有再把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 了。她暗中点头,看来钟穆宁在这周府里,生活过的还算是滋润。 想来也是夫君迁就信任的结果,只是,想到昨天夜里二爷和自己说的话,她的眼中就忍不住染上了几分叹息。 若不是这多事之秋,那周琦又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指不定她的宁儿可以安安稳稳,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钟穆宁却一直观察着她。 也不知道母亲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许是母女两人之间有心灵感应,又或许是钟穆宁注视她的目光太过热切。二夫人这时也回过神来了,“进去吧。” 钟穆宁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 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二夫人跟着钟穆宁的步伐,两人一同来到了钟穆宁所住的院子里。 “上茶。” 钟穆宁对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吩咐道,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她这才让身边所有的侍女离开。古色古香的屋子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了这母女二人。 “宁儿,你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看着女儿的脸庞,二夫人的眼中闪过几分恍惚。 几曾何时,她还只是个刚到自己膝盖的小丫头。 第四百九十六章 劝说和离 “回母亲的话,女儿一切都是,只是不知道母亲今日突然到访,是有何要事?” 钟穆宁宫颈的回答了二夫人的话,同时也问出了自己好奇的事情。 听到她的问话,二夫人停顿了一下。 她斟酌着询问:“宁儿,这几天,周琦在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对于二夫人的问题,钟穆宁很是疑惑不解。 不过,在母亲面前,她倒也没有撒谎,“回母亲的话,夫君这几天和往常一样,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 对于这样的回答,二夫人既是松了口气,又是有些无奈。 她庆幸的是,周琦虽然可能在背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却没有让钟穆宁沾手。这样一来,哪怕以后周琦被查出来有问题,只要钟穆宁和他和离了,也不会牵扯进来。难过的是,她的宁儿一心一意为周琦着想,可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他还是选择瞒着钟穆宁。 想到这些,她一时间心里也复杂无比。 “母亲,您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夫君在朝里当差出现了什么纰漏?”钟穆宁紧张的追问,看着女儿焦急担忧的样子,二夫人心中也是心疼的。 她 叹了口气,“我的傻女儿,他背着你做的事情估计不少,可是你却这么担心他,值得吗?” 对于她的感慨,钟穆宁并没有理会。 她紧紧的抿着唇:“母亲,请您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是夫君得罪了什么人吗?为什么您会突然来到,还问了这些关于夫君的问题。” 钟穆宁的聪明,二夫人向来是不疑心的。见她的猜测已经差不多接近真相了,二夫人也就没有接着瞒下去的心思。 这些事情,她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何况,现在南山部已经做了决定。她等等就得告诉钟穆宁,现在把这个关于周琦的消息告诉她,也并没有什么影响。说不定,她还可以更好的促成钟穆宁的离开呢。 二夫人努力说服着自己。 “母亲,您快说啊!” 在钟穆宁殷切的注视,和不断的催促之下,二夫人仔细思考了一番,这才答了。 “周琦这孩子是不错,但是也不知道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给他撑腰,让他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热了旁人的眼。我听你爹爹说,他暗中做的事情可能图谋不小,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是要灭九族的。” 听到这话,钟穆宁 跌坐在椅子上,不断摇头。 “这不可能!夫君整日里也只想着和女儿填个一儿半女的,哪有心思花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面?” 因为心中的惊讶难以抑制,钟穆宁甚至在冲动之下说出来了不合规矩的话。说完,钟穆宁在二夫人皱眉注视之下,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 她低身行礼,“母亲,女儿太过着急失了分寸,还请母亲赐教。” “南山部的意思是,少沾染。”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钟穆宁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这是要我和离?”钟穆宁不可置信的反问。 然而得到的却是二夫人的沉默以对。 有时候,沉默已经代表了什么东西,尤其是在双方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可是,钟穆宁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夫君,竟然会在背后做出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来。 此时,她的心乱了。就连脸上也不免露出来几分忧愁。 “这怎么可能?”她不断的嘀咕着,现实是有点难接受这件事情。只是,二夫人的性格她清楚,没有一定的把握,她定然不会和自己说这些的。 可是,她却不知道这次的二夫人是带着私心的。 在钟穆宁 的脸上,展示出了难过。 二夫人看着钟穆宁的神情不似作假,心中也不免为她难过。 只是,南山部那边已经给了话,若是钟穆宁因为一个周琦而执迷不悟,伤了情分,那他们可不会再认这个后代了。 二夫人知道,那群人向来是说的出做得到。 旁的事情他们管不着,可是在自己的这些家事上面,他们却是有着绝对的决定权的。 现在周琦这边眼瞧着闹出来了事情,惹上了陆淮琛的注意。若是现在不让钟穆宁与他和离,日后牵扯到了南山部的话…… 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和全族人的性命相比起来,孰轻孰重,二夫人心中也是有判断的。放弃一个女儿就能换来的安乐日子,那些人怎么会有不肯的道理? 到底是南山部的二爷心软,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还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这才在得知了一些消息后,忙里忙慌的就让二夫人来劝说钟穆宁了。 想到这里,二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宁儿啊,母亲知道你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和周琦分开的,只是,那小子瞒着你太多东西了。他的身上,有太多看不清的谜团,若是哪一日一一揭开, 难保不会连累到南山部。” 听到这里,钟穆宁已经明白了二夫人的意思。 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失望,“母亲,连您也是这样想的吗?” 看着她的眼睛,二夫人停顿了一下。 钟穆宁的平稳生活,她是知道一些的。再者,从刚刚在门口的事情来看,她在周府的地位也可见一斑。若是换了往常,她一定乐见其成。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这个多事之秋,南山部经不起打击,钟穆宁更是她的女儿,她不愿意钟穆宁有任何闪失。 想到这里,她的眸子里划过坚定的光芒。 “宁儿,这件事情,母亲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二夫人微微停顿,用教训小孩似的语气,开口劝道,“宁儿,并非是父亲母亲不够开明。但是这件事情牵扯太多了,你还是别陷进这泥潭之中了。” 钟穆宁自然知道,二夫人所说所做都是为了自己好的。可是,想到日日在自己身旁的安枕的周琦,钟穆宁眼中又充满了挣扎。 “母亲……” 知女莫若母,二夫人自然清楚钟穆宁的性格。 她站起身来,此刻的她看起来很是严肃认真,脸上甚至没有丝毫笑容,“尽快准备吧。” 第四百九十七章 去大佛寺 纪令月前脚才回了院子,就看见一位赵嬷嬷在房间里等着,定睛一瞧,原来是纪衡身边的人。 “赵嬷嬷有什么事吗?”纪令月迎上去。 那赵嬷嬷行了一礼,笑眯、眯道:“小姐,老奴今日过来是想传达老爷的意思,老夫人这两日身子不太爽快,老爷有事抽不开身,特地想请您到大佛寺走一趟,为老夫人祈福求平安,不知小姐是否愿意过去?” “去大佛寺祈求平安?”纪令月一皱眉,这样的事能轮得到她去吗? 而且听纪衡的意思,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去,难道别人不跟着一起吗? 纪令月并没有马上答应,心思转了转,轻声问道:“只有我一个人去吗?” 赵嬷嬷点了点头,见纪令月似乎有顾虑,她又赶紧道:“小姐,这也是姥爷的一片心意啊,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是常事,三灾六痛的也都正常,这正是您表孝心的好机会,老爷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你,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纪令月嘴角抽了抽,的确,这是个表孝心的好机会,但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还真不太想去。 不过,既然赵嬷嬷都已经来了,恐怕这事也推脱 不得。 纪令月轻轻一笑,“爹爹吩咐的事,我自然是要办好,只是不知道爹爹想让我何时去呢?” 赵嬷嬷欠了欠身,“只要小姐方便,随时都可以动身。” 纪令月点点头,笑着把她送了出去。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如果只是简单的祈福也就罢了,就怕后面还有别的事儿等着她。 不过想来想去,纪衡应该也没别的意思,若真有重要的事,恐怕也不会借着赵嬷嬷的嘴来跟她说了,而是自己亲自过来。 纪令月有些渴了,拿起茶杯一看,里面却是空的,正想叫绿翘过来,就见她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去哪里了?”纪令月问了一句。 “小姐,这有一封给您的信。”绿翘走过来,压低声音,把信放到纪令月跟前。 她正要打开,猛然想到了什么,又走到门口把门关上了,随后才看信。 信里的内容也没什么,只说让纪令月去大佛寺一趟,大佛寺出了点事,需要女主过去处理一下。 可是,这封信上却没有写名字,纪令月觉得有点奇怪。 “这封信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她转头询问绿翘。 绿翘摇 摇头,“奴婢出门买东西,才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在咱们大门口墙角蹲着,他似乎待了很久了,见奴婢一来,连忙把这封信交给奴婢,说务必要转交到您手上,奴婢不敢耽搁,连赶着就把信送来了。”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那人长什么样子,你认识吗?” 绿翘摇摇头。 若是认识,也就知道这信是谁写的了,可是绿翘并不认识那人,从未见过。 “这就奇怪了……”纪令月轻轻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信封上并没有信戳,不知道是谁写的,这也就罢了,就连笔记也看不出是谁的。 也就是说,那个人并不想让纪令月知道他的身份。 可是,纪衡前脚才告诉纪令月要去大佛寺,后脚就有人送信来了,难不成这是巧合?还是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小姐,奴婢方才见老爷身边的赵嬷嬷来了,是不是老爷有什么吩咐?” 绿翘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赵嬷嬷出去,所以问了一句。 纪令月叹了口气,“爹爹想让我去大佛寺一趟。” “去大佛寺?”绿翘一愣,“信上的内容也说让小姐去大佛 寺,这是怎么回事?” 纪令月没吭声,但她只知道一点,此次去大佛寺想必没那么简单。 “小姐,那咱们还去不去啊?”绿翘担忧的问了一句。 “去,为什么不去?”纪令月眼睛一瞪,“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多可惜。” 这府里有那么多敌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她呢,如果纪令月想推辞,当然容易,但推辞之后府里的人该怎样议论她,纪令月不用想也知道。 到时候必定会把她说成一个不孝女,连为老夫人祈福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愿去做,必定会把纪令月说的肮脏不堪,连带着纪衡也会心生厌烦,那才叫不讨好呢。 左右也没什么事,即便去了大佛寺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纪令月便答应了。 另一边,纪令月决定去大佛寺的事已经传到陆淮琛耳朵中了。 “信送到了吗?”陆淮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仆人,轻声询问。 那仆人一抱拳,回答道:“奴才已经把信送到了,想必这会已经打开看了。” “那就好。”陆淮琛点点头,“你退下吧。” 那封信正是陆淮琛写的,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去做,也只能委托纪 令月了。 只是,这些事情要秘密进行,不能被外人知晓,否则,一旦打草惊蛇那就不好办了。 为了保险,陆淮琛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暴露,干脆信上什么都没写。 反正纪令月是要到大佛寺走一趟的,她知不知道是自己在暗中帮忙都无所谓。 陆淮琛走到桌前,轻轻敲了几下,旁边的暗门打开了,几个暗卫走了进来。 “靳七,靳九,你们带上小十四,去找纪令月,她要去大佛寺,助她一臂之力。” 他们答应一声,正要离开,陆淮琛又叫住他们。 “记得,这件事不要打草惊蛇,你们只需暗中保护就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现身。” 众人点头答应,转身离。 陆淮琛一人陷入沉思。 这件事说好办也好办,但说难办到也难办,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够顺利进行。 朝廷上动荡不安,没有银子什么事都办不成,这件事如果成了,就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争得一口喘息的机会。 成功与否,都在于纪令月怎样打算。 纪令月好好的休息了一日,让绿翘收拾东西,明天天一亮就出发了。 老夫人得知纪令月要去为她祈福,很是感动。 第四百九十八章 计划 她亲自出来相送,拉着纪令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话,依依不舍的告别。 到了傍晚的时候,纪令月就已经赶到大佛寺了。 这次出来她只带了绿翘一个人,让白芷在府里守着,不过三五日时间很快就能回来了。 已经是傍晚了,想祈福也是明日的事了,绿翘收拾出一间干净屋子,让纪令月住进去。 吃过晚饭,闲来无事,纪令月到外面走了走。 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来大佛寺,从前想来都没有机会,每每家里有人要祈福的时候,都是纪衡来办,纪令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虽然纪令月是长房嫡女,但她并不受重视,一开始纪衡还带着她到外面去撑撑场面,可是后来,随着其他人欺负她开始,便再没有这样的事了。 现在她也能独当一面了,纪衡放心的把祈福之事交给她,纪令月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如果能早一些得到重视,或许事情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这样子了。 “小姐,咱们回吧。”绿翘在一旁劝着,“天色黑了,起了风凉凉的,万一冻到你可就不好了。” 大佛寺在山脚下,夜里的山峰还是挺冷的,纪令月的身 子本就虚弱,若是因为祈福弄坏了身子,老夫人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 纪令月点点头,二人正要回去,她眼睛无意一暼,猛然看到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一旁跑开。 纪令月停下脚步。 “小姐,您怎么了?”绿翘并未发现任何异样,疑惑的询问。 纪令月甚至都没来得及回话,在那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连忙跑过去。 然而,纪令月还没跑到跟前,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三个人,阻止了她的去路 再定睛一瞧,这几个人虽然以黑纱覆面,但眼睛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纪令月还没猜出来是谁,靳七就把面纱拉下来了。 “是你,靳七?”纪令月很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靳七出现在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陆淮琛在这里呢? 靳七看出纪令月的心思,轻声道:“主子并未来这里,我们侍奉主子的命令特地来保护三小姐的。” “保护我?”纪令月一皱眉,这话她可就听不懂了。 本就是来为老夫人祈福的,过了明日就能回去了,她又没干什么坏事,为何需要人保护? “三小姐不是要去追那几个人吗?”靳七指了指拐 角处。 纪令月点点头。 “您还是不必去了。” “为什么?” 她不明白,那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为何不上前查清楚? “他们是大佛寺的人。”靳七一抱拳,“三小姐,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不知能否换个地方?” 看到靳七郑重的表情,纪令月也知道这里面似乎有隐情,正好,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做了个请的姿势,回了房间。 关上门,靳七才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大佛寺虽然表面看去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大佛寺和朝廷上是挂钩的。” 纪令月一愣,这话她有点听不太明白。 靳七笑了笑,“三小姐或许曾经听说过,大佛寺每年收的香火钱有很多,但是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贪、污来的。” “贪、污来的?”纪令月被镇住了。 “香火钱,那都是香客们一笔一笔投进来的,代表了香客们的诚意,怎么会和贪、污二字挂上钩?” “这件事可就说来话长了。”靳七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朝廷上有很多大臣们贪、污,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是有些人位高权重是不能调查的,一旦查 了,很可能会引起造反,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举妄动。 但是现在国库空虚,到处都是要银子的,朝廷拿不出银两来,百姓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偏偏那些光鲜亮丽的大臣们各个口袋流油,家里的银子恨不得如流水一般,让人瞠目。 但是,这些银子毕竟是贪、污来的,放在家里也不放心,所以他们便想了个自认为绝佳的办法。 和大佛寺的人勾结起来,假装自己是香客,把这些贪、污来的银子当成香火钱,投进功德箱里。 这样,若朝廷真追查起银子的去向,他们也有个说法。 大佛寺的人当然知道这些银子是怎么来的,但也架不住这其中的诱惑,便答应了。 一来二去,日复一年,大佛寺里有多少银子可想而知。 纪令月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香火钱,功德香,这都是和神仙佛祖直接挂钩的,把贪、污的银子运到这里来,岂不是对佛祖不敬? “他们好大的胆子!”纪令月握紧拳头,气得脸色发白,“亵渎神灵的事情都能干出来,真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 “三小姐不必担心。”靳七连忙道:“属下这次过来正 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帮助三小姐火烧大佛寺。” “你说什么?”纪令月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火烧大佛寺,什么意思?”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这也太疯狂了吧。 “三小姐,你没听错。”靳七的表情非常淡定,“这是主子的意思,他吩咐的事情,属下们自然是要做好的。” 话音落下,旁边的靳九和小十四也都点点头。 只有烧了大佛寺,这些银子才能运走,亲自送到朝廷手中,继而帮助百姓解决燃眉之急。 “三小姐,你应该能明白主子的苦心吧?” 靳七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纪令月当然能听得懂,但她还是觉得这个计划疯狂了点。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那封信是陆淮琛写的。 先找个由头让纪令月来到大佛寺,再派人暗中跟着,等纪令月赶到大佛寺后,再把计划透露给纪令月,依照纪令月的正义感,肯定会同意,这件事便能顺理成章的进行了。 大佛寺突然失火,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个意外,而那些银票自然会烧的干干净净,贪官们虽然心痛,但也只会调查起火的缘故,而不会追查银子是否真的烧光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火烧大佛寺 关于这一点,陆淮琛已经做好了准备,放火之前,靳七等人便会把银子运出去。 至于后事,陆淮琛自会处理干净,不让人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纪令月二话没说,点头就答应了。 既然这些银子都是贪、污得来的,那本不是大佛寺的东西,拿走也就拿走吧。 更何况,陆淮琛拿着这些银子也不是做坏事,纪令月理应帮助一把。 靳七说了所有的计划,纪令月连连点头。 她没想到陆淮琛的心思这么缜密,所有的细节全都考虑好了,甚至连后续怎样发展都摸得一清二楚,想来是不会出现任何差错的。 而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 明日,纪令月为老夫人祈福,大佛寺的人可有的忙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靳七等人会把库房里的银子尽数转移,能带走的全带走,带不走的也只好一把火烧干净了。 本就是不干净的银子,烧了也无所谓。 纪令月虽然心痛,但也表示赞成。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次日清晨,纪令月去了天坛,为老夫人祈福。 她亲自手抄佛经,焚化祝祷,很是诚心。 大佛寺里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在天坛里呆着,其他 地方的人就相对的少了一些。 而靳七也没闲着,三个人虽然不多,但办起事来却很有效率。 到了下午的时候,纪令月前脚才刚刚回了房间,靳七就来了她的房间,告诉她一声,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银子是不会烧坏的,也不方便挪出去,所以靳七动的基本上都是大额银票。 至于银子,能带的也都带走了,一些带不走的便也留在那里了。 大佛寺每天来来往往的都是香客,有些香客不仅带银子,还会带一些东西,所以每日大佛寺都会进出很多马车,靳七便在其中鱼目混珠,借机送出去很多银子。 当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后,纪令月就等着天黑了。 绿翘也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很是担忧,生怕出现意外,纪令月不仅要安慰她,还得安慰自己。 火烧大佛寺,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若是被查出来了,他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大佛寺属于国寺,朝廷认证的,不管皇帝有什么私心,也不管他们烧了大佛寺的初衷是什么,只要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是他们做的,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太过于偏袒他们。 纪令月说不担心,怎么可能 。 在紧张的等待中,天色终于黑了。 纪令月本想着明日一早才离开的,所以这会儿也没什么人过来,而她住的地方也比较偏僻。 梆子才刚刚响了一声,过了一刻钟后,纪令月推门一看,西边的天空红了起来,一股又一股的浓烟滚滚涌出。 纪令月知道,靳七已经动手了。 不多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救火,快救火啊!” 原本平静的大佛寺很快就热闹起来。 “靳七办事还是挺利索的嘛。”纪令月由衷的夸赞一句。 本以为三个人做这件事会力不从心,却没想到他们办得这么漂亮,也很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本来只是西边着火,但是很快,东边和北边也烧了起来,唯独只剩下南边。 那是香客们居住的地方,靳七放火的时候并没有烧这里,所以香客们还是安全的。 正好今天晚上风比较大,风借火势,火助风势,二者相互纠缠,越烧越旺,很快席卷了整个大佛寺。 这会人们都已经睡下了,惊醒后再去救火,时间上就来不及了,大佛寺很快被烧得干干净净。 当大佛寺的住持赶到的时候,在他面前只剩下一片 废墟了,而库房更是被烧得干干净净。 “银子,我的银子!”住持看到面前的滚滚浓烟,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死过去。 “住持!住持!”一道焦急又惊慌的声音传来,定睛一瞧,是一个下人,从库房的方向急匆匆的跑来。 住持,连忙颤颤巍巍的迎上去。 “银子,银子还剩多少?” 那下人扑通一声跪下,呼喊道:“住持,银票全部被烧光,只剩下一些银两,但也所剩无几了!” “这怎么可能?”住持再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众人又赶紧把他送回房间,再请了郎中过来。 这些事情操作下来,天色都快要亮了。 纪令月从头到尾目睹了所有的事情,心里颇为感慨。 一切就像陆淮琛猜测的那样,大佛寺失火,所有人都以为是场意外,并没有想到是否有人蓄意纵火。 等他们想到的时候,都不知道过多久了,到那时候再想查,难上加难啊。 “王爷终于能放心了。”绿翘走过来,感慨的说了一句。 纪令月点点头,的确如此,陆淮琛要火烧大佛寺,为的也是穷苦百姓,更何况这件事还是皇上授 意的,即便不小心留下了蛛丝马迹,想必皇上也会偏袒陆淮琛的。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胳膊拧不过大腿,皇帝就是皇帝,臣子毕竟是臣子,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去。 只是不知道,经过这场意外,那些专门搞贪、污的大臣,是否还会把银子继续往大佛寺里送。 若是他们敢,只怕今日的事情还会再来一次。 天都快亮了,纪令月也没有睡觉的心思,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她也该上路了。 香客们知道大佛寺失火后也都很心痛,那些银子都是他们一笔一笔送进来的,现在全部付之一炬,到底是自己的血汗钱,每个人都很心痛。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银子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会落到他们手中。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住持醒来后让人去调查起火的原因,查来查去,却说是因为天干地燥引发了山火,所以大佛寺才失火的。 这个理由听上去有些牵强,但也是唯一的解释了,毕竟大佛寺是国寺,怎么会有人蓄意纵火呢,岂不是明摆着跟朝廷过不去? 纪令月不知道的是,她虽然才离开家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家里面可一点都不太平。 第五百章 和离 周琦刚回到屋里,就看到了心不在焉的钟穆宁。 他温和的开口,“娘子在想什么?” 出神中的突然听到他的声音,钟穆宁被吓了一跳。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只是在想一些琐事罢了,夫君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没什么事情要忙就回来了。” 周琦淡淡的回答,接着交代了一声去书房就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钟穆宁不禁又走了神。 这几天,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那天母亲来后说的话。她也不知道母亲说的究竟可不可靠,可是,她却压制不住自己的疑心。 周琦这些日子一直回来的很早,和以前的早出晚归比起来,简直是清闲了许多。从这种种举动来看,母亲说的只怕是真的。 那么,在周琦和家族之间,她究竟该怎么选呢? 另一边,书房里的周琦也没了平日脸上的假笑。 从南山部二夫人来过之后,钟穆宁的情绪一直不太对劲。这些,周琦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因为不愿意强人所难,所以他并没有追问钟穆宁。他觉得钟穆宁可以自己恢复过来的,但是,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她还是时不时的跑神。这对一府的当 家主母来说,多少不太合适。 看样子,应该找个时间和她说说了。 周琦摸了摸书桌上放着的书,心中思量再三。 等到用过晚膳后,周琦回到房里,看到拿着绣绷却一动不动的钟穆宁。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钟穆宁的身旁,从她手中抽出了绣绷。 “夫人,你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他的动作惊醒了钟穆宁,她呆呆的抬头看像周琦。 眼前的郎君看起来和自己初嫁时区别不大,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哪里都变了呢? “夫人?” 见她盯着自己的脸却不回答,周琦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脸上应当没有脏东西吧? 似乎是想起周琦还在自己面前了,钟穆宁一下子清醒了。她有些歉疚:“夫君,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这两日看着心情不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周琦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引她到床边坐了下来。 他的询问声落入钟穆宁的耳中,让她的神情更多了几分复杂。周琦还是和最初一样,对她体贴入微。这样的好郎君,可不就是众多女子的一 生所求吗? 可是,想到母亲来后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她却无法心安。 “夫君,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听到她的话,周琦正了正脸色:“夫人但说无妨。” 看着周琦认真的模样,钟穆宁深吸口气。 “夫君,我闺中密友前几日书信问我,她的夫君做了错事,挡了旁人的路。现在,她的母族要求她与丈夫和离,否则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她现在很是为难,一边是举案齐眉的夫君,一边是有生养之恩的母族,她该怎么选?” 她问罢,眼睛死死地盯着周琦,不愿意错过他脸上表情的任何一个变化。 周琦脸上的笑容在她说话间缓缓淡了下去,等她说完后,他已然是面无表情。 “夫人此话何意?” 他反问的直白,倒让钟穆宁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 她心中觉得有些难堪,此前,周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给她面子,直接质问她。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夫君……” “我知晓你想问的是什么了。”周琦恢复如常,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疏离。就连刚刚握着她的手,此时也悄无声息的放开了。 他这些动作,钟穆宁跟着他 这么久自是清楚不过了。 她叹了口气,自知周琦已经明白了她的话外之音,“夫君,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只是,母族那边的想法,我也不得不顾及。我为难了好几日,还是想听听夫君的意见。” “我并没无异议,就按你说的,和离吧。” “夫君!” 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两个字,钟穆宁心中狠狠地抽痛着。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周琦有一日竟然会走到这一步。只是,想到南山部二夫人和自己说的那些,她还是狠下了心。 钟穆宁看着他的眼神从惊讶到愧疚,再到坚定。 这一切变化,周琦都看在眼里。 “夫君,若是只有宁儿一人,不管是刀山火海,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与你共同度过。只是,生养之恩不敢忘,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连累了母族。” 周琦自然知道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只是,心中还是不免觉得讽刺。他以为自己这么久的好生相待,可以让她安心。甚至还因为和那个女子的事情心怀愧疚,加倍补偿于她。可是却不曾想,自己的付出也抵不过她母亲的三言两语。 他眼中的 失望落在钟穆宁的眸子里,让她下意识的回避着。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错在自己。可是,从家族的角度出发,她并无过错。她只是想保全更多的人罢了。 “还请夫君给我一纸和离书吧。” 周琦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眸子里已然是一片清明。他点了点头,“好。” “兰芝,去老爷书房取纸墨笔砚来。”钟穆宁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女。 看着默默起身走到一旁坐着的周琦,钟穆宁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两人相顾无言,不一会,兰芝就带了纸墨笔砚回来。 看着在桌子上铺好的纸张,周琦起身提笔。 他书写洋洋洒洒,钟穆宁看着他一时入了神。待开门声响起,她定睛看时,周琦的身影已是不见了。 她看向了桌子上的和离书。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痴痴的念了一声,眼角落泪。 第五百零一章 喜事 红色的灯笼挂在纪府门口,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纪令月看到这两个大红灯笼时,眼中划过不解。 门口挂红灯笼,寓意着这家有喜事将近。可是,他们家一没人加官进爵,二没有儿女成亲,三没有小儿啼哭,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挂起红灯笼呢? 纪府门口的侍卫看到了纪令月赶忙行了一礼,“三小姐,您回来了。” “嗯。”纪令月轻轻点了点头,对着两个门卫问道,“家中怎么突然挂起了红灯笼?” 面对她的提问,两个门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回答:“三小姐,这些日子您不在家,所以才不知道。挂起红灯笼,是因为四小姐的好事定下日子了。” 纪令月闻言多了几分好奇,“哦?我这才出去多久?她成亲的日子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啊!” “是啊!周大人都亲自上门和三老爷商量了。” 门卫答道。 只是,他的回答却让纪令月再一次皱起了眉头,“周琦?” “是的,三小姐。” 在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两个门卫脸上的表情显然有些复杂。纪令月自然看出来了他们的神情,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这件事情不是早就定下来了吗?她也 知道,纪仲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办这事的,可是,她才出去多少日子,怎么他们两的婚事就被提上了日程呢?甚至在家门口都已经挂上了红灯笼。 她还记得,因为妻妾这个问题,纪令茹一直不愿意的事情呢。 “不对!” 纪令月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眼神凝固一瞬。 周琦娶了南山部大小姐钟穆宁为妻了,纪令茹嫁过去必定是妾室,她又怎么会突然愿意了呢?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在她思索期间,两个门卫也不敢多言。这时,绿翘从府里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纪令月时,她赶忙上来行礼,“小姐,您回来了。”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纪令月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的绿翘,她点了点头,话中若有所指,“我出门的这些日子,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于她的提问,绿翘点了点头。 “小姐,有些事情,我正要和您禀报呢!要不我先扶你回院子里说吧?” 纪令月点了点头,显然也知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红袖,我们回去。” 主仆三人一路回到了海棠花坞,绿翘在得知她回来时,已经烧好了热水等 她沐浴更衣。 “红袖,你跟着我,这些日子也没有好好休息。你先下去收拾吧,这里先让红袖伺候。” 面对纪令月的关怀,红袖笑着点了点头,“是,小姐有事便让红袖来叫我。” 纪令月昂首,红袖行礼后离去。 绿翘伺候着纪令月进了浴桶,温水轻轻波动着,纪令月靠在桶壁,感受着身体被水温抚的舒适。 “绿翘,你和我说说,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小姐。您去佛寺烧香拜佛的这些日子,城里发生了一些变故。先是周琦大人和他的夫人和离了,之后……” “你说什么!” 听着侍女彩兰的汇报,纪令茹眼中的错愕难以掩饰。 “这怎么可能?若不是因为钟穆宁,我和他早就该成婚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她轻咳一声掩盖了过去。 她的目光投向彩兰,“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小姐的话,这件事情,城里已经传遍了。奴婢今日出去采买一些东西,不成想听到了这件事情,就赶紧回来告诉您了。” 看着彩兰垂头恭敬的样子,纪令茹眼中划过思索。 她是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骗自己的, 毕竟这种事情,只需要简单的查一下就可以得知真假。可若是她所言非虚,周琦又怎么会和钟穆宁那个女人和离呢?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行!” 她陷入沉思的时候,彩兰默默的低头不语,却突然听到她叫了一声,吓了她一跳。 “小姐,您怎么了?” “彩兰,我要出府,你帮我支开门口的侍卫。” 听到这样的要求,彩兰眼中闪过惊讶:“小姐,老爷不是允许您出门的吗?怎么还要支开门口的侍卫呢?” “你懂什么?” 纪令茹皱着眉头,“我要出去办点事情,却也不能被人抓住了把柄。不然的话,只怕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对,你刚刚说谁?” “我说的是三老爷啊。”彩兰对她的话感觉到了几分莫名其妙,却也不敢怠慢。 听她提到了纪仲,纪令茹眼神一亮。 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茬?若是她私自出去,万一被人发现了追究起来,也免不得麻烦。可若是借着纪仲的名义出去,旁人又能说的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彩兰,你替我梳妆,我 们这就去见我爹爹。” “是,小姐。” 对于她的吩咐,彩兰觉得有些怪异。四小姐不是一向不怎么喜欢三老爷吗?怎么现在突然要梳妆去给三老爷请安呢?联想到纪令茹刚刚的表现,她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纪令茹,见她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她压下了自己的心绪,应了一声,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梳洗打扮。 过了一会,就在纪仲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品茶时,纪令茹却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女儿见过爹爹。” 纪仲听到了声音起来一看,原来是这个不大与自己亲近的女儿。他点了点头,“起来吧,你今日怎么来看我了?” 听到纪仲不解的问题,纪令茹似乎有些失望又难过,“女儿只是想来看看爹爹。之前爹爹才回来,女儿知道您一路奔波,必然是疲倦了,这才请了安就退下了。想着这几日下来,爹爹也应当适应过来了,就想着给爹爹请安,却不想爹爹竟然这么不欢迎我。” 说到这里,她垂下了头,看起来似乎很是难过。 见她这样,纪仲不禁轻咳,心中带着几分心疼。 第五百零二章 妻室 “怎么会呢?爹爹只是疑惑罢了。” 纪仲看着纪令茹这般模样,心中也是有愧疚的。这些年,虽然他从来没有在吃喝上缺了纪令茹的。但是,一些小事情上,他倒也没怎么理会过她。 这一点,他还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上一次纪令茹来请安,哪怕她看来很是敷衍,纪仲也没有动怒。今天突然见她来请安,他下意识的就阴谋论了。 不过,不得不说,其实和他想的也相差不多。毕竟,纪令茹这次特意来请安,也是带着目的的。 “那爹爹可有怪罪女儿,这个时间点贸然前来。” 纪令茹听到他的话,便抬眸看着他。被浓密睫毛覆盖下的眼睛中,似乎蕴含着期待的微光。看到她这个样子,哪怕纪仲一向不与她亲近,此刻也心软了。 “怎么会?你是我的女儿,你想来看看爹爹,爹爹随时欢迎。你且宽心,这件事情上,我自然是乐意至极的。” 听到他的话,纪令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浅笑倩然,“就知道爹爹最好了。说起来,爹爹回来这么久,还没有在城里好好逛逛吧。” 听她提起这个,纪仲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虽然说他 在为官这条路上并没有做出来什么成就,可是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在他面前,却是无所遁形的。他眼中闪过恍然大悟。 “你这丫头,怕是在府里呆的久了,想出去玩了吧。” 听他直言不讳,纪令茹眼中闪过惊讶。 她这爹爹一向不怎么精明,怎么她的想法,他却能一眼看穿呢? 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不解,纪仲眸子里却带起了得意,“你这些小心思,可瞒不过爹爹的眼睛。” “那我就这么一点小愿望,难道爹爹也不肯满足我吗?”既然已经被他揭穿了,那纪令茹索性也不装下去了。 她直接撒起了娇来。 看着眼前的纪令茹,在自己的面前露出小女儿般的神情,让纪仲不禁意动。眼前的少女正是好年华,模样也甚是娇俏。她声音软糯的撒娇,让纪仲多了几分做父亲的成就感。 他大手一挥:“我的女儿想做什么,只要不逾矩都是可以的。你既然想出去逛逛,那就去吧。只是,你身边一定是要跟着人的,毕竟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 他的告诫,纪令茹早就听不进去了。 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周琦。 她敷衍的行了个礼,眼 珠子乱转,“那爹爹,我可以出去了吗?” “去吧。” 纪仲自然看得出来,纪令茹此刻的心早已经飞出纪府了。他也不想把人强行留下,就放行了,只是也不忘交代彩兰一声。 “彩兰,你跟着小姐。上街后,一定要看好小姐,莫要让她受伤,知道了吗?” “是,老爷。” 彩兰拘谨的应了一声,跟在纪令茹的身后离开了。 此时的纪仲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当父亲的样子,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此次放行,竟然让女儿多了一门亲事。若是早知如此,他估计怎么也不会让她出去的吧。 有了纪仲的话,纪令茹很顺利的就借着给他买东西的名义离开了纪府。 她悄悄的和彩兰进了茶楼,并派彩兰寻人去请了周琦来。 当周琦接到了她的传信时,身边还放着一壶酒。 “知道了。” 他将壶里的酒一口饮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二两碎银扔给了传信的人。他的眸子里闪过几分醉意。 虽然说,他和钟穆宁是和离的。只是,两个人到底做了这么久的夫妻。纵然长年累月下来,感情淡了许多,可情分终究还是在的。但是这一次,钟穆宁却因为家 族的关系抛下了自己,两人和离。 一时间,他也不免有些伤怀。 他自知一身酒气去见人也不妥当,因此便在快速的沐浴更衣后,这才出了门。 茶楼二层的隔间里,在纪令茹紧张又期待的目光,周琦姗姗来迟。 “你怎么身上有一些酒气?” 在他刚进来的时候,纪令茹就敏感的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周琦闻言,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虽然味道很淡,但是却是还是有的。 到底还是喝了酒的。 他摆了摆手,并没有解释什么。可是,纪令茹却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大好。 “你……” 她张了张口,想问他和钟穆宁的事情。可是,周琦却好像明白她想要询问什么一样,“传言不假。” 简单的四个字,就让纪令茹明白了他的意思。 纪令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在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份狂喜! 只是,看着周琦性质并不高的样子,她只得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欣喜若狂。等到情绪平静了一些后,她开口安慰,“不管怎么样,你身边还有我在。” 不得不说,这句话对现在的周琦来说,确实是很适用的。 他看着纪令茹,仔细的观察。 纪 令茹心中虽然欢喜,却也因为怕他难过,而带着几分担忧。这样复杂的情绪,都被周琦看在了眼中。他沉默了一会,突兀的开口问道,“若是日后你夫君陷入了麻烦之中,甚至可能无法脱身,你母族又让你离开你夫君,你会如何抉择?” “生死与共。” 纪令茹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几个字。 他的问话,已然让她明白了两人分开的原因。在这样的时候,她自然清楚说什么是最能安抚人心的。 她眼神柔弱,含情脉脉的看着周琦,“不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 周琦心中一软,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感慨。想到两人之前的那一段感情,以及那个错失的孩子,他心中意动。 “茹儿,我们成婚吧,我想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室。” 冲动之下,他问出了这句话。 纪令茹抬头,看着他的眼中带着惊喜与羞涩。 “接下来的事情,小姐应该就知道了。” 绿翘讲述完这些,纪令月也正好沐浴完了。她点了点头,声音慵懒,“我自然知道后续了。只是,绿翘,这些细节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看着纪令月的眼神,绿翘一愣。 第五百零三章 约谈 绿翘一愣,许久后才轻声道:“是靳七告诉我的。” “靳七?”纪令月一皱眉,“你跟他见面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绿翘的脸直接就红了。 她本来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纪令月的,却没想到自己心直口快,一下子暴露了这么多秘密,反倒惹得小姐怀疑自己了。 “奴婢不是有意隐瞒的,只是生怕你多心,所以才没说。” “我怎么会多心呢?”纪令月震慑的看着绿翘:“你就算和靳七有往来,难道我还会阻止你们不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罢了。” 纪令月懒懒的一挥手,“你将所有的事情都从头到尾的跟我说一遍,我自会清楚。” 绿翘也不再隐瞒,前后说了一通。 原来,早在前一日,绿翘便和靳七见面了,而她知道的这么多事情也是靳七同她说的。 绿翘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她根本就没犹豫,赶紧就告诉纪令月了。 “这就奇怪了。”纪令月放下茶杯,细细思索,“我怎么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呢?” 周琦和钟穆宁的感情一直很好,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 从前纪令茹和周琦虽说有些纠葛,但那毕竟都是从前的事儿了。现在周琦已经和钟穆宁喜结连理,从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自然也没人再翻出。 但是现在周琦和钟穆宁却突然和离,实在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若说是二人感情突然破裂,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周琦和钟穆宁前脚才合和离,后脚周琦就提出要迎娶纪令茹,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但要说周琦变了心,中途喜欢上纪令茹了,纪令月觉得倒也不至于。 若真如此,那早在周琦和钟穆宁成亲前,他又做什么去了? 别忘了,纪令茹和周琦认识的时间可比钟穆宁早多了,要说二人那会儿便已经开始了,又何苦拖到现在?最重要的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周琦又被人调查了。 这事纪令月虽说知道,但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背后调查周琦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现在乍然听绿翘说靳七也知道这件事,纪令月心思也活络起来了。 靳七之所以知道这么多事,无外乎是为陆淮琛办事,那调查周琦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陆淮琛呢?若是他,那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这 件事有蹊跷。”纪令月放下茶杯,严肃地看着绿翘,“你去见靳七一趟,让他转告陆淮琛,三日后在聚贤楼一见,我有事问他。” 绿翘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傍晚时分,绿翘才回来。 她趴在纪令月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见纪令月频频点头,很是满意。 绿翘已经见到了靳七,并将纪令月说的话转告给他。 靳七进了府里一刻钟后才出来,让绿翘转告纪令月,陆淮琛答应见面。 三日时间转瞬而过,纪令月赶到了聚贤楼。 她来的时候陆淮琛已经到了。 纪令月也不废话,直奔主题:“调查周琦的人就是你吧?” 这话虽说是疑问句,但纪令月的语气却很笃定。 一开始纪令月的确不知道调查周琦的人是谁,但这三日功夫她都想明白了。 除了陆淮琛,谁还会做这种事? 陆淮琛也不否认,轻轻点头。 “你调查他做什么?”纪令月觉得奇怪,“周琦只是个小官,在朝堂上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更没挡你的路,你为何要把矛头指向他?” “不是他。”陆淮琛摇摇头“而是他背后的人。” 纪令月一皱眉:“什么意思 ?” 陆淮琛朝靳七使了个眼色,靳七走到门前,轻轻关上门,陆淮琛这才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通。 这几日周琦做了很多坏事,吞并良田,欺压民女,甚至还搞起了贪、污。只是因为他官位太小,根本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就连皇上也不知道周琦背地里做的事情。 但这一切都逃不过陆淮琛的眼睛。 他很清楚,就凭周琦的狗胆,根本不可能做出这么猖狂的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原本这只是陆淮琛的一个猜测,但是当他顺着这根藤往下挖的时候,猜测就变成了现实。 这段时间以来,周琦确实和一位神秘人来往过密,而那位神秘人是谁,陆淮琛虽说不知道,但现在已经调查出一些了。 那个人也在朝堂为官,官位可比周琦高多了,甚至是举足轻重的地位。 周琦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正是因为有那个人在背后撑腰,他才犯了这么多涛天大罪。 等皇上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也不知道得是何时了,所以陆淮琛提前发难,想把这件事捅出来。 “那个人到底是谁?”纪令月听了半晌 也没听明白。 陆淮琛轻轻摇头:“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我想,再过上几日就会知道了。” 前两日,陆淮琛刚刚火烧了大佛寺,虽然大佛寺的人调查了好几日也没查到陆淮琛头上,但他弄来的那些贪、污银两也都交到了皇上手中,想必过不了多久,那些银子便会分发到百姓手里,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但是现在,陆淮琛觉得大佛寺那些贪、污银两说不定和周琦有关系,就算他能逃脱,但周琦背后的那个神秘人也一定逃脱不掉。 “那你打算怎么做?”纪令月总算听明白了。 “当然是把他拉下马了。”陆淮琛轻轻一笑,透着志在必得的自信。 要做就做一个大的,这次不仅要把周琦揪出来,连带着他背后的人也一定不能放过,否则朝廷上这么乌烟瘴气,朝纲不稳,万一哪日有外敌入侵,可就真成了内忧外患了。 孟夫子曾经说过,攘外必得先安内!不把朝廷上的事儿弄好,若遭遇强敌,整个国家就成了一盘散沙,都不用敌人动手,风轻轻一吹便散了,祸起萧墙,不能不防。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你在府里等着就好。” 第五百零四章 周家出事 纪令月一愣,“这么说,什么都不需要我做了?” “当然不是。”陆淮琛朝纪令月招了招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纪令月明白周琦和钟穆宁已经合离,还准备迎娶纪令茹的原因了。 纪令茹正是纪令月的亲妹妹,二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若是纪令茹这边有什么动静,纪令月也能及时发现。 陆淮琛猜测着,纪令茹未必不知道这件事,说不定还是同谋呢。 他到底是个男人,不方便出来走动,但纪令月和纪令茹是住在一起的,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若纪令茹真有点什么动静,纪令月肯定会第一个察觉,再由她告诉自己,也能快速做出判断。 日子一天天过很快,大半月时间转眼过去了,已经到了纪令茹出嫁的日子。 这天天还未亮,纪令茹便坐在妆台前开始打扮,等到天色微微亮起的时候,阮氏到了。 看见她,纪令茹连忙起身行礼,却被阮氏拦住。 “茹儿长大了,该嫁人了。”阮氏欣慰的看着纪令茹,眼眶一热,泪水流了出来。 “娘,你这是做什么呀?”纪令茹心疼的看着她,“女儿出嫁,您应该高兴才是,怎么 能哭呢?” “娘当然高兴。”阮氏抬起衣袖轻轻拭,“但娘终究是舍不得你。” “女儿当然知道。”纪令茹低头娇羞一笑:“不过,娘,你放心,女儿即便嫁到了周家,若得了空必定会回来看你。况且这桩婚事虽然波折了些,但周琦对女儿是真心的好,女儿也是真心爱他。娘,你就不用担心了,女儿一定会过得很好。” 阮氏含泪点头,心里还是依依不舍。 从前发生的事虽然肮脏不堪,但那毕竟都已经过去了,知道的人也没几个,从今天开始,迎接纪令茹的将是一个崭新的人生。 “娘为你梳头吧。” 阮氏接过玉梳子,站在纪令茹身后,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四梳……” 屋里的气氛很是温馨。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进来。 “四小姐,不好了,周家出事了。” 纪令茹面色一变,连忙道:“周家出什么事了?” 那下人连口气都顾不上喘,赶紧道:“奴才也是听外人说的,说周公子犯了事儿,周家已经被封了,而他也被下了大牢,这会正往大牢方向送走呢。” “什 么!”纪令茹一惊,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茹儿,茹儿!”阮氏连连呼喊,纪令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愣在这做什么,赶紧去叫郎中来啊!” 旁边的下人好似才刚刚活过来,连连点头跑了出去。阮氏吓了个半死,拼命掐着纪令茹的人中,好半天后才悠悠转醒。 她眼神先是茫然,很快就转为清明,一把抓住阮氏的手,疯狂摇头,“怎么会这样?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周琦到底犯什么错了?为何要把他抓起来?” “茹儿,你先别激动。” 阮氏虽然也很慌张,但今日是纪令茹大喜的日子,万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即便天塌下来了,也得等成了亲后再说。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不可能按照阮氏所想的来。 “不行,我要去见周琦!”纪令茹从地上爬起来,将凤冠霞帔脱下,就要往外面跑。 阮氏一把拦住:“茹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娘,你不用拦着我。”纪令茹急坏了。 “娘,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周家被封了,周琦也被关进了大牢,若我再不赶过去,恐怕连最后一面也都见不上了。” 阮氏强行拉着她,“你一个女儿家,即便真见到了周琦又有什么用?不能为他开罪也不能为他洗脱冤屈,反倒会惹得皇上厌烦,难道你想让事情变得更糟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纪令茹放声大哭,她拼命挣扎,头上的首饰掉了一地,摔的稀巴烂。 “闹什么!”一声怒吼突然从门外传来,随后纪仲的身影出现。 他刚才就来了,听到里面的动静也没有进来,而是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听到纪令茹那发疯的声音,纪仲连连摇头。 这个女儿也是个不争气的,才碰到这么点事就慌了,若以后天真的塌下来了,还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 “爹爹……”纪令茹扑到纪仲怀中,哭成了泪人。 “爹爹,我求求你,一定要让我和周琦见上一面。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一定是被人冤枉的,我要求皇上彻查此事!” 纪令茹说着又要往门外冲,却被纪仲攥着。 “你去求皇上,皇上会听你的吗?你可知道周琦犯了什么错?”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纪令茹已经疯了,哪怕铁一般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她也会认为周琦是 被人冤枉的。 “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纪仲愤怒地瞪着阮氏,一甩袖转身出去了,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好好看着纪令茹,哪怕外面发生再大的事,就算下一秒周琦要被斩首了,也绝不能让她出去。” 周家被封了,虽然现在只是调查阶段,但一旦证明周琦的确犯了法,那等待周家的将是满门抄斩。 纪仲不由得在心中庆幸,还好这事儿发现的早,纪令茹并未嫁进周家,否则将会被同罪论处,还会牵连到纪家。 纪令茹拼命反抗,但没有人敢违背纪仲的意思。下人将房门牢牢锁死,窗户也锁上了,派了好几个人盯着她,绝不能让纪令茹离开、房门半步。 而另一边,周家的人全部被关起来,而周琦也遭受了酷刑。 固然他所做的一切错事也都被挖了出来,但是证据却不足,陆淮琛几乎耗费了所有的精力,也仅仅找到一部分的证据而已,剩下的怎么都挖不出来。 但是这也恰恰证明,周琦背后确实有靠山,而剩下的那部分证据应该就在那神秘人的手中。 这些人之所以拷打周琦,为的正是逼他说出背后主使。 第五百零五章 周家被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周琦,你若肯说出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皇上或许还会考虑饶你一命!”狱卒抽着手里的鞭子,话虽然说的好听,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已经受了半天酷刑,周琦遍体鳞伤。他被打的得奄奄一息,眼看就只剩下半口气了,听到狱卒的话,眼眸亮了亮,随后嘲讽一笑。 “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你觉得皇上还会放了我吗?” 是否活命,周琦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会不会牵扯到纪令茹。 虽然他坏事做尽,但对纪令茹却是真心的,如果将纪令茹牵扯进来,哪怕周琦死了也不会瞑目。 “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别人没关系,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冲着我来好了。” “你放屁!”狱卒又在他身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就凭你那狗胆,能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来吗?快说,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周琦冷冷一笑,什么都没说,不管狱卒再怎么逼问,他都只剩下一句话。 所有的事儿都是他做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狗胆包天,他胆大妄为,所以才做出这么多坏事。 狱卒 在逼问的时候,陆淮琛就在暗中观察着。 他很早就来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本以为就凭周琦的尿性肯定受不住酷刑,没一会儿就招了,却没想到他这次骨头这么硬,铁了心的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 眼看周琦要被打死了,还是问不出任何东西,陆淮琛冲手下使了个眼色,先暂时停了刑罚。 看来,得想个别的办法才行。 周家出事的事已经传出去了,百姓们都很震惊,平日看着周家的人个个人模狗样,却没想到背地里就做了这么多肮脏之事。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自从周琦出事后,纪令茹情绪非常不稳定,她虽然被关在家里,但整日以泪洗面,仿佛天要塌下来似的。 这话也没错,对于纪令茹来说,她的天空的确已经塌下来了。 进了大牢的人就别想再出去,最差也得弄个残废,哪怕能保住这条小命,后半辈子也绝不会好过。 像周琦现在这样,能干的坏事都干了一遍,以后也不能再朝为官了,纪令茹虽然真心爱他,但以后嫁给这样的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谋生。 最重要的是,纪令茹根本不知道周琦还从能不能 从大牢里活着出来,不过看现在这样子,可能性几乎为零。 又过了几日功夫,陆淮琛也不闲着,一直在询问周琦,可他就是什么都不说。 大牢里的酷刑几乎受了一遍,可他的嘴就是硬的很,直到最后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陆淮琛才放过他。 不仅如此,周琦还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明确说了和纪令茹等人都没有关系。 当下人把这件事告诉纪令茹的时候,她又哭了。 虽然周琦人品不怎么样,但在这件事上的确是个汉子。 就在纪令茹日日祷告的时候,噩耗还是传来了,周琦在狱中绝望自裁了。 纪令茹得到消息后,直接昏死过去,醒来后抱头痛哭,哭得昏天黑地。 就连阮氏也整日叹气不停地抹泪,念叨自己命不好也就罢了,现在连纪令茹也一样是个苦命的人,实在是老天不公。 这件事随着周琦的死暂告一段落,皇上见实在查不出什么,也就作罢了。 反正现在周琦已经死了,想必他背后的人也会收敛一些,等这阵风头过去后,若他再作案,到时候继续调查,总会把他揪出来。 百姓们议论了一段时间后,这件 事也慢慢消散了。 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只有纪令茹一个人怎么都走不出来。 阮氏也没干别的,整天陪着纪令茹开导她,下人们也劝个不停,但纪令茹就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开始她还整天掉眼泪,只要一想到周琦便哭个不停,哭到最后眼泪已经干涸了,任由她再怎么伤心也流不出一滴泪来,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身形消瘦,形容枯槁。 看到纪令茹这样,纪仲没有任何心疼之意,反而严厉的斥责了她,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落在纪令茹眼中只觉得讽刺。 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纪仲什么都没干,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明哲保身,到了现在,所有都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纪仲从头到尾都没为周家说过一句话。 若是证据充足也便罢了,但是陆淮琛搜刮来的证据是不足的,要不是周琦一心寻死,他真的可能从大牢里再次出来。 但即便这样,纪仲也像是碰到了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唯恐殃及自身。 有个这样的爹爹,实在让人心寒不已。 “小姐,您就吃一点吧。”丫 鬟捧着饭菜跪在纪令茹跟前,不停的恳求。 已经三日了,纪令茹水米未进。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灰,苍老的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 她连床都没下,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在床上坐着,望着周琦送给她的手帕发呆。 除此之外便是抬头望天,看看外面的太阳和云彩,或者是飞鸟,偶尔羡慕自由,又偶尔憎恨纪仲的无情。 尽管丫鬟苦苦哀求,纪令茹愣是眼皮子都没抬,没有半点声响。 门外传来脚步声,阮氏走了进来。 看到纪令茹这样,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茹儿,你就吃一些吧。”阮氏苦口婆心的劝着。 “人死不能复生,皇上已经下令将周家满门抄斩,他回不来了,你这样折磨自己又是何苦呢?” 纪令茹眼睛微微一动,一颗豆大的泪水掉了出来,却什么都没说。 “乖,先吃点饭菜吧。”阮氏轻声哄着,将饭菜端了过来,可纪令茹还是没动。 她实在没胃口,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像是看到周琦一样,仿佛一切都没变,他还好好活着,很快就会来迎娶自己。 那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到现在纪令茹都没法接受。 第五百零六章 无头女尸案 不管阮氏怎么劝,纪令茹就是没有任何反应,到最后她任命的叹了口气,让丫鬟把饭菜端出去了。 又过了几日功夫,周家的事彻底过去了。 纪令茹一开始确实很难过,到了最后却也慢慢走出来了。 阮氏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纪令茹身上,陪着她聊天解闷儿,偶尔还会出去转转。 纪令茹也慢慢敞开心扉,一切都朝着平静发展。 就在这时候,京城里又出事儿了。 三天前,有人在京郊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尸体浑身都是伤痕,身体已经高度腐烂,根本辨别不了身份。 但是,这段时间没听说过京城有哪户人家丢了人,这件事闹得很厉害,百姓们人心惶惶。 皇帝下旨让陆淮琛来办这个案子,时间都过去三日了,案子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果真有这样的事儿?”纪令月疑惑地看着旁边的绿翘,听到她汇报来的消息,纪令月感到奇怪。 “小姐,的确是这样的。奴婢刚才去见了靳七,听他的描述,那女尸死得可惨了,面目全非呢。”绿翘说着说着有些不适,连忙拍了拍胸口。 纪令月倒没什么感觉,只是有点奇怪。 无 头女尸,身体还高度腐烂,看来做案人的手法很残忍啊。只是不知道那女子和杀人凶手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能下这样的毒手。 “那女子多大年龄?”纪令月又问了一句。 绿翘想了想,轻声道:“约摸二十岁左右,正当妙龄,只是不知道出嫁还是没出嫁,到现在身份还没确定呢。” 连是谁家丢了的姑娘都不知道,更别说鉴别身份了。到现在百姓们都吓得不轻,即便白日里也足不出户。 这杀人凶手的手段也太残忍了。纪令月不禁感慨,虽说这种事离自己很遥远,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府里有谁失踪了,还得这样的下场,想想还是挺渗人的。 “小姐。”绿翘拽着手帕,惊魂未定,“听说发现无头女尸的百姓当场就吓晕了,醒来后疯疯癫癫的,连话都说不清楚。郎中说他这辈子怕是要在疯癫中度过了。” 可想而知,那场面到底有多恐怖。 纪令月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听着听着心里就来气了。 倒不是说正义感有多强烈,只是觉得那凶手犯下了这么重的罪,却还在逍遥法外,说句难听的话,若还有第二个人遭到毒手 ,那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那具尸体现在在哪?” “在仵作馆呢。” “咱们过去看看吧。”纪令月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绿翘满眼惊讶,“小姐,你若是去了,看到那具尸体一定会做噩梦的,又何必呢?” “我只是看看情况。”纪令月特地说得云淡风轻,就是不想让绿翘担心。 可绿翘却不听,絮絮叨叨地劝了好一会儿,纪令月还是坚持自己的主意。 二人很快去了仵作馆。 仵作馆的仵作是认识纪令月的,见她来了,连忙引进去。 当纪令月说要见无头女尸时,仵作愣了一下,同样也是阻拦她。 虽然他是仵作,整天跟尸体打交道,但那么恐怖的尸体,他也是头一次见。 “三小姐,您何必趟这滩浑水呢?这事儿本不关您的事儿啊。”仵作苦口婆心地劝着。 这尸体连男子看了都会害怕,更别说是女子了。况且,这个案子是陆淮琛负责的,还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纪令月却非得插一脚,万一吓出阴影来岂不成了他的罪过。 “仵作先生,您什么都不用说。”纪令月微微一笑:“我既然来了,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您只需在前方带路就行了。” 无奈,仵作只好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纪令月上了楼。 走到走廊尽头,打开一个房间,纪令月走了进去,才刚进了房门,就闻到一股腥臭味传来。 纪令月不禁屏住了呼吸,眉头微微一皱。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尸体,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闻到这股尸臭味,她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但她什么都没说,一步步走过去。 绿翘在后面跟着,很是担忧。 房间中央放着一个桌子,桌上还盖着一块白布,不用说,下面的就是尸体了 “三小姐,您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仵作好心的提醒一句。 纪令月什么都没说,只盯着那块白布,仵作随后掀开了。 当看到尸体的那一刹那,绿翘尖叫一声,跑到一旁干呕去了。 确实是无头女尸,身体腐烂的都不成样子了,衣服也不知所踪,皮肤上有很多伤痕,皮肉翻卷,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 白布一掀开,尸臭味更浓了。 仵作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纪令月却很平静。 “这具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仵作知道的情况比绿翘知道的多,连忙把具 体情况说了一通。 “这具尸体是在河里发现的。一个百姓在河边钓鱼,远远看着河面上漂浮着什么东西,凑近了一瞧,才发现是一具无头女尸。而这具尸体在水里应该泡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体整个发白发肿,伤口处也很模糊。那个百姓吓得半死,幸好路过的人看到了这一幕,抓紧报官,这事才闹开了。” 仵作说的河正是京郊的那条护城河。 “胆子也太大了!”纪令月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杀了人,砍掉头颅,在身上划了那么多伤口,居然还把尸体扔到河里!” 瞧这腐烂的程度,估计尸体大约是半个月前遇害的。“仵作叹了口气,”一直到现在,都三日时间了,还未找到这女子的头颅,甚至连她的家人也未可知。若是陆大人破不了这个案子,只怕要成为悬案了。“ “一定能破的。”纪令月声音坚定,“我相信他。” 等到绿翘脸色稍稍恢复了些,纪令月离开了仵作馆。 “小姐,咱们现在要回去吗?”绿翘轻声询问。 吐了半天,绿翘脸色发白,声音也有气无力。再看纪令月脸色却很正常,仿佛这事没发生一样。 第五百零七章 破案 “咱们不回去。”纪令月摇摇头,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太阳,轻声道:“我要到护城河去一趟。” “护城河?”绿翘一惊,连忙道:“小姐,你去那里做什么?” 想破案,当然得看看案发现场了。 “可是,那是陆大人干的事情,咱们去算怎么回事?”绿翘还是不赞成,刚才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她都吓坏了,再到案发现场去,肯定更令人不适。 但纪令月主意已定,不管绿翘怎么劝她还是过去。 护城河是皇家的河流,皇宫里的活水都是从护城河引过去的,居然有人敢行凶作案后把尸体扔在护城河里,这无疑是挑衅皇权。 就算外人不当回事,纪令月也绝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这件事还是陆淮琛负责的,就算纪令月插手,想来陆淮琛也不会说什么。 等二人到地方后,却见护城河旁边围着许多老百姓,盯着河面指指点点。 等纪令月离得近了,才听到他们正在议论那无头女尸的事儿。 纪令月想向这些人打听一下具体事宜,但一听是关于这个案子的,所有人都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就一哄而散了。 纪令月觉得有点奇怪。 百姓们害怕是理所应当的,但他们有胆子到这里来看案发现场,却对这种事三缄其口,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三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绿翘劝阻着,不安的看着四周。她总觉得这附近好似阴风阵阵,不知从哪会蹦出个小鬼来。 “你那是自己吓唬自己。”纪令月头也不抬,沿着河边走来走去,“光天化日里的,哪有什么鬼,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神之说,那都是世人以讹传讹。” 绿翘还是很害怕。 纪令月围着河堤走了一圈,她没什么收获,坐在那里正思考着问题。 突然,一道怒吼声从身后传来,转头一瞧,是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人,但看他们周身的气势,好似不是普通老百姓。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纪令月一挑眉,有点惊讶,在这京城中,居然还有人不认识她。 绿翘俏脸一红,怒道:“这位是纪家的三小姐,专门来调查案子的,你们态度放尊敬些。” “纪家的三小姐?”那人冷冷一笑,“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绿翘被他噎得满脸通红,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纪令月摆摆手制止了她。 “这位大 哥,不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办案了。”那人晃了晃手里的刀。 “不知道你们是奉谁的命令?” “这怎么能告诉你。”那男人脸一本正经道:“我怀疑你们就是凶手!” “青、天、白、日的,你怎能污蔑好人!”绿翘一跺脚,“你既说这种话,可曾有证据?” 他冷冷一笑:“你们在案发现场逗留,见到我们如此紧张,这便是心怀恐惧,是心虚的表现。” 心虚?紧张?别说绿翘了,就连纪令月也觉得不可理喻。 那人却陷在自己的推理里无法自拔,得意扬扬地看着纪令月,一本正经的胡扯:“一般来说,只有凶手才会在案发后重返现场,所以你们就是凶手!” 绿翘正要发作,纪令月赶紧拦住她,这丫头就是这样的性子,心直口快,永远憋不住话,但凡别人稍稍一激,她马上便暴跳如雷,恨不得当场作证。 “这位大哥,你既说凶手喜欢返回案发现场,那么请问,那具无头女尸应该是半个月前遇害的,案发也是三日前,这么说,为什么凶手在这段时间里不回来,偏偏非得在今日回来呢?” 而且还这么巧,正好是这些人在的时候,这简直就是胡扯嘛。 “你们这是挑衅官威!”男人一瞪眼,朝身后一挥手,“把她们给我抓起来!” “你们在闹什么?”一道严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纪令月浑身一震,转头看去,是陆淮琛。 “你口说无凭,随意污蔑旁人,我倒说你才是凶手呢!”绿翘的声音远远传来。 即便纪令月制止,绿翘也得这么说,莫名其妙被人诬陷,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陆淮琛朝纪令月看看,再瞧了瞧身边的人,眸间闪过几分不悦。 “这位是纪家的三小姐。” 男人一愣,直接石化当场。 眼前这位穿着打扮如此普通的女子,居然真的是纪家的三小姐,这怎么可能? 绿翘看到那人惊讶的模样,心里总算痛快了些,冷哼道:“你若是不信,那可随我们回纪府看看是真是假。” “不用了,”陆淮琛抬手制止:“这件事是个误会,我代手下向三小姐道歉。” “陆大人不必客气。”纪令月微微一笑,全然没放在心上。 她只是对陆淮琛手下的人办案能力表示怀疑。 这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京城 的百姓也惴惴不安,陆淮琛却让这么不靠谱的人来办案,真不知道,这个案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查出真相。 这样想着,纪令月觉得自己主动来调查案子实在是太明智了。 陆淮琛让那几个人离开,这才询问纪令月为何到这里来。 “当然是来办案了。”纪令月瞅了瞅那几个人离去的背影,嘲讽一笑:“陆大人手下有那么多精英,为何派这几个草包来,还差点伤了自己人。” “我说了,这是个误会。”陆淮琛抱歉一笑:“这几日虽说一直在调查,却没什么进展,大家有点草木皆兵了。三小姐有所不知,除了你,再没人到护城河来过,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你是凶手了。” 这个理由倒还说的过去。 “既然三小姐来了,不如协助我一同调查这个案子,如何?”陆淮琛提议道。 纪令月轻轻点头,“我正有此意。” 她对陆淮琛的能力并不怀疑,但他总不可能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并且陆淮琛手底下的人那么不靠谱。 一味的拖延时间,只能让凶手逍遥法外,纪令月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二人商量好半天,终于达成一致。 第五百零八章 消息出错 陆淮琛在明,纪令月在暗,二人分头调查,再把所有调查来的信息汇聚在一起。 时间已经定好了,三日后交换信息,纪令月很快就回去了。 他们二人分别去调查这个案子。 三天时间过去,二人碰面,将信息交换,不过,消息却对不上。 三日时间里,双方经过手下的人奔走调查,的确发现了几个可疑的嫌疑人,却不知道哪一个才是。 纪令月将他们的名字和样貌特征以及家庭背景都递到陆淮琛面前,但是陆淮琛也拿出一份名单,上面的人和纪令月说的完全不一样。 看到这样的结果,二人傻眼了。 本以为他们调查的结果是一致的,很快就能把凶手缉拿归案,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寻思了半天,陆淮琛分析道:“我觉得,这应该是团伙作案。” 纪令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应该不止一个人。” “对。”陆淮琛很确定:“如果说凶手只有一个,绝不会出现在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和纪令月拿来的嫌疑人名单里,居然没有一个是重复的,也就是说,这个犯罪团伙不只是一个人。 “看样子 ,人数还挺多的,或许这名单上面的人可能都是嫌疑人呢。”纪令月本是说了句玩笑话,但话才说出口,脑子突然一激灵,脸色凝重起来。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都说是团伙作案了,但谁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呢,这可是个未知数啊。 陆淮琛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起身把门窗关好,轻声道:“我仍然在明,你在暗。这件事一定要慎重,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尤其是你。” 陆淮琛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但纪令月参与这件事,只有陆淮琛一个人知道。 若是这件事泄露出去,那些凶手不能对陆淮琛怎么样,却会把矛头对准纪令月。 她毕竟是个弱女子,什么都干不了,万一纪令月也遭到伤害,陆淮琛会内疚死的。 “你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纪令月不以为然。 这些事情都是他手下的人做的,纪令月并未参与其中。再说了,她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真有人想对她不利,那也得找到机会。 凶手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跑到她家里来。 二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兵分两路。 陆淮 琛继续调查这个案子,而纪令月要做的,便是把名单上所有的嫌疑人都调查清楚,看看案发的时候他们有没有作案时间,以及和受害人是否有恩怨。 这么几天功夫,那具无头女尸的身份也已经查出来了。 是一户穷苦百姓家的闺女,据说生前长得很漂亮,为人和善,平日里也不与人结仇,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家中二老早已哭得没了半条命。 二人分开后,纪令月先去了受害者家里。 她详细询问了受害者生前的事,但听来听去也没什么有用的。 根据二老的描述,受害人生前的生活非常简单,整日在家里做农活,也不与人交恶,甚至连争吵都没有。他们实在不明白,到底是谁下了这样的狠手,让人死得如此凄惨。 问来问去,纪令月也没问出个结果,等从农农户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下来了。 在绿翘的劝说下,二人回去了。 纪令月思来想去,一整夜也没什么头绪。 陆淮琛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她只能再去调查那几个嫌疑人。 但是经过调查,她却发现这几个人根本就不认识,平日里也没什么往来。 虽 然是京城里的人,但平日里也见不到几次面,更别说私下里有什么交情了。 这些话不是嫌疑人的家里人说的,而是邻居们说的,想来应该不是假话。 这个线索算是断了。 纪令月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又一个噩耗传来。 京城里又发现了两具尸体,而这次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两具尸体缺少的都是手,脸部完好无损,而这两个人是从三品官礼部尚书的两位千金。 消息传来后,纪令月更惊讶了。 这件事实在太过于蹊跷,一时间纪令月的思路全部都断了。 上一个无头女尸的案子出来的时候,纪令月猜测着是否有人见色起意,这样才杀害了她。 但是,礼部尚书的两位千金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什么人会对她们下手呢?况且,这二人平日里也不爱出门,从不与人结怨,现在却死得这么凄惨,实在太诡异了。 这两姐妹是双胞胎,要说认错了倒是有可能。 但这两个人都死了,这岂不是太夸张了吗? 礼部尚书得知两位爱女死去的消息,很是震怒,他的夫人更是哭得几次昏厥过去。 陆淮琛和纪令 月火速汇合。 二人交换了信息,觉得这事得找李部尚书大人好好聊聊,说不定会发现些什么。 二人又火速赶到尚书府。 整个尚书府没有往日的热闹,到处挂着白布,气氛很是压抑。 纪令月带着沉重的心情走进去,先到灵堂去看了两位千金,随后才去找礼部尚书大人。 多日不见,陈治消瘦了许多。 见到陆淮琛来了,他正要行礼却被拦住。 “陈大人不必客气。闻此噩耗,我心里也很悲痛,只是案子不能不破,还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不知可否移步正殿?” “陆大人请。”陈志点了点头,领着二人去了正堂,又倒了两杯茶水来。 纪令月长长的叹了口气。 陈志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现在两个女儿全都死了,可想而知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不知令千金什么时候出的事儿。”陆淮琛轻声询问。他尽量把声音放得很和缓,生怕刺激到陈志。 他叹了口气,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后悔不已。 四天前,这两个小姐妹说要出去看戏,早上出了门就再没回来过。 本以为二人一起出门,互相有个照应,陈志也没往心里去。 第五百零九章 封城 可到了晚上二人还没回来,陈志着急了,连忙打发仆人家丁去找寻了一整夜,但也没见二人踪影。 陈志非常担心,自己亲自去找,也没有任何线索。 当下,他觉得二人出事了。 于是他修上一封奏疏给皇帝,请了病假尽力寻找,可是没找到女儿,反而传来噩耗。 有人在荒郊发现了两具尸体,正是他女儿的。 陈志赶过去时,只看了一眼便昏过去了。 听完前因后果,陆淮琛心情也很沉重,更多的还是焦虑。 之前的无头女尸案还没破,现在又来了一个,死的还是两个人,足可见凶手多么嚣张。 若是再不加紧速度,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遭到毒手。 “我已经向皇上递了奏章,请皇上同意我也参与调查这件事。若皇上首肯,陆大人还请你多多关照。” 陈志站起身,对着陆淮琛一抱拳,很是客气。 陆淮琛挺惊讶的,但一想到他是爱女心切,便也同意了。 这事对陈志来说不可谓不残酷。 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惨遭毒手,尸体好几日后才发现。 现在他还要亲自调查这件事,还原案发过程并捉拿凶手,虽说大快人心,能够亲自 为女儿报仇血恨,但这个过程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陆淮琛之所以犹豫,也是想劝阻一下。见陈志这么坚定,他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陆大人调查到现在,这个案子可有进展?”陈志轻声询问。 陆淮琛朝纪令月看了一眼,随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之前陆淮琛和纪令月已经商量好几次了,二人一致认为,这应该是团伙作案。 他俩手里的名单人数不一致,所以名字也不一样,要说这其中一个凶手都没有,根本不可能。 所以,二人认为凶手应该在两个以上。至于到底有多少人,现在还不得而知。 可没想到陆淮琛把这个推测告诉陈志后,他却摇摇头。 “陆大人,这绝不可能。” 陆淮琛眼里闪过一抹疑惑,却没急着反驳,而是轻轻颔首。 “陈大人,你若是有想法,尽管直说。” 陈志也不客气,分析道:“我觉得凶手应该只有一个人,只是作案手段太过残忍,痕迹也抹得干干净净。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一个人应该不会做到这种程度,所以陆大人才会觉得应该是团伙作案。但我觉得,这人是反其道而行之,实 际上凶手只有一个。” 见陈志说的这么肯定,陆淮琛有一瞬间的疑惑,但是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到底是陈志老道,固然自己的两个女儿死了,他虽说悲痛,但逻辑却是最清晰的。 说不定陈志说的反而是最正确的。 “我觉得,咱们先不说凶手已有几个,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确定范围,先调查一下再说吧。”纪令月开口道。 二人点点头。 陈志又道:“不知陆大人现在有什么计划?” “明察暗访。”陆淮琛开口:“我在明,纪三小姐在暗,我与她一同合作,先调查一下情况再说。” “我觉得还是先封城比较好。”陈志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封城?”纪令月和陆淮琛异口同声。 他们面面相觑,“陈大人,没有这个必要吧。” 纪令月摇摇头:“封城这么大的动静,一旦真的实施了,必定会让百姓不安。到时候人人惶恐,更无法调查案子了。” “三小姐不要妇人之仁。”陈志甚至提高声音:“封城是不想让凶手逃出去。如果再不采取措施,万一凶手从京城里逃出去了,谁能负得了这个责任?” “可我觉得凶 手不会这样做。”纪令月看着陈志的眼睛,一本正经的回答,“凶手犯下第一个案子的时候销声匿迹,我们都以为他可能已经离开京城了。但是现在,他又犯下了第二个案子,手段比之前还要残忍,足以证明凶手还在京城。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我想他应该还在京城,并不打算出去。” “那咱们就更要封城了。”陈志顺着她的话道:“如果不封,凶手逃了,固然京城无人遭殃,但要想再抓住他,那就更难了。可是若真这样,做凶手察觉到后,肯定会藏得更严实。咱们想找到他,那更是难上加难。” 纪令月不太明白陈志到底是怎么想的。 百姓们都已经人人自危了,看谁都像是凶手,偏偏这时候还要封城。整个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样对案子进行有利吗? 但是不管纪令月怎么说,他已经做了决定。 等送走纪令月和陆淮琛后,陈志当即写了一封奏章,递给皇上,请求他即刻封城,不能延误。 皇帝接到奏章的时候,他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把陆淮琛叫了过来,想问问他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陆淮琛才刚刚从尚书府 出来,就被叫进宫里。 这件事儿他是当场参与的,所以当皇上问到陆淮琛的时候,他便直接同意了。 不同意也没有别的办法,看陈志的样子,他那么坚定,陆淮琛又怎能阻拦?更何况是他死了女儿,还是两个,这其中的悲痛哪能是常人能够理解。 站在陈志的角度,如果是陆淮琛,或许他也会做出和陈志一样的做法。 既然陆淮琛都这样说了,皇帝也没犹豫,直接就同意了。 官兵下场忙活了一下午,京城被戒严,任何人都不能出入。 百姓们的反应就像纪令月猜的那样,封城的命令才刚下来,百姓们立刻就慌了。 本来就吓得不行,现在更加严重,看谁都像是凶手。 百姓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街上原本很热闹,现在根本看不到几个人。偶尔有人上街也是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身边的人就是凶手。 纪令月听到绿翘的汇报,摇摇头叹了口气。 既然陈志想这样做,那便做吧。 纪令月觉得凶手就在京城中,如果封城能帮助他们尽快抓到凶手,也能早点解除危机,百姓们自然不会害怕了。 除了封城,陈志还加了一个命令。 第五百一十章 以身犯险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晚上都不能外出,一旦有人违背命令便会当成凶手直接逮捕归案。 这个命命令一出来,根本无人敢犯。 白天街上无人,晚上也没人,京城像是一座死城一样,所有声音全部消失的干干净净。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京城很是萧条。 自从陈志下令任何人晚上不得外出之后,再没出过第三起案子。 百姓们一开始害怕,到了后来也都渐渐放松了。但是凶手一天不抓住,到底是个心腹大患。 百姓们惴惴不安,陈志也忙得焦头烂额。 他连做梦都梦见自己在查找凶手,恨不得早点将他捉拿归案,让他绳之以法。 纪令月和陆淮琛也没闲着。 这些日子,他们根据案发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逐渐排查了很多人,剩下的所有嫌疑人也个个挨家挨户的调查。 但是一直到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查完了,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家里的胭脂水粉用完了,绿翘想派人到街上去买一些回来,但纪令月非要自己去,她想亲自挑选。 前段时间,大街上连个摆摊的都没有,各家各户都门窗紧闭。 到了现在,风头都快过去了,百姓们也 都恢复了很多,街上又重新热闹起来。 纪令月走走停停,买了些女儿家的玩意,正准备回去,她突然停下脚步。 “小姐,您怎么了?”绿翘疑惑的看着她。 纪令月往身后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来时,眼神逐渐凝重。 绿翘也随着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 “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这话一出,绿翘心里一紧。正要看看到底是谁,被纪令月连忙拦住。 纪令月心里也不确定,但她确实有这种感觉,身后一直有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跟着。 她走,那人也走;她停下,那人也停下,已经持续好一会儿了。 一开始,纪令月以为是错觉,直到现在才发现,居然是真的。 “小姐,咱们怎么办?”绿翘紧张的询问,“是否要报官?” 纪令月摇摇头。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后面跟着她的人是谁,有几个,想做些什么。贸然报官,只怕会打草惊蛇。 若是跟踪她的人正是凶手,正好可以将计就计,将他抓捕。 “不要声张。”纪令月叮嘱着:“就当若无其事便好。” 绿翘惊慌的点点头,二人继续往前走着。 纪令月每走几步便会停下来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男人也跟着停下;当纪令月继续前进时,那男人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纪令月可以百分百的确定,确实有人跟踪着她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纪令月来到纪家门口,那人才消失在拐角处。 当纪令月回头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四下里安静一片,只有风吹的声音。 “小姐,我去跟老爷说一声吧。”绿翘提议道,“那人跟到这里,肯定跑不了多远,现在抓他还来得及。” 可纪令月却摇摇头。 若能抓到人自然是好,若是抓不到,一旦惊动了凶手,再想有下一次机会,就更不容易了。 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绝不能如此冒险行事。 顺利地回了家,纪令月进入房门将门关上,随后写了一封信。 “绿翘,你把这封信交给靳七,让他转交给陆淮琛,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绿翘点点头,连忙去办了。 陆淮琛接到信之后很是惊讶。 他没想到,凶手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了纪令月头上。 这些日子以来,纪令月虽说也在办案,但她一直常在暗处,并未暴露身份。除了陈志和陆淮琛,根本没人知道。 但是凶手却无缘无故 的盯上了纪令月,足可以说明,凶手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他们的动静,也知道纪令月在调查案子的事。 如若不然,那便是凶手要对纪令月下手了。 一想到前两起案子的惨状,陆淮琛心里狠狠一动。 他当下吩咐靳七:“这段时间什么都不用做,调集所有暗卫,暗中保护纪令月,不准出任何意外。” 靳七领命去办了。 纪令月在信里还提到:明日下午,她想和陆淮琛见一面,有事商量。 陆淮琛当然同意。 靳七先是传了信过来,说所有的暗卫都会在暗中保护纪令月,确保再无今日这种事发生。 纪令月没想到陆淮琛这么重视,心里还挺感动的。 很快到了第二日下午,纪令月赶到聚贤楼,没一会儿,陆淮琛就来了。 纪令月之所以约陆淮琛出来见面,就是有事想告诉他。 这件事便是把自己当成诱饵,引、诱那男子动手,陆淮琛在伺机把人抓住,这件事便可水落石出了。 然而纪令月才把这个主意一说,陆淮琛却拒绝了。 “为什么?”纪令月疑惑的看着他,“这个办法两全其美,只有我做诱饵,那人才有可能上钩,我认为这是最 好的办法,也是最快速查出凶手的办法。” “我不同意。”陆淮琛坚定的摇摇头。 这实在太冒险了! “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想必武功也很高,若你当真出了意外,我如何向纪家交代?” “不会的。”纪令月微微一笑,“你不是把靳七那些暗卫全都安插在我身边保护我吗?有他们在,我不会出意外的。” “万一呢?”陆淮琛还是不同意。 他不敢赌,也不会拿纪令月去赌。 就算真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也不想让纪令月深陷险境。 这种事,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一旦被凶手抓住机会,那便是百分百。 到那时候,再想把纪令月救出来几率等于零。 纪令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但陆淮琛就是不听。 到最后,纪令月也没耐心了。 “这件事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会这么做。”纪令月站起身:“我是来通知你的,不是来与你商量的。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一定要这么做,告辞。”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陆淮琛叫住。 “你若真想这样做,我便将所有的暗卫都调回来。只有一点,你一个人若真发生了事,我不会去救你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凶手出现 “多谢陆大人好意。”纪令月冷冷一哼,“我做这些事情,只是想早点破案罢了。陆大人也看到了,如今京城里变成什么样子。百姓们整日惶恐不安,到了夜里也无人行动,难道你想让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吗?”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不必如此冒险。” 纪令月懒得同他说这么多,摇摇头出去了。 她前脚刚走,靳七从门外进来。 “主子,属下看三小姐的意思很是坚定,不知主子有何办法?” 陆淮琛没吭声。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让靳七等人暗中跟着,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便是了。 陆淮琛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纪令月这话只是说说而已,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纪令月身涉险境。 但陆淮琛没想到的是,纪令月说得出,便做得到。 第二日,当靳七前来汇报消息的时候,陆淮琛才得知纪令月已经上街了。 这一次她连个丫鬟都没带,绿翘也留在府里,自己一个人就出门了。 纪令月这样做就是明摆着告诉凶手,现在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陆淮琛吓得不行,赶紧集结了所有的暗卫前去保护纪令月。 而这会儿纪 令月正在街上走着,她明显能感觉到身后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又出现了,看来,这个人是铁了心的想杀了她,只是不知道他有这个本事没有。 纪令月知道,陆淮琛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不管她,只要自己上街的消息传到陆淮琛耳中,他一定会让人来保护自己。 靳七是一直跟着纪令月的,所以她根本就不担心。 一路往前走着,后面那个人也一直跟着纪令月,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跟着慢。 来吧! 纪令月得意一笑,渐渐走过了人群最为喧闹的地方,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她自小在京城里长大,自然知道这个小巷子是个死胡同口,只要进去就别想出来。 她往这里走,凶手只要跟上来,一旦靳七动手,那人便插翅难逃了。 那个凶手看到纪令月走进巷子里竟丝毫没觉得奇怪,只在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声蠢货,随后加快速度,跟上纪令月。 靳七等人已经在暗中埋伏了,只是消息得到的有点晚,除了靳七,他只带了一个人,便是小十四。 这两个人武功都很高,想来对付一个小毛贼,应该不在话下。 纪令月是这样想的, 靳七和小十四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乎他们的意料。 纪令月前脚才走进小巷子里,立马就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脚步重了很多。 在大街上的时候人声嘈杂,而那个人是刻意踮着脚走路的,到了这里四下无人,他便也没有顾忌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下都敲打在纪令月心头,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想到很快就能把凶手捉拿归案了,纪令月心里也很兴奋。 走到一处比较宽敞的地方,纪令月突然停了下来。 但是身后的人却没停,反而脚步又加快了些,随着他距离渐渐逼近,纪令月突然长长的舒了口气。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场了。 终于,身后的脚步停了下来,纪令月转头一瞧,就见一个男人站在自己身后。 他似乎对自己很有自信,甚至都没做任何伪装,那张脸就这样暴露在纪令月面前。 虽然纪令月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凶手,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充满了鲜血的味道,想来应该就是凶手了。 这张脸看起来倒是平淡无奇,并没有什么特色,哪怕随手往人群里一丢也是 找不出来的,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接二连三作案的凶手。 纪令月心里有些紧张,她还没说些什么,那人便朝着纪令月走了过来。 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纪令月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那人朝着他走过来的时候,纪令月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你在害怕什么?”凶手终于开口了,声音虽然平和,却透着几分杀意。 “你想杀了我,是吗?”纪令月替他说了出来。 “姑娘还是挺聪明的。”那人嘿嘿一笑,眼睛微微发亮,带着几分色眯、眯的意味。 纪令月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人不仅胆大包天,还是一颗色胆呢。 还不等纪令月再说些什么,靳七直接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挡在他面前。 与此同时,小十四也出现了,但是二人往纪令月面前一戳,这凶手却没有任何惊讶的样子,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 靳七和小十四早就盯着他许久了,见这人大概率就是凶手,哪还忍得住,直接跟他打了起来。 纪令月本以为双方一接交手,这个凶手肯定会被打的节节败退,但是事实恰好相反。 真看不 出来,这凶手其貌不扬,武功却很高,靳七和小十四的武功有多高纪令月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他们一过招,节节败退的反而是靳七和小十四。 纪令月在一旁甚至看呆了眼,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就连靳七和小十四也非常惊讶。 “三小姐,你快走!”靳七抽空朝纪令月大喊一声。 这凶手的武功远在他们之上,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再这样下去,不仅他和小十四要交代在这里,就连纪令月也难逃他的魔爪。 京城里已经出了两起命案,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死于非命,如果纪令月变成第四个人,陆淮琛肯定会发疯的。 纪令月却摇摇头,她不能走,靳七和小十四身陷险境那是为了救她,如果自己走了,那算是怎么回事。 但是,靳七和小十四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突然,凶手飞起一脚,正中靳七胸口,他猝不及防,身子倒退出去,直接撞上冰冷的墙壁,一口血喷了出来。 “靳七!”纪令月惊恐的喊了一声,赶紧跑到他跟前想把他扶起,但是靳七却把她推开了。 “三小姐,你赶紧走!”靳七冲她再次大喊。 第五百一十二章 凶手落网 陆淮琛虽说带着人已经快要赶过来了,但是速度却没那么快,如果纪令月再不走,恐怕根本不撑不到陆淮琛来。 到时候,他们三个人都会死,凶手也会继续逍遥法外。 “想走?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就这么会工夫,凶手已经把小十四也解决了,走到纪令月跟前。 他正要伸出手将纪令月抓过来,突然一个飞镖从一旁飞了过来,凶手一愣,赶紧躲开。 陆淮琛刚好赶到,他把纪令月拽到一个安全的位置,随后才查看靳七和小十四的情况。 还好,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没有危及生命。 这是陆淮琛赶来的比较及时,若是再晚一些,这个人一定会把他们全部杀了灭口。 想到这里,他眼中寒芒闪过。抽出佩剑就直接迎了上去,刚刚还算是游刃有余的凶手,在陆淮琛的出手下却被逼得节节败退。 不过,凶手还是有些真功夫的。 他发现自己不敌后,便开始琢磨退路。只是这四周都是墙壁,除非接近巷口,他才有逃出生天的希望。陆淮琛看出来他一直在往巷口处退去。 只是,他们花了这么多功夫才让凶手现出原形,甚至为此,纪令月不惜 以身犯险。再加之那几个死去的妙龄少女,桩桩件件叠加起来,他又怎么可能让这个残忍的凶手逃走呢? 凶手却自以为没有被他看破自己的计谋,心下松了口气。在他即将到达巷口时,陆淮琛却突然冲了上来,一改刚刚的试探之意,出手凌厉。 凶手大吃一惊,急忙运转功力想要逃走却没能逃出去。当陆淮琛的剑尖直指他的喉咙时,凶手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只是,想到她,他还是不甘心! 他注视着四周的人,无意间看到了巷子角落里的纪令月。他不顾自己的生死就向她扑去,陆淮琛的剑尖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划痕,一时间鲜血直流。 在看到他动作的那一刻,陆淮琛眸子骤然缩进,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拿捏住了一样,紧紧的抽了起来。 幸好,纪令月在看到凶手向自己扑过来的时候,她反应迅速的跑向了一旁。也就是因为这个举动,才让她和威胁擦身而过。 陆淮琛在看到她平安无事的时候,心里松了口气。只是在松懈之后,心中顿时怒火连天。如果不是纪令月刚刚反应快,那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死在那个凶手的刀下了? 想到这样的可能,陆淮琛瞳孔微微泛红。 这一次他直接下了死手,或者说这一次他的下手让凶手无处可躲。凶手节节败退,可是陆淮琛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陆淮琛出手又狠又准,凶手最终还是不敌被拿了下来。 “拿下!” 那随着他一声令下,凶手还是被压了回去。 因为他自己就是被委以重任的官员,所以在这样情况下,他是脱不开身的。但是,在临走之际,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纪令月。 纪令月站在原地,还是有些走神。 正如刚刚众人所看到的那样,如果不是她反应快的话,恐怕自己在已经死在刀下了。现在平安无事,可是那种后怕却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了。她觉得自己遍体身寒,万幸的是,这个无恶不作的凶手终于被抓住。 这一次城里的女子也不必担心。 在她的身边,绿翘也被吓得够呛。她脸色有些苍白,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到她的身边,绿翘开口问道,“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纪令月摇摇头,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绿翘,我想跟着去看看。” 就在绿翘才舒了口气的时 候,纪令月突然提出来的话让她心中一紧。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小姐,你才刚从虎口里逃出来,怎么现在又想着上赶着去看这热闹呢?” 面对她的劝诫,纪令月却坚持己见。 “我想去看看。” 她再一次重复自己的想法,绿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两人无言以对的时候,靳七走了过来。 “三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看着她眼里的关切,纪令月摇了摇头,“我没事,陆大人他们已经回去了吗?” 靳七点头回答,“已经到大理寺门口了。” 那看来下一步就是要审问犯人了。 纪令月眼中光芒一闪,“靳七,我想去看看。” “三小姐想看什么?”靳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纪令月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看到突然对自己摇头的绿翘时,一下子恍然大悟。 他低下头开口道,“三小姐,牢狱那种地方不是你该去的。” 然而,面对他的劝谏,纪令月却只是让他去找陆淮琛。 对于这样的命令,靳七是没办法不服从的。 也好,把这件事情交给陆淮琛去为难,总比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要强上许多。 微微思量片刻, 靳七就做出了决定,“三小姐,您在这里稍后。” “嗯。” 纪令月点头,轻轻应答了一声。 “小姐,您……” 绿翘看着纪令月,眼中带着几分担忧。这才出了狼口,她家小姐怎么又想去闯虎穴呢?是的,对绿翘来说,熬夜那种地方本就是虎狼之地。 “等答复吧!” 纪令月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的话,绿翘见她如此,也只好叹口气,不再多言。只是心中难免有几分期待,希望陆淮琛并不会答应她这样的要求。 另一边刚到大理寺门口的陆淮琛,就收到了靳七的传话。 “她现在还在那里吗?” 陆淮琛微微沉默后问道,在得到了靳七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才吩咐,“既然她想来,那就把她接来吧。” “可是……” 靳七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了他的眼中,陆淮琛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宠爱的纵容,“她想做的事,没有做成的时候,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让她自己想办法进来,不如我带着她更安全一些。” 这样的回答是让靳七有些意外,不过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夜幕下,冷清的月光为陆淮琛蒙上了一层薄纱。 第五百一十三章 陈志到来 等纪令月来到时,门外只有靳一在等候。 看到她过来,靳一恭敬的行了一礼,“三小姐,主子已经在里面等候您了。” “多谢。” 纪令月闻言微微昂首,她对着绿翘开口,“绿翘,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小姐!” 绿翘虽说有些害怕这样的地方,但又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去呢?这样的事情,她断然是不会答应的。可是,她的坚持却也抵不过纪令月的吩咐。 “这件事情上我自有分寸,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派人叫你进来的。你在这里接应我就好。” 对于这个理由,绿翘勉强接受,她还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那小姐一个人在里面,可一定要小心一些。如果有事的话,一定要让人来叫我。” 看着她殷切期待的眼神,纪令月也没说出来什么拒绝的话。她转身看向靳一询问:“你家陆大人现在在哪?” “进门左转,然后直走就可以看到大厅,主子就在大厅等您。” 靳一回答,纪令月点头,转身便走了进去。 看着她的背影,绿翘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只是,碍于纪令月的吩咐,哪怕她心有不甘也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按照靳 一指的路,纪令月一步步接近大厅。 没一会,她果不其然的看见了陆淮琛。 “你来了。”陆淮琛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 纪令月昂首,“我来看看。” 陆淮琛听到她的话,无奈的叹口气,“这些事情,你又何必沾染呢?” “我想去见凶手。” 盯着陆淮琛的眼睛,纪令月说出了自己的请求,也是要求。陆淮琛沉默片刻,“为什么非要见他?” “我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才不算枉费我以身犯险。”纪令月直言不讳。 她说出来的理由,倒是让陆淮琛有些难以拒绝。 正如她所说,这个凶手能落入法网,确实是纪令月的功劳大。因此,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只是,陆淮琛似乎选择性忽略了杀人凶手与被害人及被害人家属是不能见面的事情。 这个规定放在别人身上,陆淮琛一定会按规定拒绝的。只是,因为眼前人是纪令月,所以,在思考了安全性后,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你要进去可以,只是进去后必须跟在我的身边,不能离开我半步。” “好。” 纪令月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她也知道,陆淮 琛提出这样的条件是在达成她的要求的情况下为了她好,所以,纪令月没有拒绝的必要。两人达成一致后,由陆淮琛带着她向大牢走去。 在走到大牢门口的时候,阴冷的气息便迎面而来。 这样的冷风之下,纪令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陆淮琛突然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他递给了纪令月,可是,她却并没有伸手去接。看着她眸子里的不解,他抿了抿唇,干脆直接上手为她系好了披风。 感受着怀里人儿的温度,陆淮琛正在为她系带子的手微微停顿。接着又好像若无其事一样开口道,“虽然说我可以带你进去,但是你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若是这样的事情被旁人知道了,对你名声不大好。” 纪令月也明白他说的道理,只是顺口回了一句,“我不在乎,旁人爱说便说,总归也是影响不了我的生活的。” 然而,陆淮琛听到她的话却皱起了眉头。 他下意识的反驳,“我在乎!” 话才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的突兀,会让她疏远自己吗? 他不敢去看纪令月的表情,因此也错过了她脸上因害羞而红润起来的两颊。她的唇角微微 勾起,眼中的冰寒褪去了不少。 两个人都有些愣神,在身后传来的一声轻咳下,他们才急忙分开。纪令月脸色微微泛红,陆淮琛的脸上似乎也有些微红,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他们回头看去,来人正是陈志。 “见过陈大人。” 纪令月对他微微行礼,陈志点了点头,“纪三小姐快快请起,老夫听闻凶手被抓到了,所以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了。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陆淮琛点头回答,“凶手正在里面,陈大人可要一同去看看?” “自然。” 陈志点了点头,眼中带几分恨意。 他对那一双双胞胎女儿也是极其疼爱的,可是却无缘无故的被那凶手所害。甚至连尸体都是残缺的,这让他如何能忍受得了呢? 瞧着杀人凶手就在自己眼前了,陈志更是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恨自己。 “一起去看看吧!” 陆淮琛听到他的话,沉默了一下,他的眼中闪过了一分错愕。这陈志向来是刚正不阿,不管是谁从他这里走后门,都别想把一个有罪的人救出来。可是,他今天竟然破例允许纪令月前去看他审问凶手 。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陈志开口解释。 “这件事情到底是因为纪三小姐的帮忙才抓住凶手的,她出现在这里,想来也是为了看看凶手的真面目。按照常理来说,我还需要感谢她才是。既然如此,老夫自然没有不满足纪三小姐一个小小愿望的道理。” 得到这样的解释,陆淮琛心中松懈了一些。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无妨。只是陈志太过正直,突然允许纪令月进去,倒让他有些别扭。不过,正如陈志所说,若不是纪令月不顾自身安危,以身犯险这才引出来了凶手。加上陈志的那一双女儿双双被害,从这个角度来看,说纪令月是他的恩人也没什么过分的。 只是,他到底还是留了心。 “纪三小姐只是去看看凶手,想知道他作恶多端的原因,就麻烦陈大人宽容。”因为纪令月的原因,陆淮琛对他也客气了一些。 他这样的态度,让陈志眸子里划过惊讶,再看看旁边的纪令月,他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一样。 他点头:“进去吧,老夫真的想知道,这凶手究竟安的是什么黑心!” 说到这里,他眸色深沉,似乎被悲痛和仇恨蒙住了眼。 第五百一十四章 审问 三人一起走进大脑里,刚进了牢狱之内,一股子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在两边的牢笼之中,关着许多作恶多端的人,能被关在大理寺里的人,都绝非良善之辈。 在她踏入的那一刻,两边就有人不断地起哄着。有些不要命的,甚至已经开始在调侃她了。 “真是个小美人,陈大人,你现在带她进来,是打算把她送给我们亵玩吗?” “就是!”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一些贪生怕死的人依旧在求饶着。 “陈大人,我是冤枉的,求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纪令月虽说有想象过这样的画面,但是也没有想到这牢狱里竟然这么乱。 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震撼,陈志主动开口解释,“纪三小姐,你莫要为这些人可惜。这些人可都是作多端的人,他们在外的时候无一手上不沾了人命。有些已经被判了刑,有些就等秋后问斩了。” 听着他平淡地说出来这些话,纪令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陈大人自便,我只是进来看看那个犯人而已。” 得到了这样的回复,陈志很是满意。一个不会干扰自己办案的恩人,带他进来,满足她的愿望,由此来报 答恩情,对他来说还是很好处的。 “好,纪三小姐里面请。” 就在几人正要深入的时候,陆淮琛突然拽了纪令月一把。 纪令月眼中带着不解的看着他,陆淮琛盯着她的眼睛,微微沉默一下后,他把披风后面的帽子戴在了纪令月头上。 帽檐遮住了她的容颜,再配上那黑色的披风,此刻的纪令月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了。单从身形来看,此时她更像是一个瘦弱的男子。 看到这样的纪令月,陆淮琛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低声开口,“这里太乱了,你还是隐藏着一些吧!”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纪令月轻轻昂首,浓密的睫毛遮盖了她的情绪。 “好。”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不再多言,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刚刚的凶手此时已经沦为了监下囚,他被绑在柱子上,旁边放着一系列的刑具。纪令月的眼神略过那些刑具,被火焰侵蚀着的火钳和烙铁,放在盐水里带着倒刺的鞭子…… 一系列的东西落在眼中,哪怕是纪令月早有心理准备,亲眼所见时不禁被吓了一跳。 陆淮琛很敏感的察觉到了纪令月有些畏惧的情绪,他不动声色的后退 一步,借着宽大披风的遮掩,他紧紧的握住了纪令月的手。 一双柔软若无骨,他不禁乱了乱心神。好在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靠近她的耳畔,“别乱动,在我身边看着就好,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的。” 他温润的呼吸喷洒在耳边,炙热的温度从两人相牵的手心传来。看着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纪令月心底流过丝丝暖意。 当他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纪令月莫名的觉得一阵心安。 “嗯。”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但因着两人很近的距离,她的声音还是清晰的落入了他的耳中。 除了陆淮琛之外,并没有人注意到纪令月的异样。 此时,站在最前面的陈志已经在观察凶手了。 他用力抬起凶手的下颚,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进入众人的视线。他并没有向众人想象中的那样面目狰狞,甚至还带着几分文弱书生的气息,看起来人畜无害。然而,在场的人无一不知道,他就是这段时间那几具女尸案的作案凶手。 何况,他是因为想对纪令月下手才被陆淮琛抓到的。他的武功,刚刚就连靳七和小十四都差点落败。这样的人,在场的又哪一个会小觑 呢? “王成安,京郊王家村人士,年二十九,父母双亡,丧妻无子,家庭贫穷,靠砍柴为生。” 陈志观察他一会后,这才走到案宗桌前拿起文卷看了起来。他一字一句的读着凶手的资料,眼神中带着冷漠。 “这几日,城里的几具女尸案和你有没有关系!” 面对他的质问,王成安很利索的就承认:“没错,这些事情就是我做的。” 他果断承认,让众人微微吃惊。进了牢狱的人,自然知道定了罪名是什么样的下场。这王成安也不像是不知道的莽汉,只是,他却直接了当的承认了这罪。 他的爽快,倒让那些刑具派不上用场了。 陈志心中一恨,若是王成安不承认,他还是能把这些刑具在他身上用一遍,让他尝尝苦楚。那几个因他而死的妙龄少女,哪怕是尸体都受尽了折磨。可是,他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如何让人心甘呢! 看着陈志有些红起来的眼眶,陆淮琛主动接过了审问的任务。 “王成安,你为何要杀害那些女子?” 王成安听到他的问题,不答反而吃吃一笑。 他的笑声有些尖锐,闻者皆觉得刺耳。 陈志厉声呵斥: “王成安!你既然认罪,那为何不从实交代!难不成你是想试试这大理寺的刑具?” 王成安被绑在柱子上,眼神中带着几许讥讽。 “便是受了你这些刑具又如何?老子不愿意交代的事情,谁也拿我没办法!何况你既然是想让我签字画押,又想搞清楚事情经过,难道你还敢严刑逼供不成?”王成安掷地有声,话语更是强词夺理。 他的话让众人沉默了下来,有一句话他说的是没错。 作为大理寺卿的陈志,上有王法国法,他自然是不能严刑逼供的。 但是…… 陈志突然低声一笑,他的声音响彻在这片不大的区域里。 “不知者无畏,王成安,你真当大理寺的这些刑具是放在这里的摆设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成安闻言,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面对他的质问,陈志拿起烧红的烙铁,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烧到很高温度的烙铁,哪怕是在空气中也散发出“啧啧”作响的声音,红色的火舌依旧在舔舐着烙铁。 王成安的瞳孔骤然紧缩,眼神中满是戒备,“你想做什么?” 陈志笑而不答,火红的烙铁却一步步逼近他的脸颊。 第五百一十五章 抗拒不答 看着逐渐逼近的烙铁,王成安心中终于有些慌了。 他开始挣扎起来,然而绑住他的铁链子又哪里是能挣脱得了的呢? “你要干什么!” 似乎是看到他眼中的慌乱,陈志的眸子里闪过几分痛快。他沉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伤害的女子,曾经也这样看过你?” “她们与我何干?” 王成安嘴硬道,“能死在我的刀下,是她们的福气。” 他这不辨黑白的话,让众人不禁嗤笑了一声。 陈志更是放肆大笑:“你把自己当做了什么?在你杀人的时候,你没有考虑过这些,现在却想让我放过你?真是异想天开!” 王成安闻言脸色难看了起来,“若不是因为……” 他话音未落,陈志手中的烙铁已经烫在了他的胸膛上。 薄薄的衣服已经被烧透了,空气中传来了一股烤肉的味道。伴随着的是王成安刺耳的尖叫声,然而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可怜他的。 他伤害那么多无辜的女子,这些都是他罪有应得! 只是这样的画面展现在从不曾见过的纪令月面前,多少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她的手不禁紧了紧,陆淮琛立刻就察觉到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还好,因此便只是凑在她的耳畔开口:“有我在,别怕。”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纪令月的心安定了下来。 纪令月并不吭声,只是捏紧的手却松开了许多。 背后发生的这一幕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陈志的眼中更是只有王成安。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那一双大好年华的女儿,又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死去呢? “王成安,你感觉到疼了吗?” 陈志冷声问道,在他的语气里满是恨意,“若不是你作恶多端,你又怎么会受到这样的报应?” 王成安此时疼得说不出话来,他呲牙咧嘴着。 “别让我离开这里,如果有一天我出去了,我一定要你们不得好死!” 他的威胁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只是笑言一句。 开玩笑! 以这么重的杀人罪名了大理寺的监狱,他竟然还妄想着离开这里?且不说皇上会不会放过他,就是陈志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出去的。 “那就看看到底是你死在我前面,还是我被你杀掉。” 他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王成安终于察觉到了害怕。 只是做了那么多恶事的他,此时又 怎么会有回头路可走呢? “你交不交代!” 王成安语气带着几分虚弱:“你要我交代什么?” “你究竟为什么杀人?” 听到他的问题,王成安却怎么也不肯回答。 “没有确凿的罪名和证据,你是没办法将我定罪的,那我就在这里耗着,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杀人,就看咱们两个谁先耗过谁!” 他嘴硬的样子,让众人心中更是愤恨。 想到那几具尸体的惨状,在场人更是难以平静。若不是今日将他逮住入了网,只怕来日还不知得有多少女子遭殃吧! “给他用鞭子伺候着。” 陈志将烙铁扔回了铁盆里,对着这里的狱卒开口说道。 一个身着狱卒服装的男子点了点头,他拿起浸泡在盐水里面的鞭子。他甩了甩鞭子,空气中顿时发出了轻微撕裂的声音。单从这声音来说,只怕这狱卒手上的力气也不小。 这一点,王成安自然也是看的出来的。 只是,他却依旧倔强着开口道:“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你想知道的东西!” “给我打!狠狠的打!” 陈志被他的话更是气到了,他下了命令,狱卒哪有不执行的道理? 何况眼前这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下起手来更是肆无忌惮。 这边的纪令月见此抿唇不语,另一边纪府里同样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们是什么人?小姐!你……” 伺候纪令茹的婢女话音未落,人便软软的瘫在地上昏迷过去了。 躺在雕花床上的纪令茹看着闯进来的这群黑衣人,眼中闪烁着惊恐。她张口便想叫人来,但是却被抵在自己脖子边的刀尖儿吓得慌了神。 “你们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看起来我见犹怜。只是,这些黑衣人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你若是敢叫,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声音冰冷,语气中的威胁不像是作假的。 纪令茹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深怕自己的脖子被那凤梨的剑划破。 都说刀剑无眼,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们今天找你,也只是想弄清一些事情而已。” 黑衣人见她乖巧,手上的剑也离开了几分。纪令茹悄悄舒了口气,她虚弱的靠在床沿,“大人只管问就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那我问你……” “这……” 看 着纪令茹脸上的错愕,黑衣人眉头一皱,“快说!” “是……” 纪令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不过黑衣人却因为正好低了下头而错过了。如果他知道,自己这是……那他一定不会来找纪令茹的,一定不会! 然而,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在大理寺的牢狱里,受着鞭刑的王成安只觉得浑身都疼,但是他仍旧不忘骂道,“你这个老东西,若是有一天让老子离开了这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们在场的其他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威胁落在众人的耳朵中,自然是不痛不痒的。 一个犯下弥天大罪的人还想离开大理寺?这简直就是妄想! 陈志眸子更是闪过冷光,他恨恨的说道。 “若不是因为你,我那一双女儿又怎么会落得那么惨烈的下场呢?” 听到这里这里,王成安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 他放声一笑,声音尖锐而刺耳。 “原来如此,我还在想,为什么一向以刚正不阿在百姓中闻名的陈大人会想对我屈打成招呢?”王成安被鞭子抽痛的停了一下后才继续说:“原来我杀的那一双双胞胎女子是你的女儿呀!” 第五百一十六章 她的建议 “那你可是来的真晚,你不知道她们在我身下挣扎,求我放过她们的时候,那表情到底有多么的漂亮!” 这一声声话语更是刺痛了陈志的心。 狱卒的鞭子使得更有力了,然而,王成安在抽痛中却依旧不忘记刺激他。 “她们脸上那惊恐的模样,看起来真真是漂亮。她们说让我放过他们,可以让你给我很多银子。可是,我要银子又有什么用呢?我想要的只是她们的手啊!你不知道那一双手有多么漂亮。本来杀掉一个就可以了,但是,谁让她们两个一模一样呢?一样的东西,怎么可以在世界上存在第二个?” “她们痛喊的声音,就跟鸟儿的叫唤声一样。” 王成安的描述形象而具体,陈志不禁泪眼朦胧。 女儿们的尸体,他自然是见过的。当时看着她们尸体上那么多伤痕,甚至各自少了一双手,他本就心痛无比,痛恨自己没有能及时地救下两个女儿。现在听着他这些话,陈志更是心如刀割。 “你该死啊!” 陈志狠狠地说道,“你这样的人,死了也活该下十八层地狱被阎王打入畜牲道,永世不得超生!” 王成安已经被打的说不 出来话了。 狱卒在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停止抽打,甚至因为他描述的那些惨烈的画面而下手越发重了起来。 看着进气多出气少的王成安,陆淮琛阻止了狱卒的抽打。 “他现在状态不太好。”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护着他吗?陆淮琛,他可是一个杀人犯!”陈志仿佛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冲着陆淮琛大声喊道。 陈志眼眶通红,神情并不好看。 陆淮琛见他这样也不禁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陈大人,我自然理解您的心情。只是如果这人死了,若是被皇上知道之后,你非但未两位千金报不了仇,还得把自己给牵连进去。”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若是被两位千金知道,她们的爹为了帮他们报仇,甚至动手杀了人。她们是该不安呢?还是该感激呢?而且你都抓到凶手了,却没有审问出来真相,你这是让她们死不瞑目啊!” 陈志被他的话说的理智回笼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平静了一些:“多谢陆大人指点,若不是你及时把我叫醒,只怕老夫也得把自己交代在这事情里。” “陈大人客气了。” 陆淮 琛摇了摇头,纪令月在此时突然开口,“不如先去找人把他医治好吧!留他一条命就行,审问真相也得等他醒过来再说。” 是的,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王成安已经痛死过去了。 陈志见她开口了,这才想起被自己忽略掉的纪令月。 他勉强笑了笑,回答道:“纪三小姐,他这都是咎由自取,你大可不必可怜他。” “我不是可怜他,只是想寻得一个真相而已。” 纪令月反驳道:“此人作恶多端,若是不给出一个真相,只怕也难以平息百姓的怒气。” 陈志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段时间无头女尸案,闹得沸沸扬扬的。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甚至人人惊恐。为了大家的安全,他才和皇上请旨下了封城令。若是不给大家一个真相,让他们安心下来,只怕日后还有的闹呢。 他叹了口气,再一次开口:“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牢狱中也有牢狱中的规定。他既然刚刚已经认了杀人的罪名,那便坐实了这件事情。所以为他去找大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且不说本官愿不愿意,就是大理寺的制度也是不允许的。” 纪令月闻言看向了陆淮琛,只见他点了点头。 她微微行了一礼,“我不大懂这些,是小女子冒犯了,还请陈大人莫要见怪。” 陈志摆了摆手,这大理寺里的规矩,纪令月一个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不知者不怪,所以他也并没有生气。 “纪三小姐也是一片好心。” 陆淮琛此时开口道,“虽然说不可以请大夫,但是只要给他服下药丸,保证他不会死掉就好。” “有道理。” 陈志点了点头,赞赏的眼神看向了陆淮琛。 纪令月也不甘落后,她开口说道。 “我还有一个主意,既然他怎么也不肯开口说出实情?那不如我们亲自去搜查。” “愿闻其详。” 陈志眼中光芒一闪。 “若是没有定了罪名,抄家自然是不可行的。可是既然他已经认了罪,那么我们去他的家,也只是为了搜查作案证据和作案的原因而已。这样的解释就算是皇上也不会怪罪吧?” 纪令月分析的条条有理,她的话说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陈志点了点头,对她的主意颇为赞同。 他夸赞道:“早就听闻纪三小姐蕙质兰心,却不想今日一见,竟然还有如此胆 识。纪三小姐聪明过人,本官佩服。” “陈大人谬赞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纪令月淡淡一笑,声音清浅。 “既然如此,那便刻不容缓,我们快去调查吧!早日把这一桩案子了结了,也好祭奠那些死者们的灵魂。我现在就去向皇上请旨,允许我们出城去王成安的家里寻找证据。留两个狱卒在这里守着王成安,不可以让他有任何闪失,更不可以让他逃了。否则,一律按照同罪论处!其余人跟我进宫,在宫门外等候。” “是!” 陈志的话音落下,在场的狱卒纷纷行动了起来。 “陆大人,本官还有事要先去忙了。纪三小姐就拜托给你了。” “嗯。” 陆淮琛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 “跟我走!”陈志大手一挥,他转身径直向外走去,身后跟了许多狱卒。 不一会儿,这里除了王成安以及留下来看守王成安的两个狱卒,就剩下了陆淮琛和纪令月。 “我先带你出去吧。” “好。” 纪令月点了点头,在他的带领下,两人走了出去。 “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 在外面等候了许久的绿翘,在看到纪令月的那一刻,她终于放心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周琦的包裹 纪令月进去有一会儿了,里面除了那刺耳的尖叫声,什么都没有传出来。虽说她知道自家小姐和这件事情是没有任何牵扯的,但是听着这尖叫声,她也不禁有些心慌,生怕纪令月在里面受到任何伤害。 绿翘仔细地观察着纪令月,想要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不过,纪令月只是跟进去看看罢了,何况又有陆淮琛在身边,她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陆淮琛主动开口,纪令月本欲摇头,最后却又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还没有彻底平息下来,让他送自己回去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同样,有陆淮琛在的时候,她也是最安全的。 陆淮琛听到她答应了就带着她向另一边走去,纪令月却突然叫停。 “怎么了?” 看着他略带疑惑的眼神,纪令月开口为他解答:“我们今晚走长安街道回去吧。” 陆淮琛闻言,眸色深沉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给自己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和答案。 “一些私事而已。”纪令月避重就轻,没有正面回答。陆淮琛心中却觉得有几分不妥当,他认真的看着纪令月,“你若是有什么事情要走长安街道,那 不妨同我直说。” “真的没什么。”想着自己答应纪仲的话,纪令月还是没有回答。 “长安街道白日里很是热闹,但是一到傍晚半刻,所有商家都会离开,坚决不在那里待着。而夜晚,更是没有人会走那条路。” 陆淮琛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可是他的话落在纪令月的耳朵里就让她有些为难了。 见他一副如果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就坚决不同意的样子,纪令月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三叔想让我带个东西回去。” “什么东西?”陆淮琛知道自己不该多问的,但是,他的直觉隐隐约约的在告诉他,这件事情不简单。如果只有他自己也就算了,但是,现在还有一个纪令月,更带着她那个婢女绿翘。若是遇到任何危险,他是无法同时带着两个弱女子顺利脱身的。 那么,纪令月要找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呢?竟然能让纪令月主动要去寻找。 就在他思索的期间,纪令月也开口了。 早在陆淮琛问的时候,纪彩兰就已经在暗中了考虑要不要告诉他了。现在既然他已经主动开口询问了,那自己还端着不说算是什么道理? “是关于周琦的东西。” 纪令月靠近他的耳边,低声回答。 “周琦?”陆淮琛皱起了眉头。 周琦的事情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就连他的家都抄了,怎么可能还有遗落在外的东西呢?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疑惑,纪令月神秘一笑。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不过,我更清楚,这是个好时机,抓到那些暗地里使绊子的好时机!”说到这里的时候,纪令月的眼睛就像是两颗夜明珠,在这漆黑的暗夜里闪闪发光。 其实,这样的说法也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有东西都是靠自己努力才能得到的。这一点可以从纪仲的身上看到,虽然说他是没能耐治理才回来的,不过到底是纪府的人,学问什么也是不少的。按照她的猜测,这个人一定是纪令茹。 不过在没有证据之前,谁也不能胡编乱造。但是,现在是纪仲亲手开口了。那么,对于纪仲这次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啊! 因此,纪令月才决定将计就计的。 看着她很是认真的模样,陆淮琛无奈的叹口气。 果然,她一门心思决定了的事情,又哪里会那么好办成呢? “真的决定了?” 陆淮琛叹气一声。 其实他也知道,纪令月既然已经主动和自己提出来了,那肯定是心里有成数的。就算自己阻止,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若是还因此耽搁了纪令月想做的事情,只怕这妮子还得在心里狠狠地给他记上一笔呢! “只许这一次,以后可莫要再任性了。” “好。” 听到他松了口,纪令月自己的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的。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情估计来者不善,或许她再等等就可以知道暗中隐藏的真相了。但是,主动调查总好过被动接受审查。虽然只有一个字的区别,只是表达的意思却是完全不同的。 天空中似乎下起了蒙蒙细雨,陆淮琛伸出手,雨滴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开口、交代,“看着这天气,怕是一会可能就下起雨来,你在大堂里先歇着吧。” “那你要去哪里?”纪令月像是威胁小孩子的异样,她看了看四周,心下还是有些不大适应。 “我去拿把伞。”看着陆淮琛手里的油纸伞,纪令月才接受了这个解释。 “那就走吧。” “谢谢。” 纪令月的声音低的很,甚至在说完之后,还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陆淮琛看到这一步,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人在前面走着,靳七和绿翘跟在后面。 “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情还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走在长安街道上,纪令月主动提起了她疑惑的话题。 “什么?”陆淮琛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你还记得当初我和你形容的那个凶手,也就是我们调查的那些东西吗?” 听到她这么一问,陆淮琛点了点头。 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陆淮琛皱起了眉头,试探着询问:“你的意思是杀人凶手还没有彻底落入网中?” “我觉得是有可能的。” 纪令月面色严肃,“除了今天这一次,我虽然没有和这凶手直面过,但是根据我的调查,这凶手不该是王成安这样才是。” “所以你怀疑除了王晨安之外,这件事情的背后还另有其人?” 陆淮琛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 “没错。” 纪令月肯定他所说的话,“我不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但是,不可否认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如果你猜的是正确的话,那么现在的王成安……”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下来,他立刻回头看向了靳七,“快去大理寺!” 第五百一十八章 红芽 关于他们的谈话,背后的靳七和绿翘自然也听到了。 在他开口那一瞬间,就已经用轻功,快速的赶去了大理寺。 陆淮琛准备跟去,可是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手无缚鸡之力的纪令月,他咬了咬牙。 似乎是看出来了陆淮琛的犹豫,纪令月主动开口:“你快去吧,这件事情可是关系到了很多人的安危,何况陈大人已经去请旨调查他的家里了。若是被皇上知道王成安被人劫走了,只怕少不了大家的责任” “可是你……” “我没事的。” 纪令月摇了摇头,陆淮琛看着她懂事大方的模样,心中甚是心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自己旁边的空气开口:“小十四保护好纪三小姐,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我唯你是问。” “是。” 空气里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小十四的伤口还没有彻底痊愈,只是趁着方才他们在大理寺里审问犯人的时间上了药罢了。但是现在除了相信小十四,他们别无选择。 正如纪令月所说,若是王成安真的跑了,只怕这城里的女子还不知道又有多少个要遭殃呢!这件事情万万不能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陆淮琛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等我回来。” “好。” 纪令月点了点头,看着他快速的离开这里。她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天空,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她本就觉得哪里缺少了点什么,刚刚走在路上,她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否则在牢狱之内的时候,她就已经把这事给说清楚了。也不知道现在去还能不能赶到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几人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看起来,空荡荡的。 绿翘偶然低头,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这影子有点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纪令月听着绿翘的话,看向了地面。 骤然看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她的眸色突然深沉了几分。 “一,二,三……四!” 纪令月瞳孔骤缩,连上王成安,他们也才有三个人罢了。 那多出来的这第四个人…… 这次对的上了! 难怪纪仲在自己中午准备出门时来找自己说帮纪令茹去找一下周琦的遗物。 晌午时的画面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纪令月眸色深沉。 “绿翘,你家小姐现在在吗?” 看着自己庭院门口的纪仲, 绿翘微微俯身行了礼,“回三爷的话,小姐现在在屋里呢。” “那你去把她给我叫出来吧!我找她有点事情商量一下。”纪仲本想自己进去说,但是想到二人,虽然有亲属关系,但毕竟男女有别,而且纪令月又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纪仲便换了个说法。 “三爷在此稍后。” 绿翘点了点头,进去叫了纪令月。 “他这个时辰过了,是有什么事情?”纪令月在心中暗自称道。虽然心有疑惑,但她还是走出去了。面对这个不像长辈的长辈,她很是敷衍的行了一礼。 “三叔找我有什么事情?”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想找你帮个忙而已。”纪仲笑着说道,他的眼神中难免有几分尴尬。 “三叔请说。”纪令月倒是被他这副模样勾起了好奇,见她眸子里漏出来的疑惑,纪仲思虑一下问道:“你现在是要出去吗?” “嗯。”纪令月点了点头,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虽说这段时间她都是这个时辰出去的,不过,纪仲问这话明显是有目的的,所以她不得不防备着些。 纪仲虽说没什么大本事,甚至在外做官几年最后还回到了家里 。不过看人的眼色还是有些的,纪令月并没有刻意隐藏起来的警惕显然是被他看在了眼里。 那一刻,他想立刻转身就走。 只是想到清晨时,纪令茹拖着一副病体还特意来找自己的模样,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忍了下来。 “你晚点回来的时候,可否帮我去长安街道取个包裹?”还不等纪令月回答,他便压低了声音解释,“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过却听说那是周琦的遗物。现在茹儿成那般模样,我看着属实是心疼。恰好出门时遇到了周琦家之前的一个奴役,他告诉我,周琦有遗物留给茹儿。所以,我这才来请你去帮我找找。” 纪令月闻言,敛了眼眸。 “那三叔为何不亲自前去?” 纪仲按照纪令茹告诉自己的说法,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个奴役说,那是周琦留给茹儿的包裹,所以只能由她去。但是茹儿的身子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也出不去,所以……” 纪令月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就让我去?可我不是纪令茹,那奴役既然能说的上来是四妹妹,那我去了不也拿不出来吗?” “不会的不会的。” 纪仲忙摆手 道:“那个奴役说了,若是茹儿没办法亲自去的话,让她的婢女去取也可以。” “三叔的意思是,让我装作四妹妹的婢女?” 纪令月似笑非笑的盯着纪仲的眼睛,看着他一阵不安。他摇了摇头,“这怎么行呢?你是纪府的三小姐,茹儿又是你的妹妹,哪里有让你装作她婢女的份呢?” “哦?那三叔的意思是?” 纪令月挑了挑眉,纪仲看着事情发展的很是顺利,便向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人叫了一声:“红芽,过来。” 他一声令下,那女子走了过来,身姿轻盈。 “红芽见过三老爷,三小姐。” 她的礼数倒是周全,可是却让纪令月的眸色更深了几分。 一般人家干活的婢女,哪有这般落脚轻盈的。从她手上露出来的茧子来看,倒像是才开始磨出来的。根据她在陆淮琛手上见过的,眼前这个红芽,怕也是个身怀武功的人! 这样的人出现在纪府,还被送到了自己跟前,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呢?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你是四妹妹身边的婢女?” “回三小姐的话,奴婢正是。”红芽低着头回答,只是那声音却是不卑不亢的。 第五百一十九章 黑衣人 “月儿,你看……”纪仲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之意。 “三叔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便让她留下吧。” 纪令月看了他一眼,又看着红芽微微昂首。 纪仲闻言松了口气:“好好好,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话音落下,他转向红芽,脸色看起来冷淡又严肃,“红芽,既然月儿允许你暂时跟着,那你一定得听她的话,千万不可以给她添麻烦!” “是,三老爷,红芽明白。” 见她恭敬的样子,纪仲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叔还有点事情,就不和你在这儿聊了,你也去忙你的吧。” “三叔慢走。” 纪令月点头,看着他离开。 等纪仲走远后,她看了一眼红芽,淡淡的开口:“既然我三叔和四妹妹都让你帮我,那你就留在这院子里吧。一会我出门的时候,记得跟上来。” 红芽低眉顺眼的行礼:“是,三小姐。” 纪令月回了屋里,绿翘看了一眼站在门外面的红芽,直接关上了门。她走到纪令月身边,服侍她梳洗:“小姐,你把她留下来做什么?” “她既然要跟着,那就让她跟着好了,我倒是要看看,我这三叔和四妹妹的锅里,炖的 是什么汤。” 她微微眯起眼睛,镜子里的人儿看起来多了几分凌厉的攻击性。 “可是,小姐你今晚不是还要……”绿翘欲言又止。 “她是以丫鬟的身份过来的,又算是暂时任由我调遣的。既然如此,那她合着该听我的话。”纪令月心中早已经有了成算。 时间匆忙,就在红芽怀疑纪令月是不是发觉自己的时候,她却走了出来。 “走吧。” 她淡淡的声音响起,红芽松了口气。 几人出去后便在街上闲逛着,这倒是让红芽有些意料不到。 不过…… 看着还在看珠宝簪子的纪令月,红芽的眼神转了转,观察着四周。她总觉得,哪里有点怪异。天色渐晚,宵禁的时间也快到了。 就在她思索怎么和纪令月说周琦遗物的事情时,纪令月突然开口,“红芽,你去找红袖,和她要些东西过来。我要的东西她知道,你只管去找她就是。” 红芽张口便想拒绝,只是看着她那波澜不惊的眼神。话语卡在了喉咙间,她点头行礼离开。 “小姐?” “是时候了。”纪令月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思绪回转,她本想将计就计找出幕后黑 手。但是现在,必须要立刻逃脱! “快离开这里!” 小十四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他从暗处现身,和即将逼近他们的那道影子缠斗在了一起。 “快走!” 纪令月此时反应极快,她虽然担心小十四的安危。但是她更清楚,如果自己和绿翘在这里,只能成为他的拖累。 “小姐,我们去哪里?” 绿翘被吓得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跟在纪令月的身后跑着。 两人一路小跑,纪令月趁着换气的时间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大理寺,一定要尽快!否则,小十四就危险了!” 绿翘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两人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另一边,小十四和那道黑色的影子缠斗着。 因为前一刻已经受了些许轻伤的缘故,小十四逐渐落入了下风。那道黑影停了下来,他的声音冷到让人觉得进入了冻天寒地。 “你这么拼命护着那两个女子,可是她们却抛下你毫不迟疑的就跑了,你又何苦呢?” 小十四听到他的话,却并不回答。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他的眼中闪过了几分狠厉。 “既然来了,你就休想走!” 他再一次攻了 上去,可是黑衣人却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呢?他抬起手臂,狠狠的劈在了小十四的伤口上。那一刹那,手臂骨裂的声音异常明显。 小十四后退几步,脚步有些踉跄。 黑衣人再一次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诱惑:“你不是我的对手,可若是你加入了我们,那我一定保证你能活下来。就连你断掉的这条手臂,我也会帮你接好。” “你休想!” 小十四的额头上已经逐渐渗出了汗珠,可是哪怕如此,他却也不会屈服。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纪令月和绿翘应该跑了有一半路程。那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为她们继续拖延时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按道理来说,你不是应该去救那个王成安了吗?” 黑衣人嗤笑一声:“王成安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连这么一点点小事情他都办不好,竟然还被人查了出来。他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又何足挂齿呢?不过你不一样。” 说到这里,黑衣人微微停顿了一下。 小十四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反问,“我和他哪里不一样?” 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娇柔:“你可比他有用多了。所以加入我们 吧,发挥你应该有的价值。”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几分诱惑的魅力,然而,小十四的坚定却又是哪里可以被他所诱惑的呢? “就你们这样的废物,我怎么可能加入你们呢?”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怪我对你辣手无情了。” 黑衣人仿佛被小十四的话刺激到了一样,他的声音冷淡了下来。 小十四用剑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然而黑衣人却依旧一步一步逼近小十四。 另一边,纪令月恨不得自己长了飞毛腿。 快一点,再快一点,说不定就可以救小十四了! 这一刻,她爆发出了自己身体里的所有潜能。哪怕脚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却依旧的抬着步伐向大理寺跑去。绿翘跟在她的身后逐渐落下来,只是看着纪令月还在坚持的背影,她咬了咬牙又跟了上去。 终于大理寺的门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纪令月没有顾及阻拦她们的狱卒,她直接冲了进去。但是绿翘因为落后一步而被拦了下来,一些狱卒包围着绿翘,生怕她逃跑。另外的一部分,则是被分出去追纪令月了。 纪令月看着近在眼前的大牢,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进入大牢之中。 第五百二十章 救小十四 但是没有手令和没有人带领的纪令月,在还有狱卒把守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冲的进去呢? 想到小十四,她的眼泪就跟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小十四可是在拼了命的去救她们呀!但是,她现在却被挡在了这道门外。想要找人救他,却也是有心无力。 就在她心生绝望的时候,陆淮琛从里面走了出来。 “住手!” 他的一声厉喝,让众人停住了动作。狱卒们纷纷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当他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发型已经凌乱的纪令月,看着她有些狼狈的模样,陆淮琛,心中一紧,急忙上前问道。 “怎么了?” 看到他那一刻,纪令月像是看到了天神下凡一样。那一刻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陆淮琛就是她的救星。 “快快去救小十四!” 她说完话便晕了过去,一路上的疯狂奔跑,已经让她精疲力尽。纪令月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靠的是一股意念。但是当她看到陆淮琛的时候,她心里就放松了下来。 陆淮琛看着这样的她,心中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救小十四的。” 他喃喃自语, 紧接着眼神变锋利了起来。 “快去长安街道!那边如果有人在战斗,不管是谁,一律抓起来!” 他对着狱卒们下了指令,狱卒得到了命令后,立刻就去实行了。 陆淮琛则是小心翼翼的抱着纪令月,把她抱进了大理寺理一处暂时休息的地方。这些屋子里并没有人,他把她放在床上。 他在纪令月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月儿,你等我回来。” 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小十四应该已经陷入了危险。所以,纪令月才会这么急忙的跑来让自己去帮忙。虽说放心不下纪令月,但是他别无选择。 陆淮琛走出房门,把屋子门轻轻地合上,没有打扰纪令月。在离开的那一刹那,他便用轻功快速的赶去他们刚刚分离的街道。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闪而过的气息。 长安街道上,小十四已经遍体鳞伤。 “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要不要加入我们?” 黑衣人看着依旧试图挣扎爬起来的小十四,他的眼中闪过了几分欣赏。 他再一次开口问道。 然而他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拒绝,小十四呸了一声,“你算是什么东西?要我加入你 们,替你们谋财害命,你想的倒是好!” “也算不得是什么谋财害命?只是要杀尽这天下的负心人罢了。” “杀尽天下负心人?” 小十四听到他这话,就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他吐出了口中的瘀血,声音已经嘶哑了许多:“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杀尽天下负心人的话,那为什么王成安会去对那些无辜的女子下手呢?她们可都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哪个和男子有牵扯?” “王成安只是个例外而已。” 黑衣人被他的话问得沉默了一下,紧接着他再一次开口,“王成安对那些无辜的女子下手,这不是我们的初衷。” “但是你们还是纵容他那样做了,不是吗?” 小十四反问道,看着那黑衣人义正言辞的模样,他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有你们在背后撑腰,他又怎么可能做出来这么牲畜不如的事情?” 他这毫不留情面的话,让黑衣人觉得心中有些羞恼,面子上过不去。 他的剑再一次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鲜血顺着伤口渗了出来。 小十四的痛觉已经被麻痹了,他冷冷的盯着黑衣人,“我说的只不过是事实罢了,你竟然 就这么恼羞成怒?” “所以我们才没有继续去管他,任由你们官府去处置他了,不是吗?” 小十四闻言,心中松了口气。 黑衣人应该不会骗他,那也就是说王成安现在还在大理寺的牢狱之内,并没有被人救出去。如果是这样的话,起码城内很多女子不会再遭受他的毒手了。 似乎是看到她松了口气的样子,黑衣人又紧紧的把他的心提了起来。 “你觉得,刚刚跑掉的那两个女子就真的跑掉了吗?” “你什么意思?” 小十四语气冷了下来,眼神中带着几分阴狠。 看着他这般模样,黑衣人仿佛是找回了一丝颜面一样。 他大笑一声:“还真是傻的可爱呀!不得不说,那个女子还是挺聪明的,竟然能猜的出来,王成安并不是一个人。不过她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恐怕应该已经落在我们的人的手里了吧。” 他得意洋洋的眼神落在小十四的眸子里,不禁让他瞳孔骤然紧缩了起来。 “你们对三小姐做了什么?” “这个啊……” 黑衣人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他一样,在小十四的注视下,他突然笑了起来,“如果你真的想知道 答案,那不如就加入我们吧!” “我杀了你!” 小十四看着他戏弄自己的模样,心中仿佛所有的怒火都被点燃了。也不知道身体里哪来的一股子劲,他提起自己的剑,再一次冲了上去。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身上已经被黑衣人留下了好几道伤痕,甚至到现在为止,还有鲜血在不断的冒出来。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屈服,那你不如去死吧!” 黑衣人就像是玩儿够了耗子的猫一样,终于不愿意再进行这无聊的游戏了。他的眼神骤然很辣了起来,手中的剑也开始更加凌厉。 小十四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却依旧在苦苦支撑着。 “你看你拼命的护那两个人,可是他们却并没有带人来救你,你说你这么做又是何必呢?又有什么意义?” 但是因为双方的差距,黑衣人的剑,最后直直的抵在了他的喉咙尖。 小十四喉结轻微滚动,眼神中满是不甘。 黑衣人的话字字诛心,可是,小十四又哪里会不清楚纪令月的为人呢? 他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就算是这样,你们也没能耐把她怎么样,不是吗?” “所以……” “我赢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失踪 小十四哈哈大笑,眼神视死如归,心情却无比畅快。他只是个守卫而已,就算死了又能如何?反正现在纪令月平平安安的,他也就放心了。 小十四的笑声惹恼了黑衣人,他恼羞成怒,直接扬起手中的匕首,朝着小十四喉咙刺去。 小十四闭上眼睛,心情平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突然一道飞镖破开长空,朝着黑衣人刺了过来。 黑衣人转头一瞧,来不及多想,赶紧避开常见。 匕首擦着小十四的喉咙,留下一道淡淡的伤痕,但命保住了! 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传来,小十四睁开眼睛,就见陆淮琛来到他跟前。 “主子!”他激动地喊了一声,正要上前,却体力不支,直接跪在地上。 陆淮琛连忙将他扶起,冷冰冰的盯着黑衣人。 想起方才那一幕,陆淮琛很是后怕。若他再稍稍来晚一些,恐怕黑衣人就要得手了。 “没事了。”陆淮琛轻声安慰着,站在小十四身前保护着他。 小十四浑身上下都是伤痕,早就快支撑不住了,能撑到现在已是万幸。那道飞镖正好刺中了黑衣人的胳膊,他现在鲜血直流,疼痛难忍。 他愤怒的 瞪着陆淮琛,却毫无办法。 陆淮琛的武功有多高,黑衣人是清楚的。能打过他的手下,不见得打得过陆淮琛,所以他也不做无谓的斗争,恶狠狠地瞪了陆淮琛一眼,转身走了。 陆淮琛本想去追,猛然想到小小十四,又突然停下脚步。 “主子。”小石子连连吐血,狼狈的朝他走过来。 陆淮琛赶紧扶住他:“你放心,我一定让人救你。” 陆淮琛吹了声口哨,靳七立刻就出现。 “先将小十四扶回王府,再把郎中叫来,要快。” 靳七点头答应。他正要去扶小十四,却被他推开,随后扑通一声,跪在陆淮琛跟前,“主子,快去救三小姐,她有危险!” “什么!”陆淮琛已正要再问,小十四却坚持不住了,头一歪,晕了过去。 “小十四,小十四……”陆淮琛一连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任何动静。 旁边的靳七也愣住了,连忙道:“主子,您快去找三小姐,这里有我在!” 陆淮琛点点头,消失在屋檐上。 靳七背着小十四火速赶回王府,又叫了郎中来为他检查。他身上的伤口被清洗一遍,又被仔细包扎起来。幸好没有生命 危险,只需调养,即日便能康复。 而另一边,陆淮琛已经赶到了纪令月的所在地。但是,他却扑了个空。 房门是打开着的,里面空无一人,纪令月也不见了,唯有绿翘在地上躺着。 陆淮琛过去,轻轻摇了一摇,她却没有任何回应。陆淮琛摸了摸她脉搏,才发现是中了毒。 陆淮琛连忙为她解开。 绿翘整个人都晕晕的,直到看到陆淮琛,记忆才重新复苏。 “王爷”绿翘从地上爬起来,急切的看着他,“您快去救小姐,她出事儿了!”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陆淮琛也很急切。 绿翘摇摇头,泪水连连。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刚才,她正和纪令月在房间里说着话,有香味传来,接着绿翘便晕过去了。 昏迷前,她才意识到那是迷香儿。 这迷香的作用,只怕是要带走纪令月,现在睁眼一瞧,纪令月果然不在房间里,可不是出事了吗? 陆淮琛听完前因后果,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偷走的,绝不是善茬,说不定和杀手组织有关系! 只是现在无凭无据,陆淮琛也不能多做什么。 “你放心,本 王一定会找到纪令月,将她平安带回来。”陆淮琛安慰着。 绿翘连连点头,却发现眼泪止不住。纪令月在她面前被人带走,绿翘也是有责任的,但更多的还是愧疚不安。 时间一恍,一个时辰过去了,陆淮琛还是没找到纪令月。 他的手下几乎将整个京城都搜了一遍,没有任何线索,但是他也没放弃。 与此同时,纪令月失踪的消息也传到了纪令茹耳中。 陆淮琛生怕引起不好的影响,所以并未将这事大肆宣扬,只悄悄寻找。可是纪令茹一开始就在纪令月身边安插了耳目,现在她一出事,立马就得到消息了。 “想不到杀心组织的人但是还是挺利索的。”纪令茹冷冷一笑,很是满意。 她前脚才吩咐了杀手组织劫持纪令月,后脚他们就行动了。 “我倒要看看,现在纪令月被人抓走了,陆淮琛会是什么反应!”纪令茹虽然得手,但心里更多的还是愤恨。 凭什么她死了夫君,整天以泪洗面,偏偏纪令月却过得如鱼得水,郎情妾意,两情相悦,这根本就不公平! 若是陆淮琛不去救纪令月,她便会和自己一样痛苦;若是去救了, 恐怕这两人都得舍进去。不管是哪种选择,纪令茹都很满意。 她正得意着,一个丫鬟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喊到“四小姐,刚才王府传来消息,王爷已经知道三小姐被人抓走的事儿了,正在搜成呢。” 纪令茹一皱眉:“他怎么敢?” 丫鬟又赶紧道:“王爷这事做得很谨慎,并未大肆收搜城,但是整个京城已经被他翻一遍了。奴婢担心,若是他们找到杀心组织可怎么是好。” “不会的。”纪令茹轻轻摇头,胸有成竹:“杀心组织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想必知道怎么应对,又何必由我们来操心。” 听到纪令茹这样说,丫鬟才稍稍放心了些。现在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看好戏就行了。 听丫鬟说,陆淮琛正在搜查,纪令茹还是很震惊的。她没想到陆淮琛这么喜欢纪令月,搜城的事万一被朝政上的人知道了,估计要好好的参奏他一次。 可是现在,陆淮琛已经全然顾不上了。 丫鬟思考了一会儿,轻声道:“或许王爷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掠走了三小姐,才搜城的吧。 “他很快就知道了。”纪令茹冷冷一笑,并未多言。 第五百二十二章 未果 就算陆淮琛知道了又能如何?杀心组织名声在外,岂是他一小小王爷能够对抗的?更何况,现在杀心组织还有人质,若陆淮琛真想做些什么,也不得不考虑一下纪令月的安全。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纪令月终于醒了。一睁开眼,她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再看看四周的摆设,没有一样是她认识的。 “我这是在哪儿?”纪令月坐起身子,迷茫的看着四周,很是疑惑。 房间里空无一人,自然也没人答话。 纪令月正要下床,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连忙稳住身子。 她昏迷前,好像闻到了一阵香味,随后便失去意识了。现在醒来,就连绿翘也不在自己身边,再看这陌生的环境,纪令月心里突然咯噔一声,眼神直接僵住。 难不成她被人绑架了? 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门外传来脚步声,下一秒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走了进来,看到纪令月道:“三小姐醒了啊。” 丫鬟走过来,轻轻行了一礼:“小姐饿不饿?奴婢去拿点吃的来。” “这是哪里?纪令月疑惑地看着她,:“你又是谁?我怎么会 在这?” 纪令月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可那小丫鬟只笑了笑,避重就轻地道:“三小姐睡了这么久,一定是饿了吧,奴婢这就去端些吃的来。” 丫鬟转身就要走,纪令月连忙叫住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为何不告诉我?” 小丫鬟转过身,淡淡一笑:“三小姐,你不必问这么多,只需在这里好好等待便是了。” “等待?”纪令月一皱眉:“等待什么?” 可是那丫头没在说什么,只淡淡点头,推门离去了。 纪令月无力的坐在床上,脑子像一锅浆糊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个丫鬟她并不认识,可丫鬟却能准确的说出自己的身份,而且看她那满脸笑容的样子,虽说对自己很客气,可自己问的问题却一个都没回答,显然是不尊敬她。 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纪府,想必也不是王府。 到底是谁会跟她过不去? 纪令月突然想到了王成安,他虽说已经被抓住关进大牢里了,但之前纪令月就和陆淮琛推测过,那两起案件很可能是团伙作案,若是王成安的同伙绑架了自己,倒也能说得过去。 只是若真是绑架,这小丫鬟 又为何对自己如此客气,还有她说的等待到底等什么? 一刻钟后,小丫鬟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稍稍小些的丫鬟,手里端着饭菜,摆了满满一桌,不说待遇还是挺好的。 可纪令月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没什么胃口。 “这里到底是哪儿?”她又问了一遍,小丫鬟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后才道:“三小姐,奴婢刚才已经说了,我们不会害您的,之所以让您等在这,只是想等个结果而已。” 很显然,这个结果对纪令月来说无所谓,但对他们来说却很重要。 “你们的主子是谁?”纪令月又问道,“我想跟他见一面。” 丫鬟听了,拂了下一下、身,道:“不好意思,三小姐,主子一个时辰前出去了,你想见他恐怕要等明日了。” “出去了?”纪令月喃喃自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掉了,一时想不起来。 既然这里还是京城,也就是说,纪令月要想回去还是很容易的。况且,在京城内,自己不见了,陆淮琛必定能知道,想必这会儿肯定在大肆搜查。若能搜到这里来,那她也能被解救了。 外界的时 间已经过去一夜了,眼看天色就要亮起来,但陆淮琛派出去那么多人还是没有任何结果,他自己也亲自出去寻找了。 几乎整个京城都被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答案。 早在纪令月出事的时候,陆淮琛就下达命令,让人盯紧了成京城的入口。若是有人出入,必定仔细盘查,但是他还是失望了。 这会儿,靳七和其他人还在外面寻找着,陆淮琛在王府焦急的等待。 远远瞧见靳七来了,陆淮琛连忙迎上去。 靳七在他跟前跪下,轻声道:“主子,属下并未找到三小姐的踪影。” 陆淮琛的心狠狠一沉,悬了大半夜的心还是跌了下去。 靳七在外面整整忙了一夜,找遍了所有的花街和巷口,甚至连一些和王府有过节的人家也翻了一遍,还是没有结果。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再找下去了,便赶回来通报一声。 “继续找。”陆淮琛冷着脸,“你先回去休息,让其他人去找。” 靳七脸上闪过一抹为难,又继续道:“主子,这会儿都已经是宵禁时分了,若咱们的人再上街,万一被人发现了,只怕不好。” 陆淮琛虽然着急,但还未失去 理智。找纪令月固然重要,但若因为这件事被外人察觉到了,只怕也很难办。 纪令月失踪的事,一旦张扬开,必定有人将来拿这件事做文章,最关键的是说是失踪但又有谁信呢?若是不信,再加以宣扬,弄不好还会给纪令月冠上一个一夜未归的名头。 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若真到了那时候,只怕谣言四起,对纪令月的清誉只怕不好。 只要一想到这,陆淮琛便只能按耐住心中的着急,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将所有人全部召回,等明日天亮后再去寻找。” 靳七点点头,退下了。 王府乱成了一片,牢狱里也不太平。 王成安前几日刚刚受了刑,但关于他作案的事却一个字都没说。 几乎所有的酷刑都经历了一遍,但他嘴巴闭得特别结实,不管怎么烤打都不说出实话来。 众人束手无策,只能先将他晾在一边,再想其它的办法。 有这么多人看管着,大家自然不必担心王长安会突然跑掉,但是眼看着牢不可破的大牢,还是被一些不知名的人混进来了。 王成安受刑多日,奄奄一息,一直是半梦半醒间,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第五百二十三章 条件 外面梆子刚刚响过三声,大牢里的烛火突然晃动了一下,随后王成安就听见外面有重物落地的声响。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恍惚抬起头来,便见一个黑衣人站在自己面前,正冷冷的盯着他。 王成安吓了一跳,那人连忙捂住他正要张嘴呼喊的嘴。 “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这人虽说声音低沉,但话里却满是轻松之意,显然能进出这种大牢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王成安立马惊喜起来,正要道谢,那人又赶紧到道:“先别谢得这么早,救你是有条件的。你若是能做到我开出的条件,那救你出去,我也会遵守诺言。” 王成安连连点头。只要能救他,让他从这鬼地方出去,不管别人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会尽全力做到。 这几日,王成安简直被打的都没有人养样。他知道,如果再呆下去,那些人还会继续让他受刑,不把他背后的团伙逼问出来,肯定不会罢休。 只是面前的黑衣人是蒙着脸的,王成安却觉得他声音耳熟,却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这会儿也想不起来。 突然他眼前猛的一亮,大喊道:“你们是杀心组织的 人!”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也没惊动外面的狱卒。 那人见王成安猜到了,也不隐瞒,轻轻点头。 “太好了,你们终于来救我了!”王成安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希望上星组织的人能把他救出去。等了一日又一日,一直没什么动静,他还以为上星组织的人已经放弃自己了呢。 “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救你的。”那人摇摇头:“王成安,你办事不力,被人抓到了,这可是个大错,有功必赏有过的罚,你觉得把你救出去之后,主子会如何对待你呢?” “我并不是有意的。”王成安赶紧为自己辩解,可说来说去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了好半天,脸涨得通红。 他是愧疚,本来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任凭纪令月和陆淮琛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王成安头上来。但问题就在于,王成安看上了纪令月,便把魔抓伸向了她。 只是很可惜,纪令月和寻常的女子不太一样,警惕性也不是可比拟的。 王成安本以为自己可以得手,却被抓住了,直接关进大牢里。一失足成千古恨,王成安也很后悔, 但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吧,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能把我救出去?”王成安迫不及待地看着他。 那人淡淡一笑,眼中浮现出一抹杀意,“有过就得罚,你暴露了组织的秘密,主子对你很生气,所以你现在做的这件事只能算是将功补过,明白吗?” 王成安重重点头。 现在不管这人说什么,让他做什么,王成安全都一律答应。只要能逃离这个鬼地方,以后的事也只能以后再说了。 “你要做的事儿也不难,只需告诉陆淮琛,如果他想让纪令月好好活着,就得善待你。” “我?”王成安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后就明白了。看这架势,应该是杀心组织的人绑架了纪令月,以此来要挟陆淮琛。 只是他们为何不早点来呢?若是来的早些,王成安也不必受罚了。 黑衣人看出王成安的念头,生怕他心中记恨,连忙冷哼一声,警告道:“你办事不利,主子很是生气,他现在肯救你,便已是莫大的恩赐了。让你受些皮肉之苦,只是对你的警告,以后你若是再做出对组织不利的事情,主子一定不会再管你。” “再也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成安连连摇头,“多谢主子救命之恩。” 黑衣人心满意足的笑了笑,他突然又转过神来,重新叮嘱了一遍。 虽然现在王成安受了这么重的伤,但好在还有一条命在,只要能把话准确地传到陆淮琛耳中,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做好。”王成安重重点头,眼神甚是坚决。 他的命都掌握在这句话中,只要将这句话传给陆淮琛,他一定不会再对自己用刑。即使王成安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日子也会比之前好过很多。 那人很自然地推开牢门走了出去,然而突变却在这一刻发生。 本来,牢门外面的狱卒都被他放倒了,却没想到巡逻的士兵正好从这经过,看到这些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立马就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然而他们才冲进去,甚至都没来得及拔剑,黑衣人就从众人之间穿过,刷刷几剑,他们就倒在地上了。 王成安叹为观止。 他本以为自己的功夫就已经很高了,没想到和这黑衣人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若他也有这么高的功夫,想必那时事发的时候,他定不 会被抓住,也自然不会再受这么多牢狱之苦了。 黑衣人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王成安一眼,转身走了,只剩下一地狼藉。 那边,陆淮琛还忙着寻找纪令月,大牢出事的事就传到了陈治耳中。 他这回正待在大理寺中,一听有人试图劫狱,这还了得!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好不容易抓住害他女儿的凶手了,现在连团伙都没逼问出来,若是人从自己手中丢了,皇上一定会震怒,到时候他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等陈志赶过来的时候,也听狱卒将晚上的事说了一通,很是震怒。 堂堂京城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劫狱!固然最后没有得手,但这无疑是挑衅权威,也让陈志脸上无光。 他甚是震怒,二话不说把王成安、拉了出来,又要审问他。 然而还没动刑,王成安就先叫出声了:“陈大人,您审问我可以,不过若您真想知道我有哪些同伙,还是把陆大人叫来吧。” “你做梦!”陈志一拍桌子,“不管你有什么花花肠子,全都给我收起来,今日我必定会让你吐出真话来不可!” “那就是让我死。”王成安开口,冷冰冰地看着他。 第五百二十四章 周旋 “陈大人,我并未与你玩笑,只要你把陆大人叫过来,我同他说一句话,关于我作案的经过,必定会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你,想不想知道真相,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陈志当了这么多年的尚书,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犯人威胁,他甚是动怒,但看王成安的表情也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而是说的实话。 只是如果就这样轻易的妥协,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的尚书大人,掌握着杀生大权,断案也不止一次,不管哪个犯人见了他都是老老实实的,说话也客客气气,还从来没有人像王成安这样有恃无恐呢! 不过陈志也好奇了,那是怎样的一句话,能支撑着王成安这么有底气,好奇归好奇,但陈志还是没有松口,“王成安,你不要忘了,现在你只是一个嫌疑犯,你没有资格和本官讨价还价。” 陈志愤怒一拍桌,“现在立马把你所有的作案经过,都说清楚,本官或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不需要。”王成安高高仰起头,“你若是不让我见陆大人,即便是你把我打死了,我也不会松口,相反你若是把陆大人叫过 来,即便你们不对我严刑逼供,我也会说出,你们最想知道的事情,陈大人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提醒你吧?” 不说这话还好,王成安这样一说,陈志更生气了,他算是看出来了,王成安就是仗着这一句话,所以才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但是主动权已经不在陈志手上了。 死去的是他两个亲生女儿,还死得那么凄惨,作为父亲,陈志当然想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是怎样遭到毒手的,即便是被人威胁,他也认了。 “王成安,你可不要耍花招。”陈志威胁着,“你若是敢,本官一定会要了你的狗命。” “不敢,不敢。“”王成安摇摇头,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表情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分明带着奸计得逞后的得意,但陈志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连忙派人去把陆淮琛叫了过来,而这会儿陆淮琛正到处寻找纪令月的下落呢! 昨晚因为天黑了,到了宵禁时刻,就算陆淮琛有心想找,也无能为力,这会儿天才刚刚亮起,他就派小二去继续寻找了,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并未惊动任何人,所以陈志并不知道。 而这一 夜陆淮琛都没睡,他也实在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纪令月的身影,梦到她,仿佛看到了他被奸人所害,又或是在哪里受尽酷刑。 再想到王成安的作案手段极其残忍,陆淮琛很害怕,现在找不到纪令月,等以后找到的时候就只剩下尸体了。 他越想越心惊,哪还能睡得着,一整晚都在大堂里不停地踱步,焦急等待小二的消息,然而小二的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陈志的人。 “你来这儿干什么?”陆淮琛疑惑地看着陈志的门客,很是惊讶。 不会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什么事儿了吧!还是说陈志已经知道纪令月失踪的事了,特地请他过去商量,应该不会这么快。 陆淮琛暗暗摇头,昨天纪令月才失踪,他一直派人寻找都没结果,消息也没能走露出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按理来说陈志不应该知道才对。 那门客轻声道:“陆大人,我们大人请您到大牢里去一趟,有事要商量?” “什么事?”陆淮琛下意识问了一句。 那人却故意卖了个关子,“陆大人,我们大人说了,只要您去了便知道。” 他越是这 样,陆淮琛心里越是心惊,自然也不会答应,想了想他轻声道:“陈大人与我也算是旧相识了,既然他相邀,又何必故弄玄虚,不说什么事我是不会过去的。” 门客似乎很有顾忌,朝四周看了一眼,陆淮琛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使了个眼色,众人退下,大堂里只剩下这二人。 那人这才轻声道:“陆大人,王成安准备招了,但是他却提出一个条件,必须得等大人您去了,他才会把自己所有的作案经过全部说出来。” “为什么?”陆淮琛很疑惑,眼睛一眯十分不解。 不管是他在场还是陈志在场,这件案子都是由他们俩来办的,王成安告诉他和告诉陈志都是一样的,可是现在他却提出这样一个要求,难道另有隐情。 门客摇摇头,“具体情况奴才也不知道,但是我只是转达了我们大人的话,陆大人前去便可知道了。” 看这样子应该和纪令月没关系,陆淮琛点点头答应了,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高兴也好像不高兴。 如果这次的事和纪令月有关,那他自然也就间接的知道了纪令月的下落,并不会像现在这 样担忧了,但门客的意思也很清楚,只是审问王成安罢了,和纪令月并没有关系。 陆淮琛沉沉的叹了口气,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又拉开了序幕,可他却不知道纪令月此刻身在何方,受到怎样的虐待和折磨。 陆淮琛吩咐一声,随着门客去了,这会儿纪令月几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刚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在他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想必陆淮琛肯定很着急,纪令月多想告诉他,自己在这里一切安好,不必担心,可她却做不到。 这一夜时间,纪令月几乎也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点困意都没有,昨日那个小丫鬟说他们的主子很快就会来了,但纪令月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任何人前来。 她想去找那个小丫鬟说道说道,可她也一直没有过来,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会儿天才刚刚亮,纪令月站起身准备去透透气,到了门口才发现房门是被锁上的。 “有必要吗?”纪令月很是无语。 她都已经被关在这里了,又不会武功,外面有士兵层层把守,还有专门的人监视着她,居然还在房门上落锁,这是有多怕她跑出去? 第五百二十五章 实验 “砰”的一声,纪令月怒从中来,朝门锁上,狠狠的砸了一下。 被关在这里,整整一天一夜,是个人都得有脾气,更何况虽然吃喝不缺,但纪令月更想知道外面的天气如何,被关在这里,像坐牢一样,实在让人不舒服。 纪令月正要转身回床上躺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脚脚步声,她一怔,转头去看房门,被人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三小姐,昨晚倒好睡。”这人轻轻开口,声音倒是挺温润,说话也没有攻击力,但纪令月听着却不太舒服。 “什么时候放我离开这里?”纪令月也不废话,直奔正题。 “三小姐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男人笑盈盈的走过来。 即便纪令月都已经把脸色摆到明面上来了,他也不恼怒,反而像逗弄宠物似的跟她开玩笑。 纪令月冷冷一笑,“若是把你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个人熟悉,你是什么感觉?” 男人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轻声道:“那得看是什么原因了?” “没有原因。”纪令月猛的加重语气,“只是把你关在这里,缘由都不告诉你,我就不信你还能忍着不生气?” “三 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男人低低一笑走过来,“其实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也不想把你绑在这里,只是想知道一件事罢了。” “什么事?”纪令月微微皱眉,这句话她从之前那个小丫鬟嘴里就已经听到过一次了。 当时稀里糊涂的不知道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她随口一说,直到这会儿纪令月才发现原来是真的,也就是说她待在这里是有目的的,这些人好像在拿她做实验,怎么能这样? 纪令月更生气了,她是人又不是物品,说怎样就怎样,这些人都没问过他的意见,实在可恶。 “三小姐,难道你不想知道,有没有人是真正爱你的吗?”男人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纪令月微微一愣,随后摇头,“这么无聊的问题,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也许对你来说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惜了对我来说,这只是饭后茶余的谈资罢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三小姐你错了。”男人轻轻摇头,“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这句话并不是真的。” 纪令月突然笑了,“难不成你还会读心术?” “差不多吧!”男人轻轻点头,“我从你的眼睛里能看 出来,你心里是有挂念的人,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否挂念你。” “你不是会读心术吗?”纪令月朝他走过去,“不如你就来猜一猜,那个人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意。” 说这话的时候,纪令月脑子里浮现出的自然是陆淮琛,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再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丝毫犹豫,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他了,就好像这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一样,没有半点犹豫。 只是说句私心的话,纪令月相信她现在失踪了,陆淮琛肯定着急,只是不知道这份着急是出于责任,还是出于爱慕,如果是后者这,可能性不太大吧! 纪令月倒是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陆淮琛担心自己,但若说是责任倒也差不多了。 纪令月所有的情绪变化,都被男人尽收眼底,他想他应该有答案了。 “三小姐,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吧!”男人抬起脚转身要走出去,又被纪令月叫住。 “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男人头也不回,只淡淡的丢下一句话,“等我得到答案的时候,自然会把你放出去。” 都说男人都是负心汉,没有一个是例 外,他都要看看这句话是真是假,若是有例外,这个组织想必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纪令月很是疑惑,这男人来了,说了一圈没头没脑的话,现在又走了,实在让人费解,但是纪令月心里也算是有了底。 一开始发现自己被人绑架后,纪令月还挺担心,生怕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也怕自己撑不到陆淮琛来救他,但是现在跟着男人谈了话,纪令月发现自己的这些想法都是多余的。 他们把自己绑过来,可能真的只是想做个实验而已,无伤大雅,只是委屈了她得在这里多待些日子,一边等待实验结果出来。 一个时辰后,纪令月终于安心的睡着了,她担心了一整夜,一来是怕陆淮琛找到这里来了,自己却没察觉到,错失良机。 二来是担心有人会对她不利,若是自己在睡梦中被人杀死了,那可真是太亏了,但是这会儿现在跟男人谈过话之后,纪令月放了一百二十个心,自然能睡着了。 而这会儿陆淮琛也已经来到大牢里了,他这一路上一直都在想,王成安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 还有陈志,他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性格,从不搞这些玄乎 的东西,现在却故意卖关子,显然是不想让外人知道,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终于到了大牢,陆淮琛走进去的时候,陈志已经等待许久了,见他来了连忙迎接。 “陈大人,到底有什么事?”陆淮琛耐着性子询问。 王成安正在牢房里关着,陈志转头看了一眼,将陆淮琛拉到一旁,最后他把王成安说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通,陆淮琛挺惊讶的。 “陆大人,到底要不要相信王成安的话,由你来做主。”陈志理所当然地将这个皮球踢到了陆淮琛脚下。 如果答应了,万一王成安做出什么更糟糕的事,来担责任的就是陆淮琛,而不是他。 若是不答应,那就再也别想知道,王成安的同伙是谁了? 陈志一连死了两个儿女很是难过,但是他还不至于失去理智,若是再担了责任,自己被革去官职,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陆淮琛一向做事是最谨慎的,想的也比他周到,这件事由陆淮琛来拿主意是最合适不过的,但是陆淮琛这回也犹豫了。 昨天这时候王成安还咬死口,什么都不说,却没想到,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态度大变。 第五百二十六章 换不换? 根据陈志的描述,陆淮琛不难猜出来,刚才的审问环节是怎样的。 “他真是这么说的吗?”陆淮琛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陈志点点头,虽然他也觉得这件事比较蹊跷,但王成安既然这样说了,他们就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陆淮琛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听王成安一言,如果他说的话有用,提的条件自己也能做到,倒也不亏。 二人商量完毕,走了进去,王成安看到陆淮琛进来,眼神没有丝毫惊讶,就好像料到他一定会过来似的。 “有什么条件你就尽管提吧?”陆淮琛走到王成安面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开口。 王成安冷冷的笑了两声,反而问到,“听说纪家的三小姐失踪了是吗?”这话一出,陆淮琛直接愣住了,旁边的陈志却一脸迷茫,纪令月失踪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没记错的话,前两天他才刚刚见了纪令月,怎么就失踪了呢? “你听谁说的?”陆淮琛紧锁着王成安,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却没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很奇怪,王成安已经被关在大牢里好几天了,而 纪令月是昨天才出事的,在这个过程中,王成安压根就没离开过大牢,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而且虽然王成安说的是问句,但陆淮琛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非常笃定,就好像料到了似的,这让陆淮琛很心惊,同时也警惕起来。 “陆大人,你不必管我怎么知道的。”王成安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知道纪令月失踪了,同时我也知道她在哪里。” “她在哪?”陆淮琛连忙询问,那急切的态度暴露了他内心的需求。 王成安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真看不出来,陆大人倒是挺担心三小姐的,真是让我意外。” “你快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陆淮琛又问了一遍,他,真的很想掐死王成安,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如果王成安死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找到纪令月的下落了。 “三小姐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王成安想了想,说了一句废话,不过这也让陆淮琛稍稍心安了些。 在纪令月失踪的这一天一夜里,他最担心的就是纪令月已经遇害,或者遭到了非人的折磨。 但现在王成安既然已经说了,纪令月很 安全,想必是真的,毕竟他的命还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王成安说的话有半点虚假,陆淮琛也绝对不会饶了他。 “你们怎样才肯放了她?”陆淮琛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直到这一刻,陆淮琛才明白过来,为何王成安非得见自己了,他知道自己对纪令月的心意,也知道他完全做不到对纪令月不管不问。 只要陆淮琛表现出对纪令月有半点不舍,王成安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提出过分的要求,别管陆淮琛能不能做到,最起码牵制住了。 别忘了他们可是同伙做案,现在王成安被关进大牢了,但其他人还在外面呢! 说不定绑架纪令月的事儿,就是那些人干的,而他们也肯定有秘密联系的方式。 否则王成安好好的待在大牢里,又怎么会知道纪令月被人绑架的事呢? “陆大人,你先别激动。”王成安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我只能告诉你,三小姐现在呆的地方很安全,至于她在哪,恕我难以从命。” “你再说一遍!”陆淮琛突然暴怒,一把掐住王成安的脖子。 他这几日受尽了酷刑,身子早已虚弱的到了极点,现在被陆淮琛 一掐,差点直接就断了气。 见状,陆淮琛稍稍松了手,但却一直死盯着他,“快告诉我,纪令月到底在哪,我可以饶你不死!” “不用!”王成安暗暗地翻了个白眼,“陆大人,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讲条件,三小姐的命在我手上,你若是杀了我,她也一定不能活着回来,我是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但三小姐可不一样,到底如何抉择,陆大人,你心里自有决断。” 王成安这话已经把陆淮琛逼到绝境了。 他真的很想杀了他,但一想到纪令月下落不明,又实在下不去这手。 “所以,你说的条件是什么?”陆淮琛又继续问道。 王成安朝他手上看了一眼,陆淮琛会意,赶紧松手。 “我的条件就是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三小姐的下落。并且,我还会告诉你我作案的原因。” 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了,陆淮琛毫不犹豫的选择,但是陈志却跳出来反对。 “陆大人,请您三思,一旦放了陈志,必定还有更多的女人遭到毒手,到那时候经京城永无宁日,皇帝也必定忧心,你这样做等于放虎归山啊!”陈志在一旁苦苦恳求,陆淮琛 却只字不问。 陈志说的这些话他何尝不知道?但一想到纪令月,陆淮琛就觉得做这一切都值了。 判案的事是他们男人来做的,就算有什么报复也应该由他们来承担,现在却把纪令月牵扯进来了,本就不应该。 即便陆淮琛知道是放虎归山,他也不得不这样做。 “陆大人,我坚决不同意!”陈志见软的不行直接就来硬的了,一甩袖子,冷声道:“你这样做只能给朝廷带来麻烦,也是对百姓不仁不义,如果以后再出现类似的凶杀案,敢问陆大人,你会怎么办?” “我会全权负责。”陆淮琛瞥了王成安一眼,“放了他之后,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死于非命,若是有,我愿意抵命。” 这番话一说出来,陈志直接愣住了。 虽然他不知道陆淮琛到底有何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但光看他那周身的气质也知道绝非是在开玩笑。 “陆大人……”陈志还想说什么,却被陆淮琛制止了。 “陈大人,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心意已决。”陆淮琛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们商量完了吗?”王成安的声音飘了过来,“现在可有时间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动机 “我已经决定了。” 陆淮琛匆匆的看了陈志一眼,随后走到王成安面前。 “只要你说了你做案的原因,我便会把你放了,不过我也希望你们能遵守诺言,将纪令月带回来。” “那是当然。”王成安微微点头,“陆大人你放心,我虽然做了错事,但也还算是个守信的人,只要你前脚放了我,我立马会把三小姐送回来,保证她安然无恙,不会少一根头发。” 王成安这话说的铿锵有力陆淮琛信了,倒不也只是单纯的,因为这话更重要的是因为王成安的眼神在这里面他看到了王成安的诚意,也许他做出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真的是事出有因,既如此那倒不妨听一听。 “我答应你了。” 陆淮琛给出最终的承诺,只要纪令月能够平安回来,那比什么都重要,至于王成安怎么办,那就是后话了,陈志在一旁狠狠的叹了口气,他很不赞同,但既然陆淮琛坚持也只能随他去了。 原来王成安之所以做出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只是因为他的妻子。 他们所有人都陷入一个误区,这两起案件实在太大,并不像是一个人完成 的,但实际上,从头到尾真正动手的,只有王成安一个人,所以他们之前所有的推测全部都被推翻了。在这件事之前王成安和其它平民百姓一样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但是,后来因为一场疾病,王成安的妻子死了。 他很爱他的妻子,整日以泪洗面,魂牵梦萦,到最后实在受不了相思之苦,也想过自杀,但每次都被人救回来了,既然死不成,那也只能好好活着。 每日走在街上,他看到的任何一位女子都像极了他的妻子,而这种感觉又让王成安更加痛苦。 在这种极度扭曲的心理下,王成安越来越变态,到最后他开始用一种极端的办法来怀念自己的妻子——那就是以别人来做替代,凡是看到有和他妻子长得像的人都会被王成安跟踪,找个合适的机会带到自己家中。而这些女子惊慌失措的尖叫让他被人怀疑,愤怒之下,王成安便杀害了她们。 不过他也算是变态到了极点,伤害她们还不算,凡是和他妻子有相似地方的人个个都被砍去了,那些身体部件留作收藏。 听到这陆淮琛眉头紧紧皱起,心中很是震惊。 就连旁边 的陈志脸色也变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她的手被人活生生砍了下去,按照王成安的说法,那么那双手也就藏在王成安的家中了! “没错。”王成安轻轻点头。 他低头不与陈志对视,只盯着地面看。随后,他又开口补充。 “她们姐妹俩的双手都在我家里放着,平时没事我也会翻出来看看。” 几个狱卒都已经听不下去了,脸色很是难看。 陆淮琛更不用说了,那些女子何其无辜啊! 他见过变态的人,但像王成安这么变态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不得不说,他的行为太令人发指了。 “你这个畜生!还我女儿!” 陈志怒吼一声,突然冲过来家住王成安的脖子,想活生生把他掐死。王成安面色憋的青紫,双唇发白。 “陈大人,你冷静一点。” 陆淮琛赶紧拦住他,王成安确实该死,但不能现在死。 “案件过程他还没交待完,更何况,这么简单的就把王成安掐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陈志想到女儿们的尸体,早已经气昏了头,哪还顾得上陆淮琛在说什么! 见状,陆淮琛只好叫来侍卫将他扶到了一边, 随后又对王成安道,“你继续交代。” 王成安差点被陈志掐死,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缓过来。 “其实也就这么多了。” 他自嘲一笑,所说的话语却带着几分残忍,“若不是你们抓到了我。我想我应该还会在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不过,我并不后悔!” “你可知道,杀人要偿命。” “那又如何。”王成安转头看向陆淮琛,“”是你心爱的女人死了,我想你应该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没经历过别人的事情就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那你为何盯上纪令月?” 陆淮琛眼神冰冷,他又问了一句。 他可没有忘记,王成安之所以那么容易落网,这是因为他把主意打到了纪令月身上。若非如此,想把他抓住,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 “那是因为她的气质很像我妻子。” 说到这里,王成安的眼神疯狂起来。 “陆大人你不知道,我虽然盯上了那么多女子,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三小姐那样,如此像我的妻子,她的气质和我妻子如出一辙,每每看到她的背影 ,我都仿佛看到我的妻子又回来了,你可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一开始还很平静,说到后面就慢慢激动起来,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陆淮琛脸上。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陆淮琛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应该知道等待你的结果会是什么。” “不”,王成安猛的摇头,“陆大人,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把作案动机和过程说出来,你就会放了我。” “我是答应过你,”陆淮琛微微垂下眼眸,“可是你的手段实在令人发指,也让人难以接受。” “那又如何?我只是受不了这相思之苦,你凭什么谴责我!”王成安有些疯狂的看着他,“你既然是办案的人,那么在问我之前,便应该知道真实情况有多恐怖!这并不是理由,更何况你真的不想让三小姐回来了吗?” 这句话直接说到了陆淮琛心坎里,他当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陆淮琛同样也没想到王成安的杀人动机这么变态,这么恶心,远远超出了他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再三衡量,最终陆淮琛还是点头了。 既然说得出,那就得做得到。 第五百二十八章 放人 不管王成安多么穷凶恶极,陆淮琛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多谢陆大人,王成安得意一笑,正要叫人给他松绑。 就在此时,陈志突然又冲了进来,“陆大人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是违抗皇命啊陆大人!” 王成安脸色一变,很是恼怒。 再看陆淮琛神色淡淡的,似乎早已料到会这样。 的确,放不放王成安,还真不是陆淮琛一个人说了算。 他和陈志一起办案都是皇上批准的,要做出什么决定,当然得两个人商量着来。 “陈大人,陆大人的话既然已说出口,那就没有收回的余地了。”王成安在一旁好心提醒,“你现在蹦出来为时已晚。” “还不晚。” 陈志江和陆淮琛拉开一些距离,他一脸正色看着王成安,“你不要以为陆大人松了口,你就真的能从这里走出去了。虽然三小姐的命固然重要,但你恶贯满盈罪恶滔天,还杀了我两个女儿,这笔账我一定得跟你好好算,你今日别想从这里活着离开。” 王成安冷笑一声也不说什么,只把目光投向陆淮琛。 他可不管这些,反正陆淮琛都已经答应过了。 如果现在陆淮琛反悔, 那对他的名声百害而无一利。 王成安相信陆淮琛不会冒这个险,就算退一万步讲,他能舍得下自己的名声,难道陆淮琛真的会不顾纪令月的安危,也要将他绑在这里? “陈大人,”陆淮琛转头看向陈志正要说什么,却见他摆了摆手,“陆大人你什么都不用说,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 他失去的是自己的女儿,这种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旁人是不能体会的。 现在陆淮琛想用王成安换回纪令月,那他绝不可能同意! “陈大人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王成安见情势有变急忙大喊,“你方才明明都已经答应过了,现在又反悔,怎能说话不算话?” “这叫兵不厌诈。” 陆淮琛冷冷一笑,“我若是不那样说,你又怎能乖乖说出实话来。” “卑鄙!” 王成安破口大骂,陈志却不以为然。 和丧女之痛比起来,这点辱骂根本算不了什么。 “陈大人你也不用激动,陆淮琛轻声开口,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刚才我之所以答应了王成安,是因为我考虑的不太全面,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你说什么?” 王成安震惊地看着陆淮 琛,要不是他双手双脚都被绑着,估计这会儿已经冲过来要跟陆淮琛动手了。 “难道我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陆淮琛转过头冷冷的撇了他一眼,“你是朝廷侵犯手上又有多个人命,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陈大人说的对,这叫兵不厌诈。” “你们太卑鄙了!” 王成安气得浑身颤抖,却有毫无办法。 要怪只能怪他太过于轻易的相信别人,最终自己认下了所有罪名却没办法离开。 可能陈志听到陆淮琛这样说,心里才稍稍放松。但生怕这其中有诈,他又叮嘱了一句,“陆大人你可千万不要骗我,我知道你对三小姐一往情深,她对你是很重要的人,但是你得以大局为重,陆大人我希望你能把我这话听进去。” “陈大人说的是。” 陆淮琛微微点头答应。王成安在那喋喋不休的骂着,二人只当没听见。 陈志又在这待了一会儿,很快就离去了,大理寺还有其他的案子等着他办。 然而陈志前脚刚走,陆淮琛又折了回来。 “你又来做什么?” 王成安冷漠地看着陆淮琛,心里对他极其唾弃。 原本答应好的事突然又 反悔,这根本不是君子所为,亏他平日还以为陆淮琛是个多君子的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陆淮琛也不废话,直接上前解开了王成安身上的绳子,这一出把他看愣了。 “你现在只有一柱香的时间逃走。” 陆淮琛平静的看着他,“我可以放了你,那是因为我之前答应过你,但你别忘了你也答应过我,等你离开这里之后,一定会把纪令月平安的送回来。若你做不到,即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再把你抓回来!” “你放心,”王成安点点头,“我说话算话,只要我平安回去,三小姐一定会被送回来。” “一言为定。” 王成安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头问道,“陆大人你不会派人跟踪我吧?” 陆淮琛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淡淡一笑,“你想多了。” “但愿如此。” 王成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放心又叮嘱道,“陆大人,若你真的派人跟踪我,被我发现了,你应该知道三小姐会是什么下场。” 陆淮琛淡定的点点头,什么都没说,目送他远去。 大牢里的人都已经被陆淮琛支开了,王成安完全可 以畅通无阻的离开,没有任何人阻拦。只是如果陈志知道这件事,估计要气的吐血了,杀害她女儿的凶手就这样被陆淮琛放跑了,哪个做父亲的能受得了? 然而王成安前脚刚走,陆淮琛就吹了声口哨,立马就有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原来是靳七。 “主子有何吩咐?” “去跟着他。” 陆淮琛脸色未变,声音也很平静,但内里却藏着汹涌。 不跟踪王成安,这怎么可能? 万一王成安出尔反尔,不愿意把纪令月送回来,岂不是功亏一篑,到时候别说皇帝能不能绕过他,就是陈志第一个得给陆淮琛拼命! 何况,这件事事关纪令月,他赌不起,也不敢拿这些事情去赌,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欲擒故纵,先把王成安放回去,随后再派人跟上。 只要找到纪令月的藏身之处,把她解救出来,再把王成安缉拿归案,这个案子也算是结束了。 而陆淮琛身边靳七的功夫是最高的,由他去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 听陆淮琛简单的说了前因后果,靳七也不犹豫点头。 “一切小心行事。” 陆淮琛微微沉默开口,靳七答应一声后就去追王成安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震惊 只是小十四之前交代过,王成安这人警惕性非常高,况且他早先一步就猜到了,陆淮琛可人会可能会派人跟踪他,所以这一趟走的恐怕没那么容易。 靳七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当初他跟王成安交手,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二人一打起来才知道差距在哪。如果靳七跟踪王成安的事被他发现了,恐怕靳七也不能平安地活着回来了,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件事的轻重靳七很清楚。 等做完这些事后,陆淮琛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驻守在京城里的人可以撤掉了,但是纪令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靳七跟着王成安走了很久,他很小心,一直把距离保持在二三十米左右,尽量不被他看到身影。一开始王成安还很小心,抹去了自己的痕迹,生怕被人追踪,但一直走了好几十里地,眼看就要离开京城了,也没有任何异样,他便放心了。 靳七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小心隐藏身形。 只是,王成安越走越偏。这一路上却始终没有人出现,这让他心中有些不解。脚下微微踉跄一下,他踩在乱石的脚步发出了声音。 “谁!” 王成安回头一声厉喝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他往回走了几步。然而,他并没有见到任何人。 他忍不住犯嘀咕,陆淮琛不是说不会派人跟踪他吗?难道他说的都是假话?可是这也不对啊!陆淮琛因为自己的名声和纪令月的安全,都冒着风险把自己从陈志眼皮子底下放走了。难道现在会派人自己吗? 就在他心里有些紧张的时候,一声猫叫声响起。 王成安抬头看到了树枝上的流浪猫,他这才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陈志得知陆淮琛放走了王成安后,心中有了雷霆怒火。不过碍于陆淮琛的身份,他的言辞还是注意着一些的。 他让人把陆淮琛叫来,殊不知陆淮琛已经等着他了。 “陆大人,瞧你干的好事!” 陈志指着地上松散的绳子,怒气冲冲的说道,“陆大人,我知道你心善,也知道你很喜欢纪家三小姐,但是王成安恶贯满盈,你怎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便放心的把他放出去?你可知道,皇上若知道了这件事,必定雷霆大怒。到那时候,你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陈大人先别生气”,陆淮琛淡淡开口,即便陈 志已经气成这个样子了,他也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不生气?” 陈志冷冷一笑,“你把王成安抓回来,我便不生气。” “他会回来的。” 陆淮琛接过话茬,自信一笑。 “陈大人,难道你没听说过欲擒故纵这个词吗?” “欲擒故纵?” 陈志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到底是经常断案的人,脑瓜就是好使。 陆淮琛只是开了个头,他甚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大人,我已经派靳七去跟踪王成安了。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等发现了纪令月的踪迹后,便把她带回来。她回来的时候,我们照样可以找到王成安,将他缉拿归案。” 其实,直到现在,陆淮琛还是觉得这是同伙做案。 一个人如果要完成那些事情,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他这次把王成安放走,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把纪令月救出来,更是想知道,王成安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人。 王成安这两天一直被关在大牢里,但纪令月却被人绑架了,消息还无缘无故地传到王成安耳中,这一切都说明他们很可能是一个秘密组织 ,绝不可能只有王成安一个人。 至于他所说的往昔那些事,估计十有八、九也是瞎编的,现在也信不得。 “陈大人,你应该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吧?” 陈志明白陆淮琛的意思,虽然王成安说的话很可能不是真的,但有一件事肯定是真的,那就是那些断肢残体,肯定在王成安家里还藏着。 只是,之前抓到王成安的时候,他们已经去把王成安的家搜查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想来那些东西肯定也被王成安藏起来了。 何况,现在陈志的两个千金已经死去,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得早点入土为安才好。早点把她们身体遗失的部分找回来,也算是能明目了。 陈志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地牢。 只是等他赶到王成安的家一看却被震住了,王成安的话只是冰山一角,实际上他家里藏着无数的断肢残体,都是女人的几乎每个部位都有,其中光是双手就不下三双,而其中两双,就是陈志那两位千金的。 看到自己女儿的手,陈志失声痛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 同时,这个发现,也证明陈志手上的命案, 绝不止之前的两起,肯定还有其他的!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掩盖住了,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查出来。 “好一个王成安!” 他声音愤恨,“你若是再落到我手中,我绝不会让你过的那么痛快!” “陈大人,这些遗体该怎么办?” 他身后的狱卒同样被这一幕震撼到了,过了好一会儿,见陈志似乎平静了下来,这才开口问道。 “先让仵作把这些保存好。”陈志微微沉默一下开口回答,“这些尸体的零碎部位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这几日我们必须得尽快排查。若是有符合条件的人家,便让他们来认领吧。” 说罢,陈志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悲痛。 “是。”狱卒得到了命令后就去做了,陈志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画面,他转身离开,只是从背影来看,却像是苍老了好几岁一样。 王成安…… 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陈志心中大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悲痛。不管是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放过王成安的! 现在只盼着陆淮琛能尽早救回来纪令月,顺便把王成安捉拿归案。之后,再好好调查一下他背后的组织,看看它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五百三十章 套话 被众人担心着的纪令月,在这个地方过得还算好。 看着又一次进来送饭的人,她慵懒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对于她的问题,来人不予理会。 纪令月看着正在把饭盒里的食物放在桌子上的婢女,莫名的觉得有点眼熟。她走下榻来到那婢女身边,“抬起头来。” 对于她的话,婢女并不理会。 纪令月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用手指勾起了她的下颚。婢女一时不察,她的面容便出现在了纪令月的眼前。 “你是红芽?” 虽说有些不解,可是她的语气却是确定的。 红芽见自己暴露了,索性也就不掩饰了,“是我又怎么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令月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却还是问了一声。不过,她已经做好了红芽并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准备,所以,在听到她的回答之前,她就已经早有准备。 “你是不是傻?我怎么可能把这些事情告诉一个被俘虏的人?”红芽唇角带着嘲讽的笑容。 纪令月闻言淡淡的开口:“哦,那就不说吧。” 她这样子倒是让红芽有些吃不准她的性子了,她试探刺激纪令月,“ 被关在这里,你都不关心外面的动静?” “那要是我关心,你会告诉我吗?” 纪令月坐到椅子上,似笑非笑的对着她问道。 红芽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她会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她停顿了一下,“不可能!既然成了俘虏,就好好的待在这个房间里。我警告你,你哪里都别想去!” 对于她的警告,纪令月不以为意。她看着红芽有些不满的模样,心中升起几分戏弄的想法。 “所以问你有什么用?” 纪令月反问,语气中满是理所当然。 红芽被这话问的发懵,随后便有些怒气。 “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沦落到给你送饭的地步!” “和我有什么关系?” 纪令月貌似无语,实则已经在想办法套红芽的话了。人在激动的时候,说出来的事情就越多。而红芽看着对自己很不满的样子,那这一招用起来应该就更得心应手了吧。 她在心中考虑着,嘴里的话也没停。 “要不是我,估计你连尸体都不剩了。” 红芽听到她的话,再联想到这两天组织里发生的事情,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纪令月在说什么。她轻蔑一笑,“不就是个王成安吗 ?他哪有本事把我怎么样?本来我和他是平级的,可是却因为你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这才让我和组织的交接除了差错。我努力了那么久,却因为你都被毁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红芽明显激动了起来。 “你要是不多管闲事,哪里会惹出来这么多麻烦!甚至还弄得我受到了惩罚。” “这就是你被罚来伺候我饮食的原因?” 纪令月慵懒的模样落在红芽眼里,她看起来很是舒适的表情,更是让红芽心中如被猫抓一样,痒痒的。 她咬着牙根,恨恨的说。 “你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要是被外面那些找你的人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们会不会后悔死救你!” “找我的人?纪府里想让我死的人倒是有,你是我四妹妹身边的丫鬟,估计就是她动手的吧。” “呸!就那个女人,也配让我给她当婢女?” 红芽闻言有些生气的反驳,“还有,她怎么可能找你?知道你失踪了,估计她开心的不得了才对!” “那能找我的人也就屈指可数了,纪老夫人……陈大人,陆淮琛!” 她掰着手指一个个人名的数,每念到一 个名字,她就暗中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的表情。前面的几个人名,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跟不认识一样。 可是在她念到“陆淮琛”三个字时,红芽眼中闪过了惊讶。这一幕,并没有逃过纪令月的眼睛,她微微沉默一下,“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了吗?” 她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似乎是故意把话给红芽的。 似乎是看不惯她无动于衷的模样,红芽忍不住说道:“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要知道,那个陆淮琛为了你,甚至把王成安给放了。” 情动之下,纪令月从她口中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话音落下后,红芽也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红芽明白了她的企图。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了起来,“你竟然敢套我的话!” 纪令月对于情绪激动的她,声音淡淡,“那不是你自己愿意告诉我的吗?” 红芽被她的反驳说的心虚了一瞬间,纪令月说的没错,她看着纪令月这么悠闲的模样,想到自己因为她才成这个样子的,红芽就觉得心里无法接受。 而纪令月表现出来的慵懒舒适就像是虫子在啃食着她的心脏,她想 看到她骤然色变的模样! 只是…… 她厉喝警告,“你今天什么都没有听到,若是敢耍花样,我一定绕不了你。” 说罢,红芽便提着食盒匆匆离去了。 她的威胁对纪令月来说不痛不痒,不过能从她的口中得知这么多有用的消息,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了。只是,按照她的说法,陆淮琛为了救她而放了王成安,那他现在的处境还好吗? 想到这些,她的眼中闪过忧虑。 “陆大人,这都一整日了,王成安一点影子都没有。更别说纪三小姐了,你这要怎么做啊!”大理寺里,陈志心焦的走来走去,看着不慌不忙的陆淮琛,他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就说了,不能把王成安放走,不能把王成安放走。可是你偏偏不听,现在可好,纪三小姐没回来,王成安也找不到了。” 他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陆淮琛自然知道他是心中着急,所以也能谅解。他拿起手边的茶杯押了一口茗茶,语气淡淡,“最迟今晚,我们就能知道一些情报。” 他的话落在陈志耳朵里,让他忍不住怀疑真实性。 看着陆淮琛胜券在握的模样,他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第五百三十一章 他没受刑罚 “陈大人?” 陆淮琛见他一直顶着自己,眸子里划过些许疑惑。 “那我就暂且再相信你一回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神,陈志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开口。随即他又补充道:“陆大人,如果今晚之后还是没有任何线索的话,那我可就下令去追查了。” 陆淮琛闻言昂首,“好,就如陈大人所言。” 时间渐渐流逝,就在陈志看着门外的明月忍不住皱起眉头时,一道人影出现。 浅色绿衣在夜晚里分外显眼,向他们走来的人身姿窈窕。仔细看去,正是纪令月身边的绿翘。 “奴婢见过陆大人,见过陈大人。” “绿翘姑娘,你怎么来了?”看着深夜来访的绿翘,陈志有些不理解的询问。 “绿翘此次前来是有事要报。” “说。”陆淮琛声音低沉。 绿翘行了一礼,开始阐述:“从大理寺回纪府的路,自然是兴华街道最近,可是,今日我家小姐要求走长安街道并非是一时兴起。” 她这话说的陈志有些不大明白,这和走哪个街道有什么关系? 听着他的疑问,绿翘回答:“陈大人别着急,您听我说就好。” “今日清晨 我家小姐准备出门时,三老爷找来了,说是请小姐回来是去长安街道取周琦的遗物,还说……” 她把早上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陈志也不愧是大理寺的人。他立刻就抓住了绿翘话语中的重点,“你的意思是,这个红芽有问题?” “正是。”绿翘点了点头,脸色严肃,“前一会奴婢醒来后,想起了这个红芽觉得有些不对,就去央了陆大人派人送我回去。我回到纪府就去找三老爷和四小姐问这个红芽的事情,但是,他们都说没有这个人,他们不曾听过。甚至我细细描述她的模样,他们也是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 这话一出,便是陈志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陆淮琛微微眯起眼睛,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暴露你家小姐不见了的事情?” “没有。”绿翘摇了摇头,“奴婢去问的时候,只说是红芽偷懒找不到人了,想问问三老爷和四小姐,红芽有没有回去。” “那就好。” 绿翘这样的回答让陆淮琛很是满意,纪令月失踪的事情,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而且这件事情竟然和纪府内的人扯上了关系,在不确定凶手的情况下,还是别暴 露太多信息,打草惊蛇了才好。 “你先回去吧,你和红袖注意点,别让她的事情被人发觉。”陆淮琛嘱咐道,“若有什么线索,立即禀报。” “是。” 绿翘点头行礼,她的眼中闪烁着担忧的光芒,“陆大人,陈大人,我家小姐不知现在处境如何,奴婢担心小姐的安危,还请二位可以尽早救回小姐。” 闻言,陈志和陆淮琛对视了一眼,陈志开口道。 “放心吧,这是我们的本职。” “多谢陆大人,多想陈大人。” 得到了他们的回答后,绿翘行礼后转身离去。现在院子里只有红袖一个人,纪令月不在,若是没有自己一起照应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她一个人也承担不住。 纪府里,纪令茹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开口问道,“那个红芽已经被打发了吗?” 面对她的询问,黑衣人点了点头。 他开口回答,语气中满是无所谓,“那是自然,本来就是一个边缘化的人物。不过,你和你那个没用的父亲没有露馅吧?” 听到他这么说纪仲,纪令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心中对此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却也没有反驳。 “放 心吧,没有。” 黑衣人点了点头,好奇的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纪令茹眸子里光芒阴晴不定,唇角冰凉的笑容为她增添了几分诡异。黑衣人见此并没有多问,他们的任务只是吸收纪令茹这个能打进偏高层的“有心人”罢了。至于抓纪令月和整陆淮琛,也只不过是为了使用她这枚棋子要付出的手段而已,顺手而为罢了。 “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黑衣人懒得和她多说,就准备离开。 “纪令月现在过的怎么样?”想到那个虽然被抓却没有一点成为俘虏的自觉,反而过得悠然自得的纪令月,,他的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不过,他的情绪波动也并没有被纪令茹察觉。 他声音淡淡的回答:“就那样吧。” “也就是说她过的很好了?”纪令茹听到这样的回答,脸色有些扭曲,“不可以!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阶下囚!怎么可以过的舒适呢?我要你们折磨她,狠狠地折磨她,周琦曾经感受的疼痛,我要她也一一承受!” 看着她有些癫狂的模样,黑衣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子 ,还真是心狠手辣。 想到她口中的那个周琦,黑衣人忍不住多开口说了一句,“那个周琦死的时候很痛快,因为认罪爽快,所以并没有受到刑罚。在他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 他的话说出口,纪令茹就愣了。 可是,她的贴身婢女去看了周琦被斩时的情形,说他身上有很多伤啊!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不对啊! 看着她愣神的模样,黑衣人眼中闪过疑惑。 纪令茹不像是个聪明的,却也有点身份,利用起来也顺手。正因如此,他也从自己选择棋子的条件里选择了她。可是,她现在说的这些却和他想的不一样。 难道说,她已经是别人的棋子了吗? 不行,这件事情,他必须调查清楚,绝对不能被人发现了。 想到这里,黑衣人也没心情待下去了。 他看了纪令茹一眼转身就走,空中隐约传来声音,“你自己好自为之。” 纪令茹清醒过来时,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她抿了抿唇,她的贴身婢女和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她当然是更相信自己的贴身婢女了。只是,他们的说法不尽相同,那么,必定有一个人在说谎,这个人,是谁呢? 第五百三十二章 被欺负的纪令月 “四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家小姐身子不适,还在休息呢。”看着一大早就过来海棠花坞的纪令茹,红袖和绿翘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纪令茹直接就要冲进去的样子,被她们二人联手拦住了。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我只是关心三姐姐,想进去看看她,你们却百般阻挠,莫不是你们欺负我三姐姐了?现在怕被人知道?” 纪令茹指着她们质问,只是语气柔柔的,看着倒是颇有小白花的色彩。 听着她颠倒黑白的话,绿翘和红袖连声说不敢。 “四小姐,实在不是奴婢们不许您进屋。只是,我家小姐今日醒来后,身子就格外不适,她甚至不许奴婢们开窗子,还把奴婢们都给赶出来了。” 听着她们的说法,纪令茹皱起了眉头。 她们这说法,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真实。只是,她却是知道真相的。纪令月已经被那些人抓走了,怎么可能还是海棠花坞? 绿翘和红袖竟然敢谎骗她,真真是忠仆! 只是想到这里,她更是气得牙痒痒。 平时不能拿她怎么样就罢了,现在她不在纪府里,还有确凿的把柄拿捏在自己手里,这样的 机会,她怎么会放过呢? “你们让不让我进去!” 纪令茹没耐心和她们耗下去了,可是,绿翘和红袖又哪里是那么轻易就会松口的人? “四小姐还是请回吧,等我家小姐身子好了就去看您。” 红袖推拒,纪令茹恨恨的咬牙。 平时纪令月欺她也就罢了,现在她身边这两个小小的婢女,竟然也敢这么和她说话!真真是胆大包天,既然她们不让自己进去,那就去找一个纪令月不得不见的人吧! “你们等着,若是被我发现,你们胆敢欺负我三姐姐,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扔下了这一句话后就直接离开了,绿翘与红袖对视一眼。她们心知肚明,纪令茹不会就这么罢休的。只是,现在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不管了,试试看吧!”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小姐失踪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 两人有些纠结,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纪令茹今日来势汹汹,那势必不可能无功而返。若她们无法把这件事情瞒天过海,只怕纪令月的名声会受到影响。 想到那人平时对纪令月的种种表现,红袖咬了咬牙,开口道,“你在这 里守着,我去找人。” “好。” 眼下她们也别无他法了,想到纪令月之前告诉过她们的话,绿翘和红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另一边,纪令茹已经来到了纪老夫人的屋子里。 “茹儿请祖母安。” 纪老夫人本来正在闭目养神,可是纪令茹却突然进来,打扰了她的安静。她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起来吧。” 看着纪老夫人不冷不热的模样,纪令茹抿了抿唇,心中突然有些没底了。不过想到黑衣人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她深深吸了口气。 “祖母,孙女发现三姐姐的婢女欺负三姐姐。” 纪老夫人被她这话说的反而勾起了几分兴趣。 纪府里谁不知道,纪令月之前性子跋扈无人敢欺。后来虽然性子好了许多,却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或者说,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她的可能。 可是,现在纪令茹却跑来和她说,纪令月被自己的两个婢女欺负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她却也没笑出来。 “你说这话,可是有什么依据?” 纪令茹却听出来了她语气中隐藏的那份笑,她咬了咬唇,心中有些不甘。 她当然知道自己说这话是有多可笑,不过,为了揭穿纪令月,就算是被笑话一次那又如何? 到时候当所有人都发现纪令月不见了,那么们的注意力,一定不会在自己身上了。到时候就看是谁笑到最后了! 想到这里,她这才整了整自己的心。 纪令茹语气柔弱,她楚楚可怜的开口,“祖母,并非是我欺骗你。只是我今日身子才好些,想去看看三姐姐,却被三姐姐的两个丫鬟拦在了门外。” 纪老夫人听到她这话,反问道:“那也不能证明她的两个丫鬟欺负她啊!茹儿啊,你是不是想多了?” “并非是孙女想多了,只是祖母想想,若只是三姐姐不愿意见我,那大可以从屋子里说一声。我断断不会再打扰三姐姐休息,只是她躺在屋子里一言不发,全凭那两个侍女说三道四。她们还说三姐姐身子不适,我就做妹妹的就更担心了。但是她们又不许我进去看,也不给三姐姐请郎中。无奈之下,茹儿这才来请求祖母去看看三姐姐的。” 纪老夫人还是有些疑惑,“或许她只是赖床罢了。” 见纪老夫人仍然不相信,纪令茹顺理成章的抛出了 自己接下来的话:“既然如此,那祖母不如陪我去看看?” 纪令茹终于说出来了自己前来的目的,纪老夫人微微沉思。 她既然敢拿着这么荒诞的借口找自己去看望纪令月,恐怕心中也是有成算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就算是出了问题也好应对。 想到这里,纪老夫人这才微微昂首,带着几分皱纹的脸看起来很是严肃有威严。 “那就如你所说,我们前去看看吧。” “是。” 见纪老夫人终于答应了,纪令茹喜出望外。 “祖母,我扶着您。” 纪令茹主动上前想要搀扶她,纪老夫人把手放在她胳膊上,起身后便放开了,“你身子还没有大好,自己也该注意点才是。有些事情也该想开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纪令茹听到她这话,微微愣了一下。 她这些日子因为周琦而伤心难过的事情,纪老夫人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能说的也就这些了。 纪老夫人自然看到了她出神,只是纪令茹目中无光,显然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她微微摇头不再多言,“走吧,我们去看看月丫头。” 第五百三十三章 这不可能 等纪老夫人和纪令茹来到海棠花坞时,绿翘和红袖还在外面等着。 “你们不进去伺候你家小姐,站在这里做什么?” 纪老夫人看到她们站在外面,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绿翘与红袖同时行礼,红袖回答:“回老夫人的话,并不是奴婢们偷懒。只是小姐一大早就把我们赶出来了,不许我们进去伺候,奴婢们没办法,只能在这里等着。” “哦?”纪令茹见她们还在说谎,忍不住开口道,“祖母知道三姐姐不舒服,就亲自来看她了。难道三姐姐连祖母都不肯见了吗?” 纪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微一沉。 纪令茹自做聪明,把她当枪使。只是,纪老夫人也有些担心纪令月,这才没有同她计较。 看着绿翘和红袖一副为难的样子,纪令茹心中闪过暗喜。 “三姐姐,你倒是给句话呀!”纪令茹催促着,声音越发得意了起来。 纪令月,这一次你总逃不掉了吧!至于,绿翘和红袖,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该怎么圆这个谎言。 不过,令她大吃一惊的是,屋子里竟然真的传来了纪令月的声音。 “四妹妹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我只是身体 不舒服,你就这么得意吗?” 说话的语气一如纪令月,纪令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不可能!”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纪令茹错愕不已,否认的话语脱口而出,“你不是失……” 感觉到纪老夫人投射过来的视线,纪令茹急忙改口,“三姐姐,你不是一夜未归吗?怎么现在突然就回来了?还躲在自己房间里不肯出来。” “你怎么知道?”纪老夫人怀疑的目光落在纪令茹的身上,她面无表情的模样,让她心头一跳。她勉强一笑,开口回答,“昨晚三姐姐身边的绿翘来问我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婢女的事情,还说那个婢女很重要。茹儿心中不解,正好今日早晨遇到了门口的侍卫,他们告诉我的。” 听着她漏洞百出的话,纪老夫人脸色冷漠了许多。 纪令茹说的话,她一字不信。 且不说绿翘y半夜去找她问一个婢女的事情有多不可信,只说她清晨遇到门口的侍卫,那就是不可能的。纪府的规矩很早就立下了,门口的守卫没有命令是不允许进入后院的。里面住的都是纪家的小姐夫人,侍卫虽说是家仆,但毕竟还是外男 ,若是传出去,对她们纪府女儿家的名声不利。大多数人家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侍卫自然清楚主家的顾虑。 他们大多数是穷人子弟,卖身为奴也是混一口饭吃。要想保住饭碗,保住自己的小命,这些触碰规矩的事,他们是一件都不肯做的。 所以,纪令茹说自己一大早就遇到了门口侍卫的事情,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不过,看着她心虚的模样,纪老夫人并没有拆穿她,却也没兴趣看下去了。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纪令茹心跳加速,深怕她再说些什么。 “咳咳。” 咳嗽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纪令月的声音更是多了几分憔悴,“祖母,并非是月儿不愿意见您。只是,我昨天下午回来后,就觉得身子不舒服。也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许绿翘和红袖近身伺候。月儿可不愿意过了病气给祖母。” 听着她处处为自己考虑的话语,纪老夫人只觉得心中慰贴。 她叹了口气,语气慈和。 “月儿,我知道你心善,不忍心身边的两个丫头伺候你而病了。只是,你是堂堂郡主,纪国公府的嫡女,生了病身边却没个人伺候着怎么行呢?这 要是传出去,且不是让人笑话?” “祖母,我无碍的。” 纪令月的声音传出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虚弱。纪令茹隐隐觉得不对,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作妖了。 “那不如我给你指个丫头过来用吧。”纪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提议。 绿翘和红袖一听,这还了得?若是被发现了,只怕她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绿翘赶忙开口说道,“老夫人不必了,我们两个伺候着小姐就行。而且小姐有自己的喜好,您临时派了人过来,只怕也不合小姐的心意。” 纪老夫人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此时,屋子里的纪令月也开口了,“绿翘说的有到理,祖母不必派人过来了。我身边有她们两个伺候着也足够了,祖母就放心吧!” 说到这里,里面的声音微微一顿。 “月儿这两天不舒服,暂时就不去给祖母请安了,免得让祖母也身体不适。等我好了,一定亲自去给祖母请罪。”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她也并没有执拗得要派人过来,刚刚的话,只是一个试探罢了。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 屋子,眼中闪过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光芒。 她停顿片刻开口说道,“请罪就不必了,你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吧!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让两个丫头许晴府衣来看看。” “多谢祖母关怀。” 纪令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这更让纪老夫人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既然你没什么大碍,那祖母就先回去了。” 纪老夫人又安顿了几句,在得到了纪令月的回答后,她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还愣在原地不动的纪令茹,她淡淡的开口说道,“你三姐姐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祖母。”纪令茹因着心虚,也不敢多说就应了下来。 看着纪老夫人离去的背影,绿翘和红袖暗中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是松了口气。纪令茹看着她离开,一时间也没心情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她得好好想想,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纪令月不是被抓走了吗?那人昨天晚上还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纪令月在他那,怎么今天就突然回到纪府呢? 看着魂不守舍的纪令茹,绿翘和红袖不敢多言。 只是,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叹气,这一关总算是混过去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安排 等纪老夫人和纪令茹都走远后,绿翘和红袖才走了进去。 看着屋子里站着的人,她们齐齐行礼,“多谢大小姐救急。” 站着的人转过头来,瞧着那容貌可不正是纪令仪吗? 面对两人的感激,她并没有放松。纪令仪脸色有些难看,“你们前一会还没有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我虽给你们帮了忙,却也糊里糊涂的。你们实话告诉我,月儿究竟去哪了?” 绿翘与红袖对视一眼,低头告罪:“回大小姐的话,我们小姐失踪了。” “失踪?” 纪令仪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她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月儿怎么会失踪的?” 绿翘无奈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们既然把纪令仪牵扯进来了,那也该如实告知。她叹了口气,把昨晚发生的事情通通交代了出来。 看着绿翘和红袖满脸担忧的模样,纪令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件事情。她知道纪令月跟陆淮琛走的近,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参与到这些大理寺的案件里去。若是平安无事也就算了,现在倒好,把自己都给弄丢了。 没有功名也就罢了,偏偏白惹了一身骚。 现在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 那样的后果,纪令仪简直不敢想象。 “这件事情,你们做的没错。”过了好一会,纪令仪才彻底接受了这件事情。 她开口说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平日里就在自己的屋子里,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随便来一个人告诉我。” “是,大小姐。” 绿翘和红袖行礼感谢,只是,纪令仪却又改了主意。 “不行,若是你们来叫我,万一走不开的话,也是容易出事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红袖抿了抿唇,有些担心的开口,“恐怕四小姐那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说的话,纪令仪同样考虑到了。 她思索片刻,“这样吧,我一会去找祖母。我会说我担心月儿的身体,想要亲自照顾她,想来祖母也不会拒绝,到时候,你们就在院子门口守着,我在里面等着。如果有人来,你们就拦着。实在拦不住的,我来回绝就是。” 她说的有条不紊,甚至连一些细节都考虑到了。 看着这样的纪令仪,绿翘与红袖眼中闪过错愕与惊讶之色。这真的是她们那个温柔的大 小姐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纪令仪自然感受到了她们的目光,她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她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了?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身在纪府,她怎么可能一点心计都没有呢? 当初她们的母亲去世后,叶氏就立即进了门。当时她也想过,叶氏是不是盯着她们母亲的位置很久了。当初的纪令月还小,可她却已经懂事了。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护着自己的妹妹,保护好她。 那段时日,她在叶氏面前讨巧卖乖,只为了保护好自己和纪令月。 只是,日久见人心。 长期的相处,她明白了叶氏的性子,知道她不是自己最初猜测中的那种坏女人。叶氏处处真心,为她和纪令月考虑,也正是这样,她才慢慢回以真心。 知道叶氏是真心对待她们之后,她才没有再动小心思了。只是,纪令月却在被自己忽略的那段时间,性子偏了许多。现在想来,她还是心疼她的。 纪令仪叹了口气,心中觉得有些累。 平日里,她不想也没有必要这样做罢了。本着人不害我,我不害人的原则,她平稳度过了这么多年。只是, 现在都有人欺负到她亲妹妹的头上了,她若是再忍气吞声,那就是懦弱了。 多年前她可以保护纪令月,现在照样可以! “就这样吧,这会估计纪令茹不会再过来了,你们就把这里守好,等我过来就是。” “是,大小姐。” 绿翘和红袖心服口服,心中对她敬佩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庆幸。 当初纪令月有一晚难以入眠,就拉着她们两聊天。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只管去找我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一定会帮你们的。” 现在看来,果不其然,还是纪令月有先见之明啊。 此时,正被众人惦记着的纪令月,正躺在床上无聊的很。 那些人把她抓来,却什么都不做,只是不许她逃走。他们甚至都没有绑着她,更没有让她缺衣少食。虽然和纪府为她准备的没办法相提并论,但是,作为一个被绑架的人,这也是前所未有的。 可以说,她这待遇说是做客也不为过了。 外面的太阳照进来,纪令月骤然起身。 她仔细观察着透过窗口的光,阳光直射在地面上,金黄的光芒看着很是显眼。纪令月盯着那一束太阳 光,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眼睛突然一亮,对着门口喊到,“我要镜子!” 外面的人并不理会她,但是纪令月又哪里是善罢甘休的人?就在她觉得口干舌燥时,外面看守她的人也是烦躁的不行。 虽然说这是荒郊野外,一般没有人会路过。但是,她这么大喊大叫,听着也怪瘆人的。守门人无奈打开门走了进来,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开口。 “小姑奶奶,你到底要干嘛啊!”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一面镜子。” 守门人有些狐疑的看着她,警惕的问道:“你要镜子干嘛?” “我能干嘛?” 纪令月白了他一眼,“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你们抓住了,逃也逃不掉,待在这里又无聊的很,要一面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还不行了?” 守门人被她的话惊到了,这年头,京城里的女子都这么厚脸皮的吗?当着一个男子的话,也能说出来孤芳自赏的话。 只是,他仔细打量着纪令月。 他从前没有好好瞧过,再加上纪令月低着头不理会他,所以也只是觉得是个美人。现在仔细一看,他不得不承认,纪令月的确有恃美自傲的资本。 第五百三十五章 易容 看到守门人眼中流露出的惊艳,纪令月心中松了口气。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别的不说,她这张脸真的是人间杀器。要不是当代小皇帝是她小侄子,恐怕她一旦进了宫,就是世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见守门人还在出神,她轻咳一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我要镜子!” 她再一次强调自己的要求,守门人摇了摇头,“我们没必要给你提供镜子。” 似乎是不忍心看到她脸上露出失望,守门人考虑了一下考虑道,“虽然你真的很美。” 纪令月被他逗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守门人听到她的询问,脸上流露出几分警惕的神经。纪令月见此也明白他的顾虑,她白了他一眼,开口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罢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被人当做了笑话,守门人的表情并不好看,“你就自己在这呆着吧,我警告你,你哪里都别想去,还有别想着逃走!” 看着他准备出去了,纪令月赶忙叫住他,“虽然你们没有必要给我提供镜子,但是我给钱你帮我去买,这总可以吧?” 守门人仔细考虑了一 下,上头确实没有说不能给她东西。何况只是一面镜子而已,小女儿家都喜欢欣赏自己的容颜,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考虑再三后,守门人点了点头,“可以。” 纪令月本来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却没有想到得到这样的意外之喜。她把守门人推出去,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则是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来了几两碎银。 “这些应该够了吧?” 守门人看着她拿出来的碎银点了点头,“那你在这里等着,我晚点问问上面的人,他同意的话我就去给你采买。” “好。” 纪令月有了新发现也并不着急,太过激进反而更容易被人发现不对劲。 夜幕降临,黑衣人也从外面回来了。看着似乎有话要说的守门人,他主动开口询问:“是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幺蛾子吗?” “纪小姐要一面镜子,说是要看自己解闷。” 和守门人的反应一样,黑衣人也愣了一下。 这个纪令月,当真和旁人不太一样。别的女子被绑架或者被带到陌生的地方,恐怕早就在喊闹不休了。可是,她却像是换个地方做客一样,丝毫看不出来紧张。甚至还主动和守门人交 谈,提出自己要镜子的要求。而且想要的理由还是自夸,虽然这个理由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只是故作姿态。 黑衣人摆了摆手,声音中带着不以为意:“既然纪小姐想要,那你派人给她买了就行。不过得和她说好,钱财自负。” 守门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出纪令月已经把银子给了他的事情。 黑衣人问道,“她自己这两天在里面待着,有什么古怪的动静吗?” 守门人仔细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无任何异常。” “那就好。”黑衣人对守门人很是信任,这孩子是被他捡回来的,他被父母派人追杀,身世可怜。在他身边一年了,也没有做过任何背叛他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对他言听计从。 所以,黑衣人对他很是信任。 “好好看着她,有任何问题向我汇报就行了。”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便转身离开。 黑衣人走远后,守门人很是木纳的表情微微变了,看着多了几分冷峻。 纪令月从门里走出来,她忍不住吐槽:“你们组织是不是缺钱啊!怎么连买镜子的钱都得我自己出。” 月光下,她一袭白 衣简练,却好似九天玄女般夺人心魄。 看着这样的她,守门人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惊艳。 第一美人,果真不负盛名。 “嗯。” 就在纪令月放松的舒展着自己身体时,守门人突然开口。听着他的话,纪令月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这么穷你们还做那些杀人的事,真是闲的无聊!” 纪令月继续吐槽,守门人却很是认真的回答,“不是的。” “什么?”纪令月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守门人微微沉默了一下,“不是我,我没有杀过人。” “这样的组织里,竟然有你这样的小白花?”纪令月觉得自己有些震惊。 她仔细端量着眼前的守门人,少年身量初显,只是看着却有几分瘦弱。一张脸貌似平平无奇,可若是…… 纪令月诡异的抬起他的脸,可以说,她这样的行为有些放、荡,像是街上调戏闺阁女子的流氓一般。 只是,耐不住人美啊!这样的动作由她做出来,竟然多了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被调戏的“美人”也不自知,甚至还觉得有几分心跳加速的错觉。 她手上的帕子在他脸 上抹过,帕子上沾了点点棕黄色。 “你易容了。” 她很肯定的开口。 也正是她突然的开口,守门人这才察觉了两人之间的不妥。听到她说出“易容”两个字,他的眼中杀意骤然爆发。 不,这件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否则,他就完了!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只是在与她的视线对上时,却再也说不出来话了。高高抬起的手臂,也逐渐落了下去。 纪令月见状,也悄然松了口气。 那一刻,她是真真切切的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杀意。她毫不怀疑,他会真的杀了她! 那一瞬间,她甚至都想到自己的死法了。 守门人和她对视着,深深呼吸。 这个女子,当真是妖精! “守门人,你且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纪令月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听起来却依旧动听。 “林宿妨。” 过了好一会,守门人才开口。 听着这三个字,纪令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是什么。 “林宿妨?” 这个名字,为什么她觉得有点耳熟? 林宿妨看着她,她红唇轻启之间,吐出自己的名字。声音悦耳动听,他隐藏在柔软头丝下的耳廓悄悄的红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林宿妨 纪令月看着眼前的少年,依旧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但是,她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过了。 不过,她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纠结。 她主动开口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向别人透露你的任何事情的。我只当从来没有见过你,也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说罢,纪令月便转身准备回屋子里去。 但是,本应该庆幸的林宿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心中却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是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失落。甚至在她听说那样的话时,他的心里闪过不甘。 “你就不那么讨厌我吗?甚至连记得我都不愿意。” 身后传来的声音嘶哑,纪令月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回头看着他,少年隐藏在易容面容下的脸颊,似乎也染上了激动。纪令月大抵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斟酌着开口,“我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你的事情我并不清楚,若是贸然了解,只怕会揭开你的伤疤。” 林宿妨盯着她的眼睛,见她眸子里满是真诚。 他黝黑的眸子里的墨色微微褪去,在月光下倒也说的上是熠熠发光。 他开口确认,“你真的只是因为怕伤害我?” 他语气中的小心翼翼与不可置信,让纪令月心中骤然一疼。瞧着他的身量,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可怜他小小年纪就经历了一些旁人不曾经历的事情,这才养成了偏激的性子。 她深呼吸一口气,走回他的身边。 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同一件事情,受到二次伤害。” 她口中的词,林宿妨没有听过。 不过,这个不妨碍他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他看着纪令月的眼睛,微微沉默了一会后,开口说道,“我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 “好。” 纪令月并没有问他别的东西,现在,她只需要当一个安静的听者就好。有些东西和事情憋在心里太久,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想来这个组织里的人,也并没有让林宿妨能够全心全意信任的人,所以他才这么沉默。 又或许是因为以前经历过的事情,所以他才这么成熟而沉默。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相信自己,甚至愿意在自己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她只要安静的听着,那就够了。 林宿妨走到台阶上坐了下来,他抬头看着皎洁 的月光。 他幽幽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 “我是淮阴林家的嫡长子,林宿妨。” 他第一句话才说出来,纪令月就更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了。有些记忆,仿佛要从她的记忆力破壳而出。只是,她一时间却依旧想不起来。 “在我九岁之前,过的一直很幸福。我爹娘感情很好,说一句举案齐眉也不为过。”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是想到了之前的情景一样。 从他的眉眼之间,纪令月看出来了几分温和和喜悦。 她没有插口,而是静静的走到他身边,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坐着。 “后来呢?” 她不忍心打破他美好的回忆,但是,她更想知道,后来的林宿妨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会从淮阴林家的嫡公子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呢? “后来,我爹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叫薛萃。” 林宿妨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愤恨。 “薛萃?”纪令月觉得有些东西好像更明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把这一切东西都串联起来。她的反问引来了林宿妨的视线,他问道,“你认识?” “不认识, 不过,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纪令月摇了摇头,老实的回答。 “嗯,不认识也正常,你是京城高门的女子,哪里会知道淮阴的那些龌蹉事呢?”林宿妨自问自答,接着开口,“那个薛萃是淮阴薛家的女儿,不过也并非是嫡女,而是一个庶女罢了。” “淮阴薛家……” 纪令月喃喃自语,“她做了什么?” 她主动对着林宿妨询问,林宿妨看了她一眼,这才继续说道,“那个女子的出现,打破了我爹娘之间的平衡。他们开始不断的争吵,我爹越来越偏爱薛萃。甚至,要抬她做平妻!”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宿妨的手紧紧握拳,似乎是回到了那段不见天日的黑暗时光。 “我娘怎么可能愿意呢?她可是我爹三书六聘,八抬大桥,明媒正娶的女子,可是那个薛萃却只是一个庶女!凭什么和她平起平坐?” 纪令月对他母亲的想法表示理解,突然有一个女子分走自己夫君绝大部分的宠爱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当平妻,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她所出的孩子也可以说是嫡子嫡女。旁的也就算了,偏偏这最后一点触及到了她的利益 。 如果薛萃生的孩子,以后也是嫡子嫡女,那她的孩子怎么办?按照他父亲的偏心程度,恐怕林宿妨落不得一点好,反而会出问题。 这绝对不可以! “在我娘的反对下,我爹的想法并没有成功实现。后来,有一次我不舒服,府衣看了,只说是着凉了。可是,我又不是没有着凉过?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呢?我娘也不相信那个府衣的说法。” 说着,他微微停顿了,似乎是在回忆当初的情景。 “我娘偷偷派人出去请了大夫,给出的结果是我中毒了。我娘受不了这件事情,她闹到了我爹面前。我和我娘都知道,唯一一个可能害我的人,就是薛萃。三十,我娘打草惊蛇,让那个薛萃把证据都销毁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爹非但没有相信我娘,甚至还说我娘得了失心疯。” 纪令月看着他,林宿妨的脸上流露出难过的神情,她轻轻叹了口气。 只听他继续说道,“但是,为了杜绝后患,我娘主动去找薛萃。她警告薛萃,让她不许伤害我。可是,她们之前起了争执,薛萃的孩子没了。” “后来,你、娘被休,薛萃被抬为正妻。” 第五百三十七章 合作 “是。” 林宿妨听到她的话,眼中闪过了几分惊讶。似乎是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纪令月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道,“后来你在府里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再加上有薛萃煽风点火,所以更不受你爹喜爱了。” 林宿妨默默的点头,“的确如此。我没有想到,那个薛萃竟然会为了赶我走而故技重施。她来找我,美名其曰是关心,实际上对我非打即骂。可是,我爹却只相信她说的话,我在府里过的比下人都不如。” 林宿妨眸子再一次染上阴沉,他开口道,“她怀孕后,我更是防着和她接触。可是,我又哪里躲得过她呢?后来的一天,我当着我爹的面,推了她一把,她的孩子差点没了。” “她说了什么?” 纪令月立刻就想到了重点,林宿妨回答,“她辱骂我娘。” “我爹偏听偏信,我在府里实在是无法生存了。” “后来你就跑了,被他们追杀?之后被这个组织的人收养,现在在这里看门。” 纪令月补全了后面的故事,林宿妨看着他的眼中带着错愕,似乎是在问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纪令月并没有回答的 意思,只是被她遗忘的那些部分随着林宿妨的简述,现在也逐渐想了起来。 薛萃是薛妙的庶妹,在原本的剧情里,这个薛萃嫁给了淮阴林家,深受林知府的宠爱。他佣兵自重,在后期给薛妙提供了不少帮助。也正是因为如此,等薛妙成为皇后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林家。 一个手握重兵的地方知府,足以让皇帝忌惮了。 按照剧情的发展,现在他应该已经在屯兵了吧。 纪令月思考了一下剧情,也难怪这个林宿妨的名字熟悉,最后抄了林家的人,就是林宿妨!书里对他的描写是——冷面将军。 结合林宿妨现在说的,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我和你谈一个交易,如何?” 林宿妨听到她的询问,觉得有些猝不及防,“现在的我和废人没什么两样,你和我能谈什么交易呢?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也只是突然有感而发而已。” 看着他冰冷自觉的神采,纪令月却看到了林宿妨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她自信开口,“相信我,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坏处。” 林宿妨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纪令月知道自己缺乏一个说服他的条 件,“你就不想知道你、娘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吗?” 不得不说,纪令月这一句简直是戳到了他的心坎里。 林宿妨从这一刻开始,正视起了眼前的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他自然知道,纪令月曾经做的事。现在一见并且进行交谈之后,他当然知道,那些传闻都不是虚言。以前这个女子有勇有谋,但是,她真的能帮到自己吗? 看着他似乎有些质疑的眼神,纪令月淡淡一笑。 “以你现在的身份,若你想实现自己的愿望,只怕是有些弯路要走。但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完全可以帮助你。哪怕是要颠覆林家,我也可以帮到你。” 纪令月说的话,每一字一句,都深深入了他的心里。 找到失踪的母亲,颠覆林家,毁了那对狗男女最在意的东西,这,不就是他的愿望吗!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有那样的能力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你如果想尽早实现这些,我就是最快捷的途径!”纪令月的声音铿锵有力。 不得不说,纪令月说的这些,真的说服了林宿妨。 他沉默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他才声音嘶哑的开口,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去找摄政王。” 纪令月盯着他的眼睛,“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他的。” “摄政王?” 林宿妨双唇紧紧的抿着,摄政王的名声,哪怕他从前远在淮阴,却也是听过的。可能,他没有想到,纪令月竟然会和摄政王走的这么近。 “他会帮你吗?”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而回应他的,是少女脸上夺目而温柔的笑容,她语气坚定,“他会。” 眼前的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从她璀璨的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是无与伦比的流光。她就像是被上天偏爱的宠儿,美丽而带着诱人的魅力。 林宿妨敛起眸子,他的唇角勾起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后来的林宿妨回想起现在这个时刻,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这个小小的地方,竟然遇到这一生的贵人。而眼前这个女子,也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好。”林宿妨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不为别的,只为能尽早找到母亲的行踪。 “你可以去大理寺找他。” 纪令月话音落下,就看到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纪令月竟然让他去大 理寺那种地方?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可以算是组织里的一员。要他去大理寺找陆淮琛,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看着他的表情,纪令月也明白他的忌惮之处。 她轻咳一声,想了想问道,“你可否为我弄来纸笔?” 林宿妨点了点头,“这个可以。” 因为知道他从前识过字,所以黑衣人并没有让他荒废这个技能。甚至还专门买了笔墨纸砚,供他在闲余时练习使用。所以,纪令月的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林宿妨让她进去等着,过了好一会,便墨宝带给了她。 “等我一会。”纪令月转身回屋,思考了一下后便提笔写信。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林宿妨不自觉的入了神。 等她写好,带知笔墨横干后才将信交给了他。 “那交给你了。” 林宿妨点了点头,把信珍视的藏进了怀里。纪令月见他都不看一眼信件的内容,眼中闪过几分惊讶,“你都不看看我写了什么吗?” “不需要。” 林宿妨摇了摇头,轻声回答。 纪令月闻言,脸上绽放出笑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放心,我只是交代了一些事情而已,他不会伤害你的。” 第五百三十八章 状告 翌日,林宿妨把院子门锁好后便进城给她买镜子了。 在两人达成合作后,他自然不会伤害纪令月。只是,现在的她还是阶下囚。如果他离开却不关门,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了,只怕是有口说不清。 这也就罢了,万一连累纪令月受到惩罚,那就不好了。 纪令月看着从窗子缝隙里投进来的阳光,心中摸摸计算着时辰。按照开城门的时间,和林宿妨昨晚说的脚程来算,此时他也快到大理寺门口了。 如她所料,林宿妨此时已经站在了大理寺门口。 看着挂着“大理寺”三个字的牌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他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复杂的神采。 他摸了摸怀里的信件,眼神坚定了几分。 林宿妨走上前去敲响了一旁的鼓,沉闷的声音传进大理寺内。众人有些惊讶,这是天子脚下,怎么会有人敲响这鼓呢? 要知道,这面鼓可是需得有天大的冤情才能敲响的啊!若是事件严重的话,甚至会引起上头人的注意。因此,从这面鼓存在至今,也只有两次被敲响过。 而每一次敲响,无一不是有天大的冤屈!上一次被敲响,还是在十多年前。 而那一次,朝里的官员被大换血,不少人丢了脑袋,甚至连家人都被殃及。 时隔这么多年,它甚至都被众人遗忘了。 可是,今天它却又一次被敲响了。 这面鼓的敲响,同样引起了街头百姓们的注意。 看着站在这面大鼓前身材有些瘦弱的林宿妨,众人议论纷纷。 “外面是什么声音?” 大理寺内,陈志有些不敢确定的问狱卒。狱卒对此也不敢贸然回答,“大人暂且等候,小人现在就出去看看情况。” “嗯。”陈志昂首,有些心神不宁。 只是少许时候,林宿妨就被狱卒带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何人?要状告何事?”陈志坐在座上,声音低沉,面色严肃。 “小人要状告淮阴林知府。” 林宿妨抬头看着他,神色淡然。 “你说的可是淮阴林家?” 陈志闻言,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这个林知府的信息。只是片刻,他便想了起来。 “正是!”林宿妨点头,眼神中带着恨意。 “那你要状告何事?”陈志好奇的问道。 一个远在淮阴的少年,专程跑到京城来状告。 这林知府到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他私自 屯兵。” 这句话一出,陈志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大胆,你可知你说的究竟是什么!” 林宿妨闻言,看着他很是激动的模样还点了点头,“我知道,淮阴林知府,私自屯兵。” 听到他再一次确认,陈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好了。 他烦躁的摆了摆手,“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你这黄口小儿可以胡闹的地方。念在你是初犯,并不了解大理寺的职责,本官这次不与你计较。只是,若是再有下一次,本官一定严惩不贷。” 还不等林宿妨反驳,他再次开口,“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是。” 就在狱卒准备动手时,外面传来了一道声音,“陈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本王竟然对此一无所知,还真是看走眼了啊!” 听着这声音,陈志脸色大变。 他急忙从椅子上走了下来,向着来人行了一礼,“王爷。” 来人正是陆淮琛。 这些日子,他和陈志共同处事,因为不想影响陈志处理案件,又因为纪令月的缘故,陆淮琛才许他称呼自己一声陆大人。可是,今日一看,这人却是失了分寸,不明白自己的位置了。 他眸色深沉,看的陈 志更是心慌。 “起来吧。”陆淮琛慵懒的开口,并没有和他计较太多。 “谢王爷。”陈志的额头上有些许汗珠,他轻叹一声,心知自己暂时是逃过一劫。 “堂下何人?” 陆淮琛走到陈志刚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他声音慵懒,一举一动却带着上位者的姿态。林宿妨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这个男子周身气度不凡,再加上陈志刚刚对他的称呼,眼前的应该就是要找的人了。 “回摄政王的话,我想和您单独聊聊。” “大胆!”陈志一声厉喝,这个小子怎么如此胆大妄为?就算是初入京城,在淮阴的时候也该听说过陆淮琛的名声才是。怎么才见他,就提出了这么无理的要求。何况,他刚刚说的…… 想到这里,陈志眼中闪过几分阴郁。 若是被陆淮琛知道了,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到时候,若他无事便罢,若是被牵扯进去了,只怕就不是被摘了头上这顶乌纱帽这么简单了。 陆淮琛见陈志这么激动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兴趣。 “陈大人,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陈志听到他隐含警告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 分寸。他的表现太激动了,恐怕已经引起了陆淮琛的怀疑。想到这里,陈志心中后悔无比。不过,当着陆淮琛的面,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摄政王,下官只是觉得您身份尊贵,这个案子还不值得您亲自过问。所以,不如就交给我吧?” 结合陈志有些奇怪的表现,陆淮琛似笑非笑,“敲响外面那面鼓的人,无一不是有天大的冤情。追究之前,甚至有从前的皇帝亲自审问过案件。怎么按照陈大人的说法,莫不是本王的权力地位还在皇上之上?” 这话可就严重! 陈志急忙跪在地上请罪,口中直呼不敢。 陆淮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声音低沉:“陈志,本王念在你丧女不久的份上,这几日才给了你些许脸面。不过,你还是要认清自己的地位啊,你说呢?否则,指不定哪一天,保不住的就不止是你头顶的帽子了。” 陈志额头上渗着汗珠,他深呼吸后告罪不再多说。 “说吧,你要状告什么人?”陆淮琛淡淡的问道,看着林宿妨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 “淮阴林知府。”林宿妨再次重复,他眼中的坚定让陆淮琛眸子深处闪过探究。 第五百三十九章 真真假假 陆淮琛一愣:“他跟你有什么恩怨?” 林宿妨淡淡一笑道:“恩怨谈不上,只是我发现,林大人最近有些动作,所以特地来向摄政王禀报。另外……” 林宿妨顿了顿,朝门外看了一眼,走到陆淮琛跟前,压低声音:“关于纪三小姐,我知道她的下落,不知道摄政王是否有兴趣呢?” 陆淮琛浑身猛的一震,手指缩紧,一双凤眸紧紧盯着林宿妨,神色凝重。 而他却淡淡一笑。 陆淮琛不动声色地朝门外看了一眼,随后起身,拉着林宿妨去了别处。 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陆淮琛才把他松开,“说,纪令月到底在哪里?” 林宿妨扯唇一笑:“看不出来,摄政王倒挺担心纪三小姐的。” 陆淮琛转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只管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就好。” 直到现在,陆淮琛才发现,原来林宿妨到这里来,所谓的告状怕是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用意是关于纪令月的事儿。 一想到纪令月现在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受苦,他心里就如火烧般疼痛,甚是焦急。偏偏林宿妨像要跟他作对似的,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 递给陆淮琛。 “摄政王,这是纪三小姐托我给您带的信,内中情由,您看一看便就知道了。” 陆淮琛迫不及待地抓过来,打开一看,瞬间愣住了。 信封里,纪令月告诉陆淮琛,自己一切安好,并未受到非人的虐待,而她待在这里,也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组织背后的真正幕后黑手揪出来。 虽然信里写的云淡风轻,但陆淮琛光是看着就觉得揪心。 看完以后,他将信封传放下,转头询问林宿妨:“纪令月现在在哪里?” “就在京郊以外三里处的王家村里。”林宿妨如实告知。 这样的事,瞒着陆淮琛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他现在都能帮纪令月传达信件了,也算是帮着两人做事了。 陆淮琛心里极为震动。 当初纪令月失踪的时候,他带着手下,几乎将整个京城都翻了一遍,都没有纪令月的踪影。 怎么都没想到,纪令月居然在王家村里那个地方! 陆淮琛曾经去过一趟,只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也不太清楚王家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见陆淮琛久久不说话,纪令月又道:“摄政王,您不会是想去把纪三 小姐救出来吧?” “本王正有此意。”陆淮琛冷哼一声。 虽然纪令月并未在书信中提到让自己去救她,但陆淮琛绝不允许让她在那么危险的环境下呆着,即便现在她并未受到任何折磨。 但夜长梦多,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万一对方说动手就动手,那时再去把纪令月救出来,可就来不及了。 林宿妨看出陆淮琛的想法,目光一转,劝道:“摄政王,您最好不要有这样的念头。若是姬三小姐真的想让您去救她,一定会告诉您的。可据我所知,纪三小姐并没有这样的念头,您就算去了,她也一定不会跟你走的。” “你为何如此笃定?”陆淮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个男人,远比他想象得要高深许多,看样子林宿妨知道的事情也不少,说不定从他嘴里还能再挖出点东西来。 林宿妨淡淡一笑,也不愿在这样的事情上饶舌跟。反正他和纪令月见过面,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随即岔开话题,道:“摄政王,我方才跟你说要告发林知府,那件事我还没说完呢。” “你尽管说。”陆淮琛淡淡的丢下一句话,显然兴致 缺缺。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纪令月的下落,哪能坐视不理?更顾不上林宿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 林宿妨轻声道:“林知府暗自屯兵,不知道有什么动静。现在虽说才刚开始,不过,我生怕林知府做出不好的事来,所以,才想跟摄政王说一声,不知道摄政王怎样处置?” 陆淮琛并未答话,许久以后,看了他一眼,凌声道:“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摄政王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您只需要说明这件事如何处置就好。” “难道,你有见不得人的目目的?”陆淮琛眼睛一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他连林宿妨是谁都不知道,他却能揣着纪令月的信件,私自与自己见面,现在又把林知府的事儿抖了出来,偏偏这二人都姓林,这其中莫不是有了某种关联? 见陆淮琛猜得都差不多了,林宿妨也不再隐瞒,点点头,道:“不错,林知府正是我父亲。” 陆淮琛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既然林知府是你父亲,你又为何跑到本王这里来告发他?” “摄政王,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父亲私自调兵。动静虽然不大,但这事实在 反常,我虽然是他的儿子,但也不能眼见着我父亲走上歪路,所以才提前报告给摄政王。” “难道你就不怕我处置了你父亲?”陆淮琛还是觉得奇怪。 林宿妨一摇头:“若我父亲所做之事危及百姓,我自然不会徇私舞弊,摄政王也不用怀疑什么,若我当真有私心,也就不会到您这来跑一趟了。”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陆淮琛自然也不会怀疑。 只是陆淮琛眼珠一转:“你父亲私自调兵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这个问题,如果林宿妨回答不上来,陆淮琛大可以装作这件事并不知道,三缄其口,即便以后某一日真的出了事儿,他自然也能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林宿妨犹豫了很久后,才轻声道:“这件事,乃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摄政王不用怀疑。” “你亲眼所见?”陆淮琛一挑眉,“既是你亲眼所见,你为何不去阻止你父亲,反而要舍近求远,来找本王帮忙呢?” “我……”林宿妨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淮琛猜的果然没错,林宿妨的确有古怪。 说是要揭发林知府,可他却是林宿妨的父亲。 第五百四十章 跟我走 要说为了正义,大义灭亲,倒也是理所当然。 这事林宿妨说话驴头不对马嘴,更是前言不搭后语,即便陆淮琛真的要调查这件事,总得把前因后果弄清楚。 现在林宿妨说都说不明白,陆淮琛倒不敢轻易相信他了。 很久以后林宿妨又道:“摄政王,其实您不用知道这么多,您只需要知道,我没有理由骗你,也没必要骗你,我所说的都是实话就够了。” 林宿妨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确实是正理,他若是想跟陆淮琛过不去,自然也不会把纪令月的书信送到这里来了。 陆淮琛想了想,点头到,“这件事,本王知道了自会处置,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林宿妨抱拳行了礼,恭敬退下,陆淮琛一个人陷入沉思。 现在他已经知道纪令月在哪里了,自然不能不闻不问,这会儿天都快黑下来了,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先去打探一下。 王府距离王家村并不远,但这会儿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陆淮琛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三更天一过,陆淮琛利索的换上一副夜行衣,离开了王府朝着王家村过去。 而此时,纪令月并不知道陆 淮琛已经来了,她被关在这里也有好几日的功夫了,虽说没人刁难她,但整天关在这里也不准出去,纪令月心里很是憋闷。 她也不是没为自己争取过,总想出去透透气,但都被下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回来,纪令月明白了,这些人对她还是不放心,生怕她会跑掉。 只是纪令月想到陆淮琛,沉沉的叹了口气,已经好几日了,自己一点音讯都没有,陆淮琛还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子呢!但如果她就这样走了,只怕这杀心组织背后的真相,永远都不会查出来了。 纪令月翻来覆去,毫无困意,末了她起身披了件衣服,打算到门外走走,才刚刚穿好衣服,突然门外有人影晃动,她吓了一跳。 立刻将手伸向袖子里,握紧匕首正要大声呼喊,窗户被人推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飞了进来,直接捂住她的嘴。 “是我。”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纪令月的心立刻放松下来。 陆淮琛松开手,纪令月赶紧抱住他,“你怎么到这来了?” 纪令月紧张的看着他,“我让林宿妨给你带了一封信,难道你没收到吗?” “收到了。”陆淮琛 点点头拉下面巾,“可我放心不下你,所以特地来救你出去。” “我不要。”纪令月转过身子,“信里我都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在这里我还有事情没做完,等我忙完之后再说离开的事儿吧!” “难道你就不怕,他们对你不利吗?”陆淮琛很不理解。 若说在这之前,纪令月是没机会逃跑,但是现在自己都亲自来救她了,况且旁人也不知道,还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个鬼地方,总好的过,在这担惊受怕的强。 纪令月叹气,“陆淮琛,我知道你想救我,但我是自己打定主意,想留在这里的,和旁人没关系,至于你还是赶紧走吧!” 纪令月知道陆淮琛的武功很高,但这里人多眼杂,说不定四周还有别人的眼线,万一被发现了,只怕纪令月的日子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好过。 陆淮琛脸色一拧,“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查到背后的真相吗?” 纪令月一愣,转过头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淮琛叹了口气,“你若能知道,早就知道了,又何苦拖到今日,况且凭你一人之力,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林宿妨到王府来,已 经把前因后果都与我说了一通,这样的事情本就不是你该插手的,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不行。”纪令月还是摇摇头,坚持己见。 她何尝不知道,陆淮琛来做这件事最合适,他心思缜密,做事也有分寸,肯定不会被杀心组织察觉,但是这是涉及到红芽,纪令月不能袖手旁观。 “其实,我在这里也挺好的。”纪令月微微一笑,“你们总以为我在这里吃苦受罪,可你瞧瞧,我不是好好的吗?” 陆淮琛自然发现了,纪令月脸色红润,神态安详,并未像受苦的模样,只是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连出门都成了奢望,这也太不合适了。 “其实,我也不想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纪令月眼中闪过一抹娇羞,暗暗低下头来,“这件事虽说艰难了些,但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能帮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帮一把。” 陆淮琛面色微微一软,语气也放松了许多,轻叹息道,“可是这样终究是难为了你,更何况你卷进这件事情里来,我还要分心保护你,既如此,你还不如回去,所有的事情放在我头上,又能如何!” “那也太辛苦了 。”纪令月摇摇头。 见陆淮琛又要说什么,她连忙阻止到,“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你若是把我带走,那可就是前功尽弃了,难道你要从头再来吗?” 陆淮琛自然不愿意,但他心里还是有顾虑,纪令月好说歹说,劝了好一会儿,陆淮琛才松了口。 “不过,你必须得跟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陆淮琛抓着她的手,力气甚大,还微微颤抖。 “这一次便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若有,那你可别怪我……” 陆淮琛的话还没说完,纪令月赶紧伸出四个手指,嘻嘻一笑,“放心吧!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若真有下一次,即便你命令我来,我也不来。” 她笑的开心,陆淮琛心里就像压了个大石头似的,很是难受。 “对了,我家现在怎么样了?”纪令月突然想到这件事,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陆淮琛放松的神色收起,“绿翘倒是去找红芽了,只是没找到这丫头,古古怪怪,我已经派人盯着她了,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有什么动静。” “红芽就是杀心组织的人。”纪令月说出真相。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三天时间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之前一直被她蒙在鼓里,而这也是我要求留下来的原因,毕竟红芽是纪府的人。” 纪令月又是纪家三小姐,让她呆在这里,就算红芽知道了也不会起疑心,毕竟,当初她可是被绑架来的。 “我还是不放心。”陆淮琛爬了起来,紧张的看着纪令月,“我或许只能来这一次,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若你在这里过得不好,你也没法告诉我。” “谁说我没办法。”纪令月一挑眉,“林宿妨不是去找你了吗?还带着我的信件,他能去一次,当然也能去第二次,若我在这里真过得不好,我便再写封信,让他带给你就是了。” “不行。”陆淮琛都快疯了,他怎么能把纪令月一个人置于危险之中而不管呢?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巴巴地往这再跑一趟了。 “你刚才不是答应过我了吗?”纪令月拽着陆淮琛的手,“你既然已经答应我了,又怎么能反悔呢?” 陆淮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很久以后陆淮琛重重点头。 “好,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不会再过问,但为保证你的 安全,我给你三日时间,三天之后你若是还不能查出,组织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就老老实实的跟我回去。” “三天时间?”纪令月很惊讶,“未免太短了些吧!” “只有三天时间。”陆淮琛一甩衣袖,“你若是不答应,便现在就跟我回去,你若是答应,三日后,我等你的结果。” “好。”纪令月点点头,这也算是缓兵之计了,她心里很清楚,能让陆淮琛答应三日后再看结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回去吧!”纪令月催促着,“虽说这会是夜间,但这还有人巡查,万一被发现了,你就走不了了。” “我想再看看你。”陆淮琛心疼的捧着纪令月的脸,含情脉脉又于心不忍。 这样的事情本该男人来做,却非得把纪令月卷进来,陆淮琛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就好像有浑身的力气,却又不知道往哪里发泄似的,很不自在。 “等以后我出去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纪令月微微一笑,“走吧,我送你走。” 陆淮琛突然将纪令月抱在怀里,沉沉地叹了口气。很久以后外面传来鸡叫声,陆淮琛这才放开。 纪 令月催促他赶紧走,陆淮琛一步三回头跳上窗户,消失在夜色中,然而他才刚一走,纪令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她吓了一跳,赶紧也跟着从窗子跳了出去,就见一队下人从旁边走过来,满眼警惕之色。 “三小姐?”这人看到纪令月甚是惊讶,又抬头看看窗子,“您这是干什么呢?” 纪令月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佯装无事道:“夜里睡不着,所以出来透透气。” 那下人松了口气,又道:“三小姐,若是想出来跟下人说一声便是了,又何苦从窗子跳出来呢!我刚才还以为进了贼呢!” “怎么会呢!”纪令月微微一笑没在说什么,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 她走两步就得回头看看,陆淮琛消失的方向,生怕被人发现,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终于回了房间把房门关上,纪令月这才松了口气。 天色都快亮了,纪府却没那么太平。 纪令茹也是一夜没睡,因为就在方才她得到了,一个让她很吃惊的消息,现在正仔细盘问着呢!而在纪令茹面前跪着一个黑衣人。 “四小姐,三小姐的确没有太跑走,。 ”黑衣人轻声到。 “这不可能。”纪令茹一甩衣袖,“我明明看得很清楚,那个女人就是纪令月,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四小姐,当真没有看错?”黑衣人还是觉得奇怪。 纪令茹重重点头,如果她看错了,也不会把黑衣人叫到这里来问话了。 “可是这不可能啊!”黑衣人也觉得奇怪,“四小姐,现在三小姐正在王家村关着,您来之前我还过去确认了一眼,她的确没出去,不知道四小姐所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不过她肯定不是三小姐。” “不,一定是她。”纪令茹像跟她告状的似的。 不管黑衣人怎么说就是不听,她相信自己的眼睛绝对没有看错,但见黑衣人说的这么信誓旦旦,也知道不是空穴来风,纪令茹不说话了。 纪令茹已思索了很久才道:“你确定纪令月真的在王家村里关着吗?” “千真万确。”黑衣人重重点头。 王家村是什么地方?组织又是什么地方?纪令月被关在那里插翅难逃,再说了,从王家村到京城折返需要将近两个时辰,纪令月又不会武功,让她来回走一趟,大半日都到不了,所以 黑衣人才这么确信,纪令茹看到的那个人绝对不是纪令月。 “这就奇怪了!”纪令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纪令月现在还在王家村里关着,那我见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黑衣人沉思半晌推测这,“或许是有人假扮了三小姐也说不定?” 纪令茹冷冷一笑,“谁会去假扮她,还出现在我面前,若真是这样,那个人有什么目的?” 黑衣人没吭声,这样的事儿不是他该商量的。 “算了。”纪令茹摇摇头,你既说,纪令月还在王家村里,那就好好派人盯着她,若她还在王家村,而我又在京城里发现了她的踪影,便可以确定,那天出现的人到底是不是纪令月了。” 黑衣人点点头,纪令茹说的没错,但这样一来,那个假扮纪令月的人也不是傻子,如果被她闻到风声,估计就不会那么轻易的出现了,但是很显然这一点不在纪令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想确认那天出现的人到底是不是纪令月别的都不想管。 “好了,你先回去吧!”纪令茹站起身,“天色不早了,你悄悄的走,千万别让人发现了你。” 第五百四十二章 见面 黑衣人答应一声,转身跳了出去。 他才一走,纪令茹眼里迸出一抹杀意。事情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再不把纪令月困在城外了结了她,只怕事情会越来越糟糕。 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是,是否有人假扮了纪令月这件事,还是得查清楚的。 就在方才,纪令茹也吩咐了黑衣人: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纪令月到底在不在。这样,他们也能安心一些。 而这边纪令月已经催促多次了,陆淮琛就是不愿意走,好不容易来一趟,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况且,这会儿是夜里没人,从这里经过,陆淮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和纪令月多相处相处。 一开始纪令月很担心,直到后来,她发现再怎么劝都没用,便也想明白了。 二人正坐在床上,你侬我侬地说着甜言蜜语,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会儿,天色都快亮了。 纪令月浑身一震,连忙站起身,推了陆淮琛一把。 “你赶紧走,有人来了。”连她都能听见,陆淮琛自然也不例外,生怕给纪令月惹来麻烦,陆淮琛正要离开,才到刚到了 窗前却又停下。 “怎么了?”纪令月赶紧跑过来。 陆淮琛转过身,脸色凝重:“他已经来到门口了。” 如果现在陆淮琛出去,只怕会正好跟他撞上。 “那怎么办?”纪令月急得六神无主,眼睛四处乱瞟,看到了床铺,突然有了主意。 “快,你藏进去。”纪令月先开被子,把陆淮琛往床前一拉。 “这怎么能行?”陆淮琛很惊讶。若是那人发现自己和纪令月躺在一起,岂不要翻了天了? “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纪令月催促着:“你快进去,我帮你拦着他。” 陆淮琛只好躺上去,生怕被看出破绽,纪令月也脱了外套和陆淮琛躺在一起。 门外的脚步声突然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一阵谈话的声音传来。 出现在门口的人,正是黑衣人,除了他,还有林宿妨。 早在一刻钟前,林宿妨就已经回来了。 他也是担心纪令月,也怕陆淮琛会偷偷过来,所以特地到这里来看一眼。 远远的就见纪令月房间紧闭,屋里也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异样,他也就放心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林宿妨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里面有说话 的声音,而他也听出来了,正是陆淮琛。 果然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早在离开王府的时候,林宿妨就吩咐过:不准陆淮琛来王家村。况且,纪令月自己也说了,他在这里过得很好,即使陆淮琛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更别说把他带走了。 却没想到,陆淮琛还是来了。 生怕被人发现,林宿妨干脆在这里守着,若是有什么动静,也能提前通知一声。 却没想到,他才刚在这里站了一会儿,黑衣人就过来了。 远远看到他,林宿妨心里咯噔一声,故意发出声响,这才被纪令月听到。 林宿妨大脑转得飞快,见黑衣人过来了,他连忙迎了过去。 “林宿妨?”黑衣人眉头一皱,“你怎么会在?”这深更半夜的,正是睡觉的时候,林宿妨却站在纪令月房间门口,这也太奇怪了吧。 黑衣人猛然想到纪令茹说的话,心里狠狠一跳,难不成纪令月趁他不在的时候,真的出去了? 所以,纪令茹在王府里见到的那个人,正是纪令月,而不是别人假扮的。 “干爹,您怎么会到这来?” 林宿妨连忙迎过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觉啊? ” “你怎么会在这儿?”黑衣人又问了一遍。看到林宿妨这顾左右而不言其它的表情,黑衣人几乎已经猜到了。 看这样子,纪令月的确出去了,林宿妨留在这里,帮她打马虎眼。 黑衣人脸色立马就变了,但也没有切实的证据,他只好压住心头的怒火,哼道:“三小姐呢?” “三小姐在里面睡着呢。”林宿妨笑了笑,“干爹,您这么晚过来,是找三小姐有事吗?” “没错。”黑衣人点点头,“我刚从外面回来,有点事,想问问三小姐。开门,让我进去。” “干爹,这恐怕不妥吧。”林宿妨并未让开,“深更半夜的,三小姐肯定睡着了。您现在进去,必定会惊扰她。反正这会儿天也快亮了,有什么事,不如等三小姐醒了之后再说,如何?”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我的主了?”黑衣人眉头一皱,眼神明显不悦。 “不敢不敢。”林宿妨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陪着笑,“我只是为三小姐考虑,毕竟是女儿家,半夜三更的,干爹跑到人家房间里去,万一被人瞧见了,只怕会有损三小姐的清白。” 黑衣人冷冷一哼:“这里 只有你一个人,就算这事传出去了,也必然会经过你的嘴,难不成你是有别的意思?” “怎么会呢?”林宿妨嘴上说得好听,脚上却寸步不让,“干爹,不知道三小姐做了什么事儿,让您这么生气,不如您告诉我,由我去问问三小姐。” “不用了。”黑衣人语气生硬,“你让开,把门打开,有什么事,自然是我去说。” 都已经到头了,林宿妨见瞒不住之后,行了一礼:“干爹既如此说,那我也就不再推辞了。” 他说着,转过身,朝着房门走过来,脚步声故意很大。 而他们的对话也全都落在纪令月耳中,她不禁觉得奇怪:若这黑衣人的确有事找她,什么事如此着急,不能拖到明天再说,非得现在才行? 可是纪令月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呀,想来想去,纪令月猛然想到在纪府发生的事儿,当时纪令茹也看到了。 难不成,她把这件事告诉黑衣人了,所以他才想来找自己问一问? 这个念头才刚刚转过,门外传来敲门声,“三小姐,您睡了吗?” 纪令月本想说自己已经睡下,假装不知道这些事,也就蒙混过去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搜查 但又怕这两人会自己闯进来,到时候事情可就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了。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纪令月立马想明白了其中的要害,在林宿妨连敲了好几下门之后,才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眸,迷迷糊糊的答应一声。 “三小姐,麻烦您开一下门,我有事找您。”林宿妨并未说是谁,但纪令月已经知道了。 她答应着下了床,确保看不出任何破绽后,这才走到门前将门打开,然而出现在门口的,不光林宿妨还有黑衣人。 纪令月直接愣住了,很久以后她才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看纪令月这不耐烦的样子,也知道她似乎很不乐意见到黑衣人。 但一想到陆淮琛还在自己床上,生怕被看出破绽,纪令月还是强笑着,将二人迎了进来,但是下一秒,纪令月就立刻跑到床上躺了下来。 “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黑衣人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说纪令月也是个姑娘家,他们大半夜敲开姑娘家的房门,本就很不礼貌,纪令月应该落落大方的接待才是,怎么这会儿才刚开了门,就跳到床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把她怎么样了呢! 纪令 月一怔,连忙干笑了几声,掩饰道,“这天气啊!有点冷,我躺在床上听你们说也是一样的,不知道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黑衣人看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嘴里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一双眼睛却四处乱瞟。 与此同时,林宿妨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他刚才明明听到房间里有陆淮琛的声音。 直到开门的那一刻,林宿妨也确定,陆淮琛就在纪令月的房间里,但是这会儿门开了,却没看到陆淮琛的人,他能藏到哪去。 这样想着,林宿妨的目光落到旁边的衣柜上,心里猛的一跳。 难不成纪令月是把陆淮琛藏在衣柜里了,看这偌大的房间,也只有衣柜里能藏、人了。 林宿妨才刚刚想到这一点,黑衣人立马也想到了,眼珠一转,装似无意的走到衣柜前,轻轻的拍了两下。 纪令月脸色一变,连忙道:“你想干嘛?” “纪三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林宿妨赶紧制止。 纪令月却顾不上了,走到了衣柜前,接替了黑衣人的位置,“你们还没说呢,深更半夜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儿?” 纪令月不过来 还好,她往这边一走,黑衣人越发觉得这衣柜有古怪了,若是不是心虚,她又为何要走过来呢? 之前黑衣人并未想到,衣柜里可能会藏、人,但是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 “三小姐,你怎么这么心虚?”黑衣人直接就替她说出口了。 “没有啊!”纪令月赶紧摇摇头,“你说的这是哪的话?我怎么会心虚呢?又没做什么坏事。” “是吗?”黑衣人冷冷一笑,直接把纪令月拉开,朝林宿妨使了个眼色,随后他重重拉开了衣柜的门。 “不要!”纪令月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想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衣柜的门已经被拉开了。 然而,黑衣人愣住了,就连林宿妨也愣住了,唯独纪令月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和狡猾。 她就知道苏晚宁黑衣人深更半夜到这来,肯定没什么好事,闹了半天原来是捉奸来了,只可惜,他扑了个空。 黑衣人看到衣柜里空空如也,脸色直接就黑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方才见纪令月那心虚的模样,明明衣柜里有人,怎么一打开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信邪整个人都钻进了衣柜里到处检查了一番,确实没 人,就连个机关都没有。 “你在找什么呢?”纪令月好奇地询问着。 林宿妨看一眼,他脸色也很难看,想笑笑不出来似的。 就在刚才,林宿妨都快吓死了,若是陆淮琛真的躲在这衣柜中,被黑衣人翻出来了,纪令月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干爹,您在里面发现什么了?”林宿妨也问了一句。 黑衣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从衣柜里爬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轻咳一声道,“刚才我听着里面,好像有耗子的声音,本想看看怎么回事,不曾想是我听错了。” “怎么会闹耗子呢?”纪令月眨了眨眼睛,“我在这住了许久了,还从来没听过呢!怎么你一来就有了?” “也许是听错了吧!”林宿妨见黑衣人脸色难看,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你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纪令月紧了紧衣服,“天还没亮呢!你们两个的男人闯进我房间里乱翻一通,若是传出去,你们都没什么,只怕我的名声会受到连累啊!” “三小姐,说的是。”林宿妨连忙走到黑衣人跟前,“咱们还是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 说。” 从黑衣人进来到现在,他一直都没看纪令月一眼,只盯着屋子里的摆设,试图看出点端倪来。 直到这会儿,听到纪令月的声音,他才打量了一眼,见她只穿着一件内衫,眼神微微尴尬,赶紧撇开。 二人正要出去,黑衣人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询问到,“三小姐,你这几日可曾出去过?” 林宿妨脸色一变,正要说话,黑衣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林宿妨立马愣在那里,不敢动了, 纪令月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气氛诡异,连连摇头,“自从来到这王家村,便再没出去过,怎么你在外面看到我了?” “这倒没有。”黑衣人摇摇头,“只是生怕三小姐跑丢了,又或是擅自离开这里,所以才冒昧的问了一句。” 三人正说着话,一个女子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轻声道:“三小姐确实没出去过,但是林先生出去过。” 这话一出,黑衣人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林宿妨,眼神有些许愤怒。 “啊!是这样。”林宿妨摸摸鼻子,尴尬的笑了两声,“前几日,三小姐说这房间里,连个铜镜都没有,我便受累出去买了个铜镜带回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古怪 “是吗?”黑衣人并未轻易相信,反倒觉得这个理由很是牵强。 “当然了。”林宿妨连忙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铜镜给他看看,“这便是我买回来的铜镜,干爹,您一看便知。” 他当真的接了过来扫视几眼,果然是新买来的铜镜,还有痕迹呢!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纪令月脸上染上一层薄怒,“若是没有请你出去。” 纪令月没想到黑衣人的胆子这么大,本以为自己穿成这样,他一定不好意思再进来了,却没想到,他还真敢还在房间里逗留了那么长时间,若是黑衣人和林宿妨再不出去,只怕就要发现陆淮琛了。 黑衣人也觉得尴尬,虽然从他进来到现在,只看了纪令月一眼,他那乌黑的脸上竟也飘了几分红晕,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红芽也跟着出去了。 见三人走远了,纪令月没有马上把陆淮琛放出来,而是照常躺下装作睡觉,实则却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黑衣人是走了,但他心里确实有疑惑,想了想,他把红芽叫了过来,问到,“这几日三小姐有没有出去过?” 红芽摇摇头,“我在这里一直守着,并 未见三小姐出去过。” “这就奇怪了……”黑衣人喃喃自语。 红芽是不会骗他的,黑衣人确定她说的是实话,但这样一来,纪令月既然没离开过王家村,那出现在纪府的人到底是谁? 依照纪令茹说的情况,那人和纪令月长得一模一样,即便二人站在一起,估计也很难看出区别来,更何况纪令茹和纪令月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很是熟悉,她断不会认错,但是红芽也同样不会骗他,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没出去过吗?”黑衣人半信半疑又问了一遍。 红芽重重点头,目光坚定。 她整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监视纪令月,一刻都未曾放松,自然没见她出去过,至于为什么,黑衣人颠三倒四的问了那么多遍她不知道,那也只能实话实说。 “干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林宿妨听得稀里糊涂的,“看您这样子,好像三小姐出去过?” “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问。”黑衣人冷冷一哼,他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对红芽道:“好好听着,你要寸步不离的跟着纪令月,不管她去什么地方,都得跟我报备,但不管怎样,都 不能离开王家村,知道吗?” 红芽点点头,这样的话黑衣人从前也说过,红芽一直熟记于心,不敢忘记。 林宿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却没说什么,跟着黑衣人一起走了,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就连红芽也离开了,纪令月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赶紧掀开被子,把陆淮琛放了出来。 “憋坏你了吧?”纪令月拍着他的胸口,很是愧疚,“我倒是想过把你藏在衣柜里,幸好没这样做,否则现在要被发现了。” 陆淮琛朝门外看了一眼,转头问道:“红芽是来监视你的,对吗?” 纪令月点点头,目光凝重,之前她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留下来调查清楚,既然现在陆淮琛来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有这丫头盯着,我的确是寸步难行。”纪令月自嘲一笑。 她待在这鬼地方,都好几天了,一直是红芽在这,黑衣人以为纪令月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清楚,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查一查红芽的底细,说不定,还能将杀心组织背后的真凶给找出来。 “好了,你赶紧走吧!”纪令月催 促着,朝外面看了一眼,“再过一会儿,天就要彻底亮起来了,你若是那会儿再走,人多眼杂,只怕会被发现,现在走正合适。” 陆淮琛盯着纪令月看了许久,轻声道:“我觉得我可以跟杀心组织的人合作。” “你说什么?”纪令月吓了一跳,声调不自觉的提高了些,“你是说,跟杀心组织的人合作,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陆淮琛笑眯、眯的反问,“不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呢?当然了,不能以我的真实身份,这件事,我可以让手下的人帮我去做,若是杀心组织的人愿意,咱们也能事半功倍了。” 纪令月仔细的想了想,并未马上答话,主意是个好主意,只怕实践起来没那么容易,杀心组织能屹立到现在不倒,还在江湖上有那么大的名声,绝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想必内部的人也不好对付。 “难道你不相信我?”陆淮琛轻哼一声,“你若是不相信我,那我非得反其道而行之,等我回去后,便把这件事好好的研究一下,马上行动。” “别,别。”纪令月赶紧制止,“我怎么会不相信呢?我只是觉得这 件事太冒险了,也没有必要,现在我留在王家村当人质,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红芽监视我,他们对我也不会有疑心,但若是你在做些什么,万一他们察觉了只怕不好。” 是个人都知道纪令月和陆淮琛的关系,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冲着纪令月来的,一但陆淮琛那边不是被发现了岂不成了瓮中捉鳖,到时候,只怕纪令月也不能全身而退。 “你放心。”陆淮琛拍拍她的手,“这件事我自有办法,以往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牵扯到你。别忘了我方才同你说过的话。” 纪令月当然记得,三天时间,如果纪令月再查不到别的来,陆淮琛便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将她带走。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所做的努力,只怕就要前功尽弃了。 “我答应你。”纪令月重重点头,“三天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但你要和杀心组织的人合作的事,实在太过冒险,三天后再说可以吗?” 陆淮琛也答应了,这只是个想法而已,到底要不要实施,现在还不好说。 如果三天后,他们所想要的东西都能实现,那也就没必要和杀心组织的人合作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真假 如若不然,陆淮琛还是得冒险去走一趟。 “快走吧!”纪令月起身给陆淮琛穿好衣服,把窗子打开,“你就从这里走,悄悄的不要惊动别人。” 陆淮琛点点头,和纪令月告了别,转身跳出窗外,消失在淡蓝色的雾气中。 纪令月沉沉的叹了口气,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要实施起来,只怕也不会那么容易。 而这会儿黑衣人虽然离开了纪令月的房间,但他并未回去休息,而是又去了纪府一趟,直奔纪令茹的房间。 纪令茹一直没睡,她知道黑衣人有了确切答案后,就会来告诉自己,所以她一直等着呢! 眼看天色都要亮了,纪令茹也睡了个囫囵觉,本以为黑衣人不会来了,正要让丫鬟把门关上,准备好好的休息一下,就在这时丫鬟跑了进来说,黑衣人已经来了。 “快让他进来。”纪令茹连忙打起精神,瞌睡虫跑得无影无踪。 黑衣人走了进来,将在王家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通。 纪令茹微微皱眉,“这么说,纪令月的确没出来过。” “是的。”黑衣人点点头,“这事儿应该是真的,红芽说 她一直盯着,红芽并未见她离开过,想来那日、你看到的人应该是别人假扮的。”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不是这样?”纪令茹并未轻易相信,毕竟她和纪令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虽说是敌对关系,但也算是知根知底。 纪令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天见到的人就是纪令月,即便变成灰她都认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纪令茹突然拍桌而起,“或许纪令月说谎了。” “不可能。”黑衣人冷静的摇摇头,“若真是纪令月,她必然不会说实话,所以我私底下问的是红芽,她说纪令月的确没有出去过。” 纪令茹转了转眼珠又道:“或许是红芽并不知道?” “这也不可能。”黑衣人笑眯、眯的否定,“三小姐,或许不知道我们杀心组织到底有多严格,凡是我们吩咐下去的事,红芽一定会做好,所以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黑衣人现在是铁铁的相信红芽的话,毕竟那是他的人,根本没有理由骗他。 “这么说,那日出现在府里的人,真的不是纪令月了。” 见黑衣人说的这么信誓旦旦,纪令茹也开始相信了,一开 始她的确不信,但这事根本就说不通,唯有一个解释,要么是纪令月跑出来了,要么有人假扮她,不管是哪个缘由,对纪令茹都是有利的,她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而已。 “没错。”黑衣人重重点头,“纪令月呆在王家村确实没有出来过,红芽绝对不会说谎,那么出现在府里的纪令月,的确是别人假扮的。” “很好。”纪令茹得意一笑,一个恶毒的计策跃然脑海中,“你先回去吧!” 纪令茹站起身,“这件事我已经有办法应对了,若有别的事我再叫你。” 黑衣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纪令茹冷笑连连,她已经想好怎么对付纪令月了。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丫鬟走了过来,担忧的询问,“府里出了这样的事,若是老夫人知道了,一定会斥责小姐的。” “她斥责我做什么?”纪令茹翻了个白眼,“装神弄鬼的是纪令月,又不是我,即便追查下来,那也是纪令月的责任,跟我有什么关系?” “装神弄鬼?”丫鬟捕捉到这关键的字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询问,“小姐,您的意思是说……” “知道就好了,别说出来。”纪令茹冷笑着,嘴角不住的扬起。 很快天色就亮了,本来纪令茹今天还有事情做呢,可她推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便待在房间里休息了。 老夫人不知道这边出了什么事,还以为纪令茹真的病了,打发了人过来瞧,到了门口纪令茹却不准人进来,只说自己昨晚上没休息好,再睡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老夫人虽然担忧,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往心里去。 而陆淮琛那边也不太平,一转眼,一日时间就过去了,也不知道纪令月那边的情况进展的怎么样,出于私心,陆淮琛当然不希望纪令月成功,这样三日后他就能把纪令月接回来了。 管她别人愿意还是不愿意,待在自己身边就可以了,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杀心组织背后的人,永远都查不出来。 看纪令月的意思她也不支持,让陆淮琛去冒险,但是他们两个人,总得牺牲一个才能查明真相,如果非得选一个,陆淮琛当然希望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纪令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陆淮琛总算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从王家村回 来后,陆淮琛也没闲着,他把靳七叫了过来,把他和纪令月商量的事讲给靳七听。 靳七虽然觉得这事可行,但他和纪令月的看法一致,风险太大了,实在没必要冒险,但是陆淮琛已经打定主意,任凭靳七怎么说,他都不会改变心意。 还是那句话,如果他和纪令月之间,非得有一个人舍身犯险的话,陆淮琛希望那个人是自己,即便现在纪令月已经开始了,他也希望自己能尽力阻止,保得她平安。 商量了一日,陆淮琛已经有具体的计划了,但是他之前和纪令月说好了,等那边有了结果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实施。 与此同时,纪令茹的计划也正在展开,当夜幕在降临的时候,纪令茹早早的吃了饭,回了自己的房间,然而才刚刚过了一个时辰,大家才睡熟的时候,纪令茹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妖怪,别靠近我,别靠近我,走开,走开。”纪令茹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却死死的皱着,双手在空中乱抓一气,嘴里还不停的喊着什么。 一开始没人注意,但是很快,院子里一盏又一盏的油灯亮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一出好戏 有丫鬟匆匆披了衣服到这边来,敲响了纪令茹的房门,“小姐,你怎么了?” “有妖怪,妖怪放开我姐姐,放开她!”纪令茹不答话,声音越来越高,丫鬟着急的不行连忙破门而入,就见纪令茹躲在床上瑟瑟发抖。 她像是梦游一样,手脚并用的在空中抓着,却什么都抓不到,双眼反而紧紧闭着,丫鬟却被她一把推开。 就在这时,纪令茹一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四周,突然,她尖叫一声,拉开门跑了出去。 “小姐!”身后传来丫鬟的声音,连忙拉住她,“小姐,这会儿天都黑了,你要去哪里啊?” 纪令茹抓着她的手,”三姐,三姐,被妖怪抓走了,她被妖怪抓走了,我要去救她,别拦着我。” 纪令茹一用力,直接把丫鬟推到一边,朝着大门跑去。 “快拦着小姐!”丫鬟招呼一声,已经起来的家丁或者嬷嬷朝这边跑了过来,抓住纪令茹,又把她送回房间。 这边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别人自然也知道了,整个府邸立刻又灯火通明起来。 众人赶到这里,纪令茹已经安静下来了。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杜氏走过来 询问,“深更半夜的,怎么闹成这个样子?到底怎么了?” 纪令茹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跑到老夫人跟前,“扑通”一声跪下。 “奶奶,我刚才做了个不好的梦,我,我好害怕……” 老夫人叹了口气,安慰道:“傻孩子,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你既然做了个噩梦,说明你生活挺好,不用担心。” “可是,这个梦太真实了……”纪令茹满脸惊恐,“奶奶,我想跟您说说这个梦的内容,可以吗?” 老夫人本不想听的,深更半夜,大家都困的不行,她只想劝了纪令茹后赶紧回去休息,偏偏这时候杜氏走了过来轻声道:“老夫人,咱们还是听茹儿说一下吧,瞧这丫头吓成这个样子,若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怕后半夜也睡不好啊!” 老夫人只好点点头,“茹儿,你梦到什么了,跟奶奶说说。” 纪令茹长喘了口气,惊恐道:“我梦见三姐姐被妖怪抓走了!” “胡说!”老夫人眼睛一瞪,“你怎么能做这样的梦,你三姐姐明明在海棠花坞好好的,这梦不吉利,你不准说了。” “可是,奶奶,这是一个仙姑告诉 我的!” 纪令茹又往前爬了两步,急切的看着她:“奶奶,是仙姑给我托梦,说三姐姐被妖怪绑架了,想让我去救她呢,而那妖怪长得青面獠牙,很是可怕,声音也极其难听,她在梦里看到我了,朝我扑过来,我一时害怕,就尖叫出声,惊动了奶奶……” 纪令茹越说声音越小了下去,其他人却面面相觑,觉得很是古怪。 要说做梦,那是无稽之谈,更不会有人以梦的内容为准,但看纪令茹的样子又不像是撒谎,这到底怎么回事? 杜氏眼珠一转,走过来道:“老夫人,瞧茹儿吓成这个样子,她跟三小姐的关系可真是好,这么担心三小姐不如咱们去看看她吧!” 老夫人皱了皱眉,摇摇头,“就算要去,那也得明日去了,这会儿天都黑了,月儿肯定睡着呢,现在过去只怕会打扰了她。” “奶奶,你让我过去看看吧。”纪令茹苦苦恳求,“我做了这样的梦,心里实在是不安定,我必须得确定我三姐姐平安无事我才能睡着,否则,这还后半夜我铁定是睡不着了。” 纪令茹流了一脑袋的汗,脸也苍白,任谁看到她这样子都 不像是撒谎,但是众人却忽略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神色。 老夫人却还是摇摇头,“太晚了。你又刚做了噩梦,正是心神不宁的时候,还是先好好休息吧,至于月儿那边,我自然会派人去瞧瞧怎么回事。” “不,不!”纪令茹站起身来,急切地抓住老夫人的手,“奶奶,你就让我去看看吧,我和三姐姐的关系一向很好,现在又做了个这样的梦,我真的很担心她,不是我去瞧到底不放心,奶奶,您就让我过去吧。” 老夫人觉得实在没必要,并未答应。 而且,纪令月所住的海棠花坞离这里比较远,赶过去也需要一段时间,更何况这会儿都已经这么晚了,如果他们真的要过去,恐怕整个府邸都要被惊动了,又怎样跟别人交代呢? 难不成,别人问起就说是纪令茹做了个荒唐的梦,他们放心不下,所以去找纪令月看看? 若真是这样的话,旁人也未必会相信啊! “老夫人,咱们去看看吧。”杜氏又开口了,“你瞧茹儿这么担心月儿,只怕不去亲眼瞧一瞧,她到底也是不放心的,更何况我听茹儿这样说,心里也慌慌的, 咱们去看看,也算是安心了啊。” 杜氏说的很在理,老夫人一开始不同意,但是现在,她却点点头,“既如此,那咱们就过去看看吧,不过要早点回来,明日还有事情要处理呢。” 纪令茹连连答应,在起身的那一刻,她扯唇得意一笑,眼里透着计划得逞的奸诈神色。 什么仙人,什么妖怪,这只不过是纪令茹扯出来的幌子罢了。 她就是要让老夫人亲眼看到纪令月并不在海棠花坞,至于他她到底去了哪里,那就是老夫人该操心的事儿了。 一行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去了海棠花坞,而就在众人离去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犹豫很久,突然悄悄离开。 老夫人这次过来身边跟了很多人,而这嬷嬷平日里也是不声不响地,她走了根本没人发现异样,就连一向最细心的纪令茹也没注意到。 另一边,绿翘正在房间里等着。 早在几日前纪令月失踪后,绿翘就一直很担心,但陆淮琛吩咐过,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闹大了对纪令月的名声不好。 所以,绿翘虽然担心,但他一直很听陆淮琛的话,就待在家里,哪都不去。 第五百四十七章 查问 但凡有人问起,就说纪令月在房间里做女工,这都过去好几日了,一直相安无事。 只是,绿翘很担心纪令月的处境,陆淮琛现在虽然知道纪令月在哪里,也知道她很平安,但绿翘不知道啊!担心也是难免的。 就在方才,她还做了个梦,梦到纪令月出事了,梦里撒了一大片的血,把她惊醒了,醒来后就睡不着了,一个人抱着膝盖看着外面的月亮,很是惆怅。 “小姐,你到底在哪儿啊?”绿翘喃喃自语,一口接一口地叹息,洒落了一片月光清辉。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好像有人在叫自己。 这大半夜的,谁会到这里来? 绿翘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仔细一听,这声音还有点耳熟。 她想起来了,正是老夫人身边一个嬷嬷的声音! 这么晚了,难不成老夫人有吩咐? 绿翘不敢耽搁,连忙答应着,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推开门,才发现果然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嬷嬷,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绿翘连忙迎过去。 嬷嬷看到绿翘来了,赶紧过来朝里面张望着,绿翘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挡住了嬷嬷的视线,脸 上堆着笑道:“嬷嬷,难不成你有事要交代?” “那也没什么事。”嬷嬷笑了笑,“是这样,四小姐方才做了个噩梦,梦到三小姐被妖怪抓走了,哭着喊着放心不下,说要来看看呢。” “什么?!”绿翘一愣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 嬷嬷看到绿翘这表情就知道这事一定有古怪,如果没猜错的话,纪令月应该不在房间里了,但是这也不是嬷嬷今天的目的,所以她也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道:“或许四小姐真的会过来一趟,只是,三小姐和另一位小姐也都住在一起,或许老夫人也是来看她的吧。” 绿翘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也顾不上嬷嬷再说些什么,脑子里只想着该怎么办。 而这时候,红袖听到动静也赶出来了,正好听到这话,吓得衣服都没穿好,连忙跑过来。 “嬷嬷,您的意思是说老夫人要过来?”红袖很是惊讶。 嬷嬷重重点头,“麻烦二位姑娘跟三小姐说一声,若是老夫人来了,可得出来迎接呢。” 嬷嬷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红袖连忙转过头,紧张的看着绿翘:“绿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老夫人发现小姐不在房内,必定大发雷霆,这事儿可就包不住了!” “先别激动。”绿翘还算是冷静的,她安慰着红袖,“这件事让我想想该如何应对。” 绿翘虽说比较心直口快,但也是个有主意的,相比较而言,红袖就不够稳重了,这还没哪跟哪呢,她就先吓得六神无主了。 刚才嬷嬷说的话虽然不多,但绿翘也听明白了,看样子,这件事应该是被纪令茹知道了,所以她才编了个这么理由来这边看看。 “这个四小姐,实在太过分了!”绿翘一跺脚,很是气愤。 这都好几日了,本来一切都安然无恙,很容易就蒙混过关,现在倒好,非得把这事捅到老夫人那里去。 老夫人是什么人?这事一旦让她看出端倪,起了疑心,剩下的也就瞒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红袖都快急坏了,不时朝门口张望,虽然没看到人影,但她也吓得不轻。 “绿翘,你快想想办法啊,老夫人来了,咱们该怎么应对?”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绿翘心一横,在红袖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见她神色连连伴变化,最后迟疑道:“这 样真的可以吗?” “如果这样不行,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绿翘狠狠的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老夫人只是表面关心纪令月,那她根本就不会进去,顶多在门口站一站也就走了。 但若是老夫人关心心切,非得进屋瞧瞧,那可就露馅儿了。 所以,绿翘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说辞,如果这事真的露馅了,老夫人盘问起来该如何应对。 绿翘猛地想起一事,又吩咐红袖把纪令仪叫过来,让她去纪令月的房间躺着。 如果老夫人真的进屋子,看到床上有人影,想必也能以假乱真。 “绿翘,还是你想的周到。”红袖很是高兴,连忙转头去叫纪令仪过来了。 红袖挺开心,但绿翘的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老夫人是何等人精,哪能那么轻易的就能蒙混过去,更何况这事还是纪令茹先挑起的,她是怎么想的她们也不知道。 不过,纪令茹既然以这种理由把老夫人框骗过来了,想必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打发走的,这件事还得做点别的功夫才行。 绿翘已经打定主意,最好将人拦在门外,不要进屋子,这样就更安 全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纪令仪就已经来了,而在路上,红袖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了一通。 纪令仪很惊讶,都这么长时间了,她并不知道纪令月失踪的事,还以为她真的待在房间里呢,直到现在才知道怎么回事,很是震惊。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是问这些废话的时候了,还是先替纪令月瞒过去最要紧。 大家都是姐妹,纪令仪自然明白,如果纪令月失踪的事被老夫人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样的下场。 二话不说,纪令仪直接爬上了纪令月的床,拉上被子,往上面一躺,顺便把头也蒙住了。 看到二人差不多的身形,绿翘稍稍的松了口气。 二人关系也很好,身高也差不多,平日里穿的衣服风格很像,纪令仪这样躺在床上,加上这黑灯瞎火的也瞧不真切,乍一看还真以为是纪令月躺在这里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通传声,老夫人已经过来了,绿翘来不及多想,连忙带着红袖一起出去迎接。 “见过老夫人。”二人跪下行了一礼,眼角却不住地往上瞅着。 直到这时绿翘才发现,来人不仅有老夫人和纪令茹,甚至连杜氏都来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搞事情 这么一大群人过来,动静也是不小的。 等她们临近的时候,绿翘和红袖也从院子里走出来了。 “老夫人,大夫人,四夫人,四小姐……” 绿翘看着来的人,心中一沉。果然,来的人和嬷嬷说的差不多。这大半夜的过来,究竟是谁在整什么幺蛾子?夜里可视距离本来就近,就在她思考的时候,这些人也来到了她和红袖的面前。 她们两急忙请安,纪老夫人眸色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开口问道:“你们怎么在外面?为什么不进去伺候你家小姐?” 面对她的质问,红袖答道,“老夫人有所不知,本来今晚是我值夜的。小姐睡得好好的,除了偶有咳嗽外一切都安好。只是睡梦中,小姐说来人了,让我出来看看。奴婢有些害怕,就把绿翘也叫醒了。” 对于这样的解释,众人心中有信有不信,各自嘀嘀咕咕的。 纪老夫人对此也不在乎,她像是只听到了纪令月不舒服一样,语气关切的问道,“既然你家小姐不舒服,那你们更应该在里面候着才行。” 她的话,绿翘和红袖自然不敢不听的。 她们齐声应下,“是,谨遵老夫人教诲。” 纪令茹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刚刚受到惊吓的样子。她眼神中闪过几分阴狠,又是这个样子!纪老夫人一直都偏心纪令月,明明她就是个没用的人! 凭什么? 心中的嫉妒和不甘侵蚀着她的心,她顿时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的感觉立刻就涌了上来,她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眼角也多了些许晶莹的泪珠。 她声音似乎有些怯弱,实则字字铿锵,句句有力。 “你们别想着欺瞒祖母,里面的人明明就不是我三姐姐。仙姑怕我三姐姐出事,都特地托梦给我了。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却只说我三姐姐不舒服?” 纪令茹这话一出,杜氏眼珠子转的极快。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何况,她早就看不惯纪令月被千娇百宠的样子了。同为女子,凭什么她锦衣玉食处处受人呵护,而自己却得每天小心奉承,讨好别人。 这样的心里落差,让她在第一时间成为了纪令茹的帮手。 “母亲,茹儿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啊!仙姑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随意托梦呢?定然是她怕月儿受到伤害才是。既然如此,我们更得进去看看,确保月儿万无一失才是。” 她的 话每一句都像是在为了纪令月考虑一样,可是,相处了这么些年下来,在场的人哪个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纪老夫人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见此,杜氏心中更是得意了几分。不过,没有人回答自己的话,也让她觉得有几分尴尬。就连纪令茹都没再开口,这让她隐约有些惴惴不安。但是转念一想,她又放松了下来。 纪令茹这么肯定,又是在大半夜做了那样的梦,应该就是一种预警。既然这样,那她怕个鸡毛掸子? 想到纪令月很快就要在她手里吃瘪的模样,光是想想,杜氏就要笑出来了。好在这些年的阿谀奉承也让她明白了看颜色行事这句话,在没有得到任何人附和的情况下,除了心中暗爽,她也没再开口。 旁人不说,是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万一有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只怕自己就摘不干净了。索性有杜氏这个二愣子当出头鸟,她们看看这一出好戏就好了,何况亲自下场? 只是,匆忙赶来的叶氏却不惯着她这样的性子。 “你这话说的好似是真的见过一样,难道你不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吗?” 叶氏一句 话就把杜氏怼到了墙根子上,看着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杜氏感觉自己的脸上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一样。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愤恨。 这个叶氏!真是个贱胚子!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出来坏她的好事。 想到这里,杜氏就恨得牙痒痒。 她声音尖锐,让人觉得耳朵都要被刺破了一样。 “大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歹我也是她的四婶子,怎么说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可能会希望她出事呢?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她的话说的漂亮,叶氏却完全不吃这一套。 这个杜氏安的什么心,她自然看得出来。 她走进后,没再理会有些聒噪的杜氏。她对着纪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儿媳不知道母亲要来看看月儿,这才没有过来迎接,还请母亲原谅。” 纪老夫人微微昂首,“起来吧。” 叶氏顺势请来,看着站在一旁的杜氏,眼中闪过几分不悦。 这个女人,当真是个没脑子的。被人当枪子使了,还不一无所知。她甚至怀疑,如果把杜氏这个人单独放出去,恐怕没个二三十年都学不会说话。 纪 令茹自然也看出来了现在的形势,因为杜氏的打扰以及叶氏的到来,她的计划又一步被延迟了。 不,这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她怎么能这么简单就放弃呢? 她突然“哎呀”一声,引起了在场人的注意。 首先开口询问情况的就是跟来的阮氏,她一脸紧张的询问,“茹儿,你这是怎么了?快告诉娘,你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纪令茹听到她的话,眼中闪过几分冷漠的色彩。 似乎不经意的痛呼更容易引起周围人的好奇,纪令茹感觉到了更多的实现集中在自己身上。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靠在阮氏回来,开口说道,“不要,你这个妖怪不要欺负我姐姐!” 她的话让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纪令茹会在睡梦中说出来这么奇奇怪怪的话呢? 就连纪老夫人也是将信将疑。 “老二家的,快看看茹儿的手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肯定是被梦里的仙姑吓到了。” 听着阮氏言之凿凿的话,叶氏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只凭她口里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的仙姑,你大半夜就跑来海棠花坞要搜人,未免也不合适吧!” 第五百四十九章 找茬 叶氏这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众人皆是沉默。 不得不说,她这话是有道理的。纪令茹单凭一个不知道有无的仙姑,就把她们大半夜都折腾到这里了,虽然大家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大乐意的。 现在叶氏直接怼了出来,本不愿意来的人,心里倒是感觉出了口气。 可是,杜氏有哪里是那种甘于被人给怼回去的人? 她似乎像泼妇一般开口骂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只是为了月儿好而已,怎么到了你嘴里?我竟然就成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我可没说你乱七八糟。” 叶氏对于她说出来的话并不接茬。若是她自己说也就罢了,可如果自己插上一嘴,恐怕免不得被人诟病,叶氏才不做这样的人呢。 纪老夫人在一旁没有说话,不过身边的老嬷嬷看着她眼里的光芒,心中明白她对叶氏这般作为是满意的。 老嬷嬷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微微上前一步在她耳畔说道,“老夫人,您交代的事已经做好了。” 纪老夫人闻言微微点头并没有开口。 杜氏还想胡搅蛮缠,叶氏却不理她了。她扭头看向纪令茹,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是关心月儿,不过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大半夜的来干扰别人的休息,可也不是一个好的行为。” 她的话说的隐晦,可是在场的人却明白,叶氏说的是阮氏并没有把她教好。 纪令茹眸色微微一深,这个叶氏真是个碍事的人!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跑了出来打乱她的计划,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件事情。 不过眼下也不是和她纠缠的好时机。 她眼里的泪珠还没有彻底褪去,她顺势就哭了出来,泪眼汪汪的看着好不可怜的样子。纪令茹柔柔弱弱的开口说道,“大伯母莫要怪罪,我也只是为了三姐姐好而已。这两日三姐姐从来不在服里出现,我就担心急了。可是,怕打扰到三姐姐的休息,我也不敢再贸然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就有仙骨给我托梦说三姐姐被人绑架了,现在在海塘花坞里的是个妖怪,这让我怎么能不为三姐姐担忧呢?” 她的话说的合情合理,可是在座的人却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除了阮氏仍然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善良的小、白、兔,可其她人却明白她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一惯会装可怜博 取同情,只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又没有惹到自己头上来,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了。 “那仙姑长什么样子?和你说了些什么话?” 叶氏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说话分毫不让。 在她这样冷漠的注视下,纪令茹抿了抿嘴,心中觉得有几分慌乱。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叶氏,竟然会说出这么咄咄逼人的话? 可是她却也不想想自己把人家的亲侄女都逼到了这个份上,叶氏又怎么会继续容忍呢? “大伯母,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纪令茹往阮氏的身后躲了躲,看起来似乎很是害怕的样子。 看着她这般模样,叶氏心中闪过几分淡淡的不屑。 她看了一眼站在纪令茹身前护着小鸡似的阮氏,微微摇头不再多言。阮氏却像是被她这一眼刺激到了一样,神情有些激动的开口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茹儿好心好意的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怕她的那三姐姐出了事儿,可是你们却怎么对她的?” 说到这里,阮氏更为自己的女儿觉得委屈了。 见纪老夫人仍然不吭声,阮氏觉得她似乎 是默认自己说的是对的,因此也就更加来劲了。 “你们这些人不但不知道感恩,竟然还这么对我的如儿可怜我的茹儿一片好心都被当做驴肝肺了。”说着,她还干嚎了两声。 叶氏本欲开口说什么,但是却也不想和她计较,就没再说话了。 纪老夫人也在这时候开口了,她轻咳几声,声音有些低沉,“够了,一群长辈在一个小辈面前闹成这个算什么样子?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做长辈的自觉?难道就让外人觉得我纪家的家风就这么不堪吗?” 她这一句话可谓是说的挺严重了,在场的人也不敢吵下去了。就连一直想借机生事的杜氏和阮氏,也没不识趣的再开口说话。 纪老夫人看着绿翘和红袖,声音带着几分严肃。 “你家小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红袖垂着头回答,“回老夫人的话,小姐,这两日身子一直不舒服,这才没有出门走走。就是怕过了病气给各位夫人以及小姐,但是……” 说到这里,她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纪令茹等人所在的方向。 她这一下子就差没赤、裸裸的说,偏偏有人要跑过来打扰我们小姐休息了。 纪老夫人自然也看懂了她的意思,她口上轻斥道,“放肆,主子们的事儿哪里是你们能议论的?” 红袖急忙跪在地上,“老夫人这件事是奴婢做的不对,只是奴婢只是心疼我家小姐而已,明明身子已经不是了,偏偏还闹出这么多事儿来打扰她的休息。” 她这话处处都像是一个为自己主子考虑的侍卫,哪怕是纪老夫人也狠不下心在斥责她半分,她给自己身旁的老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老默默很是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就走上去把她扶了起来。她拍了拍红袖的手背,声音中带着和纪老夫人如出一脉的慈祥,“并非是老夫人要说你,只是你这话当真逾矩。” 红袖抬头看了一眼这老嬷嬷阮氏微微一愣。 这是纪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那也就是说…… 她忙低下头,口中认着错,“是奴婢逾矩了,还请老夫人见谅。” “念在你也是护主心切,这一次就罢了,往后若再有这样的话,说出来可没要怪我严惩不贷。”纪老夫人嘴上斥责两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见话题逐渐跑偏了,纪令茹心中有些焦急。 这样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第五百五十章 冲动 “祖母,既然她是无意的,那就罢了。只是,我三姐姐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不如我们先去看看吧。”纪令茹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提议道。 纪老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她不懂事。 这两天,从纪令茹的作为,她已经看明白了,恐怕纪令月现在真的不在府里。要么她就是真的像纪令茹所说一样被人绑架了,要么就是她现在还有事没有回来。这任意一种可能,其实都会影响纪令月的名声。 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名声对她们有多重要,纪老夫人心中是再清楚不过的。 看着一脸执着,又似乎很关心纪令月的纪令茹,她微微叹了口气。 她的目光看向了阮氏,心中暗道她没有把女儿教好,竟然把她纪家的女儿的性子带的这么偏。看来,往后她还是得好生调、教纪令茹一番才是。 心中打定了这样的主意,纪老夫人却没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叶氏也听到了她的话,就直接了当的开口拒绝,“红袖已经说了,月儿身子不适,为何你偏偏这么固执,非得进去看她呢?何况这深更半夜的人都已经休息了,你还偏偏得把大家给吵起 来,还把你祖母给叫起来了,也不知道你祖母年纪渐大,身子也会累了吗?” 她这一番话占了道德和人伦慈孝的全部优势,让纪令茹都无从反驳。 “大伯母,我不是那个意思。”纪令茹咬着自己的嘴唇,“我只是担心我三姐姐而已,我知道大家都是关心三姐姐的,这才无奈之下把大家都叫来了,为什么大家偏偏这么误会我呢?” 叶氏懒得和她继续做戏,她的目光直视着她,眼神中满是不满,“你心里究竟打的什么小九九,我也不想去说,也不想知道。但是若你整日都来海棠花坞找事儿,打扰月儿的休息,那也别怪大伯母不留情面,不让你过来了。” 纪令茹听着她一番话,心中甚是错愕。 作为纪家大房的主母,竟然说出来这番话,那摆明了不是意味着想和她们三房断了往来吗? “老大家的,你也差不多了。” 纪老夫人眼神微微一凝开口,训斥了一句。 她自然知道分家这件事情,其实早晚是要发生的,只是,现在她还不想那么快就让她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已。 面对纪老夫人的训斥,叶氏就显得乖顺无比。 “母亲, 儿媳也只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这才一时失了言,还请母亲不要动怒。” 纪老夫人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和她计较,她开口嘱咐红袖和绿翘,“你们二人既然在你们小姐身边伺候着,那就好生服侍着她,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去问库房里要就是了。” “是。” 两人松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看来今天这关是过去了。 然而就在她们庆幸的时候,纪令茹却又一次作妖了。 她走到前方直直的就要向海棠花坞的院子里冲去,看着她这样也不管不顾的做法,众人皆是一惊。阮氏站在后面,同样也是愣神。她刚才感觉到一阵风过去,怎么纪令茹就冲到那么前面去了? “放肆!” 绿翘和红袖反应也是极快的,她俩立刻冲过去拦住了纪令茹。可是,以她们的手劲儿一时竟没有拦住冲动的纪令茹。 纪老夫人见状大喝一声,但纪令茹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直直的向里面冲去。 就在她到了院子门前时,门却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是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四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纪令仪一开门就看到了,向自己冲 过来的纪令茹,她手上用劲儿拦下了她。不过纪令茹挣扎的厉害,纪令仪就顺势在她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也就是这一下疼痛,让纪令茹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纪令仪,眼中流露出错。 这个时候,纪令仪怎么会在里面呢? 她的疑问也是大家的疑问。 “仪儿,你怎么会在里面?”叶氏看着站在大家面前,一脸不解的纪令仪主动开口问道。 纪令仪听到她的声音,似乎像是才看到在场的人一样,急忙上去行了一礼,“回母亲的话,这两日妹妹身体不舒服,我就经常在海棠花屋里照顾她。” 纪老夫人心中也悄然松了口气。 纪令茹刚刚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俨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是真的被她发现了纪令月不在里面,只怕这事儿传出去后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幸好,纪令仪把她拦住了。 不过看着站在众人面前落落大方的纪令仪,她心里也是悄然点了点头。 这是个不错的。 对于前两日的那件事情,她心里也有了答案。 “仪儿,月儿这两日究竟是哪里不舒适?” 纪老夫人顺势开口问道,纪 令仪自然也是不会怠慢她的,“回祖母的话,三妹妹这两日偶感风寒,身子总是没劲儿,这才不肯出来。不见祖母与母亲,也是怕把风寒传染给了你们。” 叶氏听到这话更是心疼,“这丫头怎么偏不知道与我说一声呢?今晚竟然还被人这么闹腾。” 她虽然并没有指名道姓,不过这话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大姐姐,你既然说三姐姐只是偶感风寒,那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来了,她却还是不肯出来呢?难道她瞧不起我们吗?” 纪令茹声音尖锐,杜氏也在这时又插了一脚。 “是啊,既然身子不舒服,那就该请府上的大夫来看看才是,怎么能一直这么拖下去呢?” 阮氏见两人一唱一和的,仿佛也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也就此开口道:“老夫人,既然三小姐不舒服,那就让人给她看看吧。看看她究竟是哪不舒服,让府医告诉大家,大家也安心一些。” 纪令仪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的,“她这两日身子不适,脸色就不大好看,因此并不愿见人。” “我们又不是外人,三姐姐怕什么?” 纪令茹说着,就要再一次往里走去。 第五百五十一章 纪令月回来了 “够了!都折腾了这么久了,你们不累吗?”纪老夫人开口了,她声音中带着几分淡淡的疲倦。 纪令茹闻言心中很是不甘,难道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吗?若是放过这个机会,恐怕再没有下一次了吧。但是,纪老夫人都开口了,如果她再多做纠缠,只怕是…… 纪令茹心中很是纠结,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咬了咬牙,现在还是纪老夫人当家的时候,若是彻底惹恼了她,只怕他们三房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了。罢了,只要纪令月还没回来,她就还有机会。 她深呼吸一口气,决定暂时服软。 可是,纪令月的声音却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怎么?我身子不适,四妹妹就这么惦记我?”似笑非笑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纪令茹闻言却浑身一僵。 纪令月?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在纪府! 她眸子里闪过惊慌,黑衣人不是说了纪令月还被关着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令茹很想立刻去质问黑衣人,可是,现在她哪有机会去问?眼下最重要的,是应付过眼前这一关。 被震惊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其她的人也是一脸茫然。 哪 怕是纪令仪和纪老夫人眼中也闪过了不解,她回来了? 而低着头的绿翘和红袖悄悄对视一眼,眸子里皆是惊喜。 纪令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总算是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她笑容僵硬,看着院子里禁闭的屋子开口,“三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只是关心三姐姐的身体而已。” 纪令月透过窗纱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中只觉得好笑。她一直知道,纪令茹在伺机作妖,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为了对付自己,和那个组织的人联系在一起。 如果这件事情不是被她发现,而是被其他人知晓的,那她们纪家的名声也算是毁于一旦了。想到这里,她眼神一冷。 她在内间换好衣服,就准备抬步走出去。 她的手臂被微微拽了一下,她回头看去,正是陆淮琛带着些许担心的脸颊。 他声音本就低沉,现在刻意的压低更是多了几分性感。 “你这些日子不在纪府,现在出去可以吗?” 纪令月点了点头,眼睛中带着明闪闪的光,“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你先回去吧,明日我来找你。” “好。”陆淮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微微昂首不再多言。 看着他从窗口离开,纪令月眼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柔情。 他们本是商量好的,等三天之后如果调查不出来任何结果,她再跟随陆淮琛离开的。可是,在黑衣人检查过离开之后,红芽却突然闯进来遇到了正准备离开的陆淮琛。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也没有必要去隐藏了。 至于当卧底这件事,自然也是有合适的人选的。想到这里,她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他说的义正言辞,可是,纪令月心中却清楚,他只是不想自己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罢了。她当时就想着,索性已经暴露了,与其想办法狡辩取得信任,不如顺水推舟。 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纪令月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出去。 当众人看着出现在她们面前的纪令月时,眼中的惊讶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不过,看着她似乎漫不经心的模样,也不像是得了风寒啊!众人心中嘀咕,可是耐不住有人想找事,就直接问出来了。 “哎呦,这不是我们三小姐吗?你看看你看看,这人不是好好的吗?看着也不像是染了风寒的样子,怎么到了大小姐口中, 还让人觉得病得不轻呢。” 她用手帕捂着自己的唇,貌似是在调侃纪令月。可是,实则是在试探她们的虚实。 纪令月看了她一眼,甚至都懒得理会。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她一眼就看穿了。杜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纪令月身姿款款,她走到纪老夫人和叶氏面前行了一礼。 “祖母,我这两日身子不舒服,这才没去向您请安,祖母可莫要怪罪。”看着她脸上甜甜的笑容,纪老夫人抬起手握着她的手。 那沁凉的感觉,一瞬间就让她明白了些什么。 不过,除了眸色深了些,她也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常。 她笑着开口,“你这孩子,下次不舒服就告诉祖母,免得还有人没事找事,偏偏还有人上赶着应和,让大家都不得安宁。” 她这话说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纪令茹脸色难看了几分。 纪令月跑出来这件事情,本就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了。现在倒好,这一个两个的,都在暗示她是个不安分的挑事精。明明不守规矩的是纪令月,是她彻夜未归,凭什么她们把所有的错误都算在自己头上,这不公平! 她在心中无声的呐喊着,可是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她似乎忘了,纪令月是因为什么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的呢? “没关系的,有些人也只是太关心我了而已。” 纪令月也说的散漫,看起来对此并不上心。 纪老夫人看着她这般模样,无奈的叹口气,“你这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下次若有事情,只管告诉祖母便是。这样,万一出了事也有祖母,才不会让人误会啊。” 她的话说的极有深意,纪令月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却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是,站在一旁的纪令仪和两个婢女一下子就明白了。不过,碍于人多口杂,她们也只当做不知道。 “是,祖母。” 纪令月在她面前收敛起了在旁边面前的张扬,她就像一个正在听家中长辈训诫的少女,恬静而美丽。在月光之下,她浑身上下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绝美的容颜看着更是惊为天人。 众人看着她,哪怕是最不喜欢她的杜氏和阮氏,也有些别不开眼了。旁的不说,单是这副皮囊,可真真是上佳的。 纪老夫人最先回过神来,纪令茹随后,她的眼中闪过嫉妒。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处置 “好了,既然你没有大碍,那我们也不打扰你休息了。”纪老夫人开口,说完后微微等了一下后又开口嘱咐:“我知道你这孩子不愿意麻烦别人,出了事情也喜欢自己扛着。只是,纪府里的人,都是你的家人。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和她们说就是了。” 纪令月听到这话,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感动,同时也坚定了自己要好好收拾纪令茹的心思。 “祖母,你放心吧,若是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会告诉您的。”纪令月说罢,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纪令茹。看到她的视线直直的投射在自己的身上,她心头一跳,顿时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是正确的。 纪令月本来是不愿意理会她的,但是她做的那些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发现了,只怕她们纪家也要受到牵连。既然她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那不如她现在趁早绝了她的念头。 她走到纪令茹的面前,冲着她微微一笑。 纪令月的笑容,哪怕纪令茹不喜欢她也不禁为之一愣。 而下一秒,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就让她瞬间回神了。 “纪令月,你!”她摸着自己的脸颊,顿时尖叫了起来。 刺耳的声音贯穿了众人的耳膜,就连想立刻上来为她打抱不平的阮氏也愣了一下。 “怎么?” 纪令月却对此不以为意,纪令茹眼神中带着愤恨,“你凭什么打我!” 面对她的质问,纪令月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她面无表情的开口,“纪令茹,你该打。” 她声音淡淡,却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你大半夜的折腾祖母,还不止一次,此为不孝;在长辈面前公然吼叫姐姐的姓名,此为不知礼;且你明知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却不把这一层身份放在眼里,此为不恭;还有,你今晚借着仙姑的名头滋生事端,此为不敬。” 她字字铿将,句句有力。再加上她本就占着一个理字,更是让纪令茹无从辩驳。 纪令茹咬着牙,心中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正如纪令月所说,她是当朝皇帝亲封的郡主,更是纪太后的嫡亲侄女,而自己却只是三房的一个庶女罢了。可是,命运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 见她眸子里仍然带着怒火的模样,纪令月心中更是冷漠。 死不悔改,这样的女子留在纪府,只会给她们带来灾祸。她可不愿意为了一个总 是陷害,甚至妄想加害自己的女子让纪家其她关心自己的人而受到牵连。 她缓步靠近纪令茹,直到和她只剩下一步之遥。 她靠近她的耳边,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温度,“你勾结外人,妄图毁我名声,谋我性命,礼义廉耻,你全部抛之脑后,你说,我怎么能饶了你呢?何况,你真的知道你勾搭的组织究竟是什么人吗?” 她微微停顿一下,“这么放心的把底细全部暴露在不知是敌是友的人面前,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呢?我的好妹妹。” 听完纪令月的话,纪令茹脸色煞白。 “你……” “你什么你?”纪令月后退一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纪令茹摇了摇头,猛地跪倒在地,“求求郡主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纪令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蹲下、身子,一根手指抬起了她的下颚。纪令茹眼中的怨恨,狠毒,不甘完全来不及隐藏,她就像个小丑一样,赤、裸裸的把自己最难堪的一面暴露在了纪令月眼皮子底下。 她摇了摇头,放下了自己的手指。 纪令茹跪坐在地上,一瞬便失了神。 她知道,自己完了。 纪令月并不理会她,她语气严肃而冷漠,她环视了众人一眼,缓缓开口,“纪家三房庶女纪令茹,不忠不孝,不敬神明,念在其有所悔改之意,本郡主特允她心愿,让她在庄子里青灯古佛,日日诵经赎罪。” 她一句话就决定了纪令茹日后的生活,纪令茹瘫软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阮氏似乎在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她的尖叫声丝毫不弱于纪令茹,“你不能这样对她!她可是亲堂妹!” “亲堂妹?” 纪令月闻言,轻轻一笑。 只是经过她刚刚那一串严厉的手段,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她此时真的是在笑着的。 纪令月看向有些癫狂的阮氏,眼中闪过厌恶。 在很早之前的记忆里,纪令茹也曾是个活波天真的稚童,可是,后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阮氏就占了主要责任! 阮氏见她不言,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救出自己的茹儿。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扑向了站在一旁的纪老夫人。 “老夫人,茹儿她也是你的亲孙女啊!你快救救她,她以后再也不敢了啊,老夫人!”看着阮氏这般模样,纪老夫人心中也有几分唏嘘。 阮氏平日里在她面前也少不得有几分嚣张,可是,今天却因为纪令茹变成了这个样子。也算的上是个慈母了。若是平日,她或许也就开口让纪令月绕过纪令茹了。 只是,结合纪令月这两天从不在府里出现,纪令茹又处处找事的举动,纪老夫人心中也明白,她怕是做了什么触及到纪令月底线的事情。 否则,纪令月平日里对她们私下的那些小动作都不闻不问的。在这一方面,她相信纪令月。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只怕她也不会这样的对付她的。 想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然而,在阮氏很是期待的注视西安,纪老夫人也只是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阻止不了郡主的命令,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像是累了一样,对着纪令月开口,“郡主,我希望你明日来看看我。” 纪令月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祖母放心。” 纪令月当然明白,纪老夫人心中是有难过的。毕竟正如阮氏所说,纪令茹也是她的亲孙女。虽然不疼,可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等纪老夫人离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阮氏身上。 第五百五十三章 闹剧落幕 “纪家三房妾室纪阮氏,教女不善,平日里更是多次以下犯上,就罚你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无本郡主的召令,不得私自出来。” 阮氏听着她对自己的处置,身子一软。 “纪令月,你好狠的心啊!”纪令茹在她的身后开口,然而,纪令月却并不愿意理会她。 只是,在她被侍卫带下去之前,纪令月还是开口了“纪令茹,我给过你机会的,只是你不懂得珍惜。” 这么久了,不管她对自己暗中下什么绊子,纪令月都不曾理会。但是,这一次她真的触碰到了她的底线。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轻拿轻放。否则若是被旁人知晓,怕是纪家也难逃一劫。 纪令茹听着她的话,眼中闪过恍惚。 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也逐渐浮现了出来。曾经的她们之间也并没有这么气焰嚣张,彼此看不顺眼。甚至在纪令月和纪令仪最初失去母亲的时候,纪令茹还偷偷的去看过她。当时也许有借着纪令月为自己立下形象的原因,可她当时也的的确确是心疼过纪令月的。 但是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针对纪令月。 也许是她所拥有的东西太多了 ,令人羡慕的容颜,许多人的宠爱,这些都让人为之嫉妒。可是她想,或许她深深嫉妒纪令月的原因,并不止这些。相比那些东西,她更羡慕纪令月可以活成自己的样子。 她不被世俗的目光困扰,在纪府的庇佑下,肆无忌惮的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顾及任何人的嘲笑与讥讽。对于自己身后传来的目光,纪令月并没有再理会。 有些事情有些人,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去纠结。 “还有事吗?没事就散了吧。” 等一切都解决完了,尘埃落定后,纪令月看着还愣愣的站在这里的众人,她微微挑眉,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而这一次,看着她的众人却再也没有人说什么闲话。 她们齐齐离开,纪令月这一次的雷霆手段,着实有些震惊到她们了。直到她再一次提起,她们才想起来,纪令月不止是纪家的嫡女,同样也是当今皇上亲封的郡主。而这,就是她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横沟。 “月儿……” 纪令仪走到她面前,眼神有些复杂。 叶氏同样走了过来,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斥责的话。她的手落在纪令月的肩头,声音温柔:“你放 心的去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就好,我们一直都会在你的身后。只是,今天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所以,你明日还是去给你祖母说说吧,宽慰宽慰她。仪儿,你也一同去。” “我知道的,姐姐就不用和我一起去了。” 纪令月点了点头,神色柔和了下来。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疲倦,纪令仪也不忍心说她什么。从没了母亲之后,可以说是她看着纪令月长大的,以前纪令茹借着自己的小心机欺负她,她也是暗中帮过纪令月的。只是,她着实没有想到,纪令月这一次竟然没有再宽恕她,而是以这严厉的手段狠狠地惩罚了纪令茹。 “我们回去吧。” 叶氏知道她听进去了,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转身看向纪令仪,神情柔和。纪令仪点了点头,交代纪令月好好休息后就回去了。 纪令月也带着绿翘,红袖回了屋子。 一进去,两个婢女就跪在了她面前,绿翘的眼泪更是落了下来,“小姐,你这几日究竟去哪了?你有没有受伤?那些抓走你的人有没有虐待你?我和红袖都快担心坏了。” 面对她们的控诉和担忧,纪令月心中多了几分 暖意。 抛开心中有些杂乱的感受,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葱葱玉指点了点二人的额头,“我没受伤,放心吧。这几天府里发生过什么事,你们同我说说。” 绿翘和红袖对视一眼,开始说起了这几天的事情。 另一边,陆淮琛坐在椅子上,他手中捏着酒杯,一副慵懒的模样。只是,偶尔从他眸子里迸射出来的冷光,并不让人觉得他无害。 “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靳七听到他的询问,行礼答道:“主子,王家村那边并没有异常。不过,那人现在已经发现三小姐失踪了。” “他没有做什么吗?” 陆淮琛淡淡的问道。 靳七神色越发恭敬,“他发现三小姐不见后很生气,不过,因为林宿妨也受了伤,红芽已经死了,”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是林宿妨杀的,那个黑衣人也没有再做什么动作。” “看样子是怕打草惊蛇啊。”他摩挲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心中暗衬。这黑衣人,究竟是谁的人呢? “盯紧了,有什么动静就回来汇报。” 靳七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应了一声就准备退下了。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陆淮琛的声音从他身 后传来,“她回来了,本王也该给陈志一个交代了。” “是,王成安一直在属下的监视里,不出明日,他必然已经在牢里了。” 对于靳七的回答,陆淮琛很是满意,“事情办的不错,下去吧。” “是。” 靳七离开后,陆淮琛走到窗边,看着漆黑天空里皎洁的月光,他眼中闪过了几分柔情。他一直知道她的胆子大,可是却也不希望她以身犯险。 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了。 有些事情,也该准备起来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唇角勾起了些许弧度,清冷的光芒下看着更是魅惑,相比纪令月的容颜来说,又是一个妖孽。 “既然不知道,那就罢了。” 王家村里,黑衣人看着受伤的林宿妨,他微微沉默一会才开口说道。 “咳咳,是。”林宿妨轻咳着,看他那苍白的脸色,显然是伤得不轻。前一会陆淮琛被红芽发现,他决定带走纪令月。而自己就成了善后的人,陆淮琛只是让红芽以后不能再说话。 可是,林宿妨却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这几日的相处以及和她的合作,他已经悄然把她放在了心上。 第五百五十四章 斩 由于陆淮琛下了命令,王成安本来还在外面逍遥准备找下一个女子下手时,一时不备被靳一打晕带回来了。等他醒来后就已经在大理寺的大牢里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摄政王呢?他去哪了?” 王成安被狱卒一盆冷水泼醒,他朦胧着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自己的位置。他立刻挣扎了起来,可是,狱卒早就用铁链子把他绑好了。 “你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陈志的声音传来,他从暗处现身。看着王成安狼狈的模样,他心中涌现快意。 陆淮琛果真说话算话,还是把王成安交给他了。 “你要做什么?”王成安一脸戒备的看着他:“我要见摄政王,你去把他找来。” “摄政王现在哪里有时间理你呢?”陈志看着他微微一笑,在大牢中舔舐着烙铁的火光下,看着有几分狰狞。王成安却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然而,他已经没机会了。 “罪犯王成安,残害京中闺阁女子数名,罪不可恕。又私逃出狱,更是罪加一等。其害人手段之残忍罄竹难书,判斩立决。” 陈志手中把玩着“斩”字令牌,声音淡淡。 “不,这不可 能,怎么会这样?他明明说好了让我走的。”王成安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样,口中不断呢喃着。 听清楚他口中说的话,陈志眼神阴冷,“王成安,你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就算摄政王昏庸也不可能放你走,何况这件事情是当今圣上派人查的,他怎么可能让你逃走呢?” 说到这里,她直接笑出了声来。 “王成安啊王成安,你逃走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落在本官手里的这一天吧?” 王成安此时也清醒过来,陈志说的是否真实,他心中自有判断。他面色冷漠,“有杀就杀,你说这些做什么?事情我已经做了,你又能怎么样?” 看着王成安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陈志心中更是生气。 他本就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王成安,现在看着他这般模样更是来气。再加上他之前威胁陆淮琛的事情,竟然让他从自己手上获得了一段时间的自由,这一点更是让他恼怒。 “既然你死不悔改,那本官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手段。”陈志幽冷一笑,“上刑!” 狱卒们闻言,立刻行动了起来。 看着向自己靠过来的狱卒,王成安眼中也是忍不住闪 过了慌乱。他不断挣扎着,“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陈志听到他的话,想起了自己两个无辜的女儿。 他咬着牙,恨恨的骂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些女子求着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放过她们?” 王成安被他的质问说的,一时哑口无言。 可是,他也不想承受这些看着就恐怖的刑罚啊! “来个人救救我吧!”他在心中呐喊着,却不愿意在陈志面前露出怯懦。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祷告。 “陈大人。”就在陈志想要对他动刑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命令。 看着走进来的靳一,王成安的脸上露出激动,他开口大喊:“大人,快救救我!摄政王说了放了我,可是,这个陈志却阳奉阴违,偷偷把我抓了回来!” 他逮着机会立刻告状,希望陆淮琛可以再救他一次。 可是,他却忘了,自己昨晚才得到的消息。 “王成安,纪三小姐已经不见了,你这段时间做事谨慎点,千万别再露出马脚,否则,这一次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他们的手里,已经没了筹码。 可是情急之下,王成安却早就把这件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了。 “陈大人,主子有两句话让我来通传一声。” 陈志闻言心中很是疑惑,按理来说,王成安是陆淮琛派的人亲自抓回来,那肯定不可能护着他了。既然这样,那他现在派人过来阻止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哪怕是心中有所腹诽,他也不敢直接质问。 “靳首领,您说。” 陈志客气了一声,在陆淮琛身边的人,他也不敢轻易得罪。靳一开口说道,“王成安罪大恶极,其罪当诛。” 此话一出,王成安当场傻眼。 他本来以为,靳一这时候阻止了陈志,应该是救自己出去的。可是,为什么他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话!他不甘心的开口质问,“我不相信!摄政王就没其他的话了吗?是不是你公报私仇,你……唔唔。”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嘴就被陈志让狱卒堵上了。 “就凭你也想和我主子谈条件?” 靳一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之前是看在纪三小姐的面子上,主子才允许你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你自以为逃出去后瞒天过海,却不知道你的一言一行都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 王成安闻言瞪大了眼睛,他似乎想要挣扎,想要尖叫,可是 被束缚住的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靳首领,摄政王还有什么命令吗?”陈志等他说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靳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陈志。 “陈大人,主子说,王成安做的事情天怒人怨,大人审问时大可不必手下留情。皇上要的是一纸呈堂供词和罪证,至于一个斩立决的罪犯,大理寺的牢房也该空出一间了。” 陈志瞬间就明白了陆淮琛的意思,他咽了咽口水点头,“下官明白了。” “那就劳烦陈大人了。” 看着靳一转瞬不见的背影,陈志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一个手下尚且如此,陆淮琛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深不可测。真是太可怕了,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陈大人,那我们现在?”狱卒见他走神,主动上前问道。 陈志被人惊醒,一下子回过了神来。 他看向王成安,眼中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他开口吩咐,“上刑。” 大理寺的牢狱里传来阵阵惨叫,惊飞了院子里的寒鸦。 靳一站在暗处,看完全过程才回去汇报。 “主子,王成安死了,陈大人下手狠辣,算是为纪三小姐报仇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解释 陆淮琛俊美的容颜隐藏在暗处,闻言,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一闪而逝。 “还是便宜他了。” 靳一听着他的冷哼,心中暗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陆淮琛。陈志因为自己两个女儿的仇恨,本就对王成安恨之入骨。现在又有了陆淮琛的那句话,他下起手来更是肆无忌惮,那折磨人的手段,比起他们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能说大理寺里的刑具还是太少了,不然,恐怕王成安被剥了一层皮都有一口气苟延残喘。 “下去吧。” 陆淮琛没有多说什么,就让靳一退下了。 明日纪家丫头也该来感谢他一声的,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陪陪她吧。 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纪令月。 “小姐,该起来了。” 海棠花坞里,绿翘叫纪令月起床。她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她爱极了赖床。可偏偏平时大家也对她没什么办法,毕竟也不是什么大错。 纪令月迷迷糊糊的开口,“绿翘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小姐,你今天还得去给老夫人请安呢。”绿翘无奈的开口说道。在她的提醒下,纪令月这才朦朦胧胧的睁 开了眼。 她缓缓坐起身来,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端着热水走进来的红袖听到她的话,顺口回答。 “嗯。”纪令月声音淡淡。 她也没有动,只是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绿翘和红袖也见惯她这样了,按照纪令月曾经说过的一个词,那就是“起床气”。 纪令月当时给她们解释的是自己有起床气,醒来后需要缓缓,别打扰她。 正如她自己说过的一样,没一会,纪令月就彻底清醒了。绿翘和红袖一起服侍她收拾好自己,纪令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红润得脸色看着气色很好。 “走吧,我们去给祖母请安。” 主仆三人向着纪老夫人的院子走去,路上还遇到了纪令仪。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看你有没有出事。”纪令仪没好气的开口,“你这几天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可是担心坏我了。” “放心吧,姐姐,我这不是没事吗?” 纪令月感觉自己心里暖暖的,这几天的事情,她都听绿翘和红袖说过了。她知道,这几天要不是有纪令仪替自己周旋,恐怕都拖不到自己 昨晚回来,她消失的事情就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你呀,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冲动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该如何是好?”纪令仪抿了抿唇,眉目间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担忧。 纪令月笑着应下,“知道啦,我的好姐姐。” 见她撒娇,纪令仪也绷不住脸色,和她一起笑了起来。这几天她日日担心,见她平安无事,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总算是放下了。 “你现在是要去给祖母请安吗?” 面对她的询问,纪令月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几分,“昨晚的事,我该给祖母一个交代的。” 纪令仪眼神微微有些复杂,不过在纪令茹和纪令月之间,她毫不犹豫的会选择纪令月。哪怕纪令月做的是错了,她也愿意豁出自己的一切护着她。 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手下柔软的触感一下子就让她上了瘾。 纪令月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脂粉,捏着软软的,一张本惊为天人的容貌此时却显得多了几分活波可爱。纪令仪一时没忍住,手上用了点力气。 纪令月倒也没打开她的手,只是无奈的开口叫了她一声。 纪令仪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脸色微红,轻咳一声,“你自己心中清楚就好,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说完,她抬头就看到了纪令月的脸颊被自己捏的那一边已经红了。 她顿时心疼了起来,“你这妮子,怎么我弄疼你,你都不说一声?” “我知道姐姐只是喜欢我而已。”纪令月笑着开口,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开口回答。 纪令仪手上也没用多少力气,只是她皮肤娇嫩,脸上的红印子这才格外明显了一些。纪令仪见她这样,心中更是软了几分,她摇了摇头,无奈的开口,“好了,与其和我这里耍嘴皮子,还是快去看看祖母吧!” “好,姐姐,那我就先走了。”纪令月点了点头,也没再多和她说什么。昨晚她就说了要去给纪老夫人解释,现在再让她等下去,确实也不太合适。 “去吧。”纪令仪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老夫人,三小姐来请安了。” 纪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通传,她这才睁开眼,点了点头,“让月儿进来。” “月儿来给祖母请安了。” 纪令月恭敬的行了一礼,看着她规规矩矩的模样,纪老夫人让她起来,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多说什 么。 纪令月自然知道,纪老夫人是在等自己给她一个解释。 “祖母昨日事发突然,我并没有来得及和您提前说。”纪令月此话一出,纪老夫人就确定她那样做是有原因的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勾结外人,而且还是一个未知的组织。”纪令月并没有解释的很详细,可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纪老夫人知道其中利害了。 “我问你,这次你被绑架的事情和她有没有关系?” 纪老夫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纪令月,眼中带着几分执拗。纪令月叹了口气,她心中明白,纪老夫人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接受这件事情的理由。 “是。”纪令月最终还是没有包庇她的罪行,“这几日虽然我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根据我的观察,那个组织背后的人也不简单,纪家一定不能被牵扯进去。” 纪老夫人闻言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淡淡的开口说道,“是茹儿她糊涂了,你给过她机会的。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心为了纪家着想。这几天为难你了。” “月儿,祖母老了……” 纪令月听着她这话,心中情绪翻涌。 第五百五十六章 纪老夫人的请求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纪令月和纪老夫人说了些什么,只是,没过一段时间,一件事情在纪府里掀起了些许波澜,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从纪老夫人那里出来后,纪令月心中一直觉得沉甸甸的。 纪老夫人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可是,她真的能像祖母期待的那样,把这件事情做好吗?何况,现在京城看似平静,实则风波诡谲,现在的情形,她也有些看不懂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 看着纪令月从纪老夫人的屋子里出来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红袖主动开口询问,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帮到她的地方。纪令月闻言停下了脚步,她看着一旁的风景,微微沉默了一会开口反问,“绿翘,红袖,你们说如果有人让你做一件事情,你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那该怎么办?” “是老夫人让小姐做什么事情吗?” 红袖立刻就联想到了,就在她打算追问时,绿翘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冲她摇了摇头。 “小姐,如果可做可不做,那就随小姐心意。如果不得不做,那就尽力而为吧,尽人事,听天命。”绿翘说道。 “尽人事,听天命……” 纪令月把这话在口中念叨了一遍,心中有了些许感悟。或者就像绿翘说的,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避无可避,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情况。 正如老夫人所说,“月儿,我知道你只希望纪府的人在这些尔虞我诈中安然无恙,可是,你要明白,没有人可以清清白白的活一辈子。你父亲刚正不阿,你二叔也没什么大的本事,两房的主母不好权利,虽然能管理好纪府的家务事,却不是能靠得住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纪老夫人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她以前看着三房和被赶出去四房为了权利争个头破血流,心中不是滋味。现在倒好,大房和二房谁也不争了,她又无奈的很。 纪令月听着她的话没有开口,纪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就明白了什么一样。只是,她还是在等,万一事情不像是她想象的那样呢。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纪老夫人无奈的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也不是个喜欢权利的。只是,月儿,我们纪家出了一个太后,你父亲和二叔又在朝为官,我们是躲不过去的。”纪老夫人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你 要明白,我们不得不争。有些时候,你不争反而是争,争反而是不争。”纪老夫人的话说的玄乎,纪令月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祖母,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纪令月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纪老夫人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祖母知道你不喜欢这些琐事。纪府的琐事,平日里有你姨母和二伯母看着,出不了大事。只是有一点,若是朝堂上有什么事情是你父亲和二叔无法决断的时候,你就得帮忙给他们拿个主意了。” 纪令月这才彻底明白了纪老夫人的意思,她不想答应这件事情。因为她不想参与进去,但是,现在的情形就像是纪老夫人所说的那样,她是不争也得争啊! 否则,万一像原着那样,别人上位了,那他们纪家依旧是一枚眼中钉,肉中刺!她虽然看过这些人原本的结局,不过现在一切都被自己改写了,不是吗? 她绝对不允许出现那样的情况。 她苦笑一声:“祖母,你这是在为难我啊。我也没什么大本事,何德何能啊。” 看着她有些抗拒的模样,纪老夫人心疼的摸了摸她的秀发,“祖母知道这事的 确是有些为难了,只是事到如今,祖母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相信了。” 纪老夫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淡淡的疲倦,纪令月抬起头,骤然看到了她慈祥而略显疲倦的面容。 看到她这般模样,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祖母相信我,那我且试试。不过说好了,除非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大事,我可以帮着父亲和二叔决断,其余的事情还是和往常一样就好。” “好。” 纪老夫人虽然听出来了她偷换概念,不过也并没有点出来。纪令月肯接受这件事情,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了,她不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要求太多。 她也不愿意让她背上这样的重负,不过正如她所言,纪令月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她可以打探到消息,都和纪府的底蕴有的一拼了,而纪令月,则是最能帮着纪家做出正确决断的。 “小姐?小姐!” 看着走神的纪令月,绿翘和红袖对视一眼急忙叫醒她。 纪令月这才缓过劲来,“怎么了?” 看着她疑惑的神色,绿翘开口:“小姐,你刚刚想的太入神了。” “我知道了。”纪令月点了点头,没再多言,“我们回去吧。” “好。” 主仆三人来时神色淡漠,回时各有思绪。 纪令月心中还是不想接受这件事情,只是,现在的情形,她也该想想自己究竟该怎么去帮着纪家从这场无声的战争中顺利保存下来了。 “三爷,您不能进去啊!” 海棠花坞外,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在和纪仲拉扯着。 “这是怎么回事?” 纪令月老远就看到了这一幕,她快步走近时正好听到了小厮的话,她皱了皱眉开口道,“三叔,你这是做什么?” “月儿,阮氏和茹儿不是故意要招惹你的,你能不能看在三叔的面子上,大发慈悲放过她们?” 纪仲看见她立刻就扑了上来,纪令月后退一步,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和他的接触。听着他说的话,她神色淡漠,“三叔这是觉得我对她们母女二人的处置太重了?” 纪仲想点头,却又怕惹恼了她,为阮氏和纪令茹现在本就不好的情形雪上添霜。 “三叔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茹儿她年幼不懂事,阮氏又是个嘴硬心软的,你就看在三叔的面子上绕过她们这一次吧,就算是三叔求你了!” 看着纪仲殷切的眼神,纪令月沉默着。 第五百五十七章 他的温柔 “三叔,你既然不清楚她做了什么,那又何必央求我放过她们呢?”纪令月淡淡的开口问道,她不是傻,这个时候纪仲主动上来触自己的霉头,恐怕是阮氏在后面作妖了。 她本想留着她一条性命,可如今看来,有些人也并不懂得珍惜。 她不是圣母,何况纪老夫人已经为她分析过利弊了。一个阮氏和纪家这么多人的性命,孰轻孰重,她自有分寸。 还不等纪仲开口反驳,纪令月直接决定了阮氏最后的结局。 “纪阮氏教女不善又喜惹是生非,念在她一片拳拳爱女之心,特许她与纪令茹一起去庄子吃斋念佛,青灯古佛了却一生。” “月儿……” 纪仲听着她的话,他情不自禁的瞪大眼睛。 纪令月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漠然“我敬你是我三叔,只是你得明白,人前我是郡主,论品阶也高于你,君臣有别。” 她的话掷地有声,纪仲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了。 他垂头丧气的模样看得纪令月心中略有不忍,只是她绝不会收回成命。她狠了狠心,带着绿翘和红袖回了屋子,至于纪仲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夜幕降临,纪令月坐在梳妆台 前愣神。 “纪家丫头,你在想什么?” 身后,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纪令月闻言立刻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陆淮琛。他眉目俊朗,素日冷漠的脸上噙着一抹浅笑勾人至极。 纪令月看着他,站在身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怎么了?纪家丫……” 他话音未落,纪令月便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温香软玉在怀,他愣住了。鼻间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闻起来很是舒适。 不过,陆淮琛的眼中转瞬就露出了几分冷意。 “是谁欺负你了?” 他声音温柔,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冷冽。 “没有人欺负我。”纪令月在他的怀里嗡声说道,只是,陆淮琛却不相信。 她平日里一直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起来快乐的很。虽然他知道,在这样的表面下也会有她的烦恼。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和我说说。” 陆淮琛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一边开口说道。他就像是个耐心的饲养员,温柔的对待自己的宠物。 纪令月心中莫名产生了这样荒缪的想法,不过…… 这样好像还挺舒服的。 她享受着陆淮琛的温 情,贪婪的吸入他身上的味道。 在陆淮琛的多次诱哄下,纪令月这才开了口。 “祖母今日同我说,让我以后在纪家有难时,可以替我父亲和二叔决定一些事情。” 纪令月这话一出,陆淮琛微微挑眉,心中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 不止是错愕,还有对纪令月的心疼,以及对纪老夫人的钦佩。不愧是纪老夫人,眼光当真是独道。纪家这一代确实也不错,只是相对来说,剩下的这三房三子各有特色。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三兄弟都有些不大适合朝堂。 不过,现在也好,有了纪令月,他们应该也可以过的顺一点。只是,他的小丫头,似乎要过的更辛苦了。 想到这里,陆淮琛又对纪老夫人的钦佩少了几分。 她本该在自己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可偏偏还是卷进了这场无声的战争中,不得脱身。只是,那也没关系,只要有自己在,就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 在他的面前,纪令月可以永远是个小丫头。 不过,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陆淮琛在心中暗自私衬着,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可心中却跟明镜一样。 “你若是有需要,只管告诉我。” 他的话向来一诺千金,当然,这也是分人的。对纪令月而言,只要是她想要的,无论是摘星星还是摘月亮,陆淮琛都会尽力去尝试。 如果他是一代君王,或许纪令月也会是一代红颜祸水吧!为了博卿卿一笑,他宁愿舍弃江山天下,宁愿她可以过得开心无忧。 纪令月听到他的话,突然笑了出来,“那小女子可真是荣幸至极呢。有了摄政王在后面帮助,那我可不是如虎添翼吗?” “自然。”陆淮琛装作没有听出来她话语中的调侃之意。纪令月的性子,他自然知道。除非必要,恐怕她也不会向自己求助。 只是他又怎么忍心自己的小姑娘独自一人承受那么多呢?想到自己暗中计划的那件事情,陆淮琛眸色深沉了几分。有些事情早就该提上日程了,拖到这个时候也只不过是怕她不喜罢了。 不过,为了纪令月的心情,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了。现在也该是让她给自己一个答案了。纪令月曾经偶然提起过的话题,他全部都放在心里。他不会让自己的小姑娘羡慕任何人,别人有的,她也要有,别人没有的, 他也会尽力给她。 “话说,你今天怎么来我这了?” 纪令月在经过他的劝说之后,心情已经好了许多。虽然陆淮琛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她却明白她陪在自己身边的心意。 这就足够了。 陆淮琛听到她的问话,回过神来。他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眼中带着几分幽怨:“我以为你今天会来看我的。” 此话一出,纪令月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啊这……” 看着她有些尴尬的模样,陆淮琛却有些恶趣味的不曾为她开口解围。美人当前,纵然是一副幽怨的模样,却也独具风采。 纪令月喉头微动,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副认输的模样,开口说道,“我今日同祖母说完就没了心思,这才没有去找你。何况,你不是自己来了吗?” 说到后面,她多了几分理直气壮。 看着她这般模样,陆淮琛心下好笑。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声音温润又带着调侃:“若是我不来,那岂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吗?” 好撩! 纪令月看着他这般模样,眼中仿佛有星星在闪烁一样。 不得不说,纪令月这小模样取悦到他了,陆淮琛低低的笑了起来。 第五百五十八章 碰瓷 “我先走了。” 陆淮琛和她道别后就离去了,次日众人被叫到了纪老夫人的房间了。 这些时日,老夫人也算是看明白了,在房间里思考了一整日,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决定将府里管事的差事,交给叶氏,让她来办。 这消息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接着,便恭喜叶氏。 手里掌握着这么大的权利,叶氏也很高兴,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而这忧愁的人,自然是纪仲了。 自从阮氏带着纪令茹去了寺庙里吃斋念佛后,纪仲很思念阮氏,就连做梦也呼喊着她的名字。 老夫人看在眼里,却也没法阻止,只得唉声叹气。 而纪仲这么失意,叶氏也是知道的。但她现在打理着府上大小事,也实在没有精力应付,便随他去了。 纪仲整天待在家里,不是喝酒便是睡觉,清醒时嘴里念念有词,睡着了也念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大家都很忧虑。 而这一日纪,仲却趁所有人不注意,跑了出去。等到大家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寻找!”老夫人拄着拐杖,气愤的往地上敲了两下,浑身哆嗦。 虽然纪仲不争气,可到 底也是他的儿子,万一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老夫人肯定经受不起,更何况纪仲还是喝了酒出去的,万一跌落到河里那可怎样!老夫人不敢再想下去了。 众人得了命令,纷纷跑出去寻找纪仲。 而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游荡到哪里了。 喝了很多酒,纪仲手里还提着酒壶,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在大街上游荡。 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他们认识纪仲,但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们听说了没?纪府的阮夫人,被纪三小姐发落了。” “真的吗?这是你从哪听来的?可千万不能胡说。” “哪能胡说啊,我表哥就是在纪府当差的,他说阮夫人被纪三小姐赶去了佛寺,就连四小姐也一同去了,想必这辈子肯定不能再回来了。” 众人一片唏嘘,都很感慨。 佛寺那种地方,是人呆的吗? 清汤寡水,常伴青灯古佛,整天诵诵佛经,敲敲木鱼,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事情。 阮夫人倒也罢了,人生已走了过半,但纪令茹还是花季少女,二八芳华,虽说之前闹出了很多幺蛾子,但毕竟是姑娘家,还有大好的前途和光明,现在也被送到了佛寺 ,这一辈子也算是完了。 “要我说,纪四姐就是活该,要不是她得罪了三小姐,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小点声,纪大人过来了,小心被他听到。” 众人议论纷纷,却在纪仲过来前,不约而同的停止议论声,恢复正常。 纪仲隐约听得有人叫阮氏的名字,目光有一瞬间清明,他抬头看去,就见面前有一道曼妙的身影,正与他擦肩而过,渐行渐远,而这道身影,竟和阮氏如出一辙。 “阮氏!”纪仲大喊一声,连忙追上去,直接从后面抱住这位女子,“阮氏,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算回来了,你可知道在没有你的这些日子里,我想你想的都快发疯了,夜不能安睡,食不能下咽,幸好你终于回来了!” “抓流氓啊!” 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响起,被纪仲抱在怀里的女子奋力挣扎,但纪仲刚刚喝了酒,力大如牛又是个健壮男子,他的力气怎是一位弱 女子能够比拟的? 这女子拼了命的挣扎,却无济于事。 “阮氏,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纪仲睁开迷茫的眼睛,贪婪的摸着这位女子的面容。 那双油腻的手在她身上游来游去,同时他也看 到了女子眼中的嫌弃。 “你是谁?快放手啊!”这位女子身边的婢女也惊叫出声。但当她们看到纪仲的脸时,直接就愣住了。 纪仲的名声,京城里的人自然是知道的。而现在,他抱着一位陌生女子,还说出那么多恶心人的话,也实在让人惊掉了下巴。 百姓纷纷驻足,朝这边走过来。 “真没想到,纪仲居然会在街上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最关键的是,他居然还叫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大家都不傻,很显然,纪仲是认错人了。 这会儿他喝了酒,神志不清,认错人也是情理之中。可这位女子已经说了自己不是纪仲看到的那个人,可他还不愿意松手,这就很过分了。 二人拉拉扯扯,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女子的婢女心一横,直接冲到一个茶铺前,端起一碗刚晾好的凉白开,尽数浇在纪仲脸上。 “哗啦”一声,纪仲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当他看到自己抱着一个陌生女子时,赶紧松手,再看看众人的脸色,很是迷茫,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大人,你也太过分了。”那侍女厉声责怪:“我家小姐清清白白的身子,竟被 你抱了那么久,若是传出去,我家小姐以后还怎么做人!”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纪仲连连道歉,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身子弯得极低。 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他也觉得懊恼。 老夫人早就说过,如果纪仲再这么终日醉酒,早晚有一天,会捅出娄子来,却没想到一语成谶,真的发生了。 “真的对不起。”纪仲不停的道歉,那女子怔怔地盯着纪仲看了一眼,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纪仲更加慌乱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我方才虽碰了姑娘,但并非存心。刚才的事实在是我的错,还请姑娘不要同我一般计较。” “你说得倒轻巧。”这女子不住地抹泪,眼角却瞥着旁边围观的男性:“纪大人,你方才当街抱着我这么久,大家可都是看到的了,男女授受不亲,现在你简单一句对不起就把这件事轻飘飘带过,你让我这姑娘家以后还怎么做人!” 她一跺脚,一扭头,“嘤嘤”的哭个不停。 纪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看着这张和阮氏十分相似的脸,他又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她。 可是他俩能够相遇,是个错误啊! 第五百五十九章 纳为妾室 纪仲很清醒,他之所以会抱这位陌生的女子,正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阮氏啊。 “我不管,你必须得对我负责!”罗依依一跺脚,说什么都不愿意。 她这么生气也算是情有可原,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却被纪仲糟蹋成这个样子,还是在大街上! 就算罗依依不愿意和纪仲计较,但大街上那么多百姓倒瞧见了,你一句我一句,想必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到了那时候,罗依依也没脸再作人了! 纪仲憋得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起码还是有良心的。 如果他真的喜欢罗依依,将她纳为妾室倒也不是不可能,但纪仲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之所以看上罗依依,也只是把她当成了别人而已。 但是现在,纪仲也是骑虎难下的。他盯着罗依依看了很久,最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姑娘既不嫌弃我,那便随我回去吧,只是委屈了你,只能做个妾室。” 罗依依却丝毫不嫌弃,立马应下,娇羞的看着纪仲。 罗依依的大名,谁也不知道,但纪仲家里有多少妾室,罗依依却也听说了。 她是京城中人,也 算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只是门地太小,不甚出名,所以没几个人认识罢了。 现在即便罗依依嫁给纪仲做妾,那也是攀了高枝,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这样的好日子,谁不羡慕? 更何况,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妻不如妾。男人都是喜欢新鲜感的,罗依依自负美貌,即便做了替身,她也心甘情愿。 当二人回到家的时候,这件事已经传到老夫人耳中了。 实在是这事闹得太大,百姓们纷纷议论,老夫人想不知道都难。 她甚是气愤,把自己最心爱的茶杯都给砸了。 “吩咐下去,只要纪仲回来了,立马让他来见我。”她倒要问问纪仲,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就有人汇报,说纪仲已经来了。 “让他进来!”老夫人怒喝出声,这个不孝子在外面调戏民女,居然还带回家里来,实在太不知廉耻了,一大把岁数,还让她这个做娘的如此操心! 纪仲进来了,可他后面还跟着罗依依。 一看到罗依依,老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这会儿叶氏也在老夫人房间里,当她看到罗依依的时候,心头突突一跳。 这个女人居然和阮氏长得很是相似,刚才 进来的那一刹那,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同一个人呢。 也是到了这时候,老夫人才知道,为何纪仲会把罗依依带回来了。 这女子不管从长相还是从身材上来说,都和已经离开的阮氏非常相似,完全能够以假乱真 唯一不同的,就是阮氏到底上了年纪,不似年轻时那样貌美动人,而这个罗依依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举手投足间魅力显现,如同狐媚子一样,很招男人喜欢。 老夫人只看了她一眼,便打从心眼里不喜欢。 从前的阮氏虽说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也是一把持家的好手,对老夫人也毕恭毕敬。 但是现在罗依依都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了,却不知行礼。 “罗依依,快过来见过老夫人。”纪仲朝罗依依招了招手。 她连忙走过来,正要行礼,老夫人突然冷冷一哼。“还是免了吧。外面进来的陌生女子,本不应该向我行如此大礼。” 陌生女子这四个字传到罗依依耳中,她脸色直接就红了,一直红到眼眶。 看到罗依依受了委屈,纪仲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连忙一笑,道:“娘,您别生气,这件事都是儿子的错,儿子犯了糊涂,做下 荒唐事,不得已只能对罗姑娘负责。” “做下荒唐事,赔礼道歉也就是了。”老夫人并不赞同,冷冷的撇着罗依依:“姑娘这打扮看起来应该也是门第小姐,怎么甘愿做我儿子的妾室,岂不是太委屈了姑娘?” “老夫人明鉴。”罗依依跪下去,深深地磕了个头,“依依第一次见到季大人时,便心生倾慕,从前未见时也知道他是个难得的英雄好汉,如今有福气做纪大人的妾室,我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她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道像是真心实意一般。 老夫人被她一睹,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罗依依想向老夫人敬茶,却被她推到一边,用她的话说,就是:纪仲虽然答应要纳罗依依为妾室,但二人到底没行礼拜堂,更没拜过老祖宗,自然也没理由拜见老夫人。 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罗依依给轰出去了。 “叶氏,这事你怎么看?”老夫人询问叶氏。 她顿了顿,轻声道:“老夫人,三爷如此思念阮氏,想来也是用情至深。但阮氏不会再回来了,三爷困苦难当,有罗姑娘陪着也挺好。” “你居然赞同!”老夫人很是吃惊,“我让你管 理家事,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可你让一些不明不白的女子进我纪家的门,合适吗?” 叶氏笑而不语。拦不住的事情,再怎么费心费力也都是拦不住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反而还能在纪仲面前博一点好感。 她能看出来,罗依依这个姑娘绝不是省油的灯,往后还不知她能做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来。 才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罗依依便抽泣着流眼泪。 “你怎么了,依依?”纪仲连忙询问,他也顾不上礼仪,直接提着袖子,为罗依依擦眼泪。 “老夫人是不是不喜欢我?”罗依依娇滴滴的询问,小脸苍白,“若是老夫人当真不喜欢我,那我便离开好了,也许是我这辈子没有福气做大人的妾罢了。” “怎么会呢?”纪仲急忙阻拦,他想到了阮氏,叹口气,道:“不瞒你说,你和阮氏十分相似,而她从前做了些不好的事,老夫人不太喜欢她,连带着也不待见你。” 那我岂不是更吃亏了?罗依依心里很不平衡。 “你放心,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 纪仲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心里一片满足。 罗依依羞羞地点点头,眼里却冒着精光。 第五百六十章 没有花 次日照例又来请安,还没说几句话老夫人神态厌恶。 看着罗氏眼眶微红,一副柔柔弱弱的做派,老夫人突然感觉这天气燥热的很,烦闷的紧锁眉头,给身旁的嬷嬷一记眼神。 嬷嬷立马会意,走进纪仲二人身边摆了摆手,“三爷,你们二人还是先回去吧。老夫人有些乏力了,听不得吵闹。” 纪仲叹了口气点点头,对着老夫人拱手作揖,“母亲,那您先歇着,儿子就不打扰了。” 便连忙想要带着罗伊伊离开老夫人的院子,期间罗伊伊不愿意,想要纪仲帮自己讨回公道,但是纪仲怎么会因为她而惹怒母亲呢,连哄半搂的才将人带了出去。 看着远去的几人背影,纪老夫人总算舒坦了口气,“不知道老三怎么这般眼光,那罗氏虽然与阮氏性格长相有些相似,但是城府颇为深沉,真是搅的人头疼。” “是啊,三爷恐怕是被那狐媚子给蒙蔽了眼睛骗了去,不过这府中有老夫人您在,还怕她翻了身不成?”嬷嬷淡笑,拾起一旁的扇子煽动起来。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后吩咐道:“叫人把大房的叶氏跟月丫头喊来吧,问起缘由的话暂时先不说。” 老嬷嬷点头,立马让身后的丫鬟去叫人。 老夫人抬眸望向院子中的盆景,神情有些恍惚,但是她不作声,嬷嬷也不敢打扰。 而没过一会,便看见叶氏跟纪令月一前一后走进了院子,行完礼之后,老夫人便招呼着两人赶紧坐下来。 “知道我叫你二人前来何事么?”老夫人淡淡地问道。 纪令月跟叶氏互相看了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而叶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老夫人的目光在二人中打量,最后落在了她的身上,这才缓缓开口,“老夫人,您是否要询问府中的账本事情……” 闻言,老夫人眼角一丝讶异的神情透露出来,“你倒是机灵,不过我今天叫你们过来不是过问账本的事,我既然把管家的事交于你,自然是信任不过的。只是难免会有一些眼红的人搞点动作,怕你吃亏,虽然叫你过来提点一二。” “谢谢老夫人。”叶氏喜上眉头,连忙起身道谢。 只是纪令月坐不住了,她对管家的事又不感兴趣,再者叶氏打理的不是挺好的么,喊她来做甚。 “祖母,那我呢,您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给我的?”纪令月俏皮的笑着。 “叶氏一个人管事,身边也没个帮手,月丫头你也是大房出来的,多少可以帮衬着 点她。账本上面的目录一定要仔细检查,切勿要经过他人之手,而且店铺之间还是需要走动走动的,这些也需要亲力亲为。还有给……”老夫人一一算着这些琐碎事。 而最后就看见叶氏不停点头认真听着,纪令月则有些心不在焉的,低头搅着手中的帕子。 老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月丫头你的魂儿也不在这,听了也是白听。” 一听到老夫人喊自己的名字,纪令月立马就抬起头,“那祖母,我可以先行离开了?” 老夫人嘴角一撇,哼了一声。 “谢谢祖母,祖母对月儿最好啦。叶姨娘,我就不打扰你跟祖母了。”纪令月瞬间都精神了起来,行了礼便快步离开了院子。 待纪令月走到花园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改道准备出府走走,毕竟一直呆在府里也闷的慌。 吩咐绿翘留在海棠花坞,有什么事立马通知她。则带着红袖一道出去转转。 纪令月对这些路边摊上的小玩意已经不感到稀奇了,左右不过还是这些东西,而胭脂水粉最近也没有上新的。 “小姐,咱们这会儿要回府了吗?”红袖自然看出了自家小姐的心思。 纪令月左右环顾了一下,突然灵机一动,“红袖 ,你有没有感觉咱们院子单调了一些?虽然别院名叫海棠花坞,但实景配不上这个雅名,郊外应该有不少开的鲜艳的花吧,咱们去摘些回来插画吧。” “插……插画?画不是挂起来的么,要怎么插呢。” 红袖虽然已经习惯了从纪令月的嘴里冒出新鲜的词汇,但是对这个词还是不能理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纪令月懒得解释,扬起下巴示意她跟着自己。 出了城门之后,没过几里路便是一片草地树丛,但是却没有一朵花的影子,纪令月差点都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 不对呀,这个季节怎么可能会没有花呢? 纪令月小跑近树丛,发现全都是被采摘过的痕迹,并且没有一朵残留的花。 “杀千刀的,这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奇了怪了。”纪令月嘴角抽、搐,感到离谱。 空手而归,很显然纪令月并不甘心,回去之后非要拉着红袖女扮男装出去,既然郊外没有花,自然有地方有。 回来的路上,纪令月问了好些家花店,都说已经卖完了,这让纪令月感到纳闷不易,她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小姐,你不会是要去……” 看着红袖瞪大了的眼睛,手也指指点点的样子,纪令月眉 梢上扬,点头回应道:“没错,这诺大的青楼自然有花,买些回去总成了吧。” 红袖及其的抗拒,并且劝阻,但还是拗不过纪令月,谁让她是自己的小姐呢。 看着自家小姐这副熟悉老练的样子,红袖都要怀疑纪令月是常客了都。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纪令月心里也没底,这些都是她从书上看来的。 得知纪令月不点陪的,而是要买花,妈妈就感到奇怪了些。两个大男人来青楼不干点该干的,居然要买花,还真是奇葩。 “哎呦,客官啊,不是我不卖给你,只是早上送来新鲜的花全让人给买走了,来人蒙着面,看着神秘的很呢。”妈妈笑眯、眯的看着纪令月。 一副恨不得把半个身子都倚靠在纪令月的身上,幸好她心理素质强大,从容的从怀里掏出票子递给了妈妈,然后作揖找借口离开了。 “小姐,你不知道我刚刚给吓坏了,这要是给发现了可怎么办,咱们下次能不能不来这地儿了,这根本不是女儿家该来的啊。”红袖后怕的拍了拍胸、脯。 “这不是没被发现么。” 纪令月现在心情很不好,这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就连青楼的花都不放过…… 她实在没辙了,只好放弃回府。 第五百六十一章 抢劫 回府后,纪令月坐在凉亭之中,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拔出的长草,用它撩拨着一边粉嫩的花骨朵。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一些闷闷不乐,心里总是想着——要是海棠花坞多一些花就好了。 绿翘见此,便想着要怎么安慰。 红袖在一旁候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微微靠近绿翘一些,问道:“绿翘,今日离正月十五还有几天?” 绿翘的手指指腹轻点,嘴里喃喃起来:“正月初三,初四……” 不一会儿,绿翘眼中有些欣喜,看着红袖,声音中有些激动:“今日是正月十二,三日后便是上元节了!” 红袖闻言,立即对纪令月说道:“小姐,刚刚绿翘算了算时间,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那时街上定会有许多花的,到时我们买些回来妆扮院落,怎么样?” 纪令月闻言,眉开眼笑,双眼微亮,“真的啊?” 红袖点点头,“是这样不错!” 她隔空指指两人,然后对她们竖起一个大拇指,笑道:“你们可真是机灵!多谢啦!” 纪令月的笑容一直都很治愈,也很有感染力,所以两人见她笑起来,也是十分开心。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白日的时候,纪令月便为了能出府买上艳花做了很多准备,做了很多准备。 她坐在海棠花坞新做的秋千上,一晃而上,红袖见她晃的那么高,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小姐,你倒是小心一些啊,若是掉下来怎么办?那得多疼啊 ?” 此时,老夫人身边的老奴正好来到,刚一踏进院落就见到这一幕,有些讶异。 不过想到纪令月做过那么多令人诧异的事情,眼前这般举动也并没什么很是出格的地方。因此,她很快便收敛惊讶神情,上前微微俯低,淡声道:“小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纪令月勉强停下秋千,站起来还觉得头有些晕,站立了一会儿后,才对她轻轻颔首,笑容昳丽:“麻烦你通传了,我现在就过去!” “不麻烦。”她的声音柔和一些,“我还得去其他房中,就先告辞了。” “慢走啊。”纪令月叉着腰,朝她摆摆手。 两人先后出院,朝不同方向而去。 不多时,纪令月到了老夫人的院中。 人陆续来齐,老夫人恢复了平日里那样平淡微严的神情,沉声开口:“今日上元佳节,你们想在外玩儿多久都行,但定不能丢了我纪家的对外礼数,明白了么?” 众人点点头,纷纷道:“明白了。” 老夫人听罢,便对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出去了。 纪令月原本还挺正经,一出院子,开心地一蹦一跳,还哼着欢快小曲。 纪令仪拉住她,“你倒是高兴的像只兔子。” 她“嘿嘿”笑起来,“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到府外玩到兴致了无呢,多好啊!” “虽是如此,你也不能失了做大家小姐的风范,外面可不少人在盯着我们纪家,稍有不慎便会被处至各处,若是你遭了什么流言 蜚语,我可不会管你,还会让你去抄四书五经。” 虽然纪令仪语气严肃,说的也是戒备告诫的话,不过纪令月明白她是在关心自己,若不然,她会说“厉家遭了流言蜚语”,而不是指示自己了。 两人带着自己院中的侍女出门,此时府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看过去还有些震撼。 她们刚一走下台阶,一个家仆就冲了过来,一不小心便撞到纪令月。 纪令仪立刻扶住她,蹙眉便威严显现,呵斥道:“做什么这么急?见到那么多人和马车,也不会小心些吗?” 家仆当即就道起歉来:“大小姐教训的是,我再也不敢了。” 而纪令月悄悄收起手中玉佩与信纸,从中劝道:“好了,现在各房的人都要出去,想必他是被催着太急了。姐姐,我们别理他,还要去买面具呢!” 纪令仪闻言,想起各房中的一些个夫人,面目闪过一丝厌恶,又对家仆斥道:“以后小心些!” 家仆应下,两人便各自上了马车,不再多加追究。 而纪令月的屁股刚一贴下坐垫,就张开那信纸——夜晚亥时,我的人在静思湖边等你,那人会将你带到我这,玉佩为信物。 这短短几句话后,就陆淮琛亲自写下的大名。 纪令月的眼睛弯成勾月,笑得开怀。 绿翘和红袖上了马车后,见她笑得这么开心,有些疑惑。 纪令月立即轻咳一声,收起神色,但眉眼笑意不散。 夜幕升起,星月同天。 “ 猜灯谜咯!猜对的能获一个百鸟朝凤的灯笼!” “卖花灯,卖糖人!” …… 街上的叫卖声不断,桥上还能见到不少男扮女装的人,甚至有人戴着鬼灵面具,身穿黑色大袖,不知是想吓人还是想做什么。 纪令月见此,不禁喃喃:“难怪他们都说现代所有都是古人玩剩下的,元宵节竟然就有人扮鬼了!还有反转扮演!不错啊!” 一旁的红袖只听见什么“扮鬼”、“反转扮演”,一脸愣怔和好奇,就要询问,一人便拿着花灯,疾步走来,将红袖撞得肩膀直痛。 红袖揉着肩膀,在那人背后怒道:“你就是放花灯也不用这么急啊!” 绿翘在一旁安慰,纪令月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话音迅速:“红袖,你快看看自己身上的钱袋还在不在。” 红袖闻言,立即摸向掩在绿衣交叠下的同色钱袋,发觉空空如也,气得双眼升起浅薄水雾,“这人的眼睛怎么那么精啊!我特意将裙子叠起来,把钱袋放在中间,结果被他看见,直接偷了!” 纪令月神情慌张,她出门不喜带钱袋,所以银两和一些小东西都给红袖放着。 那些银两倒是不重要,可今日陆淮琛给自己的玉佩也一样在那个钱袋里,所以红袖才这么小心放着。 她仓促追上去,可街上人头攒动,她只能不断拨开人海,路上更是看见不少身形相似,或是佩戴面具相同的人,却根本没有找到那贼。 纪令月看着摩肩擦 踵的人群,微微垂眸,掩去难过,无奈地说:“怕是找不着了。” 绿翘安慰:“没事,小姐,我陪着你找。” 然后她左右看了看,指了一条路,提议道:“我们去那边找找吧?说不准他已经到河边了,而那边的人最多,容易藏身,他估计就在那儿。” 纪令月顺着她指的看过去,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转头看着绿翘,就要带着她离开,结果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她一边在人群中扫视一翻,一边焦急问:“红袖呢?” 绿翘也神情着急,边往前走边大喊:“红袖,红袖!” 纪令月跟上去,也是一样,丝毫忘了出府前老夫人特地叮嘱的话。 突然,绿翘在前头停下来,指着河上的一条小舟,对纪令月说道:“小姐,我刚刚看见红袖被一个人拉进小舟里了!” 两人急忙追过去,但小舟早已行驶许久,以脚力追上去有些困难,纪令月便干脆踏上在河边的另一条木舟,指了指前头那一条小舟说:“麻烦你追上去,多少钱我都肯出。” 渔夫戴着渔笠,淡淡应道:“好,那么请您坐稳了。” 纪令月点点头,木舟划开,她坐在舟上,流了一身汗,想让绿翘拿手帕来,结果定睛一看——绿翘也不见了! 她就要喊停,却见船夫的周身气质都有些熟悉,直觉便想他是陆淮琛的人,一下子心中安定,如今就算真的要出事,她人已在舟上,又不会游泳,只能等着船靠岸了再另寻法子。 第五百六十二章 求婚 木舟在水面上划出道道涟漪,向湖中小岛行驶而去。人声渐远,初始在临岸处的明亮花灯也只在舟边剩余寥寥几盏。 纪令月差点就打起瞌睡时,木舟缓缓靠岸。 她睁开眼,看见黑黢黢的湖中岛,心上不安。 船夫先行下了船,向她微微躬身,恭敬道:“小姐,请。” 纪令月吞了吞口水,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这船夫到底是不是陆淮琛的人,竟然把她带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岛上。 但船夫已说“请”,她又没那个力气划动木舟,更不敢下水游泳,思来想去后,她还是决定下船。 鞋底沾水,激起淡淡波纹。她刚一站稳,面前便亮起一盏接一盏的明灯,一眼望去即是千万灯海。 她的眸中随之亮起光芒。 “咻——砰!” 火光倏然冲霄,引起河边不少人的注视。 天穹炸开烟火,火星子又极速坠下,如同颗颗星辰直陨而下,不知何时,岛上艳丽名花朵朵盛开,争奇斗艳,就要一比高下。 陆淮琛自暗处缓缓走来,平日的冷肃面容显出柔情笑意,一身青衣俊逸非凡。 他坚定地走过花海,衣摆略过明丽牡丹,行至纪令月面前方才停下,轻声说道:“我 不知你喜不喜欢,便擅作主张弄了这么一出。” 纪令月面颊微红,支吾了半天后,却是问:“城中的花铺都没了花卖,就连青楼的花也没了,就是你做的?” 陆淮琛微抬下颌,应道:“是。” “我为了买花,可是跑遍了整座城,没想到都在你手上!”纪令月假作嗔怪,“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想给你一个惊喜,反正这些花最后也是到你手上的。” “噢……”纪令月点点头,想了想后便觉得不亏了。 陆淮琛拿出一个朴素步摇,步摇的样式很老了,但保存得很好,就像新的那样。 他抚了抚步摇上的珠子,带了些小心翼翼,而后将它插、进纪令月的发髻中。 “很好看。”陆淮琛看着她说,“这是我娘年轻时最常戴的步摇,她后来给了我,说,日后我若是决心跟一人厮守至死,便将这步摇给那个人。” 纪令月愣了愣。 “我决定了,且想了很久。”灯海映在他眸中微微发亮,“我想娶你,十里红妆八台大轿,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说你是我陆淮琛的唯一爱人,也是王府里唯一的正妻。日后我死,未亡人上便是你的名字。” “那我比 你先死呢?”纪令月问道。 “你不会在我活着的时候死去,在那之前,我会先自裁刀下。” 纪令月狠狠地拍了他胸口一巴掌,眼中水雾升起,“乱说话!” “所以你愿意吗?”陆淮琛笑问。 纪令月稳了稳声线,尽量不让他听出哽咽:“那你以后有了新欢,宠妾灭妻该如何?” 陆淮琛举起手,“我陆淮琛对天发誓,若我、日后纳妾,便身死肢碎,五脏六腑皆焚。” 纪令月又拍了他一巴掌。 古人信服宗教,敢真正发誓的人其实少之又少。 何况陆淮琛一口一句死的,听起来就不吉利! “你答应吗?”陆淮琛放下手,又问。 “你都把簪子戴我头上了,还问我答不答应!” 陆淮琛眼中笑意愈深,揽过她绵长一吻。 两人分开时,眼角浮起薄红,微微喘气。 陆淮琛抵着她的额头,虔诚而珍重地说:“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纪令月笑起来,接下去:“共赴白头,长相厮守。” …… 已至子时,达旦通宵,长街上还是有不少人来往,小贩的生意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纪令月看着陆淮琛,问道:“红袖和绿翘不见了,这件事是不是也跟 你有关。” 陆淮琛阖着双眼,不答。 纪令月便趴在他一旁,撩起他的一撮发丝轻轻一吹,挠得他有些痒。 他睁开眼,就看见满脸狡黠的纪令月,心中一动,把她拉下,一同躺在花中,鼻尖萦绕芬芳淡香。 纪令月见此,便知道了两人离开跟他有关,安心下来,就不再问,而是托着腮,看着远处的热闹,然后戳了戳陆淮琛的脸,说道:“我想去玩。” 陆淮琛闻言,便带她重新上了木舟,船夫一直在暗处候着,两人上舟后,他便划动木舟,向河岸边去。 她转过头,看着身后远去的灯海和花丛,喃喃道:“这些花和这些灯怎么办?扔在这有些可惜……” 很快,两人便到了岸上。 纪令月踏上岸就看见不少好吃、好玩的,拉着陆淮琛一个个试过去,最后吃到饱了,两人便去猜灯谜。 有陆淮琛这么一位饱读诗书的人在,猜灯谜什么的变得十分简单,不多时,纪令月手中就拿到了一盏百鸟朝凤的灯笼。 商家还看着他们俩说道:“你们真是郎才女貌,极为般配,祝早生贵子,哈哈……” 纪令月脸又一红。要说她没结婚吧,她刚刚还答应了陆淮琛 的求婚。要说她结婚了,可是她还没正式嫁进摄政王府。 倒是陆淮琛应的很快:“多谢。” 到了丑时末,纪令月打起哈欠。 “回府吗?”陆淮琛问道。 纪令月点点头,“回。” 这条街离纪府不远,两人都不太想就此分开,便并肩走回纪府。 纪令月想起商家说的话,便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提亲啊?” “我向皇上和太后请旨,圣旨下来,我立即就去提亲。” 纪令月听说那么麻烦,嘟了嘟嘴,怕其中一个人不同意就麻烦了。 陆淮琛看出来她的心思,眼中流露几分笑意,“皇上很喜欢你,太后也宠你,我还是摄政王,跟你也是门当户对,他们会同意的。”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纪府大门前。 纪令月看着纪府大门,心中有些不舍,没想到那么快就到了。 “我看着你进去,过几日我再来找你。” 她闻言,困意又上涌,便点点头走向纪府,不过一步三回头的,把两个守门家仆都看的心急。 “晚安。”纪令月临进纪府,又转头说。 “好,晚安。”陆淮琛说道。 她这才完全走进去,大门缓缓关上,陆淮琛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记得玉佩。” 第五百六十三章 陆靖宇疑心 纪令月闻言,有些开心,脚步轻快地走回海棠花坞,果不其然看见了红袖和绿翘,面带狡黠笑意地看着自己。 纪令月见她们如此,耳尖一动,有些红,轻咳一声后略带怒意:“我还以为你们被人抓了卖走,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我找了你们那么久,腿都快断了,知道不知道?” 两人走上前,顺着她的后背,不约而同地笑道:“是,小姐,我们知错了。” “还有!”纪令月叉着腰,左右看看他们两个,“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两人脸上的狡黠更加肆意,嘴上却是都说:“我们不知道这件事啊。” 纪令月微眯着眼,冷笑一声,弹了一下她们俩的额头,“我都没说是哪件事!” 两人吃痛。 她一手朝红袖伸出,问道:“玉佩呢?” 红袖忙不迭就将腰间钱袋拿出,奉宝似的给她,“回禀小姐,玉佩在这。” 纪令月拿过钱袋,从中翻出玉佩,见它完好无损,微微笑起来,然后便将它收在怀中。 绿翘见此,打趣道:“果然是好宝物。” 纪令月闻言,笑骂她:“去去,你在一旁笑完了再来找我!” 绿翘立刻就行了一礼,“遵命。” 但她却是没有 真的走,而是在外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改了一个严肃面容,认真道:“小姐,我笑完了。” 话音刚落,三人不约而同地笑到一起,开怀欢快。 纪令月笑着瞪了绿翘一眼,“你说好笑完的呢?” 绿翘又一收笑颜,“我真的笑完了。” 她见此,又笑起来,最后还是她的一个哈欠止住三人的欢笑。 纪令月无奈地挥挥手,说道:“我们明天再笑吧,天色不早了,我好困。” 两人便进房间服侍她,纪令月见她们还要守夜,朝门外喊道:“你们也去休息吧。” 两人虽然都很困,但还是没有离开。 纪令月见她们不走,有些生气,起了床打开、房门,“今天都这么晚了,我夜晚不用人服侍,你们去睡觉吧,既然是上元节,便好好睡一觉!” 两人犹豫。 纪令月催着让她们走,一直看着她们回到房中,自己才回去睡觉。 第二日,陆淮琛身着朝服,一步步走上台阶,身边是文武百官,互相交谈着昨日趣事。 朝堂上,还是各派官员在你呛我,我暗骂你,更是没事便揭一揭对方老底,借着公事针对在职官员。 陆淮琛对此不甚在意,仿佛置身事外。 太后见正事已经禀 告完,也不想再听他们争论些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后,便说道:“哀家乏了。” 而后,她站起身来,一旁的公公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 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陆靖宇也站起身来,跟自己身边的公公说:“退朝吧。” 然后,便跟着太后一同离开。 太后和陆靖宇离开了,他们再争也没用,毕竟他们争执,本就是希望太后或是陆靖宇压一压对方一派,好让自己的势力大起。 陆淮琛见状,最先离开大殿,一转脚步去到后宫。 陆靖宇已经在养心殿里坐着了,觉得口干舌燥,正喝下一口茶水,就听殿外的公公来说道:“摄政王来了。” 陆靖宇双眼一亮,跳下高座,“哒哒哒”地跑向殿外,吓得公公也追着他跑,边跑边喊道:“皇上,小心摔倒!” 他也不听,一见到陆靖宇,就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没见到纪令月的身影,眼里有些落寞。 陆靖宇将他拉进大殿内,随后很是敷衍的说一声,“皇上圣安。” 陆靖宇见他这样也不在意,左右他也习惯了,他连连摆手道:“皇叔,你快起快起。” “谢皇上。”陆淮琛应了一声。 “此次前来,是有一个要事,想请 皇上恩准。” “什么事值得你这么严肃啊?”陆靖宇好奇地问。 陆淮琛眼眸本是深邃沉静,闻言却泛起点点星光笑意,“我想娶纪家三小姐。” 陆靖宇满脸惊讶,“你要娶仙女姐姐,真的?” “是。”陆淮琛认真道。 “仙女姐姐好像很烦指婚此类事,这件事仙女姐姐知道吗?”陆靖宇又问。 “我已跟她说明,等你和太后同意,我就上门提亲,并且她已经答应嫁我。” 陆靖宇闻言,有些愣怔。 外界多次传言摄政王要谋反篡位,如今朝廷上下除其他小派势力外,就有三方大势力。 一方为皇室势力,忠于太后和自己,这其中有诸多老臣,还有几位先皇皇子以及纪家老人。 一方为纪家势力,并非以皇室中央为中心点,而是以纪家为中心,其中有不少想要攒动纪老国公谋反登基,但太后跟纪老国公是血亲,所以他根本没必要起谋反心思,费那个劲。 最后一方势力,便是摄政王陆淮琛的势力,安稳辅佐,所做贡献不少,许多文武官员自愿臣服,但他的势力愈来愈大,所以不少人都在暗中说:“摄政王要篡位嘞!” 甚至有些人说:“我国天子不是陆淮琛吗 ?怎么是陆靖宇那个小孩子?” 陆淮琛见他愣住,问道:“怎么?” 陆靖宇还是小孩子,没经历多少勾心斗角,撒谎都不会,只能支支吾吾说道:“这件事嘛……嗯,我是……” 陆淮琛挑挑眉,心中警惕。 “我是同意的,但……”他为难地看着陆淮琛,又喝了一口茶水,尽管那茶早便冷了。 “但?” 陆靖宇眨了眨眼,放下茶盏,轻咳一声后,才说道:“但你真的喜欢她吗?” “是。”陆淮琛认真郑重,“我喜欢她,并且我考虑了这件事很久。” “若是你以后负了她,那该如何?” “不会负她,没有如何。” “皇叔,你身边那么多美人,有一天你会不喜欢仙女姐姐了,会伤害到她的!”陆靖宇也认真地说。 “我断不会负她,更不会让她伤了心。” 陆靖宇听此,也知道他们是真心相爱,这些时日来他们的感情,他也是看得清楚的。 但他还是害怕这两方势力最后会压制自己。 思来想去后,陆靖宇只好说道:“母后是仙女姐姐的亲姑母,你要娶她,这件事也得让母后知道,不是吗?” 陆靖宇点点头,表示明了,“我其实待会儿便准备去找太后。” 第五百六十四章 推脱 太监通报一声,陆淮琛和陆靖宇走了进去。 纪太后正在榻上卧着,她倒是挺奇怪,陆靖宇来找她是常事,毕竟他是皇帝;但陆淮琛可很久没来了,现在突然过来,让她甚是惊讶。 想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她说。 “参见太后。” “起来吧。”纪太后瞥了陆淮琛一眼,“摄政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陆淮琛看了看陆靖宇,他干笑两声,连忙道:“太后,是这样的,摄政王想求娶令月,您是她的亲姑母,这件事自然应该由您来决定。” 陆靖宇也不废话,直接就说明了来意。只是连陆淮琛都没想到,陆靖宇说话这么干脆,期待的看着纪太后。 朝堂上表面看去所有的事情都有陆靖宇操心,但实际上,纪太后也是个有实权的太后,她手里的权力也不比陆靖宇小,再加上身份特殊,纪太后又一向厚待纪令月,他的婚事必须得有纪太后点头才行。 “摄政王,你的意思是说,你想要娶令月,是吗?”太后眼里闪过一抹认真,从软榻上坐直身子。 陆淮琛轻轻点头。 “这事恐怕不妥吧。”纪太后略一沉吟:“令月 可是哀家的亲侄女,哀家也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若要嫁人,也必定嫁给人中龙凤,只是不知道令月是什么反应?” “令月也很喜欢摄政王。”陆靖宇开口道:“太后,摄政王对纪令月的真心,儿臣是看在眼里的,若他们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儿。最近京城里发生了很多事,有他们的婚事冲一冲,倒也挺好。” 话音刚落,纪太后朝他瞪了一眼,满眼都是不赞同,陆靖宇赶紧闭嘴。 纪太后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她那么疼爱纪令月,断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可是纪太后和陆淮琛接触也不多,并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若是贸然就把纪令月嫁过去,万一来日负了她,岂不做了坏事,反倒惹得纪令月伤心了? 但是陆淮琛和陆靖宇都等着自己的答案,若是直接拒绝,倒也不行。听陆靖宇的意思,纪令月那么喜欢陆淮琛,纪太后真的拒绝了,只怕她心里也不高兴。 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还会得罪陆淮琛,于朝政也不安。 想了想,纪太后又道:“摄政王,这事非同小可,令月是哀家的亲侄女,哀家必定得为她着想。这件事 ,还是等她来见过哀家之后再说吧” 陆淮琛一愣,甚是不解。 他本以为自己亲自来求纪太后,她一定会答应的。陆淮琛虽是摄政王,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陆靖宇者着想,也替他处理了很多朝政,这些都是纪太后看在眼里的,现在却故意推辞,陆淮琛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想了想,突然一抱拳,恭敬道:“太后,您莫不是怕我会辜负她?” 纪太后没想到陆淮琛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微微一愣,随后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点头:“是,哀家的确担心。” 陆靖宇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心里也不知该倾向哪一边。 于私情来说,他担心陆淮琛娶了纪令月之后,借着纪家的势力壮大自己,毕竟陆淮琛是摄政王,万一他真的有了贼心,想做皇帝,足以架空自己手上所有的势力。 但是他和陆淮琛的关系也的确好,陆靖宇也知道陆淮琛很喜欢纪令月,有情、人终成眷属,陆靖宇也乐得见到这样的情景。 可他毕竟是皇帝,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太后放心,”陆淮琛不卑不亢的开口,“小王可以向太后发 誓,若能得到令月的真心,必与她厮守一生,必不负她。” “这样的誓言,还是省省吧。”纪太后才不吃的一套,“摄政王,你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又手握重权,王府里有个三妻四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你既要娶令月,打算给她个什么名分?” “正妻。”陆淮琛毫不犹豫的开口,随后又补了一句,“唯一的正妻,小王除了她,绝不会再娶任何人。” 纪太后有一瞬间的松动,眼里带着几分探究的模样。她差一点就相信了陆淮琛的话,实在是他眼里的真情太过真切,总让她有种不由自主想要相信的冲动。 但理智回归现实,纪太后又在心里暗暗摇头。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没追到手的时候各种甜言蜜语不断,但只要得手,立马就变了个样子。 普通人家的日子也能过得鸡飞狗跳,更别说是皇家了,更何况陆淮琛是否要婚娶他人,也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 将来若有别的事,为了稳定朝政,安抚大臣,说不定还会给他塞进女人。若真到了那一步,纪令月还是会伤心的吧了。 纪太后点点头:“摄政王,哀家已经 知道了你的心意,但这件事哀家还得再掂量掂量,你且回去,改良日哀家叫令月过来,与她一同商量此事。待哀家问过她的心意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闹到最后,纪太后还是没给出确切的答案。 陆淮琛眼神中微微有些失望,而旁边的陆靖宇却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既想让纪令月嫁给陆淮琛,又不想这样做,实在是很矛盾。但看到陆淮琛难过,他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二人告了辞,转身走出去。 “不知道太后是个什么意思。”陆靖宇喃喃自语,转头道:“皇叔,你真的很喜欢仙女姐姐吗?” “是。”陆淮琛轻轻点头,“我这一生非她不娶。” 陆靖宇轻轻叹息:“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太后必定会同意,只是她现在心里还有些顾虑,不过都说好事多磨,若你们俩以后真的能在一起,中间有些挫折倒也无妨了。” 陆淮琛轻轻点头。 他不怕等,也不怕任何人阻止,只希望纪令月能和他一样坚守自己的内心,不要动摇就好。 看纪太后的意思,她虽然说着要过两日让纪令月过来一趟商量这件事,但言语间都是推脱之意。 第五百六十五章 古怪 想来这事还得再耽搁一段时间。 陆淮琛也知道纪太后为何不同意,可是,所谓真心那是要经过时间考验的,哪怕十年的时间,也未必能看清一个人,若这样毫无尽头的等下去,岂不是大好光阴全都浪费了吗? 陆淮琛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突然觉得纪令月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困难了很多。水电头都没用,必须得让太后点头才行。 只是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动她。 不过这件事还是有转机的,陆淮琛那么喜欢纪令月,她也很喜欢自己,如果来日太后真的要召见纪令月。她只要跟太后好好说说,说不定太后就同意了。 陆淮琛这边惆怅的很,纪令月却过得很满足。 生活上一帆风顺,和陆淮琛的感情也很稳定,她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忙着找些乐子打发时间,过得倒也惬意。 这会儿纪令月想叫上纪令仪一起出去逛逛街,正好她缺了点胭脂粉粉,准备自己去买。 打发绿翘去找纪令仪,她回来时,却说纪令仪不在房间内。 纪令月纳闷了,平日里纪令仪就不爱出门,现在她能去哪儿? “下人有没有说姐姐去哪里 了?”纪令月好奇的询问。 绿翘摇摇头:“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说是去了大夫人那边了。” “去姨母那了?”纪令月挺惊讶的,这倒是奇怪了,平日里纪令仪和叶氏接触也不多,怎么会去了她那? 纪令月本想着改日再出门,但今天天气太好,她也不想浪费这难得的时光,想了想,便去了叶氏的院子。 而这会儿,纪令仪和叶氏的确在一起。 “你、娘这账本还是对不上啊。”纪令仪无奈的看着她。 叶氏满脑门都是汗,连连摇头:“这不可能,府里所有的账目全部都是我一笔笔核对过的,按理来说不会出现差错,怎么会对不上呢?” “姨母你看。”纪令仪指着账本:“前几日府里支出了好几百两银子,却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是哪一方支出的,这也太蹊跷了。” “是啊。”叶氏点点头。这正是她疑惑的地方。 按理来说,府里不管是谁想要花银子,都会跟她说,拿到许可才会去库房取银子。但是这二百多两银子,叶氏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更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 眼看就要到月底了,叶氏 得整理好账本给老姨母过目,现在却凭空少了二百多两银子,如果老姨母问下来,肯定会责怪叶氏办事不力,说不定以后就不让她插错管理府上的事儿了,这可怎么办? 叶氏越想越着急,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二百多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她们府里一个月的开支上下全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两,现在整整翻了一倍,这银子也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老姨母若是知道了,非得气死过去不可。 再想想自己会会被罚,叶氏真是心急如焚。 姨母/你也别着急。”纪令仪连忙宽慰着,“这银子不管去了哪,肯定是咱们府上的人用掉了,就算现在查不到,但我相信,只要咱们找人问问,或许就会查出来的。” 纪令仪偏生就不信了,好端端的这银子,还能长了腿,自己跑掉不成! 叶氏点点头,现在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只是她的心怎么都静不下来,本来她还想着账目是不是被自己算错了,所以才闹出这样的乌龙,所以她才特地把纪令仪叫过来,二人一起核对。 折腾了那么久,最终确定没有算错账,确实是少了二百多两银子。 “这可 真是太奇怪了。”纪令仪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叶氏并不是第一天帮忙管理府中琐事的,银钱方面从来都没有出过错,这还是第一次。 老夫人也放心将这些事情交给叶氏去打理,如果被她知道活生生少了二百两银子,可想而知,得多生气。 “姨母,你先别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纪令仪安慰着,话音刚落,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个下人。 “什么事?”纪令仪转头看她。 那下人行了个礼,恭敬道:“大小姐,三小姐在外面叫您呢。” “月儿?”纪令仪一惊,连连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下人又退了出去。 “姨母,我先出去一趟。” 叶氏点点头。刚才那下人说的话她都听见了,纪令仪走了,她只能自己一个人核对账目了。 纪令仪转身刚走,又被叶氏叫住:“令仪,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姨母,你放心吧。”纪令仪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万一传到老夫人耳中,她们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 纪令仪出去的时候,就在就见纪令月在院子里站着,无所事事。 转头看见纪令 仪来了,纪令月连忙迎上去:“姐姐,你怎来了姨母这里?” “有点事情处理,所以就过来一趟。”纪令仪说的云淡风轻,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但纪令月还是从她眼里看出一抹失落,直觉告诉她,有事发生了。 “姐姐,我想上街上买点东西,你陪我一起去吧。” “好啊。”纪令仪点头答应。 她也正想出去散散心,整天待在府里为银钱的事情发愁,若是见到老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同时纪令仪也需要好好静静心,仔细想想那二百两银子到底去哪里了。 如果是被哪个下人偷了,这件事很容易就能查出来,到时候把那下人赶出去也就是了,对老夫人也能有个交代。 但纪令仪最怕的就是别人拿的,虽然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如果她手上有话语权的话,这件事根本不那么容易被挖出来,大不了找个下人顶着就是了。 二人出了门,上了街,纪令月倒是很开心,这看看那看看,挑选东西,偶然一回头就见纪令仪失魂落魄的跟在身后。 街上人声鼎沸,热闹一片,偏偏纪令仪只字未言,一声不吭,静悄悄的跟在身后。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三房干的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纪令月走过来,“从我见到你时,就发现了你好像有心事儿,到底有什么事儿,不如你说给我听听。” “真的没事。”纪令仪还在睁眼,她不想这样的说,这说出来让纪令月跟着烦心。 况且本来这事跟她就没什么关系,如果知道了,来日老夫人大发雷霆时,只怕也要把纪令月牵扯进来了。 纪令月突然停下脚步,正色看着她:“姐姐,我能感觉到你有心事儿。我是你最亲的妹妹,咱俩向来是无话不说,难道你连我也要瞒着吗?” 纪令月倒不是好奇心过剩,她只是觉得纪令仪不愿意说出口的事肯定是大事,否则她不会这么犹豫。 纪令仪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 临出来前,叶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如果转头就告诉纪令月了,万一被叶氏知道了,估计她会生气;但如果不说的话,纪令月又得追问,况且纪令仪知道她的性子,即便纪令月真的知道了这件事,大概率也不会跟别人提起。 “姐姐,你就说吧。”纪令月还在劝着:“你这样憋在心里面,到底也不是个事儿,不如你 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那好吧。”纪令仪点点头,郑重地看着纪令月:“月儿,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记住,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身后的丫鬟听到二人有秘密说,都很识趣地往后退了退。 纪令月轻轻点头。 她不是不靠谱的人,看纪令仪这神情也知道这事肯定不是小事,万一传出去了,只怕会影响她们的姐妹情。 “账本上莫名其妙丢了二百多两银子。”纪令仪叹了口气,“方才你来的时候,我正跟姨母核对这笔银银子呢,可找来找去,也不知道到底花在哪里了。姨母很担心,所以才会如此。” “少了二百多两银子?”纪令月颇为惊讶,不假思索的开口,“怎么会对不上呢?会不会是遗漏了?” 纪令仪轻轻摇头:“我跟姨母已经来回核对很多次了,不可能出现纰漏。” 但这笔银子的确莫名其妙失踪了。 在普通人家里,一年的花销也就几两银子而已,即便是大户人家,一年花个一二百两也是顶尖了。 像纪府人丁兴旺,家财万贯的,一年也就几百两银子。现在莫名其妙丢了二百多两,可不 是个小数目。 纪令月也纳了闷儿了。叶氏掌管账房没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难不成是有人在故意跟她对着干?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纪令月神色凝重,突然拉着纪令仪的手:“咱们回去。” “妹妹,你干什么?”纪令仪吓了一跳,“你不会是想核对那些账目吧?” “我正有此意。”纪令月点点头,二百多两银子总不能自己长了腿儿跑了,肯定是有人偷偷挪用了,还没有告诉姨母。 现在姨母掌管账房,老夫人对她很放心,如果这件事传到老夫人耳中,她肯定不再信任姨母了。 纪令仪还想说些什么,纪令月却拉着她快步回去了。 在街上逛了一大圈,买的东西却不多,领到家门口的时候,纪令月把东西交给绿翘,让她先回房间。 随后,她和纪令仪一起去找叶氏,而这会儿叶氏还在账房里坐着呢。 纪令仪走了之后,她又自己亲自核对了一遍,还是对不上。 而每房出帐的银子正在检查,这会儿才刚刚检查到三房,还不等她看清楚上面到底有哪些开销,纪令月就风风火火地拉着纪令仪进来了。 “月儿!”叶氏很惊讶,“你 不是说和你姐姐去逛街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纪令月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姨母,我听姐姐说有一笔银子对不上账,是这么回事吗?” 叶氏脸色一变,有些不赞成地看向纪令仪,后者心虚一笑,没说什么。 “姨母,你不要怪姐姐。”纪令月赶紧解释道:“姐姐虽说陪我出去逛街,和她愁眉苦脸的,连个笑容都没有,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她才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叶氏轻叹口气:“你来了也是无用的,这些账目我已经来来回、回的核对很多遍了,可那二百两银子怎么都找不到是谁出的。” “这不可能。”纪令月不信这个邪,“这笔银子只要是从府里出去的,一定有迹可查。现在查不到,只能说明动着银子的人没有把这笔账上报而已。” 纪令月走过来,把之前整理好的账目全部都看了。 她核对得很是信息速度虽然慢,但没有任何纰漏,查来查去,最终查出来了。 原来,这笔银子是从三房手里支出来的。 “是我爹爹?”纪令月愣了一下,很是惊讶。她也没想到,查来查去,居然查到纪仲头上去了。 叶氏 面色惊讶,随后她又核对了一遍。 “没错,这笔银子的确是三房支出的。” “不对呀。”纪令月嘀咕一声,“你爹爹动这笔银子,从未告诉过我啊。” 府里一直都是这样运营的,不管哪一房支出了多少银子,每个月的月底都会上报给她,再由叶氏亲自整理,这样才会没有错漏,老夫人也清楚每一笔银子的去向。 可是,如果这笔银子真是纪仲动的,他没理由不告诉叶氏的。 纪令月也觉得不对劲,她爹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心肠也冷硬了些,但在银钱上,还是很清楚的。 从前他有急事挪用了银子,都会很快告诉一声,避免他们着急。现在却莫名其妙少了二百多两,反而不说,这事有古怪。 “姨母,你别着急。”纪令月安慰着:“我爹爹正好在家,我去问问他,或许他会告诉我这笔银子到哪去了。” “月儿,你还是别去了。”叶氏在一旁叫她,“你毕竟是个孩子,这件事情不是你该插手的。要问还是我来问。” “还是我去吧。”纪令月坚持着:“姨母,若是你去,我爹爹或许还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呢,由我去最好不过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终于有了眉目 叶氏争辩不过,纪令月也没给她机会,丢下这句话,朝纪令仪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这会儿,纪仲的确在家里。 自从纳了罗伊伊之后,纪仲的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走路也风风火火,整天都窝在罗伊伊房间里,一晚上都不出来。 罗伊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她长得和软氏很像,性子更像,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她最擅长的就是撒娇,偏偏纪仲的又最吃这一套,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这会儿纪仲的才刚刚从罗伊伊房间里出来,刚到了书房外面,就有人通报,说纪令月来了。 “这丫头来干什么?”纪仲的嘀咕一声。 他和纪令月虽说是父女,但感情却没想象中那么好,而纪令月也不会特地来找他,现在突然过来了,肯定有事。 “让她进来吧。” 下人答应一声出去,传唤了纪令月。 纪府里走进来,就看纪仲的拿着毛笔,正在临摹,面无表情,俨然一副正派的作风。 但一想到那二百两银子,纪令月又打从心眼里鄙视他。 “爹爹,我过来找你,是有事想问你。” “你说吧。”纪仲的放下毛笔,搬 来一张椅子坐下。 纪令月也不废话,直接道:“姨母正在核对账目,平白无故少了二百多两银子,是从爹爹手里出来的,您知道这事吗?” “少了二百多两银子?”纪仲的一愣,眉头直接皱起,随后摇头,“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算错帐了。” “没算错。”纪令月也摇摇头:“爹爹,我跟姨母已经核对过很多次了,的确少了二百多两银子,不过听爹爹的意思,这银子好像不是你拿的?” 纪仲的一张嘴,正要说自己不知情,猛然想到了罗伊伊,到了嘴边的话直接停住。 三房,除了他就只剩下罗伊伊了。阮氏已经去了佛寺,跟她没关系,如果这银子不是从她手里出去的,那就是罗伊伊拿的。 除了她,应该不会再有别人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好办了 如果纪仲的说自己不知情,岂不等于罗伊伊偷了这笔银子;但要说自己知情,他隐瞒不报,老夫人那里同样没法交代。 纪仲的的确进退两难。 老夫人从罗伊伊进府第一天起就不喜欢她,现在又被抓到了破绽,也不知道叶氏会怎么跟老夫人说这件事。 的确棘手。 “爹爹?”纪令月在他面前挥挥手,“这笔银子,您到底知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个,”纪仲的犹豫了一下,浑浊的眼珠子来回转了几圈,轻轻摇头,“这笔银子,我的确不知道,但到底是谁用的,我得去查一查。” “那就算了。”纪令月叹口气,“爹爹,既然您不知道这笔银子是谁拿的,也就不要插手这件事了,反正姨母已经知道了,待她报告老夫人后自会查清楚。爹爹,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实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你这丫头,怎么跟爹爹说话的?”纪仲的满脸不满,“这银子既然是从我这里出去的,我当然有权利查明白。行了,你先出去吧。” 纪令月本还想说什么,但纪仲已经下了逐客令,她也不想再待待着,转身出去了。 从方才纪仲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来,他的确不知道这笔银子去哪里了,但要说这钱和三房没关系,纪令月也不信。 三房除了纪仲的和罗伊伊之外,就只剩下纪仲的的正妻李氏了。但她性子一向柔软,又很唯唯诺诺,平日里也不与人起争执,若是她动 了这笔银子,一定会告诉叶氏。 她没说,恰恰证明这银子和李氏没关系,现在纪仲的也不知情,那剩下的,就只有罗伊伊一个人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安分。”纪令月冷冷一笑。 从罗伊伊进府之后,纪令月对这个女人也莫名不喜欢。 同一个翻版,但没想到的是罗伊伊。 才刚进府几天,居然敢偷家里的银子,还瞒着所有人,连纪仲的都不例外。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纪令月几乎可以想象了,以后家里肯定又该热闹了。 纪令月也相信,现在纪仲的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把这笔银子的去向查的清清楚楚。 于是,纪令月回去后,便告诉叶氏:不出一日,这笔银子的去向也就知道了。 叶氏很好奇纪令月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并未说什么,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过,见纪令月这么胸有成竹,叶氏也就放心了。不管怎么样,只要银子能核对得上就可以了,老夫人问起来时,她也有话说,否则查来查去总是对不上,老夫人万一怀疑这银子是被叶氏私藏了,哪怕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啊。 纪令月走了之 后,纪仲的也没犹豫,直接就去找李氏了。 其实在他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这笔银子八成就是罗伊伊动的。但就这样直接了当的去找罗伊伊,脸上也不好看,先去找李氏了,还能隐晦一点。 如果是罗伊伊动了这笔银子,他告诉了李氏了,而李氏没告诉叶氏,那就是李氏的责任,纪仲的也有话可说,更怪不到他头上来。 但如果不是这样,只怕罗伊伊的事儿没那么容易遮掩过去,更何况纪仲的也想知道,如果这笔银子真是罗伊伊动的,她做什么事情能用得了这么多银子。 罗伊伊虽说也是大户人家,但家道渐渐中落,远不如以前那样显赫,一年到头花销也就一百出头。 现在一下子拿出了两年的年响出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纪仲的见到李氏时,她正欢喜得很。 这两天,纪仲的像是被罗伊伊勾了魂似的,整天呆在她房间里,已经好几日没过来了,留下李氏一个人独守空房。 现在见到纪仲的过来了,还以为他回心转意呢。赶紧让下人去泡茶,还断了盘点心来。 “老爷,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第五百六十八章 装可怜 “不必了。”纪仲的看都没看那点心,转头看向她,“我今日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必定要跟我说实话。” “老爷尽管说。”李氏垂首站在那儿,恭恭敬敬。 “这个月的银钱账簿,你都核对清楚了吗?”李氏猛地一愣。这样的事,平日里都是她在打理,纪仲的从来都不过问的,现在一开口就是这话,难不成出事了? “老爷,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李氏好奇地询问。 纪仲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你只管告诉我,其他的都不用问。” “都已经核对清楚了。”李氏认真的看着他,“老爷,这样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日做了,难道您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李氏的确慌了,她不知道纪仲为何突然问到这件事,还以为他是想削自己的权利呢,把每个月核对账本的事交给罗伊伊管理。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完蛋了! 罗伊伊才刚刚进府几天啊,位子都没坐稳,现在就想来分她手里的权力?! 最可怕的是,纪仲居然还真有这意思! 这一瞬间,李氏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脑子急速转动,想着该如何稳 住纪仲。 她本就不得宠,也人老珠黄了,不过是在府里待的时间长一些,办事又很利索,所以纪仲才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她去办。 现在居然想换个人,简直太过分了! 然而,纪仲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又道:“我再问你一遍,这个月的银钱账目到底有没有核对清楚?”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李氏真是好奇极了,“我刚才已经说清楚了,这个月的银钱账目核对的清清楚楚,而且我也已经交上去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交上去了?刘翠花”纪仲声音猛地提高,脸色也变了。 难怪啊难怪,叶氏发现银钱账目不对,闹了半天都是李氏的错! 如果她在交上去之前就能及时查清楚这笔银子的漏洞,继而找到罗伊伊,随便找个借口把这二百两银子的事做个结尾,这件事也就睁眼过去了。 闹到现在倒好,叶氏知道了,纪令月知道了,万一弄不好就连老夫人也知道了,如果真传到她耳朵里,哪怕是纪仲也保不住罗伊伊!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纪仲猛地一拍桌子,“你好歹也跟在我身边二十多年了,居然连这么 小的事情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纪仲毫无声道的发火,可把李氏吓坏了,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做那些事情,不知道哪里惹到纪仲了,让他动这么大的怒火。 看到李氏楚楚可怜又不甚理解的模样,纪仲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冷静道:“咱们府里平白无故少了二百多两银子,大房和二房都已经查清楚了,问题出在咱们三房手上,这笔银子我没有动,你也不知情,所以就只剩下罗伊伊了。” “罗伊伊?”李氏颇为惊讶,脱口而出,“拿这笔银子做什么事,而且,她也没告诉我啊,若是她说了,我必定会帮她隐瞒下来,怎么会这样……” 李氏说的倒是实话,但纪仲一个字都不信。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也是明争暗斗,别看李氏表现的这么通情达理,如果这件事真被她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在老夫人面前告状呢。 “行了。”纪仲摆摆手,“这件事,你只当做不知道,我自有办法。” “老爷,你是想包庇她吗?”李氏心直口快,直接就问了出来。 纪仲脸色一变,“这说的 什么话,怎么能叫是包庇呢?” 再怎么说罗伊伊也是他纳的小妾,都是一家人,维护自己的女人能叫包庇吗? “李氏,你可真是小肚鸡肠。”纪仲只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李氏一脸茫然和委屈,他说什么了?做什么了?怎么就成了小肚鸡肠了?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性,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从前府里没有小妾的时候,也就有个阮氏和她争宠,李氏已经受够委屈了。 现在阮氏前脚刚走,李氏还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于来了,欢喜的不得了,却没想到闹了半天,府里又来了个替代品。 而纪仲很明显是把对阮氏的情感转移到罗伊伊身上去了,整天对她好的不得了。 现在罗伊伊偷偷挪用了二百多两银子的事出来了,纪仲居然也想为她担待着,实在太过分了。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纪仲却头也不回,很快就去了罗伊伊的院子里。 这会儿,她正卧在软塌上,美美的吃水果呢。 现在府里谁不知道罗伊伊是最得宠的,要什么有什么,如同呼风唤雨一般,只要提出的要求能做到,纪仲绝对不推辞。 也正因如此, 下人们也更加巴结罗伊伊,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她躺在软榻上,轻轻眯着眼睛,旁边有四个下人服侍着,这等小日子,简直跟到了天堂一样美好。 “姨娘,老爷来了。”下人突然走了进来通报。 “老爷来了?”罗伊伊猛地睁开眼睛,赶紧从榻上爬起来,连忙道:“快快快,让老爷进来。” 话音落下,纪仲已经进来了。 “老爷,你可终于来了。” 罗伊伊撒着娇,朝他走过去,一双柔软无骨的胳膊慢慢爬上纪仲的脖子,涂满丹蔻的鲜红手指在他脖子上轻轻点了几下,温热的感觉传来,纪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一想到正事还没半,纪仲忍着心中的悸动,将她推到一边。 “我今日来,是有事情想问你。” “老爷,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罗伊伊倒是乖巧的很,让下人去倒茶,又毫不避讳的坐在纪仲怀里。 软香满玉抱满怀,再闻着这批扑鼻的香气,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 如果没别的事儿,纪仲真想快活一番,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伊伊,你最近有没有动府里的钱?” 罗伊伊身子猛地一僵,笑容也凝在脸上, 第五百六十九章 遮掩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这动作已经把她出卖了。 纪仲心里顿时了然。 “那二百多两银子果然是你拿的?”纪仲虽是疑问的口气,但心里也有了答案。 罗伊伊一慌,赶紧从他身上下来,跪倒在地。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眼里已经蓄满泪水。 “老爷,请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实在是……实在是我也有委屈啊……” 纪仲还没说什么呢,罗伊伊就先哭上了。 本来他是挺生气的,也想狠狠责怪罗伊伊,告诉她不能这样,但现在看到她的眼泪,纪仲的心就软了。 尤其是这张脸和阮氏如出一辙,看到罗伊伊跪在她跟前哭,纪仲就想到阮氏皈依佛门之前的事了,如果有一点点办法,纪仲都不会让阮氏去佛寺,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弄到最后,还是这副德行。 罗伊伊哭得凄惨,她却一边哭一边拿眼角偷偷瞅着纪仲,似乎在观察什么?沉浸在往事中的纪仲,并未发现罗伊伊的异常,想到从前的事,想到阮氏,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眼眶微红。 “罢了!”他轻轻开口叹了一声,“你起来吧!” “多谢老爷!”罗伊伊 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生怕纪仲对她还有戒心,又赶紧道:“老爷,您放心,以后我再用家里的银子,必定会告诉您一声,绝对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我发誓……” “不用了。”罗伊伊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纪仲打断了,“二百多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既已说明有急事,这银子用就用了!” “多谢老爷。”罗伊伊感动得一塌糊涂,心里也稍稍的松了口气,带着几分得意。 她倒是没想到,这件事那么容易就遮过去了,当初动那二百多两银子的时候,罗伊伊还挺忐忑,生怕将来东窗事发后,老夫人会借着这个由头把她赶出去,罗伊伊连怎么演戏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事还没闹到老夫人耳朵里去呢!给纪仲截下来了,如此一来,罗伊伊也放心了。 纪仲那么喜欢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事告诉老夫人的,必定得帮她压下来不可,至于其他人,就算心里有气,也肯定不敢说,想到这,罗伊伊的腰板挺得又直了些。 “对了,那笔银子你拿去做什么了?”纪仲又问了一句。 罗伊伊早就料到他会这 么问了,一听这话,刚止住的眼泪立马又流了出来,惨兮兮的开口道:“老爷,您有所不知,我那可怜的老母亲,自从开春后就病了,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纪仲很吃惊。 罗伊伊来到家里好几日了,从来都没跟他说过这事,如果纪仲知道的话,一定会去看看的。 罗伊伊擦擦眼泪,又哽咽道:“郎中说,想治我母亲的病也不难,但得花好些银子,可惜我不争气,不能为父母分忧,嫁给老爷,看到家里有那么多银子,又想到我母亲的病,一时动了歹念,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 罗伊伊话还没说完呢!就已经哭成泪人了,声音如杜鹃啼血一般,一转三叹,凄凉婉转,让人闻之伤心。 纪仲的心本就柔软,现在看到这张和阮氏相似的脸,又哭成这副模样,莲花瓣带雨般,甚至惹人怜爱,他的心瞬间柔软的一塌糊涂,连忙走过来,为罗伊伊擦了擦眼泪。 “老爷,我实在是身不由己啊!”罗伊伊趴在他怀里痛哭流涕,泪水不断的落下来,打湿了纪仲的衣襟。 “好了好了, 别哭了。”纪仲轻声哄着,眼底装满了柔情和心疼,“你拿这银子,也用在正途上了,这件事便当没发生吧!这2二百多两的亏空,我自会挪了别处的银子补上来,绝对不会让老夫人知道,你且放心就是。” 罗伊伊连连道歉,又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声。 “你母亲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罗伊伊点点头,欣慰一笑,“正是有了那二百两银子,我便买了些药材给我母亲送去,她也喝了好几日了,身体一直在好转,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痊愈了。” “如此甚好。”纪仲轻轻点头,画风一转,“明日下午我正好有空,不如我同你一起回去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罗伊伊赶紧推辞,如同受惊的野猫一样,小脸转瞬就白了,再看到纪仲那狐疑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连忙遮掩道:“郎中说我母亲需要静养,你若是去了,必定会打扰她休息,不如等来日她身体好了,再去也不迟。” 纪仲点点头,罗伊伊说得也有道理,从前老夫人生病的时候,郎中就吩咐过家里不管大事小事都不能打扰到 她,病人一定要好好休养才能痊愈,罗伊伊有这样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纪仲又在这待了好一会儿,好好安慰罗伊伊,直到天色都快黑了,这才离去,他去了李氏的房间,想把这事儿告诉她,顺便二人商量一个对策,怎样才能把这件事瞒过去。 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纪仲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如果拿着银票到钱庄去兑换,估计要惊动老夫人了,不到万不得已纪仲也不会这样做。 他记得李氏手头倒是有点余钱,还有很多之前的首饰,稍微卖一两样,也足以将这亏空补过来了。 沉浸在温柔乡里的纪仲,丝毫没发觉,就凭李氏的性子,又怎会同意为了罗伊伊卖自己的首饰?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李氏这个正妻做得好好的,纪仲突然就纳了个妾回来,哪个女人能受得了?现在逮着机会,不好好告罗伊伊一状,还想着为她遮掩,怎么可能? 就像现在,下午的时候,纪仲前脚刚走,李氏立马就去找叶氏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二百多两银子的事。 她倒要听听,叶氏打算怎么处理罗伊伊。 第五百七十章 告状 而这会儿天色都黑下来了,李氏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了,叶氏很是震惊。 她本想着,这二百两银子是纪仲用的,只是不知道用在哪里了,跟她说一声就行,但怎么都没想到,这银子居然是罗伊伊用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叶氏到现在还接受不了,更多的还是震惊和不满。 再怎么说,罗伊伊也才刚刚进府,屁股都没坐热乎,就明着打银子的主意,偷偷挪用了那么多银子不说,连声招呼都不打,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老夫人让叶氏来管理账房,和府上大小琐事,明显是把她当成了二把手,地位自然不用说,罗伊伊不过是个妾室就敢这样对她,实在太过分了。 “一点都没错。”李氏愤愤不平,“你说说,哪有这样的人?她自己偷偷挪用了银子,连我都不告诉,方才老爷来找我,竟说是我的错,我可真是不知道,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都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李氏提到这件事,还是愤愤不平。 虽说旧爱不如新欢,纪仲也把宠爱罗伊伊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但李氏再怎么说都是正妻,她的地位不容忽视, 偏偏纪仲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简直是耻辱,最关键的是,纪仲还把气撒在她身上,李氏别提多委屈了。 叶氏也觉得,纪仲这事做的太过分了,见李氏又要哭泣,连忙安慰道:“这件事说到底不怪你,是罗伊伊的错,纪仲的话说了重的地方,你也不用往心里去,你放心,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你打算怎么处理?”李氏好奇的看着她,来到这坐了那么久,说了那么多话,李氏最关心的,还是叶氏的处事方法。 处于私心,李氏当然不想看到罗伊伊那么得意,若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她一下,让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到底谁才是老大,谁说话才算话,这样一来,罗伊伊也能安分些,只是这样的事,也不是李氏自己能够做主的。 要不要告诉老夫人,那是叶氏的事,她只能旁敲侧击,不能替她做决定。 二人正聊着,这件事该如何处理,门外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正是纪令月。 她来到这一会儿了,也把李氏和叶氏的对话全都听了去,纪令月虽然震惊,但又觉得这是意料之内的事。 罗伊伊这个人明显不是个省油 的灯,都说相由心生,罗伊伊长得和阮氏很像,阮氏不是什么好人,罗伊伊也不例外,若单从这一点来说太片面了,可这几日,罗伊伊的所作所为,也都证明她想要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妾室之位,如果可以,想做个正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现在她直接越过李氏和叶氏,动那么多银子,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只是可惜了,纪仲再从中包庇,罗伊伊这件事肯定不会捅到老夫人那里去,如果老夫人知道了,那么整个府上,上下下也全都知道了,老夫人自然生气,罗伊伊在这府里也呆不下去。 纪仲必定会好生安慰她,影响了母子之情不说,老夫人被气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叶氏一向是最孝敬的,这种事,她断然不会告诉老夫人,况且纪仲也说了,这二百多两银子他会挪用别的地方补上,无论如何都得瞒过去,既然纪仲的意图这么明显,叶氏若再与他对着干,只怕要结下梁子了。 在门外,即便没看到叶氏的表情,纪令月也能感觉到她心里的纠结,如果秉公处理,必然会得罪纪仲和罗伊伊,老夫人也会气得半死,家里就 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若是不说,二百多两毕竟不是小数目,一旦被老夫人发觉,叶氏也会跟着遭殃,她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妾室,把自己给拉下去。 李氏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她和叶氏的感情一向很好,像是姐妹一样,经常说说话,这回逮到了机会,苦水大吐特吐,纪令月听了一会儿,后面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不动声色的又离开了。 “小姐,您打算怎么办?”绿翘在身后悄悄询问。 纪令月一挑眉,“你是说罗伊伊的事吗?” 绿翘点点头,“这个罗伊伊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家里有那么多管事的,她居然孰若无睹,擅自动了那么多银子,如果老夫人知道了,只怕又要气病了!” “所以这件事不能让老夫人知道。”纪令月斟酌再三,轻轻开口。 绿翘惊讶的瞪大眼睛,“小姐,若这件事不告诉老夫人,只怕罗伊伊会得寸进尺,更加肆无忌惮的动用银子,将来出现披露的账目,也会越来越多,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 “我要的就是这样。”纪令月轻轻一笑。 绿翘说的没错,这种事情有一 就有二,第一次是罗伊伊犯下这样的错,纪仲替她瞒着了,一旦尝到了一点甜头,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况且,罗伊伊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心术不正,见钱眼开,利欲熏心,还趋炎附势,这些缺点她全都有,这样一个人,面对金钱诱惑,又怎么忍得住? 况且,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即便老夫人真的有心要惩罚罗伊伊,纪仲也会求情,说不定,他俩的关系会闹得越来越僵,这都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件事压下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罗伊伊再敢犯第二次,第三次,等所有的事情都累积到一起之后,老夫人在知道了,即便纪仲有心要求情,只怕也无话可说。 况且,纪令月也相信,凭借罗伊伊那性子,这种事绝对会有第二次。 “小姐,难道咱们就这样等着?”绿翘又问了一句。 纪令月轻轻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这件事姨母自然有办法处理,只是罗伊伊让姨母这么为难,也实在过分。” 绿翘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略一思索猜测着,“小姐,您的意思是……” 第五百七十一章 二次恳求 纪令月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却什么都没说。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这件事说到底,是罗伊伊做的不地道,就算纪令月不把她怎么样,时间久了,老夫人也绝对容不下她。 纪令月提前发难,也不过是给罗伊伊一个机会罢了。若她不做错事,别人又怎能抓住她的把柄呢?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两日。 出乎纪令月的意料,罗伊伊很是安静,也本本分分地并未做任何让大家为之震惊的事。 叶氏和纪令仪经过商讨,最后让纪仲把那二百多两银子的亏空填了上去,这件事才算了结。 叶氏虽是当家主母,但她的心肠一向比较柔软,虽然不喜罗依依,但这件事一旦闹大,老夫人必定震怒,到时候府里上上下下都逃脱不了。 姑且念在罗伊伊是初犯,这一次便饶了她,若再有下一次,叶氏一定不会帮她兜着。 李氏本以为罗伊伊肯定会受罚,左等右等也等不到,最后悄悄一打听,才知道这件事被压下来了。 头天晚上纪仲去找叶氏,跟她谈了很久的话,八成就和这件事有关,等纪仲在出来的时候,神色明明比刚来 的时候好看了许多。 李氏气得不轻,在房间里不停的咒骂。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本想借此好好治罗伊伊一顿,让她知道谁才是正妻,却没想到,叶氏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实在让她惊讶,也让她愤怒。 日子一天天的过,陆淮琛却等不及了。 当初他向纪太后说要迎娶纪令月的时候,纪太后的确很不赞同,但也并没有否认,只是说找个机会问问纪令月,征求她的意见后,再决定这件事。 但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两日了,陆淮琛一直盯着纪府的动静,并未听说纪太后传见纪令月,甚至没有任何音讯,也未听说纪令月进宫。 陆淮琛便明白了,所谓的请纪令月进宫来商量这件事,八成只是个推辞,其实纪太后根本就没这样打算。 但是这件事不能再耗下去了。 陆淮琛巴不得立马就娶了纪令月,让她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苦苦等待两日后,陆淮琛再次进宫,直奔太后的宫里。 一听说陆淮琛又来了,纪太后愁苦的揉揉眉心。 说句私心的话,她并不想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陆淮琛进宫为了什么,但是这件事,纪太后却 不赞同,但她不敢说。 如果说了,只怕会引起陆淮琛的不满。 他是摄政王,朝政也几乎都是陆淮琛在处理,权势很大,万一有了逆反之心,反倒不好收拾了。 “罢了。”纪太后叹口气,示意身边的丫鬟:“让他进来吧。” 话音落下,立马有人出去传话。 陆淮琛走了进来,行礼问安后,他找了个椅子坐下,也不废话,直接道:“太后,两日前,小王说要迎娶纪家三小姐,不知道太后考虑的怎么样了?” 太后先是一愣,凤眸一转,随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轻声道:“摄政王说的是迎娶三小姐的事儿?” “没错。”陆淮琛点点头,他今天进宫就是来找纪太后,就是为了有一句准确的答案。若是纪太后答应了,那自然好,若是不答应,陆淮琛还可以做别的功夫,反正他和纪令月是两情相悦,早晚都会在一起的。 纪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摄政王,这件事不是哀家不允许,只是这两日实在太忙了,哀家抽不出时间来,所以也未找月儿进宫一叙,并未询问她的意见。” 这本来是太后的说辞,陆淮琛抓住她话中 的漏洞,急切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若纪令月愿意嫁给小王,那您便是同意了?” “哀家并未这样说。”纪太后的脸直接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摄政王,哀家为何不允许月儿嫁给你,你应该知道原因。” 陆淮琛当然明白,皇室宫廷的男子有个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任何人都不能免俗。 所以纪太后担心,若是纪令月真的嫁过去了,会不会和别的女人一起争宠? 虽然陆淮琛也答应过,但纪太后并未轻易相信。男人的话说出口,就像云烟一样,转瞬就散了,根本做不得数。 纪太后一向最疼爱纪令月,断不能让她嫁过去受苦。 “太后,您的担心并不无道理。”陆淮琛顺着她的话道。 看见纪太后眼里的惊讶,陆淮琛表情却很淡然,轻声道:“太后娘娘,小王可以向您发誓,这一生,小王除了纪令月,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妾室也好,侧妃也罢,甚至是同房丫鬟,也绝不会有第二人。” 他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太后的眼睛微微松动,却又很快清醒过来。 实际上,陆淮琛说这话也是经过深 思熟虑的。他和纪令月认识的时间并不算短,自从认识了她之后,任何女人别管多优秀,都入不了他的眼。陆淮琛也有足够的信心,往后余生,他都可以和纪令月一起厮守。 最重要的是,早在很久之前二人刚刚表露心意的时候,纪令月就跟他说过,她所要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做不到,宁愿终身不嫁。 而在这个朝代,男人三妻四妾,同房、丫鬟无数的,简直比比皆是。若说有哪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妻子守身如玉,从不纳妾,甚至连同房丫鬟都没有,那才叫令人惊讶呢。 所以陆淮琛说出这样的话,纪太后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看到陆淮琛坚定的神色,纪太后也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只怕陆淮琛会一求再求,到最后闹的这件事人人都知道。 二人郎才女貌,门第也很登对,纪太后根本没有理由反对的。 “好。”她轻轻点头,突然朝身边的侍女一招手,让她拿了笔墨纸砚过来,递到陆淮琛面前:“摄政王口说无凭,若你心里当真这样想的,那便立个字据。” 陆淮琛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纪太后冷眼紧盯着他。 第五百七十二章 立个字据 “月儿是哀家最喜欢的侄女,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若嫁给你,必定要享尽荣华,吃香喝辣,断不得受一丝委屈。你今日便立下字据,将你方才所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若将来你做不到,只要有哀家在一日,你这个摄政王便算是做到头了。” “好。”纪太后的话才刚刚落下,陆淮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轻轻点头。 纪太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她本以为陆淮琛要再考虑考虑的,毕竟这事非同小可,一旦立下字据,这事便不能再更改。 假设以后他犯了这样的错误,不说别人,纪太后第一个饶不了他。 摄政王权力再大,也大不过皇帝,更大不过太后,况且纪太后手里是有实权的,只要她在一天,这权利就不会丢,死死压着陆淮琛一头。 还不等纪太后再说什么,陆淮琛直接把纸张拿了过来,刷刷几笔,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全部写了进去,而在后面,他又加了几句:未来数十年光阴,他必定好生对待纪令月,若让她伤心半分或受半点伤害,任凭纪太后处置。 纪太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绪复杂。之所以让陆淮琛立这个字 据,也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大的诚心。只是没想到陆淮琛做得这么漂亮,事到如今,纪太后就算想阻止也没有理由了。 “太后这是答应了?”陆淮琛满脸惊讶,又带着浓浓的狂喜,当即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纪太后的确是答应了,她也没有理由不答应他,现在只希望陆淮琛能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好好对待她,若是以后没有感情了,也能好好分开,不必闹得那么难看,徒增伤悲。 事实上,纪太后的担忧纯属多虑了。 她并未参与陆淮琛和纪令月的感情中来,不知道他们的感情有多深厚,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陆淮琛和纪令月都已看清对方,知道对方是自己最想要的人,能在一起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淮琛告辞,转身就想走。 “让皇帝赶紧去传旨。”他才刚一动,身后又传来纪太后的声音,“摄政王,哀家再给你立一个规矩。” 陆淮琛转过身一抱拳:“太后尽管说。” 纪太后目光坚定,带着几分警惕和警告的意味,声音也不自觉严厉了许多,字字珠玑:“若以后发生不幸,月儿先你走一步,在她离开 之后,你不得续贤也不得另娶,必须对她从一而终,直到死去。” 纪太后也是犹豫了很久,才把这话说出来。正妻死了,男人想要续弦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纪太后偏偏不允许。 倒不是诅咒纪令月,她只是想看到她幸福而已。 “可以。”陆淮琛点点头,同样没有任何思考,就好像这样的问题,他早已在心里重复了千百遍,现在只是走个过程而已。 纪太后眼神微微惊讶,却并未说什么,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连纪太后这边都同意了,更别说是陆靖宇了,当下人来到御书房汇报的时候,陆靖宇很是惊讶。 他本以为纪太后还要再考虑一些时间,拖个三五月也是正常的,却没想到仅仅只隔了两日功夫,纪太后就下定论了。 听下人说纪太后逼着陆淮琛立了字据,说是逼,这实际上也是陆淮琛自愿的。 陆靖宇甚是惊讶,身为皇帝,他自然知道男人的不容易,每天围着那么多的女人,搞得头都要破了,一碗水怎么都端不平。 本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却不曾想,陆淮琛会有这么高的觉悟,他更没想到,纪太后连 纪令月万一不幸死了之后的事都考虑到了。 “太后可真是良苦用心。”陆靖宇轻轻一笑,说不出是感慨,还是讽刺。 这些日子,他和太后的心越来越远,二人虽是母子,感情却淡淡的,再加上朝堂上发生的一些事情,陆靖宇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 现在纪太后又来了这一出,虽说是他母亲,做什么事都得为了陆靖宇着想,但陆淮琛毕竟是摄政王,手上权力很大,现在又有了纪府的支持,还取了三小姐,一下子权倾朝野,哪怕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也得听一听陆淮琛的意见才行。 陆靖宇心绪颇为复杂,手里的折子也批不下去了,往旁边一扔,疲惫的闭上双眼。 “皇上,您累了吧?”旁边的老太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您批了一上午的折子,这会子必定是累了,不如先歇一歇,奴才让人换一杯莲心茶来。” “不用了。”陆靖宇摇摇头,“去把钦天监正史叫过来吧。” 既然纪太后都已经下定决心了,话也带到了,陆靖宇当然得好好择个日子向纪府传旨,钦天监刚好可以选个良道吉日,好好办一场婚事冲冲喜。 钦天监正史很快就来了,看了一下黄历,最近的时间就是七夕,除此以外就要等到秋天了。 陆淮琛那么着急,肯定不愿意等待那么长的时间,所以陆靖宇就把时间定在了七夕。 随后,他又拟了一份圣旨,让下人到纪家去传旨。 钦天监正史前脚刚走,陆靖宇又让人把吏部尚书顾祠西叫了过来。 顾祠西是陆靖宇培养的心腹,一直为他做了很多事情,也算是交心。只是,陆靖宇虽然重用他,但二人一直面和心不和,说到底陆靖宇对他还是很有防备的。 既然做上了皇帝这个位置就由不得自己不多想,陆淮琛也好,顾祠西也罢,这些人他全都提防着。 若是换了从前自己还未登上皇位的时候,陆淮琛要和纪令月成亲了,陆靖宇必定很开心,但是现在坐在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上,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顾祠西很快就到了,陆靖宇这样匆匆召见,他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呢,没想到一见面,陆靖宇只问他关于陆淮琛要迎娶纪令月这件事的看法。 这可把顾祠西给问的愣住了。世人都知道皇帝的心意是最难猜测的。 第五百七十三章 宣旨 陆靖宇虽说年纪不大,却很老成,心思更是深,哪句话若是说错了,必定会惹来他不高兴,即便顾祠西和陆靖宇的关系很好,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定律。 所以乍一听到这个问题,顾祠西很是忐忑,想了想,他轻声道:“陆淮琛是摄政王,纪令月又是纪府的三小姐,二人在一起,的确是郎才女貌,也算是登对。” 陆靖宇还没听完,就道:“你的意思是赞同他们在一起了?” 这话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意思来,但顾祠西转眼就明白了。 他一开始不知道陆靖宇赞不赞同这桩婚事,所以不敢多说什么,但一听这话,顾祠西就知道陆靖宇肯定不赞同。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顾祠西。 “朕倒是和摄政王关系不错,只是他手上的权利你也是知道的,本就权倾朝野,现在又娶了纪令月,强强联手,纪家必定会为摄政王所用。若他真有心造反,只怕来日坐在这龙椅上的便不是朕了。” “皇上真是多虑了。”顾祠西连忙宽慰道:“摄政王和您关系一向很好,又为朝堂上的事儿出了不少力,他又向来安分守己,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的。” “人心隔肚皮。”陆靖宇只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他也不想多想,可又控制不住自己。 俗话说:在其位而谋其政。他既然坐上了皇位,就不得不操心这样的事情。任何人,不管是谁,只要有逆反之心,便必须得及时扼杀在摇篮里,否则养虎为患,只怕来日江山就要易主了。 顾祠西略一思索,瞅着陆靖宇晦暗难辨的脸色,又轻声道:“皇上,太后娘娘亲自下了旨,让摄政王和三小姐完婚,她这样一来,岂不是和您对着干?” 陆靖宇脸色猛得一变,顾祠西赶紧闭嘴。 这样的话,也只有他敢说,还不能多说什么,否则惹恼了陆靖宇,他动不了纪太后,更动不了陆淮琛,却能动得了自己,到最后,自食恶果的还是他。 陆靖宇确实很生气 顾祠西方才说的话就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现在却被他说了出来,如果以后成真了,可想而知陆靖宇是什么心情。 从前他和纪太后的关系还算是不错,但就是这段日子,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每次见面请安的时候,态度也都淡淡的,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冷场。 若是这种状态继续僵持, 陆靖宇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先回去吧。”他轻轻开口:“若是有事,朕自然会传召你。” 顾祠西起身,谢了恩,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顾祠西朝身后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二人一直面和心不和,不止陆靖宇是这种心态,就连顾祠西也是,但表面看去,二人关系那么好,顾祠西也正因如此,才这么肆无忌惮。 只是他侥幸说中了陆靖宇的心事,不知是否会惹怒了他。 传旨的太监已经出宫去了纪府,纪令月闲来无事,在房间里一个人呆着,甚是无聊。 前些日子陆淮琛倒是跟她说过,必定会上报纪太后和陆靖宇要娶她入门。但纪令月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所以她只听听,并未完全放在心上。 说到底,她心里是有期待的,可惜这种事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普通人的爱情,像他们这样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更别说是成亲这种大事了。 面前放着几杯茶水,纪令月百无聊赖的倒来倒去,闻着茶香,心情倒是舒爽,却又带着几分隐晦的苦闷。 就在这时,绿翘跑了进来,慌慌张 张的,进门时还差点摔倒。 “怎么了?”纪令月好奇的转过头:“又出什么事儿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罗伊伊,两天没动静,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按耐不住了。” 绿翘猛的摇头:“不是罗伊伊,是宫里,宫里来圣旨了。” 纪令月一愣:“你可知道那圣旨上写了什么?” 绿翘摇摇头:“是皇上身边的公公亲自来宣旨的,老夫人等人都已经到了,就差小姐您了。” “这么严肃?”纪令月很震惊,平日里宣旨的时候,她这样的女眷是不必在的,只要纪仲在就可以了。 今天却要她也过去,难不成这件事跟她有关系? “小姐,赶紧去吧。”绿俏催促着:“老夫人等得都着急了。” 纪令月点点头,连忙去了大堂。 刚到地方,乌泱泱一大群人看见她来了,不约而同的转过头。 纪令月赶紧走过去,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那公公扫视一眼,见所有人都到齐了,这才清清嗓子,将圣旨打开。 上面所写的内容,当然是纪令月和陆淮琛成亲的事儿了。 圣旨宣读完毕,纪令月直接愣住,久久回不过神来。那么大的事儿 ,就这么轻松搞定了,纪令月以为自己听错了,恍如做梦一般,直到身边的人推了推她,纪令月才回过神来。 “三小姐,接旨吧。”那公公笑咪、咪的看着她,满眼都是贺喜。 “谢主隆恩。”纪令月跪下将圣旨接了过来,只觉得沉甸甸的,很不真实。 她最大的心病,也是最大的愿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陆淮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唯独罗伊伊神色怪怪的,按理来说纪令月成亲的事也碍不着她什么,但罗伊伊见到纪令月嫁的这么好,还是酸溜溜的。 纪仲虽说很喜欢她,但罗伊伊毕竟只是个妾,老夫人第一个不喜欢她,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纵然有纪仲的宠爱,但罗伊伊还是不知足。 现在纪令月做了陆淮琛的正妻,也是唯一一位正妻,府里上上下下连个同房丫鬟都没有,更别说别的女人了,这种独一无二的宠爱,是个女人都得羡慕的。 老夫人笑得脸都酸了,不顾自己的身子,亲自将那公公送了出去。 “太好了,太好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老夫人激动的眼眶微红,拉着纪令月的手。 第五百七十四章 八卦 纪令月也很开心,不管怎么样,结局是好的。 现在圣旨已下,七夕那天便是他们成亲的日子,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便再没有任何意外了。 众人连声恭喜,纪令月也很开心,她本以为这件事很难办的,最起码要等待一些日子,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好了,虽然不知道陆淮琛用了什么手段,但能说动纪太后答应他们的请求,还让皇上亲自下了圣旨,这其中肯定也费了不少的周折。 “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叶氏激动的红了眼眶,双手颤抖着把纪令月拉了过来,“月儿,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姨母也很为你高兴。”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又哀凄起来,转过身去抹抹泪,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了,你母亲不能亲耳听到这喜讯,否则她一定会高兴的!” 纪令月的母亲很早以前就已经去世了,叶氏虽说只是纪令月的姨母,但自从他进府以后,便对纪令月如同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现在看到纪令月有那么好的归宿,叶氏是打从心眼里高兴,只是这喜悦不能和别人一同分享,她也确 实难过。 看到叶氏这样,老夫人赶紧走过来道:“叶氏,你放心,我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月儿的娘,知道了这些事,也会很高兴,必定会好好祝福她。” 纪令月心绪复杂,她对这个娘实在没什么印象,看到大家纷纷落泪,她却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似的无动于衷,实在尴尬,无奈,纪令月只好做样子,安慰了叶氏一会儿,直到她止住眼泪。 叶氏实在太高兴了,立马吩咐下去,“今天晚上要大摆宴席,庆祝这难得的时刻。” 纪令月很快就回去了。 “小姐,真是恭喜你了。”绿翘在身后道。 她见到纪令月有这样的归宿也很高兴,一路上笑得见牙不见眼,颇为喜悦。 纪令月没说什么,绿翘在那喜滋滋地盘算着,“小姐嫁去了摄政王府,那奴婢便是陪嫁丫鬟,便能和小姐永远在一起了!” “你这丫头净说些胡话。”纪令月在她头上轻轻的点了一下,故作嗔怪道:“你若是陪我一辈子,岂不是成了老姑娘了,等以后你再想出嫁,可就嫁不出去了!” “我才不要出嫁呢!”绿翘哼了一声,仗着二人关系 好,私下里也没人,主动挽上纪令月的胳膊,“能这样陪着小姐平平安安的,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这怎么可以!”纪令月轻叹口气说,“若是因为我而耽误了你,那可是罪过了。” “小姐,您这话说哪里去了?”绿翘很是不满,轻叹口气道:“缘分这种事情,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若是缘分来了,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若是缘分未到,强求也没用!” 她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惆怅的感觉,纪令月闻出不寻常的气味,眼珠一转,暧昧道:“听你这意思,难不成是有心上人了?” “小姐!”绿翘撒娇似的跺了跺脚,“您再这样打趣儿,我可就不理你了!” “哟呵!脾气还不小!”纪令月这会儿心情大好,难得开开绿翘的玩笑,“快告诉我,到底是谁?你若是说了,我一定会许你们在一起。” “真的没有谁。”绿翘还在苦苦支撑,脸却红了个通透。 她这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肯定是有心上人了,否则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纪令月一开始还没想到是谁,但是很快一个人影在她脑海中浮现。 “绿翘 ,你喜欢的不会是靳七吧?” 绿翘一愣,赶紧否认,“小姐,你怎么会想到他呢?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啊!这怎么可能!” 话是这么说的,但她眼神乱撇,明显心虚,大有一种被说中的感觉。 纪令月立马就明白了,“闹了半天,你喜欢的人真的是靳七啊!” 纪令月恍然大悟,她说呢!真是难怪了,每次她让绿翘给摄政王府送消息的时候,绿翘跑得最快了,而且每次都是靳七出来迎接的,要说一来二去,二人有了感情,那也是难免,只是这俩人如果真有意思,怎么从来没听绿翘提起过呢! “小姐,你要是再这样说,我可真的不理你了!”绿翘脸都快烫死人了。 “那好。”纪令月点点头,收起笑脸,换成一副正经模样,“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喜不喜欢靳七?” “不喜欢。”绿翘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机会只有这一次哦!”纪令月好心提醒,“若是以后你想嫁人了,我是不会允许的,但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我一定会给你留一个机会,让你好好挑选郎君。” “小姐,真的不需要。”绿翘说的 口干舌燥,长长的出了口气,“我现在只想陪着你,看到您出嫁,做您的陪嫁丫鬟,能和你这样过一辈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想法。” “可是,这样终究是委屈你了啊!”纪令月很不赞同,心疼的看着绿翘。 这丫头从小就在府上伺候,在纪令月的记忆中,绿翘很小的时候,就被指过来了伺候她的饮食起居,别看这丫头年龄不大,办事都很利索,所有的事情也都做得井井有条,是纪令月身边最得力的贴身侍婢,要说把她嫁出去,纪令月还真有点舍不得,但也不能因为这一点私心,就赠送了她一辈子。 不管纪令月怎么说,绿翘都矢口否认,到最后纪令月也不再强求了,虽然她嘴上说机会只有这一次,但纪令月心里明白,如果以后绿翘真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纪令月也断不会拦着她,还会奉上一笔丰厚的嫁妆呢! 只是不知道她喜欢的人,到底是不是靳七,如果是嫁给他,纪令月也放心,靳七一直跟在陆淮琛身边,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人,和绿翘在一起,可谓称得上是相让,人品也有保证。 第五百七十五章 老夫人有请 不过这样的事儿,最终还是得听绿翘的意思,纪令月也没在说什么? 二人回了房间,红袖已经知道这个好消息了,甚是开心。 “小姐和摄政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奴婢实在为小姐高兴!”红袖欣慰的看着纪令月,说的话也很好听。 纪令月点点头,“你放心,等到出嫁之后,我会把你们一同带到摄政王府,绝不会让你们在这空首。” 红袖和绿翘纷纷点头,连连答应,按照规矩,女子出嫁时是可以带丫鬟的,但纪令月毕竟不是嫡长女,所以她也只能带一个丫鬟。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府里大小事宜都是老夫人说了算,就凭老夫人对纪令月的态度,如果她想带绿翘和红袖一起去摄政王府,想必老夫人也会答应的,这样的是无伤大雅,她没理由反对。 三人正说着话呢,赵嬷嬷突然进来了,纪令月赶紧站起身,收起笑容,“赵嬷嬷,您怎么来了?” 赵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了,平时没什么事,她不会到这里来的,上一次过来,还是纪令月偷偷跑出去的时候,现在突然来了, 肯定是老夫人有事情吩咐。 赵嬷嬷行了一礼,轻声道:“三小姐,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有事要说。” 纪令月点点头,“好,我马上就过去。” 跟绿翘和红袖说了一声,纪令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进去之后,才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个伺候的下人也不见踪影,只有老夫人一个人,赵嬷嬷把她送进去之后就把门关上了,祖孙二人面对面坐着。 “奶奶,您是否有话跟我说?”纪令月疑惑地看着她。 方才大堂里有那么多人,老夫人只高兴着,却什么都没说,这会儿非得把自己拉出来,想必她要说的事肯定小不了。 纪令月也很好奇,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非得私底下说呢? 看到纪令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月儿,你来了,奶奶将你叫过来,的确有事儿跟你说。” 她朝门外看了看,确定无人,眼色里突然闪过一秒不少,轻声道:“月儿长大了,该嫁人了,若你母亲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归宿,也必定会高兴的!”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她母亲了?纪令月一皱眉,这是她最怕提及的话题,本就对这 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没什么印象,老夫人偏偏提到她,搞得纪令月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想了想,她轻笑一声,“我娘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会高兴的,只是奶奶您这样火急火燎的把我叫过来,只是因为我娘的事吗?” “自然不是。”老夫人摇摇头,从门外看了一眼,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道:“月儿,你嫁给摄政王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这问题可把纪令月问得愣住了,嫁过去之后,自然是和陆淮琛白头到老厮守一生了,还能有什么事,但看老夫人的意思好像不止这么简单。 纪令月心是一会儿,轻声道:“奶奶,你放心,即便我出嫁了,若得了空也必定会回来看你的,若是可以,您到我那儿去住住也是可行的。” 纪令月还以为老夫人是舍不得她呢,所以就顺着她的话意思说下去了。 老夫人却摇摇头,“奶奶说的不是这个。” 纪令月又是一楞,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难不成老夫人不赞同她出嫁,这也不应该啊!刚才在大堂的时候老夫人分明很高兴,激动的都哭了,怎么一转眼,又变成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了? 不过纪令月也能感觉出来,老夫人的确有话想对她说,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好说出口罢了,但纪令月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所以只坐在那里等着老夫人的下文。 二人兜了好一会儿的圈子,老夫人似乎下定决心,一咬牙道:“月儿,你只甘心做一个王妃吗?” 纪令月身子一僵,脸色随之绷紧,声音也严肃了许多,“奶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就像她想的那样,不做王妃还能做什么?难道是……皇后?但是这样的话纪令月不敢说,说出来了那就是大逆不道,整个纪府都会受到牵连。 “罢了!奶奶不跟你兜圈子了。”老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声音沉着冷静,说出的话却把纪令月吓了一跳,“月儿,你嫁给摄政王之后,若他真有夺嫡的心思,我们整个纪府都会帮他。” “什么?”纪令月这下连椅子都坐不稳了,直接站起身来,脸色苍白。 夺嫡之心,也就是说让陆淮琛去争夺皇位,要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纪令月纵然有再大的野心,她也从来没想过让陆淮琛做皇帝,更何况陆靖宇,这个皇帝做得 好好的,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老夫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看到纪令月这么惊讶,老夫人也挺意外,她本以为纪令月真的有这个心思呢!所以才愿意把这样的话说给她听,闹了半天,居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不过这话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了,也没有收回的余地。 老夫人又道:“月儿,你别害怕,奶奶怎么做都是听从摄政王的意思,如果他不愿意,纪府自然不会做什么,但如果他真的有这个心思,奶奶可以替你父亲做决定,整个纪府都将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纪令月惊出一身的冷汗,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夺嫡之心这种事儿实在太大了,纵然陆淮琛手里有那么大的权力,也经常代替陆靖宇管理朝政,批改奏折,但纪令月百分百相信,陆淮琛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也断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江山是陆靖宇的,陆淮琛不感兴趣,况且陆靖宇还年轻,不过十多岁,他还有大好的未来,现在年纪小,陆淮琛可以扶着他走,等以后陆靖宇有了自己的判断力,也能治理好国家,所以他们实在没必要再去插一脚。 第五百七十六章 野心 纪令月想明白其中的关键要素,轻叹了口气,“奶奶,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希望我会过得更好一些,但这样的事实在没必要,况且陆淮琛也不会有夺嫡心思的。” “真的没有吗?”老夫人不死心又问了一句,生怕纪令月有顾虑,赶紧道:“月儿,你在我面前不必有任何忌讳,想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摄政王真的有这心思,我可以代表整个纪府答应你,若有人敢不从,我必定将他驱逐出府,不管是谁都不例外。” 纪令月相信老夫人这话说的是真的,但也确实没有必要,“奶奶,您就不要再操这心了。” 纪令月认真的看着她,“能有现在这样的日子,能跟陆淮琛在一起,我已经很知足了,也不愿想其他事情。” 见状,老夫人眼神暗淡了一下,只好作罢。 纪令月有自己的想法,都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成功了,陆淮琛的皇位始终名不正,言不顺,说不定还会留下千古骂名,若是没成功,那便是连命都保不住了,成功与否都落不到好下场,既如此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呢! “罢了! ”老夫人轻叹口气,“既然你没这想法,那方才的事儿就当我没说,我今天叫你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儿。” “奶奶,你尽管说。” 老夫人突然朝外面喊了一声,赵嬷嬷走进来,她朝老夫人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进了里屋,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很精致的木头盒子。 纪令月定睛一瞧,有点印象,这个盒子是老夫人的心爱之物,一直在她这里放着,平日里倒也见过,但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却没人知道。 “这个是我当年的陪嫁。”老夫人主动揭开谜底,轻轻把盒子接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怀念。 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纪府还没有现在这么风光,她也和现在的纪令月一样,为了求得安身立命之处,不得不步步为营,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老夫人眼里满是笑意,朝纪令月招了招手,让她过来,随后将盒子递给她。 “奶奶,您这是做什么?”纪令月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这盒子如此贵重,我可不能收。” “你就拿着吧!”老夫人不由分说,把盒子递到纪令月手中 。 轻轻打开,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珠宝,有好多还是很名贵的玉种,纪令月连见都没见过,只能从它们的颜色和色泽上来判断,是什么名贵的玉种,除此之外,底下还压着一个很漂亮的翡翠玉簪。 “这个是当年我母亲留给我的。”老夫人想起从前的事,眼底一片柔情,没了又叹了口气,“现在你要嫁人了,我便将这盒子送给你,只当是你的嫁妆。” “这太贵重了!”纪令月喃喃自语,她怎么好意思收下呢? “你不必觉得过意不去。”老夫人轻声劝着,“其实,这盒首饰本来应该给你母亲的。” 一提到纪令月的母亲,老夫人又开始惆怅了。 当初纪令月母亲进府的时候,老夫人就很喜欢她,本想着等她生下儿子之后,就把这盒嫁妆名正言顺的送给她,也不会有谁说什么?可没想到,纪令月母亲很快就因病去世了! 随后纪仲又娶了叶氏,叶氏虽说也很伶俐,心地向善,做事也干脆利索,但她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正妻,只是续弦而已,所以这盒首饰她是没资格拿到的,现在纪令月要出嫁了,老夫人也不 再藏着纪令月了。 别看盒子不大,里面的东西按照市场价估计,少说也得上万两了,完全可以当成传家之宝,一代代流传下去。 “多谢奶奶。”纪令月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跪下来轻声道谢。 老夫人笑呵呵的点点头,又道:“除了这盒嫁妆以外,我还为你准备了别的嫁妆,现在库房正在清点,等准备好以后,我会亲自过目的,你放心,咱们纪府的大小姐嫁妆,绝对不在别人之下,必得让人刮目相看。 老夫人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实力,纪令月嫁的也不是别人,而是摄政王,还是正妻,陆淮琛财力雄厚不说,又很舍得在纪令月身上花银子,等来日他提亲的时候,必定是十里红妆,三媒六聘,而他们纪府的嫁妆,自然也不能逊色太多。 “奶奶,其实您不用准备这么多的!”纪令月受宠若惊,“姐姐也正当妙龄,还未说定人家,您大可以留着这些嫁妆,将来留给我姐姐。” 老夫人脸色一沉,故作生气地看着她,轻声道:“月儿,咱们家再穷,也不至于连这么点嫁妆都拿不出来吧?更何况,你姐姐的那 一份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等她以后说定了人家她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少。” 说着说着老夫人又想到了,纪令茹这丫头当初嫁人的时候,老夫人也准备了很多嫁妆,并且放出消息去,人人羡慕,人人讨论,却不曾想最后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周家出了事,纪令茹也因为心术不正害人害己,最后自食恶果,现在好了,所剩余下来的东西都成了纪令月的,不知道这件事被纪令茹知道之后,她会有什么想法,想来心里肯定也不会好受吧! “好了,你先回去吧!”老夫人怜爱的看着她,“马上就该嫁人了,这些日子,该准备的东西,也得准备起来了,你就好好休息着,等过两日喜服送来了,你试穿一下,看是否合身。” “多谢奶奶为我费心安排。”纪令月又跪下,深深的磕了一个头,甚是感激也很感动。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亲人的温暖,不曾想是这样的,老夫人从前不太喜欢她,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她为自己做的一切,完全抵得过那点所谓的偏见。 纪令月道了谢,正要退出去,突然门外传来一道声响。 第五百七十七章 偷听 二人身子一颤,齐齐转头,就见门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什么人?”纪令月大喝一声,将首饰盒子往旁边一放,拉开门追了出去。 她本以为是哪个胆子大的下人,在外面故意偷听,便也没当回事,只想找到她,好好呵斥一番便罢了。 却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快速跑走了。 “是罗伊伊!”纪令月惊叫出声,这个身影和阮氏如出一辙,她很确信自己没看错,“她来这里干什么?” 纪令月来不及多想,赶紧追上去,老夫人出来的时候,刚好也听到了这句话,甚是惊讶,这个罗伊伊向来心术不正,老夫人也是知道的,但她怎么都没想到,罗伊伊居然会跑到她的地盘来,胆子实在太大了。 从罗伊伊刚刚进府的时候开始,老夫人对她就很不喜欢,也许是这张脸和阮氏太过相像的缘故,老夫人一看到罗伊伊,就会想到阮氏从前做下的错事,虽然她也很清楚,罗伊伊和阮氏不是一个人,但她总是控制不住地这样想。 眼不见为净,罗伊伊进府到现在,只向老夫人请过一次安,除此之外,老夫人 就没再让她来过了,现在她却自己一个人悄悄的跑来了,还鬼鬼祟祟的,显然没什么好事! 老夫人腿脚太慢,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纪令月跑得很快,才刚刚出了院子,纪令月就把她拦住了。 “你干什么?”纪令月还没开口呢!罗伊伊就先发制人,愤怒的看着纪令月。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纪令月连声姨娘都懒得喊,直呼她大名,“罗伊伊,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这儿干什么呢?” “什么叫鬼鬼祟祟?”罗伊伊眼睛一瞪,“我是来向老夫人请安的,难不成,还要向你一个小丫头汇报吗?” “这倒不必。”纪令月冷冷一笑,“只是向老夫人请安,怎么不进去呢?” “还不是因为你在里面。”罗伊伊反倒振振有词,“我才刚到门口,就看见你在里面,所以想等你走了再进去,这有什么问题吗?” 乍一听上去的确没问题,但纪令月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罗伊伊这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才她窝在门口显然是来偷听她们说话的,只是被纪令月发现了,所以才跑得这么快,但纪令月觉得如果只是这样, 倒也不至于如此,被发现了大大方方的承认,进去请个安就是了,怎么还要跑呢?这一跑反倒坐实罗伊伊做贼心虚了。 想来想去,纪令月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罗伊伊正要开溜,老夫人就已经走过来了。 “你在这干什么?”老夫人冷眼看着她。 一看见老夫人来了,罗伊伊马上收起怒容,换上一副笑脸,乐呵呵道:“老夫人,我是特地来向您请安的。” 老夫人重重一哼,“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免了你每日的请安,你就不必再往这里来了,难不成,你把我说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怎么会!”罗伊伊赶紧否认,急切道:“老夫人,就算你免了我的请安,可我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儿媳妇,自然应该过来尽尽孝心啊!” “不用。”老夫人语气异常生硬,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做她儿媳妇,她配吗?说的难听些,不过是个小妾罢了,没名没份,刚进府没两天,居然想着和其他人一样,每天来向她请安,简直是做梦。 “老夫人,您怎么能……”罗伊伊受伤的看着她,又摆出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别说老夫 人了,就连纪令月看了都恶心,难不成她以为这一招,对任何人都好使吗?殊不知只有纪仲才吃这一套,换了旁人,只觉得反胃再无他想行了。 “你回去吧!”老夫人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拉着纪令月,转身走了。 罗伊伊愣在原地,脸上的通红,甚是羞愤,她心思的确不纯,但也确实没说假话,这次过来确实是来向老夫人请安的,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让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现在罗伊伊手头很紧,正是需要用银子的时候,之前,她悄悄挪用了府里二百多两银子,这事虽然被发现了,但纪仲却把她保了下来,也正因如此,罗伊伊的胆子越发大了。 她明白,只要纪仲还喜欢她,不管她在家里犯下多大的过错,只要不把这天捅出个窟窿窟窿来,纪仲都有办法,也一定会护着她。 正因如此,罗伊伊的胆子才这么肥,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再悄悄挪用一些银子,等纪仲追问的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他打发了,却不曾想,老天让她听到了纪令月和老夫人的对话。 隔着窗户,罗伊伊清楚的看到了那盒首饰,虽然看 不清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但光从那沉甸甸的分量,也能感觉到这盒首饰少说也得上万两,这笔银子如果落在她手里,不知道能做多少事,别的不说,家里必定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她也不用再这么愁眉苦脸的过日子。 最重要的是,手里有了银子,腰板也挺的很直,到时候,她也不用再待在这个家里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日子了,有了那么多钱,那还不得远走高飞,脱离苦海?最重要的是…… 罗伊伊想到了自己背后的人,眼睛微微一眯,有了这笔银子,她能做很多很多事,那个人也必定会好好的夸奖她,但是问题又来了,怎样才能拿到那笔银子呢? 从方才纪令月和老夫人的对话中,罗伊伊能听出来,奈何首饰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她一直很重视,若不是纪令月马上要成亲了,老夫人断然不会拿出来,罗伊伊也不会找到机会,这样的好东西必定得会好好保存。 不过罗伊伊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若有任何阐释被人发觉了打草惊蛇,那可就不好了,最后朝院子看了一眼,罗伊伊冷冷一哼,转身走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贪念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罗伊伊就是这种状态,况且纪令月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陪着老夫人回了房间后,她正要走,老夫人却不同意,看她那样子,似乎还想再和纪令月聊一会儿。 老夫人轻轻叹息,“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罗氏这丫头心术不正,满脸写着欲望,方才她鬼鬼祟祟的趴在门口,也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月儿你可千万要当心啊!” 纪令月一皱眉,“奶奶,您的意思是说,罗伊伊很可能对我不利?这又是什么意思?” 纪令月不明白了,罗伊伊是纪仲的是妾,名分上来说也是纪令月的姨娘,但二人确实没什么冲突,就算罗伊伊看她不顺眼,也不会来害她呀! “我也只是这样揣测着罢了!”老夫人神色谨慎,“总之,你不能掉以轻心,这丫头心术不正,万一她真要害你,你提前有准备也算是留个心眼。” 纪令月点点头,其实她也觉得罗伊伊方才有点奇怪,鬼鬼祟祟不说,还转身就跑,明显是心虚,可是纪令月却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要说只是偷听了几句话,罗伊伊就有 这么大的反应,那倒也不至于。 二人正说着话,赵嬷嬷又进来了,一脸为难。 “怎么了?”老夫人眉头一皱,“有话你就说。” 赵嬷嬷行了一礼,轻声道:“回老夫人,罗姨娘过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老夫人惊叫出声,随即挥挥手,“我不想见她,让她回去吧!” 赵嬷嬷微微犹豫,“老夫人,罗姨娘说,知道您不愿见她,但她好不容易过来了,想向您请安,表表孝心。”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了!”老夫人满脸不耐烦,这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说是来给她请安恐怕是来添堵的。 赵嬷嬷无奈,出去回话,她才一转身,还没走到门口呢,罗伊伊居然就进来了。 纪令月微微皱眉,心里轻轻摇头,这个罗伊伊不仅心术不正,脸皮还很厚,知道方才得罪了老夫人,现在过来只怕是来请她恕罪的。 “老夫人晚安。”罗伊伊娇滴滴的福了福身子行礼,还不忘抬头看她一眼。 老夫人冷冷一哼,也不说起来,也不说不起来,就当没看见似的,把罗伊伊晾在那里。 纪令月嘴角闪过一抹笑意,也佯 装看不见,端起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如果罗伊伊不来,这件事也就罢了,老夫人自然不会为难她,却没想到,她不仅没回去,反倒还主动跑过来了,看她这架子大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之前纪令月还不确定,但是现在她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了,罗伊伊心里的确有鬼。 “老夫人,您还在生我的气吗?”罗伊伊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还不等她回话,自己就很自然的站起来了。 老夫人撇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你做了什么错事让我生气?” 罗伊伊心虚一笑,连忙道:“老夫人,方才我的确不是故意的,我想来向您请安,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巧听到您和三小姐说话,心中好奇,所以便在门口多听了一会儿,不过你放心,我可没听到什么东西,隔着门呢!我也听不清楚。” 罗伊伊生怕老夫人会发怒,一句话刚说完,后面又补了一句,老夫人的确有点生气,脸色都摆出来了,又听到后面的话,只得将心头的怒气压了下去。 纪令月在一旁回想着和老夫人说了什么?想来想去,她们聊的也只是那些嫁妆的 事儿,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难不成罗伊伊是嫉妒? 纪令月脑袋都快想破了,罗伊伊是个妾室,就算她嫁进来了,那也只是个姨娘,按理来说,纪仲是不用奉上彩礼的,至于嫁妆,罗伊伊带不带都无所谓,可当初罗伊伊说她家里有个重病的老母亲,实在挪不出银子来,纪仲心疼她,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老夫人虽然觉得不合规矩,但纪仲执意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老夫人才对罗伊伊的印象这么差,纵观这府里的各个夫人,姨娘当初进府的时候,哪个不是奉上一大笔嫁妆。 虽说他们出的彩礼也不少,有进有出才叫平衡,可不像罗伊伊现在这样,彩礼虽然没给,但私下里纪仲的给了她不少好东西,罗伊伊也乐意收着,现在嫁妆也没见一分,反倒在这里偷听别人说话,这一桩桩一件件,老夫人实在找不到任何喜欢她的地方。 “行了,你也请过安了,退下吧!”老夫人嫌弃的瞥了罗伊伊一眼,看到她这副样子,实在让自己心里不痛快。 本来因为纪令月的喜事,老夫人的心情好了许多 ,这几日正开心着呢!现在被罗伊伊这么一闹,所有的好心情全都烟消云散了。 “老夫人,您当真就这么讨厌我吗?”罗伊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又赶紧道:“老夫人,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但人总会变的,您不要因为从前的固有印象而讨厌我,这样对我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固有印象?”老夫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了,讽刺一笑,“你的意思是说,我老眼昏花把你当成另外一个女人了?” 虽然老夫人并没有说那个女人是谁,但在座的都明白。老夫人说的人到底是谁? 说到底,这件事也是老夫人的私心所致,罗伊伊狐媚惑主不假,专门勾引纪仲也是真,说话更是花言巧语,油嘴滑舌,这些老夫人全都看在眼里,也正因如此,老夫人才讨厌她,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这张脸。 罗伊伊长得和阮氏如出一辙,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行事的作风也都一模一样,每每老夫人看到罗伊伊的时候,总是会想到阮氏,一来二去的就把两个人弄混淆了,看到罗伊伊就想起从前阮氏做下的事,老夫人真的很难喜欢她。 第五百七十九章 厌烦 罗伊伊心中一紧,她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乖乖的卖个可怜,老夫人说不定就饶过她。 况且大家都在,纪令月也在,老夫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面子上太难看,但是罗伊伊还是低估她了,整个家都是老夫人一个人说了算的,自然谁的面子都不用给。 纪仲娶了罗伊伊之后,老夫人连他也讨厌了,更别说是一个区区罗伊伊了,能容忍她在这里跪了那么久,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老夫人……” 罗伊伊还想再说些什么,纪令月突然站起身,行了一礼,“奶奶,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老夫人一惊,满眼不赞同,她本就不想看到罗伊伊,也正是纪令月在这里,老夫人才能按耐住心头的怒火,现在连纪令月都走了,老夫人再看到罗伊伊,更加生气了。 纪令月却不想在这看罗伊伊唱大戏,朝老夫人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罗伊伊藏着什么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明知道老夫人不喜欢她,还非得往上凑,不过就是仗着纪仲疼爱她罢了,老夫人就算心里再厌恶也不好做得太过分,纪令月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恶心不已。 眼瞧 着纪令月已经走出去了,老夫人冷冷一哼,转头对罗伊伊道:“我该午睡了,你也出去吧!” “老夫人,我还有话想对你说呢!”罗伊伊怯生生地看着她。 老夫人眉头狠狠一皱,“你是听不懂话吗?我要午休了,你给我出去!” 这几乎等于骂到罗伊伊脸上了,她却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甚是委屈,但也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老夫人实在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正要在说些什么,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下人。 “什么事?”老夫人心里正烧着怒火呢!语气也重了很多。 那人吓了一跳,也不耽搁,赶紧道:“老夫人,三爷来了。” 老夫人一愣,不假思索的去看罗伊伊,却见她眉头上挑,显然很得意,在这个家里能护着罗伊伊的也就只有纪仲了,现在他来了,罗伊伊就找到了古主心骨,当然高兴。 “让他进来吧!”老夫人声音也听不出喜怒哀乐,表情却凝重的很。 她倒要听听,纪仲来这里想做什么?如果是为了包庇罗伊伊,她就得好好地说道说道了。 纪仲走进来时,一下子就感受到这诡异的气氛,微微一愣,“娘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老夫人不想说这个,直接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娘,给月儿准备的东西,已经备好了,正在库房里放着,你若是得空,可以过去检查一下,看是否还要添些什么东西?” “好。”老夫人点点头,“我随你一起去。” 她巴不得赶紧离开了,赶了罗伊伊那么多次她都不走,脸皮厚得吓人,既然她不走,那老夫人走,总不愿意跟她处在同一个地方。 纪仲朝罗伊伊看了一眼,悄悄的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走,纪仲来这里纯属偶然,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罗伊伊。 纪仲看到老夫人的脸色,也知道刚才肯定发生了,让她很不高兴的事,现在自己误打误撞的来了,也算是解救了她 罗伊伊点点头却没有动,纪仲扶着老夫人出去了,此刻房间里只剩下罗伊伊一个人,要说胆子大,还真没人能比得过她。 罗伊伊朝门外看了一眼,所有的下人都因为方才的事儿,在院子里站着,她又开始动歪心思了。 朝内室看了一眼,罗伊伊想了想,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刚才她在门外瞧的很清楚,那 盒首饰老夫人拿出来了,但随后放在哪里了她不知道,进去找找,说不定会有收获,罗伊伊进了内室四处打量一番,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奇怪?”罗伊伊嘟囔一声。 她明明看得很清楚,老夫人把盒子拿进来了,就这么大点地方能藏在哪里?看来看去罗伊伊把目光锁定在柜子上,悄悄的走过去,等走进了再一看,柜子居然是锁上的,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可恶!”罗伊伊狠狠地砸了一下那锁,询思着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罗伊伊一惊,赶紧出去,正好和赵嬷嬷撞上。 “罗姨娘?”赵嬷嬷很惊讶,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怎么会在这儿?” 罗伊伊也吓得不轻,赵嬷嬷是老夫人的贴身下人,按说老夫人出去了,她应该随行才是,怎么这会儿又进来了。 “我……我来给老夫人请安的。”罗伊伊干笑几声,一边说身子一边悄悄往外挪。 “老夫人方才出去了。” “我也出去了。”她也不等赵嬷嬷回话,连忙跑了出去。 罗伊伊心里很是奇怪,刚才她的确跟着老夫人出去了,但走了半道老夫人 觉得冷,所以她便回来拿个披肩,却没想到,正好撞见了罗伊伊鬼鬼祟祟的模样,看她这架子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赵嬷嬷虽然在老夫人身边呆了很多年,但她也没往那方面想,只觉得罗伊伊奇怪,并不知道是什么? 拿了披肩赵嬷嬷走了出去,而这会儿罗伊伊正在墙角处观察着呢!刚才就差一点点就被赵嬷嬷抓到了,万一被抓到那可真是辩无可辩,但是罗伊伊也明白,赵嬷嬷看见她从房间里出来,只怕也要起疑心了,得想个办法把这件事圆过去才行。 不过她刚才找了一圈儿,那盒首饰应该不会在老夫人这里,想来肯定是被纪令月拿走了。 罗伊伊微微眯了眯眼睛,现在她四下都要银子,偏偏只做了个姨娘,一个月的月钱少的可怜,连塞牙缝都不够,如果不想想办法,只怕后面的事儿不太好办。 目送着赵嬷嬷远去,罗伊伊哼了一声,转身也走了。 纪令月已经回到院子了,红袖正在给花浇水,看到纪令月来,了连忙迎上去,“小姐,老夫人跟您说什么了?” 纪令月从身后拿出那盒首饰,在她面前扬了扬红袖的眼睛就直了。 第五百八十章 嫌弃 “小姐,这都是老夫人送给您的吗?” “当然了。”纪令月点点头,“拿下去吧!好好收着。” 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纪令月心情异常的好,吩咐一声,关上门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而另一边,老夫人已经跟着纪仲来到了库房,下人们正在清点东西呢,见老夫人来了,连忙把账目拿过来给老夫人瞧瞧。 老夫人看了一会儿,操劳的眉头皱了皱,轻摇头。 “娘,您不满意?”纪仲惊讶的询问。 他知道老夫人一向疼爱纪令月,所以这次准备嫁妆也是下了血本了,几乎搬光了半个库房,才凑够了这么多的东西,本以为老夫人看到了,肯定会夸他能干,厚待纪令月,却没想到,老夫人还是这副表情。 “这些东西太少了!”老夫人将账本扔在一边,转头对他道:“纪仲,不是我说你,月儿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虽说不是嫡长女,但身份摆在这里,又是嫁给摄政王,你这嫁妆准备得也太寒酸了点儿!” “娘,这些嫁妆已经很多了!”纪仲猛地提高了声音,走到库房里,将箱子打开给老夫人看。 可她还是轻 轻摇头,叹口气道:“东西倒是不少,数量也很多,可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根本拿不出手,你若真用这些来充当嫁妆,别人会怎么打量咱们家?你这个做爹的,还有何颜面去面对摄政王?” 老夫人年纪大了是不假,但也明心亮,况且她也是过来人,光看陆淮琛对纪令月的态度,也知道那是被他捧在心尖上的人,等到大婚的时候,送来的聘礼肯定少不了,如果他们纪家就拿这么点嫁妆,莫说外人,就连老夫人也觉得寒酸。 纪仲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点头应下,想了想,他又道:“纪令月虽是我亲生的,但她不是嫡长女,这些嫁妆早已超过纪令茹好几倍,想当初纪令茹出嫁,也没准备这么多嫁妆,足够了。” “我说不够就是不够。”老夫人冷冷的撇了他一眼,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过去,捡起一只玉镯子瞧起来的,“你瞧瞧,这都是些什么货色?这样的玉镯子也就一二十两,这样的东西你也敢留着给你闺女当嫁妆,若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还有这个。” 老夫人又拿起旁边的玛瑙戒指,“瞧这色泽,一 看就是下等货,这些东西前几年我便告诉你,让你处理掉,你怎么还留着?” 纪仲及其委屈的嘟囔了一句,“这些虽然是下等货,但若是卖了,也必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当真处理岂不是要亏了很多钱!” “糊涂!”老夫人狠狠的一敲拐杖,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连忙低头。 纪仲也赶紧闭嘴,他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惹得老夫人那么生气? 毕竟在他看来,纪令月虽然是他闺女,但身份却没嫡长女那么尊贵,能准备这么多东西,已经足够让外人眼馋心热了,说到底还不是老夫人偏心,总觉得最好的东西都得留给纪令月,才觉得这些看不上眼 老夫人气得不停喘息,纪仲赶紧认错,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把这些东西全部都收起来。”老夫人瞧着那些木箱子,“这些破烂你也好意思拿出来?丢出去,全部丢出去,换成新的!” 纪仲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被老夫人骂的狗血喷头,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乖乖的去做了。 老夫人算是发现了,纪仲对纪令月就是不上心,当初纪令茹要出嫁的时候,所有的 事情都是纪仲亲力亲为,甚至还推了不少其他的事情,只是后来草草结束也没嫁成,反倒闹出了人命。 现在同样的事情换成了纪令月,他就处处敷衍,如果不是老夫人过来看一眼,只怕这些所谓的破烂,就要抬到摄政王府了! 老夫人越想越生气,纪仲能丢得起这个人,她可丢不起,这事如果真传出去了,外人肯定得把这件事当成笑话,闹得沸沸扬扬。 纪仲本以为老夫人会走,这样他就能偷工减料,毕竟他不止纪令月这一个女儿,还得为以后的事打算,但老夫人好像知道纪仲在想什么似的,她就在这守着,直到纪仲把所有的东西都清点完毕,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离开。 纪仲都快肉痛死了,账目也让老夫人看过了,箱子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她心里很清楚,这下子,,就算纪仲想动歪主意也没有机会。 纪令月午睡起来,坐在床上发呆,绿翘走了进来,“小姐,这是厨房今日新做的点心,我特地拿来让您尝尝。” 她说着把食盒放在一旁,又悄悄的凑了过来,“小姐,您猜我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纪令月挑了挑眉 头,“今天上午圣旨才刚刚下来,难不成又有好消息了?” 绿翘满脸都是兜不住的笑意,轻声道:“我刚才听下人说,三爷为您准备的嫁妆,老夫人很不满意,还朕训斥了三爷一顿,让他重新准备呢!” “有这样的事儿?”纪令月先是一惊,随后心里微微一动,嘴角的笑容不断的扩大。 她能看出来,老夫人是真的很心疼她,现在自己要出嫁了,本来应该让纪仲为她做这些事情的,可是现在全部由老夫人自己亲自包揽过来,准备了那么多嫁妆不说,还特地把自己珍藏多年的首饰送给她,要说不感动,这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想到纪仲,纪令月笑容微微僵硬,她这个爹的确做得不太到位,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从现在开始,她嫁进了摄政王府,就和纪家没什么关系了。反倒是纪仲从前再怎么不喜欢她,现在也得对她毕恭毕敬,毕竟身份不一样了。 二人说着话,红袖走了进来,看到纪令月这么高兴,她也笑了笑,说明来意。 刚才她出去的时候,靳七突然来了,说要纪令月下午到聚贤楼去一趟,陆淮琛要见她。 第五百八十一章 惊喜 纪令月会心一笑,她就知道,陆淮琛按耐不住性子,上午才下了圣旨,这就迫不及待的想见面了。 正好这会儿纪令月闲着也没事,起来梳洗一番,去了聚贤楼,而这会儿,陆淮琛已经等得着急了。 他知道纪令月会来,却没想到这么慢,一个人在聚贤楼整整呆了半个多时辰,茶水也喝了好几杯,才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相处这么久,陆淮琛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纪令月的脚步声,立马拉开门就见她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终于来了!”陆淮琛面色欣喜拉着她走了进去。 红袖和绿翘很识趣的站在外面,还把门关上了。 “你怎么这么着急?”纪令月疑惑地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陆淮琛摇摇头,目光火热的盯着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我已数日不见,所以我想看看你。” 纪令月忍不住笑了,面色一红,轻声道:“这般急切做什么?待来日过了七夕大婚以后,这是日日相见的。” “我今日叫你出来,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纪令月一愣,轻轻点头,看陆淮琛那神秘的样子,也知道他要带自己去的地 方,肯定很漂亮,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 这会儿都已经是夏天了,马上就要到七夕,难不成陆淮琛给她准备了个惊喜。 他拉着纪令月走出聚贤楼,还没一会儿呢!纪令月就发现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摄政王府的方向。 “你是要带我回家吗?”纪令月在后面小声询问。 陆淮琛点点头回家,纪令月却停下了,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轻声道:“你我虽然已经定亲,但还未举行婚礼,你就这样带我回去,只怕与礼不和。” 陆淮琛轻轻一笑,认识纪令月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谨慎,想来也是之前因为纪令茹的事,闹出那么多流言蜚语,纪令月肯定也害怕了,如果在他们成亲之前闹出幺蛾子来,只怕这桩亲事不能顺利的进行。 “你想多了。”陆淮琛走过来,轻轻道:“我是想带你回王府,但并不让你留宿,只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我保证你看到之后一定很高兴。” 陆淮琛故意卖关子,着实把纪令月的好奇心吊了起来,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陆淮琛这么开心,便也就跟着他去了。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不少,但也没人在意这边,更何况,平时二人接触就不少,见面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很快,陆淮琛带着纪令月来到了摄政王府,而这会,摄政王府很多人正在忙碌着,圣旨下来的时候,陆淮琛是第1个知道的,而他已经提前请好了工匠,就为今天做准备呢! 整个王府上上下下全部翻修了一遍,大红灯笼也已经挂了起来。 纪令月才刚走到门口,就被这情景给震住了,她真是哭笑不得,就算他们马上要成亲了,陆淮琛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这才哪跟哪啊!就开始了,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 纪令月转头看向他,“距离七夕还有半个多月呢!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了。” 陆淮琛摇摇头,“对我来说,这半个多月的时间的确很煎熬,但一想到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就觉得时间短暂飞逝而过。” 也是到了这时候,陆淮琛才知道,原来成亲有那么多东西要准备,不仅仅是翻新王府,还要采购许多东西,另外还有彩礼,喜服,等等半个多月的时间哪够啊! “跟我进去。”陆淮琛拉着纪令月的手走进大门。 丫鬟仆人看到纪令月纷纷行礼 ,而他们的称呼,已经从三小姐变成了王妃,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又是陆淮琛吩咐的。 绕过长长的院子还有走廊,陆淮琛并没有停下,而是朝后院走去,纪令月却越走,越疑惑。 她之前来过摄政王府的,知道后院是一片花园和假山流水,陆淮琛带她来这地方干什么?但是等纪令月看清面前的场景时,却直接愣住了。 就在她面前所谓的花园假山,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坦的土地,而在上面上百名工人正紧张有序的忙碌着,这会儿正在建造地基。 “满意吗?”陆淮琛低下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纪令月已经惊呆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带我来就是看这个的?” 陆淮琛点点头,朝前走了几步,满眼含着对未来的。期待,“我准备在这里盖一座新房子,做为你我的新房,从此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房子后面是梨花和腊梅,冬日赏雪,春日闻得梨花醉人,夏日有竹林乘凉,到了秋日一同酿造桂花酒,你可满意?” 纪令月听着听着,眼窝一热,差点流出眼泪来,这样的生活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她眼前好像 真的出现了这些场景,也仿佛看到了以后的日子。 “放心吧!这一切都会实现的。”陆淮琛揽过纪令月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 只要她想要,只要自己有能力,他便会竭尽全力满足纪令月的每一个愿望,哪怕只是她随口提到的一句话,陆淮琛也会放在心上,尽力去实现。 纪令月抽了抽鼻子,话风一转,“这么大的工程,肯定要动用不了不少银子吧?” 陆淮琛轻轻一笑,故意逗她,“还没加进来呢!这就开始操心账簿的事了?” “想什么呢?”纪令月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扭捏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乱花银子,前院的屋子就已经很好了,重新盖一座新房,耗时耗力,银子必定也得花费不少!”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陆淮琛满意地看着四周,“待你嫁进来以后,府里所有的开支不管大大小小,全都由你来操办,只是在成亲之前,这份礼物我是一定要送给你的。” 纪令月扯唇一笑,没说什么,展望未来,似乎并没有任何烦恼,从此以后,摄政王府就是她的家了,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或许以后还能添几个孩子。 第五百八十二章 姐妹情深 每日闲来无事,相夫教子,又或是进宫向太后请安,日子如此过着倒也不错。 等纪令月从摄政王府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下山了,绿翘在一旁陪着,默不作声。 纪令月发现了她的异样,本想问她怎么了,突然想到临走前发生的事儿,到了嘴边的话问不出来了。 临出来的时候,靳七就跟在陆淮琛身边,绿翘也看到了。 纪令月之前就觉得绿翘喜欢靳七,所以留心观察了一下,还真是这样。 到了告别的时候,靳七和绿翘依依不舍,虽然他们并未说什么,但纪令月还是从眼神里瞧出了端倪,了然于胸。 既然绿翘不愿意戳破这层窗户纸,纪令月当然也不会说什么。 等到天色完全黑透的时候,纪令月才终于回到了家里。她前脚才进了院子,后脚就有人过来通报,说叶氏让她去一趟,有要事商量。 “搞得这么紧张。”纪令月连口水也没顾得上喝,连忙去了叶氏的院子。 这会儿天色虽然已经黑了,也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但叶氏还是灯火通明。 纪令月敲了敲门,走进去:“姨母,你找我可是有事儿?” “月儿,你可终于来 了。”叶氏欣慰的看着纪令月,将她拉了过来,“姨母今日叫你来,的确是有事要告诉你。” “姨母尽管说。”纪令月很是乖巧。 叶氏朝外面看了一眼,生怕有人偷听,又悄悄的把门关上了,这才转过身来,严肃道:“你今日是不是出去了?” 纪令月点点头。她从来出门的时候都不会瞒着别人的,所以叶氏知道也不奇怪。 叶氏轻轻摇头:“月儿,你是不是去见摄政王了?” “是啊。”纪令月回答的理所当然。他俩马上就要在一起了,还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就算要见面也无可厚非,“有什么不对吗?” 叶氏叹了口气,眼神带着几分苦恼,轻声道:“月儿,你让我怎么说你?你好歹是个姑娘家,为什么要做如此冒险的事情?” 纪令月愣住了,她做什么了,怎么就冒险了? 叶氏又继续道:“皇上下了圣旨,让你嫁给摄政王的确不假,但你现在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和摄政王走的如此近,若是被别人看到了,万一乱嚼舌根,岂不是毁了你的清誉?” 原来叶氏担心的是这个啊,纪令月这才明白,仔细想想,这件事也 的确是她的错。 早就知道这个朝代保守的很,对女子更是极其苛刻,纪令月还三番四次的出去和陆淮琛约会。 幸好之前几次都没被人发现,否则一定会像叶氏说的那样,万一被别人看到了,那可就没那么好隐瞒过去的了。 “姨母教训的是。”纪令月轻轻一点头,嘿嘿一笑,“虽说此刻距离七夕还有半月多的时间,但从现在开始,我绝不会在私底下和摄政王见面,姨母尽管放心就是。” “你要是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叶氏语重心长的看着她:“女儿家的名声是最重要的,皇上虽然下了圣旨,但那也不是免死金牌,你不知道流言蜚语的力量有多大,万一被别人发觉了,岂不是搅黄了这门亲事。” 纪令月轻轻点头。 叶氏的思想确实是保守了些,但她说的也都是实话。被人看到了,的确又要起风波。 在这个节骨眼上,纪令月当然想一切顺利。 “对了,还有一件事。”叶氏把纪令月拉了过来,从手上脱下一个镯子,递给她。 “姨母,你这是做什么?”纪令月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这镯子我可不能收,太贵 重了。” 纪令月记得,从叶氏刚进纪府开始,她就一直戴着这个镯子。虽然纪令月并不知道这个镯子的来历,但看,也能看出来叶氏对这个镯子异常宝贝。现在就要转送给她,这怎么能行? “这个镯子本就是应该给你的。”叶氏会心一笑,不由分说拉起纪令月的手,亲自给她带上。 “月儿,你知道这个镯子为何只有一只么?” 纪令月摇摇头。 叶氏想起从前的事,幽幽的叹了口气:“这只镯子呀,原本是一对的,另一只在你母亲手里面。” 纪令月眼神微微一凝,并未出声,而是静静的听下去。 叶氏和纪令月的母亲是姐妹,从小关系就很好,而这只镯子正是叶氏大娘给她们打的,为显示姐妹情深,一人一只。 后来纪令月的母亲去世,这只镯子便被她带到了地底下。 但叶氏手里还有一只,现在纪令月要嫁给摄政王了,叶氏真的很高兴,也很遗憾。如果纪令月的母亲还活着,能看到这一幕,想必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只镯子送给纪令月。 所以叶氏现在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祝福她,更重要的是,她想了了纪令月母亲的 一桩心事。 纪令月总算听明白了。 看着手上的镯子通体洁白晶莹剔透,虽是玉做的,戴在手上却一点都不凉,反倒很温润,果然是极好的玉种。 “多谢姨母。”纪令月突然跪下来,深深的磕了个头。 “罢了。”叶氏将她扶起来:“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这两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你且回去准备就是了。” 纪令月点点头,退出房间。 四下里有不知名的小虫子正在叫着,纪令月只觉得心里一片静谧。再过半个月,她的人生将迈入一个新的阶段,从此以后,前尘往事再和她再没有任何关系。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纪仲吃了饭,也去了罗伊伊的房间,这都已经成习惯了。 从前罗伊伊没进府的时候,阮氏又去了佛庙,纪仲能去的地方也只有李氏那一个。 但是现在府里来了新人,又和阮氏长得如此相像,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大大的刺激了纪仲。 他每天都往这里跑,罗伊伊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会儿纪仲刚进来才喝了茶,罗伊伊脸色一苦,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纪仲连忙放下杯子,将罗伊伊扶了起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 装模作样 “是否有些烦心事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会帮你的。” 罗伊伊轻轻叹息:“老爷待我好我是知道的,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实在不是小事,一味的让老爷 帮助,也不是长久办法。可除此以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句话没说完,罗伊伊又使出杀手锏,开始哭哭啼啼。 纪仲最受不了她的眼泪,当下赶紧抱着她轻声哄着。 “还不是我母亲的事儿。”罗伊伊抹了一把眼泪,“老爷,你也是知道的,我母亲入了春之后就一直病着,吃了很多药也没用,这会儿病又更重了……” “等一下。”突然出声,纪仲目光严肃的看着她:“前几日、你不是说你母亲的病好多了吗?” “是啊。”罗伊伊点点头,眼珠咕溜的转了一圈,又赶紧道:“可是这两日又反复了,郎中说还得再吃好些药才能痊愈。” 她说着,突然跪了下来,泪眼婆娑的看着纪仲:“老爷,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只好来求您,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做了一次,让姥爷如此为难,万万不敢再做第二次了,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母亲不治身亡, 还请老爷救救我母亲的命!” 她说着就要磕头,纪仲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看到这张和阮氏如此相像的脸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纪仲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从前阮氏还在的时候,不管她有什么要求,纪仲都是一口答应。现在虽然阮氏已经离开了,面前的人换成了罗伊伊,但纪仲已经养成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你是为了救你母亲,孝心可贵,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纪仲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她。 罗伊伊定睛一瞧,居然是二百两银子! “我手上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就这些,你先拿去应应急吧。”话虽这样说,但纪仲明白,再严重的病,二百两银子也已经够了。 想来这是罗伊伊最后一次要银子了,等过些日子,他有时间了,便去看看罗伊伊的母亲。 那毕竟是他的老丈母娘,他这个做女婿的,总不能视而不见。 然而银子都已经给罗伊伊了,她却还不起来。 “又怎么了?”纪仲一皱眉头,眼里多了几分不耐烦,他就算再喜欢罗伊伊,也不能这样任由她胡来。 她像个无底洞似的,短短几天的功 夫就已经投进去四百两银子了,都快赶上他们家一年的花销了,这万一被老夫人知道了,纪仲还不得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就算罗伊伊不考虑别人,也得考虑考虑他的感受啊。 “老爷,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罗伊伊也觉得难以启齿,她又不是没有良心,前前后后拿走了四百多两银子,什么家庭经得起她这样造? 所以纪仲不耐烦也在罗伊伊意料之中,但是她的确有不好推脱的事,所以就算再难为情,也得硬着头皮开口。 纪仲清了清嗓子:“你还有什么事,一口气全部说出来吧。” 他只觉得闹心,来罗伊伊这里是睡觉的,但现在每每一过来,张嘴闭嘴全都是银子,好像他们之间只剩下银子似的。 罗伊伊也不隐瞒,悄悄的伸出了五根手指头:“姥爷,我弟弟马上就要成亲了,婚事也定下来了,但彩礼什么的还没准备好。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得帮一把,需要需要五百两银子。” “你说什么?”纪仲直接就站起来了,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几根胡子也瑟瑟发抖,甚是惊讶。 之前是四百两,现在又要五百两,加 一起都快一千两了,这可不就是无底洞吗? 看到纪仲这样子,罗伊伊赶紧又低头哭泣:“我实在没有办法啊,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纪仲这下可真是为难了,一百两银子他还有,但大部分的钱都在李氏手里,就算纪仲要用,也得有个正当理由。 偏偏这两日服里也没有什么事儿,纪仲实在想不出借口来。方才那二百两银子已经是他身上所有的家当了,全都给了罗伊伊,没想到她还不满足。 “老爷,我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罗伊伊附在纪仲的腿上,哭的那叫一个惨。 偏偏纪仲最吃这一套,他一开始确实很生气,还准备骂罗伊伊一顿,可看到她这样子,所有的怒火全都烟消云散,一点都不剩。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纪仲叹了口气,“你既然已经嫁进来了,又成了我的女人,现在你碰到难关,我又怎能坐视不管?”不过他话锋一转,又继续道:“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一时半会儿我也拿不出来,明日我再给你想办法。” “多谢老爷!”罗伊伊赶紧道谢,转瞬换上一副笑脸,欢天 喜地地缚者纪仲去了内室。 别看纪仲表现的这么为难,其实他已经想好了后路,一时半会儿不能从李氏手里拿到银子,但是纪仲可以随意出入库房。 库房里的银子多的是,挪上几百两,他也不会被人发现,等后续手头宽松了,便可以再把银子补上去,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任何人会发现。 罗伊伊虽然不知道纪仲怎么想的,但她知道,就凭纪仲对她的宠爱,这件事他也会办的妥妥当当,绝不会让她操心。 次日天一亮,纪令月正要出去走走,买点胭脂水粉什么的。 她才刚收拾好,绿翘从外面进来了。 看到她那凝重的脸色,纪令月一愣,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绿翘轻声道:“小姐,罗姨娘来了。” “罗伊伊?”纪仲惊叫出声,目光微微眯起,“她来这做什么?” 绿翘摇摇头,别说纪令月了,就连她也觉得惊讶。罗伊伊敬府也快半个月了,从来没到她这里来过,平日里和纪令月见到了,也只是轻轻一点头。 如今她主动找上门来,很是蹊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纪令月一直相信这个道理。 第五百八十四章 贼心显露 但是罗伊伊都已经来到门口了,要说推脱不见也不像话,没办法,纪令月只好接见了。 “月儿,我来看看你。”罗伊伊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喜笑颜开。 自从嫁进来后,罗伊伊的气色真是好,每天都满面红光的,一看就是被爱情滋润过头的女人。 纪令月冷眼瞥着她,勉强挤出一抹笑:“不知道罗姨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罗伊伊轻轻一笑:“瞧你这话说的,没事难道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纪令月一皱眉,这话说的,可不像罗伊伊的作风啊。 就算纪令月和罗伊伊没怎么接触过,她也知道罗伊伊不是什么好人。 更何况昨天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二人还起了冲突,这才仅仅过了一日功夫,她就笑嘻嘻的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纪令月倒要看看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月儿是这样的,你马上就要成亲了,我这个做姨娘的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儿有一对金耳环,就当是我给你的贺礼了。” 罗伊伊说着,从身后掏出一个木盒子,一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一对精致的耳环。 纪令月这下可真是惊了,连忙道:“罗姨娘,你进 府的时间也不长,这点心意怕是难得,想必你也很不舍得,不如拿回去吧。” “月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罗伊伊眉头一皱,“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长辈,是你的姨娘,现在你要出嫁了,哪能空手呢?你就收下吧。” 纪令月推脱不掉,只好接了过来。 这副金耳环倒是很精致,想必也价值不菲,但纪令月心里更多的还是觉得奇怪。 罗伊伊这人抠门谁都知道,见了钱跟见了亲爹似的,两眼放光,现在却亲自送了一对金耳环来,还是纯金打造的,这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月儿,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罗伊伊嘻嘻一笑,“我虽说是你姨娘,但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年纪相仿,想必应该也有很多共同话题,我来这半日了,难道你连茶水也不奉上一杯吗?” “抱歉,我忘了。”纪令月拍拍脑袋,赶紧让人去沏茶。 “还是算了吧。”罗伊伊一挥手在旁边坐下,主动道:“昨日,我去给老夫人请安,见老夫人塞给你一盒的东西,那是什么啊?” 罗伊伊故意说得云淡风轻,就像不经意间提起似的。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纪令 月听到这话心里直接咯噔一声,直觉告诉她,这才是罗伊伊的最终目的。 果然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管罗伊伊装的多真切,碰到银子这种事儿马上就原形毕露。 既然她想知道,那就让她知道好了。 想了想,纪令月故意眼冒金光,做出一副非常夸张的样子道:“罗姨娘,你有所不知,那是奶奶年轻时的嫁妆,里面装的全部都是珠宝首饰,我昨日粗粗的估算了一下,少说也得值好几千两银子呢。” “好几千两?!”罗伊伊脱口而出,眼睛瞪得滚圆,嘴巴也张的老大,好半天都合不上。 看到她这副样子,纪令月心里偷偷笑了一声,又道:“奶奶如此心疼我,即便我来日嫁给了摄政王,也必定会常常回家看看她老人家,罗姨娘,你说是不是?” 突然被点名,罗伊伊轻轻一笑,“那是自然的,你是奶奶的孙女,来看她老人家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纪令月明显能发现罗伊伊很是心不在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盒珠宝首饰上,实在太明显了。 本来纪令月还不知道,为何昨天罗伊伊被发现后跑的这么快,现在看来 ,她明白了。 原来是做贼心虚啊! 依照罗伊伊那么爱钱的性子,昨天偷听到谈话之后,她就已经动了歪心思,所以纪令月发现她的时候才跑得这么快。 只是她也太耐不住性子了,这才仅仅过了一天,罗伊伊就迫不及待的跑来了,真当别人是傻子吗? 她把所有的欲望都写在脸上,只要长眼的人就能看出来罗伊伊心里在想什么,也就只有她自己被蒙在鼓里。 纪令月想了想,决定再加一把火,又说道:“罗姨娘,那些珠宝首饰虽说值不少银子,但我也不缺钱,我想把那些银子全部留着,毕竟是奶奶的一片心意,你说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罗伊伊重重点头,“老夫人给你的东西,肯定是极好的,你若是卖掉了,倒辜负了她一番心意,不如好好的收藏着,若老夫人知道也必定会高兴的。” “是啊!”纪令月点点头,朝绿翘一招手,让她把首饰盒子拿出来。 “月儿,这就不用了吧?”罗伊伊假惺惺的推脱,“毕竟是值钱的东西,你若是拿出来,旁人起了歹心偷了去可怎么好?” 罗伊伊一口一个旁人,殊不知她才 是最大的那一个贼人。 纪令月也早已把她看穿,见罗伊伊一副为她自己着想的模样,纪令月反倒不领情,摇摇头道:“罗姨娘,那些珠宝虽说值钱,但样式还是挺精致的,我听我爹说,过些日子还要给你打造珠宝首饰呢,正好你瞧瞧,哪一样比较好看,可以照着样子去打几件,如何?” 罗伊伊倒没想到纪令月这么好心,看她那笑眯、眯的样子,仿佛昨天的不愉快全都烟消云散似的,她也连忙点头。 就这么会功夫,绿翘已经端着盒子出来了。 当纪令月把盒子打开之后,罗伊伊的眼睛都快看直了,她家虽不是什么贫苦人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这样的珠宝首饰却是从未见过的。 一个比一个精致,也一个比一个小巧,更何况老夫人珍藏了那么多年,很有收藏价值,如果拿到市面上去卖,几千两完全是低估了,上万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月儿,老夫人对你实在太好了。”罗伊伊酸溜溜的感慨。 她不由得在想,如果老夫人也很喜爱她,那她会不会也能拿到这么多的宝贝? 想到这,罗伊伊突然讨厌起自己这张脸来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嫉妒 也是凭着这张脸,纪仲才如此宠爱她,但是现在面对这么多珠宝,她眼馋了,她心热了。 相比之下,她宁愿没有纪仲的宠爱,也想拿到这么多银子。 就在这时,红袖走了进来说,纪仲让她过去一趟。 罗伊伊也没有久留,很快就走了,纪令月连忙过去。 就这两日功夫,京城里已经传遍了她要和陆淮琛成亲的消息。 “三小姐的婚礼应该会很热闹吧?” “那可不,这可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呀!何况娶她的人还是当朝的摄政王!” “这倒也是,估计晨昏的时候,还能给咱们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也好。” “那肯定了,这么大的好事,怎么会吝啬让旁人去看呢?” “说的有道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凑热闹吧!” “好。” 听着外面传来的话,纪令茹的手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凭什么自己在这吃尽苦头,受尽委屈,可是她却能这么风风光光的嫁给别人,而且她嫁的人竟然还是陆淮琛! 虽然说,他手段阴狠毒辣,可耐不住他那副皮囊好看,京城里许多女子也是上赶着想要去嫁给他的。 不,这不公平!她眼中闪过了几 分嫉妒,既然自己一生一世都已经被困在这里,没办法再嫁人了,那她也别想这么安安稳稳的嫁给任何人,过她的逍遥日子。 阮氏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不满的纪令茹。 “你怎么了?”听到她的询问。 她转身过来看着阮氏,开口说道:“你知不知道她要嫁人了?” “谁啊?”阮氏还没有从下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消息,所以听纪令茹说起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茫然的。 纪令茹看着她一副好像真的对外界不感兴趣了的模样,心中闪过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纪令月要嫁人了。”阮氏闻言也是惊讶了一下,随即便点了点头。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她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再不出阁,估计也要被人指指点点了。”她的话说的理所当然,可是纪令茹却没办法接受。 “凭什么我要受这样的委屈?可是她却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嫁给别人,过那么好的生活?” 阮氏看着她脸上,一脸嫉妒的样子,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微微皱起了眉头,开口说道:“你又想做什么?” 看着她有些担忧的模样,纪令茹却是 有些疯魔一样,“既然我不能过好日子,那她也别想过的安宁。” 阮氏看着她这般模样,默默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就不必再纠结下去了吧?大家相安无事的也挺好的。” “也挺好的?”纪令茹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忘了?到底是谁把我们害到这里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可能我们还在纪府里想着清福,哪里用过着青灯古佛的日子?你还和我爹会好好的!” 说到这里,她更是激动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现,可能一切都会很好吧?” 阮氏见她已经陷入魔障了,忍不住担心道:“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肯定是无法挽回的了,你又何必一直要执着于这些呢?” “看来这段时日吃斋念佛,真的让你变傻了,否则,你怎么会忘了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呢?”纪令茹语气中带着指责的看着她,既然你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那就不要再管我做什么了?” 阮氏摇了摇头,“够了,茹儿,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吧!别再折腾下去了,我们好好的 过我们的日子,别再和那些个人扯上关系了,不好吗?” “不好!”纪令茹语气狠狠地反驳道,“她带给我的羞辱,我绝对不会忘记的,如果你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了,那你就呆在这佛堂里,哪都不要去就好,我不会连累到你的。” 阮氏皱着眉头,苦苦相劝,“这件事情真的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你真的不必执着于此,何况,他们的成婚应该是上面下了圣旨的,即使你去也不会挽回什么!”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已经打听过这件事情了吗?”纪令茹听到她的话,下意识的就开始怀疑了起来,眼神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打量。 阮氏被她这样的眼神也有一些刺痛到了,她开口说道:“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呢?摄政王的身份,还有纪令月的身份,他们背后所代表的是国公府,都是足以让人忌惮的,如果不是上面下了圣旨,他们想私自成婚,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事情?” 自从不再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阮氏的脑子也算是回来了,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她心中是明白的,只是以前都把心计用在了,和那群妇人的宅斗之 上罢了。 可如今她已经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了,有些东西就看的很清楚,也许真的吃斋念佛久了,会改变人的心性吧!此刻的她已经不想参与到这些事情里了,只要和自己没有关系,那就不必把自己置身泥潭之中。 当初她离开府里的时候,纪仲也曾偷偷的来找过她,那天晚上他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了,那你就偷偷的回来,只要有我在,她不会怎么办?好说歹说,我也是她的三叔呢!何况我只是接回自己的一个妾室而已,她也没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 虽然知道他说的只是一些话语而已,可是这些话却足以为平复,她心中的伤痛,阮氏现在已经不再去想那些东西了。 或许回去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她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享福,有纪仲的宠爱和自己母家的屏障,哪怕她曾经做过错事,在技纪家也不会活的太差。 可是她曾经做过那么多错事,现在怎么有脸回去呢?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茹儿,不要再去考虑这些事情了,我们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吧!我们生活的也不是挺好的嘛?青灯古佛日子也算是清净。” 第五百八十六章 赶回去 阮氏的话说的越发佛性了。 纪令茹眉宇间闪过了几分不耐烦,只是看着她,一副自己不答应,她还会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她眉头紧锁,随即松开,一副好像听进去劝了的模样,“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我想了想,你说的也是,好好的过我们的日子,不再和她扯上关系,说不定我们还能过的更好一些。” 看她仿佛被自己劝服了,阮氏也算是松了口气,“我现在也别无所求了,只要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也就够了!你能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了!” “好了,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会儿。”纪令茹装出一副疲倦的模样,开口说道。 阮氏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的确也不早了,两人继续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只是她心中还是打定了主意,明天还是得过来劝说她一番,免得她背着自己做出什么事来,同时她也想着,一定要把她严加看管,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以后自己可该怎么办呢? “好,那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了!” 是的,纪令月虽然把他们赶来这里青灯古佛 了,但是还是没有撤掉她们随身服侍的下人。 “好,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我也想要休息了。”纪令茹开口说道,语气中极尽敷衍。 可是阮氏却没有听出来,她转身就向外走去,不再和她聊天,耽误她的休息。 纪令茹确认她真的离开后,叫来了自己的婢女,她开口吩咐道:“我这两日回府里有些事情,你把我姨娘照顾好,若她有什么问题,我为你试问。” 婢女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她有些唯唯诺诺的开口说道:“四小姐,郡主当初把您赶来的时候说过,不许您再回去了,可是您现在要回去的话,没有她的话是走不了的呀!” 纪令茹听到她这话,一下子便想起了当日的情景,猩红色的光芒染红了她的眼睛,那人若不是她给自己那么大的羞辱,她又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呢? 现在她竟然还要凭着她的一言一语生活,可是纪令月却可以那么安然自在的嫁人为妻,不,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生活! “我只问你,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看着这个样子的纪令茹,婢女也被吓了一跳,她。点了点头,开口说 道:“我知道了,四小姐。” “既然如此,那就下去安排吧!我今日晚上就要离开佛堂,如果我离不开,那你就仔细着你的下场。”纪令茹话语中满是威胁,这让婢女的身体也不禁颤抖了起来。 正如她所言,虽然纪令茹已经被贬到了这个佛堂里,哪都去不了,可是她处理自己一个小小的婢女,还是有这个资格的。 她点了点头,声音更是小了几分,“我知道了,四小姐。” 纪令茹对于婢女这样的行为,很是满意,嫉妒已经开始吞噬了她的心,她现在就恨不得来到她的婚礼上,狠狠地把她踩进尘埃里,就像是当初她那样,高高在上的俯视自己一样。 “纪令月,我们这笔账还没有算完,你别想过你的安生日子。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下去!”似乎是感觉到有人还在盯着自己,纪令茹一回头就看到了彼女害怕的目光。 她的呵斥声吓退了婢女,看着她离开后,眼中闪过了几分狠辣,她该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了?既然要整她,那就得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整她了,这一次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当天晚上,婢女就打好了所 有的通道,纪令茹顺利离开了佛堂,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婢女的心中也有几分忐忑不安。 这件事情如果被人发现了,只怕自己也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只是如果自己现在就不按照她的说法去做,恐怕现在就得死在这了,落在其他人手上,说不定还有活的希望。 婢女已经没办法阻止这些事情了,所以把希望已经全部寄托在了纪令月的身上,等第二天凌晨的时候,阮氏就赶到了纪令茹的门外。然而等她敲了几下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之后她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几分不对劲。 “茹儿,你在里面吗?你在的话,姨娘就进来了。”然而,屋子里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阮氏试探着问道:“茹儿,你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呀?怎么还没有起来呢?” 按照平时的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已经在外面了呀!阮氏心中纳闷,她还是没有贸然闯进去,她在门外又张望了一会儿,里面却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发觉不对,就在她准备进去看看的时候,婢女走了过来。 看到站在门外的阮氏,婢女急忙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夫人,您怎么在这里呢?” 听到她的声音,阮氏眉目中闪过几分错愕,已经恍然大悟。她并没有回答婢女的话,而是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此时的屋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茹儿?”她在屋子里再三找,可是却没有任何回应,此刻就算她再蠢,也该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婢女软软的靠在门槛上,她的声音骤然严肃了起来,“你说,茹儿现在在哪里?” 听到她的询问声,婢女急忙跪了下来,开口说道:“昨天晚上四小姐就闹着要回府里去,说是如果我不让她回去,她就直接杀了我。” 婢女说话的时候还颤颤巍巍的,仿佛又看到了纪令茹昨晚那个狠厉的眼神。 阮氏狠狠的看了婢女一眼,如果她是昨天晚上就走掉的话,恐怕现在也快到府里了。不行,她必须要赶回去阻止纪令茹,如果她不能阻止纪令茹破坏纪令月的一切,只怕等待她们母女的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茹儿出事!阮氏眼中闪过几分坚定,“我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快去给我准备马车,我现在就要回府里去。” 第五百八十七章 追上 听到阮氏的话,婢女回过了神来。是啊!还有阮氏在,说不定有她在,四小姐可以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能追不上四小姐,说不定这件事情还不会闹得府里也知道,婢女此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是,夫人,麻烦您稍后,奴婢现在就去。”回了阮氏的话,她立刻就去做了。 比起做纪令茹昨晚吩咐的事情,她此刻的行动快了不止一倍。 阮氏在等待婢女将马车带来的时候,心中仍然牵挂着纪令茹的安危。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哪儿了,有没有回到府邸?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坏人? 越是想这些,她的心中越是焦急。 纪府里,纪令月去看叶氏的时候,发现她正在发愁。 “怎么啦?你在想什么?”她走进去就看到了叶氏正在那发着愣,不过也没存了吓她的心思了,纪令月就直接开口了。 听到后面传来了声音,叶氏回头一看,真是纪令月,“这不是你成婚在即吗?我想着给你打一副金镯子。” 纪令月听到她的话,摇摇头,“我要那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带的。” 叶氏听到她这话,不禁看了她一眼,摇 了摇头,有些嗔怪的说道:“这你带不带是你的事?但是带给你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少给你的!何况,如果姐姐再在的话,恐怕她给你准备的比我只多不少。”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了几分惆怅,纪令月看到她这样,也不禁愣了愣。 叶氏骤然提起她的母亲,纪令月脑海中闪过了几个隐隐约约的印象,可是到底时隔了这么久,她也记不得多少。 她摇摇头,开口说道:“你给我准备的,一定是母亲也想要为我准备的,既然你想去准备这些,那就准备好了。” 叶氏听到他这话,心中闪过了几分宽慰,从前那些难熬的日子,好像现在都熬过去了,纪令月的生活好像也开始好了起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想到这里,她的眼眶不禁红了。 看到叶氏这个样子,纪令月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她开口询问着,她突然感伤的原因,叶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是想着,你现在也好起来了,大家也都过得安生些,这应该是我们都想要的生活吧!” 纪令月听着她的感慨,心中也想过了几分感叹。在最初的时候,她哪里享受到 现在的生活呢?那时她整天担心这担心那的,甚至随时随刻都在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可是现在她却有了自己爱的人在身边,周围都是关心自己,呵护自己的人。 “这日子真的算得上是来之不易了,幸好一切都来得及。”她在心中暗暗想到。 叶氏见她好像也心不在焉的,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回过了神。 “啊?怎么了?”看着她有些茫然的样子。 叶氏笑道:“这不是怕你心里乱想吗?对了,你这金镯子想用什么样的金子打造啊?” 面对她的询问,纪令月摆了摆手说道:“这些您看着来就好,我对这些并不在意。” 叶氏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不在这些身外之物上,可是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给她用什么样的金子打造了。 以前的金子落了灰,看着也少了几分亮眼,如果她以后戴这样的东西出去,只怕是会惹人笑话的吧!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只是你也该去想想了,毕竟这都是给你的陪嫁呀!” 纪令月看到她这副模样,继续讨巧卖乖,“您给我安排的一定是好的,我又怎么会挑剔 呢?” 叶氏被她这话说的心中舒服极了,可是却还是有些顾虑的说道:“”这的金子多少都有些陈旧了,给你的一定是最好的才行。” 纪令月听到她这话,突然想到自己的库房里好像还存放着一些金子不曾用过,她叫来了绿翘。 “小姐,有什么吩咐呀?”绿翘这两日的性子也活波了不少。 纪令月笑着说道:“我记得库房里还放着一些金子,不曾用过,你去帮我看看,如果合适的话就拿来给姨母吧!” 绿翘听到这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即将成婚的不是纪令月吗?为什么她反而要给叶氏东西呢? 好像是看明白了她眼中的不解,纪令月白了她一眼,开口说道:“姨母想为我打造一副金镯子,只是现在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正好我那有放着的,拿来用了就好。” 听到这样的话,绿翘这才点了点头,“好的小姐,那你就先在这里等着,奴婢现在就回去取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纪令月却突然来了想亲自去拿来的心思,“罢了,你不用去拿了,我自己去吧!” 看到她突然来了兴致的模样,谁也没想着去拦她,毕竟是 她自己的东西,放在哪里,他自己心中也是清楚的。 “那我就先走了。”纪令月和叶氏交代了一声。 叶氏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也就没有留她了,“那你去吧!如果是好的金子,那你就尽管拿来,我给你多打一些珠宝首饰,这样你带一些陪嫁去的时候,给我提提面面的,保证不会比别的女子差。” 叶氏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何况我家月儿一副花容月貌的样子,本生就已经胜过旁的女子千倍百倍了,那些珠宝也只不过是装饰而已,能让你更美丽,也是它们的用处。” 纪令月看她一副骄傲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好笑,不过她也心中明白,这都是叶氏把自己放在了心上的缘故,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恨不得把那些珠宝首饰,捞在自己的口袋里才是!又哪会这么落落大方的,给自己打金镯子什么的呢! 想到这里,她对叶氏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感激,她突然开口说道:“姨母,这些年辛苦你。” 叶氏听到她这话,一时间不禁落了泪,这些年她在纪府里过的,虽然还算是舒坦,可到底心中还是对纪令月曾经对自己的抗拒有几分难过的。 第五百八十八章 绿翘的婚事 现在她却说出来了这样的话,叶氏心中的伤痛算是被彻底抚平了。 她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呀,既然要嫁人了,就不要再想这么多东西了,好好的准备做你的新娘子吧!那天你一定会是这世上最美的。” 说着她就不禁笑了起来,纪令月本就容貌美丽,纵然是不曾梳妆,也耐不住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容颜。等待大婚之日再好好打扮上一番,怕是要惊掉不少少年郎的眼睛呀! 也幸亏陆淮琛下手的早,早早的就把这丫头的心给抓在了手里,只是曾经小丫头一眨眼就这么大了,如今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想到这里,叶氏忍不住叹了口气。 纪令月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她主动走到她身边,“姨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氏点点头,“那是当然了!只是你马上就要嫁人了,以后我也不方便去看你,终究还是舍不得的!” “怎么会呢!”纪令月转过头来握住她的手,“姨母,虽说我嫁人了,但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你若是想念我了,只需让人捎个口信,我便会回来看你的。” “这怎么能行!”叶氏苦涩一 笑,“你嫁过去之后,那就是成家的人了,以后就要围着你的夫君转,围着孩子转,怎能总是想着娘家呢!” 纪令月摇摇头,她从不这样想,自己母亲死得早,如果不是叶氏处处护她周全,从小被那么多人欺负,纪令月也长不了这么大,更别说嫁给陆淮琛做王妃了,没有叶氏也就没有现在的她,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反正纪令月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长什么样,相比之下,她反倒把叶氏当成自己的母亲了。 纪令月歪了歪头,在叶氏手背上蹭了蹭,轻声道:“姨母,你放心,不管我将来走到哪里,生活中有什么人,我都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也会常常回来看你的,你放心,你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一番话说的叶氏心头微热,眼泪不自觉的掉下来,纪令月又赶紧给她擦眼泪,“姨母,马上我就要成亲了,你怎么能哭呢?” “是是是,的确不该哭。”叶氏嘴上是这样说的,眼泪却掉得更多了。 她不是难过是高兴,纪令月虽然不是她亲生,但她能有这样的觉悟和孝心,比很多亲生的孩子还要孝顺,她 怎么可能不感动? “姨母,那我先走了。”纪令月跟她打了声招呼,叶氏点点头,她带着绿翘走了出去。 “夫人对小姐可真好!”绿翘由衷的感叹。 她是从小就陪着纪令月一起长大的,叶氏对她怎么样?绿翘全都看在眼里,而她也会很羡慕,现在看到纪令月有这么好的归宿,绿翘能感觉出来,叶氏是打心眼里高兴,要为她骄傲。 虽然纪令月不是嫡长女,但身份也是很尊贵的,能得到这样的结局,已经是让很多人都羡慕的了! “小姐,打算打个什么样的首饰?”绿翘又问道。 纪令月想了想,“金耳环和金手镯当然是必不可少,这些以外,我想再打一支金簪子。” “簪子?”绿翘一愣,疑惑道:“小姐,金簪子要打打成一对,你偏偏打一只,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送给你啦!”纪令月眼里盛满了笑意。 “送给我?”绿翘惊讶地指着自己,赶紧道:“小姐,您太厚爱了!我只是一个婢女,怎么能佩戴金簪子呢?” “跟这个没关系。”纪令月收起笑容,语重心长道,“你虽然只是个丫鬟,但我可从来没把 你当成丫鬟看,说的贴切些,你是我姐妹还差不多,虽然你现在跟在我身边,但早晚有一天你还是要嫁人的,这只金簪子就留给你做为嫁妆不好吗?” “小姐,你怎么又说到这个啦?”绿翘脸一红,转身揪着帕子,“你若是再这样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纪令月眉毛一挑,“绿翘,你这是害羞了?” “怎么会!”绿翘嘴上否认着,脸却红的比猴屁股还夸张。 纪令月满脸都是收不住的笑意,但是这话绝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想这么做,绿翘跟了她那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现在自己马上就要嫁人了,总不能让绿翘继续跟着她为奴为婢,一辈子连个依靠都没有。 说的难听些,等绿翘百年之后,连个能为她立排位,为她守坟的人都没有,那该是多么的孤独和凄凉,所以纪令月不得不为绿翘的以后打算,就算她没这个心思,纪令月也得提前储备,万一以后绿翘改变心意了,也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绿翘,你倒是跟我说说,有没有喜欢的人啊?”纪令月也不知道怎么搞得,铁了心的想挖出 绿翘心里的秘密。 其实她能看出来,绿翘有喜欢的人,但她不说,纪令月也不知道是谁,之前有过猜测,可能是陆淮琛身边的靳七,但是这层窗户纸只要没捅破,纪令月也不能贸然的把靳七的名字说出来,否则如果是个大乌龙,那可就太尴尬了! 绿翘被问得快绷不住了,眼神颇为复杂,可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轻叹口气,转过头来道:“小姐,我是真的想陪着你去了摄政王府,我也想一直伺候你,寸步不离。” “可是你自己的人生呢?”纪令月同样很认真的看着她,“你就算跟着我,也只能一辈子做奴作婢,等以后你老了该怎么办?” “那就一直跟着你啊!”绿翘回答的理所当然。 她的心思最简单了,只要能跟纪令月在一起,永远陪着她就别无所求了,况且纪令月对她也很好,如果真的嫁了人,她倒还挺想念纪令月的呢! 纪令月摸着下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眼睛猛地一亮,“或许我可以在摄政王府找个靠谱的人,让你嫁给他,这样即便你以后嫁人了,也能呆在摄政王府,随时随地与我见面,好不好?” 第五百八十九章 珠宝失窃 纪令月的话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就差把靳七的名字说出来了,绿翘还是摇摇头,见状,纪令月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不再提了。 路过花园的时候,纪令月还没走到院子,突然纪仲身边的下人走了过来,他看见纪令月轻轻的行了一礼,恭敬道:“三小姐,三爷让你过去一趟。” “现在吗?”纪令月微微一愣,紧接着点点头,“我现在就过去。” 这个时候纪仲找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没多会儿,纪令月就到了地方,那人打开门,纪令月走进去,随即又把门关上了,书房里只有纪仲一个人,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纪令月走过去,就见纪仲在椅子上坐着,手拿毛笔,正在写着什么? “爹爹,你找我什么事?”纪令月轻声询问。 看见纪令月来了,纪仲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笑意,连忙道:“快坐下吧!父亲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个事儿。” 纪令月点点头,坐在一旁,她刚拿起茶杯想喝口水润润嗓子,纪仲开口了,“再过半个多月便是七夕了,也是你大婚的日子。” 纪令月点点头,她没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等着纪仲的下 文,而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低着头沉思良久,许久后才道:“月儿,摄政王如此喜欢你,想必等你嫁过去之后,定是衣食无忧,无忧无虑。” “那是当然的。”纪令月淡淡开口,“摄政王对女儿的心意,女儿怎会不明白,父亲,您说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纪令月不想兜圈子,纪仲向来如此,不管他想说什么,为什么总得兜一大圈再开口,但是现在纪令月没时间跟他兜圈子。 见状,纪仲叹了口气之后道:“月儿,你也知道,因为从前的事儿,爹爹和摄政王有些不愉快,但是现在咱们家和摄政王府也马上要成为亲家了,从前的不愉快希望摄政王不要放在心上。” 纪令月一证,随即明白了,闹了半天,纪仲是来给纪令月示好的啊! 她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人也颇有玩味。 纪仲眼中却带着几分讨好和卑微,从前的陆淮琛虽说身份尊贵,但纪家同样不可小觑,纪仲见到陆淮琛也只是毕恭毕敬,但是现在纪令月清楚地感觉到,纪仲心里是害怕和敬畏。 不过纪仲这话说的也对,纪令月马上就要成亲了,如 果让外人知道两家不和,以后见面也会诸多尴尬,外人更会议论纷纷,纪令月可不想在这样的锁事上费心费神。 想了想,她轻轻点头,淡淡笑道:“爹爹,您这是说的哪的话?女儿嫁给了摄政王,他便是您的女婿,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从前的事既然都已过去了,摄政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爹爹,您实在多虑了!” “那就好。”纪仲点点头,沉沉的松了口气。 自从皇上的圣旨下来之后,纪仲就一直在纠结这件事,陆淮琛很喜欢纪令月,就算纪仲有得罪他的地方,也断不会牵扯到纪令月,但纪仲也没指望着,陆淮琛爱屋及乌,因为喜欢纪令月就把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况且现在朝政几乎都掌握在陆淮琛手上,就连皇帝都得敬他三分,更别说是他了,趁着现在事情还有机会挽回,先道个歉打好关系,若以后有用得到陆淮琛的地方,也好说话。 纪仲的算盘打的倒是不错,纪令月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为了大局的着想,她不得不同意,更何况从前的事虽说闹得难看,但陆淮琛从来都没记恨过纪仲,说得难听些,他这号人 物,压根就没进过陆淮琛的眼睛,对付他,实在犯不上。 “爹爹,我先走了。”纪令月站起身,行了一礼。 “你要去哪儿?”纪仲想拦住她,“爹爹,还有话没跟你说呢!这才刚来,怎么又要走了?” “女儿得拿些金子给姨母送去。”纪令月如实告知,将打造金器的事也说了出来。 纪仲也没什么理由阻拦,只好点点头,末了又来了一句,“老夫人对你确实很好,月儿,你嫁到摄政王府后,也断不要忘了老夫人,若是有时间便常回来看看。” “那是自然。”纪令月点头应下,转身走了。 “老爷怎么突然跟您说这些事儿啊?”才一出了院子,绿翘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纪令月耸了耸肩膀,风水轮流转山不转水转,从前是纪仲得意,现在也轮到陆淮琛了,他自然要巴结着。纪令月虽然是纪仲的亲生女儿,但想起他从前对自己做的种种事,她实在没办法把纪仲当成亲生父亲对待。 从前的事,她可以不计较,但也绝对不会忘记,尤其是自己的母亲如何生病,如何死去的,纪令月仍然历历在目,至死不忘。 至于陆 淮琛那边,纪令月念着这最后一点亲情,该劝还是会劝,再说了,陆淮琛也没那么小的心眼儿,因为这点事斤斤计较,所以纪仲完全不必担心。 纪令月很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红袖正在门口守着,见到纪令月来了,连忙迎上去,“小姐,您不是去大夫人那里了吗?” 红袖觉得有点奇怪,纪令月和叶氏碰面的时候,二人总会谈论许久,怎么这才半个多时辰就回来了。 “来取点东西。”纪令月朝四周看看,拉着红袖进去。 身后的绿翘捂着嘴笑道:“你有所不知,夫人想给小姐打些金银首饰,这不,小姐特地回来拿金子的。” “我这就去拿。”红袖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室。 那盒首饰,纪令月就放在内室的柜子里最下面一层,柜子上了锁,除了纪令月就只有红袖才有钥匙。 她不想把钥匙交给绿翘,是因为这丫头心直口快,又粗心大意,有时候很多话不经过大脑直接就说出来了,做事也毛毛躁躁的,生怕她弄丢了钥匙,再惹出些不该惹的事情。 纪令月坐下刚喝了口水,还没咽下去呢!内室突然传来一道尖叫声。 第五百九十章 商量对策 她一愣,绿翘脸色也随之一变,二人赶紧走进去。 “怎么了?”当纪令月看到面前的情况时,也愣住了,红袖站在柜子前柜子门敞开着,而在最下面那盒老夫人送给她的首饰盒子,居然不翼而飞了。 “怎么会这样?”纪令月赶紧跑过去,将柜子门大大拉开,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原本放在这里的首饰盒子,居然不翼而飞了,绿翘和红袖面色惊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震惊。 自从纪令月把那盒首饰拿回来之后,就一直锁在这里没有人动过,这会儿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小姐,这可怎么办?”绿翘连忙走过来,“如果老夫人知道,她送给您的东西不见了,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纪令月也很慌乱,但是很快她想到了一个人。 罗伊伊那天她莫名其妙来找自己的时候,就表现的对这盒首饰很感兴趣。 更何况,老夫人把这盒首饰给她的时候,罗伊伊刚好也偷听到了,又心虚地躲开,这一切都证明,罗伊伊垂涎这盒首饰已经很久了,但是纪令月手上也没有证据,就这样盲目的猜测,万一不是罗伊伊 拿的,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先别慌。”纪令月按住绿翘,目光严肃,“这件事就当不知道,任何人都不能提起,我先去告诉姨母,让她想个办法。” 绿翘和红袖纷纷点头,纪令月很快就去了叶氏那里,脚步匆匆,她没有带任何侍女,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首饰上,也没注意到,罗伊伊从自己跟前走了过去。 二人已经分开好几米了,罗伊伊突然转过身来叫住她,纪令月一转头,见是罗伊伊目光猛地一震,随即停下脚步。 “三小姐,你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罗伊伊轻轻开口,满面笑容,春风得意十分轻快。 看她这样子,好像并不知情,纪令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行了一礼,轻声道:“姨母要给我打一些金器首饰,我正要去看看呢!” “首饰?”罗伊伊目光一闪,又笑道:“前几日,老夫人不是送给你一些珠宝吗?难道那些还不够用?” “这是两码事。”纪令月瞥了她一眼,“罗姨娘,若是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光看表面上,罗伊伊确实深情自若,即便提到首饰这两个字,她也没有任何惊讶或心 虚的表现,一时半会儿,纪令月还真拿不定主意,这首饰是不是她偷走的?但是这事太大了,得好好调查一番才行。 如果真是罗伊伊拿的,那她在这个家肯定呆不下去了,任何人求情都不能行。 纪令月很快就走了,罗伊伊笑容慢慢消失,目光阴沉,她什么都没说,也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纪令月找到叶氏,把这事跟她一说,叶氏吓得不轻,“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叶氏着急的走来走去,又是着急又是慌乱,忍不住责怪道:“月儿,你也太不小心了,老夫人送你的东西,你应该好好保存才是?怎么会……怎么会弄成这样?” 叶氏也是急昏了头,那盒首饰固然珍贵,但如果老夫人真的怪罪下来,只怕也会连累到纪令月,她虽然也是受害者,但首饰毕竟是在她手上被偷走的,可想而知,老夫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纪令月脸色非常难看,她犹豫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把门关上。 “月儿,你想干什么?”叶氏看她这样子,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姨母,我想跟您说一件事。”纪令月拉着她坐下来,“不过 您必须得答应我,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不能让跟何人提起。” 看纪令月这表情也知道,她接下来说的事肯定很重要,叶氏点点头,于是纪令月就把那日罗伊伊去找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定是她拿的。”叶氏猛地站起身,脸色涨得通红,“这个罗伊伊就是心术不正,之前还动用了二百多两银子,这件事,我一直替她瞒着,没有告诉老夫人,现在倒好,居然还把首饰偷走了,老夫人知道了,绝对容不下她。” “姨母,咱们没有证据啊!”纪令月很是苦恼,“就算罗伊伊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没有证据,还是不能把她怎么样。” “一定会有证据的。”叶氏坚信,“若首饰真是罗伊伊拿的,那么多珠宝她也用不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送出去销账了。” 叶氏本是无心说的一句话,反倒提醒纪令月了。 她说的没错,奈何首饰多,少说也得上万两,个个价值连城,老夫人又珍藏了好几十年,价值不菲,即便拿到当铺去卖,一个也能卖到上千两,这么值钱的东西,当铺的老板见到了也会记忆深刻,如果去调查的话, 说不定会有点眉目。 “姨母,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纪令月眼睛猛地一亮,又扶着她坐了下来,还亲自倒了一杯水,“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会尽快找到那些首饰的下落。” 叶氏一愣,“月儿,你怎么这么确定,那些首饰被罗伊伊卖掉了呢?” 纪令月扯唇一笑,没说什么,她的确不确定,但罗伊伊是个很聪明的人,那些首饰如果真是她拿的,放在自己身上绝对是个定时炸弹。 更何况,纪令月也不是傻子,她早晚都会发现首饰不见的事,到时候在府里大肆搜查,一旦被搜出来,罗伊伊那就百口难辩了,所以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拿到这么多珠宝之后,肯定第一时间卖掉,或者送去当铺变现。 虽然纪令月并不知道那些珠宝什么时候丢的,但想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趁着时间还来得及,她得抽个时间出去看看是否有线索,再顺藤摸瓜,如果能把罗伊伊给拽出来,也能彻底铲除这个毒瘤,省得她在府上窜下跳,搞得乌烟瘴气。 “那就好。”叶氏轻轻点头,急躁的心情总算缓解了些,脸色也舒坦了许多。 第五百九十一章 叫来问话 如果这次能成功的话,叶氏也算是松了口气了,老夫人知道了,也必定高兴。 纪令月正要走出去,突然叶氏叫住她,“姨母,你还有什么吩咐?” 叶氏走过来,在纪令月耳边说了几句话,纪令月脸色一震,沉思许久轻轻点头。 叶氏的意思是想把罗伊伊叫过来问问,那些珠宝到底是不是她拿的? 如果罗伊伊肯承认,叶氏也可以考虑这件事装聋作哑,就当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捅到老夫人那里去,但是,如果罗伊伊死不承认,以后在掌握证据,发现真的是她做的,那一切,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纪令月点点头,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这珠宝真是罗伊伊拿的,那么叫她过来问话,肯定会看出破绽,一个人的演技再好,也绝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 而这会儿罗伊伊都已经回到院子了,猛然停下脚步。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身边的丫鬟疑惑的问了一句。 她转过身凝重的盯着她,“刚才纪令月去的方向,是不是大夫人的院子?” “是啊!”那丫鬟点点头。 罗伊伊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是的,她没看错,纪令月神色匆匆的确是去了叶氏的院子,但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这么紧张,难不成,她已经发现那些珠宝被人偷走了! “不会这么快吧?”罗伊伊喃喃自语,“老夫人说那些珠宝是留给纪令月当嫁妆的,也只有到纪令月快要出嫁的时候,才会打开看,怎么现在就发现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罗伊伊安慰自己,“一定是别的事儿。” 这个念头才刚刚转过,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下一秒,一个嬷嬷走了进来。 “罗姨娘。”她轻轻开口,“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现在?”罗伊伊很惊讶,“夫人找我什么事?” 刘嬷嬷脸色不变,声音清冷,“您去了就知道了。” 罗伊伊心里突然升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在这之前她还能安慰自己,纪令月那样急匆匆的去找叶氏,或许有别的事儿,但是现在叶氏身边的刘嬷嬷都来亲自请自己了,还不愿意说是什么事儿,这一切都证明珠宝被偷窃的事儿,很可能已经被知道了。 罗伊伊心神有些不宁,她寻思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推脱。 那刘嬷嬷看出 她的想法,又赶紧添了一句,“姨娘,您快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我马上就来。”罗伊伊一咬牙点头应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那些珠宝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就算叶氏把整个院子掘地三尺,也找不到那些珠宝到底在什么地方。 “嬷嬷,你先出去等候吧!”罗伊伊眼珠一转,脸上含笑道“待我收拾一下,便随你一同过去,” 那刘嬷嬷点点头,退了出去,她才一走,罗伊伊立马把丫鬟拉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丫鬟点点头,悄悄的跑了出去。 叶氏这么着急的找她,肯定没什么好事,为了保险,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叶氏都不耐烦了,正要打发人再去看看怎么回事,刘嬷嬷带着罗伊伊过来了。 罗伊伊才刚走进去,刘嬷嬷就退了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 “夫人,您怎么这么着急的叫我?”罗伊伊笑眯、眯的走过去,转头看见纪令月,又笑道:“原来三小姐也在这儿啊!你方才急匆匆的过去,我想跟你聊聊天那!” “罗伊伊,你先坐下。”叶氏把话题拉了过去,“我今日叫 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夫人尽管说。”罗伊伊神色淡然,仿佛真的不知情一样。 从她进来的时候开始,纪令月就一直在观察罗伊伊的表情,想看出破绽来,但是她却失望了,罗伊伊表情自若,神态怡然,眼中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和往常一样,并未有任何不妥。 就在这一瞬间,纪令月心里嘀咕一声,“难不成,那些珠宝真不是罗伊伊拿的,可除了她还能有谁?” 纪令月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了,她身边不可能出现内鬼的,绿翘和红袖跟了她那么多年,底子非常干净,纪令月完全信得过,至于其他的洒扫丫鬟,也都服侍了纪令月很久,她们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退1万步讲,就算他们有这心思,但珠宝放在纪令月内室的柜子里,还被锁着,那些人连进她房间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偷走那些珠宝了,所以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之后,也只就剩下罗伊伊了。 “罗姨娘,老夫人送给月儿的珠宝丢了,你知道这事吗?” “珠宝丢了?”罗伊伊惊讶的叫出声,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连忙看向纪令月,“三 小姐,夫人说的珠宝,是不是前几日、你拿给我看的那些?” 纪令月点点头,“正是。”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罗伊伊脱口而出,她那惊讶的神情和叶氏如出一辙,轻轻拍着胸口,“太过分了,到底是谁?手爪子这么不干净?若是查出来了,必得把她驱逐出府不可!” 愤愤不平的说着,又转头看向叶氏,“夫人,发生这样的事儿,您可千万不要告诉老夫人,否则她一定会生气的!老夫人身子一向不好,又体弱多病,这几日好不容易好些了,知道了这样的事,岂不是更严重了!” 叶氏和纪令月对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讶神色,看罗伊伊这样子,她好像真的不知情,不过如果是装的话,她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 纪令月怎么说也是个老油条了,她并未轻易相信罗伊伊的话,而是又问道:“罗姨娘,那日、你去找我的时候,除了我身边的人,也就只有你见过那些珠宝,你当真不知情吗?” “三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罗伊伊不高兴了,冷哼一声,“难不成,你怀疑是我偷了那些珠宝?” 第五百九十二章 发誓 纪令月还没怎么样呢! 罗伊伊便冷冷一笑,“三小姐,你说话做事可是要讲究证据的,不能因为你马上嫁给摄政王了,便目中无人,随意污蔑。不错,我的确见过那些珠宝,但那是你拿出来的,我又没有逼你,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又凭什么怀疑我?” 纪令月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叶氏赶紧道:“罗姨娘,你也不必激动,正是因为你见过那些珠宝,所以我们只是想问问你而已,并不是一口咬定,那些珠宝就是你拿的,你又何必如此紧张呢!” “我紧张?”罗伊伊指着自己,眼眸一眯,带着几分不屑,“夫人,那些珠宝我之所以看过,是三小姐自己炫耀,非得拿出来让我瞧瞧新鲜,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些珠宝真是我拿的,那也是三小姐的错,若不是她故意炫耀,我又怎会起了贼心呢?” 罗伊伊话说的难听,叶氏脸色也很不好看,她有些责怪的看着纪令月,似乎也很不赞同她做出这样的事儿,倒是她神色淡淡的,就像没听到这些话一样。 许久以后,气氛一阵诡异的沉默,纪令月突然开口道:“罗姨娘,所以你 的意思是说,你虽然见过那些珠宝,但不是你拿的,对吗?” “没错。”罗伊伊重重点头,“三小姐,你怀疑我也是人之常情,我并不怪你,但你若是一口咬定,那些珠宝正是我所拿的,这就不对了。” 罗伊伊转头瞥了叶氏一眼,阴阳怪气的开口,“虽说我进府的时间不长,但三爷如此宠爱我,衣食不缺,吃香喝辣,我又何必去动你的东西呢?” 叶氏脸色猛地一沉,偏过头去,罗伊伊这话明显是对她说的。 纪令月懒得跟她说这些,“罗姨娘,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怀疑你,你之前挪用了二百多两银子的事儿,并未告诉任何人,私自动用已经犯了老夫人的大忌讳,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你有前科,怀疑你也是理所应当。” “你血口喷人。”纪令月的话还没说完呢!罗伊伊就怒喝出声,“三小姐,摄政王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没有证据就胡乱怀疑别人,若这件事当真不是我做的,等到真相大白之时,你难不成还会向我道歉?” “当然。”纪令月微微抬头,声音高昂道。 让罗伊伊愣了一下,她本想借着这个话头 ,让纪令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那她就能占据高点,一走了之,却不想纪令月反而应下来了。 她顿了顿,又道:“罗姨娘,这件事你既然卷进来了,就不能独善其身,你既然说那些珠宝不是你拿的,不如你发个誓如何?” “发誓?”罗伊伊先是惊讶,随后笑了,十分讽刺,“三小姐,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姨娘,让我给你发誓,你在说什么?” “那如果是我让你发誓呢?”叶氏的声音从一旁飘了过来,目光阴沉又冰冷的锁着她,“月儿说的没错,罗姨娘,你是有前科的人,她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我们也能放心些。” 罗伊伊直接被噎住,拳头紧紧握起,却不知该作何反应,罗伊伊这人虽说不咋地,但她很迷信,也向来敬畏鬼神,如果发誓万一以后应验了,她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但那些珠宝的确是罗伊伊拿的,现在也已经顺利的送出去了,万一…… 想了又想,罗伊伊突然把心一横,点头道:“好,我发誓!” 随即她举起右手,郑重道:“我罗伊伊发誓,三小姐丢失的那些珠宝, 若是我拿的便叫我……” “等等。”罗伊伊的话才说了一半,纪令月突然阻止。走过来道:“罗姨娘,你这话说的不老实,有漏洞啊!” “你胡说什么啊?”罗伊伊脸色猛的一红,“你让我发誓,我已经照做,现在还要故意挑刺,三小姐,你就这样蓄意针对我吗?” “这怎么能说是蓄意针对呢?”纪令月不急不缓,突然拉着罗伊伊走到佛像前,二人站定,叶氏也跟了过来。 她一直都有礼佛的习惯,所以屋子里摆了佛像,这下刚好用到了,纪令月伸出手指,一指佛像,罗伊伊下意识地要逃,却被纪令月牢牢抓着。 “罗姨娘,你来跟我说。”纪令月声音轻柔得很,却像一根细密的针,直接扎进罗伊伊心里,让她不寒而栗。 纪令月只是佛像平心静气的开口,“我罗依依今天在这发誓。” 罗伊伊突然回过神来,艰难启齿也说了,跟纪令月一样的话。 “三小姐珠宝失窃一事,若是跟我有关系。” “三小姐珠宝失窃一事,若是跟我有关系。” “便叫我,驱逐出府!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纪令月,你也 太恶毒了!”罗伊伊已经跟着她说了两句话,但是这一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一会白一会红,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罗姨娘,你怎么这反应?”纪令月疑惑的看着她,“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件事若真不是你做的,不管你发再毒的誓言,也不会应验到你身上,你又何必反应这么大呢!”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毒心肠!”罗伊伊冷冷一笑,“三小姐,我知道你一向看不惯我,也跟我有过节,你想借着这个机会诅咒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罗伊伊转身就要走,一转过头来,就见叶氏在她身后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瞬间就怂了,前有豺狼后有猛虎,她就算真的想溜,也是有心无力了。 “罗姨娘,这可是你答应过我的。”纪令月好心提醒她,慢条斯理的摆弄着桌前的水果,“若你不愿意发誓,恰恰说明,这件事的确是你做的,那我也只能带你去见老夫人了!” 罗伊伊一慌,连忙转过身来,看到纪令月那淡然的模样,她实在气不过,却又毫无办法,最后算是豁出去了,往佛像前一跪。 第五百九十三章 维护 “我罗伊伊今日在此发誓,三小姐珠宝失窃一事,若是跟我有半点关系,便叫我驱逐出府!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她转过头,眼中闪过一抹狠绝,“三小姐,你可满意了?” 纪令月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罗伊伊一撩裙摆,站起身气呼呼的走了,才刚走到门口,她还没出去呢!迎面就见纪仲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罗伊伊立即像是京剧变脸似的,刚才还气呼呼的,这马上就变成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强行挤出两滴泪水,在纪仲看到的那一刹那,立马转过身来,佯装抹泪。 纪仲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这是怎么了?”他慌张的询问。 “老爷,你可得为我做主啊。”罗伊伊说着,扑到纪仲怀里放声痛哭。 纪仲手忙脚乱地安慰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哭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得告诉我啊,否则我如何才能为你做主?”纪仲正色的看着她。 从罗伊伊纪府到现在,她还没哭得这么伤心过。看她这样子,也知道肯定受了莫大的委屈,而这里又是叶氏的院子,难不成叶氏和罗伊伊起了冲突? 这也不可能啊,叶 氏在府里待了那么多年,是最和善的性子,从不与人起冲突,怎么发生这样的事? 二人正说这话,叶氏和纪令月听到声音走了出来。一看到罗伊伊哭哭啼啼的模样,叶氏脸色微微一沉。 她倒是没想到纪仲会在这时候出现。 他来找自己干嘛的?叶氏还没来得及问话呢,纪仲便瞥了她一眼,随后扶着罗伊伊走进去,这才转头看向叶氏:“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他连个称呼都不愿意喊,显然有多生气。 “老爷你别生气。”身后传来罗伊伊娇滴滴的声音:“这件事是我的错,你可千万别怪错人,一切都是我不好。” 她话还没说完呢,叶氏嘴角抽动一下,就连纪令月脸色也微微一沉。纪仲能出现在这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偏偏罗伊伊还火上浇油,一副白莲花的语气,真当别人听不出来吗? “爹爹,这件事让我来说吧。”纪令月看到叶氏为难的样子,主动站了出来,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纪令月也没隐瞒,这边才说完,纪仲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了。 “月儿,这件事可就是你做的不地道了 。”纪仲和不留情地训斥:“罗伊伊再怎么说都是你姨娘,是你长辈,你应该尊敬她,你怎么能怀疑是她偷了你的东西?再说了,你罗姨娘真的需要那些东西吗?” 纪令月嘴上没说话,心里却悄悄地回了句,那可未必。 整个府上,除了纪仲,其他人都能看出来,罗伊伊就是心术不正,就是手抓得不干净。很明显,在她眼里,钱才可比纪仲重要多了。奈何只有纪仲被蒙在鼓里,死都看不清、真相。 纪令月也懒得说什么,微微一笑:“爹爹,你也别生气,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我丢失珠宝的事和罗伊宁应该没有关系,所以姨母就让她回去了。” “什么叫应该?”纪仲又不高兴了,冷冷一哼:“你罗姨娘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来,既然今日我来了,这件事我也知道,就不能坐视不理,我可以为罗伊伊担保。月儿,你丢失珠宝的事绝对和她没关系,若是有,你大可报告老夫人,我愿接受任何惩罚。” 这话一出,别说纪令月,就连叶氏也愣住了。为了一个罗伊伊,居然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值得吗? 况且罗伊伊真的是第一 怀疑人,这珠宝,大概率就是她拿的,只是现在缺乏证据而以。 纪仲不管青红皂白,也不问事情缘由,就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了,如果以后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就是罗伊伊做的,又该怎样收拾残局呢?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在他们考虑的范畴之内了。 “爹爹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纪令月微微一笑,行了一礼。 纪仲重哼一声,拽着罗伊伊出去了。 就在刚才罗伊伊过来的时候,她生怕会出事,所以让贴身丫鬟去叫纪仲过来,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及时,刚好撞上了。 现在有了纪仲的保证,想来应该不会有人盘问罗伊伊了。 “你爹爹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人都已经走了很远了,叶氏这才出声询问。 纪令月摇摇头,冷冷的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回事,肯定是罗伊伊做贼心虚,生怕被他们逼得急了,所以才把纪仲叫来的。” “月儿,这件事你怎么看?”叶氏还是觉得不放心。 有纪仲担保那自然很好,就怕这件事的确是罗伊伊做的,反而还把纪仲给牵扯进来。这件事如果被捅到老夫人那里去,肯定得说纪仲鬼迷心 窍,对他们也是无意的。 纪令月转过头来:“姨母,虽然罗伊伊发了誓,但我总觉得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只是咱们现在缺乏证据,才不能把她怎么样,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吧,这两日我到外面多走动走动,看看是否有线索” 叶氏点点头,满脸忧愁。 临近纪令月成亲,却发生这样的事,实在太晦气了。 纪仲拉着罗伊伊一路出来,走到一处僻静处,突然停下脚步。 “老爷,你怎么了?”罗伊伊疑惑的询问,纪仲转过身来,突然抓住她的手,脸色也随之绷紧。 “老,老爷?”罗伊伊吓得都结巴了,脸色微微发白。 “罗伊伊,你告诉我实话,月儿的珠宝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罗伊伊心头猛地一跳,想都没想,不假思索的摇头:“老爷,你怎么能这样问我?方才在叶夫人的院子里,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你确定吗?”纪仲并未轻易相信。 罗伊伊是有前科的人,上一次说的也是这么真实,到最后却证明正是她做的,让纪仲非常难看。所以这一次,他想问仔细些,免得自己又做了冤大头。 第五百九十四章 借口 即使罗伊伊已经说得这么诚恳了,纪仲还是没能轻易相信。 实在是不能不谨慎,现在想到方才他为罗伊伊作证的事儿,不由得有些懊悔。 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是没错,但也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啊。 现在想想,如果叶氏没有十足把握的话,也不会轻易把罗伊伊叫过来问话,更何况罗伊伊以前还做过类似的事情,就算是冤枉了她,那也怪不到叶氏头上去。 这会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老爷,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罗伊伊一跺脚,又开始哭了。女人的眼泪对男人来说可是个大杀器,别人她不知道,但对于纪仲来说,这就是最有效的办法。 一看到罗伊伊哭,纪仲立马就心软了,正要说些什么,罗伊伊却抢先道:“刚才在叶夫人房间里,她逼着我发誓呢,还有纪令月,她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被她们逼到这种程度,你居然不心疼我,反而来这盘问我,实在太过分了!” 罗伊伊说着就要跑开,纪仲心一软,赶紧把她拽了过来,轻声哄着。 “好了好了,这件事儿就当是我多嘴,我不该这样问你的,更不该怀疑你, 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身为一家之主,纪仲能做到这地步,已经很不错了,但偏偏罗伊伊永远不知道满足。 纪仲哄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止住眼泪。 “你先回去吧。”纪仲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晚上我再去找你。” 纪仲说着,转身正要走,罗伊伊突然叫住他:“老爷,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纪仲转过头来,罗伊伊已经止住了眼泪,变得有些羞涩。 她转了几下,轻声道:“我娘生病的事儿,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郎中说还得吃点药巩固一下。” “那很好啊。”纪仲一时间就没听出来罗伊伊的意思,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着 话才刚出口,立马就感觉不对了。 罗伊伊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报忧不报喜,现在突然跟他说这事儿,还是一副这么耐人寻味的表情,难不成…… 这个念头才刚刚转过,罗伊伊就开口道:“姥爷,您之前给的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所以我想我想再用一些银子。” 罗伊伊不好意思说出口,纪仲也已经说不出来什么了,他满脸震惊。 开什么玩笑!他前前 后后给了罗伊伊整整七百多两银子,这么多银子,别说平民百姓了,哪怕是一般的大户人家,也足以够两三年的支撑。 现在倒好,给罗伊伊母亲治病,投了那么多银子,居然还没完全康复,这也太扯了! “老爷,我实在也没办法啊。”罗伊伊又使出了杀手锏,痛哭流涕。 见了那么多次,纪仲心里稍稍有些免疫了。他耐着性子听罗伊伊继续说下去。 “我娘马上就要痊愈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前功尽弃? “可是,不管治什么病,都不需要那么多钱。”纪仲微微摇头。 实在不可理喻,当他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张口闭口,动不动就要几百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次两次纪仲或许还能妥协,但次数久了,他再妥协,那可就成真的冤大头了,更何况他也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老夫人还活着呢,有她在,谁也不能在府里兴风作浪。 就算现在纪仲能挪了银子先给罗伊伊用,等到核对账目的时候,他还是得想办法把所缺的银钱补上去,否则一旦被老夫人察觉,只怕会把他们俩全部驱逐出去。 “姥爷,你有所不知,我娘得的是疑难杂症。”罗伊伊眼珠子来回转着,闪过一抹精光,又突然抓住他的裤腿,苦苦哀求:“老爷,这次我只需要二百两银子,只是二百两,求求你了,救救我母亲吧!” 她哭得伤心,也让人闻之落泪,很是悲痛。 纪仲实在不想再这样了,可是只需要二百两银子就能救一条人命,纪仲也狠不下这心来。 思考了很久,他突然转过身,指着罗伊伊道:“我再给你五百两银子,这是最后一次,你把你母亲安定好以后,不准再问我要银子了。” “谢谢老爷!”罗伊伊完全没听到纪仲在说什么,只听到了那五百两银子的字眼,就赶紧谢恩,。 等她头磕了下去,才意识到方才纪仲说了什么。 五百两银子的确能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但从长远上来看,却没什么用。毕竟只是五百两又不是五千两,而他们家还有那么多嘴要养呢。 不过罗伊伊也没多说什么,银子嘛,多弄一点是一点,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不过她这么一来,纪仲倒是相信了纪令月珠宝丢失的事儿和她真的没啥关系。 如果 那些珠宝的确是罗伊伊偷的,那她现在应该很有钱才对,又怎么会找自己借钱呢?更何况还是这种舍下面子痛哭流涕的事,罗伊伊做起来十分狼狈,纪仲也不高兴,如此,她又图什么呢? 这样想着,纪仲心里也痛快了些。 “我先回去了。”他淡淡的丢下一句话,把罗伊伊扶了起来,正要走,突然一个家丁朝这边跑了过来。 “老爷,回来了!” “回来了?什么回来了?”纪仲转过头来眉头皱起:“好好的说话,到底是谁回来了?” 那家丁连口气都顾不上喘,连忙道:“是四小姐,四小姐回来了。” “什么!”纪仲一惊瞳孔瞬间放大,随即把罗伊伊往旁边一丢,快步走向大门口。 “四小姐是谁?”罗伊伊嘀咕一声,这个人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为何纪仲听到她的名字,反应这么大呢? 那家丁正要走,罗伊伊转了转眼珠,招手让他过来问了这个问题。 那家丁倒也热情,欢喜道:“罗姨娘有所不知,四小姐是咱们老爷的第四个女儿。” “我知道。”罗伊伊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是想问你,这个四小姐是谁所生?” 第五百九十五章 见面 “这个嘛。”家丁犹豫了一下,看到面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微微一顿,但架不住罗伊伊咄咄逼人的目光,还是赶紧道:“是阮夫人。” “阮夫人?”罗伊伊微微咦了一声,这个阮夫人是谁?她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家丁盯着罗伊伊看了半晌,赶紧找了个理由跑开了。 府里有谁不知道罗伊伊长得和阮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不是阮氏离开纪府去了佛寺,这辈子都不回来了,也轮不到罗伊伊进府啊! 现在阮氏唯一的女儿纪令茹回来了,纪仲自然欢喜,连带着把罗伊伊也扔在脑后了。 罗伊伊一个人站在那儿琢磨了半晌,突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件事,瞬间醍醐灌顶。 她刚来到府上的时候,就发觉到了纪仲对自己的态度出奇的好,并不单单是宠爱,更像是一种亏欠似的,再加上之前二人在大街上相遇的时候,纪仲种种奇怪的举动,都证明他似乎认错了人,也就是说,在这个家里她应该和某个人长得很像,所以成了她的替代品。 本来罗伊伊只是怀疑,在这家里她过得舒坦,自 然不去寻找原因,但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容不得她不多想了。 寻思了好一会儿,罗伊伊还是咽不下心里这口气,抬脚朝着大门口走去,而这会儿纪仲已经来到门前了,就看到纪令茹朝这边走了过来,一激动赶紧迎上去。 “茹儿,你可回来了!”纪仲激动的不轻,但他虽然是和纪令茹说着话,眼睛却不住地往后瞥,“你母亲呢?你母亲在哪?” 纪仲迫不及待地询问,相比较他的激动,纪令茹却很冷静,微微摇头,”爹爹,我母亲并没有回来。” “怎么会这样?”纪仲很失望,“你母亲为何不回来?难不成她还在生我的气?” “不。”纪令茹再次摇头,目光躲闪,难不成她要告诉纪仲,自己是从佛寺里逃回来的吗?如果这样说的话,纪仲为了表达对佛祖的尊敬,肯定得再次把自己送回去。 想了想,纪令茹只好道:“爹爹,你放心吧!娘只是身子有点不太舒服,所以没能一起过来,等过两日她便会回来了。” “身子不舒服?”纪仲一怔,又赶紧道:“哪里不舒服?请郎中了吗?是否吃药了?你们手里还 有银子话吗?若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尽管告诉爹爹,爹爹会尽最大能力帮助你们的。” 而这话也正好落在刚过来的罗伊伊耳中,她直接停下脚步,目光错愕。 刚才她听得很清楚,这个叫做纪令茹的女子,她娘亲在佛寺里生病了,纪仲就是这种反应,再结合之前家丁说的话,罗伊伊如此聪明,已经猜出来了。 看来和她如此相像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纪令茹的母亲了,阮氏这次她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罗伊伊往门口一戳,正好被纪令茹看到,她一怔,满眼带着疑惑。 “茹儿,你怎么了?”纪仲还在追问,“爹爹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 现在对纪仲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阮氏了,他想知道她好不好,在佛寺过的怎么样?是否有烦心事儿? 二人虽然还处在同一片天地中但往后余生中能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想来还是让人唏嘘。 纪仲半天等不到纪令茹的回话,就见她的眼神往身后瞥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罗伊伊正在身后看着二人,四目相对,别说纪令茹了,就连罗伊伊也很惊讶。 事实上,阮氏和 纪令茹长得非常相像,二人本来就是母女,只是年岁不同,纪令茹看上去有些稚嫩,但是现在罗伊伊就在她身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罗伊伊和阮氏长得像,但二人相差了将近二十岁,现在罗伊伊的模样就是年轻时阮氏的模样,也巧了,纪令茹和阮氏是亲母女,二人长得像是理所应当,但是现在的罗伊伊才刚刚二十左右,所以当罗伊伊和纪令茹站在一起的时候,二人活脱脱成了亲姐妹一般,这场面太奇妙了。 好半天后,还是纪令茹先回过神来,悄悄拽了拽纪仲的衣袖,“爹爹,这个女人是谁?”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看到了自己母亲呢!再一看,年岁不太对,才知道是认错人了,不过纪令茹也很惊讶,世界上居然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 纪仲这才回过神来,拉着纪令茹走到罗伊伊跟前,介绍道:“这位是你罗姨娘,前几日才刚刚进府,你叫她罗姨娘便可。” “这位就是四小姐吧?”罗伊伊主动开口,上下打量了一番,“四小姐,果然生得花容月貌,想必你母亲应该也是个美人坯子?” 这话一出 ,纪仲笑容僵硬了一下,连忙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看他这反应也知道,纪仲从未跟罗伊伊说过她长得像阮氏的事儿,而她现在故意说起,估计是已经有所察觉了。 按理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罗伊伊笑眯、眯地打招呼,纪令茹应该对她很礼貌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纪令茹看到她这样子,只觉得婊里婊气,不想跟她说话。 气氛微微凝固,纪仲也察觉到了异样,为避免罗伊伊生气,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许是舟车劳顿,茹儿辛苦了,先让下人带你回去休息,你放心,自你走了之后,你的房间每日都有人打扫,和之前一样,你放心住下就是。” “多谢爹爹。”纪令茹甜甜一笑,连个眼角都没给罗伊伊,转身走了。 纪仲又是高兴,又是悲伤,高兴的是他见到了纪令茹,总算解了一点相思之苦,至于悲伤,自然是因为阮氏的。 本以为纪令茹回来了,阮氏也会跟着一起回来,却没想到,她却生了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家里那么多事情,纪仲也脱走不开身,更别说去佛寺看看阮氏了,事到如今,也只能等她痊愈后回来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猜不透 纪令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府里的变化。她离开这里也已经很久了,府里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看起来有些陌生,但是再想想这里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家,也就放心了。 当她路过纪令月的院子时,稍微停下脚步。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也没进去,甚至都没看一眼,又从容的抬起脚,离开了。 纪令茹回来的事很快就吹到了纪令月耳中,她很惊讶。 本以为纪令茹跟着阮氏去了寺庙之后,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她想回来还是能回来的。 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纪令月相信纪令茹这次回来绝对有目的,说不定还是冲着她来的。 那到不是纪令月多心,实在是她们之前结了太多的梁子,纪令茹又是个很固执的人,想让她一时半会儿放下心中的执念,只怕没那么容易。 绿翘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见纪令月在那坐着沉思,看见绿翘来了,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了?”纪令月迫不及待的询问。 一刻钟前,她把绿翘派出去,想让她去看看纪令茹为何回来,有什么目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绿 翘行了一礼,摇摇头:“小姐,奴婢特意去了三爷的院子,听下人说四小姐是想念三爷了,所以才回来的。” “这怎么可能?纪令月才不会相信呢这个理由,别说她了,只怕连纪仲都不会轻易相信,更何况,如果这个理由是真的,纪令茹回来了,那阮氏也应该跟着回来才对,怎么只见纪令茹一个人,却不见阮氏呢? 看她这样子倒像是纪令茹背着阮氏,一个人悄悄的赶回来了,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事。 纵然纪令月想了那么多,她也没想到纪令茹的确有问题,但阮氏也不像以前那样了。从前的她绝不会让自己受任何委屈,哪怕有一点点不顺心,也得闹个天翻地覆。好在纪仲宠爱她,所以不管阮氏怎么闹,他都在一旁收拾烂摊子。 但自从进了佛庙之后,阮氏就发现过往的一切当真是浮云,有些事情其实也没必要闹得太难看,只要自己想通了就好,所以阮氏的性子越来越沉静,也越来越佛系。 到是纪令茹,离开了养尊处优的环境,在这过着生活,每天虽不说吃糠咽菜但也没法和以前比。 她越想越不公平,心里一直 憋着一股火气。直到纪令月要成亲的消息传来,纪令茹彻底按耐不住,连夜赶回来了。 “算了吧。”纪令月叹了口气,既然想不明白,那也就别想了。 绿翘轻声道:“小姐,咱们虽然不知道四小姐为何回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依奴婢之见,她怕是想对您不利。” 纪令月轻轻点头。之前就因为自己掉以轻心,纪令月在她身上吃了不少亏,现在宁愿自己想的多一些,也不能重蹈覆辙了。 再过半个多月,她就得嫁给陆淮琛了,如果在这个档口上出了事儿,只怕这桩婚事也要泡汤了。 纪令茹回了自己的房间后就一直没出来,一直到了傍晚才出来透透气。不过她什么都没做,更没问什么,就好像真是回来歇息两天似的。 因为纪令茹回来了,纪仲非常高兴,特地上设宴款待她,弄得整个府里上下皆知。 以前纪令茹的在这里的时候纪仲都没这样高兴过,反倒是这次离开了一段时间再回来后,纪仲就欣喜若狂。 只是罗伊伊不高兴了,虽然这次回来的只是纪令茹,并不是阮氏,但她看到纪令茹那张脸,也能想象出阮 氏是什么模样。 一想到自己是为人替身才有了那么多好处,她心里就不舒服,更何况现在纪令茹都回来了,说明原主阮氏也有可能回来,一旦真正的主人回来了,罗伊伊这个替身自然没有落脚之处。 所以罗伊伊觉得纪令茹这次回来就是个信号,先回来探探虚实,如果一切无恙,说不定下一步阮氏就回来了。 刚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罗伊伊焦躁不安,一下午心都高高的悬着,未曾落下来过。 她从纪仲那里坑骗了上千两银子,再加上从纪令月那里偷来的首饰拿出去卖,现在她手头上非常宽裕,要说离开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罗伊伊那么聪明的人,当然能分清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现在手上是不缺钱了,但以后呢?难保不会有那样的光景,那还不如赖在这里,等情绪不对之后再离开,那也不错。 罗伊伊已经打定主意,别管她多不喜欢纪令茹,既然她已经回来了,纪仲对她也那么好,那她这个做小娘的,自然得把表面工作做足了。 所以这一下午,纪令茹虽然呆在房间里足不出户,但罗伊伊却让人陆 陆续续的送来很多东西,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 纪令茹只让人道了谢,便把人轰出去了。 看到桌子上堆满的东西,纪令茹冷笑连连。 同样都是女人,她当然知道罗伊伊在想什么,也是到了这时候,纪令茹终于后悔,她觉得当初来的时候就应该带着阮氏一块来,让罗伊伊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她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可惜,现在纪令茹已经回来了,只是不知道阮氏是否也要追回来。如果她真的回来了,那就有好戏看了。 在纪令茹看来,罗伊伊送这么多东西,无疑是耀武扬威,让纪令茹很不舒服。 当夜幕终于降临的时候,也开饭了。 老夫人知道纪令茹回来后,异常惊讶。按理说,纪令茹作为孙女,应该去拜见老夫人的,但她推说自己舟车劳顿,身上不舒服便就没去,老夫人自然不会和她计较。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祖孙二人见面了,纪令茹走过去,朝着她行了一礼,客气地寒暄几句。 纪令月也进来了。 纪令茹转过头去,对上纪令月的眼睛,一丝杀意直接蹦出,但却转瞬即逝。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下马威 “姐姐你可算来了,我想死你了。”纪令茹嘴里说着肉麻的话,扭着腰肢走过去。 纪令月一挑眉,也淡淡一笑:“多日不见,妹妹消瘦了许多。” “那是当然。”纪令茹冷冷一笑,眼睛微眯,佛寺里的日子可不像府上那么逍遥,吃的也是清汤寡水,自然会消瘦。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纪令月不疼不痒的说了一句,随后朝着老夫人走过去。她倒是不想和纪令茹有什么关系,这次她回来不管是做什么的,只要不牵扯到自己,一切都好。 老夫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微微一笑,感慨着:“茹儿当初要不是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也不会到佛堂里去面壁思过,现在你也回来了,想想你当初做过的事儿,可曾后悔?” 纪令茹已经暗暗握紧拳头,这会儿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除了罗伊伊和纪仲以外,就连李氏和叶氏都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夫人问她这样的问题,是存心想让她难堪! 但是想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没开始做,更不能眼瞧着纪令月如此逍遥快活,纪令茹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抹笑容道:“奶奶说的极是, 从前的事儿都是我的错,在佛堂面壁思过那么久,我也算是想通了,特别思念爹爹,也很思念奶奶,所以就回来了。” 老夫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满意的点点头。 那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老夫人都没有意识到想让纪令茹难堪,她是真的想知道纪令茹到底有没有悔改,这次回来是否又要闹出些幺蛾子。 毕竟纪令月马上就要成亲了,在这个关键时刻,老夫人不得不替她把关。 但是现在纪令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诚心悔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想来她应该也是知错了。 “你赶紧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纪仲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从前没发生那么多事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纪令茹,纪令茹也很会讨他的欢心,如果不是后来纪令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想来纪仲也不会把她打发到佛堂里去。 其实纪令茹和阮氏走了之后,纪仲就后悔了,也懊恼从前没对纪令茹多加管束,造成这样的后果,所以现在看到纪令茹回来了,他甚是高兴。 众人纷纷落座,也不知道罗伊伊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坐在纪令茹跟前儿。这个 位置原本应该是李氏的,只是她一向好脾气,虽然罗伊伊抢了她的位置,但她什么都没说,走到纪仲另一边坐下了。 “今天茹儿回来,我非常高兴,你先甘为敬。”纪仲举着酒杯,直接一饮而尽。 他确实很高兴,三杯酒下肚,脸都变得红扑扑的。老夫人跟他说少喝点,纪仲也不放在心上。 这还只是纪令茹回来了,如果阮氏回来了,真不知道纪仲会高兴成什么样子。想到这,罗伊伊心里颇不是滋味,但她向来最会演戏,将自己的情绪也是隐藏得很好。 “来,茹儿,你尝尝这个。”罗伊伊热情的夹了一块子菜放在纪令茹碗中,笑眯、眯的看着她。 本是很和谐的画面,却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她的一声刚叫完,纪令茹把筷子往旁边一扔,冷眼瞧着罗伊伊:“罗姨娘,你方才叫我什么?” “叫你茹儿啊?”罗伊伊理所应当的回答,丝毫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她是纪仲的妾室,按照辈分来说,自然是纪令茹的姨娘了,纪令茹应该叫她罗姨娘,而她当然得叫纪令茹的乳名。 别说罗伊伊了,就连老夫人和纪仲也是一脸震 惊,觉得莫名奇妙。 纪令茹冷冷一笑:“罗姨娘,你虽然是我的长辈,但这毕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和你还没熟到这种程度,你叫我四小姐便可。” “茹儿,怎么跟你罗姨娘说话呢?”纪仲不乐地出声,“你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到佛堂里进修了那么久,难道从前的规矩都忘了吗?” “我正是没忘记从前的规矩,所以才不得不说这样一句话。”纪令茹冷眼瞥了纪仲一眼,虽然他是自己的父亲,但纪令茹对他也是很傲慢的,都是从小被惯坏了,才不把所谓的亲情放在眼里,而她这次回来,也只是想着报仇。 “爹爹,罗姨娘进府时间应该不长,最起码是在我和娘走了之后,既然她服侍您时间这么短,我叫她姨娘就是客气,说的难听些,不过是通房侍妾她应该叫我四小姐,这并无不妥。爹爹这样说,只怕是在袒护罗姨娘吧。” 纪令月正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吃饭,听到这话,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趁所有人不注意,她偏过头去轻轻擦了擦嘴,继续隐形,准备看戏。 被纪令茹这样一呛,纪仲脸色异常难看,他本想发作, 但又听到纪令茹提到了自己的母亲阮氏,到了嗓子眼的怒火直接就无影无踪了。 纪令茹话是说的很客气,但字字句句都在骂罗伊伊,就怕把提鞋两个字甩在她脸上。 罗伊伊又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来,脸色气的一块红一块白,如果不是老夫人在这,她真想丢下筷子直接跑走,又或是和纪令茹大吵一架,都比现在来得强! 只可惜,老夫人在这纪仲也在一旁看着,她什么都不能做,最后还是罗伊伊妥协了。 “四小姐说的是。”她从善如流的改口,笑容虽然僵硬,却又带着几分讨好:“四小姐,刚才是我不对,只想着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应该好好关心关心你,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我自然会注意。” 罗伊伊朝着纪仲点点头,示意他自己没事,乖巧的坐了下来继续吃饭,这下别说别人了,就连老夫人,脸色也降了一下。 以前的罗伊伊可没那么好说话,没说别人,就算是老夫人哪句话若是说错了,罗伊伊都得哭哭啼啼让纪仲给她做主,怎么这会儿那么听话,纪令茹一呵斥她便不吭声了? 老夫人虽然惊讶,但心里还是高兴的。 第五百九十八章 警告 她看罗伊伊不顺眼,现在纪令茹回来了,的确在她意料之外,但有个人能制住罗伊伊,也算是一件喜事了。 这顿饭吃的罗伊伊心里发堵,虽然她表面笑呵呵的,不住地对纪令茹嘘寒问暖、各种关怀,但她总是不冷不热的敷衍着,根本不想给她面子。 罗伊伊憋着一口气,终于吃完了这顿饭,气呼呼的跑走了。 她那点小心思,都被老夫人看在眼里。老夫人只冷冷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不是自己的主场,纪令月也没久留,很快也回去了。 只是她着实好奇,不知道纪令茹为何会回来,难不成她知道纪仲有替身的事儿,特地回来给罗伊伊一个下马威的?这也不对啊,就算要给下马威,那也应该是阮氏亲自来,怎么样也轮不到纪令茹啊。 “奴婢觉得四小姐一定是冲着您来的。”绿翘在一旁分析着。 都说女人的直觉最准,不仅绿翘这样觉着,就连纪令月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方才吃饭的时候,纪令茹却并未跟她多说什么,二人连个交流都没有,看她这样子,倒和她们猜的不一样。 “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您还是得多留个 心眼。”绿翘不放心的叮嘱着。 唉,即将成亲,在这个节骨眼上断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谁知道纪令茹这次回来是干什么的? 纪令月点点头回了院子,而另一边,纪仲才吃了饭,就把纪令茹叫进了书房。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纪仲不爽的发问:“茹儿,你可是爹爹最喜欢的女儿,也一向懂事孝顺,怎么见了你罗姨娘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她哪里得罪你了?” “她哪都得罪我了。”纪令茹微扬着下巴,翻了个白眼:“爹爹,我和娘亲才走了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找别人了,若是这次我娘跟着我一起回来了,她看到自己才刚刚离开,你就有新人在侧,不知心里是何感受。” 纪仲面色一僵,闪过一抹愧疚,无奈地叹了口气:“当时的情况你不知道,就无需说这么多,再怎么样,罗伊伊也是你的罗姨娘,你身为小辈,自然要尊敬她。今天的事儿我便当作不知道,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这样了。” “不可能。”纪令茹丝毫不给她面子,冷冷一哼,“爹爹,你这样做实在对不起我娘亲。我若早知道你也有新人在 侧,断不会让我娘知道,只是她现在也快回来了,如果她看到你跟罗伊伊关系这么好,我娘肯定会被你气走的。” “你说什么?”纪仲赶紧冲过来,一把抓住纪令茹的手,迫切道:“茹儿,你说你、娘要回来了,是真的吗?” 现在的他和方才简直是两个人,果然一听到阮氏就立马耐不住性子。 纪令茹紧闭嘴巴,什么都不说。 虽然她不知道阮氏是否要回来,不过她那么担心自己,一个人在佛堂也无趣,自然是要回来的。 自己先出发了,想来,阮氏还要再过几日才能赶回来。 从前纪令茹只觉得纪仲那么喜欢阮氏,若是她们母女俩回来了,这府里自然是她们说的算,只是真的没想到,罗伊伊这么快就占据了纪仲的心。 刚才吃饭的时候,纪仲话里话外都在维护罗伊伊,这让纪令茹非常不爽,偏偏这女人还和阮氏长得一模一样,纪令茹每每看到她就像看到了阮氏一样,想说些难听的话,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太好了,太好了…”纪仲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语无伦次,“你、娘回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这 就吩咐人去打扫房间,待你、娘回来后,能舒舒服服的住下。” “不用了。”纪令茹冷冷地道:“爹爹,你有这时间不如去陪陪罗姨娘吧,我娘若是回来了,我们一分钟都不耽搁,马上就走,省得打搅了你和罗姨娘的好事。若是我娘不回来,那自然是更好,告辞!” 她转身就要走,纪仲连忙叫住她:“茹儿,你在佛堂呆了那么久,就是这样跟你爹说话的吗?” “明明是你先做了对不起我母亲的事!”纪令茹转过头来时,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觉得好委屈,在佛堂的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一个人,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本以为回到了家里会找到点归属感,却没想到物是人非,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了。 看样子,这家里哪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还不如赶紧离开,省的在这里眼不见心不烦。 “行了,别闹了。”纪仲乐呵出声:“如儿,我知道你心里不爽,但你也要知道,罗伊伊和你、娘长得如此相像,我是想念你、娘才这样做的,若你、娘回来了,我自然不喜欢她,难道你连这也不明白吗?” 纪令茹 抽了一下鼻子:“爹爹,你也知道,娘既然已经入了福堂,便不能再回到这红尘中来了。她回了家,那也只是小住几日,早晚都会离开的,也只有罗姨娘才能常伴你身边,你现在同我说这样的话,实在没必要。” 若是在从前,纪令茹或许还考虑不了那么周全,但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心里很清楚纪仲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纪仲沉沉的叹了口气。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劝动纪令茹,干脆让她回去了。 出了房间,纪令茹擦了一把泪水,脸上又挂上一副冷笑。 她会离开的,但不是现在,想做的事情还没做完,若是这样离开,岂不是浪费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纪令月回去后天,天色已经很晚了,洗漱一番,准备上、床睡觉。 她才刚脱了衣服,就看见绿翘的房间还亮着油灯,心里觉得好奇。 这两日府上的事情那么多,绿翘整天忙忙碌碌,休息的很早,怎么今天还挑着油灯呢? 纪令月实在放心不下,披了件衣服,准备去看看。 到了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 绿翘答应着,连忙走过来。 第五百九十九章 绣个鸳鸯 纪令月只看见房间里人影绰约,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等绿翘把门打开,脸色却很不自然。 “怎么了?”纪令月一皱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有。”绿翘连连摇头:“小姐,您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我是看你房间灯还亮着,所以特地过来问一句。” “奴婢这就睡了。”绿翘说着,虽然纪令月过来了,但她却没让纪令月进去。 看绿翘这样子,纪令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朝里面看了一眼,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绿翘跟了自己多年,纪令月倒也没想过她会干什么坏事,只以为这妮子藏了什么心事,不愿意告诉自己才会如此。 想了想纪令月什么都没说,而是走了进去,房间里一切正常,床铺也摆得整整齐齐,纪令月环视一周,没找到任何端倪。 她转过头来盯着绿翘,轻声道:“你若是有事大可告诉我。” 绿翘脸色有些不自然,扭捏许久,最终还是没能瞒得过去,“小姐,我想问问您鸳鸯怎么绣?” “鸳鸯?”纪令月微微一愣,“你怎么突然想绣这个?” 绿翘脸红的通透,却还在强撑着 ,结巴道:“我只是想练练秀功,小姐,您从前不是说过吗?说奴婢性子大大咧咧不像个女孩子,所以奴婢想沉下心来好好练练女红。” “那你怎么想着绣鸳鸯呢?”纪令月脸上染上几分笑意,带着几分暧昧道。 到这地步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之前问了绿翘那么多次,她都是死鸭子嘴硬打死不承认,现在倒好反而不打自招了。 “小姐,你再这样,奴婢可就不理你了!”绿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转过身去。 纪令月哈哈大笑,她朝四周看了看,终于发现端倪,走到桌子前,从底下掏出一副才刚刚开始绣的花样,定睛一瞧,直接笑出声。 难怪绿翘急成这样,这鸳鸯绣得跟鸭子似的,如果拿着送给她心爱之人,只怕要被笑死了。 想了想,纪令月说道,“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我便教你!” 纪令月的绣功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在这京城中起码能排进前三名,如果有她指导,绿翘的鸳鸯必定绣的很好看,但是如果让她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只怕纪令月要笑疯了。 咬着下嘴唇,绿翘纠结了很久,最后一跺 脚,娇嗔道:“小姐,您既然已经知道是谁了,又何必再多问呢?” “难道真是靳七?”这下轮到纪令月惊讶了。 满脸的震惊,之前她问过绿翘很多次,是否喜欢小二,但她就是不承认,本以为自己是乱点鸳鸯谱了,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这可太好了!”纪令月会心一笑,“靳七这个人跟在陆淮琛身边多年,陆淮琛一直很器重他,而他之前也帮我办了很多事,我能看出来他人品贵重,的确是个好男人,你若是跟了他,我也可以放心了!” “哪有那么容易!”绿翘把帕子抢了过来,往袖口里一塞,“就算奴婢喜欢他又如何?他又未必喜欢奴婢,在说了,这件事儿小姐也不能全权做主,靳七毕竟是摄政王的人,得让他知道才行!” “那你想让他知道吗?” “当然不了。”绿翘赶紧摇头。 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就算喜欢靳七那也得问问小二的意思,如果幸运的话,二人两情相悦,那就得由靳七先开口,哪有女孩子先开口的。 退一万步讲,若是靳七对她没有意思,那绿翘就更不能提这件事儿了,否则以 后二人见面都会觉得尴尬。 “这件事儿我帮你去办。”纪令月点头应下,“你呀!就把这帕子绣好,若他真对你有意,你便将这送给他,他若明白你的意思,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对不对?” “多谢小姐。”绿翘赶紧道谢。 纪令月是真的为她高兴,绿翘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一直任劳任怨,也从未说过离开纪令月的话,倒是她一直为绿翘打算,现在她终于愿意吐露心声了,纪令月也乐得见到一次,不过这件事得提前半个世纪,纪令月也没有别的遗憾了。 “鸳鸯应该这样秀。”纪令月搬来一张凳子坐下,手把手教着。 绿翘听得也认真,女红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好的,纪令月教了许久,绿翘还是不着边际疑惑的很。 她平时干粗活习惯了,现在却拿起绣花针着实难为她了,连到最后连纪令月都要放弃了,绿翘却非要坚持。 其实这个念头她很早就有了,半个多月后就是七夕,纪令月和陆淮琛婚嫁,而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向靳七表明心迹,以后她和纪令月一起去了摄政王府,也好有个伴儿,很多事情做起来 就更方便了。 纪令月从绿翘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深夜了,虽说到了夏日里,但夜里还是有点凉,打着哈欠一路回了房间睡觉。 而纪令茹的院子里仍旧灯火通明,她睡不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一会儿是纪令月的身影,一会儿又变成了别人,人影重重,杂乱无章。 纪令茹想到了阮氏,她回来也一天了,按照阮氏的速度,如果她真的追回来了,估计明天也就到了,那么当她看到罗伊伊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这个家里是否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纪令茹心里实在乱得很,干脆也不睡了,披了件衣服想出来散散步,她并未惊动丫鬟,一个人在院子里走了走。 正当她要回去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远处走了过来,纪令茹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瞧,居然是罗伊伊。 “怎么会是她?”纪令茹轻声自语,眼珠一转,悄悄摸下、身子,躲在郁郁葱葱的灌木丛里,警惕地盯着外面。 深更半夜的罗伊伊不睡觉,反倒出来乱走,而她穿的还是一身黑色衣服,怀里抱着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第六百章 目击 纪令茹想了很多可能,但都觉得不太对劲。 罗伊伊仗着自己美貌深得宠爱,按理来说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啊! 罗伊伊果然没发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四处看着,唯独没发现纪令茹。 而她去的方向正是后门,那里的守卫比较松懈,很容易就出去,再加上罗伊伊是姨娘,她想出去又怎会有人阻拦。 相比较这些,纪令茹更好奇的是罗伊伊怀里揣了些什么东西? 那是个黑色的包裹,稍不注意很容易被忽略,但纪令茹看得清清楚楚,罗伊伊抱着包裹时不停地东张西望,明显心里有鬼,眼看罗伊伊就要走过去了,纪令茹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悄悄的跟在身后一路追了上去,生怕被罗伊伊发现,纪令茹一直很小心,保持一段距离,终于到了后门。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了,只有两个守卫在门口守着,本以为罗伊伊会出去,却没想到,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她却停了下来,朝四周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跟踪后,她没有走向大门口,而是朝旁边的灌木丛走过去。 这可是夏天,灌木丛里蚊虫很多,罗伊伊这到底 是想干什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纪令茹也壮着胆子走过去,等她到地方的时候,就看到罗伊伊站在墙跟前,在上面轻轻的敲了几下,外面突然响起一道鸟叫声,在这空旷的夜间显得格外清脆。 纪令茹浑身一抖,下意识的把脑袋缩了回来,随后就看见一个男人翻墙跳了进来,在罗伊伊跟前稳稳落下。 “难不成这是罗伊伊的奸夫?”纪令茹别提多惊讶了,随即涌上来的就是愤怒。 纪仲对罗伊伊那么好,就差把心掏给她了,她倒好,居然还找奸夫,胆子还那么大,把人都领到家里来了,太不可理喻了。 纪令茹正要出去捉贼拿赃,就见罗伊伊把手里的包裹递给他。 “只有这些了吗?”男人的声音传来,纪令茹身子一僵,又把头埋了下去。 看样子应该是她猜错了,这俩人不是那种关系,反倒像是交易。 这下子纪令茹可更好奇了,罗伊伊包裹里到底带的是什么东西?而那边对话还在继续。 “就只有这些了。”罗伊伊压低声音,“记住,把这些东西送到当铺分开去当,千万不要被人察觉。” 那男子打开包裹看 了两眼,也是这个时候,纪令茹终于看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珠宝,全部都是珠宝,金灿灿的好大一片,即便是在这黑夜中,纪令茹也瞧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出身高贵的小姐,纪令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珠宝个个有价无市,价值不菲,即便是在她们府上,估计也找不出几个来。 罗伊伊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而现在她又偷偷的把这些东西交给这个男人,让带到外面去,还得交到当铺,难不成是她偷了府里的东西,想趁机当掉,胆子也太大了吧! 纪令茹脸都白了,知道罗伊伊不是好人,但也没想到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件事一旦被人发觉,别说老夫人,就算纪仲也绝对容不下罗伊伊。 男子点点头,拿起一只玛瑙玉镯子端详了半天,轻轻一笑,“这倒是个好东西,砸碎了多可惜,不如就留给我吧?” “随便你。”罗伊伊敷衍了一句,“这些东西你怎么处置都行,但我要的银子必须一分不少的拿回来,否则若是缺了,你便想办法给我凑齐,明白没有?” 男子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跳上墙壁,又消失在夜色 中,事情已经做完了,罗伊伊也没久留,又往四周看看,一切正常,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悄悄的回去了。 纪令茹心里警铃大作,看来事情就像她猜测的那样,罗伊伊的确偷了府里的东西,想拿出去卖,生怕被查出来,还特地叮嘱拆散了再卖,倒是挺聪明。 可是府里丢了那么多东西,她怎么没听纪仲提起过,看家里到处风平浪静,这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还是说那些东西不是府里的? 纪令茹心里乱糟糟的,而就这么会功夫,罗伊伊已经离开了,门口的两个侍卫浑然不觉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仍然在门口继续站岗,趁着夜色掩护纪令茹也回去了。 纪令月也是到很晚才睡着,她一直在琢磨珠宝的事,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罗伊伊,纪令月本想下午出去一趟,查查珠宝的去向,正好纪令茹回来了,这件事就耽搁了,明天她一定得出去查查,否则这件事一旦捅到老夫人那里去,莫说别人,就连她也得受到牵连。 很快天色就亮了,昨天晚上纪仲似乎故意做给纪令茹看,罗伊伊进府那么久,他破天荒的头一次没在她房里 留宿,也正因如此,才给了罗伊伊和外面的人接头的机会,把那包珠宝顺利地运了出去,否则她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然而忍耐了晚上,白日却忍不住,天才一亮,纪仲就过来了,要在这里用膳,罗伊伊当然高兴,连忙吩咐下人去做。 “你、娘的身体怎么样了?”纪仲一边吃饭一边问了一句。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罗伊伊一愣,连忙道:“老爷不用担心,昨日下午府里的人来报,说我娘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再吃几副药想来就会痊愈了!” “那就好。”纪仲点点头,“你入府也有段时间了,我一直未曾到你家去拜访,等过两日,月儿成了亲嫁进摄政王府后,我也算得闲了,带些礼品去你家吧!” “不行,!”罗伊伊脱口而出。 纪仲一愣,“为什么?” 纪仲身份那么尊贵,要去看望丈母娘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之前纪仲也提过几次,但每次都被罗伊伊以各种理由推脱回来了,她在怕什么? 要说之前纪仲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事事都由着罗伊伊,但现在都那么久了,他也算是回过神来了,只怕这其中有猫腻。 第六百零一章 橄榄枝 罗伊伊眼珠子转的飞快,连忙笑道:“老爷,郎中、特地叮嘱过,我娘现在虽说有痊愈的迹象,但毕竟还没大好,您若是去了,万一过了病气给您,岂不是不好?” 这个理由倒挺充分,纪仲别的都不怕,他最怕死,万一染了恶疾那可怎么办? “算了!”纪仲点点头,“等你、娘身子彻底痊愈之后,我再去看看她吧!” 罗伊伊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如果现在纪仲就要去,只怕会露馅,这件事儿能拖一天就一天吧! 纪仲才刚刚吃了饭,与罗伊伊说着话,外面突然来人通报说纪令茹来了,罗伊伊微微一愣,昨天她和纪令茹闹得这么不愉快,她也看不惯自己,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她来干什么?”纪仲问了一句。 昨天发生的事儿,他在场看着呢,所以对纪令茹过来的事非常好奇,一看罗伊伊的脸色便也知道,她跟自己想的差不多,所以便替她问出来了。 “让她进来吧!”纪仲替罗伊伊做了决定。 她朝纪仲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很快纪令茹进来了,看到罗伊伊的时候,她微微一笑,态度和昨天相比截然不同。 别说纪仲了,就连罗伊伊也觉得奇怪,明明昨天纪令茹还对她冷淡得很,今天到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事出反常必有妖,罗伊伊心里已经开始警惕了。 “爹爹,你怎么在这?”纪令茹惊讶的询问。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听那几个嚼舌根的下人说起了,昨晚上纪仲并未在这里留宿,但天才一亮他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 纪仲面色一僵,连忙打着哈哈道:“这几日、你罗姨娘身子不太好,我特地过来陪她用早膳的,茹儿,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给罗姨娘请安啊!”纪令茹回答的理所当然。 纪仲已经很是不可思议,纪令茹又继续道:“女儿方才过来的时候,刚给你夫人请了安,所以特地过来给罗姨娘请安的。” “你有这份孝心实在太好了!”纪仲微微点头,站起身来,“既如此,我便先离开了,正好书房还有点公务要处理。” 罗伊伊站起身行了礼,目送纪仲远去,她才没纪仲那么傻,相信纪令茹说的话。 “四小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说吧!”罗伊伊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手帕。 纪令茹 能来找她肯定有事要说,只是她不明白,她和纪令茹才是第一次见面,有什么事,能让纪令茹这样兴师动众的来找她。 “罗姨娘,我今日来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纪令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里面包裹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她慢悠悠地打开。 罗伊伊看见里面的东西直接愣住,是一个玛瑙玉翡翠手镯,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个,但却极为想象。有一瞬间,罗伊伊心都要跳出来了,差点以假乱真。 “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罗伊伊声音都变了,一脸凝重的看着她。 纪令茹眉头一挑,“罗姨娘,看你这样子,你也认识这东西?” 纪令茹没想到罗伊伊的心理素质这么差,只是随便诈一诈,这么快就招了。 这只翡翠玉手镯是她自己的东西,但和昨天晚上的那只镯子有点关系。 以纪令茹的身份,实在用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但当年她出生的时候,纪仲十分高兴,所以特地要求老夫人,让他打一只翡翠玉手镯给纪令茹,老夫人那里也没好的样式,便从自己的嫁妆里寻了一个样式,给纪令茹打了一个,而那只手镯刚好被 老夫人转赠给了纪令月,又被罗伊伊偷走了。 昨天晚上纪令茹跟踪她的时候,就觉得那只翡翠玉手镯非常眼熟,但天色太昏暗了,加上距离较远,实在看不清楚,但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她的东西,便想着拿着这只镯子过来,看看罗伊伊是什么反应,果然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这也从侧面证明,罗伊伊运出去的那个包裹,里面放着的正是老夫人的嫁妆,只是纪令茹不明白,老夫人的东西怎么会到罗伊伊手里来,难不成是她偷的,这也不太可能吧! 罗伊伊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偷老夫人的东西啊!这万一被抓到了,她可是要被驱逐出府的,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再也享受不到了,实在用不着这样冒险。 “你到底想干什么?”罗伊伊把门关上,转过身来看着她,“四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冷冷一笑,“罗姨娘,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呢?” 罗伊伊顿时想到,昨天晚上她特地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本以为能掩人耳目不被人发觉,却没想到身后还是跟了个尾巴,最可恨的是,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到,看来 这个纪令茹和她娘一样,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主。 “罗姨娘,你倒是跟我说说,我奶奶的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纪令茹坐下来转客为主,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刚才她在罗伊伊脸上看到一抹狠绝,不过她却嗤之以鼻。 罗伊伊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否则纪仲绝对不会放过她,替身就是替身,只要正主回来了,罗伊伊便没有立足之地了,到时候她最后的筹码都被剥夺的干干净净,又拿什么跟她斗,所以纪令茹才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来找她。 “四小姐,这其中肯定有所误会。”罗伊伊连忙道,讨好地笑着,“你昨晚上肯定是看错了,老夫人的东西我怎么会拿呢?更何况,我自入府到现在,一共就给老夫人请安两次,还有旁人陪同,便是我想也没有机会啊!” “罗姨娘,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纪令茹摇摇头,“我并不想知道你跟我奶奶之间有什么纠葛,我只问你,你把我们家的东西运出去,到底想做什么?” 一听这话罗伊伊就明白了,昨天晚上她和那黑衣人的对话,估计纪令茹也听到了,否则她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六百零二章 统一战线 事已至此,罗伊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不错,的确是我偷了那些珠宝。”罗伊伊眼珠一转,话锋也跟着转变,“四小姐,我没胆子动你奶奶的东西,纵然老夫人不喜欢我,我也绝对不会对她这么不尊敬,但是那些珠宝是老夫人转赠给了三小姐,我拿的是三小姐的东西,和老夫人没关系。” “纪令月!”纪令茹惊叫出声,“你是说,我奶奶把那些珠宝送给了纪令月?” “没错。”罗伊伊捕捉到她眼中的恨意,底气又足了几分,“四小姐,你也知道三小姐马上就要嫁给摄政王了,老夫人为表诚意,特地把自己的嫁妆送给她作为嫁娶之用,而这些东西三小姐实在配不上,我一时鬼迷心窍便偷了过来。”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罗伊伊的话真假参半,但这样一来反倒更让人容易相信了。 纪令茹倒是怀疑过罗伊伊是否在说假话,但她觉得凭老夫人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也不奇怪,心里的嫉妒之火,肆意滋生。 她才刚离开家几天,老夫人就这么偏心,将那么多宝贵的嫁妆送给纪令月,让她带到摄政王府去,凭 什么? 想当初她嫁人的时候,老夫人虽然高兴,但也没表示什么,顶多赔了点嫁妆而已。就算她不是嫡出,但好歹也是个四小姐,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奶奶太过分了!”纪令茹一拍桌子,眼皮狠狠抖动。 她本就嫉妒纪令月能嫁得如意郎君,做高贵的王妃,现在得知老夫人也偏心于她,更加受刺激。 罗伊伊心里冷冷一笑,她知道自己赌对了,不止纪令月,这两天就连罗伊伊也一直在琢磨纪令茹突然回来,到底为了什么? 之前她刚进府的时候,就发现纪仲虽然宠爱她,但时常魂不守舍,后来在她多番逼问之下才知道,纪令茹和阮氏去了佛寺,纪仲很是挂念。 从纪仲的话中也能听出来,这个纪令茹绝不是省油的灯,和纪令月也是积怨已久,所以纪令茹这次回来很可能是针对纪令月的,刚好罗伊伊拿走的也是纪令月的东西,她和纪令茹虽算不上是同一阵营,但有了共同的敌人,也可以勉强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四小姐,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罗伊伊叹了口气,“但这就是事实,当天老夫人把东西给三小姐 的时候,我刚好去给老夫人请安,就在门外听到了那些话,她说……她说……” “她说什么?”纪令茹迫不及待地询问。 罗伊伊满脸为难,在纪令茹的咄咄逼问下,这才委屈的开口:“老夫人说三小姐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压根就没提过你!” “太过分了!”纪令茹直接怒吼出声,气的浑身发抖。 从前她在府上的时候,整天伺候老夫人,好话说尽,甜言蜜语更是不要钱的往她身上堆,却不曾想,到头来还不如纪令月那个野丫头。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四小姐,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的!”君伊伊沉沉的叹了口气,满脸同情,“但我觉得你同样是老夫人的亲孙女,有权知道真相,更何况老夫人着实偏心!” 她话锋一转,突然抓住纪令茹的手恳求道:“四小姐,我的确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所以才动了这些珠宝,你若是把我扭送到老夫人那里去,我也毫无怨言,但我只求你能让我再多陪陪三爷一段时间!不!哪怕多陪一天也好,后果怎样都由你一人处置。” 这番话罗伊伊说得言辞恳切,让人闻之落泪, 纪令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默不作声的把手抽了回来。 说实话,她对罗伊伊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只是看到这张脸就想到了阮氏,想到她在佛堂里受苦受罪的模样,还有从前被纪令月欺负的情景,她心里实在恨得不行,正好现在罗伊伊受纪仲宠爱,而她也想报复纪令月,如果能把罗伊伊收为己用的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纪令茹衡量着利弊,罗伊伊跟她想的也差不多,本以为这件事儿滴水不漏,任凭纪令月怎么查,也查不到她头上,毕竟当初罗伊伊在她面前,可是连毒誓都发过的,万一被抓到,后果可想而知,但怎么都没想到,棋差一招,居然被纪令茹看到了。 既然没法杀她灭口,那也只能先拉拢为己用了,这件事能瞒一时就一时,等到所有的事情都了结后,即便二人撕破脸皮了,那也是死无对证,罗伊伊只要抵死不承认,纪令茹也没办法。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琢磨了半天,最后纪令茹一点头,轻轻一笑,“罗姨娘,你不用这么紧张的,纪令月这个人心术不正,坏事做尽,你虽然偷她的东西做的不光明磊落,但 在我看来这是她的报应,理应如此,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 “真的吗?”罗伊伊眼里猛地放出光彩来,“多谢四小姐,你可真是太明智了!三爷有你这么贴心的女儿,实在是他的福气!” 这些客套的话,落在纪令茹耳中跟挠痒痒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利聚而来,利尽而散,现在二人看上去挺和谐,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撕破脸,也许要很久,也许就在下一秒。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替你兜着。”纪令茹满脸冷漠,声线也没有任何起伏,“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四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罗伊伊一脸郑重,“我罗伊伊虽是四小姐的长辈,但论起岁数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以后私底下你便唤我名字即可,为你做事,那也是应该的!” “不必这么麻烦。”纪令茹对她的讨好视而不见,居高凌下的朝她招了招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罗伊伊先是震惊,随后便是激动,最后又变成一副为难的模样,怯生生道:“四小姐,这样不太好吧?” 第六百零三章 调查 “有什么不好?”纪令茹眼睛一瞪,“你若是愿意做那就做,若是不愿意,你偷盗府里珠宝的事儿,我也会告诉老夫人,到时候她要怎么处罚你,那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了!” “四小姐,您这话又说到哪去了?”罗伊伊满脸堆着笑,“只要你吩咐的事情,我一定会做,更何况啊,三小姐之前处处给我使绊子,我的确也看她不爽很久了。” 罗伊伊这话说得皮笑肉不笑,眼底一片冰冷,纪令茹看了她一眼,二人相视一笑,本是夏季温度挺高,但这屋子里却像是塞满了冰块一样,到处都凉飕飕的。 不过这样一来,二人的关系倒也平衡了,罗伊伊愿意帮纪令茹做事,而她也愿意帮罗伊伊保守秘密,等到纪令茹想做的事做完之后,她便会重新回到佛堂,至于偷盗珠宝一事,纪令茹只当不知道,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送走纪令茹之后,罗伊伊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重重冷哼,真没想到她风光了一辈子,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拿住把柄,而她也不得不俯首帖耳称臣,实在太讽刺了。 只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等到她 手下的人把所有的珠宝变卖之后换成银票,便再无迹可查了,到时候就算她和纪令茹撕破脸皮,她也不能拿自己怎么办。 “姨娘,四小姐说让您做的事儿,您真的会做吗?”丫鬟担忧地问了一句。 她是罗伊伊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叫雨儿,从小就跟着罗伊伊,而她对雨儿也没有过任何隐瞒,甚至有很多事情都是让雨儿去办的。 罗伊伊一挑眉,“这么好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去做?” 雨儿犹豫了一下,“可是姨娘若您真的这样做的话,万一被三爷知道了,只怕您在这府里也呆不下去了呀!” “不会有这一天的。”罗伊伊扬起嘴唇,眼神很绝。 她有绝对的自信,既然她和纪令茹是绑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那她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出事,最起码在纪令茹回到佛堂之前,她俩永远都不会出事,这一点罗伊伊还是相信的。 最关键的是,纪令茹说的话,罗伊伊是赞同的,有纪令月的存在,的确阻止了很多事情,罗伊伊对她实在喜欢不起来,如果能把她除掉,想必这府上也会太平很多,从此以后就算老夫人不喜欢她, 也不会有人在她耳边吹枕头风了,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罗伊伊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桌前刷刷几笔,写了封信交给雨儿,“等天色黑下来后,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记住,一定要交到蓝风手中,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雨儿重重点头,将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塞在怀里,罗伊伊进府之后,便没再管过组织里的事了,群龙无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听话,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雨儿去一趟,顺便把最新的情报带回来。 纪令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吃过饭后去给老夫人请安,她的心情倒是挺好,并不知道珠宝丢弃的一事,纪令月也不告诉她,只是提到纪令茹的时候,老夫人的兴致明显低落下来。 “这丫头突然回来了,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老夫人也喃喃自语,眉心紧锁。 当初纪令茹还在府上的时候,就做出了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就是因为罪孽太深重,才把她送到佛堂里去修身养性,在佛堂呆了还没半个月,就迫不及待的跑回来了,一看就是不适应佛堂的生活,而这次她回来估计还有事。 老夫人 突然转头看向纪令月,“月儿,茹儿一向跟你不对付,这一次恐怕也是冲着你来的,奶奶毕竟老了,也不能时时刻刻的盯着你,你大婚在即,可一定要小心,且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奶奶请放心。”纪令月乖巧的点头,“我相信佛堂是供人清修的地方,四妹妹去了佛堂一趟,性子也柔软了不少,或许这次她只是回家来探亲而已,并没有别的目的。” 老夫人却摇摇头,她从小看着纪令茹长大,太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就拿昨天晚上吃饭一事来说,明显就是仗着纪仲对她的宠爱耀武扬威,还给了罗伊伊一个下马威,幸好罗伊伊懂得忍让,没当场发作才不至于太过难堪,否则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奶奶,我先回去了。”纪令月站起身,“等改日有时间我再来看您。” 老夫人点点头,纪令月走了出去,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纪令月想出去到各大当铺转转,看是否有线索。 本来昨天就应该去的,正好纪令茹回来了,这件事就被耽搁了,但是一味的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老夫人命令纪仲一直准备嫁妆的事, 每天都盯得很紧,万一哪天老夫人心血来潮,又要检查嫁妆的数目,那可就露了馅儿了。 别的纪令月倒不担心,只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人一上了年纪身体就容易出毛病,老夫人身上大大小小有不少慢性疾病,万一受到刺激直接归西,她们府里的天可就要变了。 带着绿翘主仆二人上了街,临出来前,纪令月也跟家里打过招呼了,说是出去转转,生怕叶氏担心,上次她悄摸摸出去的时候,叶氏就很不高兴,总说她一个姑娘家不应该在外面抛头露面。 从前倒也罢了,女子上街也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但是现在纪令月马上就要嫁人了,和男方不应该多见面,否则必定会有人在后面说闲话,戳她脊梁骨,但是现在情势所迫,为了调查珠宝的去向,叶氏也不得不同意让纪令月出门。 “小姐,不如咱们把这件事告诉摄政王吧!它一定有办法的。”绿翘提议道。 “不行。”纪令月摇摇头。 “为什么?”绿翘不明白了。 从前碰到难题的时候,纪令月都会去找陆淮琛让他帮忙想办法,怎么现在这么大的事儿,反而不这样做了呢? 第六百零四章 没有线索 纪令月微微颔首,“你只看到了表面,但我如果真的这样做,姨母肯定不高兴,更何况这事一旦让陆淮琛知道了,可就闹大了,他的确能查到小偷是谁,但这样一来,老夫人当然也瞒不住。” 绿翘了然的点点头,纪令月只担心老夫人的身体,如果抛开这一层,她早就把这件事闹大了,她就不信罗伊伊,真能面不改色的继续装下去,更何况她现在装的越真实,等到事情败露的时候就会越狼狈。 二人上了街,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纪令月直奔当铺,一个个检查下来,很快就已经到了中午,一上午逛了整整三家当铺,那些人都已经认识她了,但也说不知道。 能来当铺里当东西的大多是家境贫寒的人,手头急用钱,所以才会选择典当,而她们送来的东西大多也值不了几个钱,几十两散碎银子便就打发了。 其中一个当铺老板说的很好,若真有纪令月说的那种价值千金的宝贝,不说别人,他肯定过目不忘,这种稀有的东西见一次就能记一辈子,但这几日这三个当铺老板从来都没离开过,更没有谁拿着珠宝过来典当。 纪令月道了谢,转身走出去,心里迷茫的很。 她去的这三家当铺,是京城里最大的当铺了,有当无类,童叟无欺,很多人都会选择到这里来当东西,如果罗伊伊拿了那些珠宝没到这里来的话,那应该去哪里呢? 纪令月不是没想过罗伊伊乔装打扮的可能性,但最近她连出府都没有过,更别说来当东西了,除了她那就只能托别人了。 可是罗伊伊才刚刚来府上,也没发展什么心腹啊!就算她想让别人帮自己做事,那也没有门路,纪令月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罗伊伊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绿翘在一旁巡视了一会儿,轻声道:“小姐,如果罗姨娘没自己动手的话,那就只能靠别人了,不过我觉得那些珠宝那么值钱,想来那人也不会到最大的典当行来,到很可能去一些小的当铺。” 绿翘这话一出,纪令月瞬间醍醐灌顶,对呀!她怎么没想到呢? 罗伊伊哪有那么大的狗胆,来到这最大的典当行来典当东西,肯定要掩人耳目,去一些不知名的当铺啊!可正是因为不知名,纪令月也不知道京城还有什么当铺,这下子可真 是犯了难了。 二人站在街道上沉思许久,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时间还早,这会儿回府,只怕叶氏又要问东问西,没调查出个结果来,纪令月也没脸见她。 “小姐,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绿翘摸着肚子,看到旁边的酒楼发出一连串的叫声。 早上就吃了点清粥小菜,又在老夫人那里唠嗑了许久,随后出来逛了半天,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这会儿肚子里早就唱空城计了。 “真是难为你了!”纪令月叹了口气,二人抬脚进入酒楼。掌柜的认识纪令月,一见她进来赶紧迎了上去。 “三小姐,大驾光临,不知道想吃点什么?”掌柜的说着把菜单也递了过来。 纪令月看了一会儿,随便点了几个菜便就罢了,事情没办完她始终悬着一颗心,吃饭也没胃口,这件事儿拖的时间越长越不好办,不仅仅是损失证据,最关键的是拖到最后,老夫人很可能还是会知道,只要一想到这,纪令月就觉得心头闷闷的很不痛快。 “小姐,你就别担心了!”绿翘安慰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使罗伊伊手段再高明 ,她也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咱们才刚刚出来,再调查调查,说不定就会找到线索。” “但愿吧!”纪令月声音着实沉闷。 突然一道惊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纪令月转头一瞧,就见靳七在身后站着。 “靳七!”纪令月赶紧站起身,“你怎么在这?” 靳七连忙行礼,笑道:“我陪王爷出来办事的,王爷这会儿就在二楼,三小姐,不不不,王妃,您为何不上去呢?” “我不知道陆淮琛在这!”纪令月抱歉地笑了笑,朝楼上看了一眼,看样子不找陆淮琛帮忙,怕是不行了啊! 一开始纪令月确实没想过,但是现在她发现这件事自己好像解决不了,京城有那么多当铺,按照她的速度,一家一家的排查下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到时候她都嫁人去了摄政王府了,谁还管这事儿,只怕老夫人就要知道了。 “多谢你了,靳七。”纪令月真诚地道了谢,带着绿翘走了上去。 当绿翘和靳七擦肩而过的时候,二人对视一眼,绿翘的脸就红了,她想起那条鸳鸯帕子,绣了那么久到现在连个鸳鸯头都还没绣好,真不知道什 么时候能送给他,更不知道靳七是否会接受? 平时二人关系很好,但绿翘也不知道靳七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生怕自己自作多情,所以迟迟不敢说。 陆淮琛的确在楼上,今天他约了个人来看一些朝政上的事,前脚刚让靳七送了出去,后脚门就推开了,本以为是那人又回来了,陆淮琛正要起身,一转头就看见纪令月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陆淮琛很惊讶,距离上次二人见面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陆淮琛本以为纪令月不会再出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纪令月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让绿翘和靳七出去了,顺便给他们机会培养一下感情,现在二人之间的情谊已经明了,只差一层窗户纸,只要捅破了万事大吉,水到渠成。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纪令月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你找我帮忙?”陆淮琛一笑,“这倒是稀奇了,难不成是你家里又出了什么事儿?” 从前纪令月有事找他的时候,大多数陆淮琛也都参与其中,像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遭。 纪令月把珠宝失窃的事说了一通,轻轻叹息。 第六百零五章 愿意帮忙 “我知道这件事很可能就是罗伊伊干的,但她已经发了毒誓,我手上也没有证据,就算认定是她,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我只能到各大当铺来看看,是否有线索。” 纪令月把自己的思路说了出来,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如果不顾及老夫人的话,纪令月倒是可以把罗伊伊绑起来严刑逼供,她那小身板娇滴滴的,想必挨不了几鞭子,就得把所有事说出来,但这样一来就惊动老夫人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受了刺激加重病情,纪令月就成了罪人了! “你考虑的很妥当。”陆淮琛点点头,“这件事不能让老夫人知道,但罗伊伊也得认罪,那些珠宝估计已经被她处理了,你现在想找回来恐怕不太可能了。” 听到陆淮琛这样说,纪令月的心微微一沉,其实这个可能性她之前也想过,但不愿意相信是真的。 老夫人把那么宝贝的嫁妆都给了她,纪令月自然得好好留着,现在落入罗伊伊手中,谁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以为罗伊伊真会把那些东西当了吗?”陆淮琛挑了挑眉头,“她那么聪明的 人,若是拿着珠宝到典当行去当,你肯定会去追查,很容易就露馅了,所以她很可能把那些珠宝全部拆开来卖了。” 纪令月的心都凉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她这辈子都找不到那些珠宝的去向。 珠宝一旦拆开来很难复原,价值也会大大折扣,虽然材料稀罕,但并不是绝无仅有,就算拿着拆开的珠宝去卖,当铺老板也不会太过留心,这下子难度增加了很多,但纪令月觉得凭罗伊伊的心性,她不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人。 “这就难办了!”纪令月喃喃自语,心瞬间跌到谷底。 “不过办法也不是没有的。”陆淮琛话锋一转,“京城里的当铺虽然多,但一个个排查下来总归能找到线索,只是这样一来便要破费人力物力了,不过没关系,你既然把这件事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不过你要等待一些时间。” “我可以等。”纪令月轻轻点头,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陆淮琛帮她这个忙。 里面聊的热火朝天,也总算有了些进展,外面的气氛却异常尴尬。 纪令月故意把绿翘赶出来,就是为了给她创造机会和靳七独处 ,但这二人见了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靳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装模作样的站在那里,但眼睛余光却一直盯着绿翘看个不停。 “你看我干什么啊?”绿翘不耐烦地询问,“没见过美女吗?” “没见过。”靳七摇摇头。 绿翘脸色一红,正要动手,靳七咧嘴一笑,“我知道你担心王妃,不过你放心,在复杂的事儿到了王爷手中,必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绿翘翻了个白眼没吭声,她想起绣的那只鸳鸯,等到七夕来临的时候,也得找个机会给他,虽然现在有时间,有些话倒是不得不问出口了。 “你过来。”绿翘朝他招招手。 靳七一愣,“干什么?” “让你过来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绿翘是个女孩子,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脸皮却薄得很,说出这种话已经很羞涩了,翩翩靳七是个楞头青。 靳七答应一声走了过来,绿翘捏着衣角踌蹴了许久,轻声道:“你跟着王爷多少年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靳七眉头一皱,但还是如实回答,“大约十年了吧!怎么了?” “那你跟着王爷那么久,他 就没说给你找门亲事?” “之前确实提过。”靳七实话实说,“不过当时王爷的处境很艰难,我不能离他而去,所以就拒绝了!” “是哪家的姑娘?” 靳七摇摇头,当时陆淮琛只是跟他提了一嘴,他压根就没往脑子里记,哪知道是谁家的?如果不是绿翘突然提起来,他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绿翘只觉得心里酸的厉害,换句话说,如果当时靳七同意了,或者与那女子见面,说不定这会儿二人连娃都有了,那还有她什么事? 瞧着绿翘脸色不对,靳七正要问问,她突然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你去哪儿啊?”靳七在后面叫她,绿翘头都没回跑得飞快。 他这一嗓子也引起了纪令月的注意,拉开门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绿翘身影了。 “出什么事了?”纪令月急忙询问。 靳七甚是愧疚,也不知该怎么说,最后一摊手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你先回去吧!”陆淮琛知道纪令月担心,轻声道:“这件事我会帮你留心的,有了进展便会告诉你,快去吧!” 绿翘一个人跑开,万一出了什么事,纪令月肯定也很伤心。 她点点头 ,追上绿翘的脚步。 “王爷,咱们要回去吗?” 陆淮琛转过身把靳七拉了进去,“你方才对绿翘姑娘到底说了什么?如实招来。” “手下什么都没说!”靳七真是委屈死了。 鬼知道绿翘抽了什么风?问了一句话突然就跑了,他自己还没搞懂怎么回事呢!陆淮琛就来找他兴师问罪了。 他一挑眉,“方才在门外只有你们两个人,若不是你惹了她,她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王爷,属下着实冤枉!”靳七赶紧跪了下来,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 陆淮琛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嘴角轻轻扬起,这件事他之前倒是听纪令月说过,绿翘似乎对靳七有意,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纪令月也不好多问什么。 却没想到,方才二人独处的时候,就闹出这样的大乌龙。看到靳七那一脸无辜的模样,陆淮琛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跟着自己时间久了,心眼儿倒是实在的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平白惹了绿翘生气。 “靳七。”陆淮琛轻声叫着,“你告诉本王,你喜欢绿翘姑娘吗?” “王爷怎么问这个?”靳七满脸惊讶。 第六百零六章 表明心意 这是他的私事啊!跟着陆淮琛那么多年,他从来没过问过靳七的私事,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你只需要回答本王的问题便是。” 二人虽说是主仆,但更像是兄弟,也出生入死过多回,没什么好避讳的。 靳七犹豫很久,红着脸点点头,他是挺喜欢绿翘,但也不知道绿翘是什么意思,所以一直没说,将这份感情压在心底没说。 绿翘不知道就算了,靳七整天和陆淮琛朝夕相处,他也不知道靳七的心思。 “所以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陆淮琛又问了一句,靳七还是摇头。 “笨死算了!”陆淮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既然靳七喜欢绿翘,又为何说起自己从前给靳七找媳妇儿的事呢?这不明摆着故意惹怒绿翘吗?难怪她会跑出去! 从前陆淮琛不认识纪令月的时候,先皇也给陆淮琛指了好几门亲事,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这件事陆淮琛从来都没跟纪令月提起过,而她也没问过这事。 若有一天纪令月问起这件事,陆淮琛虽然不会隐瞒,如实告知,但也会一表真心压住她心里的怒火,这么简单的道理,靳七 怎么就不知道呢? 另一边纪令月已经追出去了,大街上人潮汹涌,来来往往,却不见绿翘的身影。 想想也知道绿翘没地方可去,这会儿估计已经回府了,不过这样一来,纪令月基本也可以确定了,绿翘喜欢的人正是靳七,而靳七对她估计也有意思,只要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这俩人在一起也是名正言顺的了。 这件事既然已经交给陆淮琛去办,那纪令月也就放心了,心里舒服了很多,一个人回去。 陆淮琛也没闲着,它先一步到了摄政王府,让靳七把手底下的人全部都叫来,先调查京城到底有多少家当铺,在一个个搜查过来。 纪令月临走的时候,把那些珠宝的样式画了下来,所以很好分辨。 陆淮琛相信这件事总会水落石出,难就难在得瞒着老夫人,现在纪令月马上就要成亲了,老夫人最喜欢她,当然得置办嫁妆,估计要出来走动走动,怎样瞒住她的确是一个难题。 陆淮琛也希望动静越小越好,如果能瞒过老夫人那当然没事,如果瞒不过的话,恐怕这件事就真的闹大了啊! 纪令月回去之后才刚进了门,罗伊 伊朝她走了过来,纪令月赶紧行礼。 “三小姐,你这是去哪里了?”罗伊伊笑眯、眯的走过来询问。 纪令月柔柔一笑,“自然是珠宝失窃的一事儿了,我想看看外面是否有线索。” 一听到这话,罗伊伊心里咯噔一声,但脸上还是面不改色,轻轻一笑,“三小姐,没看出来,你这么上心,我本以为这事儿得是夫人来办的。” “夫人每天那么忙,难顾得上这样的事儿。” 二人打着太极纪,令月很快又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悠悠道:“只是我在街上逛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线索,看来那个偷盗珠宝的人,的确很小心,估计这会儿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罗伊伊的心放松了下来,纪令月的样子,她还以为这件事露出端倪了呢,所以才过来问了一句,没想到忙活了半天,结果是自己想多了。 “三小姐,你也别着急,这种事情着急不来,慢慢调查吧!”罗伊伊内心慌得不行,面上却云淡风轻,但从表面来看的话,谁都不相信珠宝居然是她拿的。 纪令月点点头正要告辞,突然一道风声从身后传了过来,纪令月赶 紧转头,就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执一把长剑朝着她刺了过来。 “三小姐,小心!”身后传来罗伊伊惊慌的叫声。 纪令月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胳膊被人拽了一下,随后她被拉到一边,而这时那个蒙面黑衣人已经来到了跟前,好巧不巧,长剑刺中了罗伊伊,只听见扑哧一声,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长箭擦伤了罗伊伊的胳膊,她惨叫一声,狼狈地跪在地上,那蒙面黑衣人看刺错人了,又提着剑朝着纪令月冲了过来。 她左躲右闪,一边喊着来人,一边挪到罗伊伊跟前,想把她扶起来。 纪令月心里极度震惊,她不喜欢罗伊伊,想必罗伊伊对她也没什么好感,却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她居然会跳出来救自己一命,实在太令人感动了,但这会儿也不是感慨的时候。 纪令月左躲右闪,肩膀也被砍伤,就在这时大批侍卫赶到,将那小贼团团围住,他见事不好,居然直接离开了。 纪令月能感觉到,他来的时候杀气腾腾,明显就是取她性命的,却没想到一见这些侍卫,吓得立马就掉头跑开了,这也太奇怪了,但这会她也没 心情琢磨这么多,赶紧把罗伊伊扶了起来。 “罗姨娘,你没事吧?”纪令月担忧的看着她,很是震惊。 罗伊伊疼的龇牙咧嘴,摇摇头,都这时候了,她还不忘记宽慰纪令月。 而这会儿纪仲也已经赶到了,看到罗伊伊躺在血泊里,纪令月也吓得满脸惨白,他甚是愤怒,赶紧走过来,将罗伊伊抱起。 “到底出什么事了?” “回三爷,府里出现刺客。” “怎么会有刺客?”纪仲愤怒出声,“查!赶紧查!必须查的水落石出,否则你们就提头来见!” 众侍卫答应一声,赶紧退下,纪仲抱着罗伊伊回了房间,纪令月也跟了上去,她已经命人叫了郎中过来。 一刻钟后郎中来到,“三爷,别担心,只是皮外伤而已,敷点草药再喝点药就没事了。” 罗伊伊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三爷,你不用这么担心。” 罗伊伊虚弱一笑,“不过是点皮外伤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也太不小心了!”纪仲忍不住责怪,“好好的身体,现在被划出这么大一条伤疤,估计很难退去!” “没关系的。”罗伊伊转头看向纪令月。 第六百零七章 受伤 “那个小贼明显是冲着三小姐来的,当时她正震惊着,一点准备都没有,若是我不及时阻止,只怕现在受伤的就是三小姐了!” 纪仲很想说,就算纪令月受了伤,也不会这么难过,最重要的是罗伊伊健康才好,但纪令月就在这里,纪仲这话也没说出来。 “罗姨娘,你好好养伤。”纪令月真诚的看着她,“今日这份恩情我会记下的,来日若有机会,我必定报答。” “三小姐,客气了!”罗伊伊笑着窝在纪仲怀里,伤口的确很疼,但她心甘情愿。 纪令月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在回到自己院子时,三正翘手,看这件纪令月回来了,她赶紧迎上去。 “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早知道这样,奴婢就不先回来了!”绿翘满脸愧疚。 她那会儿真是被靳七气到了,什么都顾不上,转身就跑了,才刚回到府里,就想起纪令月还在酒楼,再回去的话,就得碰到靳七。 绿翘不想跟他见面,反正纪令月也会回来,所以她就在家里等候了。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纪令月回来,反倒听说罗伊伊受了伤,但那几个下 人并未亲眼所见,说的模棱两可,绿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儿见到纪令月看她平安无事,才终于放下心来。 “听说罗姨娘遭遇刺客?是怎么回事?”绿翘八卦的问了一句。 “是因为我。”纪令月看看门外,把门悄悄关上。 “小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绿翘甚是震惊,“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刺客呢?” 她们府里的治安一向很好,从来都没出现过刺客,现在到好,突然出现一个刺客,还是冲着纪令月来的,这事很诡异,莫说绿翘,就连纪令月也这样觉得。 那个刺客出现的不明不白,她没有任何准备,人很明显也是冲着她来的。 要说纪令月得罪过谁,也就是罗伊伊了,但如果真是她做的,她又为何帮自己挡了一剑呢? 事情发生的时候,纪令月全程处在震惊中,尤其是看到罗伊伊帮自己挡剑的那一刻,她确实被震住了。 二人的关系一直不太好,纪令月也知道,若是换过来考虑,罗伊伊被人追杀,她会不会帮罗伊伊挡剑呢?答案是不可能的。 事情发生之后,纪令月或许会救她,但也绝不会以身挡剑,更 何况,之前罗伊伊做了那么多错事,纪令月实在没有这个想法,可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罗伊伊就能做得出来。 为什么?现在回过神来了,纪令月终于发觉不对劲了,她把想法跟绿翘一说,她也觉得纳闷。 突然纪令月想到一个细节,那个蒙面黑衣人提着剑找她,过来的时候,纪令月非常震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她和罗伊伊几乎是同时看见那个蒙面黑衣人的,她却能快速反应过来推开她挡箭,这一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也太干脆歇了吧! 绿翘沉思许久,猜测着,“难不成罗姨娘早就知道有刺客要行刺,所以她做好准备了?” 绿翘本是随口一说,纪令月却觉得大有可能。倒不是她恶意揣测别人,实在是罗伊伊从前做了一些错事,纪令月对她的印象从一开始就不好,现在她突然帮自己挡了一剑,纪令月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如果真是绿翘说的那样,倒是能说得通了,绿翘也觉得大有可能,继续猜测。 “这或许是小姐之前得罪了罗姨娘,她想杀你灭口,所以才找人假扮刺客, 为的就是杀了你。” 这话说起来有点大不敬,纪令月一点都不在意,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纪令月又纳闷了,“如果真是这样?罗伊伊为何要阻拦?让那刺客顺理成章地杀了我,不是正好吗?也遂了她的心意。” “是啊!”绿翘点点头,“这正是让人觉得疑惑的地方?” 那么好的机会,罗伊伊还冲出来帮她的,凭什么?就算纪令月真的死了,也不会追究到罗伊伊头上去啊? 她当时也吓得不轻,完全是个受害者,至于那个刺客是谁?又是谁派来的?有什么动机?一概不知。 纪令月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最后叹口气摇摇头,将脑子里的一切全部清空,睡觉去了。 其实她有个猜测,但不敢说出来,会不会是这场戏,本就是罗伊伊一个人自导自演,故意找人来假扮刺客,想杀了纪令月,但她,又在最危急的时候把纪令月救下,这样一来纪令月就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有这个人情拦着,纪令月若是想再对她做什么,也就不可能了,这是个可能性,但未必是真的。 纪令月倒是愿意相信, 那刺客是冲着她来的,但是不是罗伊伊找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道为什么,纪令月总觉得这个刺客和珠宝丢失的事情有关联,也有可能是罗伊伊为了掩饰珠宝的事,故意找人来杀她灭口,这也说不准。 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老夫人睡下并不知道这件事,等到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外面就传的沸沸扬扬,说纪令月昨天遭遇刺客,罗伊伊救了她。 老夫人非常震惊,她也想不通,罗伊伊一直和纪令月的关系不好,怎么会救了她,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老夫人自然不会想动机是什么,所以她带了些补品亲自给罗伊伊送去。 她自然受宠若惊,躺在床上虽然起不来,但对老夫人却异常尊敬,老夫人觉得从前或许看错罗伊伊了,她长的是和阮氏比较相像,性子也差不多,但就冲她救了纪令月一命这事来看,老夫人就觉得罗伊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从前因为她和阮氏的样貌相似,老夫人总是对她阴阳怪气,现在想想,反倒是自己不好了。 罗伊伊这么一来,成了纪令月的大恩人,别说她了,就连叶氏也很震惊。 第六百零八章 古怪 她这两日也一直在调查珠宝失窃的事,所有人几乎都已经认定就是罗伊伊干的,所以一直围着她展开调查,两天过去了,没有半点进展,反倒出了这么一件事,叶氏觉得自己似乎冤枉了人。 她找到纪令月把想法告诉她,纪令月却不赞同,“姨母,你不能光看表面现象,罗伊伊为何救我?她的动机是什么?现在还没搞清楚呢!” “月儿,你为何这样说?”叶氏很不明白,“不管怎么样,罗伊伊毕竟救了你,你这条命是你欠她的,她是你的恩人。你不应该以这样的想法来揣测她。” 纪令月看了叶氏一眼,“如果珠宝真是她拿的该怎么办?” 叶氏被问得愣住了,没错,事情一码归一码,罗伊伊救了纪令月,的确立了大功,但这也不能掩盖她曾经做过的错事,之前瞒着所有人,挪用了二百多两银子,已经犯了老夫人的大忌,是叶氏和纪令月帮忙才把这件事瞒下来的。 如果捅到老夫人那里去,她非得把罗伊伊赶出去不可,这样说起来,两人的人情倒是抵消了,至于珠宝丢失一事,虽然他们都认定就是罗伊伊做的,但苦于 没有证据,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多说什么。 叶氏想了想,轻声道:“在没有证据之前,这件事就先别提了,私底下悄悄调查就行了,如果最后证明拿了珠宝的人另有其人,倒是我们冤枉罗伊伊了,岂不是要给她赔罪。” 纪令月点点头,她比叶氏想得周到一些,这两天除了调查罗伊伊以外,还查了其他人,只是这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却没有哪个是手爪子不干净的。 纪令月也想不到还有谁会动那些珠宝,更何况那是老夫人私底下悄悄给她的,除了她们以外,也就是叶氏和罗伊伊知道。 叶氏是纪令月的姨母,对她那么好,根本不可能动那些珠宝,纪令月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她,所以就只剩下罗伊伊一个人了。 其次便是纪令月的院子,那里面的人个个都是纪令月精挑细选的,陪她时间最短的也有三年之久,底子都很干净,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之后,纪令月再不愿意相信,那也只能是罗伊伊做的了。 只是看叶氏,她明显被罗伊伊打动了,所以纪令月什么都没说。 “月儿,你找个时间买些补品给她送过去吧!”叶氏叮嘱 着,“她救了你一命,这是莫大的恩德,你若不去看看她,只怕要落人话柄。” 纪令月点点头,这些话不用叶氏吩咐,她自然会去做,只是纪令月想到罗伊伊帮她挡箭的事儿,还是很疑惑,盯着叶氏看了许久,最终把这话咽了下去。 既然叶氏对罗伊伊已经改观了,就算把她的猜测说出来,只怕叶氏也是不信的,反而还会觉得纪令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其实纪令月也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如果这只是一个巧合那就再好不过了,但如果真的像她想的那样,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谋杀,只怕罗伊伊在府里就更呆不下去了! “姨母,你放心,关于珠宝的事,我会再继续调查的,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纪令月避免叶氏担心,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本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叶氏却留心了,昨天纪令月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才仅仅过了一天就如此轻松。 想了想,叶氏意有所指,“月儿,你是不是请人帮忙了?” 虽然她并没有说那人是谁,但纪令月也知道叶氏是什么意思。 “没错。 ”她轻轻点头,随后她把昨天到外面碰到陆淮琛的事说了一通。 “摄政王愿意帮这个忙。”纪令月极力解释碰到他本是个巧合,“也是到了街上,我才发现想找线索实在太难了,正好他愿意帮忙,所以我便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本以为叶氏会反对,却不曾想她只点点头,“月儿,我是说过让你和摄政王手来往,你们现在快成亲了,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在这个关头却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但是你去找他办这样的事儿,也是迫不得已,姨母能理解你。” “多谢姨母。”纪令月笑得很欣慰。 她一直想着怎么瞒过叶氏,也是发现实在瞒不过了,才选择告诉她,却没想到叶氏那么通情达理,完全没放在心上。 “摄政王既然管了这件事,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叶氏松了一口气。 这两天被这事闹的,她吃不下也睡不着,纠结的不行。现在好了,有陆淮琛帮忙,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纪令月从院子里出来后,也没犹豫,让人到库房去选了些补品,就去看望罗伊伊了。 她来之前,纪令茹刚刚来过,刚得到消 息的时候,纪令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才刚和罗伊伊统一战线,怎么转头她就去帮纪令月了,所以与其说纪令茹是来看望罗伊伊的,倒还不如说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也不知道罗伊伊跟她说了些什么,纪令茹气冲冲的进去,最后又兴高采烈地出来了,旁人看得一头雾水,但也只有纪令茹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刚送走了纪令茹,纪令月又进来了,罗伊伊强打起精神,让人把她迎接进来。 纪令月一进来,罗伊伊就看到她身后的补品,眼睛都直了,“三小姐,你也太客气了。这些补品实在用不着!” 罗伊伊嘴里说这样说,眼睛却像长在上面似的,死活拔不下来。 “罗姨娘,你救了我,这是你应得的。”纪令月客气地说着,将补品放了下来。 这些都是老夫人珍藏许久的,平时老夫人自己都舍不得吃,现在就因为罗伊伊救了纪令月,眼睛眨也不眨的就取出来了,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这些可真是好东西啊!”罗伊伊瞅了半天,由衷地感慨。 纪府果然家大业大,所谓的千年人参,千年灵芝,在这一抓一大把。 第六百零九章 失望 “唉!”罗伊伊笑容突然消失,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补品若是我母亲也能吃到该多好啊!” 纪令月突然想起来了,之前罗伊伊挪用了那二百多两银子的事儿,就是给她母亲拿去看病了,这都好久了,也不知道罗伊伊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难怪老夫人都一把年纪了,身子骨看起来还那么硬朗。 “罗姨娘,不知你母亲的身子如何了?”纪令月关切地询问,“我听三叔说,你母亲之前病重垂危,吃了好些药也不见痊愈,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已经好多了。”罗伊伊欣慰的笑,“多亏三爷花了不少银子,才把我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甚是感激!” “那就好!”纪令月点点头,“我本想着,若身体还不见好,我便过去走一趟,到底是我三叔应该做的事,他不方便,我去也是一样的。” “不用了不用了!”罗伊伊赶紧推迟,眼中闪过一抹紧张,“三小姐,你昨日受了惊吓,应该好好养着,这些都是小事。” “罗姨娘,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一件事。”纪令月笑眯、眯的坐在她床前,“你救了我这是个 莫大的恩情,若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 “三小姐太客气了!”罗伊伊扯唇一笑,“我在这府上平安度日,又有什么事能劳烦三小姐呢?只是从前我和三小姐之间有许多误会,只希望以后彼此之间再无嫌隙才好!” “姨娘,你这话可就说得太见外了!”纪令月一脸的皮笑肉不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我的长辈,我又怎会讨厌你呢!” 这俩人心思各异,说的全部都是表面上的话,罗伊伊又不傻,当然能听出来,只是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可不能随便浪费。 纪令月也说了,她欠自己一个人情,想来以后自己若做错了什么事儿,纪令月也会看在这次自己救了她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想到这罗伊伊心里舒畅了很多,纪令月并没有待多久,一刻钟后便离开了。 她今天过来是想探探虚实的,看看罗伊伊到底知不知道刺客行刺一事,但光听她说话倒真看不出任何异样,要不是真无辜,那就是戏演的太好了。 “小姐,刚才红袖来过了。”绿翘轻声道 纪令月和罗伊伊说话的时候,绿翘不方便听,便在门口候着,中间红袖来了一趟,也没说什么事儿,只说纪令月出来后便马上回去,有要事说。 绿翘将这话原原本本地转告,纪令月立马赶回去,红袖焦急地等待着,见纪令月来了,二话不说,从身后掏出一封信递给纪令月,她打开一看,原来是陆淮琛派人送来的,信上说那批丢失的珠宝已经有线索了,邀她到酒楼一聚,好好谈一谈。 纪令月也不犹豫,当下吩咐下去,准备妥当去了酒楼。 半个时辰后,纪令月已经来到了酒楼,小二好像知道她要来似的,一路将她引上二楼,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就见陆淮琛在桌前坐着,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正瞧得仔细。 “怎么样?是谁干的这事儿?”纪令月赶紧过去,迫不及待地询问,离得近了才注意到,陆淮琛手里的首饰就是老夫人给她的那包东西。 “怎么在你这?”纪令月很惊讶,连忙接过来细细端详。 没错,正是老夫人给她的嫁妆,纪令月之前清点的时候,一个个检查了一番,所以有印象。 突然纪令月眼前一亮, 欣喜道:“难道你已经把人抓到了?” “还没有。”陆淮琛点点头,“这是从西间当铺王掌柜手里买过来的。” “买过来的?”纪令月很惊讶,“王掌柜应该认识你,难道他连你的面子都不给吗?” 再怎么说,陆淮琛也是个摄政王,堂堂王爷想要一件珠宝,居然能用买这个字眼,这王掌柜是不是不想混了? 陆淮琛轻轻摇头,这里面的情况没她想的这么简单,昨天送走纪令月之后,陆淮琛立马派人去调查所有的当铺,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当铺加起来足有好几十家,陆淮琛派了不少人手将这些当铺全部搜了一遍,终于在西街王掌柜的当铺里找到了这枚玉扳指。 玉扳指长得都差不多,陆淮琛也怕找错了,又拿来图纸仔细对照,确定无误后,便想将郑玉扳指带走,但他虽说是王爷,也不能直接从百姓手里抢东西,便自主掏了一千两银子,作为交换,那王掌柜自然乐得欣喜将玉扳指送上。 陆淮琛也仔细的询问了他这玉扳指是怎么来的,根据王掌柜所说,这是三天前,一个陌生男人到他的当铺来当这件东西。 王掌 柜开了那么多年的当铺,一眼就瞧出这玉扳指价值不菲啊!以一千五百两的价格成交,价钱实在太高了,再加上玉扳指稀罕的很,王掌柜甚是高兴,将这玉扳指直接戴在手上,所以才被陆淮琛看到的。 但是当他询问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的时候,王掌柜却说不知道,那个男人带着斗笠一身黑衣,看起来十分神秘,从头到尾王掌柜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开当铺的有当无类,既然有人来当东西,自然不会因为身份不明而不收,更何况,这玉扳指虽说价值不菲,但市面上的确有,最起码不会是从古尸上扒出来的,所以王掌柜就放心的收下了。 直到陆淮琛找上门来,他才知道这枚玉扳指远没有那么简单,陆淮琛又问他是否还有别的东西,王掌柜摇摇头。 纪令月顿时明白了,罗伊伊的心思确实很重,那包首饰少说得有几十种,而她分别拆开了,一个个去卖,这样就算陆淮琛跑遍了所有的当铺,也未必能抓到真正的幕后支持者。 更何况据王掌柜所说,那个男人刻意不露面,很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第六百一十章 老夫人知道了 就算他们有心想查,只怕也查不到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纪令月听了全过程,脸色别提多难看了,本以为把这件事交给陆淮琛便大功告成了,她只需要坐等结果就好,却没想到那么棘手,就连陆淮琛也是寸步难行。 这只玉扳指价值已经大打折扣了,纪令月遗憾的看着手里的物件,轻叹口气。 这只玉扳指上面原本是镶了金边的,还带着一颗硕大的珍珠,现在好了,金边没了,珍珠也没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玉扳指,纪令月简直不敢想,如果老夫人看到自己珍藏了一辈子的首饰,糟蹋成这个样子,估计得当场气死过去。 “当务之急是要把东西找回来就好。”陆淮琛劝着。 其实他有心理准备,如果这些首饰真是罗伊伊拿的,就凭她的心机,绝对不可能原模原样的把首饰卖掉。 虽然那样卖的价钱的确高一点,但罗伊伊也不是傻子,一旦纪令月顺藤摸瓜的去查,很容易就查出来了,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把首饰全部拆开来卖,这样就算查到了,只要和原来的首饰长得不一样,罗伊伊便可以打死不承认。 “摄政王,辛 苦你了。”纪令月感激地看着他,“这只玉扳指我就先带回去了,其他的东西,还劳您多费心!” “你我都快要成亲了,还要如此客气吗?”陆淮琛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他俩都要做夫妻了,言谈举止还像是朋友一样,和从前半分区别也没有,他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这是礼仪。”纪令月微微一笑,“我只希望这件事赶紧结束,也能对老夫人有个交代,否则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陆淮琛轻轻点头,但纪令月不知道的是,后面还有更大的风浪等着她呢! 从酒楼出来的时候,纪令月脸色很难看,现在事情总算有点进展了,不过照这速度下去,等把所有丢失的首饰全部找回来,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更何况,现在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赶在她发现之前,把这些事情全部弄完,再找到罗伊伊的漏洞才行。 不过现在罗伊伊舍身救了纪令月,如果转眼她就把罗伊伊扭送到老夫人那边去,只怕别人要戳她的脊梁骨,说她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了。 “小姐,不如咱们也到当铺里去转转吧!”绿翘看纪令月的心情不太 好,在一旁提议道。 “还是别去了!”纪令月轻叹口气,“昨天又不是没去过,一点收获都没有,现在还不如回去陪在老夫人身边。” “可奴婢觉得摄政王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这件事!”绿翘倒不是怀疑陆淮琛的能力,她只是觉得罗伊伊是个难缠的角色,这件事更是做得滴水不漏,想把她挖出来,哪那么容易。 “先回去吧!”纪令月轻声道。 她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一盆浆糊,所有的事情都牵扯在一起,一面是恩情,一面又是仇敌,两种情绪在她心里交织,难受的很。 然而纪令月前脚才刚回了府,一个下人匆匆的跑了过来。 “三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纪令月定睛一瞧,原来是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赵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纪令月赶紧迎上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嬷嬷跟着老夫人几十年,一向是最稳重的老嬷嬷了,纪令月自从有印象开始,从来都不记得赵嬷嬷也有这么慌张的时刻,看样子出的事儿还不小呢! 赵嬷嬷满脸愁云率先问道:“三小姐,老夫人送您的首饰是不是丢了? ” “你怎么知道?”纪令月脱口而出,眼睛瞪得老大,随即变为绿色,“是谁乱嚼舌根的?” “果然是真的!”赵嬷嬷脸色又白了几分,两手一拍,“三小姐,老夫人不知从哪听到了这件事,气的不行,已经叫夫人过去问话了,还吩咐奴婢说,你若是回来了,马上去找她,要询问你呢!” 纪令月的心直接提了上去,到底是谁嘴巴这么大?在背后说这样的事?只是现在也来不及琢磨这些事儿了,纪令月赶紧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而这会儿,叶氏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在这个家里老夫人是一把手,叶氏就是二把手,向来只有老夫人压她一头,除此以外,在任何人面前叶氏永远腰板挺得笔直,可是现在她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蔫头耷脑被老夫人训骂。 “你说说,你是怎么做的事儿?”老夫人气的声音都变了,“那可是我收藏了一辈子的珠宝,全部送给了月儿,你作为她的姨母,不仅没帮她好好保存,反倒被人偷走了!叶氏我把这偌大的家交给你掌管,你是不是……” “老夫人息怒。”叶氏赶紧过来,连忙道歉,“ 老夫人,这件事我也是才刚刚知道,月儿并未跟我说起过。至于是谁偷走的,还在调查呢!” “你真是要气死我了!”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叶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像被凌迟一样,浑身发紧。 她不由得乱想,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的?纪令月肯定不会说,她最敬重老夫人,如果她知道了珠宝失窃一事,老夫人非得气死过去,纪令月万不会拿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开玩笑。 除了她,也就自己和罗伊伊知道这件事了,但是叶氏和纪令月几乎都已经在心里默认珠宝就是罗伊伊偷走的,如果真是她干的,她应该会做贼心虚啊!万不会把这件事捅到老夫人这里来。 把纪令月和罗伊伊全都排除后,那就只剩下叶氏自己了,可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并未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哪怕是她的贴身侍女都不知情,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的? 叶氏实在想不明白,这会功夫,老夫人又逮着她骂了一顿,到最后眼睛一黑,居然晕了过去。 “老妇人!老妇人!”叶氏惊叫着赶紧扶住她,朝门外大喊,“快去请郎中来。” 第六百一十一章 气病了 当纪令月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大片手忙脚乱的人来回跑着,老妇人就躺在床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姨母,这到底怎么回事?”纪令月慌乱的看着她,“奶奶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我也不清楚。”叶氏轻轻摇头。 这件事太诡异了,明明她和纪令月都已经说好了,哪怕天塌下来了,也绝对不会告诉老夫人,以免她受刺激,可消息还是传到了她耳朵里。 纪令月朝里面张望着,“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赵嬷嬷摇摇头,“郎中还没来呢!谁也不知道老夫人情况到底如何!反正好不了!” “等奶奶醒了之后再说吧!”纪令月脸色凝重。 她们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为的就是瞒住老夫人,不想让她知道,以免受到刺激,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还是这样。 不过老夫人虽然气得不行,但纪令月心里倒松了一口气之前,就是因为要瞒着老夫人的原因,纪令月根本就不敢放心大胆的调查,就怕这件事被老夫人知道了,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这府里的人,没有哪个能放过她。 可是现在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把 这件事告诉老夫人了,反倒是帮了纪令月的忙,等老夫人气过这一阵儿之后,反应过来了,必定会督促纪令月赶紧把贼抓回来,既然有了老夫人的首肯,做起这事来也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更何况,现在还有陆淮琛帮忙,即便老夫人知道纪令月请了外援,想来她也不会说什么,而现在等老夫人醒来之后,请示她的意思就可以了。 又过了一刻钟,郎中终于来了,为老夫人把脉之后,松了口气。 “别看老夫人突然晕过去了,情况危急,但她只是怒极攻心,所以才会晕倒,只要醒来后心情保持平静,便也没事儿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老夫人只要一回想这件事,必定气得不行,要想保持平静,怎么可能。 没办法,郎中只好又开了一剂安神药给老夫人,好歹有点效果,纪令月提心吊胆的等了一下午,天色都快黑了,老夫人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绿翘催促她回去吃饭,纪令月前脚刚走,赵嬷嬷就追了上来,说老夫人已经醒了,要见她。 纪令月赶紧折回去,偌大的院子里仆人不少,却个个屏气凝神,连个 屁也不敢放,纪令月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除了赵嬷嬷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奶奶!”她轻声叫着,“您感觉好点了吗?” 老夫人并未吭声,也未动弹,只是朝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随后她吃力的抬起手,招呼着,“月儿,你过来。” 听声音,老夫人情绪倒挺和缓,并没有纪令月想象中那样激动,她便走了过去。 “你老实告诉奶奶,珠宝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人偷走的?” 纪令月心中一紧,垂下头去,犹豫很久后才道:“已经丢失好几天了,具体的日子我也不记得了。” “你为何一直不告诉我?”老夫人眼里染上几分愤怒,“你可知道?那些首饰都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一向最疼爱你,所以才把那些珠宝又给了你,现在珠宝丢了,你却瞒着我这老婆子,月儿,你对得起奶奶吗?” “奶奶,你别生气!”纪令月紧张的看着她,又带着几分愧疚,“我之所以不愿意告诉您,就是怕您受不了,却没想到您还是知道了!” “幸好我知道了!”老夫人重重一哼,“若不是那帮乱嚼舌根的嬷嬷说漏了嘴,难 不成,你还想瞒我一辈子?” 纪令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老夫人说的并没错,如果最后找不出是谁偷了那些首饰,纪令月还真打算把这件事一直瞒下去。 等她出嫁了之后老夫人当然不会到摄政王府去,而那些首饰她竟然给了纪令月,自然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所以这件事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纪令月之所以执意要找回来,就是为了老夫人她辛辛苦苦存了一辈子,一直视若珍宝,如果折在她手上,不说老夫人怎么想,纪令月都得愧疚死了。 突然纪令月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奶奶,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把珠宝尽数找回来,并把小偷扭送到你面前,请您在宽限几日时间,我一定会做到。” 之前纪令月虽说有动作,但为了顾及老夫人,也只能小心翼翼,但现在不一样了。 见纪令月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老夫人眉头一挑,沉思良久,轻声道:“月儿,听你这意思,莫不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纪令月一惊,连忙摇头。 “月儿,有话可不准瞒着奶奶!”老夫人声音染上几分严肃,“你是奶奶看着 长大的,奶奶也一向最疼爱你,现在既然已经有了线索,为何不能说?” 纪令月脑子里闪过罗依依的容貌,她真的很想说出来,老夫人自然有手段对付她,但是一想到,昨天罗依依舍身救自己的事儿,纪令月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地道。 再怎么说她手上都是没有证据的,即便真的把罗伊伊扭送过来了,她只要咬死口不承认,她们也不能把罗伊伊怎么样,所以纪令月觉得等证据确凿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把她抓来也不迟,反正她在这个家里是跑不掉的。 “奶奶,你就别操心这么多了!”纪令月站起身,轻声安慰着,“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只需好好养着身体,切不要再动怒便可!” “你什么都不说,奶奶怎么能放心呢?”老夫人坚持己见。 突然她眼睛猛地一亮,慌张道:“是不是罗伊伊?是不是她干的?” 纪令月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眼睛微微闪烁,但还是摇摇头,“奶奶,罗姨娘的确与我不合,可她昨日毕竟救了我,是我的恩人,现在咱们手上也没有证据,不能因为她从前和我有过梁子,便贸然怀疑她。” 第六百一十二章 迁怒 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只是一想到那些珠宝,她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流传了那么多代的宝贝,如果真因为她而丢失了,再也找不回来,只怕老夫人死了都不能闭眼。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纪令月心情异常沉重,现在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就必须得加快速度把珠宝找到,否则这件事一直悬着,老夫人肯定也吃不好,睡不着的,但是应该去哪找呢! “小姐,这个问题交给摄政王头疼就行了!”绿翘在身后轻声道:“老夫人现在已经知道了摄政王插手这件事,问进展那也应该问摄政王,跟你没关系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又怎能真的放心呢!”纪令月幽幽的叹了口气。 再怎么样,珠宝是从她手里丢失的,老夫人嘴上虽然不说,但纪令月看到,失望的那样子,就觉得心里很难受,也很愧疚。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甚至连即将成亲的喜悦也冲淡的差不多了,只想着让陆淮琛早点找到珠宝,让老夫人开心起来。 当天晚上纪令月走了之后,老夫人又把纪仲等人叫了过来,说了这件事,众人非常震惊, 知道老夫人生气了,但没想到是因为这么严重的事。 “这个月儿太过分了!”纪仲愤怒出声,“娘,您给她的东西,她居然也这么不重视,简直当成儿戏,现在珠宝丢了,她必须得负责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夫人冷冷一喝,气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纪仲震惊的看着老夫人,很不理解,珠宝丢了,纪令月不是罪魁祸首吗?难道不应该谴责她吗?怎么老夫人反而还护起犊子来了? 知道老夫人很疼爱纪令月,但都发生这种事了,居然还不生气,那他岂不是拍错马屁了!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怒道:“珠宝丢了,月儿本就自责,刚才月儿来过,在我身边不停地道歉认错,十分愧疚,你这个做叔叔的,不但不理解她,反而还责怪她,实在过分!” “娘,你别生气!”纪仲赶紧过来劝慰,“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以为是月儿弄丢了那些珠宝,是她粗心大意,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不曾想,还有这样的缘由,都是儿子的错,您可千万别生气!” 现在老夫人的身体最重要,谁让老夫人动怒,那就是他们家的罪人。 老夫人冷冷一哼,懒得搭理她这个小儿子,整天在想什么,老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从一开始他就各种看纪令月不顺眼,现在得知她要嫁给陆淮琛了,身份显赫,纪仲总算对纪令月的态度好了些,这会儿倒好,一听说纪令月犯下过错,纪仲就迫不及待地批判,殊不知,正好碰到了老夫人的逆鳞。 珠宝丢了不假,但老夫人却觉得,不是纪令月的责任。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珠宝没丢,整天被眼馋心热的人盯着,早晚都会有这一天,所以责任不在纪令月身上,而在那个贼身上。 “若是让我知道那个贼人是谁?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老夫人攥着被子,苍老的脸颊不住的抖动。 她在这家里也呆了几十年了,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情,现在倒好,偷了东西不说,还是她最为宝贝的东西,这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夫人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纪仲拍了一通马屁,又被老夫人训斥,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老大,你过来。”老夫人朝纪衡招了招手,他连忙走过去。 “月儿是你的亲生女儿,现在发 生了这样的事儿,你这个做爹爹的自然要为她想办法,从明日开始,手头上的事情都放一放,查一查京城里的当铺,是否有人当过那些珠宝,切记不能有任何遗漏。” “是。”纪衡点头答应。 这件事非同小可,他自然不敢怠慢,老夫人已经很久没管过家里的事了。 大事也好,小事也罢,全部都交给别人处理,而她每天所做的,只是过过账目而已。 除此以外也没别的事儿,但是现在珠宝丢失,老夫人却亲自下达命令,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一旦将那小贼抓到之后,老夫人绝对不会手软。 从老夫人房里出来的时候,纪仲不屑地哼了一声,刚好被纪衡捕捉到。 “三弟,难道你不服从娘的安排?还是你有别的意见?” “大哥,这话可不能胡乱说!”纪仲朝老夫人的房子看了一眼,压低一声音,“我只是觉得娘太小题大做了,那些珠宝既然已被人偷了去,肯定急着毁尸灭迹,这都好几日了,她还让咱们去查,能查出什么?” “这是娘的命令,咱们只需要照办就是!”纪衡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装什么蒜!”纪 仲一副嗅辨别方向去了罗伊伊的院子。 而这会儿罗伊伊也等着呢!早就有消息传来,老夫人知道了珠宝丢失的事,雷霆大怒,还气晕过去。 罗伊伊很是惊讶,知道老夫人小心眼,但也没想到小到这种程度。 不就是几件珠宝吗?丢了就丢了呗!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还把大房二房和三房全都叫了去开会,偏偏只留下她一个人,几个意思?拿她当外人? 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罗伊伊最担心的是老夫人已经怀疑她了,毕竟她有前科,就算老夫人不知道她之前偷拿那二百多两银子的事,但其他人是知道的,那么难保有谁为了报复她,就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了。 她这会儿正在钻牛角尖,越想越怀疑,万一真把她给拽出来了,这事反倒不好办了。 就在罗伊伊忐忑不安的时候,一个婢女走了进来,说纪仲来了。 “快让他进来!”罗伊伊仿佛看到曙光一样,甚是高兴。 纪仲走进来时,罗伊伊看到他那忧愁的脸,还带着几分怒气,瞬间笑容戛然而止。 “三爷,您这是怎么了?”她连忙走过去,扶着纪仲进来,还亲自倒了杯茶水。 第六百一十三章 发泄 “都是被我娘气的!”纪仲坐下来,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在老夫人面前,纪仲连个屁都不敢放,但到了罗伊伊这里,那就可以畅所欲言了,反正不管他跟罗伊伊说什么,这些话都绝对不会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 “因为什么事啊?”罗伊伊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轻声询问 纪仲瞥了她一眼,“老夫人珠宝失窃的事儿,你不知道?” “什么?”罗伊伊满脸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好好的珠宝怎么会丢了呢?谁干的?” 她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再加上那副无辜的模样,纪仲还真被骗过去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还不是纪令月这丫头!老夫人把自己的嫁妆给了她,现在东西丢了!” 一说到这个,纪仲就来气,心疼那些珠宝也就罢了,更多的还是为自己叫屈。 他不过就是说了几句真心话而已,瞧把老夫人气的那样子,好像自己不是他亲儿子似的。 “三爷,你别生气了!”罗伊伊轻声哄着,“老夫人的珠宝丢了,心里有气也是再所难免,说话重了些!” 罗伊伊 轻声哄着,甚是温柔,纪仲眉头舒展了些,他来罗伊伊这里,为的就是找回男人的自尊心,顺便发泄一下怒火。 不过罗伊伊心里还是很忐忑的,她想了想,又问道:“三爷,老夫人说要怎样处置了吗?” “处置什么?”纪仲抬起头来,“现在连是谁偷了那些首饰都不知道,要说处置,谈和容易!” 他话风一转,又道:“不过,老夫人也说了,全府上下马上调查这件事,其他的都暂时先放一放,一定会把那个小子揪出来!” 罗伊伊只觉得脖子一凉,好像自己被推上断头台似的,眼神微微躲闪,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没事儿,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除了她的心腹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 突然罗伊伊想到了一个人——纪令茹,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脸色也微微发白。 这个女人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可爱,看起来永远笑意盈盈,有什么说什么,但实际上,她的心思连罗伊伊都琢磨不透。 那天她悄悄给自己的心腹送去珠宝,反倒被纪令茹瞧见了,这件事一直压在罗伊伊心上,像个 大石头一样,得想个办法解决一下才好。 别看纪令茹是四小姐,身份尊贵,但对罗伊伊来说,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只要有机会处置,她就绝对不会放过。 “三爷,早点休息吧!”罗伊伊扶着他进了里屋。 次日天一亮,纪令月又去了老夫人那里,得知她昨晚上一夜没睡,心里更加愧疚了,都是因为她的疏忽,才酿成了今日大祸,否则老夫人也不会这个样子了,但是老夫人却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样子,反倒因为纪令月太过自责,出言宽慰她。 纪令月更加愧疚了,“奶奶,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必定会将那贼人捉拿归案。” 老夫人点点头,“这件事你既然已经交给摄政王去做了,他的能力,奶奶自然会相信,想必要不了多久,贼人就会浮出水面了!” 纪令月并没有停留多久,她还得抓紧时间调查这件事,才一出老夫人的院子,就见绿翘远远地跑了过来。 今天她要和老夫人商量大事,所以就没带任何丫鬟过来,本想让绿翘留在院子里看守,等她回去,却没想到她还是跑来了。 “出什么事了 ?这么着急?”纪令月连忙迎上去。绿翘连口气都顾不上喘,赶紧道:“小姐,刚才摄政王派人来传信,说有线索了,请您到聚贤楼一聚。” 纪令月面色一征,连连点头,立马赶了过去,没想到陆淮琛的速度这么快,昨天才断了线索,今天就已经有转机了,纪令月心里颇为激动。 她知道这件事是罗伊伊做的,只是没有证据,所以不能拿她怎么样。 换句话说,如果证据送到了,纪令月第一个发落罗伊伊,这一次必定得将她赶出去,决不能再允许罗伊伊在府里胡作非为。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很快就到了聚贤楼,纪令月进了包房,陆淮琛看见她,微微一笑,“心情不错啊?” 纪令月也笑了笑,“看你这样子,应该抓到人了!” 陆淮琛点点头,“人是抓到了,但如何处置还得看你的意思。” 纪令月一愣,不太明白这话,陆淮琛把事情说了一遍,昨天他的确没什么线索,而那些珠宝都已经被拆过了,要想查到,根本没可能,所以他就另换了个思路,不再追寻那些珠宝,反倒让所有店当铺老板,留心前来当珠宝的 人的长相。 普通珠宝店铺老板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碰到那种比较贵重的,即便看起来有些是瑕疵,也绝对不会放过。 这么一来,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就在昨天晚上,一个当铺老板跑到摄政王府,说有了线索,陆淮琛赶过去一瞧,才知道怎么回事。 天才刚擦黑,一个男人趁着打洋之前来了,说要当一件东西,因为之前陆淮琛已经打过招呼了,所以那掌柜的特地留心观察了一下。 他的长相倒是平平无奇,扔在人堆里也看不出来任何不同之处,可是他拿出来的宝物却不一般,就像陆淮琛叮嘱的那样,确实有瑕疵,但价值不菲,瑕不掩玉。 虽然掌柜的并不知道陆淮琛为何要强调这一点,但是各处都吻合他提出的条件,当铺老板二话不说,直接就把这人拿下了,接着又赶到了摄政王府,把这件事报告给陆淮琛。 昨天晚上陆淮琛也去见过那个男人了,并且审问了他,倒是没发现任何异样,而他说的话也滴水不漏,只说那东西是他捡来的,瞧着新鲜,家里又急用银子,所以便拿出来当了。 这种话陆淮琛自然不信。 第六百一十四章 突破 但不管他怎么逼问,这男人就是什么都不说,大喊自己冤枉,不过,这件事也算是有了点突破。 “首饰在这里。”陆淮琛说着从怀里掏了出来,“是一个玛瑙翡翠玉镯。” 纪令月只瞧了一眼,疯狂点头,“没错,这也是老夫人的珠宝。” 和她猜的一样,上面的翡翠和玛瑙都已经被拆下来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镯子,看起来黯然失色。 “太过分了!”纪令月气得脸都白了,“这可是老夫人最为珍视的东西,居然被这样霍霍,价值大打折扣,老夫人知道珠宝被偷了,气成那个样子,如果被她知道,这些珠宝被拆卸成这个样子,只怕要直接气死过去了!” “你先别生气。”陆淮琛安慰着,“事情已经成定局,再生气也是没用的,不如想想,怎样才能将剩下的珠宝全部追回。” 纪令月点点头,深吸口气将怒火压了回去,“除了这个玛瑙翡翠镯子以外,还有别的吗?” 她轻声询问,陆淮琛摇摇头,他问道:“你说珠宝失窃是罗伊伊干的,可是去当铺的是一个男人,他和罗伊伊之间会不会有某种关系?” 而且这话也 给纪令月提了个醒,罗伊伊不会这么傻,自己偷了东西,还自己出去当,简直是掩耳盗铃,所以她只会找别人。 那问题来了,什么样的人才是罗伊伊信得过的?无疑是她的心腹,她罗伊伊才来到府里不久,整个家里都没有她的心腹,除了贴身丫鬟以外,所以罗伊伊的心腹应该在她娘家。 纪令月面露为难之色,“我不知道罗伊伊的娘家在哪里,也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只知道她母亲病重,性命垂危,若是想调查她娘家的事儿,还得由你来做。” 纪令月这话不是命令,而是恳求,她也发现了,这件事只有陆淮琛去做,才能最快解决,至于她实在没有门路。 “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陆淮琛一口就答应下来。 京城虽大,但他身为摄政王,想找一个人实在再容易不过了,更何况,罗伊伊的出身虽不够荣耀,倒也不至于是草根,她家里也是做生意的,想来在这京城里应该也能查到。 “那个男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罗伊伊娘家的人,至于是干什么的,那就不得而知了,若是仔细地查问下去,或许会有突破口。” 纪令月叹了口气,“老夫人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儿了,气的不轻,如果能尽快解决那就好了。” “我会的。”陆淮琛脸色很凝重。 再有半个月就是他俩成亲的日子了,如果到那时候,珠宝失窃的事还不能解决,只怕纪令月即便成亲也不会高兴。 陆淮琛才不想因为这点屁事,影响他们的婚姻大事呢!实在太不值了,所以无论如何最迟十天之内,也要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如果真是罗伊伊干的,毫无疑问,她一定会被扫地出门,如果纪仲敢包庇她,陆淮琛便会上奏皇上,治他一个宠妾灭妻之罪。 在前途和女人之间,纪仲到底怎么选择,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纪令月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心事重重,今天早上她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听说罗伊伊也去了,就在她前面,老夫人跟她说了些什么,不知道,但罗伊伊出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纪令月实在不明白,都说做了亏心事的人会心虚,会害怕鬼敲门,为何这话到了罗伊伊身上,偏偏不灵验呢? 这是明明就是她做的,这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与往 常一样,谈笑风生,来去自如,实在让人佩服。 这边不太平,宫里也没有好日子过。 自从之前谋反的事情过了之后,宁太嫔像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似的,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 纪太后知道她牵挂朝堂上的事,但后宫不得干政,纪太后也没别的办法。 不过为了宽解宁太嫔,纪太后特地下了懿旨,让人去江南一带,把康王爷接了回来。 对于宁太嫔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好事,这位康王爷刚过成人之礼后,就被先皇打发到了江南一带,只因为犯了一点小错,先帝不喜欢这位王爷,眼不见心不烦,但宁太嫔特别疼爱他,比对自己的第一个儿子还要疼爱 只可惜康王爷去了江南一带之后,母子二人已经十多年没见过面了,纪太后也是看宁太嫔整天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所以才特地开恩,让他娘俩团聚。 而这会儿康王爷也快来到宫里了,十几日来餐风饮露,风尘仆仆的赶路,疲倦不堪,但它很思念宁太嫔,顾不上休息,直接就进宫了。 而这会儿听到门口太监的通报,宁太嫔甚是激动,连忙让人进来,阔别十多年,母子俩第 一次见面,宁太嫔在那愣了很久。 劳累纵横那么多年了,康王爷也变了个样子,再不见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反倒老成了许多,而他当初离开宁太嫔的时候,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现在已经人过中年了! “儿臣,参见母妃。”康王爷热泪盈眶的跪下行礼。 宁太嫔连忙起身,把他扶了起来,“好孩子,你可终于回来了!” 宁太嫔哽咽的说不出话,由于太过激动,浑身都在哆嗦,又是哭又是笑。 康王爷轻轻扯唇,“阔别十余年,如金镶件,乃是高兴事,母妃,又何必流泪呢?” “母妃太高兴了!”宁太嫔擦擦眼泪,连忙吩咐下去,“让人把康王爷最爱吃的点心端过来。” “不必了。”康王爷抬手制止,眼底闪过一抹冰冷,“儿臣在江南一带,停留十数年,早已习惯了那边的口味,宫中的佳肴虽说精美,但未必符合儿臣的胃口,母妃还是别费心了!” “好好好!”宁太嫔点点头,拉着他坐下,让其余人全部出去,正在兴头上的宁太嫔,并未发现。 康王爷虽说对她尊敬,但母子二人的关系却疏离了许多。 第六百一十五章 造反之心 毕竟十多年没见了,感情早已淡漠,而这些年中,二人虽说一直有书信往来,却聊胜于无而已。 知道宁太嫔担心,康王爷便跟她讲了,自己去江南之后发生的事。 那里的人倒是挺爱戴康王爷,知道他是王爷,处处毕恭毕敬。 而这些年,康王爷在那边混的也算是风生水起,有自己的封地不封地不说,还有自己的兵马。 先帝虽然不喜欢康王爷,但也不想落个苛待子孙的骂名,所以特地奖赏了康王爷封地,给了他兵马,只是兵权并不重。 “康儿,这些年在江南过得怎么样?”宁太嫔轻声询问。 这会儿虽说已经平静下来了,但言语中还是带着几份伤心和心疼。 十多年没见,康王爷也早已变了副模样,相比较宁太嫔的激动,康王爷却显得冷静了许多。 一听到宁太嫔这话,他冷冷一哼,仗着殿里无人,喝道:“当年父皇把我发落到江南一带,可曾问过我的死活?现在父皇终于驾崩了,新皇继位儿臣才得以从江南回来,这都是新皇的功劳,和父皇有何关系?” “康儿,休得胡言!”宁太嫔冷冷一喝,猛的拍桌 ,说是愤怒,倒还不如说是满脸的惊惧和恐慌。 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居然能从康王爷嘴里说出来,宁太嫔的心差点吓得跳出来,连忙朝门外看了一眼,还好方才为了能跟康王爷说几句体己话,宁太嫔已把人全部赶了出去,连个贴身丫鬟都没留下,即便康王爷这话说的难听,到底没外传出去,想到这,宁太嫔才稍稍放心。 “母妃,这种话有何说不得?”康王爷不以为然,“父皇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难不成,他还能从地里爬出来?” “康儿!”宁太嫔猛的加重语气,眉头拧成了疙瘩,“多年不见,你竟变得如此叛逆?先帝再不好,那也是你父皇,你是他的亲生儿子,断不能说出如此谋逆之语!” 康王爷还是满脸的不在乎,即便宁太嫔是他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康王爷心里藏了多少委屈和恨意。 当年他不过是犯了一件很小的过错而已,先帝就把他打发到了江南,从未召见过,也不能让他留在宁太嫔跟前,一尽孝心。 现在十多年后自己终于回来了,但也早已物是人非,最关键的是,之前先帝驾崩的时候,满 朝为文武,举国同哀。 可康王爷能知道先帝驾崩,是多日后,他才从探子嘴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当年一别就是永别,可他却没有任何伤心的感觉,反倒是觉得自己机会来了,想方设法的往京城里通路子,现在才得以回来。 “好了,不说这是了!”宁太嫔岔开话题,“康儿,你风尘仆仆的赶来,必定累了,母妃早已将西偏殿打扫出来,你就先将就着住吧!过些日子,母妃会请示皇上,让你永远呆在京城,别再离开了!” “多谢母妃好意。”康王爷起身行了个礼,话风猛的一转,“不过,儿臣终归是要离开的!” “为什么?”宁太嫔很是不解,“留在母妃身边不好吗?况且康王妃也已经回来了,京城才是你的家啊!” 康王爷摇摇头,“儿臣在江南呆了许久,那里的百姓很拥护儿臣,儿臣也乐得自在,这次回京只是想看看母妃罢了,若母妃一切安好,儿臣还是要离去的。” 宁太嫔很是震惊,她真的以为,这次康王爷回来之后,便不会再离开了,却没想到,他只是停留片刻很快就要走,宁太嫔很想挽留,但 看到康王爷那坚定的模样,一时觉得有些陌生。 这张脸,这个人,的确是她亲生的儿子,但是现在更像是陌生人一样,虽然站在她面前,二人只有一尺距离,却似远在天边一般,遥不可及。 “母妃,儿臣先告退了。”康王爷再次开口,“儿臣回来后拜见母妃,并未去向皇上问安,未免皇上责怪,儿臣要到御书房去一趟。” “好。”宁太嫔轻轻点头,目送康王爷离开。 直到这会儿,宁太嫔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刚才她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现在也冷静下来了。 感情这种东西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但如果一个人迷了初心,忘了本分,那就麻烦了。 康王爷到了御书房,却没能进去,门口的太监说皇上正在批改奏折,暂不见面,让康王爷回去。 他倒没什么反应,原路返回了屋子里,陆靖宇看到赵公公进来,悄悄地从龙椅后面探出头。 “送出去了吗?” 赵公公点点头,“皇上万安,康王爷已经走了。” “太好了!”陆靖宇拍拍胸口,从后面蹿了出来,一跃跳上龙椅,翘着二郎腿,正想喝杯茶,却发现茶水 没了,又让太监送了一。 “这个康王爷,来就来呗!干嘛跟我请安?这种繁文缛节早就该废除了,真是浪费时间!” “皇上,这话可万万说不得!”赵公公好心提醒,“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老祖宗是天子,皇上虽也为天子,但万不可违逆了老祖宗的心意,否则老祖宗是会责怪的!” “神神叨叨,妖言惑众!”陆靖宇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挥挥手,“你先出去吧!让人把摄政王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赵公公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陆靖宇虽说坐上了龙椅,成了一国之君,但他到底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玩心颇重,对外说是关在御书房里批改奏折,实际上,却跟几个太监偷偷打马球踢蹴鞠,玩得不亦乐乎。 而那些朝政堆得像个小山一样,他也不予理会,一股脑地全交给陆淮琛处理,这会儿朝政再次堆成了小山,陆靖宇也没辙子了,只好让人再次把陆淮琛叫了过来。 “你们两个蠢货,养的蛐蛐也蠢不拉叽的,抬走抬走,下一个!” 陆淮琛才走进御书房,就听见这稚嫩的声音响起,眉心微微一皱。 第六百一十六章 警告 果然,他从前跟陆靖宇说的那些话,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其位谋其政,陆靖宇既然已经坐上了一国之君的位置,就得忘记自己是个孩子的事实,像个大人一样管理整个国家。陆淮琛也好,摄政王也罢,还是满朝的文武大臣,不过是辅佐他而已,终究不能代替。 若真有那一天,只怕大俞国也要改朝换代了。 “摄政王,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通传。”赵公公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进去。 很快陆靖宇叫嚷的声音戛然而止,陆陆续续的走出几个太监,看到陆淮琛不约而同的行了礼,这才退下。 陆淮琛脸色一直很阴郁,十分不爽。 “皇叔,进来吧!” 陆淮琛沉着脸走了进去,大殿里干干净净,十分宽敞,而那些斗蛐蛐用的工具,也早已被收了起来,仿佛陆淮琛方才听到的动静,都只是幻听而已。 “皇叔,你可终于来了!”陆靖宇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让陆淮琛坐下。 “皇上,方才在做什么?”陆淮琛冷着脸发问。 陆靖宇一愣,随即嘿嘿一笑,“没干什么呀!嗯……朕一直在处理公务,忙 的不行,朕特地叫皇叔过来一同消遣消遣!” “是吗?”陆淮琛一挑眉头,“小王刚才在门外听到了斗蛐蛐的声音,不知是哪个太监如此大胆?敢在皇上的御书房里斗蛐蛐?”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陆靖宇眼睛一瞪,“岂有此理!居然有这么大胆的太监,敢在朕的御书房里做出这样的事儿!皇叔你放心,朕一定会严惩此事,绝不姑息!” 陆淮琛眼眸微微一眯,一股危险的气息涌了出来,紧紧锁着陆靖宇,他那挺得笔直的腰杆,立马就蔫了下去。 “皇叔,对不起,我错了!”陆靖宇很不安地看着他,“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儿了!” “一句对不起就没了吗?”陆淮琛并未轻易放过他,“皇上,你从前答应过本王什么?” “一定好好亲政,绝不偷懒,更不懈怠,摒弃孩子心性,做一个好国君。”陆淮琛像背书似的,摇头晃脑的把这些话说出来。 他仿佛也发觉到自己的态度不太真诚,猛地站起身来,“皇叔,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方才有点心烦,所以才叫斗蛐蛐来的!” “本王说的不 是这个!”对面的陆靖宇笑得一脸灿烂,陆淮琛脸上却没有任何放松的迹象,反倒带着几分失望。 类似的话,他已经跟陆靖宇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可他从来都不往心里记,永远不知道,所谓的一国之君,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对他来说又有着怎样的意义。 “你对不起的不是本王,是大俞国的百姓。”陆淮琛站起身,背影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般,陆靖宇也不得靠近。 “皇上,你若以后还这般,那您的政务本王将不再代劳,满朝文武百官,恐怕也不会真心臣服于你,至于外敌,若知道大俞国的皇帝如此不务正业,只怕也要挥兵北伐了!” “皇叔,我真的知道错了!”陆靖宇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满是认真。 他正要发誓,陆淮琛抬手制止,“皇上火急火燎的将本王叫过来,莫不是想让本王看皇上和太监们斗蛐蛐儿?” “当然不是。”陆靖宇把他拉了过来坐好,“皇叔,你可曾听说康王爷回京了?” 陆淮琛点点头,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不过这是陆靖宇亲自下的圣旨啊!怎么这会儿反倒纠结起来了? 陆靖宇也不隐瞒,轻声道:“在皇叔来之前,康王爷到御书房来问安,被朕拒绝了。” “为什么?”陆淮琛眉毛一皱,“康王爷一直在江南一带,那么久没回来,向皇上问安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皇上为何不见?” “我就是不想见他。”陆靖宇偏过头去。 说到底他还是心虚,自从登上皇位之后,陆靖宇压根就没上过朝,反正他只是个孩子,文武百官也不会真的计较,只是朝政上的事儿都是陆淮琛帮他处理,外人也看不出破绽。 皇帝年幼,有臣子辅佐也是正常之事,自然没人说什么,但康王刚刚从江南回来,这件事陆淮琛不想被他知道。 他哥哥曾经造反的事,给陆靖宇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就算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宁太嫔也安分守己,但一看到康王爷,陆靖宇还是会想到从前发生的事,这是一种本能的逃避,根本不受控制。 陆淮琛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皇帝应以仁孝治天下,这话陆淮琛曾经跟陆靖宇说过。 宁太嫔整天思念儿子,日渐消瘦,陆靖宇于心不忍,所以才把康王爷调了回来,但人虽 然回来了,到底还是要管束的。 更何况,康王爷手中还握有兵权,在江南一代尽得民心,万一他真的有心造反,主少国疑不说,陆靖宇又没有军事能力和才干,朝政上更是一塌糊涂,只怕,康王也很容易就得逞。 “所以,朕今日把皇叔叫来,是想让皇叔盯着康王爷的动静。”陆靖宇认真的看着陆淮琛。 他之前的确对陆淮琛起过疑心,认为他整日帮自己代理朝政,会不会有一天取代了他的位置,但是现在内忧外患一起来了,相比之下,还是康王爷的事更棘手一些。 对这个皇叔,陆靖宇一点印象都没有,自然不想跟他打交道,但陆淮琛就不一样了。 他和康王爷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从小也有几分交情,只是后来康王也去了江南才断了联系,所以就算陆淮琛和康王爷有所往来,也不会惹外人疑心,康王爷当然也不会疑心。 “皇上,放心。”陆淮琛站起身一抱拳,“这件事小王一定会做好,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朝屏风后看了一眼,还不等陆靖宇反应过来,立马走过去,从屏风后把那些斗蛐蛐的工具拿了出来。 第六百一十七章 假身世 “皇叔,这些东西我一定会立马处置掉。”陆靖宇伸手想夺。 陆淮琛高高扬起,随后往地上狠狠一砸,只听见“哗啦”一声,逗蛐蛐的罐子摔了个粉碎,里面的蛐蛐跑出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靖宇的脸都白了,却大气不敢出,站在陆淮琛跟前,他还只是个孩子,受到这样的暴击,什么都不敢说。 “皇上好好休息,小王先告退了。”陆淮琛行了礼,转身走出去。 直到屋子里压迫性的气息散去了些,陆靖宇才重重地喘了口粗气。 他走过去将破碎的罐子捡起,想拼回原来的样子,手一松,又摔成碎片。 康王爷回来的事,也传到了纪令月耳中,但她并不关心,之前造反的事,纪令月也知道,不过人和人不同,就算康王爷和他哥哥是一母同胞,都是宁太嫔的儿子,但想来,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糊涂的事情。 更何况,陆靖宇虽然登基的时间不长,但有陆淮琛在身后辅佐,想来康王爷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过纪令月听说陆淮琛进宫一趟,应该也是为了康王爷的事情,思来想去,她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趁着这会儿 得空,又往摄政王府跑了一趟。 纪令月去的时候,陆淮琛还没回来呢!坐在客房里等了许久,陆淮琛才进来。 “皇上同你说什么了?”纪令月站起来,迎着他进去。 一提到陆靖宇,陆淮琛就想到斗蛐蛐的场面,脸色微微一沉,轻轻摇头。 “是不是为了康王爷的事?”纪令月又问了一句。 “康王爷回京城的事儿,你也知道了!”陆淮琛挺惊讶。 今天康王爷才刚刚回来,他还以为纪令月不知道呢! 她轻轻点头,“康王爷这时候回来了,想必皇上肯定召见他了吧?” “没有。”陆淮琛摇摇头。 原因自然不用说,之前造反的事,宁太平也有份参与,皇上不想见他,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看陆淮琛脸色不太好,纪令月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就在这时,靳七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一看到纪令月也在,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有话就说吧!”陆淮琛这时候才没心情跟他兜圈子。 靳七看了纪令月一眼,走过来道:“王爷,您让属下去查罗伊伊家人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你说。” 靳七 似乎很是为难,犹豫了许久后才道:“罗伊伊没有家人。” “什么?!”纪令月惊讶出声,猛的站起身来,“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家人?怎么可能?” 她在府里的时候,明明听罗伊伊说过,她母亲生了重病,还特地请了郎中去医治,现在都快痊愈了,怎么会没有家人呢? 别说她了,就连陆淮琛也很惊讶,“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是。”靳七答应一声,“首先按照王爷的吩咐,去调查了罗伊伊一家,但京城里所有姓罗的家庭,都没有罗伊伊这个人,她应该是外来人员。” 纪令月已经被彻底镇住了,脑子里像炸了烟花似的,噼里啪啦乱成了一锅粥。 这简直就是鬼故事啊!罗伊伊明明说过她有家人的,但靳七自然也不会撒谎,他调查来的消息,如果不是真的,断不会告诉陆淮琛。 这么说来,是罗伊伊撒谎了,也对,当初罗伊伊嫁进来的时候,纪仲就没到她家去提亲,毕竟是个妾室,还不用这样大张旗鼓,草草的就结束了。 后来关于罗伊伊一家的情况,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根本没人去过。 纪令月还听 说,纪仲倒是想去过罗伊伊的娘家,但罗伊伊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止了。 当时纪令月就觉得这里面有事,但怎么都没想到,罗伊伊的家人,居然是她捏造出来的。 那她为何要这样做?原因是什么? 纪令月后背一阵阵的发凉,冷汗滑了出来,浸湿衣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陆淮琛反应也很惊讶,但相比纪令月却好多了。 “消息来源可靠吗?”靳七点点头。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告诉陆淮琛的,这事太大,弄不好他们就判断错误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罗伊伊的来历就太值得让人深思了,她根本不是京城的人,却给自己捏造了一个家世嫁进纪府,成功变成纪仲最宠爱的人,又从纪府坑了那么多的银子,偏偏又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 之前还有个说辞,罗伊伊母亲生病了,想用银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现在这件事既然已经证明是假的了,那罗伊伊把银子用到哪里去了? “继续调查。”陆淮琛冷声吩咐,“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靳七点点头退下了。 纪令月这会儿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擦了擦 脑门上的冷汗,声音微微颤抖道:“你说罗伊伊进府的目的是什么?她是冲着谁来的?” 陆淮琛摇摇头,“这个女人太过神秘,现在谁也不敢说,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况且,那些珠宝价值上万两,进了罗伊伊的口,袋就像是蒸发了一样,一分都没剩下,她到底在做什么?需要那么多的银子?” 陆淮琛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道:“你说罗伊伊救过你的命是吗?” 纪令月点点头,罗伊伊为她以身挡剑的事,纪令月虽然不知道动机是什么?但还挺感动的,所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陆淮琛。 二人还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个结果,现在陆淮琛重新提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陆淮琛眼神微微敛起,声音冷静,不急不缓,“既然罗伊伊是你的恩人,你和她多接触接触也是应该的事儿,若想知道罗伊伊背后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得靠你了!” 纪令月明白了,他的意思没错,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从前她和罗伊伊水火不相容,二人见面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火药味十足,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阮氏回来了 身份的转变给纪令月带来了很大的便利。 如果能在罗伊伊那里发现破绽,那她的身份自然可以浮出水面了。 陆淮琛想的和这也差不多,但还有一件事也找到了突破口。 既然在京城里查不到那批珠宝的下落,想来也只能在罗伊伊的身份上调查了,如果能查到她的真实身份,或许那批珠宝的用途就有下落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纪令月回去了,本来陆淮琛想留她吃晚饭,但她牢记叶氏跟她说过的话,成婚之前不能在男方家里过夜,以免被人嚼舌根,所以她还是走了。 家里寂静一片,纪令月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难道府里又有事发生了? 纪令月也没多想,回到院子里红袖正等着呢! “小姐回来了!”红袖迎上来,扶着纪令月走进去。 “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纪令月好奇的打听 红袖点点头,“小姐下午不在,阮夫人回来了。” “谁回来了?”绿翘惊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跑到红袖跟前,“你说阮夫人回来了?” 红袖点点头,下午纪令月前脚刚走,阮夫人 就回来了,纪仲非常高兴,拉着她嘘寒问暖,拜见了老夫人,随后就回了房间,到现在都没出来。 “果然呢!”纪令月轻轻点头。 她就知道纪令茹这次回来目的并不单纯,说不定就是冲着她回来的。 不过,现在阮夫人回来了,罗伊伊心里肯定不平衡了,她只是个替身而已,现在正主都回来了,哪还有她的份儿?那…… 罢了,这件事跟她们也没什么关系,只当不知道好了。 而这会儿阮夫人就在纪仲房里,二人许久不见了,纪仲非常激动,问了阮夫人好多近况,可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纪仲也发觉了,问她怎么回事,阮夫人也不说。正当二人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一个丫鬟从外面跑了进来。 “三爷,罗姨娘说身体不舒服,伤口疼得厉害,请您过去一趟。” 纪仲一怔,下意识的看了阮夫人一眼,随后怒道:“身体不舒服就去找郎中,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治病!” 丫鬟很是犹豫,这样的话她不敢传啊!若是真这样告诉罗伊伊,只怕她会气得扒了自己的皮。 丫鬟站在那久久不走,纪仲一拍桌子,“混账玩意 儿,你就告诉她,我现在忙着呢,没时间过去,让她自己请个郎中就算了!” 丫鬟答应一声,赶紧退了出去。 “这个罗伊伊是谁啊?”阮夫人好奇询问。 她当年走的时候,府里还没有这号人物呢!想来是新进来的,不过,丫鬟既然能跑到这里找纪仲,说明纪仲对她也挺宠爱,怎么这会儿自己一来,纪仲反倒对她爱搭不理的呢?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可就糟了? 阮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深受宠爱,她当然高兴,可今时不同往日,此刻的阮夫人已经皈依佛门,再不是红尘中人,如果纪仲对她还是太过偏爱,只怕老夫人会不高兴。 听到阮夫人的问话,纪仲面色尴尬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不过是府里新来的一个姨娘,不过有月把有余,前几日府里遭遇刺客,她为纪令月以身挡箭,刺伤了胳膊,这会儿正在好好疗养呢!” “原来是这样!”阮夫人轻轻点头,“想不到她心眼还挺好的,既然受了伤,那你就去看看她吧!顺便我也陪你一同过去。” “不用了!”纪仲赶紧拒绝,“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丫鬟如 实把话转告了罗伊伊,她确实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正主都回来了,她这个替身当然没什么用,自然可以扔到一边去了。 之前从纪仲的对话里,罗伊伊就知道自己和阮夫人之间的关系了,不过,就算是替身又怎样?发挥得好,把正主赶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阮夫人虽然回来了,但佛门才是她唯一的归宿,早晚都是要离开的。 想到这,罗伊伊压住心里的火气,不再发怒。 纪仲本想在阮夫人那里留宿,偏偏不知道她吃错了什么药,说什么都不愿意,三推四推的把纪仲赶走了。 纪仲只以为阮夫人奔波劳碌太累了,便也没多想,他前脚刚走,阮夫人就让人把纪令茹叫过来了。 这会儿纪令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不惊讶,自己不声不响的跑回来了,阮夫人这个做亲娘的当然不同意,所以跟过来本就在纪令茹的意料之中,这会丫鬟传过来话,纪令茹很果断的就过来了。 “茹儿,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阮夫人轻声询问。 她一挑眉,“娘,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这是咱们的家,我回来看看,那是理所 应当的事情,就算再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也没人会说我什么!” “茹儿,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纪令茹哏着脖子,据理力争,“既然已经回来了,我才不要回去呢!更何况,娘你也发现了,爹爹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爱,既如此,咱们为何不留下,还能整治纪令月那个小贱、人一把!” 这话让夫人的心轻轻一颤,连忙朝门外看了一眼,悄悄的把门关上。 “茹儿,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从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纪令月确实害了你,但你也害过她不是吗?你们既然两清了,就不要再生事端了,若是被老夫人发现,只怕你又要受罚了!” 当初的事闹得那么大,阮夫人几乎拼尽全力才保住纪令茹,到佛堂去冷静冷静,可是现在还没几天呢!纪令茹又沉不住气,想要作妖了。 一想到她可能会面对的结果,阮夫人就很心惊胆战。 一听阮夫人说出这样的话,纪令茹就明白了,她肯定还没见过罗伊伊,如果看到了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铁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茹儿,娘今天跟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到底值不值得!” 第六百一十九章 好戏开场 “其它的事儿,明天娘再问你,现在回去休息吧!” “娘,我想跟你一起睡!”纪令茹撒娇似的抱着她的胳膊,“我还有好多话想对您说呢!这两天你没回来,府里发生了很多事,我想讲给你听。” “不就是罗伊伊为纪令月挡剑的事吗?”阮氏替她说了出来,猛然想到什么,又问道:“这个罗伊伊到底是谁?你知道吗?” 刚才她就发现不对劲了,纪仲提到罗伊伊的时候,神色有点紧张,还有点心虚,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阮夫人的事一样,但她实在想不到,纪仲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是个侍妾而已,府里的侍妾那么多,就像花园里的花朵一样,永远没有衰败的时候,老了一个很快就会进来新的,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她想从纪令茹嘴里打听打听,这个罗伊伊到底是谁。 “娘,你就别问这么多了,明天你就知道了!”纪令茹故意卖了个关子,没告诉她。 这样的事情得让当事人亲自点明才过瘾,别说别人了,就连纪令茹也很期待,当阮夫人看到罗伊伊那张脸时,到底会有什么反应?恐怕到了那时候,她也知道自己 在纪仲心里的重要性了吧! 所谓恃宠而骄,就是这个样子,当一个人没名没份没地位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是当一个人确定了自己的地位之后,也知道了在对方心里的重量,那就得胡作非为了,就算阮夫人不敢,但纪令茹敢。 爱屋及乌,纪仲把这个词做到了极致,他喜欢阮夫人,连带着也最疼爱纪令茹,在这个家里,纪令茹若是犯了错,纪仲永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瞒不过去了,也只会象征性的呵斥两句也就罢了。 也正因如此,才把纪令茹养成了现在这种性格,刁蛮任性,肆意妄为。 陆靖宇不想接见康王爷,但这事总不能一直拖着,康王爷回京后的第二天,便去拜见赵嬷嬷了。 他知道新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但并没有轻视他,而是好好的聊了一番。 陆靖宇虽然玩心较重,但他仍然具备一国之君的资格,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 康王爷从御书房里出来,脸色十分凝重,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陆靖宇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本想着,康王 爷手上有兵权,拉拢他为自己所用,但一番谈话下来,陆靖宇就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虽然康王爷表现的毕恭毕敬,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陆靖宇总能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一股邪气,说话也让人头皮发麻,就像是暗处的一条毒蛇一样,伺机而动,紧盯着他。 陆靖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但还是留了个心眼。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三天,罗伊伊称病一直未曾外出,阮夫人本想去看看她,但都被纪仲拦住了。 他怕二人见面这件事会露馅,晚一天是一天吧。 老夫人对阮氏回来的事,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阮夫人已经是佛门中人了,在家里过几天也是应该的事儿,但如果停留时间太久,只怕外人要说闲话了,所以三天转眼而过后,老夫人就开始赶人了。 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阮夫人和纪令茹,总觉得这娘俩心术不正,后来发生的事情,也印证了这一点,但是对于老夫人话中的暗示,阮夫人就像没听到似的,至于纪令茹更是装聋作哑。 娘俩一个鼻孔出气,老夫人碍于情面,也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这 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纪令茹这次回来,就是想对纪令月动手的,但她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机会,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调查珠宝上,反倒忽略了纪令茹。 她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对纪令月动手,可是一直都没能如愿,现在看来,也只能先把罗伊伊的事解决了再说。 时间一天天过去,罗伊伊身体好了不少,老夫人虽说一直在调查珠宝的事,但也没什么进展,罗伊伊觉得这件事是时候翻篇了,昨天晚上,她偷偷和自己的手下人见面。 得知那批珠宝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几件,京城里的当铺,几乎跑了一遍,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他们也很谨慎,没再往京城里跑,反倒跑到了附近的几个镇上,准备把剩下的珠宝也全部当掉。 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所以这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罗伊伊心情很放松。 这件事她自己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瞒天过海,只是想到纪令茹,罗伊伊心里又“咯噔”一下。 那天塌和手下人见面,正好被纪令茹撞到了,虽然二人同仇敌忾,纪令茹为了报复纪令月,并未把这件 事说出来,但始终是个隐患,得想办法把这个隐患解决了才行。 否则,就凭纪令茹的性格,哪天不小心惹怒了她,万一说漏了嘴,罗伊伊就得跟着她一块遭殃,想着这事儿呢!赵嬷嬷突然走了进来。 “赵嬷嬷。”罗伊伊一惊,赶紧起身,笑道:“你怎么来了?” 罗伊伊笑得灿烂,赵嬷嬷却没什么反应,弯腰行了一礼,恭敬道:“罗姨娘,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现在?”罗伊伊微微皱眉,“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这两天因为她身体不好的缘故,老夫人特地让她在房子里好好休息,所有的请安全部都免了。 这才仅仅过了三天,虽说伤口的确恢复了些,但也没完好无初,怎么老夫人这么着急的召见? “事关紧要,罗姨娘去就是了。”赵嬷嬷嘴巴紧得很。 这话说完,恭敬的站在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从头到尾她一直低垂着眉眼,神态自若,看不出喜怒悲伤来。 也正因为这样,才让罗伊伊心里打鼓,不知道怎么回事。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罗伊伊也不能不去,只好随着赵嬷嬷一同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第六百二十章 东窗事发 她才刚进去,就看见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就连阮夫人也在。 这是她和罗伊伊第一次见面,阮夫人本是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直接愣住。 杯盖一滑,跌落在茶水中,发出声响,屋子里寂静一片,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出。阮夫人一失手不要紧,所有人都朝她看去,再看看罗伊伊,神色各异。 当初纪仲为什么要娶罗伊伊进门,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现在替身碰上正主,难怪阮夫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罗伊伊早就知道她和阮夫人容貌相似的事儿,她很惊讶,罗伊伊倒没什么反应,看向老夫人行了一礼。 “不知道老夫人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有何事?”罗伊伊强装淡定,满屋子全都是人,几乎都到齐了,就连纪令月也在,看样子像是三堂会审了。 但罗伊伊还是坚信,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绝不会被人发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她还是得装下去。 都到这时候了,罗伊伊还这么淡定,纪令月真的很佩服。 “罗伊伊,你做了什么事?难道还用我再告诉你吗?”老夫人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她那张脸阴沉的都快能滴出水来了,十分气恼。 罗伊伊心里“咯噔”一跳,环视一周,又笑道:“老夫人,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听不懂?” 老夫人一挑眉头,随后看向纪令月,“月儿,你来告诉她。” “罗姨娘,你做了什么事儿,就招了吧!”纪令月冷静地看着她,现在也算是给罗伊伊一个机会。 如果她真的能把一切都说出来,纪令月或许还会帮她求情呢!这个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罗伊伊自己了。 然而,纪令月都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罗伊伊还在侥幸。 她自认为自己做得不错,没露出任何马脚,纪令月现在所说的话,只不过是故意诈她而已,所以怎么都不可能承认。 突然罗伊伊跪了下来,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老夫人,我若是做错了什么,您尽管说便是,不管您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照做,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还请老夫人明白告诉。” “很好!”老夫人重重点头,随后一招手,“把人带上来!” 话音落下,门开了,靳七压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罗伊伊 一看到他,脸色瞬间就白了。 而他看到罗伊伊,面上也闪过一抹愧色,十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男人就是一直帮罗伊伊做事的,这位也是前两天夜里碰头的人。 罗伊伊立马就想到了纪令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有纪令茹一个人全程目睹,要说这件事纪令茹没有参与,罗伊伊不信,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罗伊伊也不能说些什么。 她低下头去,大脑急速转动,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既然她的心腹都已经被带出来了,想必老夫人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现在罗伊伊就该琢磨,该怎样甩锅了。 “罗伊伊,你认识他吗?”纪令月走过去,抬起那男人的下巴。 罗伊伊摇摇头,“不认识。” “你撒谎!”男人突然震怒,跳了起来,又被靳七按下。 “主子,属下一直为您办事,从未有过二心,现在属下、身陷囹圄,你为何不救属下?”他字字珠玑,掷地有声的质问。 罗伊伊却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我的确不认识你,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罗伊伊的声音异常冷静,也正是因为太过冷静,才显得不正常。 这个男人叫陈二龙,从组织刚建立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跟着罗伊伊,算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了,所以罗伊伊也会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处理。 陈二龙跟着罗伊伊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过异心,不管她吩咐什么样的事情,总会尽最大的努力做好。 而这次他被抓了,罗伊伊居然第一句话就是不认识他,让陈二龙格外心寒。 “罗伊伊,都已经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吗?”老夫人气得浑身不住的哆嗦,“我那些珠宝明明就是你偷的!说!你把珠宝卖到哪里去了?!” 老夫人恨不得把罗伊伊生吞活剥了。 “老夫人我并没动过您的珠宝。”罗伊伊挺直腰板,把心一横,“之前我已经发过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若是脏水泼到我身上,那必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纪令月暗自摇摇头,她也没想到,都已经到这时候了,罗伊伊居然还能这么冷静,还能那么嘴硬。 “主子,您不能这样!”陈二龙在身后冲她大喊,“您吩咐我做的事,难道您都忘了吗?那些珠宝是您亲手交给我的,让我一个个砸碎了,拆开去卖,这些都是 您出的主意,现在你怎能不认账?” “你给我闭嘴!”罗伊伊冷冷一喝,很是心慌。 她刚才还在赌,陈二龙到底会不会把她卖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干脆。 “什么?珠宝被砸了?”老夫人一惊,差点又晕了过去。 纪令月赶紧过去将她扶住,这件事纪令月一直都知道,甚至她手上就有那些破碎的玉扳指和翡翠玛瑙手镯,但是生怕老夫人受刺激,一直没敢拿出来。 现在倒好,陈二龙什么都说了,老夫人气得不停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而其他人脸上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虽然他们并未见过那些珠宝长什么样子,但看老夫人气成这么样,也知道那些珠宝必定价值不菲,还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沉淀了数十年,个个值钱的不得了,现在全部被砸的稀巴烂,还被拆开卖了,对老夫人来说,简直是难以承受。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靳七的声音突然传来,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纪令月,她又转交给老夫人。 她只看了一眼,又差点背过气去,这是一枚金戒指,而上面镶嵌的几颗翡翠大珍珠全部都不见了,只剩下三个深深的大坑。 第六百二十一章 巴掌 金戒指也已经变形了,上面的纹路被磨蹭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 老夫人只觉得气血不停地往头上涌,她恨不得将罗伊伊亲手掐死,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甚是可惜。 他们也没想到,罗伊伊的胆子居然这么大,偷了老夫人的珠宝不说,居然还拆成这个样子去买,还好现在被发现了,否则,以后还不知道罗伊伊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这不是我干的!”罗伊伊还在嘴硬,“老夫人,你相信我,这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向神明发过誓,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啪”的一声,罗伊伊的话还没说完,老夫人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罗伊伊被打的脸偏到一边去,满眼震惊,又带着几分愤恨。 虽然老夫人是她名义上的婆婆,但罗伊伊从来没把她当成真正的长辈来对待,现在被她打了一巴掌,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纪仲看到这一幕,差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撇到旁边的阮夫人,讪讪地坐了下去。 所有人都震惊的不行,唯独纪令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不过,这才只是个开始呢!以老夫人的手 段,非得整死罗伊伊不可。 “说?那些珠宝都到哪里去了?”老夫人颤巍巍的指着她,要不是旁边的侍女扶着,只怕要摔下去了。 “我说了,那些珠宝不是我拿的”罗伊伊转过头来时,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老夫人,你宁愿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的话,都不相信我的话,你可曾拿我当儿媳妇看过?” “儿媳妇?你也配?”老夫人被她气笑了,转头指着叶氏,“我的儿媳是叶氏这样的,你可曾比得上她一根手指头,不过是个侍妾罢了!还真以为能蹬鼻子上脸了?” 罗伊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愤的不行,就算她真的犯了错,那些珠宝是她拿的,老夫人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骂她,简直是奇耻大辱。 “快说?那些珠宝到底被你弄哪去了?”老夫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罗伊伊紧闭着嘴巴就是不说,她就不信了,咬死口不承认,老夫人还能宰了她不成? 纪仲实在看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走过来道:“娘,你先别生气,事情真相到底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先让罗伊伊起来再说话吧?” “有你什么事儿? ”老夫人把他往旁边狠狠一推,“你这个不孝子,为了一个侍妾居然仵逆你母亲?我没你这样不孝的儿子!” “娘,你说哪去了?”纪仲赶紧辩解,“说话做事是要讲究证据的,就算现在有了人证,罗伊伊非说自己没拿,证据不充分,若最后真是冤枉了她,可怎么好?” 老夫人只当没听见,“这简直就是诡辩,人证都带上来了,还说没证据!实打实的偏袒!” 纪仲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出于私心,他是想保护罗伊伊的,毕竟现在没有证据,但看到老夫人气成这个样子,他心里也着实不好受。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阮夫人呢!替身碰到正主,纪仲心里自然是阮夫人更重要些,但她早晚都得离开这,重新回到佛堂,能够长长久久陪伴在他身边的,也只有罗伊伊,若是把这个替身弄丢了,到哪再去找跟阮夫人那么相像的人去! “主子,救我呀!”身后传来陈二龙的声音。 他拽着罗伊伊的衣袖,满脸迫切,“属下为您做了这么多的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不能不见死不救!”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罗伊伊愤 怒的甩开他的手,突然爬到纪仲跟前,“旁人都说我拿了老夫人的东西,但您是我的枕边人,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吗?” 纪仲脸色颇为动容,他当然相信罗伊伊了,可是想到她从前做过的事,还有这所谓的人证,纪仲动摇了。 之前他无条件的相信罗伊伊,认为府里银子丢失的事和她没关系,但到最后证明就是罗伊伊做的,跑都跑不掉,纪仲也算是长了记性了。 气氛有些僵硬,老夫人说不出话来,气得不停地大口喘息,纪令月知道罗伊伊会有怎样的结局,所以她也不着急,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罗伊伊啜泣的声音。 就在这时,阮夫人站了起来,走到老夫人跟前道:“老夫人,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现在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依我看不如先把罗姨娘关起来,以免再生事端,事情的真相再着人去调查,若真是冤枉了罗姨娘,便把她放出来,让真正的毛贼给她赔礼道歉,但若是真为罗姨娘所做,那也着实不是冤枉了她!”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老夫人和纪仲最惊讶。 这种话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他们都不会 这么震惊,偏偏是阮夫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罗伊伊和阮夫人长得那么相像,少了罗伊伊还能少个情敌,纪仲也不会把责任怪到阮夫人身上去,可现在她居然站出来为罗伊伊说情,这唱的是哪一出? “阮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老夫人疑惑又愤怒的看着她。 “老夫人,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些什么!”阮夫人轻轻一笑,“三爷有句话说的很对,说话做事是要讲究证据的,这个人虽说是人证,但只有他一个人,光听一面之词,的确也定不了罗姨娘的罪,所以不如先把她关起来,从长计议。” 纪令月轻轻拨弄着茶杯盖,眼神带着几分疑惑和探究,但是很快想明白了。 阮夫人这样做倒也是为了她自己,她终归是要回到佛堂去的,这事谁也拦不住,就算纪仲再宠爱她,也无法反抗,但是阮夫人走了,还有罗伊伊啊! 整天看到这张和阮夫人一模一样的脸,纪仲自然会想到阮夫人,每想一次对她的怜爱便多一层,这样她的地位就越稳固。 与其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视同水火,老死不相往来,倒不如给自己交个朋友。 第六百二十二章 说情 反正阮夫人和罗伊伊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只要能陪在纪仲身边就好。 况且,如果这次阮夫人真的把罗伊伊救下来了,只怕她要对其感恩戴德,替身不替身的倒也无所谓了。 老夫人虽然生气,但阮夫人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所谓人证,不过是一面之词而已,虽然老夫人相信陈二龙说的话,只怕堵不住悠悠之口,这件事闹大了,真处罚了罗伊伊,外人肯定会指责她。 老夫人平日最在意的就是名声,思来想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点头。 “先把罗姨娘关到柴房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探视,赵嬷嬷,你亲自挑选人在柴房外看守,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家法伺候!” 赵嬷嬷应了一声,罗伊伊被拉下去了,临走前她还在哭喊着,大喊自己冤枉。 纪仲满眼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如果真的想救罗依依,那也只能搜罗证据,证明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奶奶,这个人怎么处理?”纪令月指了指陈二龙。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沉思,随后冷声道:“把他关到祠堂里去,找人看管,不得有误!” 纪令月点头应下,把陈二 龙和罗伊伊关在不同的地方,也是防止他们串口供。 既然这件事已经开始了,想必要不了多久,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老夫人实在气得不行,罗伊伊才一走,立马就晕了,又赶紧请了郎中过来给她看病。 纪仲失魂落魄的从院子里出来,一边走一边看柴房的方向,心情复杂。 阮夫人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她略一思索走了过去。 “三爷,你很担心罗姨娘吗?”突兀的声音突然想起,纪仲转个头看到阮夫人,艰难的点点头。 当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面,说担心另外一个女人,这种事也只有纪仲能做出来了。 不过他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方才阮夫人开口为罗伊伊求情了,若是没这一出,纪仲也不敢表现的这么明显。 “三爷,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阮夫人善解人意的开口,“罗姨娘虽说年纪不大,但也懂得分寸,想来珠宝失窃一事不是她做的,老夫人那么生气,也是因为陈二龙提供了口供,但现在总算保住了罗姨娘,三爷若真想救罗姨娘,还得为她洗脱罪名才是!” “你说的对。”纪仲握住她的 手,“方才多谢你了!为伊伊解围!” “这是我应该做的。”阮夫人淡淡一笑,很快眼神又转为悲伤,“自从入了佛堂以后,我便不能再陪在三爷身边,如今有罗姨娘代替我,看到三爷如此开心,我倒也能放心了!” “不是这样的!”纪仲赶紧解释,“我心里一直装的还是你,罗伊伊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你走了之后,我无意碰到了她,后来就……” 纪仲的话还没说完呢,阮夫人就摇摇头,“三爷,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罗姨娘既然已经入了府,也成了您的人,您就得好好对待她,若这件事证据确凿,谁也救不了她,若还有转机,以后可得好好待她!” 纪仲点点头,当初二人怎么碰上的,纪令茹已经跟她说过了。 这也从侧面证明,纪仲的确很喜欢她,即便这份感情分给了另一个女人,阮夫人也不计较。 若是在从前碰到这样的事,依照她的性子,必定闹得天翻地覆,说什么都不会让罗伊伊待在这里,但是到了现在,阮夫人也明白了。 物是人非,她手上也没有实权,纪仲念她一点好,那是她的福气,若真是把她忘得 干干净净,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来了。 罗伊伊被带进柴房之后,纪令月也回去了,她觉得这件事做的有点太突兀了,有些后悔。 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罗伊伊锤到土里去的,让她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反正罗伊伊做下的坏事已经一箩筐了,老夫人从前不知道,否则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却没想到,这么大的石锤砸下来,居然还能让她逃脱。 一想到这个,纪令月就想起刚才阮夫人说的那些话,冷冷一笑,女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哪怕已经有替身了,也在所不惜。 “小姐,靳七已经走了,必定会把这件事告诉摄政王,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绿翘也发愁了。 老夫人传话,让所有人去院子里的时候,她真的以为罗伊伊死定了,和纪令月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罗伊伊还真是命大,居然就这样躲过去了,看来还真是他们准备的不够充分,否则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等靳七跟他说了之后再说吧!”纪令月脑子里也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她 停下脚步,“好好看着陈二龙,虽然奶奶已经派人过去了,但你还是得往摄政王府跑一趟,让靳七叫几个人过来看住祠堂。” 纪令月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陈二龙现在是唯一的人证,他们手上连物证都没有,如果他出了事儿,那可真是死无对证了。 纪令月相信罗伊伊做这件事,知道的人肯定越少越好,陈二龙作为她的心腹,又是她的得力助手,必定得让他一个人去完成这件事,所以陈二龙很可能是唯一的知情者。 罗伊伊万一为了保住自己,不择手段的杀了陈二龙,那就真的没办法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儿,就是保住陈二龙,让他好好的活到找到证据的那一天才行。 绿翘知道纪令月的意思,点点头转身走了。 事实上,纪令月的猜测完全正确,罗伊伊还没被关进柴房呢,她脑子就开始活泛起来了。 就算被关进柴房,她也有办法和外界联系,更何况,整个组织上下几百人,也不差陈二龙一个,现在陈二龙为了自己出卖了她,那罗伊伊也没必要心慈手软了。 如果这一关过不去,也没关系,罗伊伊还有个更猛的保命牌。 第六百二十三章 盯着 她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只是,能否在这府上安然无恙的生活下去,就很难说了。 老夫人在府里呆了几十年,想必也是有几分手段的,到时候或许为了顾及面子,不能对她怎么样,但绝对不会让罗伊伊安稳度日。 傍晚的时候,消息传到了陆淮琛耳中,他并不惊讶,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 本来陆淮琛就没想着这么快对罗伊伊出手,是纪令月催促的太急,再加上老夫人气得不轻,生怕她支撑不住,所以陆淮琛才同意的。 果然,一切就像他猜的那样,珠宝的问题没解决,罗伊伊只挨了老夫人一巴掌,被关进柴房,别的就没了,反倒是老夫人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轻。 现在靳七来回话,说要保护陈二龙,陆淮琛并没有异议。 “这件事你和小十四一起去做吧!” 靳七一愣,随后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虽然浅淡,但还是被陆淮琛捕捉到了。 “记住!借着这个机会,和绿翘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靳七一怔,脸直接红了,“主子在说什么?手下听不懂!” “听不懂?”陆淮琛一挑眉,“本王之前问你的话,你怕 是已经忘了,本想着等月儿嫁过来以后,便商量一下你和绿翘的婚事,既然你对她无意,这件事便当是本王自作多情了,以后不会再提。” “王爷!”靳七急切的叫他,眼神略微挣扎,最后一点头,“属下的确喜欢绿翘姑娘,只是绿翘姑娘并未提过这件事,属下也不敢贸然说什么!” 陆淮琛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你有这个心思,本王会替你好好问一问,去吧!” 靳七点点头,退出去了。 上次询问靳七的时候,他就支支吾吾的没个准话,一切都得靠陆淮琛和纪令月去猜,现在,他总算听到靳七的一句真心话了,也算是对纪令月有个交代。 这样也好,纪令月带绿翘亲如姐妹,把她嫁给外人到底不放心,靳七一直跟在陆淮琛身边,虽是个属下,但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陆淮琛也没亏待过他,绿翘嫁给他,这俩人也算是登对。 得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纪令月才行,如果两个人都对对方有意,倒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靳七带着小十四去了纪府,他们并未惊动纪令月,而是在祠堂附近溜 达着。 两个人本来就是暗卫出身,纪府里突然来了两个男人,也没惊动任何人,但是罗伊伊坐不住了。 她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知,说不定哪天柴房的门被打开了,老夫人就得提审她。 为避免这样的事发生,罗伊伊得做些什么?不过她和她手底下的人,每隔两日才见一次,昨天晚上才刚刚送走,怎么着也得明天了,可明天又太晚,罗伊伊已经等不及了。 偏偏柴房外又站着两个魁梧的大汉,但凡罗伊伊有什么动静,他们都会冲进来。 就在罗伊伊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突然柴房上空,不知从哪飞来一只信鸽,盘旋了好几圈落在柴房的窗户上。 这会儿已经夜深人静了,这两个大汉也有些疲倦,并未发现这边的异常,罗伊伊一眼就看出来,这正是组织里饲养的鸽子,前些日子她送了一只出去,没想到这么快就给她回话了。 她伸出手,让信鸽停在自己胳膊上,透过狭窄的小窗户,打开上面的字条一看,脸色微微一拧。 没想到,这件事陆淮琛也参与了,知道他是为了纪令月好,但是手 伸的未免也太长了。 不过现在罗伊伊已经没心思管陆淮琛怎么样了,最重要的是先保住自己。 略一思索,她一狠心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在纸条上写下几句话,又塞进信鸽腿上的木桶里,最后飞走了。 在江湖上飘了那么多年,罗伊伊深信一个道理,无用的人不需要留着,若是动了恻隐之心,便是给自己埋下隐患。 老夫人心软,纪令月也心软,所以她们才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但她不一样。 而这会儿老夫人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她却没休息,在赵嬷嬷的搀扶下,去了叶氏的院子,原因很简单很简单,她要查账。 如果那些珠宝真是罗伊伊偷的,她肯定很需要银子,可是偷银子不比偷珠宝强多了吗?为何要铤而走险选择后者呢? 老夫人琢磨了好几天,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所以她想查看一下账本,看是否有纰漏。 叶氏知道罗伊伊做的手脚,到现在账本都没对上,纪仲答应给她的那二百多两银子,也没了下文。 她很担心,生怕老夫人看到之后怒极攻心,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就遭殃了,可是 叶氏这样三推四推的,更让老夫人疑心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事。 “叶氏,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儿媳妇,难道连你也要瞒着我吗?”老夫人痛心疾首的看着她。 叶氏满脸为难,“老夫人,不是这样的,账本我都已经整理清楚了,再说了,这会儿都已经这么晚了,管理账房的人也睡下了,不如,明日再看行吗?” “不行!”老夫人直接拒绝,“我不管你们瞒着我做了多少事,今天我都得查清楚,把钥匙给我!” 自从老夫人放手让叶氏管理账房以后,她手上便没了钥匙,一股脑的全交给了叶氏,现在老夫人十分后悔,早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就留一把了,也不必在这与叶氏周旋。 叶氏好说歹说,老夫人就是不听,到最后都快发怒了,叶氏无奈,只好把钥匙交了出去。 深更半夜的,府里的人个个都被惊动,老夫人已经来到库房,如愿的进去。 然而,当她拿到账本翻看的时候,差点当场气死。 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就在上个月府里莫名其妙地丢失了二百多两银子,而在下面还有其他的支出,全部都对不上。 第六百二十四章 全知道了 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就在上个月府里莫名其妙地丢失了二百多两银子,而在下面还有其他的支出,全部都对不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重重的把账本扔在叶氏面前,双眼血红的看着她,“叶氏,我把账房交给你打理,是让你帮我分忧的,你做这件事,也不止一天两天了,原来你就是这样一直给我打理的吗?” “老夫人息怒!”叶氏赶紧跪下来,“老夫人,这个账本确实有一些对不上,但是……但是……”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叶氏和罗伊伊倒是没什么关系,就算老夫人知道了,惩罚的也是罗伊伊,至于她顶多被骂几句而已,但问题就在于,纪令月之前跟她叮嘱了很多次,这件事千万不能让老夫人知道,否则,非得把她气死不可! 叶氏牢牢的记着这句话,也是为了老夫人的身体着想,才一直隐瞒到现在,可是现在眼看着就瞒不下去了,叶氏实在是进退两难。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气愤的坐下来,“都已经到这地步了,难不成,你还想瞒着我吗?” 叶氏无奈,只好道:“那笔银 子被罗姨娘拿去用了!” “罗伊伊?”老夫人一惊,随后更气了,“她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二百多两银子足够他们家上上下下开销两个月了,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罗伊伊居然说用就用,甚至都没跟她打声招呼,实在太放肆了。 “老夫人,罗姨娘用这笔银子是给她母亲治病的。”叶氏轻声道。 她之前从纪令月那里知道了怎么回事,所以一直瞒着,但现在既然老夫人已经问起来了,那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叶氏帮罗伊伊瞒了那么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就算现在老夫人知道了怎么回事,罗伊伊和纪仲也不能把责任怪到她头上来。 “岂有此理!”老夫人气得不行,“她要用那么多银子,难道你就给她了?” 眼看老夫人要误会,叶氏哪还敢隐瞒,把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一点都不敢撒谎。 这一说不要紧,老夫人更生气,毕竟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老夫人惩罚她也无关紧要,但问题就在于,这件事把纪仲也卷进来了。 这笔银子的去向纪仲是知情的,可他却一 直隐瞒着,未曾跟她说起过,欺上瞒下行为是老夫人最为痛恨的,现在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怎能不生气? “老夫人,你息怒啊!”叶氏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却被老夫人一把推开。 现在罗伊伊已经被关进柴房里了,老夫人也不想再看到她那张让人讨厌的脸,至于纪仲,这件事绝不能让他如此轻易的逃过去。 虽说这会儿已经夜深人静了,但老夫人偏要把这件事闹大,让人去把纪仲请过来问话。 这会儿纪仲正在阮夫人房间里歇息着,二人正准备睡觉,下人来禀报,说老夫人要见他。 纪仲很是气恼,都已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要说?更何况,罗伊伊都已经被关进柴房里了,难道老夫人还要不依不饶的处置她? 今天老夫人说了一句话,若是罗伊伊再不承认家法伺候,罗伊伊才刚刚来,不知道家法是什么东西,但纪仲心知肚明。 从前也有过姨娘犯错的事,无一例外,全部都交给老夫人一个人处置,她压根就没手下留情,完全是按着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办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所以这也是纪仲誓死维 护罗伊伊的目的。 如果让罗伊伊落在老夫人手里,就算不死,也得活生生拔下一层皮来不可。 纪仲带着一肚子的怨气,来到老夫人的院子,然而当对上了老夫人的面容时,他却歇菜了。 因为老夫人手里拿着一个账本,上面写了些什么,都已经被他瞧见了,难不成,之前挪用那二百多两银子的事,老夫人已经知道了? “逆子,你还有脸过来?!”老夫人重重地把账本砸在他脸上,“罗伊伊挪用了家里的银子,这件事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娘,您别生气啊!”纪仲把账本捡了起来,“这件事我本是想告诉您的,但珠宝丢失了,我一直忙着调查这件事,所以没顾得上!” “狡辩!”老夫人重重一哼,“你说你调查珠宝失窃的事,到现在罗伊伊都已经被抓住了,你调查了什么?我只看到你处处包庇她,一点忙都帮不上,你可真是娘的好儿子啊!” 老夫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从罗伊伊进府第一天开始,老夫人就很不喜欢她,后来觉得这样有点太偏心了,单单因为一张脸就讨厌罗伊伊,确实 不尽人情,所以老夫人也改变了自己的态度。 后来罗伊伊为纪令月以身挡剑,老夫人大受感动,还给她送去了那么多的补品,却没想到,她背地里居然干了这么肮脏的事情! 最让她生气的事,从头到尾,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知情,唯独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老夫人实在生气。 纪仲心虚的很,他知道这件事躲不过去了,又带几分埋怨的瞪了叶氏一眼,后者却低着头,完全没接收到他的信息。 老夫人要惩罚罗伊伊,那是她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就算叶氏一心想帮罗伊伊隐瞒,凭她一己之力,也完全办不到,纪仲要是想责怪她,简直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纪仲,我命令你,给你三日时间,让罗伊伊把这笔银子无论如何都得给我补上去。” “她已经补上去了!”纪仲赶紧到又转头看向叶氏,“大夫人,您没告诉我娘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老夫人紧盯着他,“罗伊伊一个人把银子补上去,任何人都不能帮忙,你之前补上去的银子是府里的,和罗伊伊没关系,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偷偷帮她,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第六百二十五章 发热了 “娘,你这话说哪去了!”纪仲又想和稀泥,却被老夫人制止。 “我知道你喜欢罗伊伊,也想包庇她,纵容她,可惜,在我眼里绝对容不下这样的人,这一次她把银子补上了,这事也就算过去了,但如果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这么说的了!” 纪仲赶紧答应,老夫人气冲冲的回房了,叶氏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在乎罗伊伊怎样,她最关心老夫人身体如何?不过,就现在看来,老夫人气成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你为何要告诉老夫人这件事?”老夫人前脚刚走,纪仲质问叶氏。 她一脸疑惑,“三叔,话可不能这样说,老夫人知道罗姨娘动用了府里的银子,是她亲自查了账本,这件事我阻止不了!” “阻止不了?”纪仲嘲讽一笑,“你可是家里最大的管事了,账本也一向是你负责,若不是你吹了老夫人的耳边风,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叶氏气得满脸通红,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过她说了也没用,既然已经认定这件事是她做的,就算她再解释,纪仲也不会听的,还不如随他去吧! 纪仲也已打定主 意,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珠宝就是罗伊伊偷的,那他一定会把罗伊伊从柴房里捞出来。 当天晚上,靳七就带着小十四来到了纪府,驻扎在祠堂附近,并未见任何异常,不过二人也没放松,他们知道,纪令月的担忧一定是有道理的,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陈二龙真的出事了,那他们就失去唯一的人证,那些珠宝已经找不回来了,罗伊伊岂不是永远逍遥法外,老夫人就算再讨厌她,手上没有证据,那也于事无补。 靳七和小十四轮流换班,一晚上平安无事。 第二天,纪令月去看叶氏,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很是唏嘘。 早就猜到了老夫人肯定会知道这件事的,但也没想到这么快,老夫人生气是在意料之中,到是叶氏被纪仲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通,她很是不高兴。 在纪令月的安慰下,叶氏也算是看开了。 “姨母,我要出去一趟。”纪令月笑了笑,“绿翘想买个鸳鸯帕子,我同她一起出去挑挑。” “绿翘要买的?”叶氏愣了一下,“送给谁?” 若只是普通的手帕,府里自然有,偏偏是鸳鸯的,这一听, 肯定是送给情、人的。 纪令月也不隐瞒,把绿翘喜欢靳七的事说了一通。 本来绿翘是想亲自绣个鸳鸯帕子送给靳七的,顺便跟他表白一下心意,可这都好几天了,绿翘从来没做过这样的女工,乱七八糟的绣了一通,还没只野鸭子好看。 纪令月虽然教得耐心,但绿翘却很不自信,最后干脆不绣了,打算买一个,到七夕的时候送给靳七,纪令月觉得也还不错,便同意了。 “这太好了!”叶氏并不反对,甚是高兴,“绿翘作为你的侍女,将来陪你一起嫁到摄政王府,若她真能跟摄政王的人在一起,你们也算是有个伴,不至于分开。” “我也是这样想的!”纪令月欣慰的点点头。 把这件事告诉叶氏,纪令月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等以后她的事情解决了,便可以安排绿翘的事,绿翘毕竟是从纪府出去的,叶氏作为大夫人,当然得为她张罗。 纪令月正要离去,一个下人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夫人,柴房出事了!” 叶氏一愣,连忙道:“出什么事儿了?” 那下人擦了汗,匆匆道:“柴房的守卫来报,说罗姨娘发了高 热,昏迷不醒,想请个郎中给她看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纪令月脸色也僵了一下。 昨晚上才把人送进去的,怎么这么快就闹幺蛾子了。 叶氏听到了这话,但她却没动弹。 她在想,这件事是真是假。 罗伊伊是什么样的人她们都已经清楚了,为了能够平安出来,可以说是不择手段,弄不好,所谓的发高烧就是她使出的计策呢。 万一真把罗伊伊放出来了,她趁机溜了可怎么办? “夫人,您快去看看吧。”那下人着急的不行,“奴才刚从柴房方向过来,罗姨娘的确病得不轻,若再耽搁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 叶氏心里猛的一颤,纪令月脸色也不太好看。 见叶氏拿不定主意,纪令月赶紧道:“你先下去吧,这件事儿我们自然会管,先报告给老夫人再说。” 下人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月儿,你真的要告诉老夫人?”叶氏很不赞成。 “老夫人才刚刚知道了珠宝失窃的事,本就受了刺激,你要是再把这件事告诉她,老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姨母,我当然不会告诉老夫人了。”纪令月平静的看着 她,“不过,罗伊伊也得放出来。” “为什么?”叶氏很不能理解,“就算罗伊伊真的生病了,待在柴房里又不是不行,大不了请个郎中给她看看就是了,何必大张旗鼓?” 但纪令月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罗伊伊身子骨虽说不算硬朗,但也不至于关进柴房一晚上就生病了,只要不是她的诡计,就说明罗伊伊的身体的确遭不住。 前几天罗伊伊刚刚为纪令月挡了一剑,柴房那么湿燥,吃不好睡不着的,很可能是伤口发炎感染了风寒。 不管那天的事到底如何,罗伊伊毕竟是为纪令月挡剑才受的伤,如果罗伊伊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纪令月在外头的名声不太好听。 叶氏也觉得挺对。 一事论一事,罗伊伊就算再不好,救了纪令月一命也是事实,做人不能不知恩图报。 这件事就算不告诉老夫人也不行了,现在老夫人最痛恨的就是他们事事都瞒着自己,如果她们打着为老夫人好的旗号再瞒着她,只怕老夫人知道后又得大发雷霆。 纪令月告别叶氏之后,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将这件事跟她说了一遍,果不其然,老夫人果然发怒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放出来了 但念在纪令月坦诚的份上,她也没多说什么。 “月儿,你真的觉得罗伊伊应该放出来么?”老夫人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偷了你的东西还死不承认,简直罪大恶极,把罗伊伊放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纪令月淡淡一笑:“奶奶,这是两码事,不管怎么样,罗姨娘曾经救过我的命,若是没有她,恐怕我也活不到现在了,所以,哪怕是为了还她人情:“也得先把她救出来,治病要紧。” “好吧。”老夫人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便按照你说的去做,不过……” 她顿了顿,“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还是得彻查一下,说不定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呢。” 老夫人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这话落到纪令月耳中,却让她心里颤了一下。 想了想,纪令月还是没把自己查到的罗伊伊的消息告诉她。 这种话她又怎么感受到出口呢? 如果老夫人听了,恐怕直接会气得晕死过去。 罗伊伊所谓的家人,根本就没有,整个京城都没找到,所以证明这一切都是她捏造出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罗伊伊为 什么要给自己捏一个家世出来呢?她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这件事陆淮琛虽说已经去调查了,但一时半会恐怕也不会有结果,想来想去,纪令月还是决定等一切结果出来的时候再告诉老夫人比较好。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纪令月也没耽搁,让人把罗伊伊接出来给她治病。 纪仲高兴坏了,因为这件事,他对纪令月的态度总算转变了些,但也仅仅只有一点点而已。 在纪仲看来,纪令月这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所谓的把罗伊伊放出来,说不定只是个幌子而已,但凡后面再有些风吹草动,肯定还得把她再关进去。 罗伊伊的确生病了,不是装的,就是她给纪令月挡的那一剪,昨天晚上一折腾,伤口居然发炎了。 柴房里湿燥的很,也不干净,伤口一整天都没换药,才会发烧。 这边刚把罗伊伊放出来,郎中也被请来了,检查一番后开了药方,这才离去。 纪仲让人熬了药,亲自端过来喂罗伊伊喝下。 “哪有那么娇气?我自己来就好了。”罗伊伊柔柔一笑,将药碗端了过来。 纪仲一皱眉,不赞同道:“你现在是病人 ,哪能自己亲自动手,还是我来喂你吧。” 罗伊伊甚是开心就着纪仲的手,一口一口的喝着,。 “我娘也实在太狠心了!”纪仲想到这件事就很生气,“再怎么说你也是她儿媳妇,她就算不承认,你也是她儿媳妇,现在倒好,不分青红皂白,也不管事情缘由,直接就把你关进柴房里了,害得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纪仲越说越愤愤不平,罗伊伊家进来也一个多月了,自己连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她,处处小心谨慎,老夫人倒好,眼睛眨眼不眨的就让罗伊伊受了那么多罪。 纪仲要说心里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罗伊伊淡淡一笑,“老夫人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丢了那么多的珠宝,而那个陈二龙又指着我,我自然百口莫辩,不过,三爷,你要相信我,这件事我的确没有做过。” “我当然相信你了。”纪仲拍拍她的手,又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你若是需要银子,每次都问我要,又怎么会去偷呢?再说了,你母亲的病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又哪里需要那么多银子,说不定那些珠宝就是府里的哪个下人偷去 的,老夫人找不到人,便把罪责安在你头上。” 纪仲原本只是胡乱的推测了一下,结果越说越觉得有可能,到最后几乎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而纪仲这骚操作也让罗伊伊叹为观止。 她实在没想到,纪仲居然这么好骗,随便几句话就把他忽悠过去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老夫人提审她的时候,就不该在那大哭大喊,应该紧紧抓着纪仲让他为自己辩驳。 喂罗伊伊吃了药,纪仲也算是放心了,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下。 然而纪仲前脚刚走,罗伊伊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她的确生病了不假,但和生病相比,罗伊伊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昨天晚上她利用信鸽已经给自己组织里的人传了话,但现在都过去一天一夜的时间了,连个回信都没有,罗伊伊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但仔细想想,可能性也不太大,先不说组织所在地非常隐秘,罗伊伊虽说在纪府,但和外界的联系一直都没断过。 再说了纪仲从头到尾都没对她起过疑心,又怎么会通过她摸到她的组织呢? 想来想去,罗伊伊眼睛猛地一亮,她想到 了一个人,纪令茹。 没错,在这偌大的家里,也只有纪令茹一个人曾经撞见过罗伊伊和陈二龙接头。 现在陈二龙已经被关进祠堂里了,他她是怎么被抓到的,被谁抓到的,罗伊伊一概不知,更无从查起。 她不由得怀疑,陈二龙被抓的事会不会跟纪令茹有关系。 倒不是罗伊伊的脑洞很大,实在是很有可能。 这个家里只有纪令茹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其他人绝对不知情,那么,纪令茹如果出卖了她呢? 可是再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太可能。 纪令茹和纪令月势同水火,如果她出卖了自己,就等于帮助纪令月,纪令茹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否则,她也不会一听到纪令月成亲的事就大老远的从佛堂里赶回来了。 罗伊伊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决定等自己病好些的时候再去找纪令茹问一问她。 若是她肯说,罗伊伊自有办法应对,但纪令茹如果不肯,罗伊伊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管是谁只要背叛了她,下场都不会好看。 罗伊伊正寻思着这件事呢,雨儿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道:“姨娘,三小姐来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试探 她一愣,“你是说,纪令月来了?” 雨儿点点头。 珠宝是纪令月的不错,但罗伊伊也是纪令月的救命恩人,陈二龙指证罗伊伊是贼,那也跟纪令月没什么关系。 昨天审问罗伊伊的时候,纪令月从头到尾也没说什么话,现在罗伊伊生病了,作为恩人,纪令月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快让她进来。”罗伊伊连忙调整情绪,挂上一副标准的笑脸。 话音落下,纪令月已经进来了,手里端着个盒子。 “罗姨娘,我来看看你。”纪令月走到她跟前,把盒子打开。原来是一些补品。 罗伊伊看了她一眼,略带几分愧疚,“三小姐,昨天的事儿你不记恨我了?” “怎么会呢?”纪令月摇头一笑,“陈二龙所说的话未必全是真话,至于那些珠宝到底是谁拿的,现在也没有定论,罗姨娘,你从前的确动了府里的银子,但一事归一事,这件事儿也不能百分之百说就是你干的。况且,你还救过我的命,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罗伊伊轻轻的松了口气。 纪令月能这样想那就太好了,别管真的假的,反正暂时老夫人不能把她怎么样了 ,至于陈二龙,到底是个隐患,得想办法解决了才行。 “那个陈二龙,其实是别人用来诬陷我的!”罗伊伊愤愤不平。 “我的确有银钱短缺的时候,不过,我若是需要什么,都问三爷要了,他也愿意给,我又何必去偷老夫人的珠宝呢!” 纪令月一边听一边点头。 没错,从动机上来说,罗伊伊的确没理由动老夫人的东西,但是从人品上来说,那可就不一定了。 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呢,更何况偷珠宝这事,如果不是被人瞧见了,那就得需要切实的证据,光靠陈二龙一个人也不够。 所谓的证词,不过是一面之词,罗伊伊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典型,所以纪令月已经打定主意,在这之前先按兵不动,假装她不知道这件事是罗伊伊做的,等陆淮琛收集了证据之后,再将她一举拿下。 “罗姨娘,你伤口好些了吗?”纪令月关切地看着她的肩膀,眼神很是内疚。 “那天的刺客我也在调查,不过一直没有线索。” “哪有那么容易……”罗伊伊轻轻一笑,“不过,三小姐也可以仔细想想,你和谁有仇,或许那人就是那个人派 来的。” 罗伊伊这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在这个家里,和纪令月有仇的就只有纪令茹一个人,现在她也回来了,要说那个刺客是纪令茹指使的倒很有可能。 不过,这是罗伊伊的推测,纪令月却不这样想。 纪令茹就算再愚蠢,也不可能支持刺客来刺杀她,更何况那个刺客表面是对纪令月动手,实际上罗伊伊的反应比她还要迅速,就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就等着接这一剑呢。 所以,纪令月更愿意相信那个刺客是罗伊伊派来的。 她还没想通,但是现在脑子里已经有一套完整的逻辑分析了。 罗伊伊和纪令月的关系不好,刚好可以假借刺客刺杀纪令月,自己再帮她挡一剑。 这样一来,纪令月肯定很愧疚,二人的关系自然也能破冰。 如果纪令月相信了这场骗局,罗伊伊以后再想做些什么就更容易了。 跟罗伊伊聊了一会儿,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纪令月很快就离开了。 不过,罗伊伊确实病了,这一点不是装出来的,纪令月也算是稍稍放心。 “绿翘,你一会儿到祠堂去一趟吧,靳七和小十四已经在那守了一 天一夜了,你带点吃的过去,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绿翘点点头,一说到靳七,她的眼神有些不自然,纪令月这会正想事情呢,也没注意到。 “算了,我跟你一块去吧,纪令月叹了口气。” 她现在见陆淮琛不太方便,很多事情只能从靳七那里打听,这会去见它,刚好有些问题想问一问。 绿翘点点头,二人去了厨房,提了些吃食,随后又去了祠堂。 然而,整个祠堂空无一人。 纪令月觉得有些奇怪,祠堂在纪府的后方,平日走动的人就不多,但今天居然一个吓人都没看见,这未免太奇怪了些。 至于靳七和小十四,也没出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纪令月走到祠堂旁边的小房子,直接愣住。 就在小房子门口,倒着两个侍卫,浑身都是血。 纪令月吓了一跳,赶紧过去,一摸鼻息,已经没气了。 而房间的门大开着,里面陈二龙也倒在血泊里,双眼瞪得滚圆,直到死都没闭上。 “怎么会这样?” 纪令月脸都白了,赶紧吩咐绿翘去叫郎中。 绿翘刚出去还没走一会儿呢,一道尖叫声突然传来,纪令月浑身一 震,赶紧过去。 就见绿翘站在灌木丛旁,瑟瑟发抖,纪令月走过去一瞧,居然是小十四! 他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纪令月赶紧过去检查,还好只是晕过去了,还没死。 “快去叫郎中啊!”纪令月催促着,绿翘赶紧跑开。 看样子,陈二龙应该被杀了灭口了,至于小十四也被波及其中,受了重伤。 那靳七呢? 纪令月看了一圈也没找到靳七的身影,只好先把小十四扶了起来。 祠堂发生这么大的事,整个纪府都知道了,郎中匆匆赶来为小十四诊治。 他胸口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很多血,幸好纪令月及时赶到发现了他,否则再晚一会儿,肯定没命了。 纪令月很后怕,胸口受了伤,显然那人是想杀了小十四的,却被他躲了过去,又因为受伤太重才会晕厥。 到底是谁,居然下这样的死手! 外人通报一声,老夫人过来了,纪令月赶紧迎上去。 “奶奶,陈二龙死了。” “什么?!”老夫人一愣,“陈二龙死了?怎么会这样?!” 这可是他们唯一的证人啊,刚戳穿了罗伊伊就被杀人灭口了,难道这件事是罗伊伊做的? 第六百二十八章 诬陷 纪令月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她不敢说。 哪怕所有人都认为罗伊伊做了这件事,但只要没证据,依旧不能拿她怎么样。 最重要的是,纪仲处处包庇她,老夫人又不能真的跟纪仲撕破脸皮,好几方互相牵制,形成这僵硬的局面。 郎中已经说了,小十四身体没有大恙,估计今晚就会醒来,至于靳七去哪儿了,纪令月放心不下,让绿翘带着人围着祠堂仔细的搜索一番,却没发现任何踪影,连血迹也没发现。 要么靳七不在这儿,要么就是被人带走了,纪令月不敢赌,又赶紧让绿翘传信给陆淮琛,让他过来一趟。 事情的真相到底怎样,现在还不得而知,纪令月看到小十四受了这么重的伤,着急的不行。 从前她好几次身陷囹圄,都是靳七和小十四一起把她救出来的,虽然他们是下属,但纪令月从来都没把她们当成下人来对待,反倒是像兄弟一样,陆淮琛也是如此。 陆淮琛一来,老夫人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不再那么生气,将主场留给陆淮琛后,就回去了。 “靳七在哪?”陆淮琛询问道。 纪令月摇摇头,“我们过来的 时候,只看到小十四一个人,并未看到靳七。” 纪令月很担心靳七的情况,但最重要的还是罗伊伊那边。 陈二龙作为唯一的证人已经死了,是谁下的手也不知道,证人都死了,罗伊伊岂不是更加逍遥法外,不能拿她怎么样。 至于那些珠宝,都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再想找回来谈何容易。 “这件事是我疏忽了……”陆淮琛表情愤怒又愧疚。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靳七和小十四武功虽然高,但罗伊伊如果真的想除掉陈二龙的话,派来的人必定是高手,光凭他们俩恐怕难以应对。 只是那会儿陆淮琛对二人的武功太过自信,所以才出了这样的事。 不过,小十四没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二人正说着话,小十四醒了,他们赶紧走过去。 一看到陆淮琛,小十四立马激动起来,想坐起来,却被他制止。 “十四,你现在很虚弱,先别动,你只需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十四艰难的点点头,看了纪令月一眼,道:“陈二龙遭到刺杀,那人灭了口就走了,靳七去追了。” “原来是这样……” 纪令月顿时明白了,怪 不得看不到靳七,原来他去追刺客了。 “那你怎么受伤的?”纪令月又问了一句。 刺客既然已经走了,靳七也不在这,按说小十四应该不会受伤才对,事实却不是如此。 “调虎离山。”小十四叹了口气。 也怪他太粗心大意,以为对方只有一个人,便放松警惕,却不曾想靳七和那刺客前脚刚走,后脚就出现了好多人,跟他打斗起来。 小十四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被他们打倒在地,一剑刺穿胸口,这才离去。 这是上午发生的事情,情况太过危急,小十四甚至都没来得及放信号弹通知陆淮琛,就晕过去了。 还好,纪令月心血来潮想到祠堂来看看,才救了他一命。 小十四猛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激动起来,道:“主子,那个刺客的身形很像是从前的某个人!” 陆淮琛一愣,纪令月脸色也随之一变,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个组织。 从前小十四和那个组织是交过手的,所以说,如果那些刺客真是杀手组织派来的话,罗伊伊又是什么人? 杀了陈二龙灭口,当然是为了保护罗伊伊,足以证明罗伊伊和背后的杀手组织 肯定是有关联的。 纪令月又想起她捏造的家庭事实,这些串联在一起,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罗伊伊就是那个组织的人?! 她被抓了之后,组织放心不下,特地派了杀手来杀陈二龙灭口? 可是,那她混进纪府的目的又是什么?难不成是冲着她来的? 这也不对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天服里遭遇刺客的时候,罗伊伊完全可以顺水推舟让那个人杀了自己,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了百了? 别管后续怎样,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纪令月只觉得脑子里象是一锅浆糊,乱糟糟的,也理不清头绪。 从前,她一直以为罗伊伊只是个普通女子,只不过和阮夫人长得有点像,才被纪仲带了进来。 可是后来纪令月发觉了不对劲,也只是觉得罗伊伊心术不正,有自己的想法罢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之前她所想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 罗伊伊这个人表现出来的,远远不及她那复杂的身世和背景。 “你先好好休息。”陆淮琛拍拍小十四的手,“等你恢复好了再说这事也不迟。” 小十四疲倦的点点头,再次睡了过去 。 二人对看一眼,关上门走了出去。 “你有什么想法吗?”纪令月轻声询问。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陆淮琛笑了笑,“罗伊伊应该就是杀手组织的人,那些珠宝和银子应该也已经运过去了。” 纪令月脑子里灵光一闪,“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既然在京城里查不到,那就只能从背后的组织入手了?” 正是这个意思,陆淮琛并未隐瞒,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通,纪令月频频点头。 现在看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陈二龙作为唯一的人证,只要他还活着,就像是悬在罗伊伊心头上的一把剑,让她不曾有一刻的放松。 但现在陈二龙既然已经死了,就不得不重新搜集别的物证和人证。 最关键的是,罗伊伊已经从柴房里放出来了,没了束缚,她想做些事情也容易得很。 所以她们必须得赶在罗伊伊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一旦被她捷足先登,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靳七去追刺客了,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陆淮琛想回去等候,纪令月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此时,皇宫里一个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陆靖宇正在看着送来的折子。 第六百二十九章 贪墨 这个动作已经保持了快半个时辰了。 旁边的赵公公大气不敢出,时不时的瞄陆靖宇一眼,琢磨了许久。 他走过来,轻声道:“皇上,您的茶都凉了,奴才再去换一盏新的吧。” “不用了。”陆靖宇摇摇头,将折子放下,稚气的脸上一片凝重和严肃。 “这个折子是户部尚书送来的,说陆淮琛贪墨万两黄金,欺上瞒下,还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用以建造新的摄政王府。” 折子上说的事无巨细,还提供了不少证据,陆靖宇看的一头冷汗。 这可是他的皇叔啊!从自己坐上皇位开始,陆淮琛就一直尽心辅佐他,虽是代理朝政,从未有过任何僭越之心。 陆靖宇也绝对想不到,陆淮琛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私心里当然不愿意相信,但折子上说的有理有据,陆靖宇不得不以一颗公正心来看待。 他这会子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户部尚书李大人和陆淮琛的关系一向不错,也从来没红过脸,现在他却突然检举陆淮琛,这操作把陆靖宇看的都愣住了。 “赵公公。”陆靖宇突然开口。 赵公公赶紧走了过来。 “你觉得以皇叔的性格,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吗?” 赵公公脸色一沉,寻思了一会儿,轻声道:“皇上,摄政王一直陪在您身边,向来忠心耿耿,老奴斗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若摄政王真有异心,想必他做的事情,就不仅仅只是贪墨这么简单了!” 言外之意,陆淮琛要想取代陆靖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儿,而他现在仅仅只是贪墨,岂不是给自己挖了坟墓。 陆靖宇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赵公公赶紧闭嘴。 在这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陆靖宇这张龙椅,趁着他年龄尚小,才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想要取而代之。 所有的事,都是陆淮琛在背后帮陆靖宇打理的,才能保得他到现在。 而这会儿户部尚书李大人,揭发陆淮琛贪墨的事,陆靖宇的确不相信,不过说到底,心里也成了个阴影。 赵公公偷偷的瞧了陆靖宇一会儿,又壮着胆子道:“皇上,您若是真的疑惑,不如派人悄悄的查一下,或许会有结果了!” “不行。”陆靖宇摇摇头。 陆淮琛是何等聪明的人,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只怕会打草惊蛇, 这件事说是假的那也好办,只要发落了户部上书便可,但如果是真的,这样一来,陆淮琛若真察觉到了,他们岂不是弄巧成拙。 想了半天,陆靖宇坐直身子,“你去把工部尚书叫过来,朕有话问他。” 赵公公答应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这可不是小事,陆淮琛身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丞相大人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 如果陆淮琛真的贪墨了那么多银子,以陆靖宇的势力,根本就不能把他怎么样,即便知道了这件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此以往,只怕整个国家的根基都要动摇了,陆靖宇必须得严肃处理这件事。 半个时辰后,户部尚书李文松来了。 他向皇上递了奏折,举报陆淮琛贪墨一事,就知道陆靖宇肯定会见他,所以李文松已经做好了准备。 行了礼之后,陆靖宇赐坐,李文松坐下。 “皇上急着叫微臣过来,可是为了摄政王贪墨一事?”李文松率先开口。 “不错。”陆靖宇点点头,“朕,看了你的折子,倒是有几个疑问,想当面问问你!” “皇上尽管说,微臣必定知无不 言。” 陆靖宇朝赵公公看了一眼,他很识趣的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李大人,你跟摄政王的关系一向不错,为何会向朕检举他呢?” 李文松神色不惊,站起来,郑重道:“皇上,微臣的确和摄政王一同共事过,关系自然也不错,不过摄政王贪墨一事,也是事实,微臣既食朝廷俸禄,为皇上效命,就不得不大义凛然,检举摄政王,否则摄政王如此嚣张,贪墨银两,岂不是成了百姓之患?对朝廷也是无益的!” 一番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陆靖宇心里微微动摇,但一想到,他和陆淮琛的过往,刚动摇的心立马又坚定下来了。 “李大人,朕很好奇,你所收集的这些证据,是从哪里来的?” 李文松微微一楞,陆靖宇突然问这话,难不成是怀疑他了? 陆靖宇的确有些怀疑李文松是户部的人,但陆淮琛即便真的贪墨了,那也是刑部尚书所要做的事儿,跟户部这边八竿子打不着。 就算真的要举报,那也是刑部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说到底,陆靖宇还是有私心的,陆淮琛是他的九皇叔,又 帮了那么多的忙,说的夸张些,如果没有陆淮琛帮他代理朝政,稳固朝中大臣,只怕陆靖宇这个皇位,也做不到现在。 不过一码归一码,陆淮琛有功,的确该赏,但如果真的贪墨了,陆靖宇也自然不会放过。 李文松连忙跪下,不卑不亢道:“皇上,检举贪墨大臣,的确是刑部的事,但微臣身为户部尚书,又与摄政王一相来往过密,知道他有贪墨行为,又怎能藏着掖着,不告知皇上?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着想,还请皇上明察!” 他深深的磕了个头,苍老的身子跪在地上,微微颤抖。 陆靖宇很不忍心,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很容易被别人说的话带偏,之所以不叫陆淮琛过来,也只是想判断的更公正些,但是这会儿听了李文松的话,陆靖宇觉得自己似乎相信了几分。 不过,陆靖宇既然发出疑问,李文松当然得把事情说清楚,他和陆淮琛的关系好,知道的事情多,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李文松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所以他给的理由倒也挺巧妙,说是陆淮琛要成亲了,当然得置办一些土地,为以后所用。 第六百三十章 内讧 刚好这件事是李文松来办理的,也正是借着这件事,他才发现账本上有那么多贪墨的银两,二话不说,就呈给陆靖宇了。 一听李文松这样说,陆靖宇又相信了几分,心情越来越差,隐隐有几分怒火。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陆靖宇一定不会放过陆淮琛,但问题又来了。 陆淮琛现在根基颇稳,又是摄政王独掌大权,朝堂上下,根本无人敢跟他抗衡,即便陆靖宇是皇帝,但也空有个皇帝之名。 实际上,所有的权力尽数都在别人手中,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了,陆靖宇知道了,恐怕也不能拿陆淮琛怎么样,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你先下去吧!”陆靖宇疲惫的躺在椅子上,“这件事朕心中自有分寸,必定好好调查。” 李文松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陆靖宇心情颇为复杂,他很想把陆淮琛叫过来问一问,就像从前那样,二人亲的像是兄弟一般,聊着家常话短,亲密无间,但是现在他们一个成了皇帝,一个成了摄政王,那种面对面坐着聊天的过往,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而这会儿,陆淮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摊上事 儿了。 他回到王府没多久,靳七就回来了,刺客没有追到,得知小十四受了重伤,靳七非常震惊,想过来看看,被陆淮琛阻止。 “小十四已经脱离危险了,悦儿正在照顾他,你明日再过去吧!” 听到陆淮琛的声音,靳七微微一楞,“主子,属下现在就过去,陈二龙的事还没解决,万一被灭了口……” “他已经被灭口了。”陆淮琛平静地打断靳气的话。 看见他眼中的震惊,很是不忍心,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本以为能守住唯一的人证,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没了陈二龙这个人证,反倒撕开了一个口子,现在他们几乎可以确定,罗伊伊和那个杀手组织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能把这一层关系挖出来的话,那些珠宝的去向就能找到了,继续顺藤摸瓜,罗伊伊必定无处躲藏。 不过这件事虽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倒挺难,主要是罗伊伊太过狡猾,想击败她,只能拿出最有力的证据来才行。 罗伊伊这一受伤,很多人都来关心她,其中就有纪令茹。 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是听说 纪令月去了罗伊伊那里,很不高兴,所以一直拖到傍晚才前来,却没想到,才刚到了门口,丫鬟却说罗伊伊已经睡下了,恕不见客。 纪令茹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喷出来了,别忘了,她现在和罗伊伊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手里知道罗伊伊偷盗珠宝的事儿,现在她居然把自己拒之门外。 纪令茹向来心高气傲,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她不死心,又让丫鬟进去通报了一次,得到的还是一模一样的答案。 纪令茹彻底怒了,直接让丫鬟转告罗伊伊,如果她想让珠宝失窃的事儿,隐瞒下去,便乖乖的见她,否则她会立马跑到老夫人面前,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拆穿。 陈二龙是人证,罗伊伊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他,但纪令茹可就不一样了,再怎么样,她也是纪府的四小姐,还有那么多人罩着,罗伊伊想动她,可得掂量掂量。 这话一传过去,罗伊伊坐不住了,赶紧让人把纪令茹迎了进来。 这时候纪令茹来找她,肯定没什么好事,所以罗伊伊不想见,但现在纪令茹既然都已经放话了,罗伊伊哪还坐得住,只好把她迎了进来。 “罗 姨娘,真是好兴致啊!”纪令茹一进来,就是一股阴阳怪气的语调,“听说罗姨娘病了,我特地来看望你,不曾想,精神倒挺好,看来你也没我想象中过得那么糟糕嘛?” “四小姐,这话说哪去了?”罗伊伊脸上陪着笑,将她拉了过来,然而她才刚碰到纪令茹的手,却被她重重甩开。 “四小姐,你这就生我的气了?”罗伊伊一挑眉,“从柴房出来后,我一直都没歇息过,这会才刚刚歇息,你不会不同意吧?” “罗姨娘,你这说到哪的话?”纪令茹冷冷一笑,“你在这府上都能一手遮天了!还用顾及我的感受吗?” “一手遮天?”罗伊伊心中讽刺一笑。 果然纪令茹就是想拿这件事来威胁她,只是不知道又有什么目的。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何不对纪令月动手?”纪令茹也懒得演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罗伊伊脸色一沉,“我什么时候对纪令月动过手?你可不要污蔑好人!” “污蔑?”纪令茹朝门外看了一眼,“你敢说,那天府上遭遇刺客的事儿,不是你指使的,还有陈二龙之死,难道不是你杀人灭口 的吗?” “你闭嘴!”罗伊伊冷冷一喝,“四小姐,说话无凭无据,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你恐怕又得要家法伺候了!” “那又能怎样?”纪令茹满不在乎,“我若是落不到好结果,也自然不会让你逃脱,老夫人的珠宝珍藏了一辈子,现在却被砸的稀巴烂,不知道卖往了何处,如果老夫人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还好,这会儿房间里的人,都已经走了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都是罗伊伊的心腹,这话就算被她们听了去,也没什么事儿。 不过罗伊伊的脸色却很难看,威胁,又是威胁,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杀了纪令茹,一了百了。 可是现在就算罗伊伊真有这个心思,想动手也难了。 想了结一个人很容易,但让要让她死得无声无息,不被人察觉,到最后还不会把战火烧到自己头上来,那可就太难了!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罗伊伊气呼呼地坐下,“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帮你了,就算你知道我偷盗珠宝的事情,也不该拿这件事一再的威胁我。” 第六百三十一章 撕破脸皮 罗伊伊冷冷一笑,就为了这么点破事,纪令茹就跑到她这里兴师问罪,实在太放肆了。 “我的事情该怎样处理,那是我的事儿,跟四小姐好像没关系吧?”罗伊伊也不客气。 纪令茹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也是陈二龙死了,已经没有人证了,至于物证,估计也早就被罗伊伊毁的一干二净了,这种情况下,她又怕什么呢? 就算现在和纪令茹撕破脸皮了,纪令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即便告状到老夫人面前,只怕罗伊伊也是不会承认的。 再加上,还有那么多人帮她打掩护,后果可想而知。 “很好!”纪令茹气得不停的点头,“罗姨娘,你既然这样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罗伊伊脸色一震,“你想干什么?” 纪令茹这会儿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这话又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抹狠绝。 “当初我与你联手,只是想对付纪令月,可到头来,你自身都难保,勉强落了个平安的下场,估计也没有力气再对纪令月做什么了吧!既如此,我又何必再与你合作!告辞!” 纪令茹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罗伊伊气得狠狠拍 桌,纪令茹是唯一知道她偷盗珠宝的事,按照这丫头的性子,保不齐会告诉老夫人。 就算没有人证物证,但老夫人早就对罗伊伊起疑心了,还有陈二龙的指控,现在纪令茹又跟着插了一脚,老夫人向来护短,很可能会相信纪令茹的话,而处罚自己。 就算没有切实的证据,老夫人也很可能会随便找个罪名安在罗伊伊身上,将她驱逐出去。 虽然组织里的事,已经了结的差不多了,坑来的银子也足够用了,但罗伊伊还是不愿意放弃纪仲这样一颗粗壮的大树。 罗伊伊确实有点慌了,但是很快她又稳住了。 纪令茹说的不错,她俩再做些什么,都是徒劳,真正的源头在纪令月那里,珠宝失窃之后,纪令月调查这件事是最积极的,如果她消失了,任凭老夫人再怎么样,也翻不出花来了。 可是要想除掉纪令月,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她背后还站着摄政王。 宫里也不太平,自从康王爷回来之后,宁太嫔就不停的召见他进宫,母子俩一叙离别之情。 一开始康王爷的态度还很好,可到了后来他就不耐烦了,每每进宫的时候 ,总会搞找各种理由推脱,一来二去的宁太嫔也发觉不对劲了。 按理来说,母子俩分别那么久,康王爷应该有很多话要对她说才是,可是现在看来,康王爷倒像是躲着她一样。 宁太嫔有自己的眼线,根据他们的汇报,康王爷自从回到京城后,的确多了很多小动作,只是不知道在干什么。 宁太嫔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绝不能再失去一个,她琢磨了很久,还是把康王爷叫来了,这次她以自己生病为托词,康王爷想不来都不行。 然而到了皇宫里一瞧,宁太嫔却好好的。 “母妃,你找我有什么事?”康王爷满脸不高兴。 回京之后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哪有时间陪宁太嫔胡闹,再说了,他也没工夫,别的事都很重要。 相比较他那满脸的不耐烦,宁太嫔神色却和蔼了很多,柔声道:“母妃叫你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先坐下吧!” 康王爷耐着性子,走到一旁坐下。 “康儿,你这几日在忙活什么?” “儿子当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康王爷态度生硬,“这几日母妃如果没有别的事儿,儿子就不进宫了!” “康儿,你到底想做什么?”宁太嫔眉头皱的很紧,“你哥哥的事才出了不久,难道你这么快就想步他的后尘吗?” 这话一出,康王爷愣了一下,随后冷冷一哼,“哥哥未能成事,是他自己不争气,才能让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坐上皇位,他不配!” “康儿!”宁太嫔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朝门外看了一眼,“这种话你可千万不能胡说。” 之前宁太嫔就有种感觉,康王爷这次回京,只怕有大动作,只是没想到,她最担心的事情反倒成了现实,康王爷果然要造反,这可了得! 先不说皇帝现在的皇位越做越稳,后面还站着摄政王陆淮琛,朝中大臣也不嫌弃皇上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个个拥护他,现在康王爷如果还想造反,只怕朝中没有人支持。 宁太嫔把自己的顾虑一说,康王爷冷冷一哼,拂袖而起,“无人支持又怎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儿子在江南一带有自己的兵马势力,已经悄悄转移到京城了,朝中大臣若是不服,留着也没什么用!” “你太放肆了!”宁太嫔冷冷一喝,将他拽了过来,“康儿,你可不准有这么危 险的念头,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你又何必在此时又起争端!” “这都是他们逼的!”康王爷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有人不想往上爬的,更何况,他当年不过是犯了一个很小的错误,就被先帝贬到江南,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现在如果不是自己接连好几次上书,只怕当今的皇上也不会那么痛快的把他接回来。 既然自己已经回来了,那皇帝的噩梦也就来了,经此一事,康王爷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自己掌握天下大权,将所有人的命运都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才不会有人对他发号施令。 没错,他最想要的就是权力,更何况他本就是先帝的儿子,皇家之人就算夺位,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家血脉,想来也不会有人不服,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康王爷迫切的看着她,“皇上才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摄政王虽说有心扶持皇帝,但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若是错过眼下良机,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宁太嫔脸色苍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她又要失去一个儿子吗?之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第六百三十二章 造反 宁太嫔真的想阻止,但看康王爷的样子,也知道这件事儿只怕不是她能够做主的了。 宁太嫔猛地想起一件事来,脸色一变,“康儿,你刚才说摄政王自身难保,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妃难道还不知道吗?”康王爷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后轻轻一笑,“摄政王贪墨一事,已经被皇上知道了,想必皇上现在已经着手派人调查了,摄政王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皇上的安危!” “什么?”宁太嫔浑身一震,“摄政王贪墨,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她这个久居深宫的妇人,也知道陆淮琛是最清正廉明的,绝对没有贪墨这一说,先帝在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先帝死了,新皇继位,陆淮琛也还是这样。 他是摄政王不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不假,但是凭陆淮琛的人品,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宁太嫔脑中灵光一闪,转头道:“康儿,不会……不会是你诬陷摄政王的吧?!” “母妃猜的没错。”康王爷大大方方的承认,“摄政王是皇上最大的臂膀,如果不把他除去,又如何争夺皇位呢?” 从头到尾都是康王爷一 手玩的反间计,他就不信了,皇上和陆淮琛之间真的毫无嫌弃,彼此坦诚,但凡有一丁点,只要陆淮琛贪墨的事找到切实的证据,皇上就算想包庇他,那也是不行的。 “这太危险了!”宁太嫔连连摇头,“康儿,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万一皇上知道你陷害摄政王,他一定会再次把你发落到江南去的!到那时候,你我母子二人何时才能再见上一面?!” 然而,即便宁太嫔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康王爷还是听不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只剩下报仇这件事。 都说母债子偿,既然先帝已经死了,那偿还债务的事,自然落到当今皇帝身上来了! “母妃先休息吧!儿臣告辞了!”康王爷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宁太嫔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踉踉跄跄地摔在椅子上,十分惊恐,她一共就只有这两个儿子,本以为康王爷远在江南,但也能保得一生平安,即便以后不再见面,宁太嫔心里也是欣慰的。 现在康王爷回来了,居然是为了谋权篡位,宁太嫔别提心里多震惊了,但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能够阻止的。 康王爷从小就个性要强,独来独往,他所决定的事情,根本没有人能动摇,即便宁太嫔是他母亲,也无法劝说,现在他又将自己的计划透露了出来,想来是胸有成竹的。 可是陆淮琛的手段向来狠毒残忍,之前造反一事能被平压下来,也是陆淮琛的功劳,这一次不知道康王爷有没有那么幸运了! 而这会儿陆靖宇还忙着调查陆淮琛贪墨一事,自从李文松跟他说过之后,陆靖宇心里的确有了个一疑问,他也开始怀疑,陆淮琛这些年是否利欲熏心,野心被撑大了,所以玩起了贪墨那一套,这可关系到国家根本的大事,陆靖宇不敢马虎,整整一天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一直在处理这件事。 来来往往的大臣,进进出出了好几个,出来时都愁容满面,目光严肃,旁边的赵公公看来看去,轻叹一口气,看这样子,摄政王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陆靖宇的脸色很非常难看,送走了最后一位大臣,他紧紧握着拳头,小脸上青筋暴起。 如果说,昨天对陆淮琛贪墨一事,陆靖宇还伴有抱有怀疑想法,那到了今天,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 事实了。 陆淮琛的确贪墨了数万两白银,而且证据确凿,至于那些银子在什么地方,不用问,肯定是摄政王府。 陆靖宇别提多心寒了,这些年他对陆淮琛不饱,不管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陆靖宇都会尽力满足,却没想到,最后他居然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子。 陆靖宇陷入沉思时,赵公公走了进来。 “朕没传你,谁让你进来的?”陆靖宇怒斥出声。 赵公公吓了一跳,赶紧跪下,“皇上,丞相大人有要事禀报。” “丞相大人?”陆靖宇一楞,随后闭上眼睛,“传他进来吧!” 自从他继位以来,丞相很少到御书房来,很多事情都是会报给陆淮琛的,现在却直接越过陆淮琛,来汇报给他,想必丞相要说的事情,应该和陆淮琛有关。 果然丞相接下来说的话,的确事关陆淮琛,但是还透露了一个更重要的信息。 “你说康王爷要造反?!”陆靖宇微微眯起眼睛,将奏折狠狠的扔了下去,“丞相大人,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康王爷是朕的亲皇叔,他怎么会造反?” 丞相赶紧跪了下来,“皇上,万事不可不 提防,当年之事皇上应该还记得,若是再来一次,只怕要动摇根基了!” 陆靖宇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很是憋屈,他这个皇帝做的也太窝囊了,摄政王他动不了,现在就连康王爷也要造反了。 他的皇叔个个都不是个省油的灯,再看他十几岁的毛孩子能做什么,朝中大事都是陆淮琛在处理,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利欲熏心的人,野心被撑大了以后,果然会人心不足蛇吞象。 丞相把事情说得很清楚,陆靖宇心里很是着急。 康王爷前脚才回京,江南一带的兵权,就朝着京城靠拢过来,这事不是丞相处理的,而是大将军赵云山,他觉得奇怪,便派人调查了一下,发现那些军队全部都是康王爷的。 康王爷前脚才回了京城,兵队就过来了,这也太奇怪了,他人在京城,自然不会受到危险,那集结这些兵队做什么?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也就只有造反了,本来赵云山只是随口一猜,后来越想越有可能,便把这事报告给丞相了,丞相哪敢怠慢,立马就来见陆靖宇了。 平白无故的把军队集结起来,可不是要造反吗? 第六百三十三章 大结局 而这会儿,丞相也听说了陆淮琛贪墨一事,他犹豫很久,看了看陆靖宇的脸色,轻声道:“皇上,不知道摄政王贪墨一事,和康王爷造反是否有关联?!” “出去!”丞相的话才刚刚说完,陆靖宇怒不可扼的一拍桌子。 丞相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出去。 这件事得付出,李陆靖宇也不再犹豫,立马就把陆淮琛传了过来,想找他问话。 本来陆靖宇是想不动声色地去陆淮琛家里看看,也就是抄家,但想来想去,自己当初登基的时候,陆淮琛确实帮了不少忙,他这样做很容易落人话柄,所以还是先把陆淮琛叫过来问一问才清楚。 实际上,陆淮琛被迫陷入贪墨一事,他自己也是知情的,突然接到上面的命令,陆淮琛并不惊讶,很快就来了。 他明确的告诉陆靖宇,自己并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一切都是别人诬陷,除此之外,他还拿出丞相,包括李文松和康王爷往来的书信和证据。 事实上,从康王爷回京开始,陆淮琛就已经怀疑他了,之前平定造反的事,几乎全是陆淮琛一个人的功劳,那人又是康王爷的亲哥哥,想必他肯定会对 自己恨之入骨,陆淮琛不得不防。 却没想到,这事儿居然成了真的,所以这些日子,陆淮琛除了帮纪令月调查罗伊伊一事,还在搜集证据,而他送上来的那些书信,完完全全地还原了他们这伙人,如何狼狈为奸陷害陆淮琛的。 有书信为证,可比那些所谓的证据有力多了,陆靖宇大怒,当即抓捕了康王爷和丞相,包括李文松等人,连他们的部下也没有放过,全部送进大牢。 宁太嫔就知道,康王爷这事根本不可能成功,但也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一时接受不了,想找陆靖宇来求情,可她却没有得见。 宁太嫔又去求太后,被她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推脱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是谁,只要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必然要受到惩罚,宁太嫔再怎样恳求都是没用的。 直到皇宫里的事了结了,纪令月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是后怕,这些天她一直忙着处理罗伊伊的事,根本就顾不上,直到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陆淮琛早有先见之明,只怕这会儿已经被关进大牢了,纪令月想去找陆淮琛一趟,关心关心他,没 想到陆淮琛却先来了,而他手上还带着一个人。 不等纪令月询问,他就让纪令月把老夫人请出来,有要事商量,而这商量的事,当然是针对罗伊伊来的了。 背后的那个组织,早就被陆淮琛挖出来了,只是陈二龙死亡的事,在陆淮琛意料之外,所以就拖了几天,但拖到最后,该有的惩罚还是跑不了。 在陆淮琛的距离力争之下,还有组织的人突然反戈,罗伊伊所有的阴谋全部暴露。 她本就是个孤儿,根本没有亲人,所有的家世都是她自己编出来的,至于珠宝也是她偷的。 当老夫人知道那些珠宝全部被砸的稀巴烂,卖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住了,差点晕过去。 罗伊伊直接被关进柴房,等老夫人醒了之后再做定论,至于纪仲,他也震惊的不轻,从来没有想过,罗伊伊居然是这样的人,即便他从前偷了府里的银子,纪仲也难以置信,但是现在证据就摆在自己面前,人证物证都有了,根本无从辩驳,纪仲也只好相信了。 不过罗伊伊被关进去之前,还反咬了纪令茹一口,说纪令茹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针对纪令月。 可是,即便罗伊伊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也没人理会她。 从一开始纪令月就不觉得,纪令茹突然回来有什么单纯的目的,估计就是冲着她来的,所以这会儿罗伊伊把这话说出来,纪令月并不惊讶。 老夫人醒来之后,做了判决,要杀死罗伊伊,即便纪仲跪在门口苦苦哀求,老夫人也未曾改变心意。 至于罗伊伊背后的那个组织,早就被陆淮琛连锅端了,消失的干干净净。 所有的事情都了结后,马上就到了他们成亲的日子了,纪令月很是激动。 不过还有一件事没处理,那就是靳七和绿翘的事情了。 这俩人明明对互相有意,偏偏不说,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纪令月实在等不及了,在她的帮助下,这层窗户纸也被捅破了,二人在一起了。 纪令月答应,等到他们的婚礼一结束,就把绿翘嫁给靳七,让他们俩永远在一起,不再分开。 所有的事情都已了结,纪令月别提多高兴了。 时间转眼而过,到了罗伊伊的头七,虽然罗伊伊做了很多的错事,但纪令月觉得毕竟认识一场,更何况当初在府里遭遇刺客的时候,罗伊伊 确实救了她一命。 别管出于什么原因,她能这样做就已经很不错了,否则纪令月也活不到现在。 即便现在马上就要成亲了,纪令月也顾不上,带着绿翘去给罗伊伊上了炷香。 被老夫人察觉到了,本以为自己会被训斥,老夫人却没说什么。 自从罗伊伊死了之后,阮夫人也带着纪令茹火速回了佛堂,她本来还想对纪令月不利呢!阮夫人说什么都不愿意,以死相逼,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正主和替身一下子都走了,纪仲受不了打击,又整日醉酒,老夫人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激了,早知道这样就该留下罗伊伊一条命,让她受尽折磨,偏偏不让她死去。 这样一来,纪仲每天能看到她,也不至于如此难受。 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这件事也只能到此结束了。 康王爷因为密谋造反的事,也被皇上处决了,宁太嫔伤心过度,大病一场。 陆靖宇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但凡有人想动摇江山,只要自己坐在这个位子上,用最恶毒的手段对付那逆贼也不为过。 很快终于到了七夕,纪令月出嫁,三年后诞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