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归来:王妃要休夫》 第1章 砸场子 金秋十月,华晟王朝唯一封王的皇子萧桓成亲,十里红妆,锣鼓喧嚣。 说是成亲,其实就是纳个妾。 只不过这日子比圣旨赐婚的正妃进门,只间隔了一个多月。 这就给那些‘饱暖思八卦’的上京百姓提供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比如,新娘曾是万红楼的花魁娘子,再比如,安平王妃对安平王近三年的痴心纠缠。 算起来,这安平王妃与安平王,还带着那么点儿姑表亲的关系呢。 同样是红妆十里,纳妾的阵仗搬出了娶妻的架势, 安平王萧桓的这一举动,算是落足了王妃娘家镇南将军府的面子。 难怪听闻正牌王妃因为气不过,几天前投缳自尽未遂,现在人还在床上躺着呢。 百姓一路尾随议论,直到队伍停在安平王府门口。 萧桓利落下马,到轿边款款牵起新娘的手向着府里走去。 安平王府一改往日肃穆,一派红火喜气,内里高朋满座,门口偌大一个铜盆,火苗向上窜的正旺。 清风徐徐,新娘的火红裙裾随风而动,微微扬起的红纱露出姣美的半幅面容,引来四周一片吸气声。 难怪安平王不惜开罪将军府也要执意迎娶。这名小妾的容 貌,真不愧‘上京名魁’的称号。 盈盈一握杨柳腰,我见犹怜含羞草。 与安平王隽逸冷傲的面孔一起,当真是天造地设的璧人。 “安平王到!” 喜乐不断,周遭宾客纷纷起身恭喜,萧桓难得的一一回应,喜悦之情一望即知。 “请新人跨过火盆,从此和顺万福。”司仪在一旁扬声。 众宾客连忙让开路,由喜娘搀扶着新人朝火盆处走。 “哎呀,那对贱人都要行礼了,小姐,你行不行啊?你瞧你瞧……”人群之后,两个娇小的身影紧靠在一起,刻意压低的声音很容易就被鼓乐声隐没。 紧接着一道同样压低的轻语低斥:“什么叫行不行?消停点儿看戏!” “哦。”率先说话那女孩不甘愿的咬唇,死死盯着即将跨过火盆的新人,忽然眼睛一亮,惊喜道:“呀!着了!着了!” “着火了!” 与此同时,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只见新娘的裙裾在跨过火盆时仿佛被沾了火油一般,倏然簇起火苗,竟一发不可收拾,连身旁的喜娘也跟着遭了秧,连跑带跳的蹿到一旁用力的拍灭蔓延到身上的火星。 这一跑不要紧,竟连带着近处凑热闹的客人 无一幸免,那华美衣衫哪个不是见火就着。 “啊!着火了!” “灭火,快!快呀!” 宾客一众都乱了神,新娘被盖头蒙着脸,等她反应过来裙摆都烧起大片,此时也顾不得矜持,丢了头纱慌乱的拍打衣服失声叫道:“王爷,救我……” 萧桓被这突来状况惊得一愣,听到心爱之人的呼唤立即闪动身形上前来救。 然而,有人速度比他更快。 “别怕,我来帮你!” 一道娇小身影迅速冲过慌乱宾客,跑到蒋琬身边猛地一推,将本就摇摇欲坠的蒋琬推倒在地,不由分说就撕了她烧到一半的罗裙,连着里面的内衬一起毫不犹豫的丢在一旁。 新娘层层叠叠的罗裙被这么一扯,就只剩下一条单薄的里裤。 “啊——” 蒋琬又羞又恼,围观宾客落在她玲珑身躯上的异样目光让她恨不能将自己藏进地底,不知所措间,又一道身影冲过来,口中还喊着:“小姐,我来帮你!” 紧跟着那人拾起地上的红盖头就往蒋琬身上拍,势必要将每一处残留火星消除干净。 “够了!” 萧桓在蒋琬露出底裤时已经彻底黑了脸色,上前一步用力拉住率先冲出的女子 的手,待看清面容,声音倏的抬高,带着几分惊愕后的震怒:“沈承君!” 沈承君? 原本热闹的喜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被安平王扯住的女子身上。 只见她一身素色罗裙,头上简单挽着一支玉簪,因为刚刚的动作几缕发丝垂落下来,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运动后的红晕,一双眼睛犹为明亮,可不正是那位卧病在床的安平王妃? “沈、承、君。”萧桓咬牙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右手越来越用力,仿佛要将对方的腕骨捏碎一般:“你来这里做什么?” “放开我家小姐!” 一旁的冬夏见状连忙丢了手里的喜帕冲过来,想要掰开萧桓的手,没等碰到,就听萧桓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人甩了出去,脱下外袍将地上的娇人儿迅速围了个严实:“沈承君,今天的事,最好与你无关。” 沈承君似乎早预料到有此一摔,这样盛怒下的一挥竟然只是借力向后踉跄的两步,面上笑容未改丝毫。 没等她开口,冬夏就已经忍不住:“王爷怎能如此说小姐?当日小姐看她可怜救她于危难,更不计前嫌容她进府,现在又不顾危险来救她,王爷怎 么可以这样偏心?” 小丫头伶牙俐齿,短短几句话,就将当初的事情交代清楚,原来这个妾,竟然是沈王妃一时不小心错救的白眼狼。 一时之间,落在蒋琬身上的目光纷纷变成了鄙视不屑。 “你……” 萧桓气得不轻,怀里佳人的颤抖更让他心疼,于是挥手让喜娘上前将蒋琬扶回内堂休息。 无论如何,婚礼是进行不下去了。 眼见着萧桓眼中凝聚着风暴,沈承君将冬夏拉到身后,展颜一笑:“王爷不必多心,等看过我送过的这份礼,你就不会再怀疑了。” “送礼?”萧桓眉心微拧。 沈承君慵懒低笑,袖中白色纸笺向前一递:“当然是送礼,难不成该来抢亲么?” 随着她的动作,手腕上的红印以及被火灼伤的痕迹露在众人面前,又引来一阵侧目唏嘘。 萧桓将信将疑的接过来,甫一打开就看到最上面方方正正的两个字——和离! 萧桓脸色倏沉,陡然射向沈承君的目光仿佛冰刃般锋利,却发现沈承君在交出信封后就已带着婢女转身朝着喜堂外而去。 在离开喜堂之前,沈承君刻意在一名紫衣玉冠的年轻男子身前停留过一次,行了个半礼。 第2章 和离 而这一幕,恰好被抬头望过来的萧桓望进眼底。 原本已经腾起的怒火陡然一窒,萧桓眼中飞速的闪过一丝流光。 而那名男子在看到沈承君的举动后明显一愣,随即唇边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感受到身后萧桓的目光,立时转过头调侃似的看向他笑道:“三哥,三嫂这样抬举,真是让小弟受宠若惊呢。” 婚礼完不成,受伤的宾客需要安抚,损毁的喜堂需要重置,王府家丁婢仆一时之间忙的不可开交。 而比起前院的热闹,王府后院西南角的黎华院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般,偌大的院落空空荡荡。 相比其他院落的精致奢华,这里简洁素净的让人根本想不到会是府中女主人的院子。 沈承君带着冬夏从外面匆匆走进来,才进了房间,沈承君就往贵妃榻上软软一躺,仿佛累坏一般呼了口气。 也确实是累惨了,她几天前可是真真实实的死了一回的,打人放火的兴奋劲儿一过,这会儿要她动动手指都费劲。 “小姐,你怎么走的这么急啊。你给了王爷什么礼物?奴婢看王爷的脸色真吓人。”冬夏后怕的缩缩脖子,手指点着药膏在沈承君的手腕上来回摩挲 了几下,那些灼伤的疤痕竟然如蛇皮一般被她搓揉了下来,白皙的皓臂还原如初。 “不跑难道等着他发威?你傻啊。”沈承君转眸白了眼喋喋不休的冬夏,揉了揉完好的手臂,不过是些掩人耳目的把戏,蒋琬那种女人也配让她受伤? 嫌弃的看了眼一脸好奇宝宝的冬夏:“正好趁着你这一身的烟火气,也甭换衣服了,准备开饭吧。” “对哦,咱们还没吃饭呢,”冬夏拍了拍脑袋,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光顾着今天的热闹了,小厨房里有新鲜的鲫鱼,奴婢昨天和前院的张妈学了一手,这就去给小姐做汤。” 沈承君的眼角抽了抽。 上辈子她是被慢性毒药折磨致死,重生后她就不再相信黎华院的人了,所以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和冬夏、冬舒从娘家带来的一明一暗两个护卫,做饭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冬夏身上。 别看这丫头一身热情,但做出来的东西真心不敢恭维。 “对了小姐,”冬夏临到门口又不死心的转回头来:“那个蒋琬的裙子为什么会着火?好神奇哦。” 原本要睡着的沈承君无奈揉了揉眉心,眼睛掀开一丝缝:“喜娘的袖子里藏了 药粉,一早就让冬舒安排好了。” “难怪冬舒前阵子都不见影子,原来是办这个差去了。” 冬夏恍然,随后又面露不解:“不对啊,王爷纳妾,将军和少将军不在京,二夫人说想给您出口气,吩咐人在喜娘的饭食里下了药,今儿那喜娘是蒋琬临时找来充数的,小姐怎么会提前安排的?” “卜卦啊。”沈承君歪头慵懒一笑,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你家小姐我只需掐指一算就全都知道了,冬夏,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要求求我,替咱们丫头算一算姻缘如何?” “小姐!” 冬夏俏脸一红,羞得狠狠一跺脚:“都是冬舒那个混蛋小子,没事儿给您找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看,无端端都把人给教坏了,看奴婢要怎么收拾他!” 说完,转身足下一点,轻身跃出了房门。 沈承君望着那飞快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唇畔的笑容渐渐收敛。 卜卦? 这理由当然是骗人的。 她又不是神仙,自然做不到未卜先知,但她也算不上普通人,死过一次又重活一回,想普通也难。 今日这一切那一世她早就亲身经历过一次,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 这个理由还真的没办法和冬夏解释。 甚至连她自己偶尔也会迷惑,明明已经被毒药阴谋折磨致死的她,竟然会意外的重生在了六年前,回到了沈家鼎盛,错误刚刚开始的那一刻。 这是上辈子过得太憋屈,老天也看不过去的结果么? 可为什么不是重生在婚嫁之前呢,沈承君遗憾的叹了口气,那样她就一定不会嫁给萧桓,还能混个郡主做一做。 “沈承君,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思绪刚刚收拢,外面就传来一声轻喝,一道红色的修长身影从外面踱步进来,冷酷的目光直逼歪靠在榻上的沈承君。 沈承君此时困意已消,眯起眼睛朝门口望过去,只见阳光被阻挡在那人身后晕起流动的光圈,俊美的侧脸棱角被勾勒的更加分明。 这个人,曾经就是以这样一副傲然尊贵的姿态闯进她的人生,毫无悬念的沉沦了她那一世的痴心。 虽然现在看起来风采如旧,但那种牵动心魄的感觉,终究是淡了。 “王爷很闲么?竟然有空来我这儿?” 晃神只是一瞬间的事,沈承君缓缓优雅起身,笑望着萧桓不断散发着冷气的脸,连喜服都没换,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 萧桓原本怒意冲冲的过来想要质问沈承君关于休书的事,但进门后不经意间看到沈承君沉思的样子,他不由得顿了脚步,尤其是沈承君望向他目光,胸口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 那种带着怀念、伤感、轻嘲、感悟的复杂,竟然有着看尽人生的沧桑感,紧跟着萧桓又觉得好笑,那样沉重的目光,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不通人情、矫揉造作的大小姐身上。 沈承君也不理萧桓眼里的不屑,抬手拿起茶壶在手上掂了掂,耸肩一笑:“抱歉,冬夏在厨房烧汤,没空给你添茶了。” 萧桓拧眉,表情有些不耐:“本王不是来喝茶的,这个你给本王解释清楚。”说罢,袖里的东西往桌上一丢,正是沈承君给他的那封和离书。 沈承君瞥了眼被捏的皱巴巴的宣纸,笑得一脸无辜:“解释?最简单的和离书而已,王爷是有哪个字不认得么?” “少装蒜!” 萧桓忽然近身抬手捏住沈承君的下巴,冷冷的瞪着她:“沈承君,你费尽心思嫁给本王,会肯主动和离?告诉你,收起你的那些小把戏,如果你肯安分的呆在后院,本王不介意养一个闲人,否则就别怪本王心狠。” 第3章 另一道圣旨 “王爷以为我是在欲擒故纵?”沈承君嗤笑一声,懒懒抬眸:“王爷多虑了,人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承君当初年轻不经事,不懂得人心易变的道理,如今懂了,便不想在纠缠王爷了。” “人心易变?”萧桓一怔,随即冷笑:“沈承君,本王由始至终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又何来变心一说,你……” “王爷错了。我说的人心,并不是只王爷您,而是在说我自己。”沈承君倏地出口打断了萧桓的话,垂下的眼眸情绪浮动了几轮,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上萧桓的眼睛,声音低缓而认真:“我,不喜欢你了。” 喜欢了萧桓一辈子的沈承君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跟萧桓说出这几个字,而且说完之后竟然完全没有预想中的难受。 反倒是萧桓的反应有些过激,沈承君望着钳住自己下颌散发怒意的萧桓,着实是楞了一下。 “沈承君,你再说一遍!” 男人的劣根性也好,犯贱不甘心也罢,总之,沈承君这一句不喜欢了让他萧桓散一点的怒火倏地再次熊熊而起。 他试图从沈承君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但结果只能是失 望。 不喜欢了?什么叫不喜欢了? 之前费尽心思的嫁给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个满城风雨,现在忽然又说不喜欢了? 这是什么感觉?情场浪子山盟海誓的来了一通最后说一句开玩笑,逗弄傻子玩呐? 当然,安平王爷是不可能承认他自己就是那个被人逗弄了的傻子的,只能咬紧牙关,在沈承君再次开口前加重了下巴上的力道,狠狠的蹦出几个字:“沈承君,你最好给本王适可而止。” 沈承君很识时务的放弃了再重复一遍的打算,虽然比起那一世的撕心裂肺,这点小疼于她而言跟蚊子叮的也没什么差别,但她毕竟没啥自虐爱好。 垂下的眼里暗光一闪,沈承君撇撇嘴,看来时机还不到,上辈子沈家败了,萧桓的休书可是一丁点都没迟疑的送到她面前的。 萧桓眸色一厉:“沈承君,你少疯疯癫癫的跟本王装神弄鬼,后院如果装不下你,京城里的尼姑庵多得是!” 沈承君眼角一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不小心把心里话给嘟囔出来了,下巴都疼得麻木了,心道肯定又是一处淤青,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上辈子自己 真是脑袋进水了还觉得他好。 “送我去庵堂最多也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可我占着你正妃的名分你不觉得憋屈么?王爷何苦怀疑的我诚意,难不成真要一纸休书闹得不欢而散么。” 萧桓见沈承君随着说话的动作,脖颈上一圈青紫痕迹隐约露出来,下意识的松了些力道,冷哼:““休书?你当圣旨是儿戏么?除非圣旨再颁,否则,你死生都离不开这里。” 沈承君显然不介意这个早就知道的事实,这一点她从醒来之后就考虑过了:“我既然乐意成全王爷的厌弃之心,自然不会将忤逆圣旨的罪名牵连到您身上,至于机会,总要是自己争取的。这份和离书我只是提前交给王爷当是预告,让你在抉择时不必有所顾虑,您不用急,不愁用不上。” 圣旨赐婚,当然要有另一道圣旨来解除,凭借上一世的经验,这个机会并不遥远。 感觉下颌上的力道松了,沈承君趁机将自己的脑袋解救出来:“当然,王爷若是不介意多一个恶毒之人整天像把刀一般悬在你心爱之人头上,大可将我当成闲人,反正二嫁之身也没什么光彩。” “你敢威胁本王 !”萧桓眼中风暴酝酿,伸手就要将脱离他掌控的人抓回来,忽然听到门外焦急的呼唤。 “王爷不好了,琬夫人哭得闭过气去了!” 萧桓的动作一顿,沈承君趁机逃开危险区,展颜而笑:“这么脆弱的承受力,可别一时想不开才好,看来日后这府里也会很热闹,我的事情,王爷可以慢慢考虑,当务之急,不去关心下她么?” “今天的事果然是你!”萧桓敏锐的抓住沈承君话中的意思,紧接着眸光在沈承君的脖颈上淡淡一扫,薄唇弯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你当人人都是你吗?” 沈承君眸色微闪,“蒋琬当然不是我,她如果真有赴死的勇气,说不准真能混个王妃来当当了。” 这话萧桓并没有听懂,有了刚刚沈承君胡言乱语的前车之鉴,他很自动的将这话归结成了怪力乱神。 门口的催促声越紧,终归是放心不下蒋琬,萧桓狠狠的瞪了沈承君一眼,跟着报信的人转身匆匆走了。 沈承君望着萧桓离去的背影,倏地冷笑一声,手指在脖颈上的痕迹上使劲的划了几遍,仿佛是要洗刷掉那个耻辱的印记,几个来回就将白皙的皮肤 揉得通红。 门口黑影一闪,沈承君近乎自虐的手被人轻力却坚定的拉住,耳边响起一道清越明朗的声音:“小姐,请不要这样。” 沈承君的动作一顿,眸光沉沉复杂,随即嗤笑了一声,抬眼望向忽然出现在面前的漂亮少年。 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清朗俊秀,眸光里透着几分担忧,紧身的黑衣覆在他纤细的身上,显得有些单薄,只从表面上看,谁也猜不到他会是将军府暗卫中身手最好的一个。 “吓到你了?”沈承君笑了笑,说实话她从重生清醒就一直在想着如何远离萧桓,可是理智在那人面前还是很容易就溃不成军,这才是让沈承君心里烦躁的地方。 难道被萧桓虐都成一种惯性了么。 “小姐的委屈等少将军回来后自有说法,如果小姐等不及,属下这就去帮您解决。”那少年请示的看着沈承君,认真道。 “你怎么解决?再刺杀蒋琬一次?别说萧桓有所准备,我也不想让你们脏了手。”沈承君轻呼了一口气,从手腕处传来的体温清清凉凉,那股温凉的真气顺着手臂游走在四肢百骸,让她刚刚涌起的那份焦躁也逐渐退了下去。 第4章 受排挤 不由得抬眼笑道:“冬舒,这就是我哥教你的沐风心法?挺厉害的嘛。” 被唤作冬舒的少年脸微微一红,慢慢放开沈承君的手,垂着脑袋:“小姐过奖。” “过什么奖,这心法不错,回头你教我练练。”平复了心情的沈承君又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形容,往软椅上一靠,“你来的正巧,我刚好有事要你去办。” 冬夏刚刚的无心之语,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在那一世里,沈家后来家败,二娘替她出气对喜娘下药这件事也曾被有心人拿出来做过文章。 如今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弥补的先机。 想想那一世的辛酸跌宕,那些对她父兄、姐妹犯下种种恶行的奸佞小人,沈承君的唇角渐渐弯起一抹冰冷的弧,无论仇人是谁,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喜娘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却能让她顺藤摸瓜找到对沈家虎视眈眈的人。 冬舒仔细将沈承君的话听完,立即转身就朝外走:“属下这就去办。” 沈承君一把拉住他的衣摆,失笑:“不急在这一刻,冬夏熬了鱼汤,喝完了暖暖的再去。” 正说着,就见冬夏端着小炉暖锅进来,见到冬舒在房里立即没好气的瞪 了他一眼,显然还在为刚刚沈承君的逗弄迁怒,放下手里的汤又转身出去了。 沈承君朝着桌上努了努嘴,笑望着冬舒:“冬夏新学的手艺,外面可绝对喝不到。” 冬舒嘴角抽了抽,默默地端着汤锅仰头豪迈地一饮而尽,看得取了碗筷回来的冬夏惊讶的张大了嘴。 最后一口汤下肚,冬舒爽快地拿手背一抹嘴:“属下告退。” 说罢,脚底抹油般一溜烟的跑了。 冬夏这才反应过来在后面气得直跺脚:“什么啊,我费心给小姐熬得汤,他一口气全给喝没了,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此情此景,看得沈承君伏在桌上哈哈大笑,心情一瞬间就明朗起来。 相比黎华院里的欢乐,令花轩就是另一番情形了。 “王爷,妾身真是没脸见人,没有颜面苟活于世了……” 被大夫初初救醒的蒋琬掩面低泣,上身的喜服还没褪下,腿上因为轻微的烧伤被包了好几层,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萧桓一身月白锦袍负手站在床边,怜惜的看着蒋琬,语气尽量放缓安抚:“大夫说你体弱多思才会昏厥,你不必担心,本王已经知会管家,不会有人敢乱说闲话。” 蒋琬又继续低低 的哭了两声,才抬头委屈的望着萧桓:“王爷,对不起,是琬儿让您为难了。” “今日只是一场意外,你莫要多想,安心养好身体,”萧桓眉心微拧,脑海里却浮出这场意外始作俑者的慵懒笑容,他出身皇室宫廷,对这些内斗再熟悉不过,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做了也就做了,还不怕死故意拿出来说的。 那个该死的女人,真当他奈何不得她么。 “多谢王爷。” 蒋琬见萧桓目光停留在自己受伤的腿上,表情忽然有些狰狞,以为他是在为今天喜堂的事情恼火,心中暗暗得意没有白白贿赂大夫,软软的朝萧桓身边凑了凑。 萧桓的思绪根本没放在这里,本能的往旁边避开,结果蒋琬的身体重心一歪,险些从床榻上翻下来,直接牵动了受伤的腿,痛得她一声娇呼,脸色都白了。 萧桓这才反应过来,挥手让人重新去请大夫来看,避开了蒋琬哀怨的幽幽目光。 恰巧管家进来请示晚膳,萧桓抬眸看了眼一脸期待的蒋琬,吩咐道:“就摆在令花轩吧。” “是。”管家匆匆而去,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酒菜就送进了房内。 因为蒋琬伤的是腿,管家特意让人准备了炕 桌,与萧桓分坐在床两侧,蒋琬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碗里的羹汤,一边偷偷用眸光打量他,小脸渐渐浮起一层红晕。 萧桓心里有事,没注意到对蒋琬含情脉脉的眼神,低头看了眼侍女盛到他面前的羹汤,忽然想起今天在黎华院沈承君的话,转头望向管家:“黎华院那边的膳食,府中不做安排吗?” 管家一愣,这还是王妃进门以来头一次被王爷问及,这是要转性儿的节奏咩。 连忙解释道:“初时是做安排的,只是前几天王妃忽然说要在黎华院内立小厨房,因此才断了供应。连同黎华院里伺候的婢女,除了冬夏,其他人都被王妃送了出来,说是王妃喜欢清静。” 蒋琬在听到萧桓提到沈承君时长睫微微轻颤,此刻抬起病弱的娇颜朝着萧桓,面露担心:“王妃姐姐出身显赫,难免心里委屈,都是妾身不好,让王爷难做。” 管家低眉顺眼的听着,心里却咯噔一下,这个蒋夫人看起来柔若无害,简单一句话就给沈承君的行为定了性,表面上看是内疚自责,实际上是暗示王妃此举是在宣泄不满。 如果王爷入了心,这王妃好容易有的一次关注就算是泡汤了。 这么想 着,管家抬眼偷瞧了萧桓一眼,却发现萧桓神色不动,对这种暗示似乎无动于衷。 蒋琬也因此心里有些没底,暗恼自己有些太着急了,柔柔一笑:“王妃姐姐此举,怕是吃不惯府里厨子的手艺,不如,王爷过几日去将军府要个姐姐之前用惯的厨子来吧。” “就是被惯的,她不想用就算了,省的浪费力气。” 萧桓回过神冷哼了一声,眼里暗暗闪过一丝懊恼,刚刚他竟然会突发奇想,生出那女人忽然提和离是因为受了府中下人排挤的念头,真是鬼迷心窍了。 想想那女人先前张扬刁蛮的个性,进门才装了一个月的温婉安静,现在算是露出本性了。 蒋琬见萧桓如此,轻轻低首一笑,不再多言。 吃过饭,蒋琬本以为萧桓会在她这边休息,不想萧桓却摇头:“你身体不适,本王还是去书房处理公务,今日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王爷,妾身没事的……”蒋琬有些不甘心的咬唇,但听萧桓说是去书房,而不是王妃的黎华院,心里也算有些安慰,她才让大夫帮着夸大了伤情,若留下来露馅反而不好,于是道:“那王爷也早些安置,外面下着雨,让照路的人仔细些。” 第5章 挑衅上门 萧桓淡淡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令花轩。 当夜萧桓独自睡在书房的消息被冬夏传到沈承君耳朵里,窝在被子里的沈承君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冬夏一边擦着身上的雨水,一边奇怪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满脸的搞不懂。 她冒着大雨跑出去打听到的好消息,就换来这么一声嗯? 这太不应该了吧。 似乎从上次小姐醒过来,对王爷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 还有婚礼上那个得她家小姐一拜的男子,她从未见过那人跟小姐有任何往来,为什么会当众受此礼遇? 最近她家小姐实在是太反常了,赶走了一院子的婢女,厨房的饭也不肯吃,还对王爷爱答不理,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冬夏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决定等得了闲一定要去将军府告个急。 沈承君不知道她的举动在自家丫头心里引起了这么个效应,美美的睡了一觉,梦里没有血光没有分离,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早膳连喝了两大碗粥。 作为一个绝对的行动派,沈承君心里惦记着冬舒昨儿露的那一手功夫,才放下碗就嚷着要去院子里练练。 其实她也算是将门虎女,从小就有专门的师傅教习 ,但自从几年前秋狩时遇上了萧桓,为了符合他的喜好,她就舍了武装爱红妆了。 现在重来一次,沈承君立誓绝不让自己为了谁委屈,但是落下的功课如今重新操练,难免要受些苦头。 “右腿不能松,绷紧,气息向下沉,腰背挺直!” 别看冬夏平日里嘻嘻哈哈,对沈承君想要重拾武装这件事可是十分积极严肃的,训练起来就像是对待士兵一般正规严苛。昨晚一场大雨直下到黎明才放晴,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因此说话都有些带了白气。 冬舒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虽然没怎么说话,脸上的表情跟冬夏一样,偶尔抬个手纠正下沈承君的姿势。 蒋琬带着人来到黎华院,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沈承君身着干练服帖的红色窄袖小袄,双手持平的扎着马步,乌黑的长发利落的束成马尾吊在脑后,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儿,小脸儿也红扑扑的,相比蒋琬精致精描的妆容,沈承君比她身边伺候的婢女还要简单素净,却比谁都要引人视线。 就像是一团火焰,热烈得让人想忽视都难。 看到这一幕,蒋琬不自觉的又想起昨晚上萧桓的反应,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还没等靠近, 眼前忽然黑影一闪,一条手臂拦在了她的面前:“退后。” 蒋琬吓了一跳,她在沈家呆过,认得眼前这气息冰冷一脸生人勿近的少年是沈承君的护卫冬舒,于是弯唇嫣然一笑:“舒护卫,我是来给王妃姐姐问安的。” 冬舒没有动,而是转头询问的看向沈承君。 沈承君此刻仍旧保持着蹲马步的姿势,听到动静慢悠悠的转过头朝门口望去。 见沈承君注意到自己,蒋琬倾身福了一福,娇柔道:“琬儿给王妃姐姐请安。” “免了。冬舒,你放她进来吧。”沈承君见此爽朗一笑,下颌微扬,任阳光斜照在脸颊上,朝着蒋琬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要不要也一起来试试?” 蒋琬表情僵了僵,犹豫的看着沈承君的姿势,当初她被沈承君救到沈府后,沈承君也曾拉着她做这个,她自幼娇养诗书琴棋,哪里做得来这个,几次之后沈承君就懒得带上她了,再之后她就被调去了别的院子服侍,那些人见她不受主子重视,拜高踩低暗里给了她不少欺负。 回忆起那些,蒋琬心里闪过一丝恨意。 明明她也是官家出身的小姐,凭什么要受那些下人的屈辱,如果不是沈承君救了她却不照 顾她,她也不会被人轻贱。 等她为父兄平反,一定要将沈承君踩在她脚下,也尝尝那种被人轻贱的滋味。 这时的蒋琬完全忽略了假如沈承君不救她,她只能在青楼里被人玩弄的命运。 见蒋琬迟迟没有动作,身后的侍女乖觉上前俯身:“禀王妃,我们夫人昨儿的伤还没养好,大夫嘱咐不宜多走多动的。” “这样啊,”沈承君有些遗憾的点点头,收了动作潇洒的拍拍衣摆:“难怪昨儿晚上闹那么大的阵仗,你身子不好怎么还跑来我这边,万一影响了恢复,王爷岂不是要怪我?” 蒋琬垂头柔柔一笑,满脸娇羞:“姐姐惯会取笑我,只是一点小伤而已,王爷的伤药很好用,已经无碍了。” 沈承君笑着点头,“那就好,我原本也是要送你伤药的,既然王爷的有效,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蒋琬立即一脸感激的看着沈承君:“琬儿多谢姐姐关怀,日后我会好好服侍王爷跟姐姐的,姐姐对琬儿的好,琬儿这辈子都会谨记,若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姐姐。” “不用不用。我还想活的舒坦点儿呢。”沈承君一口茶含在嘴里,听了这句话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她是那种没底 线的人么? 夹在你们这对狗男女之间,她也压力很大好吧。 还报答? 所谓的好好报答,上辈子她可是亲身经历过了,当真是铭记刻骨,至死难忘。 “你这话,我信。”吐了嘴里的茶,沈承君接过冬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报答就免了,谁让咱们王爷对你一往情深呢,我也就是成人之美。” 蒋琬腼腆一笑,眸光却是在院子里来回扫了几遍:“姐姐院子里真清净,昨晚琬儿本来想替姐姐在王爷面前求情给这里多添几个人,无奈王爷他……” 说着小脸垂了下去,似乎还挺委屈。 这算是言归正传了。 只是妹子你能注意下你的下巴么,都被挤出双儿来来了好么。 “难为你有心。” 沈承君心里冷笑,朝着冬夏招招手吩咐道:“你一会儿往前面送些点心,就说我感激王爷的体贴之心,那些人都是我赶走的,要是再给添进来谁谁谁的,可不是给我添堵么。” “是。”冬夏立即脆生生的应了。 蒋琬笑容一僵,有些不安的拧着手帕,眼圈泛红:“是琬儿多事,琬儿以为姐姐在将军府时那么多人伺候,到这边会不习惯,竟是误会了姐姐的意思,都是琬儿不好。” 第6章 称呼她什么 “没事儿,你在将军府时并不在我身边伺候,不了解我也是正常的。”沈承君含笑指了指身边的石凳:“坐吧,你还没入府,不用急着在我面前立规矩。” 蒋琬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沈承君,咬了咬唇:“姐姐是不是还在为琬儿的事生气,琬儿知道对不住姐姐,姐姐若是不肯原谅琬儿,琬儿愿意自请入庙里再不见王爷。” “我有说过生气么?再说,这些话上次你在我这儿不是已经解释过一次了么?那时候你可没说你能不见王爷的啊。”沈承君蹙眉眨了眨眼,转头看了眼冬夏:“她当时怎么说来着?” 冬夏闻言立即抢了身边一丫头的手帕,扑通跪在沈承君面前,勾着兰花指含香帕掩面:“奴婢身受沈家大恩,本该心无杂念的侍奉将军小姐一生,王爷的倾心,奴婢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是实在是感念王爷的爱护眷顾,不得不为,小姐的恩情,奴婢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请小姐……” “咳,行了行了。就是这样。” 沈承君眼角狠狠抽了抽,摆着手打断了冬夏声情并茂的表演。 太逼真了。 看着一秒钟蒋琬上身的冬夏,充满了情景再现的 既视感,沈承君拍拍胸口,先给自己压压惊,顺便在心里膜拜了自己一番。 当初的自己是怎么听完这么一堆恶心的哭诉还没把她给丢出去的呢。 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蒋琬,沈承君喝口水压压汹涌澎拜的胃部活动,笑得很大度:“你一片痴心,我没有不成全的道理,别说是你,就是街上再来哪个女子这么装…呃,声泪俱下的来一出,我也是要成全她让她进府的,所以感激什么的,就不用了。” “多谢王妃。” 蒋琬心里那个气啊,她来黎华院请安,为的就是刺激刺激沈承君,暗里还引来了不少府里的人看热闹,想在王府里立个威,让他们看清楚谁才是后院的女主人。 结果没成想出师未捷,竟然让这么多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更让她郁闷的是她肺都要气炸了,偏偏还要对沈承君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太欺负人了。 沈承君听不到蒋琬的腹诽,但猜也猜得到心比天高的这位会有多不安分, 前世她想着息事宁人,结果换来府里众人的轻视,这回她要守护所有想守护的人,对这种上蹿下跳的小喽罗,绝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她想不到,今日围在 黎华院外面打算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就不乏谁家安插在王府里的眼线,沈承君这番话说出去没几天,还真就有女子打扮的梨花带雨来找沈承君要自荐进门为妾的,萧桓也因此风流名声在外。 沈承君来者不拒的人人都见忙的不亦乐乎,气得萧桓险些在门口大开杀戒。 当然,这是后话。 蒋琬见自己没给沈承君添到堵(其实你已经恶心到她了),还丢了自己的人,不甘心就这么撤了,但是不走又见沈承君已经起身旁若无人的拉开架势打算再练一套拳,这么杵着显得更尴尬。 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冬舒身上,一脸的欲言又止:“姐姐现在院子里人少,冬舒这么留下,会不会惹人闲话?” 沈承君原本懒得搭理这种跳梁小丑,听她这么说顿时冷了脸色:“怎么,你对我的暗卫有意见?” “当然不是,”蒋琬立即摇头,摆的一脸真诚:“妹妹只是担心姐姐,怕外面那些不知情的人说些不好听的,影响姐姐的清誉,姐姐不要误会。” “误会?”没等沈承君说话,冬夏就已经不干了:“我跟冬舒都是自小被和顺公主放在小姐身边服侍 的暗卫,这在皇室也是惯例,有几个不长眼睛的会拿这种事误会,蒋姑娘怎敢说出这么诛心的话?” 和顺公主,沈承君的生母,先帝微服时抱回宫内的养女,赐皇姓,闺名锦容,严格上来讲,沈承君与萧桓还有那么一丝名义上的表亲关系。 蒋琬在沈家呆过,知道沈承君对这两个暗卫很看重,刚刚忽然灵光一闪打算借题发挥断沈承君一臂,如果沈承君不肯,那就坐实她不安份的罪名。 不成想一句话就让冬夏搬出了和顺公主,再纠缠下去,就成了诬陷皇族了,于是脸上一阵青白的闭了嘴。 蒋琬是闭了嘴,跟她过来的侍女却有些忍不住了,上前一步瞪着冬夏,脸色不佳:“这位姐姐何必有意扭曲我家夫人的意思,历来内院后宅都是外男禁地,我家夫人也是一片好心,不知者无罪罢了。” “什么不知,她在我们将军府做奴婢的时候……”冬夏秀眸一冷,正要上前就被沈承君伸手一拦,转而笑望着眼前这个护主的丫头,笑问:“你叫什么名字?令花轩伺候的?” 那婢女连忙回答:“回王妃,奴婢叫蝶香,是管家新指派到蒋夫人身边服侍的。” “看 起来倒像是个伶俐的,可惜规矩学的不怎么样。”沈承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指蒋琬:“你刚刚叫她什么?” 蝶香一怔,瞧着沈承君似笑非笑的模样,在她晶亮的眸光里垂下头:“夫、夫人……” 王妃不受宠是既定的事实,讨好新主才是她的出路。只是,王妃这似笑非笑的样子好吓人。 沈承君继续笑:“昨天你没当值吗?” 蝶香不解的看了眼蒋琬,摇着头实话实说:“奴婢一直都陪着夫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就怪了,”沈承君哦了一声,蹙眉:“你如果一直在,就该清楚昨儿的婚宴因为意外没能继续,府里此刻也没接到圣上的御批,你称呼她‘夫人’,岂不是让蒋姑娘尴尬? ” “奴婢不敢。”蝶香本以为沈承君抓了自己什么把柄呢,听她只是在称呼上做文章,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视,脆声道:“王爷昨日来令花轩时也曾听闻轩内婢女这样称呼,是默许了的。” “放肆!”冬夏在一旁立即就生了气,训斥道:“后院的事从来都是有主母担当,难不成王爷要为个称呼跟你们这些婢女计较?什么默许,分明就是你拿着鸡毛当令箭!” 第7章 取舍 蝶香当然不服气,才要分辨,就又听到沈承君含笑的声音响起:“所以我说她不懂规矩,擅自揣摩主子心意,嗯,是该论家法的吧?” 蝶香眼里这才闪过一丝惊慌,求救的望向蒋琬。 蒋琬一见立即上前想要开口:“姐姐……” “你别劝!” 沈承君扬手止住了蒋琬的话,上辈子这个蝶香帮着蒋琬做过什么,她可记得清楚着呢。 “冬夏,让管家按照家法,一家老小全都发卖出去!” 蒋琬连忙出声阻止:“王妃息怒,蝶香年纪小思虑不周,是我教导无方,王妃若要罚,不如由我代替吧。” 笑话,让人看到蝶香因为叫她一声夫人就被赶出去了,那她日后在这府里就没法呆了。 冬夏眼尖的一把拦住蒋琬拜下去的身子,语重心长的看着她:“蒋姑娘身体不好可要站稳了,我们王妃这可是为您着想,这么乱喊乱叫的让别人听到,岂不是要轻视咱们府里的规矩?” 蝶香见蒋琬护着自己,心里立即踏实了几分。 蒋琬想挣开冬夏的手,奈何看起来轻轻一扶的力道,她偏偏就是甩不开,于是哀求的看着沈承君:“王妃,是妾身治下不严冲撞了 您,您要罚就罚妾身吧。” 沈承君低低一笑,蒋琬口口声声说认罪,却绝口不提蝶香的错处,只说冲撞了自己,一顶善妒的帽子还真是扣得严实。 “你想清楚,这可不是小事,咱们王爷热热闹闹的来这么大阵仗,可不该是只想纳你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妾的,你这么放任她们胡乱叫,岂不是让外人以为你随便就被定了位份,难不成,你不要做侧妃了?” 蒋琬一愣,下意识的回望地上颤抖得厉害的蝶香,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沈承君的意思很明显,蝶香被赶她丢的是面子,再继续求情丢的可就是位份了。 虽然这话做不得真,可万一传出去,她要怎么见人,要怎么扶持父兄…… 蝶香见蒋琬露出迟疑的神色,心里一惊,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大声求饶:“王妃,奴婢知道错了,请王妃开恩,奴婢是无心的啊……” “这种奴大欺主的人决不能姑息,否则非酿出祸端,我这可是为了你,若你都能原谅她的失言,我也懒得计较。”一边说,沈承君一边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也对,原本你也说只是感念王爷神情,只要陪在身边就好的,你能这般不 计名分,果然是真爱啊。既然这样……” “全凭王妃做主!” 不等沈承君说完,蒋琬就已经做了决定,避开了蝶香期待的目光,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决绝,“蝶香有错当罚,琬儿不敢为一己之私让王妃为难。” “那也只好这样了。我原本也只是想小惩大诫,既然你能深明大义,我也就放心了。”沈承君素手一挥,冬舒二话不说立即上前拎着哭闹的蝶香给丢了出去。 由始至终,蒋琬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沈承君心里冷哼了一声,她原本懒得理会蒋琬这种跳梁小丑,奈何有人偏偏喜欢往枪口上撞。 不是想要折她一臂么,那就别怪她断其一腿。 正好杀鸡儆猴,有了蝶香做先例,以后府里谁动歪脑筋之前都要掂量掂量。 蝶香被拖走,蒋琬小坐了片刻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辞。 “你身体不好,我也就不留你了,我这婢女心直口快的,恐怕是得罪了你,我让她给你陪个不是吧。”沈承君指了指冬夏。 蒋琬虚弱的摇头,眼眶泛红:“姐姐多虑了,冬夏姑娘心直口快,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年头,实话也不是每 个人都喜欢听的,好在你大度。”沈承君仿佛看不见她隐忍委屈的样子,一脸高兴:“我这人实在,你说了,那我就这么信了,既然你大人有大量说不计较,来日可不能借题发挥为难冬夏。” 以蒋琬睚眦必报的性子,今天的事肯定会找机会报复到冬夏身上,沈承君就是故意要当着众人的面敲打她,即使以后冬夏被她栽赃为难,也不至于百口莫辩。 “行了,你且回去,今儿让你受惊了,这府里我虽懒得管事,但好歹也是主母,若再有人这么不守规矩的乱称呼,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们。” 蒋琬心里恨不能撕了沈承君这张笑脸,面上也只能柔柔道谢。 沈承君不在意的一挥手:“谢什么,你还没进门就肯叫我一声姐姐,这会儿倒客气上了。” 送走了蒋琬,眼瞧着日头愈高,晨练是继续不下去了,沈承君便让人收拾起来。 冬夏亲自去监看了蝶香一家被赶出王府,回来时一脸感叹:“那个蒋琬还真挺心狠的,蝶香在外面磕得脑袋都破了,她也没露一下脸,真没人性。这样一来可寒了不少人的心。” “丫头不好可以再去外面买, 蒋琬做人一向最会取舍。”沈承君挑拣着桌上东西,诗集、话本、乐谱,甚至还有几本女则女戒,唯独没有她在娘家时常看的兵书。 说起来沈承君的父亲沈大将军也是个奇葩,沈家兄妹小时候都是他亲自教管的,沈承君至今还记得自己与哥哥肩并着肩,站在比她还要高出一头的桌案前背诵兵法的情景,直到沈承君九岁那年二娘秦氏进了门,沈承君才真的像一个女儿家一样娇养起来。 将桌上的东西都归置到一处,只留下冬舒给自己找来的话本,沈承君指着那些高高摞起的书吩咐:“把这些都丢去厨房引火,我瞧着眼睛疼。” 引火? 冬夏眨着眼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几年前小姐弃了武妆爱红妆,几乎日日书不离手,平时折个印子都要心疼,怎么说丢就丢了? 沈承君知道冬夏在疑惑什么,可她总不能解释说一看到这些东西就想起当年自己傻了吧唧的跟在萧桓身后装淑女吧,于是秀眸一瞪,唬着脸:“还不快点拿开,我看见这东西就头疼。” 冬夏只好全都捧在怀里,迟疑道:“小姐不舒服吗?那奴婢去找府里的大夫来看看好不好?” 第8章 学医 “不好。等他们看出毛病,坟上的草都能喂羊了。”沈承君一口回绝,提起那些庸医她就一肚子的气,上辈子她明明就是被人下了慢性毒折磨的生不如死,那些庸医竟然没一个看出来的,或者说看出来了也没有人肯说。 什么行医济世,医者慈心,哼。 冬夏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沈承君的怪脾气,心里暗道自家主子越来越神叨了,看来要快点给二夫人传个口信才行。 到了午膳时候,蒋琬病倒的消息传了出来。 据说是从黎华院一出去就倒下了,萧桓下朝回来听说后立即让人请了御医为她整治。 沈承君按例让冬夏送了探病的礼到令花轩,听她回报说蒋琬病得严重,意识朦胧间一直在呼唤萧桓的名字,不由得唇畔浮起冷笑:“太心急了,这个时候病的抢了先,等真来了什么晴天霹雳,她难道要死一死才算?” 夏冬一脸担忧的看着沈承君:“小姐,蒋琬闹得这么凶,王爷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找咱们的麻烦啊?” 她家小姐真可怜,王爷明显偏心,之前小姐气不过险些丢了命,也才请了两个御医过来,现在蒋琬房里还杵着三个呢。 “他不会。” 沈承君倒是一点不担心这个。 即使是上辈子沈家破败无依,萧桓也不曾为哪个侧妃找过她麻烦,何况现在蒋琬这回连个侧妃都不是。 萧桓有他的原则跟骄傲,他是绝对不屑理会所谓的内宅之斗的。 毕竟夫妻六载,这点儿了解沈承君还是有的。 听沈承君这么说,冬夏才放了心,但心里还是不舒服,气恨道:“早知道王爷会这么欺负小姐,还不如当初受了郡主的衔呢。” 按照惯例,公主的女儿及笄后受封郡主尊位,和顺公主虽然不是本朝正统的公主,却因为从小由太后亲自抚养,地位比正牌儿的皇亲还要尊贵几分。 沈承君也因此有了受封郡主的机会,昭德帝让礼部商议了三天,才想出一个他满意的封号,荣华。 看着冬夏一脸说错话小心翼翼窥探自己表情的模样,沈承君无奈苦笑:“要真有后悔药,我也会那么做。” 如果她重生的时间能够再提早几个月,她一定会乖乖接了那道敕封郡主的圣旨,而不是仗着皇帝舅舅的恩宠,跟他提什么下两次圣旨太麻烦,干脆不要那些虚名,只让她嫁给萧桓就好的浑话。 只可惜,晚了。 蒋琬的 病倒让沈承君在王府后院的地位回升了不少,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蒋琬婚礼上的闹剧不仅成为了京都的最热点的话题,甚至还闹上了九鸾金殿。 原来,那天喜堂内被喜娘身上火苗殃及的可不全是无名的小鱼,中间就有一个在钦天监任职的皇帝宠臣。 谁家没娶过媳妇儿啊?可谁家娶媳妇儿闹过这么一出啊,啥事不吉利?还有比这个还不吉利的事儿咩? 于是,第二日早朝那位钦天监就将此事上禀了昭德帝,言及蒋琬出身不祥,难为皇家命妇。 如果不是萧桓的坚持,估计昭德帝已经派人一杯鸩酒要了她的小命。 即使如此,蒋琬被皇室宗族厌弃也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当日赴宴的宾客都亲眼见到蒋琬的喜服无故着火,不祥之说就此坐实。 蒋琬的侧妃梦自此终结,本就养病装柔弱的她在听说之后登时昏厥,真真实实的卧病不起。 消息传来的时候沈承君正捧着一本医术死啃,上辈子吃了用毒的亏,这一世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赶走了黎华院其他人只留了可以信任的冬夏跟冬舒,但这方法实在被动。 荒废了几年的功夫不是说补上就能补上的 ,好在小时候被父亲训练的基本功还在,可学医就不同了,沈承君本想找个师父好好学,结果萧桓最近准备圣驾秋狩的事忙得不见人,没有他的首肯,无论是她还是冬夏,连王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这么坐等又不是沈承君的性格,干脆弄来几本书先凑合着看。 冬夏打探到消息高兴的恨不得买一挂鞭炮庆祝庆祝,回来立即绘声绘色的讲给沈承君听:“火烧婚礼百年也难得一见,也是她倒霉,怎么就烧得那么准。何况她还当众被扯了裙子,什么面子里子的全都丢光了,也就她自己心大,竟然还做着侧妃的梦。” “不是她心大,应该是咱们王爷交代过,这些事情不准传到她耳朵里。”沈承君手里端着医术,另只手里捏着根银针。 至于烧的准,能有多准?喜娘是她让冬舒去收买的,当然是一撞一个准儿。 “王爷交代的?”冬夏闻言立即收了笑容,低声道:“真是瞎了眼了。” 那个蒋琬有什么好,相貌、出身、心地哪一样比得上她家小姐,整天一副悲春伤秋的娇滴滴模样,就是萧桓那个瞎了眼的才不爱明珠爱鱼目。 “可是,万一咱们王爷脑 子进水非要娶她呢?”冬夏一脸担忧,这也不是不可能,王爷看起来还真挺喜欢这个蒋琬的。 “没那个可能。”沈承君抬眼一笑,指间的银针明晃晃的转了两圈:“即使他是王爷,他也有必须承受的不可抗力,放心吧,蒋琬这辈子,除了妾还是妾,想当侧妃,除非出了咱们华晟国。” 虽然上辈子昭德帝驾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传位给了皇九子萧慎,萧桓作为原本的众望所归,最后只得了一个外放亲王的爵位。 但沈承君从来都不怀疑萧桓的能力和野心,蒋琬绝不会成为他忤逆昭德帝的理由。 冬夏一副半懂不懂的模样,没等她想明白,就看到沈承君捏着亮闪闪的银针开始照着自己的胳膊比划。 “小姐!”冬夏忍不住脱口喊了一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扎错了位置可就废了。 “喊什么啊,我又不傻,”沈承君被吓了一跳,她原本也没打算真扎,倒是险些被这毛楞的丫头给吓得错了手,于是在冬夏心惊胆战的目光下郁闷的把手里的银针往旁边狠狠一丢,恨恨道:“是谁说学医习武是一家的!别被我找出来,一鞭子抽死他!简直放屁!” 第9章 谁病了 冬夏赶紧过去把一排银针都收起来,乖乖,这小姐疯魔病又重了,哪有学不会就拿自己试针的,这不是要她小命吗。 “小姐,你如果真想学,咱们把冬青接过来好不好?” 沈承君一怔,缓缓垂下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冬青、冬夏还有冬舒都是从小被父亲放在她身边的护卫,冬夏与冬舒擅武,冬青懂医。 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当然好的没话说。 四个人里,冬青的年纪最大,跟沈承君的关系最好,对萧桓的不满也表现的更直接。 对曾经的沈承君来说,萧桓就是她的逆鳞,即使是情同姐妹如冬青,她也忍不得一丝诋毁。 因此嫁人的时候沈承君特意将冬青留在了沈家。 冬夏一直想要缓和她们的关系,看到沈承君有意学医,对萧桓也不似当初痴迷,所以才会有此一劝。 沈承君其实也很想冬青,那一世的冬青,因为她的遗弃颓废了很久,最后却因祸得福的引起了沈家二公子的注意,如果不是那场变故来得太快,她肯定是要嫁进沈家的。 比起自己所需,冬青跟二哥的姻缘更重要,按照现在的时间算,他们应该还在朦胧期,如 果因为她的私心而受影响,她罪过可就大了。 这样想着,沈承君转过头道:“冬夏,我病了。” 又病?冬夏一听沈承君这么说,一张脸立即就垮了下来。 话说这几天出不去门,她家小姐为了学医突发奇想的装病把大夫请到家里来,借着看病的功夫扯着人家太医就问东问西,弄的人家大夫一头雾水,甚至还有个大胆一点的大夫颤巍巍的问冬夏,王妃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言下之意,该不会是受了刺激,伤到脑子了吧。 结果可想而知,那人被冬夏一顿拳脚给打出了王府。 护短归护短,可人家太医也很无辜不是? 一来二去的,外面除了蒋琬不祥的传言,最多的就是对王妃病情的猜测。 听沈承君又提出要看病,冬夏一缩脖子,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巴掌朝着沈承君一递:“小姐,你这两天你已经病了五次了,晌午管家还特意把我叫过去问您的情况,再这么下去,外面就不是多条您命不久矣的猜测,就是要多个您受激过度疯魔的传言了。这消息要是传到将军和二夫人耳朵里,可就麻烦大了。” “疯魔?”沈承君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书房内萧桓听着管家颤颤巍巍的禀报,从高叠的文案里抬起头来,一贯冷漠的语调中也带了丝惊讶:“疯魔?” 连着几天安排秋狩围猎的守卫设防,萧桓始终没有过问府中的情况,偶一问之,竟然听到这么骇人的消息。 那女人疯魔了? “回王爷,听下面的人说,他们偶尔去黎华院送食材,总能看到王妃在院子里蹲马步练拳脚,还有些人说见到王妃拿针扎自己的胳膊,而且这两天黎华院请大夫出诊的次数也十分频繁。” 管家一头冷汗,他家王爷对新进门的王妃不管不问一个多月,不知怎的就忽然关注上了,结果这主子命真不好,好不容易有机会让王爷注意到,眼下又得了这种病。 苦呶。 “老奴已经特意问过了,每个大夫都说王妃其实没什么实病,面色红润身体康健,找了大夫过来也不急着看病,总是问东问西的说一些怪问题,老奴还特意找了冬夏询问,结果那丫头的回答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 萧桓则是俊眉紧拧,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写满沧桑沉重的表情。 虽然这几天他为秋狩的事情 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抽出时间来安慰丢了侧妃位整日哭泣的蒋琬,但那张脸总是时不时的从脑袋里冒出来刷存在感,让他想忘记都难,萧桓险些要以为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术? 这么说,中邪的不是自己,而是沈承君她病了? 管家见萧桓沉着脸始终不语,试探道:“王爷,您要不要亲自去黎华院看看王妃啊?或许,王妃其实是心病,就是太惦记王爷了。” “惦记本王?她要是惦记着本王,会嚷嚷着非要跟本王和……你以为本王也疯魔了吗?”萧桓差点脱口将这几天憋在心里的郁闷给倒出来,立即瞪了管家一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管家连忙退了出去。 管家一走,萧桓揉着胀疼的眉心靠在软椅上,轻哼了一声。 就是疯魔,要不怎么会忽然说什么不喜欢了,还要给自己休书,性情举止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错,那女人就是疯了。 不小心被疯魔的王妃大人沈承君,自从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就陷入了一种思考的状态。 消消停停躲在院子里学个医也能被黑成疯魔症,难道她该跑出去拉着蒋琬互撕才是正常人? 不过经此一说,沈 承君请大夫的心算是暂时歇了。 反正折腾好几天也没学到什么有用的,还是等她老爹跟哥哥从外面回来向他们求助吧。 用过晚膳,冬舒照例被沈承君派出去办事,冬夏知道沈承君心情不美丽,早早的准备了热水给自家主子沐浴。 经过这些天的调理,沈承君的身体比之前丰腴了许多,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脖子上的淤痕也淡化得几乎分辨不出了。 冬夏本就是最爱玩的年纪,这阵子怕沈承君因为萧桓纳妾的事心里苦闷,越加发扬了她爱八卦的特性,一边小心翼翼的给自家主子擦背,一边眉飞色舞的将白天在外面听到的趣闻说给沈承君听。 这其中就有九皇子萧慎当街拦马救人一桩。 “萧慎救人?救得是王阁老家的小儿子?”沈承君听到这个名字立即来了精神,她记得上辈子萧慎就是因为救了王阁老的幼子,与一向中立的王阁老有了交集。 提起九皇子,冬夏给沈承君擦背的手微微一顿。 “怎么不说了?”沈承君莫名其妙的转头,她听得正起劲呢。 “小姐,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王爷了啊。”冬夏认真的看着沈承君,表情有些奇怪。 第10章 参加秋狩 沈承君一怔,失笑:“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冬夏咬了咬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深吸口气道:“奴婢偷偷打听过了,那天在喜堂上您行礼的那个男子就是九皇子萧慎,小姐,你是不是因为移情别恋才不喜欢王爷,改喜欢上九殿下了?” 沈承君原本听冬夏说前一句的时候心里还挺高兴的,心道这丫头总算是长了心眼儿,知道背地里去调查人了,结果听到她后半句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才渐渐平复了呼吸,转过头问她:“你从哪儿看出我喜欢萧慎的?” 就因为她行了个礼? “那天那么多宾客,小姐就只给了九殿下好脸色,我从冬舒那里打听到,小姐吩咐他在外不要轻易开罪九殿下的人,还有啊,这几日奴婢给您讲外面的事,每次听到九皇子,您都会很认真。” 冬夏瞧沈承君咳嗽的脸颊通红的样子,单纯的以为自家主子那是被戳中了心事而害羞,自顾自的继续脑补。 “其实,奴婢虽然只见过九殿下一面,却觉得那是个顶好的人。皇上的几位皇子里,就只有九殿下与您年纪相仿,咱们王爷比您大了整整八岁呢,要不是 您先前执意坚持,老爷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你还真是能……” 沈承君无语的看着眼睛晶晶亮,满脸写着我都知道的冬夏,她会给萧慎行礼,那是因为见到了前世的九五之尊,不小心就给忘了场合而已,习惯使然,这丫头怎么就能脑补出这么多个道道儿来,还移情别恋? 就算是她跟萧桓有天和离成功了,她也不可能作死的再往这权力漩涡里钻一回了好吧。 是误会就该被澄清,然而还没等沈承君开口解释,门外就传来冬舒的一声低喝。 “什么人!” 沈承君脸色倏地一沉。 冬夏立即丢了手上的毛巾,当即抽了墙上的佩剑先一步就冲了出去。 沈承君也伸手一拉挂在屏风上的衣物迅速套在身上,跟在冬夏的身后出了内室。 本以为王府里的护卫铜墙铁壁已经足够严密,她才放心今夜将冬舒派去外面办事,没想到竟然让人给钻了漏子。 才到门外,沈承君就听见冬夏惊讶的声音传来:“咦?王爷?” 王爷?萧桓! 沈承君秀眉一拧,这大半夜的萧桓竟然跑来她黎华院?这是要闹个什么鬼? 走出门去,果然见到院中月色下与冬舒打在一 处的萧桓。 清淡的月色下,冬舒长剑舞动,锋芒所指,寒光历历。 反观萧桓,滚金边的黑色长袍衣袂随风而动,面对冬舒毫不留情的攻击,只守不攻,应对的游刃有余。 听见这边的脚步声,萧桓深邃冷锐的目光朝着这边的方向投了过来,竟微微有了一丝波动。 八角宫灯昏黄的光晕下,身着薄衫的妙龄女子盈盈而立,不施粉黛,仍旧滴着水的长发披散在脑后,竟有种出水芙蓉的惊艳美感。 沈承君对萧桓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即使是上一世的多年夫妻,萧桓来黎华院的次数也是不多的。 见两人此时已经缠斗在一起,身旁冬夏一双眼睛晶晶亮的盯着前方情势,满脸的兴奋,完全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沈承君顿觉十分头疼,向前走了几步高喊了道:“冬舒,还不快住手!” 自从蒋琬要进门的消息传出来,冬舒就对萧桓生出敌意,碍于沈承君的关系恨不能手刃了萧桓这个‘负心人’,甚至还偷偷的跑去刺杀过一次蒋琬,结果恰好被萧桓的人撞破,以失败告终,好在他轻功极好,没有让人因此拿住把柄。 听见沈承君的声音,冬舒出剑的动作 一缓,立即收住了剑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不情愿的向后退了几步,回到了沈承君身侧。 从外面办事回来,他见到一个黑影立在廊下,便将萧桓误当成了刺客击杀,此时看清了面目,照样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只可惜,冬舒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长剑,他学艺不精,没能给小姐出一口气。 萧桓此刻坦荡荡的收了手,刚才一番打斗下来他的气息丝毫不乱,淡漠的眸光扫过沈承君,又晃了晃。 因为出来的匆忙,沈承君甚至来不及将身上的水擦干就穿上了衣服,此刻晚风一吹,身上只觉得冷飕飕的,笑容也因此勉强了几分。 “冬舒鲁莽冲动,夜里灯暗,想是没能认出王爷,还请王爷见谅。王爷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因为水渍未干,沈承君的衣服几乎是全服帖在了身上,丝毫掩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萧桓目光闪了闪,不着痕迹的将视线转到了一边,对沈承君明摆着睁眼睛说瞎话的行为选择了放过。 “本王是过来通知你,十日后的秋狩,你要同本王一起伴驾御前。” 萧桓也很郁闷,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因为之前听了管家的禀报,明明是 要去令花轩探病的,却不知不觉走到了黎华院的门口。 走到了门口也就罢了,竟然还学着平时里最不屑的行为去站了墙角,偷听到了这一主一仆的谈话! 结果还被从外面回来的冬舒给撞了个正着!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沈承君的疯魔症是会传染的?他要不要也请御医过来瞧瞧? 沈承君听到萧桓的话也是一怔,秋狩? 上辈子的这次秋狩,她因为蒋琬进门的事病卧在床,自然是没机会参加的。但她知道,这次秋狩发生了很多事,是一切动乱的开端序幕,这一回她身体康健,竟然可以去参加了? 那真是太好了! “多谢王爷,”沈承君掩不住心底的兴奋,连带着对萧桓的抵触情绪也暂时减了几分,顺便忽略了这么点儿事派管家来通知她一声就行,为毛萧桓会亲自来的诡异,应承道:“我一定会好生准备,不会让王爷丢脸的。” 萧桓故作淡定的嗯了一声,看看沈承君这一身单薄,头发上的水还在不断的往下滴,甚至还有一滴还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恰好不好的刚巧落在她的胸前某处,不由得喉头紧了紧,随即眉峰皱起:“行了,夜深你早些安置吧。” 第11章 马场练马 说完,转身就要走。 沈承君也觉得冷,抱着肩膀正打算回房去,忽然脑袋里灵光一动,脱口就喊了一声:“王爷!” 萧桓向外走的脚步一顿,心里竟浮起一丝期待来,不动声色的转过身,问道:“还有事?” 沈承君唇带浅笑的请示:“我许久不曾骑马了,明日可不可以带着冬夏去马场那边练习下,免得秋狩的时候给王爷您丢脸?” 萧桓闻言心里有些失落,淡淡嗯了一声:“我会吩咐管家安排。” “多谢王爷,那王爷您慢走。”沈承君心里高兴,笑容也更加明亮了几分,见萧桓面色有些不好的走了,转身带着冬夏也进了房。 这么折腾一回,衣服都粘在身上了,少不得要再洗一次。 相比沈承君的开心,冬夏跟在后面则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小姐,咱们刚才说的那些话,王爷应该不会听到吧?我瞧着王爷走的时候脸色好像有点儿不大好,他那么容易就答应了让您去马场那边练习,这其中应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原谅她实在没办法把这件事想的太阳光。 虽然王爷对他家小姐始终是不冷不热的,但好歹也是正儿经八百高抬花 轿给娶进门的正妻,如今听说小姐移情别恋了,这可是关乎到头顶颜色的重大问题啊,是个男人就不会不在乎吧。 刚才说的话? 沈承君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冲出去之前冬夏跟她说了些什么。 她倒是不担心萧桓会不会听到,萧桓闲的没事干了也不会跑来她的院子里听墙角,至于脸色,“萧桓什么时候有过好脸色么?” 那人不苟言笑的样子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银子,她跟他过了一辈子也没见他笑过几回。 沈承君回望了眼空荡荡的身后,蹙眉问道:“冬舒人呢?” 怎么一转眼刚刚还打得高兴的小子这会儿就跑没影儿了? 见沈承君不担心,冬夏嘻嘻一笑,“他能去哪儿啊,还不是因为打不过王爷,找个没人地方撞墙去了呗。” 冬舒是他们这一辈暗卫中的佼佼者,可惜遇到的对手是十几岁就在疆场上磨练过的萧桓,只好落于下风了。 “算他跑得快。”沈承君哼了一声,冬舒先前刺杀过蒋琬,万一被萧桓认出来,又是麻烦一桩。 还有,跑得了一个还有这一只,这丫头方才竟然怀疑自己红杏出墙? 笑望着自家一脸担心的小丫头,沈承君手 指朝着她勾了勾,启唇道:“冬夏,过来。” 来,快来跟你家主子我谈谈人生。 对于上辈子无缘参加的秋狩,沈承君充满了期待。 这一年的秋狩,九皇子萧慎会从众位皇子中脱颖而出,是他得到昭德帝关注的第一站,也是从这次秋狩开始,太子萧睿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储君病逝的变故最终激发了众皇子的野心。 可以说,这次的秋狩就是储位之争的开端。 而且这次秋狩,沈家父子也会从外赶回来参加,想到能再见到父亲跟哥哥,沈承君既高兴又紧张。 上辈子兄长战死沙场,父亲含冤入狱,行刑当日她心如死灰想要与他们一同赴死,结果在府门口被萧桓强行拦下,幽禁在黎华院。 现在父兄还好端端的身居高位,是那个虚伪帝王倚重的臣子,她一定不会让他们重蹈覆辙,即使是翻覆天地,她也要护住亲人无恙。 因为得到了萧桓的首肯,连着几天用过早膳,沈承君就带着冬夏乘马车去王府的马场训练,每日直到傍晚方归。 沈承君的马术得自她父亲沈戎将军的真传,算得上出色,只是因为太久没练过了,难免生疏,好在练习时间比较充 裕,几天下来技艺已经恢复许多。 从王府出发,到达名溪山马场大概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名溪山是萧桓十五岁出征凯旋时昭德帝赐给他的奖励,山间的空地因此被他开辟成了马场。 马场的管事早早得到通知等候在马场外,见到沈承君的马车立即迎了上来。 “小的给王妃请安。” 冬夏掀了帘子见胖乎乎的管事在外行了标准的大礼,轻轻一笑:“咱们王妃请管事起来,今日又要麻烦您了。” “不敢不敢。”那管事恭敬道:“里面都已经准备妥当,王妃娘娘是要先在雅室里歇一歇,还是……” “不必歇了。”沈承君一边说一边从车上下来,一身火红骑装,长发全都盘在脑后,除了耳上一双珍珠再无半点首饰,十分利落干练。 几天下来管事对此情景已经是见怪不怪,他不是第一次接待京中贵人,倒是第一次遇到不用搀扶就直接从车上跳下来的女主子,此刻已然淡定的躬身让了路:“王妃这边请。” 时已至秋,山间落叶纷纷,宽阔的马场内显得有些萧瑟,早有小厮选好了马等候在场内。 马是沈承君早早就选定的,棕红色的骏马十分 健硕漂亮。 几天前初来这里时,这里的管事误将沈承君当成了京里那些勋贵女眷,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图好玩,选出的马一看就是温顺好驯的,闹得沈承君哭笑不得,又重新到马厩里选了一番。 沈承君对自己的马术一向自信,除了第一天与马磨合的绕着场周转圈,这几日已经开始逐渐提起速度。 刚开始的时候,冬夏还能追着沈承君的尾后跑,渐渐的距离就越拉越大,瞧着前方肆意驰骋的身影,冬夏脸上笑意也凝聚起来。 她家小姐,就该是这样肆意张扬,骄傲自信。 王府的金堆玉砌虽好,却磨平了小姐的棱角,只有在这样自由放松的天空下,她家小姐才会绽放出最明耀的光彩。 沈承君端坐马上,感受着风呼啸着从四面电掣而过,乘风自由的感觉,让她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这种久违的轻松感让她甚至想要大声呐喊,放纵肆意的感觉将她两世以来压抑的心情彻底解放,笑容也愈发明艳。 那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过去,萧桓不曾出现的过去。 到达终点后沈承君一勒缰绳,望着身后被落得很远的冬夏扬起马鞭:“冬夏!给我将靶位立上!” 第12章 那一刻想杀了他 “是!”冬夏立即调转马头,跑到马场管事身边说了几句,不消片刻,跑马场上竖起了一溜的红心靶位,又有一名小厮端着弓跑过来,在沈承君的马侧绑好箭囊。 “王妃请小心。”绑好了箭囊,小厮低声说了一句便让开跑道。 沈承君一手持弓,一手带过缰绳,脚下用力一夹马腹,座下马儿再次跑动起来。 铎—— 随着一声脆响,沈承君的第一支箭已经离弦,精准的扎在了第一个靶位上,正中红心! “好!” 冬夏在场下看得高兴,欢快的大喊出声。 马场的管事带着一众服侍的人也在周围跟着喊好,几天来他们都在一旁瞧着,从最初的以为沈承君只是来胡玩的,到此刻由衷的赞叹,不得不承认,看永安王妃骑射,真的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不愧是将门虎女。 铎、铎—— 马上的沈承君双箭齐发,两支羽箭分别射中场边的两个并排靶位。 “小姐太棒了!” 冬夏眸光发亮的看着沈承君的身影,一脸的崇拜。 她家小姐的骑射当初可是连大将军都频频夸赞的,若不是身为女儿,战场功勋说不定都不输少将军。 这样优秀的小姐,也就只有王爷那样的笨蛋才看不 出她的好。 冬夏一边腹诽一边眼光追随着沈承君,眼见着那边已经射中了九个靶位,坐下骏马分秒不停的向前,速度越来越快,羽箭也已经对准了最后一个目标。 “王、王爷?”冬夏蓦地眼睛睁大,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距离最后一个靶位很近的那抹黑色身影。 什么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才想了一想就看见了她家王爷,王爷你确定你不是我的召唤兽? 而此刻,场上的沈承君手持弓箭,也同样将眸光投向了最后一个靶心。 只是,在羽箭射出以前,沈承君敏锐的感觉到了一道视线紧随着她,却不是来自冬夏跟马场的那些人。 下意识的回望,陡然撞进了一双深邃冷锐眸子里,沈承君忽然觉得呼吸一窒,唇边的笑意倏地消失,一些原本压抑的记忆一瞬间就涌入脑海。 萧桓? 由于转身的关系,沈承君原本瞄准了靶位的弓箭也随着身体转变了方向,此刻箭尖所指,正对上了萧桓的胸膛,清透的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杀意。 这回不止是冬夏,连同着马车的其他人也都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王妃要刺杀王爷? 杀了萧桓? 座下的骏马仍在奔跑,沈承君平稳的端着 弓箭,瞄准的方向始终没有改变,但握箭的力度已经松了。 就在刚刚那一刻,当那些深埋在记忆里的片段不受控制涌了上来的那一刻,沈承君是真的想要松手射出这一箭的。 同样的情境、同样的地点,甚至是同样的季节,尘封的记忆一下子冲开枷锁填进脑海。 唯独与前世不同的是,那一世端坐在马上手持弓箭的人是萧桓,箭尖所对的方向,是她沈承君的胸口。 即便是重生一次,沈承君依旧记得当时那种弥散在四肢百骸的绝望,她倾尽一切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却想要置她于死地。 虽然那支箭最终还是没有射向她,但沈承君却是实实在在的在那一刻死了。 谁说目光不能杀人呢?在那一世里,萧桓眼里的杀意,已经让她真真切切的死过一次了。 重生以后,沈承君刻意的将那一段记忆遗忘,然而,在同样的情境之下,那些深埋的回忆再次重现,击溃了她固守的坚强。 “小心!” 就在这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唯独没有变色的萧桓突然高喝一声,足下一点飞纵落到最近的一匹马上,朝着沈承君的方向疾奔而来。 与此同时,被这一声断喝拉回现实的沈承君也如 梦方醒的反应过来,在她失神的这段时间里,座下的骏马已经偏离了预先的跑到,失控地撞翻了马场的栅栏,朝着场外狂奔而去。 木屑纷飞,刚才的撞击让沈承君感觉心肺都跟着绞了一圈,震得喉头发甜,眼睛被风刮得生疼。 本以为几天来的磨合她已经跟这匹马有了足够的默契,却不想今日这匹马却像发疯一般根本不受她的控制,一路奔出了马场,大有横冲直撞之势! 怎么会这样! 离开马场的开阔平坦,这里的环境碎石遍地,万一掉下来不死也是个重伤! 沈承君努力的控制身体平衡,身体向前尽量贴服着马身,不至于被剧烈的起伏给颠甩出去。 “向右提缰!再往那边是悬崖!” 身后,熟悉的声音倏地响起,沈承君转过头去,果然见到策马朝自己追来的萧桓,冷酷的薄唇紧抿,深邃的双眸里闪着锋利。 沈承君咬咬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握着缰绳用尽全力的朝右狠拉,马头被她强制的转了方向,手心立即被粗粝缰绳擦得掉了几层皮,火辣辣的疼。 萧桓一路紧随,眼见着两匹马的距离越来越近,单手划过身侧,这才发现因为事发突然,他的马上根本没有 弓箭。 情急之下,萧桓直接扬手摘掉了头上束发的发簪,运起内力对准沈承君坐下那匹马颈部的穴位用力一掷! 随着一声惨烈的嘶鸣,沈承君坐下的骏马瞬间倒下,激起飞沙浓烟一片。 沈承君此刻手里也握着半只羽箭,打算伺机自救,而萧桓的这一举动先其一步,使得她因为惯力的关系瞬间向前飞冲! 电光火石间,沈承君立即丢了手里的羽箭,用手护住身体的重要部位,做好承受剧痛的准备,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一只有力的手臂环在了她的腰际,几个飞纵间将她带离了危险。 直到平安落地,沈承君仍旧有些惊魂未定,剧烈的颠簸让她此刻有些腿软,胸口也在闷闷的发疼,尽管如此,沈承君还是固执的推开了萧桓环在她腰间的手。 依赖别人的搀扶固然可以让她站得安稳,但前提是那个人可以依靠。 沈承君推拒的动作让萧桓脸色一沉,紧抿着薄唇周身冷意瞬间凝聚。 “小姐!” 随后策马赶过来的冬夏,见沈承君身边横卧着那匹发疯的马,脸色虽然苍白,身上却没有明显的伤痕,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连忙跑上前来扶住了她,“小姐你没……呀!你的手!” 第13章 疯马 扶过沈承君的手,冬夏才看到她血肉模糊的掌心,立即心疼的惊呼出声。 从小到大,她家小姐哪遭过这种罪啊。 萧桓原本因为沈承君的拒绝心里正有几分不悦,听见冬夏的声音,目光也落在沈承君的手上。 白皙的掌心已经被缰绳磨得血肉模糊,看不清上面的纹路。 “我没事。”沈承君拿手帕将伤手绕了一圈简单止血,朝着冬夏安抚的摇摇头,紧接着就将视线投向了地上的那匹马。 横卧在地上的马此刻已经气绝而死,在它脖颈处鲜血顺着发簪流了一地,在它口边还挂着方才溢出的一大团白沫,离近些还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道。 很明显,这次的意外绝不是意外! 沈承君扶着冬夏的手走近几步,这几次她来马场,骑得都是同一匹马,显然对方的目的就是她。 是谁,想要利用这一次的秋狩置她于死地? 知道她会参加秋狩的人不多,知道她每日来马场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沈承君眼中幽幽迸出一丝寒光。 “呵,看来是有人等不及了。” 萧桓脸色也十分难看,冰冷的目光直逼匆匆赶来的马场管事。 这个马场是他的私产,他的女人竟然在这里被人算计,简 直是奇耻大辱! 马场管事在萧桓的目光下哆哆嗦嗦的上前,颤抖着请示:“奴才已经派人封锁马场严查所有人,王妃受了伤,不如移步到阁楼上休息吧。” 他本是从宫里调配给王府的奴才,就因为不想被那些阴谋压榨波及,才自请来管理这个马场,没想到兢兢业业的守着这么个产业,还是逃不开算计。 “小姐,奴婢扶您去歇一歇吧。”冬夏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小声劝道。 经历刚刚一翻折腾,沈承君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头重脚轻,于是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上:“等查清是什么毒,找个地方把它安葬了吧。” “是是是,王妃放心,小的一定处理妥当。”马场管事连连答应,躬身朝另一旁引路:“王爷王妃请随小的来。” 沈承君头重脚轻的扶着冬夏跟着走了几步,忽然眼前一黑,往前栽了下去。 马场这边有专门给女眷休息的阁楼内馆,为防止意外,也安排了一位大夫在这边。 沈承君的忽然昏倒着实吓坏了冬夏,当大夫检查过一遍,说明除了手伤,以及撞碎栅栏时身上添得几块淤青,都是些皮外伤无大碍后,冬夏差点就拔剑砍了那大夫。 什么破庸医! 她家小 姐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却坚持说只是皮外伤,皮外伤会是这个效果吗?那我给你打个皮外伤试试啊! 大夫也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只是实话实说也有错么,什么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就是! 磨磨蹭蹭的向后撤到萧桓身边,那大夫躬身行了个大礼,在冬夏气恼的目光里回禀:“王爷,王妃的确只是皮外伤,至于此刻为何不醒,恐怕是与心绪不稳受惊过度有关,气血郁结于心,五内烦热,稍时恐怕还会出现低热,小的先去备药,以备不时之需。” “去吧。”萧桓在一旁始终冷着脸,半晌后才出声道。 那大夫如临大赦,立即提着药箱跑了。 冬夏气恼的咬咬唇,想要开口阻拦,但是看看萧桓又咽了回去。 别看她平日里叽叽喳喳的爱说爱笑,面对冷漠严肃的自家王爷,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打怵的。 萧桓也没空搭理这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婢女,床上的沈承君一直没有清醒,即便昏迷中还是眉心紧蹙,让他心思紊乱,忍不住去猜她是不是在梦里也经历着某种为难。 他不得不承认,策马飞扬的沈承君完全颠覆了他对之前这个女人的印象,明艳张扬得仿佛是一 团火,让人难以忽视。 而她发现自己后的神情更让萧桓震撼,明明箭尖对准的他的胸膛,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萧桓却从其中读出了浓浓的悲恸绝望,让他甚至有那么一丝心疼。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还是说他从来都没了解过她? “王爷。”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语,萧桓望了眼床上的人,吩咐冬夏好生照应,转身来到外面,见马场管事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眸色一沉,转身带着人去了隔壁。 萧桓的离开让房间里的低气压缓和了几分,冬夏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想给沈承君掖掖被角,却忽然发现自家王妃已经睁开了眼睛,表情若有所思。 “小姐,你醒了?”冬夏连忙欣喜的上前,小心避开沈承君受伤的手将她扶坐起来:“小姐你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过来看看好不好?” “不用,我没事。”沈承君摇摇头,其实她早就醒了,刚刚在马场只是短暂的昏厥,之所以装昏是因为当她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被萧桓横抱在怀里。 从马场见到萧桓,记忆重掀的那一刻起,沈承君的心里就乱成一团,后来经历了变故,她在生死一线自然顾不得那么多。 可是等到危机过 去,尤其是当她发觉萧桓抱着她,鼻间都是那股清冽寒香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 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索性就一直不醒了。 记忆里萧桓那一世最后一次抱她,就是她想要跟父兄一同赴死的那次,萧桓死死的抱着她,任由她在他手臂上咬的鲜血淋漓,也没有松开手。 那一世的沈承君爱得卑微又小心,甚至不敢奢求萧桓会对自己有多喜欢,仅仅是不讨厌就足够她欣喜。 然而,当那支羽箭指向自己,当那双眼睛露出明显的杀意,即便是再火热的一颗心,也就此冷却了。 虽然不知道那时的萧桓为什么要杀她,但他眼底的杀意,沈承君发誓她绝对不会看错。 也许是不想受到即将倾覆的沈家的牵连,也许是不愿他的正妃之位再被自己占据,也或者,只是因为想要她死。 而此刻上一世想要她死的这个人,却在方才那一刻救了她,她说不出感谢,但同样的,说其他又显得矫情。 “小姐方才真是吓死我了,那匹马忽然就发了疯,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毒,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谋害小姐,依我看,一定是那个蒋琬,她嫉妒小姐可以陪王爷去秋狩,丧心病狂的想要置小姐于死地。” 第14章 谁下的手 冬夏越说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没错,伏在沈承君床边:“小姐,你一定不能再心软放过她。” “别乱讲,这件事交给王爷去查,这里是他的地盘,总能查出来的。” 沈承君摇头,蒋琬的确可疑,但她此时根基不稳,手还伸不了这么长。 那一世她是中毒而死,这一次暗害她的人不知道跟前世害她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冬夏一听就不愿意了:“交给王爷?王爷那么偏心那个蒋琬,万一护着她怎么办?干脆也别查了,回去我跟冬舒直接了结了她,打不过王爷,难道还宰不了她?” “胡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回去也不准跟冬舒乱说。”沈承君头大的看着冬夏,生怕她一个冲动宰了蒋琬。 蒋琬是该死,但并不是现在。 “王爷有说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吗?”沈承君想抬手捏捏胀疼的眉心,结果一抬胳膊就看到被包成粽子的手掌,最独特的是还打了一个挺漂亮的蝴蝶结。 沈承君嘴角一抽,看来这大夫是被冬夏逼迫的实在没办法,把精力全都用在她的手上了。 “王爷没说回去,想是要在这边先找了线索吧,冬夏一脸后怕的看着沈承君,她是小姐的护卫, 如果小姐有个什么,她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这次幸好王爷反应快追上去,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虽然王爷之前委屈了她家小姐,但送算还有那么点用处,而且…… “小姐,刚刚在马场,我还以为你要杀了王爷呢,可把我们给惊着了,要不是我抢先堵了那个管事的嘴,他肯定要大喊护驾的。” 沈承君没有说话,她是想杀了萧桓,为了上一世的自己。 可是,杀了萧桓之后呢?刺杀皇子,用不着等到昭德帝寡恩翻脸,沈家就会被她一手推向悲剧,那她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这样想着,拉弓的手就渐渐的松了力道。 连冬夏她们都看得出自己的意图,敏锐如萧桓,不可能察觉不到,可他还是救了自己。 不知不觉,沈承君又想起了刚刚萦绕在鼻间的那抹清冽冷香,心里无端升起一股烦躁,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冬夏闭起眼睛,她需要安静。 冬夏以为沈承君是累了,连忙噤声退到一旁,默默守着自家受了惊吓的主子,而与此同时的隔壁书房内,同样也是一片安静,但空气里却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沉闷跟压抑。 “就只有这些?” 书案后,萧 桓单手轻扣着一支狼毫,如水的眸光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马场管事。 肥嘟嘟的管事强忍着想要擦汗的冲动,恨不得把脑袋垂到下巴底下的衣服里来降低存在感,哆哆嗦嗦道:“小的该死,是小的识人不清,阿祥从五年前就在马场里帮工,平日里还算老实本分,这几天他说他娘病了,往城里去的次数多了些,小的竟没有留神,以至王妃在马场里出了意外,是小的失职,请王爷恕罪。” 王妃在他管理的马场遭人暗算,他第一时间就让人封锁了马场,结果搜查了一圈,在马厩里找到了负责喂养马匹的阿祥已经毒发的尸体,他这才想起阿祥近几天的异常。 “恕罪?”萧桓抬眸向下看了他一眼,马场管事立即一个激灵,将头抵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外面闪了进来,目不斜视的绕过地上的管事,朝着萧桓躬身:“王爷,属下已经去阿祥的家中看过,一共七口人,无一幸免都被灭口,所中的毒药与阿祥身上的一样,凌大夫正在追查来源。” “让人继续盯着,所有与他有过联系的人都不要放过。”萧桓眉心紧拧,冷声吩咐道。 沈承君虽然 是将门之女,但养在深宅没见到与谁结怨,嫁给自己之后更是深居简出,唯一算的上有仇的就是刚刚进门的蒋琬,可蒋琬有那么大能力么? 阿祥身上的毒药十分诡异,即使是百草谷出身的凌大夫也摇头称奇。 萧桓用指节轻叩着桌案,细细的理顺背后的层叠关系,阿祥隐藏在他身边五年,忽然发难却选择了对付沈承君,沈承君是他的正妃没错,但京中谁不知道她在自己心里没什么分量,如果要暗害,也该是对付自己才是。 难道是要逼迫沈将军与自己翻脸?即便他跟沈家反目,这时候能得渔利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萧桓渐渐眯起了眼睛,这背后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沈承君身上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沈承君前几天忽然撤换了黎华院的所有奴婢,是不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萧桓沉声吩咐:“从暗卫里挑几个人跟在沈承君身边,时刻留神她身边出现的人,再从管家那儿取一份从黎华院打发出来的婢仆的名单,挨个逐一排查。” “是。”那黑影顿了顿,等了片刻不见萧桓再有吩咐,又继续道:“方才属下返回时,看到九殿下带着人往 马场这边来了,似乎是要与人赛马。” “王爷,九殿下带着人来马场练习骑射,听闻王妃出了意外,前来探望,正在正厅里等候。”才走了没几步,迎面就碰上了从外面跑进来的侍从。 老九?萧桓眸色一紧,萧睿这个时候过来马场,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几天前蒋琬进门那日,沈承君对萧睿不同寻常的态度,还有那夜主仆俩的私话。 那个死女人,难道真的背着自己跟老九有牵扯? 萧桓顿时觉得心里不舒服,眸光扫向地上的马场管事:“你让人好生接待他们,如果他问起,就说本王跟王妃已经歇下,不方便见他。” “是,小的一定安排妥当。”马场管事连忙应道。 “安排好就去领罚,之后将这里的人重新洗一遍,如果再有疏漏,你就不必在出现了。”萧桓丢了手里的狼毫笔,起身望着地上的管事:“还有今日在马场围观的人,近期内都找个理由打发到边营去,让他们都管紧了嘴巴。” “多谢王爷,小的一定会严查手下,绝不再犯。”那管事连忙感恩戴德保证:“今天在马场小的们什么都没有看见,一定不会胡乱说话。” 第15章 移魂了 马场管事连忙称是,后背冷汗涔涔。 王爷这意思明显是不准将王妃拿箭指着他的事情说出去,要保着王妃,他就是再多出一条命来也不敢乱说话的。 萧桓得到了他要的回答,淡淡的哼了一声,起身朝着沈承君的房间走去。 那女人装睡也该装的差不多了,敢在他面前玩装昏,沈承君你好样的。 沈承君的房间就在隔壁,萧桓甫一推开门,就听见里面冬夏叽叽喳喳的声音,心道那女人果然是醒了,于是面色低沉的往里走。 此时冬夏正端着碗汤药对沈承君苦口婆心的劝哄,她好不容易逼着大夫给开了副药出来,她家小姐怎么可以这么不配合。 见到萧桓进来的身影,冬夏眼睛一亮。 “奴婢给王爷请安。” 萧桓淡淡嗯了一声,往床上看去,沈承君之前的骑马装已经换下,只穿了月白色的里衣躺在被子里,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看到他进来,表情明显一愣,包成粽子的手下意识的往被子缩了缩。 “在喝药?”萧桓扫了眼冬夏手里的药碗,他记得他跟沈承君刚定亲那会儿就听人说起过,沈家大小姐最怕吃药,一口药配三块蜜饯都吵着苦, 沈将军为此没少费心思,难怪刚才进来时这女人的脸皱的像个包子。 这样想着,萧桓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是,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沈承君没好气的瞪了眼萧桓,废话,不是喝药难道她是要用这个熏屋子,乌黑黑的还一股子味道,一闻就知道肯定特别苦。沈承君刻意避开了萧桓的目光,看什么看,再看就给你喝。 “王爷政事繁忙,如果要启程回府,我随时都可以上路。” 萧桓倒也不气,显然沈承君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取悦了他,淡淡扬声道:“不急,等你喝完药再走不迟。” “……”不迟个鬼啊! 沈承君心里腹诽,下意识的又不想在萧桓面前矮了气势,于是强迫自己就着冬夏的手喝了一口药。 这一口沈承君好悬没喷出来。 这药看起来苦,闻起来苦,吃起来,唔,更苦! 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恨死了喝药,尤其是上辈子的最后几年她几乎天天把药当饭吃,心里阴影面积无穷大。 如果不是萧桓在那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指定将这碗药哪儿来送哪儿,给那倒霉大夫自己享用去。 萧桓瞧着沈承君一脸忿怨的样子顿觉心情大 好,拉了身旁的椅子坐下,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前面来信儿说阿睿也过来这边骑马,听说你在马场受了惊吓,遣了人过来问安。” 沈承君还在跟那碗药做斗争,对九皇子之流的懒得走心,听见萧桓的话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那有劳王爷帮我谢谢九皇子。” 冬夏忽然听见九皇子的名字从萧桓的口中说出来,捧着药碗的手好悬没把碗给卖了,第一时间就想到那晚她怀疑小姐移情别恋,结果被小姐叫过去畅谈人生的悲惨,后脖颈顿时冒出一丝凉气。 心虚的瞧了眼萧桓,冬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拉过来椅子将碗放在上面,脆声道:“小姐,房里的蜜饯不多了,奴婢再去给小姐取一些吧。” 说完,也不等沈承君回复,自己先一溜烟儿的跑了。 沈承君郁闷的瞧着自家丫鬟火速遁走的背影,感觉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姑娘你就这么丢下你苦命的主子自己逃跑,真的好么。 奈何无良小婢一去不返,沈承君也只好苦兮兮的在萧桓的目光下端起药碗,因为手被纱布缠得太厚重,沈承君这碗药端的摇摇晃晃,眼瞅着就要全都祭献给青石地面。 然而就在沈承君想要松一口气觉得自己可以解脱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准确的接住了即将掉落的药碗。 沈承君秀眉一拧,遗憾的看着那只重新被捧到自己面前的药碗,恨不能把那只爱管闲事的手拉过来咬一口。 明明就差一点点,她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嗯,你手受了伤拿不稳,还是我帮你拿着吧,免得‘不小心’洒了。”萧桓平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承君很明显的感觉他刻意的咬重了‘不小心’三个字。 药碗重新回到沈承君嘴边,浓郁苦涩的味道开始使劲的往她鼻子里钻。 由于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太近,沈承君感觉自己只要一抬头就能望进萧桓的眼底,于是干脆垂着头憋着气,闷闷的把送到嘴边的药吞下去。 好苦。 舌尖的苦味让沈承君将五官都扭成一团,在心里默默地将对萧桓的仇恨又加了一笔。 等到一碗药喝尽,沈承君感觉一个世纪都快过去了。 “王爷,药喝完了,我们现在可以回府去了吧?”最后一滴药才进肚,沈承君就立即问道。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黎华院去,她不习惯这样跟萧桓的相处 ,那是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情况,仿佛是有些东西即将失控似的,这种感觉让沈承君很不安。 “不急。”萧桓不急不缓的将药碗放在一旁,又将盘子里的蜜饯拾起一粒塞进沈承君的嘴里。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有点粗鲁。 沈承君刚刚喝了药,唇上的温度很高,温热的唇碰触到他冰凉的指尖,萧桓整个人狠狠一僵,那种触电的感觉让他心跳一瞬间开始加速。 萧桓立刻不着痕迹的撇过头,伸手去拿床边大夫留下的伤药,避开了去看沈承君的脸。 沈承君这会儿也是彻底的懵了。 尤其是当她看到萧桓开始小心翼翼的拆掉她手上的纱布,开始为她换伤药的时候,她觉得她整个人都凌乱了。 愣愣的看着坐在床边给自己换伤药的萧桓,沈承君心里的疑问不小心就冲口而出:“你真是萧桓吗?” 你是萧桓吗? 该不是不小心被那个什么鸾凤国的巫师给下了什么咒术,被谁给移魂了吧? 萧桓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眼愣愣瞧着自己的沈承君,心里忽然有些柔软,薄唇缓缓勾起一抹淡淡弧光:“如果你是安平王妃沈承君,那我就是安平王萧桓。” 第16章 同坐一车 呃,这算什么回答。 沈承君咬了咬唇,说她是沈承君没错,但说她是安平王妃,那可不一定吧。 掌心的伤口被药粉轻轻覆上,清清凉凉的十分舒服,沈承君瞧着对面给她伤药的萧桓,还是决定好心提醒:“王爷以后还是不要再讲这种话了,我现在是安平王妃不假,但是过阵子我就要卸任了,到时候咱们和离了,你还能说……嘶!萧桓!你干嘛!” 沈承君猛地抽走自己的手,姐就知道不能跟你好好说话,你当我那是手吗?你以为你是在拧钢筋吗? 我跟你有仇是吧,对,我是跟你有仇,那你就光明正大的来对付我啊,搞什么糖衣炮弹温情攻势! 沈承君此刻疼得脑门都见了汗,好不容易有点要开始结痂的掌心被萧桓这么粗鲁的一下给弄得又开始继续流血,滴落在床单上,殷红得刺目。 萧桓脸色铁青的看着一脸忿恨瞪着自己的沈承君,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强忍着掐上她脖子的冲动,狠狠的咬牙道:“沈承君,我告诉你,想要和离,你做梦!你想跟我脱离关系然后老九在一起?除非我死!” “是不是做梦咱们走着瞧!”沈承君也不甘示弱,心里 仿佛有一团火在烧,“我也告诉你,我一定可以正大光明的跟你和离!” 她真是疯了才会被萧桓刚刚那么一丁点儿的施舍给迷惑,萧桓是谁啊,前世今生她都必须逃开的人,即便他有那么一点改变,那也绝对是假象! 至于萧桓后面那句她跟不跟九皇子在一起的话,直接就被闹心的沈承君给忽略到爪哇国去了。 “好!”萧桓眉眼骤冷,他的脸忽然就俯下来,几乎要贴到沈承君的脸上,明明是极端暧昧的距离,眼底却是一片冷酷冰寒,薄唇开合间吐出森凉的语调:“沈承君,那我们就走着瞧。” 说完,萧桓头也不回的甩手而去。 才出了门口就看到冬夏捧了一碟金丝蜜枣小跑回来,萧桓眉心一皱,冷声道:“去给你家主子把手包上,半柱香之后回府!” “啊?……啊,是。”冬夏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连忙答应了一句匆匆就往房间里冲,才一进门,果然就看到沈承君脸色不佳的坐在床上,手上的纱布被丢在地上,掌心里一片模糊。 从马场回来,黎华院里就多了几个管家送来的护卫,言明几人除了保护沈承君的安全外,对黎华院的其他事一概不参 与。 冬舒与冬夏两人亲自验证过,派来的几人都是功夫上乘的高手,在他们的极力劝说下,沈承君虽然不大喜欢忽然多出来的陌生人,但经历了上次的暗害,也清楚自己身边确实缺人,于是就勉强答应了。 因为手掌受伤的关系,沈承君每天去马场的日程被迫中断,连同着早起晨练打拳之类的活动也只能暂时中止。 整天窝在黎华院里看书、吃饭、睡觉,沈大小姐的气色一路回升,偶尔逗逗丫头耍耍护卫,转眼就到了秋狩这一天。 一大早冬夏就开始围着沈承君折腾,没办法,本该几个丫头一起干得活,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作为全能丫头中的佼佼者,冬夏姑娘深觉自己肩上的重担不易。 虽然秋狩不同于平日朝拜,但沈承君身为王妃,该有的制仪还是要有,至于骑马装之类的行头,那是觐见完宫中贵人之后才可以另行再换的。 “小姐,将军府送信来说,昨儿半夜将军跟少将军已经入京,稍后到了猎场,您就能见到他们了。”冬夏一边给沈承君盘发,一边神采飞扬道:“小姐最近还是消瘦了,少将军看到了肯定是要心疼的。” 沈承君看着镜子里 映出来的影像,实在找不出自家小婢口中的消瘦是在指代何处,明明较之刚刚重生那阵子她明显都胖了好几圈,圆润程度堪称两世之最。 自从那天沈承君跟萧桓闹得不欢而散,冬夏深觉自家小姐受到了深深的伤害,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很苦。 于是乎,善解人意的冬夏姑娘决定用她最擅长的美食来抚慰她家小姐那颗脆弱的玻璃心。 每天五顿被冬夏姑娘眼泪汪汪的逼着吃一些蹄髈凤爪肘子之类的东西,还美其名曰吃哪补哪,沈承君深觉自己这是一种年后待宰的节奏。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两个人总算是收拾妥当,在管家的催促声中沈承君带着冬夏出了门。 “王妃,请上车。” 大门外,管家恭敬的将沈承君往一辆奢华的马车上引,脸上的笑容都快挤成包子褶,瞧着十分喜感。 沈承君穿着宽大的王妃礼服行动不便,好不容易才踩着板凳上了马车,冬夏在下面帮她掀开帘子,沈承君立马就后悔了。 马车里正襟危坐一脸冷漠的这一位,可不就是几天不见的三王爷萧桓么。既然是去狩猎,您老人家跟我一起窝在马车上算个什么事儿啊。 虽然不情 愿,但是转头下马车是不可能了,沈承君提着裙摆默默坐到距离萧桓最远的矮榻另一端,靠着车板打算阖目休息。 萧桓见到沈承君明显一副不情愿的动作,脸色不由得又冷下几分。 能在秋狩这一天与他同车,多少眼睛看着,沈承君在王府内不得宠的谣言就等于不攻自破,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也就不会在背地里嘲笑看轻她。 他好不容易大发善心,偏偏这个死女人还不领情。 萧桓狠狠的瞪了沈承君一样,冷声对外吩咐:“出发。” 随着萧桓的一声令下,车夫立即催马前行,沉重的轱辘碾地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原本打算跟着沈承君一同上车的冬夏姑娘在见到这个架势的第一时间,已经动作利落的转身跟车夫一起坐到了车厢外面,还小心的拍拍胸脯,王爷的脸色好吓人,人家好怕怕。 对于自家不讲义气的小丫头,沈承君已经一回生二回熟的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了。 沈承君打算一路无话的坚持到狩猎场,萧桓憋着一口气却不打算放过她,放下手里的书,抬眼打量了沈承君一圈,冷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轻嘲:“难得你心宽,病了一场还能养胖几圈。” 第17章 太子表哥 他这阵子不仅要忙着安排秋狩的事,还要追查那天在马场暗害沈承君的黑手,忙的焦头烂额,偏偏这个女人还能吃好睡好,脸色红润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介意自己的身材,沈承君本就受伤的小心脏被萧桓又添了一刀,忍不住回嘴:“那也多亏了王府的风水好啊,心眼儿小的只能寻死觅活,没心没肺才能安然体阔。” 萧桓闻言原本不悦的心情倒是好了几分,眼底添了几分戏谑:“那本王是该恭喜王妃,终于从小心眼儿提升成了没心没肺,越来越适应本王的府邸了么?” “你……”沈承君话语一哽,她的本意是拿这几天没事儿就病危救急的蒋琬恶心萧桓,却不小心忘了自己这辈子也为这个男人自杀过一次,反倒被人倒打一耙,立即郁闷了。 谁也没有后悔药吃,她也很想揪出当初的自己暴打一通,为了这个男人寻死觅活,图什么啊。 不用扭头看沈承君也能感觉到萧桓那一脸得意的笑容,沈承君心里懊恼,干脆转过头闭上眼睛假寐,眼不见心不烦。 萧桓无声了笑了一下,重新埋头到书里,猎场在京郊三里外,这 一路他要处理的事情可不少。 一路上沈承君闭目养神,偶尔能听见萧桓唤来王府的随侍低语几句,吩咐的都是朝堂上那些琐事,她听不懂也懒得理,快要到达猎场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参见太子殿下’的跪拜之声。 原本昏昏欲睡的沈承君立即清醒,动作已经先思考一步,伸手朝着离她最近的车帘伸了过去。 还没等她碰到车帘,一只手腕就被人从身后狠狠扯住。 沈承君动作一顿,有些疑惑的扭头朝身后望去,对上萧桓不悦的脸。 沈承君蹙眉不解,路遇太子,难道她起身迎拜也是错了? 错是没错,但是沈承君这么主动的样子还是让萧桓心里有点不高兴,见她此刻迷茫的盯着他,一双黑亮的眸子里满是疑问,萧桓缓缓放松了手,指尖离开时无意识的摩挲了两下她手腕处的肌肤。 细腻如凝脂的上佳触感让萧桓忍不住又抓回来捏了捏,沈承君原本还在等萧桓的解释,结果手腕痒了又痒,立即忿忿抽回了自己的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色胚!混蛋! 指尖的温度骤失,萧桓心里闪过丝遗憾,随即起身,正大光明的拉起 沈承君,一掀车帘缓步下了马车,对着外面颀如松柏的身影淡淡道:“见过太子。” “三弟无需多礼。”站在明黄华盖下的萧睿,一身月白剑袖蟒袍,玉冠束发,一派温润尊贵,含笑的看着两人回道。 沈承君虽然不满萧桓这么拉扯着自己,但也知道不能在众人面前扫他面子,从萧桓身边探出头来,笑着打招呼:“二表哥。” 皇太子萧睿是昭德帝的第二子,与皇长子同为明贤皇后嫡出,明贤皇后与昭德帝是年少夫妻,感情深厚,皇长子不幸夭折后,明贤皇后一病不起,昭德帝为了安抚皇后,便下诏书立了同为皇后所出的皇二子萧睿为太子。 只可惜,明贤皇后勉强撑过萧睿立太子的仪式后,还是追随长子而去。 明贤皇后在世时因为体谅沈承君年幼丧母,常常将她带入宫廷照顾,因此在昭德帝的众多皇子中,沈承君最熟悉的就是二皇子萧睿,小时候常常跟在萧睿后面乱转,即使是后来萧睿成了太子,她也没有改称呼。 明贤皇后去世后,出于对太子的保护,昭德帝立了明贤皇后的妹妹闵氏为继后,沈承君渐渐淡出后宫,与萧睿的焦 急才逐渐少了。后来她看上了萧桓,还偷偷拜托萧睿帮自己打探过萧桓的行踪。 萧桓一听沈承君的称呼脸色立即又不好了,转过头朝着沈承君低声训斥:“胡闹。你现在已为皇室宗妇,见到太子殿下岂可乱用往日称谓。” “无妨,你跟君儿成亲时日尚浅,有些规矩她还没适应。”萧睿微微抬手让其他人起来,看着咬唇不语的沈承君宽和笑道:“今日秋狩也都不是外人,表哥还是皇兄,都一样。” “君臣有度,礼不可废。”萧桓垂下眼睛淡淡回了一句,握着沈承君的手又用力捏了几分。 沈承君吃疼的挣了挣,挣不开也就懒得理他,朝着萧睿悄悄做了个鬼脸,记忆里的萧睿温和有礼,对她十分纵容爱护,是个很不错的兄长,沈承君看到他还是觉得很亲近。 只可惜,这个萧睿是个短命的太子,如果他能够一直在位,或许沈家后来也不会败落。 这样想着,沈承君心里叹了口气,上辈子她困守在王府一方天地,并不知道萧睿的死因,如果有办法挽回就好了。 “你啊,就是太注重这些了。”萧睿见萧桓如此,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妥 协:“也罢,现在君儿是你的王妃,这些你慢慢教给她便是,父皇的銮驾也快到了,你们就随我一起在这里等着接驾吧。” “是。”萧桓拉着沈承君的手走到萧睿的身后,感觉到萧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人的背影,淡淡却又带着点复杂,萧桓压低了声音对着身侧的沈承君警告:“收起你那腻死人的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沈承君笑容立即僵硬了,又不能当着众人去甩萧桓的手,干脆指甲一弯,照着萧桓的手背狠狠的抠去。 萧桓感觉到手背一疼,低头正对上沈承君挑衅的目光,眼底滑过一丝笑意,手腕一转就把沈承君整只手都捏在了掌心里,阻断她的偷袭,沈承君哪里肯示弱,几根青葱手指左挠右剜的想要在萧桓的桎梏里重新杀出一条血路。 沈承君与萧桓你来我往旁若无人的互动看的一旁随侍的冬夏嘴角直抽,都不忍心直视她家男女主子这种幼稚的行为,太丢人了,没瞧见太子他们都已经看傻了么。 站了大概半个时辰,昭德帝的圣驾总算是到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呼啦啦一片,沈承君跟着萧桓跪在边侧,强忍着不抬头看上一眼。 第18章 险些失控 虽然来之前做了好多天的心理建设,但真的到了这一天,沈承君还是高估了她的承受力,她不确定当她看到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会不会冲上去把那个下旨诛她全家的人碎尸万段。 明明只是片刻的朝拜,昭德帝的脚步甚至都没有在他们面前停顿过,可沈承君却觉得这个镜头漫长的仿佛又是一生过去,直到从地上起身,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 “咦?三哥你得罪三嫂了吗?怎么手都被挠流血了?”忽然,一道戏谑的清朗声音响起。 沈承君一怔,这才发现指间有些黏腻,低头果然看见有血顺着萧桓的手背往下淌,此刻她的指甲作为作案胸前还深深陷在他的肉里,难得的是萧桓竟然一声不响的全然承受,到了现在也还没找她麻烦。 沈承君被自己给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抽出来,萧桓的手背上留下三个月牙状的深深道印,因为她的动作血流的更欢了。 到底是自己错手,沈承君小心翼翼的去看萧桓的脸色,却见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果断撕了一截衣摆在手上缠了几下,换了一只完好的手拉着沈承君,将受伤的地方掩在了袖子底下,拧着眉朝着对面的人: “你怎么才来?父皇都已经进去了。” “呵呵,我不小心起的迟了。”九皇子萧慎不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头,收回落在萧桓伤口上的视线,一脸的满不在乎:“反正父皇也没发现不是?早来晚来的都一样,三哥应该不会去告密的吧?” 说着,看向垂着头始终不语的沈承君,眼角微挑:“三嫂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太医过来瞧瞧?” 沈承君心里一沉,下意识就抬眼去看萧慎,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眉眼。 这个时候九皇子还只是个无宠皇子,生母也还只是个不受关注的美人,如果没有接下来的几场惊心动魄,昭德帝估计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了。 沈承君下意识的就觉得膝盖有那么点儿软,能在那一世里的夺嫡之争里脱颖而出,短短几年时间从无人问津的无能皇子成为炙手可热的皇位继承人,萧慎又怎么会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单纯无害? 两权相害取其轻,沈承君往萧桓身边让了让,避开了萧慎似笑非笑的眸光。 “她身子弱,来时马车坐得久了。”沈承君下意识寻求庇护的动作很显然是取悦了萧桓,萧桓感觉这几天 压抑在心头的乌云都散了一半,于是轻笑一声,身子故意向前挡在了萧慎跟沈承君之间,又转头看了眼昭德帝的营帐方向:“行了,你也别在这里跟我贫了,找个机会在那边露个脸,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好嘞。”萧慎爽朗一笑,抬脚就往那边去,边走边扭头道:“那我去前边转转,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刚刚跟三哥还有……三嫂跪在一起来着,三哥到时候可要记得给我作证哈。” 说完,萧慎晃着手里的扇子领着个随侍大摇大摆的走了。 萧慎一走,沈承君立即挣开了萧桓的手。 这一回萧桓倒是没生气,只是看着沈承君的眼里多了丝复杂,淡淡道:“你随我去营帐换身衣服,一会儿父皇那边就要开始了。” 沈承君点点头,秋狩为时两天,因此他们是要在猎场住上一晚的,萧桓身为王爷自然有属于他的营帐。 两人各怀心思的走到营帐,挥退了其他人,萧桓露出被沈承君弄伤的手看向她,虽然没说话,但眼里的意思十分明显。 冬夏出去之前早就乖觉的把伤药都准备好了,前阵子沈承君手受伤,体贴的冬夏小丫鬟随身都带着药囊,正好派上 用场。 沈承君有些心虚,她刚刚险些失控的样子如果不是众人都在帝王威严下垂头跪地,恐怕早就被人察觉了。可是别人没发现,沈承君很确定这绝对瞒不过距离她最近的萧桓,更不用说她还弄伤了他的手。 为了避开萧桓的询问,沈承君咬咬牙走上前,伸手轻轻挽起萧桓的袖口,学着他那天在马场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给萧桓伤药。 沈承君是真的紧张,甚至连萧桓的每一个呼吸都让她想到是不是下一秒他就要问出口,手心里不由得沁出了汗。 “你……” “我不是故意的!”萧桓才说了一个字,沈承君就立即大声道。 萧桓强忍着笑意瞧着面前眼睛瞪得大大假装镇定的沈承君,明明紧张抗拒的要命,小巧的嘴巴都被抿的发白,却非要强撑着不移开视线。 萧桓不由自主就伸出手去揉了揉沈承君的发顶,这样雾蒙蒙的大眼睛紧张兮兮的看着的他,很好欺负的样子让萧桓心里一动,她可能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爱。 沈承君下意识的就想躲,但萧桓则是快她一步就收了手,一掀衣摆缓缓起身, 径自走到一旁桌边,将身上被撕坏的外袍换 了另外一套。 虽然他很想留下继续逗逗沈承君,但时间却是不允许的,这次秋狩是他负责安排,他需要尽快去父皇那边待命才行。 而正如萧桓所料想的那样,昭德帝一行人才在营帐落座,就被人发现了他的缺席。 起因则是皇后闵氏对他的一句夸赞。 “臣妾随陛下历年秋狩也有七八次了,这次倒是多了不少新意,可见安平王十分用心。”闵皇后含笑望着昭德帝,眸光却不着痕迹的扫过坐在昭德帝另一侧的庄妃,眼底有抹嫉恨飞逝。 “嗯,这次的秋狩确实安排的不错,老三办事一向妥当。”昭德帝满意的看着四周妥善的布置,将视线递向下面,眉心微皱:“嗯?老三人呢?” “臣妾方才见安平王与太子一处迎驾,想是有其他的事要他过去处理吧?”见昭德帝的目光扫向自己,萧桓的生母庄妃姚氏柔声道。 “刚才三弟的确与儿臣一同迎驾,”太子萧睿连忙上前,“此次秋狩时间略长,三弟素来谨慎,此时更是要亲力亲为。” “嗯,老三办事,朕向来放心。”昭德帝轻轻颔首,除了太子,众多儿子里萧桓能成为封王第一人,自然是他中意的。 第19章 虎妞妞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不该连基本的礼仪也忘了。”闵皇后有些不高兴的瞪了眼萧睿,心恼这个太子真是没用,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借着踩一踩萧桓,早晚被庄妃的儿子抢了位置:“外面的事多,可也不差给陛下请安回话这些功夫吧?” 闵皇后说完,略带冷意的眸光扫了扫庄妃那张娇嫩的脸。 庄妃却没有接皇后的话,而是淡淡一笑,为昭德帝换了身前案上已经渐冷的茶。 这样体贴的动作果然迎来昭德帝满意的笑容,后宫那些伎俩,在位多年的昭德帝最熟悉不过,论气度论言谈论品貌,庄妃无一不在闵氏之上,若不是为了皇太子的正统,他一定不会立明贤的妹妹为继后。 闵皇后见此眼中怒意想掩藏都控制不住,正欲开口,就见到从外面匆匆而至的萧桓的身影。 “儿臣给父皇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母妃请安。”一撩衣摆,萧桓从容而拜。 “起来吧。”昭德帝慈爱的朝他招招手:“方才你母后还夸你,说你这次秋狩安排的好。” “母后谬赞,儿臣只是按照以往惯例循规安顿。”萧桓淡淡道。 “安平王太过谦虚了。”闵皇后雍容而笑 ,看了看萧桓身后,有些奇怪道:“怎么不见安平王妃过来?她不曾参加秋狩吗?” 安平王妃一贯骄纵,相比谨言慎行让人难挑错的萧桓,从沈承君身上挑毛病容易得很。 庄妃听皇后这么问,清淡的眸光微微一动,她当然知道皇后的意图,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满沈承君做儿媳的原因,沈承君出身尊贵,被爱女如命的沈戎宠溺的骄纵任性又没什么心机,很容易就被人抓住把柄当枪使。 萧桓看也不看故意找茬的皇后,向着询问望向自己的昭德帝拱手而礼,温声道:“承君方才还同儿臣一起在猎场外迎驾,她最近身体不好,怕一脸病容冲撞了圣驾,这会儿正在营帐内待宣。” 没等昭德帝跟闵皇后开口,一旁已经有人声如洪钟的急问道:“怎么君儿病了吗?太医怎么说?” 人到中间的沈戎,高大俊朗,常年混迹沙场,身上带着几分沙场肃杀的味道,虽然因为随驾的关系锋芒刻意收敛了许多,但眉宇间还是带着几分锐利。 萧桓闻言连忙转过身,完全不同于对闵皇后的敷衍,郑重而有礼的向着面露焦急的两人:“岳父与兄长且放心,承君只是有 些受凉,没什么大碍,太医说静养即可。” 面对萧桓的恭敬,知道自家闺女最近受了委屈的沈大将军完全不要买账,不悦的沉着一张脸,身上冷气嗖嗖直冒。 相比之下,眉目温润俊美的沈少将军沈承逸倒是客气很多,对萧桓还了个礼:“小妹体弱,劳王爷费心了。” “什么体弱!” 沈戎一听就不乐意了,毫不掩饰对萧桓的不满,他一直就不满意萧桓做他的女婿,无奈他家宝贝喜欢得紧,要不是因为跟自家闺女赌气,他也不会在女儿成亲第二天就请旨带着儿子离京,他家宝贝也不会被人这么欺负。 这样想着,沈戎顺带着还朝着上边坐着的昭德帝瞪了一眼。“君儿在家里养了十六年,加在一起也没病过几回,现在却隔三差五的生病!” 要不是知道那个姓蒋的女人到现在还没个名分,这次回来一定要闹个人仰马翻才算完,他家娇滴滴的闺女才不要受这种气。 坐在上位的昭德帝接到沈戎毫不客气的指控目光抬手在唇边干咳了一声,对于这个妹夫外加好友的暴脾气,他早就习惯了,何况成亲一个月就纳妾,确实挺委屈外甥女的,如果不是皇后 先斩后奏的首肯,他肯定是要驳回的。 “既然安平王妃病了,就让随行的太医好好调养吧。”闵皇后见底下人完全没有注意她的意思,转头看向昭德帝:“陛下,家常还是稍后再续吧,其他人都准备着在您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 “嗯,既然这样,就让他们开始吧。”昭德帝这次倒是很满意皇后的解围,转头看向沈戎:“阿戎你……” “我去看君儿,让那帮年轻人先热身。”沈戎一颗心早就被自家闺女给拴住了,这时候哪有心思去参加什么狩猎,说完也不理会昭德帝的反应,拉着沈承逸就往外走。 “这……”闵皇后见此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勉强笑道:“沈将军爱女心切,还真让人感动。” “父女连心,应该的。”昭德帝倒是不以为忤,淡淡挥手:“老三,准备开始吧,让朕看看咱们华晟的男儿的风采!” “是。” 另一边的营帐内,冬夏帮沈承君换了一身轻便的骑装,好奇的看着自家主子。“小姐,王爷最近变了好多哦,他都没有生气。” 自从王爷走了,她家小姐就一直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承君能想什么呢,左右不 过一个名字,萧桓。 两世的夫妻,两人接触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半年,沈承君是真的有些拿不准萧桓的想法。 而且这一世的事情发展与前一世并不一样,比如说她能来参加秋狩,再比如萧桓会与她同车出入。 那可是上辈子她求了一世都没得到的机会。 萧桓去昭德帝跟前随驾,却没有要求她同去,可见他并不是没发现她刚刚的异常,却意外的一字不问,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难道是想先抓了她的把柄,等到和离之后再一起算账? 也对,她现在挂着安平王妃的身份,如果受了昭德帝厌弃,指定要连累他,上一世萧桓丢了问鼎九五的机会,应该也和沈家的抄家有关。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感觉到这些人是朝着自己营帐来的,沈承君连忙从榻上爬起来。 才一起身,营帐的帘子就被人掀开,背着光沈承君一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就感觉有人快步上前把她捞进了怀里:“虎妞妞。” 耳边的低唤让沈承君打算挣扎的动作一僵,鼻间蓦地一酸,眼圈立即就红了,伸手抱住对方紧实的腰,闷闷的叫了一声:“爹爹。” 第20章 怎么知道是弟弟 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呢? 即使幼年失母,她依旧过得千娇百宠,是上京城里最最娇贵的千金。 小时候她最喜欢被父亲抱在手上向上抛高高,一边抛一边听他大笑着说小虎妞是天下最可爱的娃娃,是他最珍贵的宝贝。后来她渐渐长大,虎妞这个爱称因为总是被京中的闺秀们拿来取笑,沈承君就不再让沈戎这样叫自己了。 重活一世,她有好多的话想跟父亲说,有好多的思念要与爹爹讲,可是真的等到团聚这一刻,除了紧紧抱着低低的哭着,她却是什么都不想做。 一旁的冬夏见到沈承君这个样子,再想到近两个月来小姐的变化,尤其是第一个月新嫁娘时所受的冷落跟委屈,眼睛也红了。 虽然后来王爷对她家小姐好像有了那么点儿改善,可是现在看着小姐的样子,冬夏那一丢丢想要两人复合的心思也跟着飞了。 她家小姐好可怜。 听着沈承君压抑的哭声,冬夏上前几步哽咽道:“大将军总算是回来了,这段时间小姐受了不少的苦……” “是,我知道,是爹爹不好,让我的虎妞妞受委屈了,”沈戎心头也是酸酸的,一边将 沈承君从怀里抱出来,一边说,结果话到一半就自动转了话风,“瞧瞧都瘦成……呃,胖成什么样子了。” 刚刚太着急抱女儿,以至于都没看清楚沈承君的样子,手底下软乎乎的触觉也自动归结成了他家闺女身娇体软,可是等到现在看清楚了,即使沈大将军再怎么护短,也实在是说不出他家宝贝怎么瘦了的话来。 “虎妞妞,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沈戎疑惑的盯着沈承君这胖了不少的脸,虽然还是自家美丽丽的小闺女,可是谁要敢说她消瘦憔悴,那绝对是眼瞎的节奏啊。 沈承君原本还沉浸在亲人失而复得的喜泪交加的情绪里,结果被自家老爹这么当头一问,眼泪都给硬生生的逼回去了,抬头瞪了一脸惊讶的老爹一眼:“难道爹爹就想见个瘦弱难看的女儿?” “当然不是,算萧桓那个臭小子识相,否则老子一定扒了他的皮。”被亲闺女瞪了一眼,沈将军立马表忠心,他只是没想到自家闺女的气色这么好而已,但是看到宝贝好,他当然最高兴了。 沈承君翻了个白眼,上辈子他把你闺女欺负得惨兮兮,到头来还不是皮相好好的, 当然,那也算是她自作孽,谁让她拼死护着呢。 “好了父亲,小妹一切安好,可见外面的传言也做不得真,妹婿应该待她还好。”一旁的沈承逸宠溺的看着自家妹妹翻白眼的动作,含笑道。 “哥哥!”一听到沈承逸的声音,沈承君立即从沈戎的怀里转移阵地,把沈承逸给撞得向后一个趔趄。 险险扶住自家妹妹,沈承逸宠溺的拍拍沈承君的肩膀:“这会儿看到哥哥了,还以为你眼里只有父亲呢。” “怎么会。”沈承君嘟着唇反驳了一声,下意识又往他身后望了眼,心里闪过丝失望:“怎么没见到二娘?二哥跟冬青没有来吗?” “你二娘身体有些不舒服,在后面营帐休息,冬青在那边照顾她。”沈戎接过冬夏递过来的茶,豪放的一饮而尽,粗声粗气道:“至于你二哥那混小子,一年到头也没个准儿,估计还在外面逛游呢。” “二娘身体不舒服?是生病了吗?”沈承君连忙问道。 沈戎含糊的嗯了一声,老脸有些发烧,半晌才道:“你二娘有了身孕,坐马车过来有些累了。” “真的?那可真是喜事了。”沈承君眼睛一亮,算 算时间前世好像大概也是这时候得到二娘有喜的消息。 沈承逸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沈承君的反应,见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惊喜并不像作假,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当初因为父亲纳妾的事妹妹近两年不肯同父亲讲话,后来二娘的娘家平反被圣旨赐封平妻,小妹还曾一怒之下擅闯金銮,可见她对父亲另娶的事有多抵触。 初知道二娘有孕的消息,沈承逸最担心的就是妹妹的情绪,虽然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不高兴,但还是握着她的手郑重道:“丫头你放心,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你最强的后盾。” “没错。不管你二娘给你生了弟弟还是妹妹,爹跟你哥最疼的都是小虎妞。”沈戎听到儿子这么说,也立即想到了他的意思,跟着说道。 沈承君红着眼睛笑:“我当然知道啊,爹跟哥一直最疼我了。” 如果按照前一世的她,心里肯定会多想,毕竟她跟二娘的关系一直不算好,甚至那一世的的确确为此伤过父女情分。 但现在就不同了。 那一世里,沈家忽然获罪,多少曾经攀附奉承的人瞬息换了嘴脸,恨不得立即跟沈家斩断联 系。 二娘作为曾经平反的忠良遗孤,本来可以凭借朝廷下达的恩旨得到格外赦免,却不料一贯温婉的女子竟是冷笑着将圣旨丢在地上,誓与沈府同存共死。 不论她跟二娘之间的隔阂有多深,就凭她那一世对父亲的生死相随,沈承君就愿意真心去接纳她。 “那我一会儿去看看二娘,跟未来的弟弟打声招呼。”沈承君笑眯眯道。 “你怎么知道是弟弟?”沈承逸在一旁故意逗沈承君:“爹跟二娘都希望是个女孩儿呢。” 因为上辈子就是弟弟呗。沈承君心里腹诽,然后撒娇的挽着沈戎的胳膊,娇憨道:“如果是弟弟,就可以一直在父亲膝下承欢,给父亲娶来孝顺的儿媳,不像女儿,长大了就要离家出嫁,让父兄惦记。” 感觉到沈承君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沈戎立即大手抓着她的肩膀,表情凝重的问:“虎妞你跟爹说实话,萧桓是不是对你不好?” 如果萧桓喜欢他的宝贝,又怎么会做出娶妻一月就纳妾的混账事?别看虎妞现在气色健康,他记得和顺曾经对他说过,宫里有种秘药能让人看着脸色红润,其实身体衰弱至极。 第21章 不一样 如果有人敢那么对他家宝贝……沈戎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沈承君微微一笑,手轻轻附在沈戎的大手上,摇了摇头:“爹,你多心了,王爷对我挺好的。” “真的?”沈戎显然不信,他在回京的路上听说了不少闲言碎语,联想到之前女儿对萧桓的迷恋,脸色不好反而更接近难看,握着自家女儿的娇嫩小手,心疼得不得了。 这么一握不要紧,沈戎立即感觉到了沈承君掌心的异常,脸色倏变。 不容分说的打开沈承君的手心,当看到沈承君掌心已经结痂开始愈合的伤,沈戎眼神陡然变得锋利,一旁的沈承逸也变了脸色。 “谁做的!萧桓?” 沈承君连忙摇头,“不是的,这伤是我前几天在马场里骑马意外弄的,还要多亏了王爷相救,要不然你今天可看不到这么活蹦乱跳的女儿了。不信你问冬夏。” 冬夏也赶紧点头:“的确是王爷救了小姐,小姐的马不知怎的发了疯,幸好王爷追了上去。” “那也是他没有用,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保护不好自己的女人。”沈戎脸色略微缓和了几分,怒其不争的瞪了眼沈承君:“虎妞,你到了现在还要替那个小 子说话,还骗爹说他对你好。” 以往日女儿对萧桓的维护,恐怕有了委屈也不会说。 沈承君自然明白她老爹的意思,在父兄眼里她可是个有前科的人,而且如果她不是重生而来,按照原本的性格,也的的确确会毫无底线的替萧桓说话。 “爹,我是真的很好,”沈承君无奈的摇了摇沈戎的胳膊:“王爷并没有亏待我,女儿也想通了,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不算是他的错。” “不喜欢你还不是错?”沈大将军一听这话就立即炸毛了,他家闺女就该人见人爱,萧桓不喜欢他闺女,那就是大错特错! 沈承君瞧着护短的老爹,心头满是感动。 可是,不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错呢。 除了不喜欢她,那一世萧桓对她也算不差,该有的尊荣没有少给,即便是后来她被软禁在后院,府中也没有出现类似奴大欺主,物资短缺的情况,对她下毒使暗招的也另有其人,这也是重生之后沈承君没有恨得想要杀死萧桓的理由。 不爱她算不上萧桓的错,重生一世回头望望,自私、虚伪、甚至疯狂,对那一世的自己,连沈承君自己都是厌弃的。 至于萧桓在沈家落 难时的袖手,当时袖手旁观的人也不止萧桓一个,她想恨也恨不过来,萧桓只是多了一个名义上的夫君身份,还是那句话,没有爱,就没有为她付出的理由。 何况因为沈家的事,也连累他失了昭德帝的圣心 ,无缘皇位,所以沈承君也算是想开了,有什么好恨的呢。 心思耿直的沈戎不能理解沈承君话里的意思,一旁的沈承逸却从沈承君的话里听出了些东西,眼波微动,阻止了父亲的追问,看着沈承君道:“小妹你也好久没回家了,等秋狩结束,回来住几天吧。” 果然最了解她的人是她老哥,营帐可不是府邸,眼线多着呢,不是说话的地方,沈承君回给沈承逸柔柔一笑,“好啊,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养的墨竹了。” “成,那我跟你哥就等着你回来。”沈戎朗笑一声,脸上带了几分神秘:“到时候还有个惊喜给你看。” “惊喜?”沈承君眼巴巴的看着自家老爹,一脸好奇期待的样子让沈戎的心都软成一片,伸出大手摸摸她的脑袋:“现在保密,等你过几天回来就知道了,你这边既然没事儿,我就跟你哥到前面去了,有什么话等回家后再说。 ” “好。”沈承君乖巧的点头,她知道父兄这样跑过来已经很不和规矩,昭德帝现在对沈家还算包容,所以才会不做追究,但是现在不追究不等于以后不会,她可知道那一位最能记仇翻旧账,刻薄寡恩得令人发指。 沈承君想了想道:“我也好久没跟哥哥比赛了,一会儿也去前面凑凑热闹。” 沈承逸一愣,他家小妹自从喜欢上萧桓,骑射功法什么的全都不肯碰了,整天学着人家读诗看词,一心想成为标准的大家闺秀。 他默默的看了沈承君的明艳笑容,先前沈承逸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现在却是可以确定,他家小妹不一样了。 当然,不论是什么原因促使她的改变,这种情况都是沈家父子喜闻乐见的。 直到送走了父兄,沈承君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下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她太久没有这么笑过了,虽然心里是开心的,但是表情里还是有夸张的部分在。 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沈承君便带着冬夏去了马厩,她中意的那匹马已经不在了,这次要重新选一匹才行,好在她的马术在那几天的练习里已经熟稔了不少,掌心的伤虽然没 全好,但也不算太妨碍她行动。 当然,前提是她忍着点儿疼。 不过沈承君是不在乎那点儿疼了,有的人却偏偏跟她唱起了反调。 “你说什么?”马厩外,冬夏脸色难看的瞧着横在她面前的胳膊,语气不善的训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家主子是谁?竟敢拿这种话来敷衍,不想要命了?” 沈承君站在她身后,虽然没说话,但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她又不是第一次参加秋狩,却还是第一次听说,马厩里的马都是有主儿的。 “小的就算再多两条命也不敢敷衍王妃娘娘啊,” 负责看马的管事苦着一张脸,无奈的瞧着叉腰站在自己面前的冬夏,朝着沈承君解释道:“先前王爷有令,为了防止多余意外,这次参加秋狩的人都要自备马匹,小的只负责喂养看管就好,您看不止是您,十六爷也没有带马过来,上不了场。” 说着,管事给沈承君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小小身影。 沈承君看过去,果然瞧见一身娇绿缎袍十六皇子站在角落里,口里正含着一根手指,眼巴巴的瞧着这些比他高了好几个头的庞然大物,一脸好奇,身后还站着两个体态丰润的奶嬷嬷。 第22章 十六皇子 沈承君顿时一脑袋的冷汗,合着在别人眼里,她跟这个才满七岁的十六皇子是被列在同一范畴了是么。 “王妃要是实在想骑马,那边马厩里还有一些专门给女眷们准备的马,温顺好驯,也不是很差。”管事好心的建议。 “就那些马,跑得过兔子吗?”冬夏嫌弃的顺着管事的手指望了一眼,那些给女眷们应景的马才不是她家主子的菜,瞧那背上装点的花花绿绿的马鞍,还有加厚了不知多少层的软垫子,她们是来骑马的,又不是来坐轿子的。 管事小心的擦了擦汗,低着脑袋不敢吱声。 他也很无辜啊,今儿一早忽然得了王爷的谕令,说是无论如何都不准王妃骑马,他憋了一个早上才想出这么个理由,也很难过的好咩。 马场那边热闹的声音不断传来,冬夏听的心痒,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着自家小姐,这些马不能骑,总不能眼巴巴的在猎场看别人玩两天吧,那还不如回王府里闷着呢。 沈承君的眸光也在这些被打扮的花里胡哨的马匹之间转悠,心里也在腹诽着骂萧桓,既然是他下的令,偏偏就没提前通知她一声,要是让她就这么两手空空 的回去她可不甘心。 忽然,沈承君的眼睛一亮,直接推开马厩的门就朝着最里面快步走去。 在通道的尽头,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花枝招展的拴在那里,身上乱七八糟的披了好多锦帛绸带,脑袋上还顶着几朵宫花,还特意的编了几缕流苏垂下来,滑稽又好笑。 沈承君抱着肩膀先是端详了一番,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累赘的装饰品给扒了个干净。 去掉身上的锦帛绸带,卸掉脑袋上的花冠流苏,露出它在阳光下泛着暖光的锃亮毛发,高大健硕的矫健身躯,在一众矮短驯服的马中,很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随着沈承君的靠近,强健的四肢不安分的在原地踢踏。 “真是匹好马。”冬夏眼睛晶晶亮的赞叹,“幸好小姐慧眼识珠,要不就刚刚那造型,太暴殄天物了。” “就这个吧。”沈承君微微一笑,解开拴马的缰绳,对管事说道。 “这……”管事一脸为难:“那是云阳公主寄存在这里的,小的可不敢给王妃……” 沈承君伸手摸摸马儿的鬃毛,蹙眉:“这马一看就不是安分好驯的,云阳才多大,你就敢给她准备这种 烈马,万一磕着碰着你担得起吗?幸好我提早看到了,要不闯了祸看你有几条命担着,冬夏,帮管事一起重新选匹安静不好动的给公主。” “是。”冬夏立即点头。 管事哭丧着一张脸,“这怎么行啊,王妃还是饶了小的吧,王爷那边小的真的不好交代。” 沈承君眼神轻飘飘往他身上扫过,似笑非笑:“我抢了云阳公主的马,要找麻烦也是公主来找我,关你家王爷什么事?” 她就说奇了个怪,来狩猎还不给准备马匹,敢情是萧桓那个混蛋在背后捣鬼! “王妃……”管事记得都快哭了,眼见着沈承君牵着马都出了马厩,利落的翻身上了马,只好一咬牙追上去,拉住缰绳道:“王妃息怒,王爷也是心疼您伤害没痊愈不是,而且那边的鼓点早就响过了,您就行行好,别参加了吧。” “这样啊。”沈承君同情的点点头:“你早点实话实说本王妃也不会难为你,既然是王爷的命令,那只要他松了口,我就可以骑了?” 说着,沈承君将视线递向不远处,笑问:“王爷说呢?” “啊,王爷……”管事一怔,下意识的就转过头,结果身后一 片空荡荡的草坪,哪有萧桓的半个影子,身后忽然的一声马鸣,再转过来,身前也变成空荡荡一片了。 “王妃……”幽怨的望着绝尘而去的沈承君的背影,管事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说好的诚实呢。 他已经能预见他家王爷凉飕飕含着冰凌的眼神了。 总是是抢到了喜欢的坐骑,沈承君无视背后管事越来越远的幽怨眼神,心情大好,结果还没策马扬鞭的跑到围猎场呢,前行的脚步再一次被人强行阻断了。 沈承君低眸看着忽然出现在路上拦在自己马前的小豆丁,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红,嫩绿绿的小袍子,空气里飘荡着淡淡乳香,雾蒙蒙的大眼睛紧盯着沈承君拉缰的手,倔强的咬着唇,意思很明显,他要上去! “十六,你怎么会在这儿?”沈承君惊讶的看着马前不住散发着奶香味儿的小豆丁,他刚刚不是还在马厩里啃手指咩,怎么这会儿又跑到这条路上了。 天家十六子,萧琰。 作为昭德帝而立之后才有的老来子,十六皇子可谓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直到了十几岁上还要奶嬷嬷一大堆的围着哄着,被人笑称为‘奶王 爷’,是这一代皇子中妥妥儿被昭德帝养废的一个。 上一世里,萧琰算得上昭德帝最爱的儿子,虽然没做出什么废嫡立幼的荒唐事,但相处模式完全依照普通人家的父子,而非君臣,昭德帝临终前还特意给他分封了十分富庶的封地,可见萧琰有多得昭德帝喜欢。 可爱归可爱,喜欢归喜欢,沈承君可没心情在这种时候给人充当保姆。 眼瞧着路被这个小豆丁给挡住了,沈承君不悦的眸光扫过他身后几个不敢上前的奶嬷嬷:“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十六爷带回去,这里人来人往的,是小孩子能玩的地方吗?” 奶嬷嬷立即应了一声,上前来劝哄这个小祖宗,然而小家伙根本不买账,甩着两只小短腿直接跑到了沈承君的马下,顺着脚蹬作势就要往上爬。 这可把几个乳母都给吓坏了,不敢对小祖宗动手,干脆一股脑的就把沈承君给围了个严实。 “放肆!”沈承君秀眸一瞪,手里的马鞭啪的一甩,吓得几个乳娘倒退了一步,另一手直接抄起还在奋力往上爬的小豆丁,强忍着一个劲往鼻子里钻的甜腻腻奶香,安放到马鞍上,大眼对小眼。 第23章 虎父无犬女 “想骑马?”沈承君眯着眼睛问。 十六皇子抓着沈承君的胳膊直点头,小肥手在马背上拍啊拍,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兴奋的不得了。 沈承君拎着小豆丁的后脖领,一本正经的教育:“这匹马是我抢过来的,你想要玩,就到里面自己抢一匹去,蹭别人的东西有什么意思,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不劳而获?” 底下的乳母提着心吊着胆,生怕沈承君一个不稳把十六皇子给摔下来,听到安平王妃的话又觉得一脑门子冷汗,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劝说,你还小不能单独骑马之类的话咩,怎么王妃的逻辑这么奇怪。 十六皇子歪着脑袋听,肥嘟嘟的手指对啊对,眼睛忽闪忽闪,感觉好像好有道理的样子。 “好了,马厩就在那边,要偷要抢要拿都等着你,去玩吧。”沈承君一弯身把小豆丁送到马下,捏了捏他粉嫩嫩的脸颊,手感很不错,忍不住还想再搓几下。 沈承君忽然就想起今天在马车上萧桓抓着她手腕搓揉的情景,脸上一阵发热。 十六皇子虽然有些不甘愿,但是事关男子汉的名誉,还是乖乖的被乳母抱到一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俏脸泛红 的嫂子:“三嫂羞羞,脸红红。” 沈承君干咳了一声,故意转过脸去,朝着几个乳母训道:“今日猎场人多,你们几个看好了十六皇子,别让他乱跑乱撞,真有个什么,跑不了你们几个擅离职守的罪,知道吗?” “是是是,奴婢明白。”几个乳母连忙答应着。 听着远处的号角声再度响起,沈承君知道那是狩猎开始的节奏,一甩马鞭,座下骏马撒开蹄子往猎场那边赶去。 猎场上锦旗飘扬,参加首轮狩猎的人员都已经到齐,策马提缰的排成一列,不远处的明黄帐下,昭德帝也换了一身利落的骑装,墨发高束,手执长弓,右手倏地一松,羽箭嗖得一声朝着十几米开外的铜锣而去。 “铛——” 随着一声嗡鸣脆响,骏马如同离弦的飞箭,争先恐后的朝着不远处的山林飞驰而去,其中一马当先的,自然是皇太子萧睿,三皇子萧睿与九皇子萧慎紧随其后。 就在这时,一匹棕红色的骏马忽然从旁侧越过了栅栏,飞冲到了马群之中,险险的避开了对面的冲击,只几个瞬间就迅速的融入到了狩猎大潮中,引来场外一阵惊呼。 “天,就这么冲过去 ,太危险了……” “可不是,那个人看起来好眼熟啊!” “那不是安平王妃吗?” 原本眯起眼睛的昭德帝此时也将关注的视线投了过去,茂密的树林很快就湮没了众人的身影,只在旁观者的印象里留下了刚刚惊险的一幕。 “虎父无犬女啊,阿戎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昭德帝笑眯眯的看着远方悠悠道。 闵皇后原本还打算嘲笑几声沈承君胡闹来着,听昭德帝这么说,也只好附和着笑笑,眸光一转,忽然瞥见角落里有道娇小的人影闪动,不由得蹙眉:“云阳?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昭德帝闻声也转过头来,只见一身粉嫩骑装的云阳公主眼睛红红的站在角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昭德帝朝她招招手,笑道:“是不是呆着无聊了?你三哥给你准备了匹好马,等会儿跟父皇一起去狩猎。”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云阳公主的水库闸门彻底被打开了,扑到昭德帝怀里大哭:“哇呜,父皇,三嫂好坏,抢了我的大英雄,呜呜,我的我的……” 昭德帝一愣,手里扶着云阳公主娇软软的身体,询问的望向后面跟着的乳母,乳母只好行 礼解释道:“回陛下、娘娘,刚刚马厩的管事回话,公主的马被安平王妃给骑走了。” 庄妃拿出帕子来给云阳擦脸,疑惑道:“好端端的,承君怎么会骑错了马,猎场管事那边没给她准备吗?” “听说是三王爷下了口谕,不给王妃马骑的。” 庄妃点点头,笑望着昭德帝:“难怪了,听说前几天桓儿的马场出了点意外,让承君不小心受了伤,想是这个缘故。” “儿子大了,知道心疼媳妇了。”昭德帝开怀一笑:“朕之前还担心他跟阿戎那闺女过不消停,看来是多虑了。” 庄妃会心一笑,将云阳从昭德帝怀里拉过来轻声劝哄。 闵皇后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就握成了一团,笑道:“话虽如此,这个安平王妃到底是任性了些,管事难道没告诉她马是给云阳准备的?” “说不说的有什么关系,自家人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昭德帝不耐烦的摆手,看着闵皇后的眼里闪过丝厌烦,这么多年了,身在高位也没改了那一身的小家子气:“君丫头这脾气随了她娘,当年明贤在世的时候,锦容每次在她那儿看到喜欢的东西也都是 直接拿的,赶明儿云阳你去你三哥府里,看到你三嫂有什么好东西只管要,她保准不会跟你生气。” 云阳公主忽闪着大眼睛,乖巧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哭闹了,一旁闵皇后银牙都快咬碎,明贤皇后是她心里的大忌,每次被皇上提起来,那种云泥之别的差距感压得她快要发疯。 明贤死了,留下一个皇太子,她要靠着皇太子的尊贵守住太后的位置,忍一忍也就罢了,萧锦容死了,留下一个沈承君,原本庄妃家世浅薄没什么根基,自从她死缠烂打的成了安平王妃,庄妃的背后就多了沈家这个强大后盾,连带着皇帝对庄妃也另眼相看,破天荒的领着她来秋狩。 简直混账至极! 想出风头是么,想凑热闹是么,最好你在林子里碰见个野兽猛禽,到时候才知道厉害! 纵马混进秋狩队伍里的沈承君当然感觉不到来自与闵皇后心里的恶毒诅咒,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这次秋狩的彩头上。 记忆里这一轮秋猎的彩头好像是一株千年晶莲。 晶莲作为药材在华晟国十分普遍,但因为气候的关系,最多只能长成百年,只有丰临国的特殊水土才能培育的出来。 第24章 有狼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上一世这个彩头是被萧睿拿到,送给了一个女子做定情信物,才子佳人,被人传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佳话。 而那株晶莲的最终的结局则是进了她的肚子,延缓了她一年的受命。 既然总归都是她的,那她提前来拿应该不算过分吧? 沈承君一边想一边向前策马,之前身边偶尔还有几个同行的猎者,到后来大家就渐渐分散开,这个林子不小,谁也不喜欢聚在一起抢猎物不是。 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沈承君零零散散的打了几只松鼠跟野兔,不远处的草堆动了动,沈承君投了一眼过去,很快就转开了视线,她已经打了好几只这种小家伙了,既然是要博彩头,总要有拿得出手的猎物才行。 想了想,沈承君又继续向林子深处走了一段,大概一炷香之后,总算是等到了她的第一个像样点儿的猎物,一只刚刚成年的梅花鹿。 每个人的箭上有自己的标识,猎物不需要搬动,稍后会有宫人过来收集。 小有所成的沈承君有些兴奋的策马绕着猎物转了两圈,这可是她期待了两辈子的猎物呢,虽然小了点儿,但好歹聊胜 于无嘛。 就在沈承君打算调转马头离开的时候,座下的骏马忽然不安的跺了跺蹄子,打了几个响亮的响鼻。 动物的敏感性往往超过了人,沈承君原本的兴奋第一时间退散,收敛了心思,锐利的目光警惕的扫向周边,右手探入箭囊又抽出了一支羽箭,搭在了弦上。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连呼吸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然而,等了半晌,再没发现什么动静。 沈承君蹙了蹙眉,心里纳闷这好奇怪,紧跟着眼角就扫到了小小的灰色一团,正朝着她刚刚射下的猎物滚了过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小狼崽儿,呲着尖锐的小牙一口一口咬着已经死去的鹿。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散而开,沈承君执箭的手松了松,她小时候学骑射时沈戎就曾教过,狩猎的目标是成年的兽类,不可伤其幼崽,这只小狼崽儿很显然不在她的猎杀范畴。 沈承君收了弓箭,安抚的拍拍座下焦躁不安的骏马,轻笑:“一只幼崽也把你吓成这样啊,走吧,咱们去下个地方转转。” 说着,一拎缰绳就要离开,就在这时,沈承君弯起的唇角陡然 一窒,空气里肃杀之气涌动,沈承君本能的朝着马背上一贴,避开了扑向她后背的攻击。 努力控制着缰绳,沈承君直起身子,后背火辣辣的疼,显然是受到了刚刚的波及,只见不远处一只成年的黑色狼正凶悍的盯着她,张开的嘴里不住的滴下腥臭涎液,尾巴平翘,一副准备扑杀的姿势。 而刚刚的那只小灰团此时也跑到了母狼身边,做出了跟母狼相同的动作,恶狠狠的盯着一人一马,嘴上还沾着刚刚梅花鹿的血,森冷的牙齿泛着惨白的光。 在这段简短的对峙里,沈承君悄悄的从裤腿里摸出事先预备好的匕首,这样的距离里她已经不可能再重新搭弓射箭,她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稍微一有这方面的举动,母狼就会立即跳跃上来攻击她。 此刻母狼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并没有立即上前攻击,当然,不排除它在等待其他同伴的可能,所以沈承君只好先发制人。 银光闪烁的匕首,沈承君毫不犹豫的甩向对面的母狼,然而那匹母狼竟然仿佛预知道了沈承君的意图,身体奇怪的一扭,竟然避开了这夺命的一刀。 与此同时,刚刚那个小灰 团也滚到了马下,呲着小牙试图撕咬骏马的长腿,结果被沈承君座下的骏马一脚踢出老远,半晌都没爬起来。 紧接着又一道黑影朝着沈承君扑了过来, 沈承君伸手探进怀里,幸好之前学医的关系,她有了随身携带荷包的习惯,指间银光烁烁,密密麻麻的一排银针朝着母狼的脸上射去。 “嗷——呜——”随着一声惨烈的狼嚎,沈承君的一根银针正射进了母狼的眼睛,趁着这短暂的空档,沈承君再次将手探进箭囊里又抽出了一支箭,直取那匹狼的喉咙,结果母狼翻滚挣扎的太厉害,那一箭恰好刺进了它身边的泥里。 沈承君也不灰心,再接再厉的迅速又搭两箭,分攻饿狼的脑袋与心脏! 就在这时,另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取饿狼的咽喉! “嗷——呜——”又是一声悲鸣,身中三箭的母狼终于倒在了血泊里,挣扎了几下不再动了。 沈承君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汗给浸湿了,母狼一死,神经忽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跟软了似的。 “混账!谁准你跟着来的!”随着一声怒吼,等沈承君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从马上拉了下去 ,扣在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鼻间熟悉的清香含着凛冽的气息,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脸颊,可以清晰听到里面心脏有力的跳动。 沈承君微微凝眸,仰起头,对上萧桓深不见底的眸光,深幽的瞳孔里,是她一脸迷茫的倒影。 她记得刚才被抱住的那一刻,在这双波澜不惊的眼底,她看到了最最不该出现的惊恐跟愤怒,即使是传位的圣旨上替换了另一个人的名字,他也还是那副从容不惊的样子,那是她认识了两世的萧桓都不该有的情绪。 也正因为这些迷茫,沈承君忽略了两人的位置关系,安安分分的被萧桓抱在了怀里。 萧桓微微垂着头,面色还算平静的看着自己怀里一脸迷茫的沈承君。 天知道刚才他赶来那一刻,看到她与饿狼对峙的危险情景,心跳都要停止了。 如果不是萧慎在林子里说好像是看到了三嫂的身影,如果不是他不放心过来检查一遍,如果不是那声惨烈的狼嚎引来了他的关注…… 萧桓抱着沈承君的手慢慢缩进,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夹杂着患得患失的惊恐,他活了二十几年却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情绪。 第25章 彩头 只是,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大胆了。 萧桓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眼下的环境不允许,他肯定是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番的。 “狼是喜欢群居的动物,你身上的血腥味也会引来猛兽,这里不安全,先离开再说。”轻轻松开沈承君,萧桓检查了下她受伤的后背,只是轻微的擦伤而已,并不严重,于是托着她坐到了自己的马上,他也跟着翻身坐到了沈承君身后,双手伸到前面替她握缰策马。 一提缰绳,骏马踢踏着蹄子,朝着来时的方向小跑,后面沈承君的那匹马一路紧跟。 从方才的紧张气氛中缓解出来,沈承君这才想起来问:“这个猎场你不是已经安排过了吗?怎么还有不安全的说法?” “是安排过了,所以每个正常参与秋狩的人我都提前告知过,北边这林子是凶兽猛禽出没的地方,除非三人以上结伴,不能独自行动,这里是专门给最后一轮狩猎做准备的。”萧桓淡淡道。 沈承君有些心虚的垂眸,每个正常参与狩猎的人,这话分明就是在说她是不正常参与的那一个,如果不是他故意不给她骑马的机会,她也 不会绕行的跑进来,错过听训的机会啊。 似乎是察觉到沈承君的腹诽,萧桓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握住沈承君的手,翻开她的掌心摩挲了几下:“你手上的伤没好利索,再加深的话会留下疤痕。” 萧桓是在跟她解释这么做的理由吗? 沈承君惊讶的转过头仰起脸去看他,正对上萧桓那双深邃幽深的眸子,不由得心神一窒,心跳也跟着加速,赶紧移开了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 萧桓瞧见沈承君渐渐浮起红色的脖子,低低的笑出声来。 这样被环抱的暧昧姿势让沈承君有些不适应的向前挪了挪,萧桓在身后说的每句话,都会有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上,现在笑起来也一样,痒得难受,奈何他的怀抱很紧,挪了好几次照样痒痒的。 萧桓的马速不慢,很快就行到了安全地带,沈承君原本是打算简单包扎一下身后就继续参与狩猎的,结果萧桓一听就沉下脸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你的猎物都超出了第一轮狩猎的范畴,现在就是再进去比,重新来过也赶不上其他人,先回去让冬夏给你处理下伤口,谁知道那狼爪子上沾了多少不 干净的东西。” 沈承君咬咬唇,心知萧桓说的也对,如果她那些猎物都不能作数,那现在再去其他地方狩猎,估计也得不到彩头了,可是就这么走了,还真是不甘心。 这么想着,沈承君又不死心的之前的林子里看了看,早知道刚才就让马驮着那只鹿或者狼回来了,说不定还能充个数什么的。 萧桓见沈承君这样,眉头微挑,问道:“你想要那朵晶莲?” 他原本以为沈承君就是好奇想过来玩的,但是看现在她那一脸不甘愿的样子,应该是奔着第一轮这个彩头来的了。 萧桓失笑,“一朵晶莲而已,咱们王府又不是弄不到,至于让你拼着受伤也要去争么。” “那怎么能一样,而且,”而且能弄到的前提也是你肯为我去弄啊。这句话沈承君在唇边绕了绕,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换了另外一种说法:“而且这种情况下拿到的,意义也不一样。” 萧桓无奈的妥协:“成,那你乖乖去处理伤口,本王给你去拿晶莲,总可以了吧?” 沈承君讶异的抬头,在萧桓略带宠溺的目光里竟然一时失语,直到他的大手揉上自己的脑袋,翻身上马 重新进了林子,沈承君才渐渐回神。 妈呀,太惊悚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那狼爪子上果然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吧,都让她出现幻觉了。 满心欢喜的萧桓当然不知道自家媳妇脑袋里想的是啥,只觉得她呆呆木木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搭上弓箭,萧桓动作利落的取下一个躲藏在草丛里的生命。 每年的秋狩他都会参加,但是无论彩头有多诱人,他都没有认真对待过,参加了也就是为了应景,但是瞧着自家媳妇儿亮晶晶的期待小眼神儿,萧桓感觉自己忽然就很有动力了。 千年晶莲是么。 既然他家王妃想要,那他去取来又有何难。 一路上射射杀杀,直到第一轮狩猎结束的号角响起,安平王爷从杀戮中甩甩手,留下一地尸骸兽类,挥一挥马鞭,不带走一滴血腥。 毫无意外的,萧桓夺得了第一轮狩猎的彩头,昭德帝大喜,鉴于这是三儿子第一次这么努力,额外还多赐了不少好东西给他,恨的闵皇后衣袖里的指甲都断了两根。 听说沈承君误入了第三轮的赛场受了轻伤,昭德帝又派了御医过去诊治,听闻她在林子里击杀了一只鹿跟一 匹狼,昭德帝又把她好一顿夸。 这些夸奖通过冬夏的口传到沈承君的耳朵时,沈承君正在接受冬青的全面检查,听到冬夏的话,只换来她冷冷一笑。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现在是沈家荣宠至极的时候,昭德帝自然是看他们十分顺眼,粗俗也是豪爽,任性也是真性情,哪哪都是好的,等到兔死狗烹那一日,恐怕连呼吸眨眼都是错上加错。 冬夏虽然不懂沈承君的意思,但也看得出自家主子不开心了,自动将原因归在了那匹不长眼睛的母狼身上,碰了碰身边还在诊脉的冬青,问道:“好了没啊,你都诊了好半天了,小姐的身体没问题吧?” 冬青从沈承君腕上撤回手,无奈的看了眼冬夏:“没问题,除了手上跟背上的外伤,一切安好。手上的继续上先前的那种药就很好,至于背上的,就用我刚刚拿的拿瓶药吧。” 已经年近十八的冬青是沈承君几个护卫里年纪最长的一个,简单的淡青色侍女服穿在她身上也能勾勒出不同的韵味,看着冬夏的眸光里带着几分长姐的柔和:“你呀,怎么还是这个急性子,真不知道平常小姐是怎么忍受你的。” 第26章 十六失踪 冬夏不服气的嘟嘴:“什么忍受啊,小姐跟我在一起可好了,你瞧瞧小姐的好气色,都是我辛辛苦苦一碗一碗养出来的。是不是小姐?这边的食材不够,咱们只能吃那边统一赐下来的东西,等回去我再给你煮汤。” 沈承君嘴角抽了抽,几天前的噩梦再度重演,深觉未来日子的灰暗。 主仆俩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声,听见沈承君的准许,萧桓身边的近身护卫薛湛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两个方盒子,见到沈承君行了一礼:“王妃,王爷让属下来给王妃送药。” 听到外面的禀报,沈承君就猜到该是萧桓让人来送晶莲了,就是不知道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于是淡笑道:“有劳你跑一趟,替我谢谢你家王爷。” “王妃客气了。”薛湛恭敬道:“王爷稍后还要参加一轮狩猎,让属下传话请王妃好好休息,莫要乱跑。” 乱跑?沈承君翻了个白眼,看在那株晶莲的份上,懒得计较他的话,简单又问了几句薛湛,无外乎是萧桓在前面的情况,之后沈承君就让他回去了。 等人走了,冬青才笑着开口:“看来小姐与王爷的感情精进了不少,我 在将军府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啊,你要是担心小姐,就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嘛。”冬夏一边摆弄着两个盒子,一边没心没肺道:“小姐前阵子把黎华院那些人都赶出去了,除了几个暗卫,就只有小姐、我还有冬舒,地方大着呢。呀,小姐你快看,好漂亮的花啊!” 冬青听了冬夏的话,脸色一有瞬间的苍白,随即扭头去看沈承君的表情,却发觉沈承君并没有关注她,而是目光柔和的望着那株晶莹剔透的晶莲,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种千年晶莲稀世罕见,我也只在书上读过,说是能解百毒医百病,强身补心,医中圣品。”冬青看着桌上流光溢彩的晶莲,眼底也浮现出赞叹。 冬夏眨眨眼睛,一脸高兴:“这么厉害啊,那小姐咱们回去就把它给炖了吃吧。” …… 沈承君一脑袋黑线的看着自家丫鬟,姑娘你没听到这东西的价值咩,怎么觉得这语气跟你先前说要炖个蹄髈的感觉没差别呢。 “别胡闹了,这东西先收起来,金贵着呢。”沈承君嗔怪的瞪了冬夏一眼,又指了指另一个盒子:“看看那里面是什么?” “哦。”冬夏老老实实的照 办,片刻后回道:“是瓶药膏,应该是给小姐治后背的伤的。” “嗯,那就一起都收起来吧。”沈承君淡淡的嗯了一声,其实她后背的伤一点儿都不重,如果不是冬青冬夏坚持,她理都不要理。 不过忙了这么小半天,累倒是真的。 冬青见沈承君面露倦色,体贴的拉着冬夏去外面叙家常了,留沈承君在营帐里休息。 沈承君沉沉的睡了一觉,等睁开眼时天都快黑了,冬夏听见动静连忙进来掌灯。 “前面都结束了?”沈承君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才一动,后背又开始疼,不由得抱怨了句:“冬青的药真是效果越来越差了。” 她记得以前用着不论什么伤都能立即止疼的呢。 听到沈承君提起冬青,冬夏的小脸又黯然起来。 沈承君一乐,披了件外衣下床来,笑问:“怎么了?冬青不愿意来王府跟你作伴,你生气了?” 冬夏立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承君:“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早说了我会掐算。”沈承君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有些干的嗓子:“我现在身边不缺人,她留在将军府里挺好的。” 她没有忽略冬青在冬夏提 出建议时下意识的抗拒,看来此时二哥已经进驻在了冬青的心里。 “哪里挺好的啊,小姐你不是想要学医吗?冬青的医术好,正好可以教小姐。”冬夏嘟着嘴,眼圈有点泛红:“我们几个从小的愿望就是学的东西能为小姐所用,我还以为我要她过来住,她会很开心。” “傻丫头,我不否认当初爹爹把你们送来我身边教给你们东西是为了我,但这不代表要求你们这一辈子都只是为了我,你们总要有离开我的那一天,冬青并没有做错,她选择留在沈家替我照顾爹爹跟哥哥,我反而要感激她。” 沈承君无奈的拉着冬夏的手,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从她重生那天起,冬夏就心心念念的要把冬青接过来,如今好不容易看到曙光了,结果被冬青一挥手就给掐断了。 “而且,就算冬青到了黎华院,我也不打算让她教我学医了。” “为什么啊?”冬夏吸吸鼻子,不解的问。 沈承君轻笑:“就因为你们跟我一起长大,所以即使是教我,也要顾忌我们的关系,就跟你和冬舒教我习武,态度虽然严肃,却还是偷偷放水怕我累一样。我要是选老师,肯定选个不熟悉 我敢罚我的人。再者我学医也是为了多份保险,有冬青在我身边解决麻烦,肯定会激发我的惰性,让我懒得认真去学。” 冬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里的纠结散去了不少,抬眼看了看角落里的更漏,询问道:“小姐要不要传膳?方才前面来人请,我见小姐还睡着,就给回了,这会儿要不要去前面吃?” “不用了,你去取一点过来咱们一起在这里用。”沈承君想了想道。 冬夏听话的应了,急匆匆出去传膳了。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 上辈子冬夏始终陪着她窝在黎华院里,按照这丫头的性子,她死了,这傻丫头说不定是要殉主的,这一世她前路未知,但总不希望这丫头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都说着丫头迟钝,可现在看她急于逃开的样子,可见心里是挺明白的。 也罢,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还要循序渐进的慢慢来。 沈承君拨弄了几下灯下,把房间里的烛火又调亮了几分,忽然听到门帘响动,于是转过头来问:“怎么这么快,忘带什么了?” 急匆匆冲进来的冬夏一脸苍白,紧张的抓着沈承君,颤声道:“小姐,不好了,十六皇子他、他失踪了!” 第27章 莫名的醋意 “什么?”沈承君起初听说十六皇子不见了,也是心里一惊,疑惑道:“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的,他的那几个奶嬷嬷人呢?” 冬夏生怕外面的人听见会给自家小姐惹来麻烦,刻意压低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小声道:“听说是十六皇子故意装睡避开了奶嬷嬷们的看护,现在他的那些奶嬷嬷都在前面哭呢。小姐,他该不会是因为听了咱们白天跟他玩闹的那几句话,真的去抢马了吧?” “不会。”沈承君摇摇头,拍拍冬夏的手让她镇定点:“他一个小孩子,就算是真有了马,他还能自己骑是怎么着?而且马厩那边有说少了马匹吗?” “我也不清楚有没有,才一听说了这件事,我急匆匆的回来找小姐了。”冬夏摇头,她也是被吓坏了一时没了主意,担忧的抓着沈承君的手:“小姐,今天的事儿好几个奶嬷嬷都在旁边瞧着,她们找不到十六皇子,会不会为了脱罪把错儿往你身上推啊?” 那是肯定的。 沈承君在心里默默回答了一句,但是看着自家吓得够呛的小丫鬟,实话是肯定不能说了,只能安抚的摇头:“不会,十六是皇子, 咱们王爷也是皇子,她们没那么大胆子乱咬人,何况本就是她们看管不利。” 不过这个教唆皇子出逃的罪,怕是也不轻了。 本想着利用自己那点儿重生的记忆可以比别人先知先觉,给自己和家人谋点儿福利,结果好不容易收获了个晶莲,可就像萧桓说的,想要晶莲的方法有很多,这代价未免也忒大了点儿。 先知先觉? 沈承君脑袋里灵光一闪,忽然抓住冬夏的手问:“除了十六皇子,还有没有其他人跟着不见?比如说九皇子,九皇子有没有失踪?” “奴婢也不清楚啊,小姐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在想着九皇子?”冬夏迷茫的看着沈承君,呆呆的问,看到沈承君脸色一冷,赶紧就起身朝外跑,边跑边喊:“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出去打听。” 能不急嘛,沈承君心里叹了口气,亏得这丫头到了这时候还有心思想那些花花肠子。 真是出师不利啊,兴致勃勃的来参加这个破秋狩,闹了自己一身伤不说,还把个小活人给弄丢了,皇帝那边指不定被人家怎么编排呢。 但愿没有给爹爹和哥哥惹来麻烦。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冬夏又急匆匆的赶了回 来,带回了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九皇子以及十六皇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也都跟着失踪了,坏消息是,马厩那边真的只少了一匹马。 也就是说,十六那个坏小孩真的把沈承君的话当了真,拿去施行了。 还真就有小太监为了讨好他纵容他胡闹的,幸好有个九皇子的陪着,沈承君心里松了口气,她大概知道这几个人现在在哪儿了。 看来上一世的记忆还是有用的,她虽然没来过秋狩,却听说过九皇子在猎场得到圣恩眷顾,自此一路荣宠的八卦。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悬崖峭壁的地方?”沈承君唤了一个门口站岗的守卫进来问道。她记得那一世里,九皇子的左手臂在秋狩时废掉了,因此很多人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只是偶尔提起是因为吊在悬崖上脱臼太久耽误医治的关系。 如果前世的轨迹没有改变,那么现在九皇子跟十六皇子应该都在悬崖那边。 从守卫口中探听了具体方位,沈承君立即拉着冬夏打算出去取找人,结果才一掀开门帘,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给推回了营帐,耳边是那人压抑怒火的低沉嗓音:“全都给我滚出去!” 紧跟 着,沈承君感觉到圈着禁锢自己的人手臂一抬,一道疾风而过,烛火应声熄灭,整个营帐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萧桓,你发什么疯?”沈承君推了推紧贴在自己身上的胸膛,恼火的锤了几下:“都什么时候了,我没时间给你闹!” “闹?”萧桓冷着一张脸,修长有力的胳膊用力的一扯,就把身材娇小的沈承君圈在了他与墙壁之间,封锁了所有的出路,“你以为本王在跟你闹?” 闹什么闹?小十六忽然失踪,乳母们遍寻不到怕祸连己身就跑去父皇那里告状,说是他的王妃教唆小十六乱跑,皇后还在一旁添油加醋,直把他家媳妇说得大逆不道,气得他当场就处置了一个诬告他媳妇儿的乳母。 后来又听说老九也没了踪影,趁着父皇派人四下寻找的空档,他想回来瞧瞧沈承君的伤,顺便安慰她几句不要多想,结果还没等到营帐呢,就看到他家王妃的贴身丫鬟到处在打听九皇子的事儿! 这个臭女人! 萧桓气得要死,大手紧紧桎梏着沈承君的肩膀,即使看她吃疼的蹙了眉,也狠心的没松开半分,咬牙切齿的问:“你说,你是不是要去找老九?” 沈承君疼得要死,萧桓这一下恰好让她后背受伤的地方撞到墙壁,本来不怎么严重的伤经过他这么一磋磨肯定就严重了,心里也跟着恼火起来:“是又怎么样?你既然知道了还问,大家都在找九殿下跟十六殿下,你不跟着帮忙还添什么乱!” 使劲的在萧桓怀里面挣扎不出,沈承君感觉整个人都快被他捏疯了,干脆一发狠,一口咬在了萧桓的肩膀上。 “沈承君,你竟敢如此对待本王!”萧桓怒的眼睛都红了,这个死女人竟然敢咬她,为了老九咬他!萧桓怒火中烧的伸手把沈承君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搬开,看着她气得晶亮的眼睛以及沾了自己鲜血的嘴唇,倏地俯下头,向着沈承君就压了下来。 “你干什……唔。” 沈承君瞪大了眼睛,感觉到自己唇上冰冷的温度,以及唇畔上细微的疼痛,感觉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被亲了!她被萧桓给亲了! 靠!沈承君觉得整儿都乱了! 这算什么!姑奶奶上辈子嫁给你六年,盼星星盼月亮的等你爱你,你都没说大发慈悲的亲我一下,这辈子我都不打算跟你过了,你却不经我允许的忽然亲我! 第28章 抱了?吻了?睡了? 沈承君彻底的怒了! 也不管自己背后的伤疼不疼了,立刻死命的挣扎了起来。 而此时的萧桓整个人也是晕晕的,他其实刚刚的想法很简单,你敢咬我!我就敢咬你! 结果等他如愿碰到了沈承君柔软的唇瓣,就感觉这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柔软,甜美,诱惑。 比想象中柔软,比想象中甜美,比想象中还要诱惑。 萧桓不得不承认,在吻上沈承君的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种想要甘心沉沦的冲动。 可是,她为什么挣扎的这么厉害?她就这么抗拒跟自己接触?萧桓眼神微沉,猛地再次欺身过来,又一次狠狠的吻住了沈承君的唇,与刚才那个简单的轻吻不同,这一次萧桓吻的很用力,仿佛要把人给抽空一般,想要给沈承君留下深刻的印象。 然而,结果显而易见,这种毫无章法技巧的吻,在一路的磕磕碰碰中结束,印象深不深不知道,总之在沈承君的唇上留下的痕迹很深就是了。 “萧桓你混蛋!” 一吻结束,沈承君用力的推开压在她身上的萧桓,手指在麻木的嘴唇上轻轻碰了碰,疼得不行,眼里闪动着怒火,气冲冲的瞪着萧桓:“萧桓你有病吗 ?你有话就好好说,我们都说好了以后是要和离的,你这样子让我以后怎么有脸见我夫君!” 原本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的萧桓听到沈承君的话,再一次的黑了脸,咬牙道:“我也说了想要和离不可能,你这辈子除了我,也不可能有第二个夫君!” “那咱们走着瞧!”沈承君恨恨道,想要再擦擦嘴唇,但实在是疼,最后只好放弃了,等着萧桓道:“我大概能猜到九皇子跟十六皇子在哪儿,这件事多少也是因我而起,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过去?” 沈承君到底活了两辈子,现在大概也猜出来萧桓在气什么,他们现在毕竟还是夫妻,这样天黑之后去找小叔子,确实不大妥当,所以干脆就要求他同去。 果然,听到沈承君的话,萧桓瞬间又被顺毛了。 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也好,九弟跟十六弟失踪了这么久,父皇那边也很着急,我便陪你走一趟吧。” 装模作样。沈承君暗暗在心里把萧桓给鄙视了一番,稍微整理了一下刚刚被弄乱的头发,就带着萧桓出了门。 山里的夜风冷飕飕的,沈承君才出来没走多远就打了个寒颤,之后身上陡然一沉一暖, 是萧桓将身上的披风罩在了她的身上。 沈承君动了动嘴唇,感谢的话在唇间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要不是萧桓气得她肺里冒烟,她也不会忘了多穿件衣服出来,还有她现在每走一步后背上都火辣辣的疼,那都是刚刚他恶行的罪证,不过这时候沈承君可不敢说,她相信只要她说了,萧桓肯定会不由分说的把她带回去上药。 所以说,在她心里其实是潜意识的觉得萧桓会把她放在其他人之前吗? 沈承君吃惊的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这个想法,手不自觉的抚上她略肿的唇,看了眼走在身侧的萧桓的侧脸,心渐渐沉了下去。 沈承君跟萧桓赶到悬崖这边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好在九皇子跟十六皇子吊在这里的时间不算长,两人听到呼喊还能有力气回答,让他们还算顺利的找到了准确的位置。 原来十六皇子听了沈承君的话,果真是为他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在偷、抢、拿这三个作战方针里,小家伙自认为后两个基本可以排除,于是就带着心腹小太监跑去马厩偷了一匹马出来,奈何小太监只学了几天的骑马,俩人风驰电掣的快活了不到半柱香时间 ,就傻了眼。 一边喊救命一边想办法的折腾到了悬崖边,眼瞧着就要遇难,幸好被喜欢偷闲的皇九子萧慎给撞见了,情急之下,萧慎只来得及抓住十六皇子萧琰,自己还被那股冲力给带的险些一起掉下去,一只手抓着石壁一只手抱着萧琰,就这么吊在了悬崖上。 听完了十六皇子的哭诉,真相算是搞清楚了,沈承君这个教唆的罪名也算是落实了。 好在昭德帝说了句公道话,唆使有罪,营救有功,两者相抵,不赏不罚。 十六皇子顽劣任性,责令闭门思过三个月,其身边奶嬷嬷擅离职守保护不周,每人杖责二十,小太监已经葬身崖底,命人下去收敛其尸骨下葬。 至于九皇子萧慎,同上一世一样,仍旧是这次事件的最大功臣,只不过上一世他为此废了一只手臂做代价,直接晋封了王爵,而这一回显然没有那么大的震撼力,昭德帝只是赏了一些珍奇古玩稀罕药材,绝口不提封王的事。 沈承君真心不知道对九皇子来说,究竟是一条手臂重要,还是一等的王爵比较重要。 如果是沈承君来选,肯定是前者,身体康健又赢了父皇的注意,是件极好的事 ,但如果是萧慎,沈承君还真就拿不准了,毕竟一举封王的机会实在太少了,而接下来会不会再出现比这件事更能震撼昭德帝心田的事,谁也不敢保证。 这样想着,沈承君就不由自主的多看了萧慎几眼,落在萧桓的眼里,自然就不是个滋味儿了。 等这边一散开,萧桓第一时间就拉着沈承君往回走,连身后萧慎的呼喊都充耳不闻,直到进了两人的营帐,沈承君才从萧桓手中解救出自己快要断掉的手腕。 她也是肉长的会疼的好么。 狠狠瞪了萧桓一眼,沈承君有些费力的抬起胳膊,把披风摘了下去。 瞧见沈承君的动作,萧桓心头的怒火立即就散了,上前几步绕到沈承君身后,果然见到后背的衣料上又几滴殷红渗了出来。 “你就那么紧张他?紧张到连自己都不顾了?”萧桓强压着心头的怒意,把沈承君带到床边坐下,手上尽量轻柔的放缓动作,找来剪刀小心翼翼的将那块布料剪掉。 沈承君连口苦药都不肯喝,这样的伤有多疼,她却这么一声不吭的坚持到找到老九他们,萧桓此刻气她不珍惜自己,更气自己竟然会为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而心疼。 第29章 同床共枕 真是见了个鬼的。 即使萧桓的动作再怎么轻缓,血液凝固在被撕掉的感觉也照样是不美好的,沈承君疼的脸色煞白,听见萧桓的抱怨,无力的扭头瞪了萧桓一眼:“我这伤根本就是有个人人把我按在墙上给蹭到撕裂的,跟我紧张谁能有一文钱的关系?你少给自己找理由开拖。” 萧桓心中有愧,再看到沈承君惨白的脸色,也就不好再发作了。 “我让薛湛给你送过来的药呢?”撕掉了后背的碧聊,萧桓环视了房间一圈,没有发现他送来的药盒,于是拧着眉问。 这时候沈承君想要作死才会对萧桓说她没有用,一脸虚弱道:“我让冬夏给收起来了,这边人来人往的,我怕被谁给夹带了去。” 果然,萧桓十分愉悦的接受了沈承君的这种上道儿的解释,起身叫来门外听动静的冬夏把药膏找出来,又亲自动手给沈承君涂好了药,等一切都弄好了,萧大王爷想了想,又低下头,朝着沈承君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吹了吹。 原本被伺候的舒坦开始昏昏欲睡的沈承君被这突来的一股凉气给吹得一个激灵,险些没吓得从床上立即蹦起来,奈何她才一动伤口 就会开始疼,只好抽着气咬着牙对着萧桓颤声道:“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桓面不改色,很是一本正经的回答:“本王在给你吹伤口,这样可以促进愈合。” 他记得他小时候每次受了伤,乳母都是这样帮他的,只不过刚才没发现,现在瞧见他家媳妇儿莹白如玉的后背,宛若凝脂的肌肤,光滑如同锦缎的细腻,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赏心悦目。 沈承君在萧桓这样如狼似虎的眼神里感觉整个后背都快着起火来了,赶紧往床里挪了挪身子,勉强对着萧桓挤出一丝笑,继续颤音道:“王爷,药上好了麻烦帮我把被子盖上吧,入秋了,挺冷的。” “啊?啊。”萧桓变调的回了两个啊,有些遗憾不舍的又看了几眼沈承君的后背,在沈承君杀人般的目光里,抬手动作极其缓慢的将床边的锦被铺开,盖在沈承君的身上。 总算是完好的钻进了被子里,赶紧自己安全了的沈承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没等出到头呢,忽然就感觉眼前一黑,一道健硕的身影动作利落的越过她翻到了床的内测,被子一掀再一盖,眨眼之间,身边就多出了一 具灼热的身体。 …… 半张脸都陷在枕头里的沈承君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深吸了口气朝着萧桓再一次抖抖索索的问:“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睡觉,今儿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安置吧。”萧桓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注意到沈承君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假装干咳了一声,解释道:“猎场这边咱们俩就只有一个营帐,情况特殊,本王可以跟你保证,本王睡相很好,绝对不会乱动碰到你的伤口的。你放心。” 这都不是重点好吗! 沈承君好想跳起来大喊几声,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的,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吃错了药的男人是她认识的那个萧桓吗? 是被鸾凤国的巫师给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咒给换了灵魂了吧? 前几天还是好好的相敬如宾,这才一天光景过去,先是猎场受惊被他给抱了,然后营帐发疯被他给亲了,这会儿呢!旧伤复发就被他给睡了? 开什么玩笑啊! 恶狠狠的瞪着已经闭上眼睛的萧桓,沈承君发誓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萧桓一定在她的目光下死了千次万次,千刀万剐灰飞烟灭! 在心里来来回回的骂了萧桓好 几十遍,沈承君瞪的眼睛都算了,终究还是抵不过周公的呼唤,沉沉的睡了。 这厢才闭上眼睛,那边的萧桓就张开了眼眸,静静的凝望着睡着了还眉心轻蹙的沈承君,萧桓轻轻叹了口气,动作轻缓的起身将整个人捞进自己怀里,唔,果然娇娇软软的跟自己想象中一样,在她颦蹙的眉心落下清浅一吻,萧桓手臂一抬,一道疾风熄灭了桌上的烛火,萧桓也重新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梦。 沈承君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萧桓的位置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她原以为在萧桓身边她一定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会噩梦连连的不踏实,却不想竟然一直睡到了天亮,貌似比平时还起的要晚了。 听到里面传出的动静,早就候在外面的冬夏连忙掀了帘子进来,手里端着沈承君的洗漱用品,对上沈承君看过来的澄亮目光,冬夏俏脸一红,立即低垂了眼眸不敢跟她对视。 耶?这什么意思? 沈承君不解的看着自家突然开始变得娇羞的小丫头,动了动身子,嗯,皇家御用的药膏就是好用,这么快就不疼了,于是打了个哈欠,沈承君朝着冬夏问:“现在什么时辰 了,萧桓什么时候走的?” 冬夏的脸又红了几分,瓮声瓮气的回道:“已经辰时一刻了,王爷寅时三刻就去前面安排今天的事情了,临走时吩咐奴婢,王妃劳苦,不让太早叫你起来。” 说完这几句话,冬夏的脑袋都快塞进脖领子里去了。她家王爷这话说的太有歧义了,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别说冬夏,沈承君也同样比雷了个外焦里嫩,半晌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低吼那个人的名字——萧桓! 那个混蛋,莫名其妙说那么暧昧的话,难怪她家纯情的小丫头都给误会了,大早上的就给她来这么一出,纯粹跟她过不去是不是! 什么叫王妃劳苦,我就老老实实的睡个觉,受着伤连个身都不能翻,除了呼吸跟心跳,连个梦也没做,我劳苦个毛线啊! 冬夏一脸惊吓的看着自家主子要吃人似的眼神,缩了缩脖子,好心的建议:“主子,您是不是没歇好,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鉴于昨天晚上沈承君的表现良好(其实那都是你的臆想),三王爷萧桓大人难得的心情大好,一整天脸上都带着淡淡笑意,看的身边的人觉得毛骨悚然,心有戚戚。 第30章 美与危险 王爷你还是恢复到冷若冰霜吧,我们后脊梁骨都在发冷了,你这么恐怖你家王妃知道吗? 当然,这份好心情仅限于在见到经过一晚上休养已经恢复生龙活虎的九皇子殿下以前。 远远看到身着一身紫色华服,刻意修整过冠发的九皇子,萧桓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三哥。”萧慎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家哥哥,真诚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三哥也不参加最后一轮狩猎了吗?” “嗯,你嫂嫂身体不太好,我不放心回去看看。”萧桓淡淡道。 其实是很不放心你才对,没听到王爷可以压重的‘你嫂嫂’这三个字咩。 萧慎闻言立即眉开眼笑,晃动着手里的扇子:“那正好,我也正想去看看三嫂,昨天的事还没亲自向三嫂道谢呢,昨天本来从父皇那里出来就想的,结果三哥三嫂走的太快了,我都没追上。” 废话,让你追上才怪。萧桓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着萧慎那一脸真诚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其实,昨天你在后面喊,我是听到了的。” 萧慎一愣,奇怪的看着萧桓:“咦?三哥听到了,那为什么没理我啊?” “这个吧,为兄 其实也很为难,”萧桓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萧慎:“你三嫂似乎对你有些误会,所以……总之,得罪之处,哥哥先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你莫要见怪。” 说完,萧桓也不等萧慎作何反应,直接转身朝着自家营帐而去,留给九殿下一个销魂的背影。 耶? 无辜的九皇子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十分无辜的看着自家哥哥的销魂背影,无辜的想,自己这算是被嫌弃了咩? 九皇子感觉自己很无辜,真的。 处理掉了一个幻想中的情敌,三王爷通体舒畅到神清气爽,顶着一脸笑容的钻进了自家营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空荡荡的营帐里哪有他家媳妇儿的身影呢? 沈承君此刻当然不在营帐,气了一早上的萧桓,本打算吃个饭就跑去前面找那个混蛋算账的,结果吃到一半就接到了冬舒传来的消息。 先前被二娘下药的那个蒋琬的喜娘一家于今天凌晨遭到了暗杀! 听到这个消息,沈承君什么气啊的全都记不得了,背后的那人难得有一次行动,机会神马的可是稍纵即逝。 “喜娘的家人现在怎么样?”沈承君靠在一棵大树上,神色淡 淡的问,冬舒办事她一向放心,何况还有从将军府调过去的帮手在。 果然,冬舒很是高兴的回答:“我们的人提早把他们都调换出去了,小姐吩咐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们的人也就做做样子,有两个兄弟受了点儿轻伤,没什么大碍。” “嗯,你们自己多小心,他们家的人在金贵,也比不上你们。”沈承君揉了揉眉心嘱咐道:“跟踪的人找到他们的落脚点了吗?” 冬舒脸一垮,拧紧了眉:“没有,今天早上城东那边起了不小的雾,咱们不敢离得太近,追到了朱雀街那边就没了踪迹。” “朱雀街?”沈承君蹙眉摇了摇头,看来这条线索是没什么用了,朱雀街是上京城里达官显贵居住最多的一条街,包括她家在内光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就有十几个。 冬舒显然也是这个意思,才会这么着急的跑来问沈承君。 “既然有兄弟受了伤,就找大夫直接过去看,那些人知道人还在,总要不死心重来一回的。”沈承君想了想,吩咐道:“另外喜娘一家经历了这次暗杀,重新再拷问一次,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挖出点儿秘密来。” “是。那属 下这就去办。”冬舒得了命令,立即就匆匆离开。 沈承君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是不想这么快回营帐去,看到那张床就会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个人就会记起那些话,然后就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充盈进脑子里,眼不见为净,沈承君还是决定在外面多走一走,净化下心灵。 这座猎场多年以来一直都是皇家狩猎的专用场所,封闭、严谨、每年都有不同的皇家禁卫军换岗看守。 因为有专人看管的关系,整个猎场的草的高度都控制的非常好,既不会走起来硌脚,也不会因为影响行走。 不知不觉的,沈承君就走到了萧慎与萧琰昨天险些掉下去的那座悬崖上,这里昨天还是吞噬人的虎口,这会儿在阳光下却多了分说不清的美感。 从这里极目远眺,可以看到附近十几个村落的自然风光,山川河流,平原森林,一望无际,而在这之间点缀着的村落城市,渺小的像是画布上的彩绘,那么的可怜一握。 “这里好美啊,小姐。”站在沈承君身后,冬夏一脸幸福的看着远处的风景,不由得惊叹出声。 “是很美啊,所以说美得东西总是与危险同在的 ,就好像这悬崖,”沈承君仰起脸,感受着风自由的从面颊上紧贴着吹过,“昨天还危险的吞噬生命,这会儿又美得震撼人心。” “小姐又说怪怪的话了。”冬夏好奇的看了眼沈承君,蹲在地上在草丛中寻找零散生长的野花,再仔细的编在一起,围成一个密实的花环。然后比给沈承君看:“小姐觉得好不好看?” 沈承君笑了笑,接过来带在冬夏的头上,很是认真的端详了一会儿,点头笑道:“好看。” “小姐又笑话我。”冬夏摘下头顶的花环朝着沈承君摇了摇,脆声道:“小姐可不要小看了这种花哦,这叫玖叶春,我记得小时候村子里有人生病了,就拿它来救命呢,小姐不是要学医吗?这可是顶有用的一种药材哦。” “行,记住了。”沈承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因为这花环都是地上直接采来弄的,沈承君瞥见自己指甲上沾上了一抹黑,以为是花汁蹭到了,就拿出帕子来擦,结果还没等碰到手呢,忽然发现手上莹白如玉,根本一点杂质都没有。 沈承君疑惑的把手举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干干净净的手上一丝灰尘的痕迹都没发现。 第31章 奖励 “小姐找什么呢?”冬夏凑过来好奇的问。 “啊,我刚才……” 沈承君的话音一顿,与冬夏同时朝着山下的方向望去,只见狭窄的山道上,一道身影正在快步的拾级而上。 “王妃,原来你在这儿啊,让属下好找。”薛湛气喘吁吁的看着沈承君道。 看到薛湛就会想起萧桓,沈承君冷了几分声音:“什么事?” 薛湛倒是对沈承君的态度不以为意,恭敬如常:“属下从猎场那边赶来,皇上今儿兴致好,要众公子大臣们一同比赛箭术,沈大公子连赢了好几场,得了皇上夸赞,沈将军便提起您同沈大公子是一同习得骑射功夫,青出于蓝更胜一筹,皇上便命人请您过去,说要亲自验看。” 沈承君知道这是父亲故意给自己搭台唱戏,当初她心系萧桓时恨不得天天都能在众人面前露脸出风头引起注意,尤其是讨昭德帝的喜欢,对于这位准公公的讨好,简直是不遗余力。 可如今她早就不是上辈子那个单纯不知天高地厚,只为感情而活的沈承君了,她放弃了对萧桓的感情,拾起了对所有仇人的怨恨,而她此刻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卑躬屈膝的面 对那个杀父仇人,甚至是,讨好他。 不过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愿意了,好在猎场见驾并没有平日里那么多的讲究,简单的整理了下仪容,沈承君便随着薛湛一同赶往猎场中心,穿过层层守卫的严布,果然看到烈烈旌旗下,一身利落打扮的兄长正手持着弓箭,朝着她的方向暖暖的笑。 沈承君趁人不备偷偷的瞪了自家哥哥一眼,随着薛湛去里面给昭德帝见礼。 昭德帝端坐在高位上,身边分坐着闵皇后与庄妃,很是慈爱的唤她起身,笑道:“你兄长今日技压群雄,原本朕打算重赏,结果爹爹夸你说你的箭术甚至超越了你兄长,朕却觉得他是太重女轻男,夸大其词,你且上去试一试,输了的话,朕就要罚你爹爹。” 沈承君原本还打算推脱试试,结果才一跪下就听见昭德帝这么说,就知道是躲不过去了。 保持着恭敬垂头的姿态,沈承君声音尽量放轻松的说道:“输了的惩罚是有了,那臣女要是赢了,陛下要给什么彩头呢?” “赢了?”昭德帝哈哈大笑:“那自然是要赏你个大的彩头,连朕的将军都能比下去,足见巾帼不让须眉。” “谢陛下。”沈承君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转身而出,眸光不出意外的扫过立在昭德帝身侧的萧桓,竟在那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找到了一丝紧张。 沈承君心里好笑,你在紧张什么呢,萧桓?是担心我赢了比赛要与你和离,还是在担心我输了比赛,没办法跟你和离? 出了主帐来到自家兄长的身边,沈承君先是没好气的瞪了沈承逸一眼,这种出风头博关注的幼稚事,很多年前她就已经不爱做了好么。 沈承逸好脾气的温和而笑,对自家小妹莫名其妙的脾气选择无条件无理由的包容,帮着沈承君将弓箭摆放好,抬手指了指前方五十米的箭靶。 对于自家小妹的能力,沈承逸有绝对的信心。 第一轮,将三支箭都命中靶心即可。 沈承君瞧了眼前方那个插着三支羽箭的靶位,很显然那是哥哥自家老哥的杰作,毫不犹豫的将三支箭同时搭到弦上,弓弦拉开,对准了另一侧的靶位,眯眼,松手。 铎—— 三支箭同时射出只发出了一声响,同一张弓,同一时间,射在了同一个靶心上。 “不错!”高位上的昭德帝很容易将全部过程揽入眼底,看着 沈戎朗笑着出声:“真不愧是阿戎的女儿,有你当年的气魄。得一双儿女如此,你与锦容真是有福啊。” 提起和顺公主,沈戎眼里有一丝黯然闪过,随即毫不谦虚的一扬头:“微臣的女儿比微臣当年强得多。” “你啊。”昭德帝无奈摇头,对沈戎这副有女万事足的表情表示敬谢不敏,招手把一旁的云阳公主抱进了怀里,不就是软软娇娇的闺女么,谁没有啊。 第二轮,八十米箭靶,同样是三支箭。 沈承君从容接过沈承逸递过来的箭,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箭靶,忽然仰起脸朝着沈承逸一笑,沈承逸稍作犹豫,心领神会的从怀里取出一条黑色丝带,轻轻的缠在了自家妹妹的眼睛上。 不同于上一场的三箭齐发,这回沈承君是接连三回的射出羽箭,第一支正中靶心!第二只再中靶心!当第三支箭射至靶心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厚重的箭靶忽然碎成了几瓣掉落在地上。 再次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呼声,解下丝带的沈承君转身回眸淡淡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观赛的萧桓,即使隔了很多的人,她还是可以在众人之中第一眼就找到他的位置,那 是印刻在灵魂里的一种意识,持续了两世的本能。 由始至终,萧桓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都紧紧的握着,仿佛是急于要抓紧什么。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朝着沈承逸甜甜一笑,示意他可以继续开始第三轮。 第三轮,百米之外,移动的箭靶。 这是今天的箭术比赛中最难的一项,也是沈承逸力压群雄的一关。 三个箭靶上已经各有一只箭,那是沈承逸先前留下的成绩,两支正中红心,只有第三个箭靶有寸许的偏离。 沈承君朝着沈承逸瞪了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那是他在故意放水,小时候俩人经常玩这种类似的游戏,沈承逸哪次不是箭无虚发,这么刻意的错误,蒙谁呢。 沈承逸尴尬的揉揉鼻子,朝着自家小妹讨好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个箭靶同时朝着三个方向移动,沈承君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静静的观察着靶位的移动走向,直到半盏茶的时间过去,才慢吞吞的执起了弓。 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沈承君箭上再次搭上三只羽箭,对准了前方靶位,轻轻闭上眼睛,默默的寻找与她最契合的那个时机。 第32章 空白圣旨 倏然眼睛睁开,手指随之一松,三只羽箭飞一般的冲向不同方位的箭靶,三声铎响过后,每只靶位上都竖着一支正中靶心的羽箭,一丝不差,不仅如此,先前沈承逸留下的三支箭,在沈承君射中的同时,纷纷被震落靶位。 “好!”昭德帝大声的赞了一句,底下人见皇帝如此,也都纷纷赞扬沈承君箭术超凡,开始恭维昭德帝跟沈戎。 沈戎淡淡的哼了一声,视线全在自家乖女儿的身上,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沈承君小时候跟在沈承逸身边练习射箭,小小胳膊连拿弓都费力,咬着唇强撑的倔强模样。 那时候他便决定给自家闺女长大后找一个武将做夫君,懂得欣赏她的好,能够包容她的倔。 可是没想到女儿长大了,心悦的人却阴差阳错的成了三皇子萧桓,看着女儿每天为了琴棋诗词废寝忘食,丢开骑射改做闺阁里的投壶弄巧,他就说不出的心疼。 为此他劝了也吵了,最终也只能放任,没办法,女儿的个性像极了她的生母,宁为玉碎,固执又极端。 沈戎转头默默看了眼高位上的昭德帝,无声的叹了口气。 从外面款款而回的沈承君 ,在一路的恭维声中,姣美的娇颜上并没有出现类似惊喜欢乐的神情,由始至终,一派从容。 仅这一点,就足够昭德帝在心里为她打个高分,皇室宗妇当如是,宠辱不惊,一派从容。 “三嫂好棒。云阳要跟嫂嫂学射箭。”云阳公主趴在昭德帝的膝盖上,一脸孺慕的望着沈承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之前被沈承君抢了她大将军的隔阂一股脑的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君丫头刚才的表现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昭德帝拍拍云阳公主的小脑袋,一边笑道:“你说吧,想要什么彩头,朕统统赏给你。但要附加一条,给云阳当骑射老师。” “宫里的骑射师父箭术高超,臣女不敢误导了公主。”沈承君缓缓仰起头,镇定而认真的开口:“臣女想要一个愿望,一个无关乎国家社稷,只关乎个人的愿望。” 说着,沈承君的眸光再次递向萧桓,却发现这一次他并没有如以往那样看着自己,而是低垂着头避开了她的关注。 这倒真有些不像他了。 她还以为萧桓会脸色冰冷眼含警告的瞪着她呢。 坐在高位上的昭德帝果然有了兴趣,追问道: “哦?是什么愿望,既然无关乎国事社稷,说来听听?” 沈承君却笑着摇头,“今天的比赛太突然,臣女一时也想不到这个愿望是什么,若只是说个平常心愿,父母夫君都能解决,却来劳烦舅舅,大材小用,反倒怕舅舅觉得不满意了。” “放肆!”不等昭德帝开口,一旁的闵皇后就已经坐不住了,开口训斥道:“你的意思是让皇上给你一道空白圣旨,随你日后想要如何书写了?这简直大逆不道之罪!” “臣女并不敢有此妄想,所以才在此之前言及不涉国事社稷,只关乎个人己身,皇后娘娘莫要误会了,而且我的这个要求也并没有违背陛下刚刚的许诺,臣女想要的不牵扯国家社稷的彩头就是将来一个不牵扯国家社稷的愿望,有何不可呢?” “简直是强词夺理!”闵皇后气得一拍桌子,满头珠翠叮当作响,瞪着下面的沈承君训斥:“小小年纪就学的如此巧舌如簧,身为皇家宗妇,你……” “行了。”昭德帝拧眉打断了闵皇后的话,转头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身为一国之后,气度作为竟然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动不动就拍桌子像 什么话,还说人家巧舌如簧,他倒是真希望这个皇后可以学的巧舌如簧点儿,别动不动就气急跳脚,丢死个人。 没看到阿戎那边脸都黑的快跟个锅底灰一样颜色了吗,还嫌人家跑过去给庄妃当后盾,你这么欺负人家闺女,可不是把人往对方阵营里推。 要不是太子需要一个亲近的嫡母,他才不会立这种蠢物来做皇后。 闵皇后被昭德帝冰冷的眼神一扫,眼里闪过一丝瑟缩,求救似的目光投向站在下方的萧睿,却在萧睿的脸上同样看到了隐约的不赞同。 闵皇后气得心肝痛,丈夫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全都被沈承君给迷了心窍,沈家的女儿,果然跟她那个来路不明的娘一个样,全都是狐媚转世的祸水妖精! 果然,闵皇后心里还没骂完,就听到昭德帝已经顺着她所想的话笑着说了下去:“你这丫头啊。从小在你娘身边呆的时间不长,却是把她的精怪劲儿学了个十成十。” 回忆起当年那个追在自己身后的妹妹,昭德帝的眸光里也染了一丝怀念,“当初你娘有事求朕,也是一口一个皇兄叫的好听,跟你一个样,遇到事儿了就叫舅 舅,转过头就成了陛下,闹得朕跟个孤家寡人似的,实在是难过的紧啊。” 听着昭德帝的玩笑话,底下众臣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唯独闵皇后脸色越发难看,孤家寡人,和顺不叫你皇兄,沈承君不叫你舅舅,你就成了孤家寡人,那我呢,我算什么! 不过闵皇后心里再怎么嘶吼,这都不在其他人的关注之内了,昭德帝稍作沉吟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大太监端了托盘过来,随手就将腰上的玉佩给解了下来,放在了托盘内。 “这个东西就暂时寄放在你哪儿,等你想好了想要的,在拿着它来找朕,不过你要记得,不能牵扯国事,不可伤及社稷,只在于个人己身。” “是。”沈承君伸出双手郑重的将温凉的玉佩托在手里,在昭德帝的注视下挤出一丝感激的笑容,轻轻的额头碰地,唇角掀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承君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就知道昭德帝一定会答应,因为在上一世里,也曾有一个女子在圣驾前求过这个愿望,就像方才众人表现的那样,当时沈承君也以为得到这个愿望等于是天方夜谭,却不想昭德帝竟然当众应允。 第33章 一同回府 而最终那女子用这个愿望,将那一世的沈承君逼得几乎崩溃。 如今同样是这个愿望却忽然换了一个主人,沈承君眼底的笑意慢慢扩散至心底,未来的日子,越来越值得期待了呢。 日落黄昏,为时两天的秋狩终于在最后一次的比试中圆满结束,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返还上京,百姓们夹道观礼热闹非凡。 在八卦消息四通八达的上京城内,安平王妃一箭成名的消息当天下午就被广为流传,继安平王婚宴失火之后,安平王妃再一次登上全城话点热议,被传的神乎其神,不少百姓争先恐后,想要一睹能够千步穿杨,得到皇帝千金一诺的箭术女神的风采。 萧桓骑在马上,听着周遭百姓那些议论,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么传下去,他家王妃很快就会是神女转世,灵女下凡了。 这样想着,萧桓的目光转向身旁封闭严实的马车,不知道他的王妃听到这些议论,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从后面策马追上萧桓的萧慎一样就瞧见自家三哥唇角含笑的样子,看着马车的眼神儿仿佛是要把车帘给穿透,惊吓的险些从马上掉下去。 乖乖啊,难怪听他们说三哥不苟 言笑虽然冷冰冰,但是一笑起来才是真恐怖,他算是领教到了,这浑身汗毛直立想跑的感觉可怎么好。 感觉到背后幽怨磨蹭的目光,萧桓转过头来,就看到萧慎策马在他后面犹豫不决的模样,眉头一拧,眸光冷淡下来:“有事?” “啊,三哥。”对忽然又恢复常态的兄长,萧慎表示画风转变太快,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反应了一下才挠头道:“是庄妃娘娘让我过来的,方才三嫂拒绝了给云阳当师傅,云阳在马车里哭闹的厉害,庄妃娘娘让我过来问问,看是否有商量的余地。” 萧桓看了眼毫无动静的车厢,半晌才道:“云阳想学就过几天来府里找她吧,她们是姑嫂关系,平常指点几下,犯不着论师徒,倒显得生分。” 沈承君既然先前没同意教导云阳,他也不想替她决定什么,让云阳常来府里走动倒是可以,云阳是他的亲妹妹,她能与沈承君亲近,这是萧桓乐于见到的。 萧慎了解的点头:“成,那我转告云阳,小丫头听说了估计明天就会跑来你府上找三嫂了。” 萧桓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等了半晌发现萧慎仍旧策马跟在自己身旁, 眸光又冷了几分:“还有事?” “呃,没,没了。” 九皇子殿下这回不需要任何证明,也知道自己是被兄长赤裸裸的给嫌弃了,至于原因,九皇子殿下只能再次的表示自己很无辜,真的。 甩开了跟在马车后面的尾巴,转过一条街就到了安平王府门前,管家早就得到消息,带着一众护院奴仆分列在大门两侧,正门大开,迎接主人的归来。 萧桓翻身下马,脚才一落地,管家就躬身迎了上来:“恭迎王爷。” 其他人也都跟着参拜,跪在门前。 萧桓平淡的目光所及之处,一众人都面露欣喜,唯有一道目光幽幽怨怨,欲诉还休的追随着他。 萧桓拧眉望过去,只见众人最末的角落里,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单薄的跪在地上,姣好的容颜上写着几缕相思,抬起的眸光在对上萧桓投过来的视线时陡然一亮,紧跟着盈盈欲诉,仿佛下一刻就要垂下泪来。 蒋琬。 萧桓眸中闪过一丝波澜,这个曾经让他有过怜惜的女子再次出现在面前,明明不过几日时光,却仿佛是相隔了很久很久,如果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但在看到她时的第一反应 ,却是这种情况下的遇见,会不会惹得沈承君不高兴。 这样顾忌一个人的感受,对萧桓来说还是第一次,陌生却又强烈。 于是,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转过身朝着马车而去,将蒋琬的幽怨可怜隔绝在了身后。 马车外,萧桓正要伸出手去掀车帘,就被里面的冬夏抢先了一步,显然也是没想到萧桓的动作,冬夏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轻声道:“小姐还没醒,能不能劳烦王爷命人将马车驶进去?” 王府的大门足够开阔,马车很容易就能行驶过去,说罢冬夏侧开身,露出里面的沈承君,此刻她正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被,面颊上带着点点红晕,香梦正酣。 这样熟睡着的沈承君让萧桓不禁想起昨晚在营帐里,沈承君熟睡后窝在他怀里娇软的感觉,萧桓只觉得喉头一紧,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在他反应过来以前,人已经上了马车,将沈承君横抱在怀里。 “王爷?”冬夏瞪大了眼睛,她只是要求行个车而已,要不要王爷这么身体力行的付诸行动啊。 萧桓抱着怀里软软香香的自家媳妇,淡淡看了眼冬夏:“本王送她回去。” 说着, 抱着沈承君平稳的下了马车。 不只是冬夏,王府里的一干奴仆全都惊呆了,王爷一向不喜欢王妃,不过才一同出去了两天,就已经宠爱到这个地步了吗? 最淡定的要属管家大人了,眯着眼睛一脸的果然是这样的表情,他早说过,王妃得宠只是时日问题,偏有那些笨蛋分不清形式,瞧瞧他,从来就没得罪过王妃,宠辱不惊,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而这期间最不淡定的人,就非蒋琬莫属了。 丢了侧妃的位子,婚礼泡汤,她忍受着其他人的轻视强留在令花轩里,这么些日子,令花轩里吃穿用度不变,众人的态度也不变,虽然萧桓没有过来,但她也理解王爷为了秋狩的事废寝忘食,体贴的不去打扰。 侧妃虽然做不成了,但凭她的姿色才华,即便是一个宠妾,她也有自信帮助父兄平反昭雪,沈承君的那个二娘不就是因为家人平反而受到朝廷恩遇,破格在公主之后抬成继室的吗?等到父兄熬出了头,她也一定可以借此再升一等的。 原本她是想先做侧室,父兄平反后抬成平妻的,如今虽然距离实现又远了一步,但好歹她还在王府里,还有希望在不是? 第34章 姑娘,你的节操呢? 然而,当她满心期待的打算在萧桓面前上演一幕体贴懂事为了他心甘情愿的委屈自己的光荣戏码时,萧桓却一脸温柔的抱着他的正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温柔,体贴,宠溺,那都是蒋琬从来没有在萧桓身上体验过的感觉,这个男人对自己只有怜惜,怜惜她的出身,怜惜她的境遇,怜惜她的才情,却从来没有试过那样温柔体贴的宠溺过她! 蒋琬心底的那些不甘此刻满溢的仿佛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恨不能下一瞬全都冲破桎梏喷薄出来,如果她足够理智,就会知道此刻众目睽睽,绝不是她分得宠爱的好时机,只可惜,她的理智被嫉妒给吃了。 所以,当萧桓抱着沈承君即将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蒋琬忽然抬起手抓住了萧桓的衣角,含泪颤声的喊了一句:“王爷。” 不得不说,蒋琬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这一声唤直叫的英雄骨酥、霸王止步,任谁都不忍心拂开她小心翼翼的靠近。 然而,咱们家三王爷很显然就不是普通人,他的关注点全都放在了怀里熟睡的自家媳妇儿身上,瞧着怀里泛着红晕的如玉面庞,萧王爷心里面痒痒的,只想快点 回到黎华院里,此刻脚下忽然被人给使了绊儿,如果不是还有那么点儿理智在,恐怕早就一脚踹过去给踢飞了。 萧桓沉下的眸光淡淡扫过蒋琬的手,压着心头的一团火气,启声道:“有什么事找管家去处理。” “是,小的一定会给蒋姑娘妥善办好。”一旁的管家连忙上前来恭声保证,自从王妃在黎华院里因为一个称呼发落了蝶香,王府上下就再没谁敢称呼蒋琬为夫人了。 管家暗暗给蒋琬使了个眼色,没见到王爷现在强压着脾气呢嘛,如果不是不想吵了怀里的王妃的清梦,你以为王爷会那么好态度的站在这儿让你抓吗。 奈何此时的蒋琬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如果她能在这种情况下得到萧桓的眷顾,日后府里的人就再没人会把沈承君摆在她头上了。 这样的结果,蒋琬只要想想就觉得幸福。 抓着手里的衣角,蒋琬跪在地上,扬起的俏脸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荧光,雾蒙蒙的水眸随着她轻轻摇头的动作,泪水顺着眼角轻轻滑落,轻轻道:“妾身并不是有事相求王爷,妾身只是想念王爷,想同王爷说几句话。” “本王没空闲同你 讲话。”萧桓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眼瞧着怀里的娇人儿眉心颦蹙,仿佛是被吵到即将要醒来的样子,萧桓就更加焦躁了,也不管衣角的麻烦来了,抬起脚向前迈步。 跟在身后的冬夏本来就看不上蒋琬,此刻见到她故意挑这种时候来找自家小姐的麻烦,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眼瞧着王爷不爱搭理蒋琬,随着他抬脚的动作,紧抓着萧桓衣角的蒋琬被狠狠带了一个趔趄,冬夏瞅准了时机跟在萧桓身后迈步,一脚就踩在了蒋琬的手上,顺便狠狠的碾了一下。 “啊——” 十指连心,手指被人踩到且是有意的碾压,蒋琬何时受过这种痛苦,下一秒就大声的痛呼。 冬夏觉得过瘾极了,脸上却做出一副惊讶慌张的表情,无措的瞧着蒋琬痛的惨白的脸,十分真诚的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边说,一边把脚移开,当然,这个移开的过程也很美好,很快如愿的听到了蒋琬的第二声惨叫。 萧桓在听见蒋琬第一声痛呼时已经拧紧了眉,当第二声响起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差的不能再差了。 原因当然不是心疼蒋琬,而是随着这一声惨 叫,怀里的人儿一声嘤咛,在他的怀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感受到三王爷身上不断散发的冷气,冬夏表示自己很无辜,她真的只是想替她家小姐出口气而已,真心不是故意的。 沈承君也很苦恼,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最不可能抱着自己的男人不仅抱着自己,还一脸纠结的越抓越紧,这种怎么想怎么不合理的情景忽然发生,她除了眨眨眼睛确定自己不是没睡醒之外,暂时想不出该做的第二个反应。 “冬夏?”从萧桓的怀里挣脱出来,沈承君揉了揉眼睛,带着初醒的迷茫询问的望向自家万能小丫鬟,等看清地上跪着的那个梨花带雨的女人,微微一怔,不确定的蹙眉:“蒋琬?” 不是她记性不好,才几天光景就认不得人了,而是实在是这个忽然出现的冲击力实在太大,让她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 无论是哪一世的蒋琬,在沈承君的印象里都是那个富贵不能淫的落魄千金,即使身陷风尘也要拼死保持冰清玉洁,后来她被救到沈家,也始终保持着名门闺秀的大家做派,举手投足都要求尽善尽美,雍容有度。 后来沈承君看上萧桓,知道他喜欢淑 女闺秀的类型,暗地里还模仿过蒋琬的形容举止,结果东施效颦闹了个不伦不类,被萧桓狠狠嫌弃。 那时候沈承君就想,蒋琬吸引萧桓的地方,应该不会是她出众的外貌,而是她那份绝不为权势低头趋炎的高尚节操。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啥猎场里走了两天,回来后情况就彻底变了。 在入秋的天气里穿这么一套青丝薄纱的紧身罗裙,盈盈一握的腰肢被妖媚的紫色绸带高束,领口开在了锁骨以下,妥妥的一副宠妾标准配置。 沈承君只想冲过去问一句,姑娘,你的节操呢。 你那宁折不弯、百折不挠、坚忍顽强、自力更生的完美路线,就这么轻易被你一件衣服给毁了你知道吗? 我还没动手呢,你就这么自虐的把自己给灭了,不带这么玩的啊。 就好像准备了一大场戏,锣鼓也敲了,词曲也谱了,戏服也都做好了,忽然告诉她唱戏的死了一样。 沈承君郁闷了,烦躁了,不快乐了。 同样的,萧桓也不快乐,手里软软香香的媳妇儿一转眼就脱离了怀抱,从醒来开始视线就都在那个蒋琬身上,一星半点儿都没分给自己,彻底把他给忽略的彻底。 第35章 想纳妾吗? 于是,萧桓沉着脸色,眸光暗沉,毫不控制身上不断冒出的冷气,管家等人立即识趣的退避三舍,免得殃及池鱼。 这里面唯一看不清现实的就是蒋琬了,萧桓停下了脚步,沈承君被他从怀里丢了下来,好吧,这姑娘就是这么会脑补,自动自发把沈承君离开萧桓的怀抱看成了萧桓对她的嫌弃。 此刻更是在萧桓阴沉的脸色里,更加坚定的相信,萧桓是因为听见了她的痛呼声而心疼,为她停留了脚步。 姑娘,脑补是种病,你懂么。 显然蒋姑娘是不懂的,她顺便还自动自发的把萧桓刚才对她的冷淡,归结道了这次秋狩沈承君大出风头的原因上,她可怜的王爷因为迫于圣上的压力,不得不对厌恶至极的王妃虚以为蛇,狠心推开‘真爱’,以这样的方式保全她。 当然,这里的真爱指的肯定是蒋姑娘自己。 可是她怎么忍心王爷为了她如此委屈?她怎么忍心王爷在恶势力面前低头? 于是,蒋琬再一次爆发了,泪眼婆娑的跪爬到沈承君面前,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抓住了沈承君的衣摆,哭求道:“王妃,妾身知道错了,都是妾身不好,妾身愿意为王妃做任 何事,只求王妃容得下我,放过我。”跟王爷。 冬夏在一旁狠狠的瞪着蒋琬那只手,后悔刚才怎么就单踩到了一只,真是可惜了她家小姐这身衣服。 沈承君也觉得可惜,本来这套衣服沾了萧桓的味道就已经够膈应人的了,现在还舔了蒋琬的眼泪鼻涕,彻底不能要了。 抽了抽衣摆没抽动,沈承君只好放任她抓着了,反正也不打算要了,淡淡开口:“你说知道错了,那你错在哪儿了?” 蒋琬眼底闪过一丝流光,抽泣着道:“妾身知道王妃不愿意见到妾身,妾身惹王妃您讨厌……” “哦,知道?”沈承君闻言很是淡定的点了下头,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蒋琬,“原来你知道我不愿意见你,那你还跑来我面前,姑娘你是在故意恶心我吗?” 听见沈承君的回答,蒋琬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都被惊得语塞了。 听她那样的哭诉,身为正室为了表示大度,难道不是该一脸宽和的扶起自己,劝她说那只是她多心,并没有讨厌之类的话吗? 这才是大家主母的正常路线啊。 而不愿按照剧本出牌的沈承君对上蒋琬的吃惊,淡定而又认真的再次补刀: “之前我当你想不到我讨厌你,偶尔出来添个堵也就算了,现在连你自己也说你知道,姑娘,那你还跑出来干嘛?” 对于蒋琬这种人,上辈子的经验教训已经很明确的教给她,对于喜欢站在道德点上压人一头的‘弱者’,包容只会让她们变本加厉,由被动变主动才是硬道理。 “妾身、妾身……”蒋琬哽咽的唤了几声,求救的柔弱目光就投到了自家英雄的那边,然而,当她看到萧桓含笑带宠的目光由始至终都追随着沈承君,玻璃心碎了一地。 说好的真爱呢。 一旁的管家都不忍直视蒋琬那副伤心欲死的表情了,在自家彪悍的王妃面前,蒋姑娘这种角色战斗力简直碎成渣渣。 王爷要是心疼她肯为她出头,还会放任她在地上跪这么久都没反应吗? 姑娘啊,你咋这么想不开呢。 没有萧桓的助力,蒋姑娘总算是认清了只能自力更生的这种路线,哀求的跪伏在沈承君脚下,可怜兮兮的哭道:“是,妾身铭记王妃教诲,再不敢冲撞王妃,请王妃开恩……” “你口口声声的求我对你开恩,难道你入住王府以来,我对你有过不好吗?”没等蒋琬说完,沈 承君就烦躁的打断了她的话,一觉酣睡好梦被打断就已经够心烦的了,醒来了还有个哭丧的在耳边嗡嗡嗡的吵。 她手痒好想打人怎么破。 蒋琬迟疑的咬了咬唇,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想找出沈承君亏待她的地方,但沈承君这一点上的滴水不漏做的实在让人恼火。 这么久了,她都没有找到什么沈承君的错处,而且这府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管家在处理,沈承君充其量就只是个挂名的主母,即使是被她揪到了错儿,也赖不到沈承君身上。 沈承君原本也没打算蒋琬说出个一二三来,别说是蒋琬,就是比她手段还高明的那一位,在上一世也不曾在这方面占过半分便宜。 冷笑着俯身与蒋琬保持到同一高度,沈承君抬手就摸到了蒋琬的脸上。 蒋琬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的躲开,但是当她对上沈承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整个人就仿佛是被定住一般,不敢动了。 沈承君很满意蒋琬这样识时务的反应,唇边弯起一抹浅淡的笑容,青葱般的指尖在蒋琬姣美的面容上缓缓滑过,温温凉凉,轻轻柔柔。 蒋琬原本还担心沈承君是要借机毁了她这张脸,整个人都紧绷成了 一张弓,紧张的使劲咬着唇才没尖叫出声,直到沈承君的手顺着脸颊渐渐移到了头顶,才狠狠的松了口气,耳边忽然响起沈承君戏谑含笑的声音:“你怕什么,我又没打过你。” 蒋琬闭着眼睛不说话,她倒是宁愿沈承君打她,至少可以给她扣一个苛待侍妾的罪名。 温凉的指尖在蒋琬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流连,沈承君脑中浮现的却是上一世她对付蒋琬的情景。 同样是蒋琬浑身颤抖的跪在自己面前,同样是她的手在蒋琬脸上滑动,只是那时的沈承君的眼神是疯狂的,内心是嫉妒的,即使作为施虐者,她的心也是崩溃的。 而此刻,沈承君却觉得没了教训的动力。 那一世的蒋琬有萧桓的保护,自然顺风顺水,一路成为她的眼中钉,让沈承君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而此刻,蒋琬明显不在萧桓的保护之列,于是就这样任由她轻贱羞辱。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就是这个男人。 沈承君冷笑了一声。 在她身后的萧桓忽然在这笑声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萧桓心里升起这股预感的同时,沈承君含笑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响了起来:“王爷,您想纳妾吗?” 第36章 我对你当然好 纳妾? 萧桓的第一反应就是摇头,他没事儿纳什么妾。 但很快萧桓又为他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觉得不舒服了。 华晟的皇子从十四岁上内务府就会派出专门的宫女负责引导,大婚前有几个侍妾的情况十分常见,像他这样后院干净到连个通房都没有的皇子简直少之又少。 所以他心虚个毛线呢。 要说有,也就蒋琬这一个而已。 上次的闹剧之后,蒋琬遭了皇室厌弃,侧妃之位明摆着请不成,两人的婚事又闹得人尽皆知,他早该吩咐管家预备轿子把人从侧门抬进来给个身份的,可就是这么简单个过程,却一直拖拖拉拉的推迟到了现在。 萧桓想,他现在有些明白蒋琬为什么刚才会一路纠缠着追过来了。 侍妾跟侧妃不一样,不用父皇母妃的首肯,只需要跟正室打个招呼回头敬杯茶就可以了,可就是这么个简单过程,萧桓就偏偏说不出口。 尤其是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的时候,好比现在。 半蹲在地上的女子明眸浅笑的仰望着他,那双蒙蒙水眸里闪动着的幽光就像是罩在明珠上的纱,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揭开一探究竟。 “想么?”等不到萧桓的 回答,沈承君耐性极好的又问了一遍:“那是不想吗?” 萧桓的回答自然是后者,但是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种话,对于感情方面还很纯情的安平王爷来说,还是有些难为情的,于是负手站在那里由始至终的作高冷状,回避了沈承君的问题。 好在沈承君也不是非要听他一个答案的,瞧了萧桓几眼,又重新把关注放在了蒋琬身上。 听到沈承君的问题的那一刻,蒋琬觉得她的整个人生都亮了。 她这么上蹿下跳的折腾是图个什么啊,还不就是为了自己争一个名分嘛,萧桓迟迟没有动静,她心里急啊,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被沈承君就拿出来问了。 于是蒋琬满怀期待的望着萧桓,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王爷你倒是说啊,说你想啊,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啊。 奈何萧桓从始至终都没舍得给她一个眼神儿,蒋琬失望的同时感觉到沈承君的手指再一次触摸到她脸上,不同于上一次的抗拒,这回她很乖巧很配合的仰着脸,朝着沈承君露出一个极尽讨好的笑容来。 我很乖很弱很听话,求疼宠求怜惜求关照。 为夫君纳妾这种事,还是主母来做最恰 当,沈承君既然开口问了,那应该就是心里有谱了。 沈承君当然看得出蒋琬的心思,拍拍她满是谄媚的小脸儿,轻笑道:“现在我们来继续刚刚那个问题,讨论下我对你好不好。” 蒋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表忠心的机会,连忙一脸真诚的开口:“王妃对妾身关怀备至,自然是极好的。” 说完还学着乖宠的样子在沈承君的手心里蹭了几下,看的旁边围观的众人一阵恶寒。 “嗯,当然,我对你当然好。” 沈承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眸色慵懒的看着手下这个颤巍巍的女孩,抚过她圆润的耳唇,上面小巧的耳饰在葱白的指尖滴溜溜打了个转儿:“你瞧这翡翠明月珰,水头十足,细滑精致,小小一双儿便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了。” 蒋琬一愣,有些不明白沈承君的意思,只见她很快手指就转移到了脸颊上,低低笑语再次响起:“玲珑斋的迷醉胭脂,香而不腻,薄而不俗,小小一盒,便是二十两银子。” 别说是蒋琬,这回连冬夏也有些不明白自家小姐在干什么,怎么说着说着就算起帐来了。 沈承君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手指继续游走,轻轻抚上蒋琬颈间 那颗硕大的珍珠,勾唇一笑:“产于乌拉,千里挑一的东珠,质地圆润,色泽透澈,得之不易,弥足珍贵。一颗之贵,何止百金。” 蒋琬瑟缩了一下,沈承君的手指温温凉凉,此刻正沿着她脖颈继续向下,眼瞧着就要探上她胸前禁地。 “王妃!”蒋琬忍不住颤巍巍的喊了一声,眼中泪光点点,好不可怜,如果对方不是个女人,她一定以为是要轻薄自己。 “你怕什么。我只是瞧瞧你这身衣服而已。” 沈承君轻轻笑,动作倒是停了下来,向后退了一点打量:“出自锦绣坊的影纱蜜罗裙,远观如滕云迷雾,近看似姣花照水,薄而清透,艳而不露,历来是后宅女子邀宠的首选。至于价格,我还真就不清楚了。但是仅凭这些应该就看得出你在府里的日子如何,我怎么可能苛待了你呢?” 说罢,沈承君轻笑着起身,用力一挣,躲开了蒋琬的桎梏, 由于阖府出迎王爷回府,这会儿聚在这里看热闹的人不少,围观的人中已经有人忍不住发出唏嘘惊叹,蒋琬的这身行头看着普通,通身下来可是千金之数,连个正经主子都没混上呢就敢这么轻狂的,估计全上京城 也就只此一家了。 沈承君听着别人小声的议论,唇角浅弯,上一世她身为王府主母,曾一度接手过安平王府的账目,那时每个月核对起令花轩的开销用度都要恨得牙痒,重生一世,这些价格她都还清楚的记得。即使不回头她也猜得到,随着她的每一句话,萧桓的脸色肯定就难看一分。 倒不是因为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而是因为沈承君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刻意引诱着萧桓去看清楚蒋琬今天的这身装扮。 清凉薄透,妩媚诱惑。 她早猜到萧桓那样的人肯定是没注意到的,蒋琬这般费心思的打扮如果缺了人欣赏,那该多遗憾呢。 果然,当她含笑退到萧桓身侧的时候,已经从那双沉郁的眸子里看到了她意料中的情绪。 “王爷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您想要纳妾吗?”仿佛看不到他倏然沉下来的脸色,沈承君笑得一派从容。 “王妃多虑,本王不想。”萧桓冷冷的看了蒋琬一眼,语气冰凉。 蒋琬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回头对上萧桓幽深冷酷的眸子,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那双她熟悉迷恋的眼眸里,不再有半分怜惜,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不屑跟轻视。 第37章 不爱了所以不顾形象 为什么? 那是她第一次在萧桓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厌恶,可是,为什么? 是因为沈承君的话? 可是那些装饰品她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以管家对萧桓忠诚,萧桓不会不知道肯定是默许过的。 蒋琬无措的看着面前并肩而立的那对男女,宛若一副舒卷开来的才子佳人图,竟然是如此的刺目锥心,蒋琬不甘心,强压着心里喷薄欲出的忿恨,膝行了几步到萧桓脚边,试图抓他的衣摆,声音也变得哀婉:“王爷,妾身并不是……” “即便本王要纳妾,也会选择懂得自爱自重的女人。”萧桓已经不想听蒋琬的狡辩,冷冷拂袖没让蒋琬的手碰到自己,转身大步离去。 一想到曾经跟这样轻浮自践的女子当众拜堂,他就觉得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难受。 萧桓的离开仿佛是一盆冷水朝着蒋琬兜头而下,她就是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自己今天将人给得罪狠了,而始作俑者就是把自己身上摸了个遍的沈承君,于是仰头恶狠狠的朝着沈承君的方向,眼底恨意翻涌:“沈承君,你害我!” “放肆,我家王妃的名字也是你一介民女可以叫的?” 冬夏秀眸一厉,上前就要教训她,连最后撑腰的人都走了,还想蹦跶,脑袋里都是水吗。 “即便是我有心害你,也要全赖你的配合,”沈承君伸手拉住冬夏,冷眼看着恨不能跳起来撕她血肉的女人,眼底没有半分同情,早在上辈子她对蒋琬的怜悯就已经用尽了。“早知道你这么喜欢烟花教坊的做派,当初我真是枉做小人,何苦救你。” “你胡说!”蒋琬红着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沈承君,“当初你救我也就是沽名钓誉图个好名声,结果把我丢在府里不管不问,沈承君,别人看不穿你虚伪,你以为王爷会一直被你蒙蔽?你不会得意太久!” 瞧着依旧拎不清的蒋琬,沈承君冷笑,这副全天下就欠她的嘴脸恶心了她上辈子,现在又开始恶心她这辈子了。 “那就当我虚伪好了,我当初救下你时就还了你的卖身契,是你自己贪图沈家背景自甘为奴,总不是你误会出了教坊司还能有小姐的命,以为我沈家缺祖宗孝敬?如今绕了一圈,又回到当初原点,王爷不肯纳你为妾,我王府倒是不介意多一个奴才,你还是自由身,是走是留,你随 意。冬夏,我们回去。” 说完,沈承君打了个哈欠,转身往黎华院走,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 冬夏小丫头虽然觉得这就是给自家主子出气的好时候,但瞧着蒋琬目光呆滞那模样,也失了痛打落水狗的兴致,追着沈承君的脚步而去。 等到两人的脚步走远了,管家才从方才的情况里回过神,干咳了一声,吩咐围观的人该干嘛干嘛去,就这战斗力,在他家王妃面前简直碎成渣。 要是这个女人真聪明,就趁机回令花轩拿些值钱的东西卷铺盖走人,至少下半辈子衣食不愁。 沈承君带着冬夏迟迟返回黎华院,原以为萧桓此时已经回了书房,没想到却在黎华院门外看见了他。 落日的余晖斜照在红砖青瓦上,薄暮青霭,修长而立的身影负手在院墙下,静守着伊人归来。 “王爷有事?”沈承君一怔,随即挥掉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上前笑问:“该不会是王爷后悔刚才的话,准备怜香惜玉了吧?” 虽然觉得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发生,但上辈子好歹也是娶来当了侧妃的女人,万一命运的轨迹就该这么走呢,改改性情也没啥好奇怪 的,何况重生之后这段时间,萧桓已经做了不少出乎她意料的事了。 萧桓听见沈承君的话眉头一拧,是谁说他这个角度的姿势最潇洒俊逸来着?拒绝承认是在用美色诱惑自家媳妇儿的萧王爷心底就升起一丝烦躁,原本心思那点儿温情现在都变了味儿,先是蒋琬来闹场,再是沈承君这态度。 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在这里等人,这女人就不能给她丁点儿的好脸色,于是沉了一张脸就这么继续高冷的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让开。 沈承君真是服了萧桓这种样子,王爷你这是重生一次性情变异了吗?好歹往上辈子靠靠行么。有话就问有事儿就说,你就这么干杵着不说话,非要拉着我一起装雕像算怎么回事儿啊。 好在万能的管家处理完前面的事情这会儿很快就赶来救场了,离老远见到自家男女主子这么僵硬对峙的情形,管家抹了把冷汗鼓着笑向前凑:“王爷王妃,时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该传膳了?” 萧桓自觉有了台阶下,十分高冷的嗯了一声,一边往院里走一边淡淡吩咐:“让人把晚膳摆在黎华院吧,王妃要留本王一同用 膳。” 沈承君:“……”我有说话吗。 默默跟在萧桓后面进了院子,沈承君朝着他的背影猛翻白眼。 得了自家王爷赞赏目光的管家感觉动力十足,不消片刻就在黎华院摆上了菜品丰富的一桌酒菜。 沈承君是真的饿了,陪王伴驾这种事儿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活儿,昭德帝历来把老祖宗的规矩恪守的死死的,一菜不越三箸也就忍了,满桌一大半都是好看不好吃的菜,温温补补的味道都快要淡出水来了。 前几天被冬夏勤勤恳恳养出来的二两肉,一次秋狩就折腾掉了一两半,还是给饿的! 眼瞧着一桌子菜齐了,沈承君也懒得去管对面坐的是哪个张三李四,拿起筷子就开始埋头奋战,撑死事小饿死事大,饭菜入口简直美得要飞起来了。 一旁伺候的管家跟冬夏全都睁大了眼睛瞧着,心道祖宗哦,你是饿了多久才这么狼吞虎咽的吃? 吃就吃吧,眼睛里都快晃瞎我们眼睛的光算是怎么回事儿? 您忘了您刚才才借着王爷喜欢端庄自爱的女人的机会狠狠教训了蒋琬吧,您现在来这么豪放的一出,该不会是方才没瘾想要试探王爷的底线么? 第38章 奖励还是算了吧 这么想着,冬夏还小心翼翼的去偷看萧桓的脸色,然后发现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笑得一脸宠溺包容,眼神快要溺死大象的男人真的是她家小姐当初死活要嫁的高冷王爷咩? 一定是她偷窥的方式不对! 萧桓显然也被沈承君这种爆发式的吃法给吓了一跳。 他早就注意到这两天在猎场沈承君吃饭用的不多,每每低头小口吃的比鹌鹑还少,这会儿一双眼睛放着光的大吃特吃,别说是大家闺秀的涵养气度,就是行走江湖的游侠儿郎也没她来得这样豪放洒脱。 可这一幕看在一贯重规矩的安平王爷眼里,怎么就觉得这么顺眼,这么好看呢。 这女人在别人面前始终都是一副守礼规矩的样子,偏偏到了自己面前就改了个彻底,仿佛是撕开伪装的外衣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真性情,媳妇儿这种生物不就是该这样藏着掖着不让人惦记着么。 这种认知让萧王爷瞬间感觉心里美滋滋哒,干脆放下筷子不吃,尽情欣赏他家媳妇的‘真性情’。 所以萧王爷对感情这种事其实真的很懵懂,不了解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尤其会在意自己的举止行为,真性情神马的,那都 是混熟了磨合了之后才会有可能发生的事。 想当年沈承君在萧桓面前何止是循规蹈矩,别说是吃饭说话,就是喘气眨眼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哪里不完美就惹了萧桓的厌烦。 可就是那样的沈承君,在萧桓眼里却只落了虚伪矫揉的评价,到如今人家不在意了,粗鲁豪放反而变成了洒脱直率的真性情,得了萧桓的另眼看待。 所以说有时候命运这东西啊,从玩你到玩死你,永远都这么简单粗暴外加彪悍直接。 当沈承君从她心爱的饭碗里抬起头来的时候,险些没被对面萧王爷那诡异的眼神给吓死。 她就说萧桓怎么会突然肯跟她一起吃饭,这该不会是最后的晚餐吧。 萧桓注意到沈承君这一脸受宠若惊(受惊)的小模样,心里爱怜的不得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揉她的头,结果被沈承君灵敏的闪开。 有点尴尬的收回手,难得这次萧王爷半点儿没生气,而是撑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问道:“吃好了?” “嗯。”沈承君愣愣的点点头,防备的看着萧桓。 瞧着沈承君这样呆呆的样子,萧桓尽量让笑容和蔼起来,挥退了其他人,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才 慢慢从袖口里掏出白瓷瓶来,慢条斯理道:“吃好了,就过来上药吧。” “……” 沈承君一脑袋冷汗,王爷,咱能说好不这么吓人吗。不是我该上药,而是你该吃药了你知道吗。 萧桓见沈承君半天没反应,眉头微拧:“你今天在猎场拉弓,背后的伤应该又加重了。” “没有没有!”沈承君连忙摆手否认,其实也算是实话实说:“王爷的灵药很好用,伤口昨天晚上就开始结痂,拉弓时我有特别留意,这会儿一点儿不疼,肯定没加重,晚些我让冬夏看看就行了。” 她是很想要昭德帝的奖励没错,但也不至于那么拼,连自己后背的伤都忽略掉了,射箭的时候她是很注意分寸的。 萧桓眸光沉了沉也没再坚持,他清楚沈承君的伤势,也知道他那瓶伤药的效果,否则在沈家父子向昭德帝提议的时候,他也不会不出来阻止。不过现在他倒是反而有些不满意自己的药有那么强劲的疗效了。 尤其是此刻沈承君避之如虎的态度让他很不开心,沉默了半晌后,萧桓才抬眸望向沈承君,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沈承君不解的眨眼,王爷你脑 子坏掉了吧,我刚刚教训了你的侍妾,你确定是要给奖励? “你今天在猎场,很乖。”萧桓耐心十足的解释了一句,当时昭德帝问她有什么愿望时,那种紧张到窒息的感觉算得上他平生第一次,事实上他在回来这一路上就在思量着要给她什么样的奖励:“你希望我……为你做点儿什么?” 管家在一旁擦了擦冷汗,王爷,就你刚刚那语气,你确定不是想说‘希望我对你做点儿什么’? 反应足够迟钝的沈承君倒是没感觉萧桓的语气有啥不对,在与萧桓对视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在逗她玩之后,沈承君稍作思量说道:“王爷如果真想赏我,那给我请个学医的师父吧。” “你想学医?”萧桓记起之前管家禀报说沈承君疯魔的事,反应过来始末便哭笑不得的问:“所以你之前被人看到用针扎自己,是在照着书练习行针?” “对啊。不过我并没有扎自己,只是照着比划。”沈承君大方承认,也许是吃饱了心情好的关系,这会儿等着萧桓给她找师父,抵触情绪少了很多。 说完,沈承君把腰上的针囊取了下来放到桌上,并没有觉得萧桓知道她的事有好什么 奇怪的,如果发生在安平王府里的事萧桓都不能掌握得一清二楚,那还争个狗屁皇位。 萧桓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就有些移不开视线了:“里面是你昨天在猎场杀狼时候用的针?” “嗯,多亏了有这个傍身。”沈承君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萧桓为啥盯着个针囊不放,但是想起昨天那危及情况,后背还是有些发凉。 说起来还真是要感激萧桓的及时赶到,这样一来沈承君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要什么奖励了,耸耸肩道:“奖励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昨天还欠了王爷的救命之恩呢,就跟王爷要给的奖励互抵了如何?” 请师父这种事她父兄也能帮忙,就是不太容易往王府里带。 “本王已经问了,你要求的也都已经说了,现在反悔岂不是要陷本王于不义?”萧桓抬眸望了眼沈承君一本正经的道,伸手就将针囊拿在了手里。 素锦缝制的针囊只有两寸左右,看起来像是荷包加了内衬改制而成的,大概是昨天孤注一掷的关系,里面仅剩了三四根银针,掂在手里轻飘飘的。针脚算不上精致,只在最中间歪歪扭扭的绣了一株幽兰,足见做此物者并不精通女红。 第39章 旧香囊 不用经人提醒,萧桓就是知道,这东西肯定出自沈承君的手,恍惚记起很多年前在母妃的宫殿里,那个笨拙的拿着绣花针绣荷包结果被扎得直跳脚的小丫头,任性的指着绣娘大声嚷人家不会教,在发现自己身影那一刻又羞红了脸颊连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了。 时隔多年,本以为早就遗忘的记忆竟然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时光荏苒,曾经那个不会绣花的刁蛮少女已经长成了聘婷玉立的大家闺秀嫁为人妇,但绣工仍旧不改当年。 想到这里,萧桓忍不住眼底的笑意又加深几分,抬眼睨向对面的沈承君,果然见她懊恼的探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大有伺机抢过来之意。 “既然本王不能食言,你又要还本王的救命之恩,那本王的奖励照旧,王妃也为本王做一件事来相抵,如何?”萧桓将针囊拈在指尖,饶有笑意的问。 沈承君瞧着自己的手艺在萧桓手上打转,心里恼得不行,她就说萧桓不会改什么性子,从前世到今生,就没有让她舒心的地方,瞪了他一眼赌气道:“王爷想要我做什么?” 萧桓眼底笑意更甚,他本想说要沈承君为他绣一个 香囊,但是想想她那个水平,手上这个还不知道是怎么绣出来的呢,再绣一次估计又是满手的窟窿,于是改了主意:“就这个针囊吧,本王瞧着不错,算是王妃对本王的报答。” “那怎么能行!”沈承君想也不想就反驳,但是看到萧桓轻飘飘投过来的眼神,发觉自己的语气貌似有点冲,便又笑了:“这个针囊是旧的,而且王爷是正人君子,不像我们女子喜欢暗器伤人,如果王爷喜欢,我再重新给您绣一个新的,保准比这个好,如何?” “保准比这个好?这我倒是信。”萧桓低低而笑,手指在那糟糕的绣工上摩挲了一圈,抬眼反问:“但本王要怎么确定,那一定是出自王妃之手?或者王妃是想每日到本王的书房,当着本王的面来绣?” 你想得美!沈承君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个针囊就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犯傻动绣花针,她原本就是想找绣娘偷偷绣一个代替的,萧桓你个臭狐狸! 这回沈承君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欠了人家的嘴短了,继续垂死挣扎道:“我不擅女红,绣个香囊恐怕没个一年也要半载的时间,整天在王爷您面前晃悠您也嫌 犯不是,而且说不定没等绣完呢我们就……” 沈承君想说没等绣完咱们就和离了,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她跟萧桓也就剩半年的消停日子了,等到明年,她和离的机会就到了。 结果被萧桓听出了意思,一记刀眼飞过来,沈承君识相的闭了嘴,得,谁让咱有求于人呢,忍着吧。 “王妃不舍得割爱,那不如就由王妃来选吧。”萧桓满意沈承君的闭嘴,眸光环视了房间一圈:“这黎华院里王妃随意挑一件……”见到沈承君眼睛一亮,萧桓唇边笑容扩大,“一件足以与王妃性命相抵的礼物送给本王,原本本王是不想你破费,这个针囊虽然破旧,但好歹也是你亲手做的,心意比较重要,既然你不……” “行了行了,给你了。”沈承君没等萧桓说完,一闭眼睛大声道,她怎么不知道萧桓冷漠背后还有这种话唠碎碎念的一面?上一世惜字如金了一辈子,敢情都憋到这辈子来发泄了是不是。 上前几步抢走萧桓手里的针囊,沈承君把里面仅剩的几根银针往桌子上一倒,清干净了直接把东西丢进萧桓的怀里:“给你,算是咱们两清!” 重活一次 ,除了家人的安危,在她眼里就再没有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东西,这针囊他要就给他,反正也是之前那个傻了吧唧的沈承君绣给他的,只不过进府后一直被冷落,也就没机会送出去。 后来重生了,送人的心思自然就消停了,如今这样就算是全了上辈子的心愿好了。 萧桓当下就把针囊当成香囊系在了腰上,眉目含笑,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那本王就多谢王妃的礼物了,拜师的事还需再缓几日,本王会尽快给王妃找一个称职的师父。” 沈承君嘴角抽了抽,咬牙:“王爷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今日晚了,早些安置吧。”萧桓权当听不出沈承君语气里的火药味,心情特好的带着管家出了黎华院,不时低头看看腰间轻晃的针囊,想起方才沈承君气恼到脸颊绯红的样子,眼底有淡淡的温柔流淌。 管家一路紧随其后,对自家主子那明显得了便宜的表情实在不忍直视,主子你至于吗,一个破旧香囊就乐得颠颠儿,你让那些被你冷漠伤害到的贵族小姐们情何以堪啊。 这边沈承君送走了萧桓,收拾了桌上的银针让冬夏在香笼里重新找 了个针囊来戴上,精巧细致的飞针手艺,比之前那个不知道美了多少倍,可沈承君就是觉得别扭,在腰间晃啊晃的,怎么瞅着都不顺眼,最后干脆伸手一拽,丢到了桌子下面。 冬夏收拾好了房间瞧见沈承君一脸不高兴的坐在软榻上,笑道:“小姐是因为王爷要走了香囊生气?也难怪小姐舍不得,当初绣这个的时候,您可是遭了不少罪呢。” 沈承君看了眼空荡荡的腰间没说话,再辛苦遭罪那也是上辈子的事儿了,隔了这么多年她早就记不清之前吃过多少苦头,但是扎个手指流个血那是一定的,所以才会二次利用在里面加了个厚实的内衬,系在腰上当针囊。 就这么给了萧桓,还真挺舍不得。 “算了,给都给了,反正我最近也不练习,就先不戴那东西了。”马车上睡饱了,晚上又吃了不少东西,沈承君洗漱之后换了寝衣踱步到桌边,想选一本医术打发时间。 “这么晚了小姐不睡?”冬夏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恍然道:“奴婢知道了,小姐是不是因为下午回来的时候教训了蒋琬,兴奋的睡不着啊?其实奴婢也好开心,激动的不想睡觉呢。” 第40章 恭喜个鬼啊 太解气了,如果不是小姐要回来,她肯定要顺带着再踩几脚的,蒋琬那种女人,生来就是该被虐的。 “你以为蒋琬的事就算到此为止了?”沈承君无奈的抬眼瞅了眼自家一根筋的小丫鬟,失笑摇头:“这才刚刚开始呢。” “嗯?”冬夏歪着脑袋不明所以的望着沈承君,眼睛滴溜溜转啊转,随即释然:“凭她怎么蹦跶吧,反正就这么放她出府了还听便宜她的。” “是便宜她了。”沈承君勾唇低声重复了一遍。 原本她是没打算这么快处理蒋琬的,蒋琬上辈子即使成了萧桓的侧妃也照样是她的手下败将,想教训这个心比天高的女人并不难,即使她不动手,蒋琬也有无数种方法自己上赶着去作死。 蒋琬在上一世充其量只能算给她添堵的一个帮凶,完完全全的小人物,真正让沈承君忌惮的,是隐藏在她背后的蒋家父子以及那个本该在这次秋狩上得到众人艳羡的女人。 在主角登场以前,沈承君原本是想留着蒋琬的,否则上次她来黎华院挑衅的时候就不会只收拾一个蝶香。 可是她愿意放过,耐不住有人急着作死。 也算蒋琬倒霉, 得知冬舒那边的人落了空,沈承君心里烦躁,再看到蒋琬作死,手痒的程度就加重了。 冬夏在一旁见沈承君有些发呆,以为她是不愿意提蒋琬,于是转了个话题问道:“小姐,王爷方才说要给您奖励,您做了什么事让他那么高兴啊?” “这个啊,”沈承君拍了拍手里的书,朝着冬夏神秘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值得被奖励,回想两辈子里萧桓这种高冷男实在太难讨好,她也自问没那种让男神愉悦的能力,所以当萧桓提出要奖励她的时候,沈承君也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不过送到眼前的福利当然没有不要的道理,正好她也需要一个师傅。 “啊?”冬夏显然不信,一脸怀疑的瞧着沈承君,不依道:“小姐骗人,王爷明明说了你很乖才给奖励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很乖。 沈承君咬着牙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俩字,萧桓他个混蛋,当她是三岁的娃娃吗?还乖! 冬夏瞧自家主子脸色阴沉的坐在那儿放冷气,知道这俩字肯定是刺激到她脆弱的小主人了,笑嘻嘻的凑过来:“小姐,王爷是不是瞧 您得了皇上的许诺,却绝口不提和离的事儿,所以才高兴的呀?” 不得不说这是冬夏脑筋转的最快最准的一次,一语中的的道出了萧桓的心思,但奈何她摊上的是沈承君这种‘宁可信世上有鬼,也不信萧王爷有情’的主子,脑袋才凑过去就被沈承君一扬手给拍开了。 “少胡扯,他估计是一时忘了这个茬了,等回头想起来我没提,别说奖励,不找我麻烦就不错了。”沈承君瞪了冬夏一眼:“而且和离这种事当那么多人提出来,皇帝脸上也会过不去,我才不要那样得罪人。” 而且按时间算,和离的机会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干嘛要平白浪费一次要昭德帝承诺的机会? 冬夏鼓着脸瞪圆了眼睛:“啊?这样啊。我还以为小姐是不想离开王爷了呢。” “你想多了。”沈承君埋头在书里,眼也不抬的回答。 是我想多还是王爷想多啊。冬夏嘟嘟嘴,深吸了一气,她是看出来了,她家小姐是把往日里对王爷用的心都给收回来了,但凡要是有一丢丢当初的关注劲儿,肯定不会察觉不到王爷对她的不同。 忽然觉得王爷也挺可怜呢。 “ 阿嚏!”已经返回书房的萧桓对着手里的公文忽然打了个喷嚏。 伸手揉揉泛酸的鼻子,怎么有种让人背后念叨的感觉呢,萧桓唇角浅浅勾起,难道那女人想他了? 所以萧王爷你也想多了你知道咩。由始至终你跟你家媳妇的脑动力都不在同一平面上啊。 沈承君预料的没差,蒋琬这厮的字典里并没有‘消停’这两个字的存在,就在当晚准备就寝的时候,传来了她投湖自尽的消息。 沈承君半晌才从书里抬起眼睛,望了眼桌前请求示下的管家淡淡问道:“是死了还是疯了?” 呃,管家的嘴角抽了抽,对自家王妃的彪悍逻辑深深折服,挤出笑容道:“没死也没疯,就是到现在还没醒呢。” 沈承君冷笑,她还以为蒋琬能对自己稍微狠一点呢。 如果换成是她,肯定是先选择后者,安平王府就是再不介意名声,也不会将一个疯女人赶出府,至于以后的事,总要先混到一席之地才能谋以后。 蒋琬显然不这么想,或者说她对萧桓始终抱着一丝希望,所以不愿意让自己狼狈的一面呈现在喜欢的男人眼前。 “令花轩里服侍的人来报说蒋姑 娘一直高热昏睡说胡话,怕有个什么万一,所以小的特来请王妃示下。”管家刻意忽略了自家女主脸上轻讽的笑容,恭敬请示。 “请我做什么,问王爷去,蒋琬是他的人又不是我的。”沈承君蹙眉,她看起来很爱管闲事么。 “这……”管家一脸为难,小心翼翼的赔笑:“可是王爷说,以后府里的家事都交给王妃您来处理,小的已经让人连夜去整理府上的账册,明日一早就给您送过来,小的恭喜王妃。” “恭喜个鬼啊!我要那些东西做什么?”沈承君立即瞪了眼睛,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萧桓的名字。 难怪人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前一刻才给个奖励,这一会儿就把她当劳力! 她上辈子脑袋有毛病才会去抢那种费时费力不讨好的活,这辈子她洗心革面,连萧桓那个大活人她都不要了,还管他的家底做毛线? 管家眼看着自家女主子这一会儿脸色变了好几变,垂着眼睛不敢说话,半晌才听到沈承君磨牙的声音:“让人请大夫去看一眼,别让她死了。” 既然蒋琬选了这条路,那她就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但愿不会让她失望。 第41章 能者多劳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管家先是一愣,随即答应了一声匆匆去办。 “小姐真是仁慈,还给她找大夫,”冬夏见沈承君向床边走,便上前几步替她掀床帐,“她既然作死,咱们就成全她算了。” “我当然是在成全她啊,”沈承君打了个哈欠钻进被子里,“她这么一哭二闹三作死的,不就是想把大夫找来顺便将我悍妇的名声宣扬出去。” “啊?那小姐还让人管她去死,让她自生自灭算了。”冬夏急得直跺脚,说着就要跑出去拦住管家。 “回来!”沈承君无奈把脑袋又从被子里探出来,见人不甘不愿的回来,才轻笑:“你当她想不到?这会儿估计她院子里的人早就跑出去宣扬了,我要是不给她找大夫,苛待的名声做的更死。所以我不仅要找,还要寻名医来看。” 冬夏给沈承君检查背后伤势的手一顿,眼睛亮闪闪的,用力点头:“嗯嗯,最好给她看出点儿什么毛病来,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沈承君淡淡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脑袋枕在胳膊上侧头静静的看着冬夏的侧脸,女孩细长的眼睫闪动,白皙的小脸上 还有几分稚嫩。 上辈子冬夏跟着她在内宅风雨多年,她会冷静分析每个人的举止言语替自己找出试图混进黎华院的眼线,她会眉眼含笑的用利刃挑断不敬自己的婢仆手脚筋,会冷眼瞧着护卫杖毙一条活生生的人名而无动于衷。 那时沈承君的关注力全都放在了萧桓一个人身上,对冬夏的默默改变竟忽略的彻底,直到重生之后再次遇到了曾经简单快乐的冬夏,她才恍然发觉,这个跟着她一路长大的女孩在那一两世里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是什么让冬夏变成这样的?答案肯定是为了自己,但沈承君又实在想不出究竟是自己什么样的变故,导致了冬夏的巨变。 她上一世被困在王府后院,多半的消息都是冬夏冬舒在外面听来的。 “如果有什么方法能探取人前世今生的记忆就好了。”沈承君喃喃道。 “嗯?小姐是要去鸾凤国请巫师么?”冬夏耳力好,从背后抬起脑袋,手里还拿着伤药。 沈承君蹙眉:“什么巫师?” “小姐不记得啦。”冬夏笑得开心:“以前在府里听老嬷嬷讲过的,鸾凤国盛行巫术,大祭司更有通天之能,可以 唤醒人前世记忆,最玄妙的是那种叫移魂的法术,很多人都说鸾凤国现在的女皇行事作风与开国女帝凤惜鸾如出一辙,其实就是凤惜鸾移魂而生的呢。要是有生之年能去见识一番就好了。” 提起以女子为尊的鸾凤国,冬夏眼睛晶晶亮,写满了崇拜跟向往。 沈承君无奈摇了摇头,“这种哄小孩子的话也就你肯信,鸾凤国如果真那么厉害,就不会沦落到四国最末,如果真有先知之能,又怎么会有二十年前那场内乱?若不是其他三国互抵平衡,早就被瓜分灭国了。” 别说她不信,就是相信,也不会找鸾凤国的人合作。 上一世父亲被揭发通敌卖国,证据就是跟鸾凤国的书信往来,上面有鸾凤女皇的印鉴,后来沈家出事,鸾凤国曾派重兵压境,更是将这份罪名坐实,让大家都相信沈家通敌,确凿无疑。 呵,确凿无疑,滚他的确凿无疑,她父亲一辈子为华晟征战浴血,即使是昭德帝他本尊通敌鸾凤,她爹也不可能。 再等等看吧。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在温暖舒服的被子里翻了个身,合上眼睛。 “还是王爷的伤药效果好,比冬青的那 瓶强了不知多少倍,如果能给将军和少将军用到战场上去,肯定更加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了。” 冬夏给沈承君上好药,仔细帮她把衣服放下,半天没听到回答,才疑惑的转过头,却看到沈承君早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动作轻柔的给沈承君掖了掖被角,冬夏轻手轻脚的放下厚重的床帐,心疼的叹了口气,伤药再好,小姐这样带着伤去比试,也一定累坏了,偏偏还有人不长眼睛的跑出来给她添堵。 蒋琬那个臭女人。冬夏咬了咬唇,在心里想了个主意,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沈承君又恢复了每日的晨练,在冬夏与冬舒的指点下练完了一套拳,就有捧着厚厚账本的各房管事前来黎华院给沈承君请安听训。 既然掌家这种事已经跑不掉了,沈承君索性在黎华院的北面专门辟了一间屋子出来,每日清晨在那里处理王府的各类大小事宜。 对于上辈子已经做过一遍的事,沈承君当然不会再如前世接手时那般慌乱无措,做起来可谓驾轻就熟,简单的训示之后,管家婆子们开始一一上前汇报府内的各种事务。 这些管事婆子都是府中过 了大半辈子的人精,见王妃小小年纪首次管家,竟然可以在二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毫不怯场,期间安排处理事情也十分冷静镇定,虽然没有按常理那样‘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处置几个人来震慑警告,但字字珠玑,直点要害,让他们打从心底里不敢轻慢。 原本被萧桓派来镇场面的管家完全成了摆设,看着沈承君十分熟练的处理王府各类事宜,恩威并施,得心应手,惊讶的不得了。 他家王妃这样子可完全不像第一次接手内宅的初学者。 本以为一整天都要陪着王妃熟悉内务,结果没到午膳时间呢,人就被沈承君理顺稳妥了,管家在心里也对这位女主人刮目相看。 看来他家王妃不仅战斗力彪悍,行动力也超乎寻常。 萧桓听到管家的禀报时微微挑眉,沈承君的表现的确让人出乎意料,沈家人口见简单,沈家继室夫人秦氏出身不高,能传给沈承君的经验可不多,看不出来他这位王妃还挺深藏不露,他倒想看看沈承君之前隐瞒过自己多少东西。 有了这个想法,萧桓饶有兴趣的勾起唇:“既然王妃力所能及,就能者多劳,你也该多歇歇。” 第42章 惩罚 管家冷汗,主子,您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好在,萧王爷并没有管家想的那么丧心病狂,沈承君在午膳之后还是有了充足的业余时间,于是在花园散步时听到了不少关于蒋琬跟自己的流言私语。 “听说昨儿晚上令花轩那位又死了一回?” “可不是,估计是怕被赶出去吧,之前装得跟个大家闺秀似的,结果王爷才冷落了她几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跑到前院邀宠,拿了卖身契还自甘为奴,可不是就贪图人家沈府富贵?还嫌王妃不管她,她以为是进人家府里当小姐呢。” “切,我看根本就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下作本性,当初王妃把她救出火坑,她却处心积虑的勾引王爷,说不定就是在报复当初王妃救她的事,什么人什么命,飞到了枝头也照样改不了身上的俗气,做不成凤凰。” “听说她以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 “繁荣巷那边的蒋家嘛,以前也算是清贵世家,后来越来越落魄,靠着嫁女儿结姻亲在京城里面混日子,后来还没姻亲给连累了……” “合着原本就靠女儿爬床的人家,我说呢,什么官宦人家能教出那种女孩……” 后面 的话越说越难听,沈承君失笑的摇摇头,拜高踩低这种事她见得实在太多了,蒋琬没有名分却行使着主人的特权,早就积怨甚深,先前还碍着萧桓的态度不敢轻视,现在有了萧桓的嫌弃,自然墙倒众人推。 转过头又见到冬夏听得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沈承君了然一笑:“你让人安排的?” “嘻嘻,不只是我,还有冬舒呢,”冬夏完全没有被人发现后的心虚,得意的就差长个尾巴摇起来了:“先前她惹小姐不痛快,现在我们就要她全家都不痛快。” 沈承君头疼的看着这丫头:“所以你还找人跑到蒋家旧宅外面去嚼舌头?” “对啊,蒋琬她爹被贬到外省去了,但她哥哥如今正在京城,我听冬舒说王爷还替她哥哥举荐,参加了今年秋闱呢。果然是靠女人往上爬的一家子。” 冬夏眼里满是不屑鄙视,顺道又在心里骂了萧桓一遍,抬眼见沈承君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心下一沉,小心翼翼道:“小姐,我们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麻烦是肯定了。 教训蒋琬是一码事,对付蒋家则是另一码事,她没想过这么早就跟蒋家对上,毕竟她如今的根基还不 够稳。沈承君看了眼紧张的一副快要哭出来样子的冬夏,心里一软,摇了摇头:“罢了,早晚都要来的,且等着吧。” 重来一次,她要守护沈家平安,要消除暗里对她父兄虎视眈眈的隐患,要报复灾祸源头的那些奸佞小人,还要保护自己不再被人设计利用。 这条路不好走,冬夏留在她身边,一直这样天真下去肯定不可能,但她还是想尽量多保护她一些,至少,不能像那一世般冷情,只看得到她一个。 没了散步的心情,沈承君一路回忆着前一世的事,带着心事重重的冬夏返回黎华院,对付蒋家的方法沈承君从重生第一天起就思量过多次,不是没有,而是过于阴狠,她一直在犹豫。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牵连无辜。 冬舒原本在院子里练剑,见沈承君这么快就带着冬夏回来了,心里奇怪,询问的看了眼冬夏,结果得到冬夏‘闯祸了’的无声回复。 冬舒还在想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就听见沈承君问他:“喜娘那边的审讯有结果了吗?” 冬舒立即回神,有些沮丧的摇头:“已经重新盘查过了,他们被刺客的事吓得够呛,但还是说不清到底为什 么会有人想杀他们,与他们有仇的人我们也一一查过,都不是。” 说着,冬舒有点犹豫的看着沈承君,欲言又止。 沈承君知道他是想问自己是从哪里得知有人会刺杀喜娘一家的,好从这边入手,可她总不能胡编说是做梦梦到的吧,于是叹了口气摆手:“算了,你那边急不得,人手派够了继续瞧着吧,估计近期内那些人也不敢有大动作了。” “是。”冬舒果然把嘴巴的疑问又咽了回去,乖乖应道。 “至于你们擅自跑去蒋家门口散步消息的事……” 冬夏一听立刻跪倒地上,表情严肃认真完全不见了往日娇憨:“是冬夏的错,请小姐责罚。” 冬舒见状也立即跟着跪下,垂着头抿着唇没有说话,那意思显然跟冬夏是一样的。 沈承君在心里叹了口气。 只有这个时候的冬夏才与她记忆里那一世的她重合,又让沈承君觉得好心疼,想了想道:“冬夏从今日起亲手绣一个画屏给我,冬舒每天坚持写两个时辰的大字,直到冬夏的画屏绣好为止。” 此言一出,冬夏与冬舒同时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这次闯的祸并不严重,否则他家小姐不会找这种消磨功 夫的惩罚给他们,但又瞬间都苦了脸。 “小姐……”冬夏咬咬唇,又恢复了撒娇装可怜的样子:“我的绣工还不如您好呢,您要我的丑东西做什么呀,白费功夫还占地方,我给您绣个荷包当针囊吧,您的针囊被王爷抢了,正紧着用呢。” 冬舒在一旁跟着点头,要冬夏绣个画屏至少要一个月,他可耗不起。 沈承君哼了一声,嫌弃道:“知道自己绣的丑还要我带着你绣的针囊出去,想害本小姐丢人么,画屏虽然不能摆出来,先放在库里存着以后正好给你当嫁妆。” 冬夏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抬头看了眼沈承君眼底的促狭笑意,从地上爬起来跺了下脚跑掉了。 冬舒瞅了瞅冬夏的背影,“小姐……” “没得商量。”沈承君手一扬,唬着脸威胁:“再跟本小姐讨价还价,就把冬夏绣的画屏留着给你以后娶媳妇当聘礼。” 咻—— 地上转眼间没了冬舒的踪影。 “哈哈……”沈承君忍不住笑弯了腰,她就知道,冬舒比冬夏那个皮丫头还要害羞。 有这么一对有爱的活宝在身边,真是什么烦恼都可以忽略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又有什么好愁的呢。 第43章 回娘家 曾经对沈家落井下石的一群人里,蒋家首当其冲,对付他们是早晚的事。只是不知道蒋家那位道貌岸然的老先生得知自家女儿别说侧妃,连侍妾都没混到,恶心不死他也气死他。 想到家里那边,沈承君忽然记起父亲在秋狩时那副神秘表情,转眼从猎场回来都好几天了,萧桓既然把管理王府的事情交给了自己,那她应该可以随意出入王府吧,也该是时候回家去转转了。 也不知道爹爹老人家给自己准备的是什么惊喜,但愿不是个惊吓就好。 拿定了主意回去,当天下午沈承君就在房间里拟了份礼单,她成亲的第二天,父兄就被昭德帝急令调出京城办差,所谓的回门一直拖到现在也没动过。 上一世她成亲后同样没有回门,第一次回府是因为得知了二娘的身孕,那时她被蒋琬气得卧病多日,心里怨恨父兄不替她出头,蒋琬跑到黎华院来耀武扬威顺带着故意挑唆,把二娘有身孕的消息告诉自己,受了不小刺激的她直接冲回了娘家大闹一番,二娘还因此动了胎气,父亲盛怒之下打了她一个耳光。 从小到大,那是沈承君第一次被沈戎打,沈承君至今还记得当时那 种被至亲的人抛弃的灭顶绝望,也许是当时她的眼神太吓人,惊得兄长死死抱着自己哭着不肯放松。 但父女之情终究是在那场误会里伤到了,那一世里,沈承君自此彻底切断了跟父亲的联系,在王府中受了再大的委屈都不曾向娘家求助,甚至在沈戎几次登门时避而不见,也再没进过沈家的门。 直到病中忽闻沈家惊变,她发疯一般要跑回去,却已经回不去了。 那是她一生的心结,至死都不曾释怀。 好在,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沈承君先是在偏厅里正常处理内宅琐事,等府中诸事安排妥当,才让人套车准备带着冬夏一同返回沈府。 “王妃且慢走!”才走到门口,身后管家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沈承君脚步一顿,转过头没有说话,询问的看着他。 管家擦了擦汗,赔笑的看着沈承君:“王妃这是要回将军府吗?” 他昨儿听说王妃拟了份单子让冬夏去府库里提,只当是王妃要装点黎华院,黎华院规模虽大,内里的布置还不如令花轩来得华贵,如今王妃有了掌家的权力,收拾收拾院子也是正常的,结果方才听人说装了车,他才晓得主子 这是想要回娘家。 可是成亲后第一次回门,难道不需要夫君作陪吗?外面因为蒋琬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王妃再独自回去一趟,估计流言会更热闹了。 “有事?”瞧着管家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承君蹙眉问了句,再耽误一会儿就赶不及陪父亲用午膳了。 “王爷刚才让人送信来说,稍后会带着云阳公主一起来府里同王妃用午膳,王妃您若是没有往将军府里送消息,不如……”管家试探着建议,他已经打听过了,沈承君并没有提前通知沈家,否则他也不会现在才听到消息。 沈承君也犹豫了下,前一世她对云阳公主的印象不错,小丫头虽然娇惯但心地纯善,跟她十分亲近,但是想到要跟萧桓一同用膳,沈承君还是下意识的抵触,想了想道:“王爷回来你就说消息来的时候我已经带着人出门了,云阳那边我改日再款待她。” 说完,沈承君带着一脸雀跃的冬夏就上了车。 “哎,王妃……” 管家无力的瞧着沈承君的背影,王妃,你这是在逗我咩。糊弄他家王爷,您当小的跟你一样不怕死啊。 一想到稍后他家王爷得到消息会露出的冷冰冰脸色,管家顿觉 前路一片黑暗,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女主子,他好想哭。 将军府与安平王府同在京城繁华地段的朱雀街上,但恰好一南一北,横穿了大半京都,算不上远,但也绝对说不上近。 冬夏一扫之前绣画屏的颓丧气,一路叽叽喳喳像个快乐的喜鹊,看的沈承君眼底都跟着浮出几分笑意。 车马到达沈府门前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因为没有事先告知,府外并没有提前等候的人,有眼尖的门房在看到马车后眼尖的认出来是王妃的车驾,急匆匆往里禀报去了。 等沈承君下了车,里面的人也急匆匆的赶了出来。 为首的女子梳着妇人髻,打扮的极是素净,一头青丝被一根碧玉簪子挽起,顶端一枚东珠圆润光泽,深蓝色的家常裙裾随着脚步快速的扫过地面,望向沈承君的眸光带着几分焦灼跟忐忑,身后一位中年嬷嬷紧随,眉心紧紧拧起的褶都可以夹死两只蚊子了。 “承君,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来人正是沈承君的继母秦氏,以及秦氏的养母祁氏。 秦氏原本在后院偏厅里听管事婆子回禀家事,一听说沈承君的车马到了门口,放下账本就跑了出来。 沈承君本是见 到多年不曾回的家门有些怔忪,脑海被回忆占据翻涌,乍一听见秦氏的声音回过神,眸光在她还没凸显的小腹处扫了一眼,并没有说话,眉心稍蹙。 秦氏独自面对这个心思敏感的继女本就有些紧张,一见她皱眉就更无措了,拧着帕子回忆了一遍刚刚她说的话,心里一阵懊恼,连忙着急的解释:“我、我没有别的意思,这里是你的家,你随时回来都好,我只是因为没有接到提前通知,来不及让你父兄回来,有些意外,你别多心。” 这一句话就足见那一世的自己有多爱找人麻烦了,沈承君心里发涩,脸上却浮出淡淡的笑来,温声道:“二娘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太久没回来想家了而已。” 说着,抬眼瞧了瞧她身后的妇人,笑道:“祁夫人也在。” 那妇人上前来规规矩矩给沈承君行了个礼:“见过安平王妃,这几日府里得闲,妾身过来给阿蓉做做伴。” 秦氏闺名秦瑾蓉,幼年时家道中落,被一直无嗣的祁家夫妇收养,换了姓祁,后来祁夫人生下幼子,秦氏在祁家就从女儿变成了丫鬟,有次在街头打骂时被路过的沈戎遇到,因为她跟和顺公主音近的名字注意到她。 第44章 秦二娘 后来祁家便因此赖上了沈家,不顾秦氏名节的到处胡乱宣扬,沈戎见秦氏可怜,家中儿女也确实需要人照顾,便纳了她为妾,之后因为秦家被朝廷恩恤平反,秦氏作为秦家遗孤重新回归秦家族谱,昭德帝恩旨,她抬为沈戎的平妻。 虽然重回本姓,秦氏微末之时收养她的养父母心存感激,这些年一直暗里帮衬祁家,这位祁夫人也因此就成了沈府的常客,当然,每次来秦氏都不会让她空手而回。 “祁夫人不必多礼。”沈承君历来不喜欢跟这些人接触,看在秦氏的面子上打了招呼,抬步便向内走,一边问秦氏:“父亲跟哥哥还没回来吗?” “啊,还没呢,他们才从外面回来,最近忙得厉害。”秦氏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沈承君这么好说话,扭头吩咐下人将沈承君带回的东西整理好,又差人快去找沈戎父子回来,结果被沈承君抬手阻止了。 “正事要紧,我又不是外人,父亲如果不忙,想来一早就回来陪着二娘跟弟弟了。”沈承君笑眯眯道。 秦氏半天才反应过来沈承君这话是在与自己打趣,先是一怔,随即红晕爬上脸颊,手不自觉的抚上还不见变化的小腹,眼 中有淡淡的柔光流淌。 一路踏着熟悉又久违的青石路,沈承君眸光浅浅,心里有淡淡的惆怅,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几乎每一处都有她最深的回忆,见证着她曾经拥有过的快乐无忧。 “大小姐应该还没有用午膳吧?”秦氏走在沈承君旁边,小心的问:“要不要先去闲舒阁里歇一歇,我让人多准备几道你喜欢的菜。” 闲舒阁是沈承君出嫁前的院子,她出嫁后秦氏一直有派专人打理。 沈承君回过神来,瞧着秦氏一脸赔小心的样子眉心微拧,正欲开口,就见到从后院里飞快的跑出几个怀抱着箱匣的小厮,脚步匆匆也不看路,险些就撞到垂头走路的秦氏。 沈承君眼神一厉,一伸手扯过还没反应过来的秦氏,身后的冬夏抬脚就踢了出去,俏声骂道:“混账!走路不长眼睛吗?毛愣愣的横冲直撞,你以为将军府是你家菜市场啊!” 那俩人被吓了一跳,似乎是平日里在府里横行惯了,乍一被打还愤怒的想要反抗,结果一抬头看清楚对方是沈承君,立马老实的跪在地上连连告饶。 沈承君扶稳了秦氏,抬起的眸光里也带了几分明显不悦。 那一世她与秦氏关系紧张 ,一来是因为秦氏是祁家算计父亲强嫁过来的,对于始终不肯接受母亲死讯的沈承君来说,对这个登堂入室想要代替她母亲照顾自己的闯入者,必须有着天生的敌意。 二来是为了萧桓,对于这门全家反对的婚事,沈家父子终究是外男,规劝沈承君的人选只能是这个继母,而萧桓前就是沈承君的最大逆鳞,两人关系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秦氏的为人处事方式。 秦家落败时秦氏年幼,性情软弱,也没什么心机手段,从她想为自己出气却对无辜喜娘下手这一点就能瞧出来,根本不是什么聪明人。 对于内宅的管理秦氏一窍不通,对于外交经营更是能免则免,满京城连个能说上话的夫人都没有,常被人拿来取笑,沈承君也因此受了牵连,好在沈家人口简单,才没酿出什么大乱子。 这种‘对下疏于管理,对上万事妥协’的处事方式,就是到了今时今日,沈承君还是不愿苟同。 也正是因为这种懦弱自卑的性情,当秦氏愤然拒绝赦免圣旨,愿与沈家共存亡的消息传来时,沈承君才会那么震惊。 即使秦氏有诸般不好,但至少她对沈家的心是真 的,至于其他的,如果等她跟萧桓和离时大哥还没娶个大嫂进门管家,那她也就只好帮忙持家了。 沈承君叹了口气。 秦氏一见沈承君如此,才放松了点儿的心又紧跟着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望着沈承君,手里帕子扭的死紧。 瞧她一脸无措的样子,沈承君又想叹气了。 这个样子哪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气度,她年幼时即使没有母亲操持家事,仅靠着和顺公主当年在这个家的余威,府中万事也是井然有序,如今有了主母反倒还不如当初,真是让人头疼。 深吸了口气,沈承君尽量语气放的轻缓,问她:“他们这么进进出出的忙活,府里是有什么事儿吗?” “前阵子收到你二叔回京述职的消息,老夫人也要跟着回来,我想趁着天气还好,将府里修葺一番。”秦氏垂着眼睛轻声道,听大小姐的口气应该没生气吧。 “二叔?”沈承君原本缓和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转头给冬夏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这几个没规矩的下人去处置,抬步就进了正房:“怎么父亲跟二叔一直有联系吗?” 沈老夫人是祖父的继室,祖父去世后就将年少的父亲赶出了沈家,后来父亲凭借着 一路军功在朝廷站稳了脚,又迎娶了天之骄女公主母亲,虽然没有报复这位薄待他的继母,同样也不会上杆子亲近。 秦氏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联系的,书信刚到的时候你父亲也很惊讶。” 那就是沈家母子有意想往上贴了,这也很好解释,以前二叔是地方官,能用到父亲的地方不多,入了京可就不同了:“他们什么时候入京?” 秦氏连忙道:“已经在路上了,按时间算最迟明天晚上就能到了,你爹爹昨儿就备了帖子,说是今天下午给你送去。” “也就是说,这就是我爹说的那个惊喜?”沈承君哭笑不得的抬头看向秦氏,心里总算是有了谱。 她就猜着会是个惊吓,果然就是。 秦氏不明所以,无辜的点点头:“你爹说琪姐儿回来了你一准儿高兴,你们俩从小就关系要好。” 要好个屁。 沈承君在心里翻个白眼,沈承琪那个白眼狼上辈子就敢装可怜肖想她的夫君,借着将军府小姐的光,还暗里打着续弦的算盘想要谋害她,然后作为继室嫁给萧桓,后来被沈承逸发现,赶了他们一家子出去,沈家出事的时候,那个所谓的二叔还作为证人给提供了不少黑证。 第45章 二叔要来? “所以是父亲决定要修葺院子给二叔一家的咯?”沈承君揉了揉眉心。 秦氏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原是我准备的,毕竟老夫人年纪大了,咱们也该尽尽孝道,你父亲没有反对。” 沈承君无语,她就猜不该是父亲的意思,老夫人,说白了就是祖父的继室,又不是她亲祖母,年轻时也不曾善待过她父亲,她爹脑子有毛病了才会把他们都接到眼前来添堵。 还有那个庶出的二叔,文不成武不就的,靠着兄长的庇荫才混了个五品官儿,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 偏偏这些话她只能憋在心里说不出来,真是郁闷。 沈承君这次回来原本是想与秦氏缓和关系的,见她还是这副懦弱拎不清事儿的样子,只觉得脑袋快疼死了,上赶着引狼入室不说,还自己给自己扣个孝道的帽子,难怪那一世二叔一家才住进来,秦氏就被人轻松给夺了掌家权。 “家里修葺院落,沈府的老宅没让人去整理?” “没有,那边多年不住人,婢仆也都遣散得只剩几个看家的老人了,我担心老夫人住过去不方便,所以……”秦氏犹豫的咬咬唇,她为了这件事都 忙了快半个月了,院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这回沈承君真是连想叹气的心情都没了,耐着性子问:“二娘把哪个院子给老夫人整理出来了?” 秦氏连忙道:“不是公主的朝晖苑,是东面的松龄斋。” 沈承君失笑,敢情她以为自己是担心母亲的院子被人占了呢,朝晖苑是沈府里最好的院落不假,但她还不至于舍不得。何况即使她肯给,那几个人也没那个福气住。 “松龄斋,那岂不是比父亲和您住的秋爽斋差了?”沈承君故意问秦氏:“外面的人知道,难道就不会质疑咱们府里的孝道了?” 秦氏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先是一怔,低着头想了想,迟疑道:“如果腾出秋爽斋,你父亲应该不会肯。承君,你是觉得不妥吗?” 废话。沈承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跟着两人进门的祁夫人见秦氏在沈承君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怒其不争的瞪了秦氏一眼,含笑道:“能有什么不妥啊,咱们本朝从太祖爷起就是最重孝道的,老夫人这么多年不回京,收拾个院子出来供养老人,想来王妃也不会有异议。” 她其实也不赞成秦氏把人接过来住的 主意,但她更看不惯秦氏在沈承君面前落下风。 秦氏瞧着沈承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跟着打鼓,口气里更加的赔小心:“要是你不喜欢,稍后等你爹回来了你们再商议看看?” 如果是上一世的沈承君,秉承着沈戎‘不打不长记性’的教育理念,肯定是一甩胳膊给秦氏来一句‘这有什么好商议的,让他们哪儿凉快哪呆着去’,才不爱管秦氏会不会尴尬没面子。 也亏了那辈子在床上躺了好几年,什么耐心都给磨出来了。 “也好,那就等爹回来再说,先摆饭吧。”沈承君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秦氏身后的祁夫人,见她慌忙移开了眼睛,才对着秦氏道。 秦氏正愁不知道跟沈承君怎么说好呢,见她主动转移话题,连忙招呼着让人传膳,嘱咐菜色按照沈承君平日里的喜好甄选。 冬夏处理完了那几个闯祸的人从外面进来,正赶上下人们开始摆饭,立即笑嘻嘻的凑到沈承君身边帮她布菜。衣袂随风而动,几不可查的血腥气让秦氏脸色一白,秀眉蹙紧,强忍着胸口的恶心将头扭了过去。 沈承君执筷的手一顿,瞥了眼冬夏:“你先去闲舒阁 洗个澡,稍后再回来伺候。” 冬夏撅了撅嘴,放下布菜的手转身出去了。她让人杖责了那几个刁奴,并没有让血沾到身上,她一个习武之人都没感觉,偏偏二夫人就能闻出来。 秦氏感激的看了眼沈承君,亲手夹了她喜欢的菜在她盘子里,笑道:“这阵子我胃口不好,你父兄不回来,厨房预备的菜都偏清淡,委屈你了,这会儿时间紧赶不及,前几天太子让人送过来几条鲥鱼,等晚上让人给你清蒸了吃才好。” 沈承君笑笑,没等她开口,一旁的祁夫人已经忍不住插嘴:“这鲥鱼在京城可算是稀罕物,妾身以前在江南住的时候常见,这几年来了京城别说见,听都很少听到,阿蓉前儿还说养着不舍得吃,到底还是要借王妃娘娘的光呢。” 这话不难听出里面的酸味,祁氏出身寒门小户,刻薄贪婪的个性跟上辈子倒是一点儿没改,前世秦氏随着沈家入狱后,祁氏第一时间就跟秦氏断绝了关系,沈承君低笑着抬眸:“祁夫人说笑,二娘一向孝顺,什么好东西对您还舍不得。” “母亲就是爱开玩笑。”秦氏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沈承君,她这个 养母一贯爱占便宜,前几天瞧见养在水缸里的鲥鱼,跟她提说要拿几条回去给弟弟补身子,她没同意,结果这会儿故意说这种酸话,秦氏就是性子再好,也会觉得丢人。 祁夫人察觉到秦氏的不满,转开了视线闷声吃饭。 “前几天在猎场远瞧着你气色还好,你父亲还直说你胖了,”秦氏给沈承君又夹了些菜,关切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现在近看着感觉倒是瘦了。回来的时候我还同你父亲说,明知你身上不好,还逞强出那个风头作甚,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名利那些事儿,留给他们男人去做就够了。” 沈承君不在意的摇头:“就是点儿轻伤,涂了药就无碍了,小时候跟哥哥在校场里胡闹,比这伤的严重的时候多了去了。”说完又瞧了眼一旁竖着耳朵听的祁夫人,加了句:“大概是府里最近的事情给忙的,秋狩之后王爷将王府的掌家权交到了我手里。” “真的?那太好了。”秦氏一脸欢喜的脱口道,她眼瞧着沈承君对萧桓一片痴心的嫁过去,结果才一个月就发生了蒋琬的事,在沈戎面前没少后悔当初要是再坚持反对一下就好了。 第46章 不省心 祁夫人乍一听说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沈承君在猎场露脸的事外面已经传扬开了,这才隔了一日又有蒋琬失宠的消息传出来,她今天过来就是打着给秦氏道喜的机会想再给家里捞点油水回去的,不想沈承君来的巧,她准备的那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呢。 这会儿听说沈承君已经开始在王府掌家,可见外面安平王妃专宠的传言不虚,瞧这丫头小小年纪看着不经事,没想到却是个有心机手段的,距离蒋琬那场轰动全城的婚礼才过了多久,就能把曾经的教坊魁首给踩下去了。 再转眼瞧秦氏一脸欣慰与有荣焉的样子,祁氏心里冷哼了一声,又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装什么亲近。你要是有人家这丫头三分之一的道行,沈家早就是她们的囊中物了。 于是跟着象征的恭喜了沈承君几句,紧接着又叹息道:“王妃有此荣宠其实也都是应该的,您可是和顺公主的女儿,王府的当家主母,管理王府的事,舍您其谁呢。” 秦氏正在一旁正激动,听到祁夫人的话表情一僵,仿佛是一盆冷水给砸了下来。 她是真心为沈承君高兴的,她年幼家变,对幼年失母的沈承君很有些同 病相怜的情结,即使这些年她们的关系一直不冷不淡,但是从她进沈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将这个年幼失母的孩子当成了女儿来看待。 眼下无论她这个继母多大度,被人忽然提起继女的生母,心里难免会有点不舒服。 沈承君也微微蹙眉,其实从小到大这一类的话她着实听过不少。 每当她出席什么宴会展露什么才华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在她耳边说一些类似于‘不愧是和顺公主的女儿’、‘有乃母之风’之类的话。 在华晟,和顺公主四个字几乎是所有高门贵女的典范,她是集美貌与睿智的传奇,是高贵跟尊荣的代名词。 没办法,生母太强大,沈承君的整个童年几乎就是在和顺公主的光环下成长的,也只有她骄纵胡闹的时候,其他人才会将她跟母亲的显赫名声分开,免得她辱没了女神的高贵。 所以年少的沈承君常常会做出一些出格胡闹的事情来毁人眼球,借以反抗那些强冠在她脑袋上的称谓。 当然,此刻祁夫人这句话可不只是平常的冠名那么简单了。 秦氏是继室,祁夫人挑这个时候说这番话,很明显是在敲打秦氏。 沈承君冷笑 ,当着她的面都敢这样直接的提醒秦氏,可见平日里祁夫人对秦氏这个养女有多专横。如果是平时,沈承君肯定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发展,沈府秦氏作为女主人当家无可厚非,但绝不允许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不过现在还不行。沈承君深吸了口气,在心里的小黑账上给祁夫人记了一笔,顺便再夸夸自己的忍耐力,嗯,很好,又进步了。 秦氏有些埋怨的看了眼祁夫人,见沈承君已经放下了筷子,连忙道:“这么快吃好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沈承君笑着摇头:“已经饱了,本来就不大饿,来的路上还吃了不少点心。” 秦氏又劝了几句,见沈承君是真的不想吃了,也跟着放了筷子,她怀着身子本就没什么食欲,这顿饭也就是为了陪沈承君才吃的。 祁夫人见两人说话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表情有些讪讪,也随着放下了筷子。 吩咐人将饭桌撤下去,秦氏同两人都坐在床边的矮炕上,又让人摆上茶果,亲自给沈承君倒了杯茶:“你现在刚开始管理王府内务,要忙的事情多,身体可要注意好,我记得我刚接手府里事情的时候,整天忙得前后跑,那几天 一顿能吃下三碗饭。” 回忆起当初自己手忙脚乱接手沈府内宅时的样子,秦氏面颊浮起一丝红晕,那时候沈承君还没出嫁,见过她当时的狼狈。 别看这个继女脾气不佳,当初她初来乍到,府里下人明着恭敬,暗地里看轻她的出身阳奉阴违,就是年幼的沈承君站出来替她教训了刁仆。 “那时候,多亏了你。”拉着沈承君的手,秦氏感激道。就是为了帮她积威,沈承君刁蛮骄横的流言被府里那些不甘管教的下人给传到外面,闹得沸沸扬扬。 秦氏对此事一直觉得愧疚,所以等沈承君出嫁的时候,她第一次反驳了养母的意见,把当初朝廷给秦家后人的恩赏用了一大半给沈承君添妆。 “我也是这个家的人,为家里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沈承君见秦氏说着说着眼圈都有些泛红,摇头笑道:“二娘要是这么说,可就显得见外了。” “就是就是,一家人可不敢这么见外的。”祁夫人在一旁插嘴,想到当初从秦氏手里溜走的那些值钱宝贝,她就觉得心肝肉痛,那可是皇家御赐的真金白银啊,全都白白便宜了外人。 沈承君做了王府主母又如何,她连声外祖母 都不肯称呼自己,还能指望着从她那里得好处? 瞧祁夫人那表情沈承君就能猜到她心里在懊恼什么,也懒得理她,递了帕子到秦氏手边笑道:“难怪人都说孕中多思,二娘可不敢哭的,被爹爹看到了,怕是要以为我欺负您了呢。” “你爹才不会。”秦氏俏脸一红,结果沈承君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抬眼又看看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不知道你出嫁的那些天,你爹爹几乎夜夜都在梦里都念叨他家的虎妞妞呢。” 听到自己这个彪悍的乳名,沈承君眼底也多了几分暖意,跟着笑起来。一时间方才被祁氏一句话给破坏了的气氛又渐渐缓和了过来。 “现在可好了,你这么快就接手了王府,你爹跟你哥也就不用总念叨着担心你被人欺负了。” 笑过了,秦氏欣慰的看着沈承君,忽然又想起件事来,表情严肃的看着沈承君。 “你出嫁时只带了冬夏跟冬舒两个,循例我该给你陪嫁几个有管家经验的婆子,那时你不肯带,这会儿既然开始掌家了,可就不能再任性了。我稍后就让人给你甄选两房家生子带回去,王府家大,你总要有自己人才用的惯。” 第47章 兄弟嫌隙 按理说当初沈承君出嫁的时候,就该将和顺公主身边的人给她带过去做陪房的,但秦氏进府时就发现了,府里并没有曾经在和顺公主身边伺候过的人,甚至见过和顺公主的下人都寥寥无几,也就只沈承逸和沈承君奉养的一个嬷嬷,以及沈承君身边陪她长大的护卫,统共四个,连一只手都没占满。 这就很不寻常了,秦氏问过沈戎几次,却每每都被他胡乱搪塞过去。秦氏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缘故,时间久了,她也就不再问了。 沈承君听了秦氏的建议立即摇头拒绝:“王府里现在人口简单,大部分事都有管家照料着,说到底统共也就是多了我这么个女主人,外加冬夏和冬舒两个护卫而已,其他的都遵循以往惯例就成,我暂时还应付得来。二娘还是留着得力的人自己用吧。” 她可不想再往王府添人了,她是打定了主意这辈子是要离开萧桓的,到时候她拍拍屁股走人了,把沈家的人往王府里面一丢,那算怎么回事儿啊。 “那怎么成,现在瞧着简单好管,可以后呢?王府不比普通的勋贵人家,王爷身边将来要添置的也不会少。” 秦氏不 敢直接说日后萧桓再纳妾立侧妃之类的话怕了惹沈承君的忌讳,只好拐着弯的劝:“王府深宅里面的弯弯绕多,也怪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好,没有能教给你的经验。” “其实在哪里都一样,王府免不了日后添丁进口,就是寻常人家里又有几户能像咱们府里这么干净简单的,二娘你在府里不常出来走动,所以才没听到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如今王府里就一个客居在令花轩的蒋琬,成天一哭二闹的,还没个名没分呢,就够人头疼的了。” 沈承君也象征性的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黯淡,她已经记不得曾经自己幽怨难过的样子,只好学着以前见过的戏台上怨妇的调调抱怨道:“王府家大人多,是非自然就不会少,深不是浅不是,其实我倒也想得通,府里能不进新人就最好,如果真拦不住,大不了这权力谁稀罕就给了谁,反正我也懒得管。”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赌气的成分在了,秦氏的确没听到王府的那些流言,但也能想象到府里多出那么一桩麻烦有多堵心,心里除了感叹自己命好,嫁到了这么户好人家之外,望向沈承君的眼里也就更多了份心 疼。 “你啊,能心宽是好事,可这么放任着拱手让人就是糊涂事儿了。” 拍拍沈承君的手,秦氏语重心长道:“常言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倒是想要不与人计较,可等那人夺了你的权,难保她之后就不会觊觎你的位,权柄这东西,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全,你可千万不能犯傻。” 沈承君扯了扯嘴角,一脸受教的模样:“我其实也就是说说,心里难受当发泄罢了,我与王爷总是要有子嗣的,就是为了日后孩子的前程,我也不能说松手就松手。” “正是这个理呢。”秦氏欣慰的点头,手不自觉的复像她的小腹,唇角微扬:“你年纪还小,等你做了母亲,就绝不会有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了。” 祁夫人在一旁坐着始终没有说话,垂着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秦氏的注意力都在沈承君身上,自然没察觉到祁夫人的异常,而沈承君却是尤其关注着祁夫人的动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与秦氏又交流了一会儿管家的经验,直到秦氏面露倦色,沈承君才放下茶盏起身道:“二娘应该也到了午休时辰,我先回闲舒阁去看看,晚些时候再 过来陪您说话,明天既然老夫人跟二叔要回来,那我今儿个就不回去了。” “那也好,省着明天还要来回的折腾。”秦氏欣然点头,随即又有些迟疑:“你这样留宿,不会惹王爷生气吧?府里的事不需要提前安排吗?” “无妨。”沈承君摇头:“秋狩回来后父皇将王爷调到了吏部去协理这期科举的相关事宜,王爷最近在忙得很,昨天听管家说干脆就歇在宫里了,我明天见了老夫人就赶回去,府里的事应该不会耽误。” “那就好,安平王爷辛劳用功,你也要多关心着他些,可不敢跟在娘家一般的爱用小性儿,”秦氏轻轻颔首,忽然又想起前几天听到的流言,蹙眉道:“听说这次秋闱蒋家的那一位中了解元,还是你家王爷给做的保举?” “是有这么回事,虽然是王爷作保,但也要他有真才实学,我心里有数。”沈承君笑着应道,蒋家那一位,指的就是蒋琬的兄长,蒋昌明,上一世何止是解元,他可是一路解元、会元、状元,名扬华晟的三元及第,是蒋琬强有力的后台支撑。 秦氏见沈承君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松了口气,“你心 里有数就好,王爷或许就是有爱才之心。” “嗯,我知道的。”沈承君点点头,又望了眼祁氏:“祁夫人今天也别走了,老夫人多年不回京,应该也想与夫人同聚的。” 祁夫人眼睛一亮,随即又摇头拒绝:“这不太好吧,你们一家子团聚,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改天吧。” “您又不是外人,明天肯定是要忙的,二娘身子重,您就当是心疼我们好了。”沈承君笑着起身朝外走,想了想又道:“方才也是我考虑不周全,只想着二叔是文臣,咱们家是武将,父亲又一贯看不上那些清贵文流,朝上偶尔磕绊还要留到家里,怕伤了和气,遗漏了这么做有违孝道,还要多亏了夫人提醒。” “哪里哪里,王妃也是为了这个家考虑。”祁夫人连连摆手,感慨道:“老夫人年纪大了,万一见到两兄弟生嫌隙,心里肯定更难过,王妃也是一片孝心,方才是我狭隘了。” 沈承君一笑不再多说,随着等候在门口的冬夏回闲舒阁去了。 “回门?” 安平王府内,才忙完了吏部那些琐碎事返回王府的萧桓一进门就听到了管家的禀报,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第48章 重回旧居 他昨夜在吏部忙了一夜,一早就让人回来通知说今天带着云阳回来用午膳,结果那个死女人竟然装的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跑回娘家去了。 难道那个笨蛋不知道回娘家这种事是该有夫君陪同的吗? 跟在萧桓身后的云阳有些不敢抬眼瞧她哥哥那张冷得可以结出冰渣的脸,缩缩脖子小声问:“三哥,三嫂不在家,我是不是可以改天在过来啊?” 萧桓转头看了眼被吓得小脸白白的自家妹妹,略微缓和了脸色:“你难得出宫一次,在我这儿先用了午膳,稍后我让侍卫陪着你到街上去逛一逛,晚些时候再回宫里去。” “谢谢三哥。”云阳公主眼睛一亮,高兴的直点头,娇声道:“其实我还不饿,就不在这边用午膳了,三哥你现在就把人派给我吧,等会儿我要是饿了就在街上吃,我听乐阳姐姐说过,朱雀街上食府客栈的芙蓉糕跟百合酥做的比御膳房的还要好吃,正好可以过去尝尝,如果真的好吃就带回去给母妃,母妃最喜欢芙蓉糕啦。” 食府客栈。 萧桓恍惚想起以前沈承君好像就很喜欢那里的点心,有次还专门捧着点心盒跑到军营外堵住自己,送的就是 食府的芙蓉糕,还耍赖说他要是不吃一口就不给他让路,刁蛮霸道的样子像个彪悍女匪,现在回想起来,那糕点貌似的确味道不错。 “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过去买。”沉吟了下,萧桓淡淡开口。 云阳公主仰着小脸嘟着嘴,实在想不明白自家哥哥的神逻辑,她要是吃饱了还跑去食府买什么点心啊,揪着衣摆笑着撒娇:“三哥,我是真的不饿,不想吃东西啦。” 本来就没食欲,再对着她三哥这张冰渣脸,会消化不良的好咩。 萧桓挑眉,果断抛出诱饵:“那你是不想跟着你三嫂学箭术了?” “当然想,做梦都想。”云阳毫不迟疑的大声道,她家三嫂射箭的样子太帅了,她好崇拜好羡慕:“我不用午膳跟三嫂的箭术没有关系嘛。” “乖乖进来用午膳,要不等你下次过来,我不准管家放你进门。”萧桓淡淡的丢下一句威胁,转身径自往里面走。 “哎,三哥你等等我……”云阳嘟着嘴巴在后面一路小跑的跟着,坏哥哥,就知道威胁她,等她勾搭上了三嫂,看你拿什么欺负我。 云阳公主恨恨的在心里想了一遍,抬起俏脸笑得天真娇憨:“那三哥 ,我乖乖陪你用膳,下次来找三嫂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带上我的几个朋友一起啊?” 萧桓脚步不停,拧眉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你当这王府是你在宫里的待客厅吗?” “哎呀,就是几个平日里跟我要好的贵女啦,她们也跟我一样,都很崇拜三嫂的。”云阳跑的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的不肯放弃:“三嫂整天闷在王府里多无聊啊,我们几个过来正好可以给她解解闷。好不好嘛,三哥,好三哥,好好三哥……” 云阳公主拿出她的杀手锏,拉着萧桓的胳膊就是一顿神晃,满是期待的仰着小脸,让细碎的阳光倒映在她黑亮的瞳仁里,这个姿势她练过好多次了,每次她这个样子跟父皇母后求什么,都会心想事成。 果然,半晌后她听到了自家三哥拜倒在她孺慕眸光里的声音。 “好。” 哈,就知道会这样。 “三哥最好了!”云阳公主欢呼一声,在心里默默夸了自己一遍,沉浸在骄傲里的她只顾着垂着脑袋沾沾自喜,因此错过了她家三哥缓缓勾起的唇角。 多几个朋友陪她,那个死女人应该会很高兴吧。 闲舒阁坐落在沈府的东北角,和顺公主曾 经住过的朝晖苑毗邻而建,沈承君在朝晖苑门外站了一会儿,瞧着门口那斑驳生锈的铜锁发了一会儿呆,才带着冬夏返回自己的院子。 闲舒阁一如既往,仍旧保持这主人还未出嫁前的样子,就连摆在树下的软榻上也一尘不染。冬青一早就听说沈承君回府,此刻跟沈承君的乳母冉嬷嬷一同候在院子里,见她缓步走进来,立即迎了上来。 “小姐,您可回来了。”冉嬷嬷眼里含泪的唤了一声。 “我想念嬷嬷了,就跑回来了。”沈承君歪着头俏皮的来了一句,冉嬷嬷当年是明贤皇后从宫内拨给她的乳母,再没有母亲的年岁里一直陪伴着她成长,两人感情好的自然不用说。 一路握着沈承君的手,冉嬷嬷满是欢喜的打量,半晌才道:“昨天冬青回来说小姐您过得好,人也胖了,我还当她哄我,如今看着总算是放心了,咳咳……” 沈承君一听冉嬷嬷咳嗽,立即脱了身上的披风给冉嬷嬷绕了个严实,口中责怪道:“嬷嬷该在房里等我的,外头风紧,您身子又不好。” 多年前为了救落水的沈承逸,冉嬷嬷的身子落了病根,也因此被沈承逸坚持留在了沈府, 没有跟着沈承君嫁到安平王府去。 “不妨事,咳咳,”冉嬷嬷摆摆手,又咳了两声才笑道:“奴婢看到了小姐,心里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您又哄我。”沈承君嗔怪的看了眼冉嬷嬷,记忆里冉嬷嬷只活到了明年的冬天,并没有经历沈家的败落,那时她身在王府,因为跟父亲赌气的关系,拒绝听一切有关沈家的事,也因此错过了冉嬷嬷的丧事。 想到这里,沈承君眼睛有些酸涩。 “小姐可不敢哭,仔细一会儿眼睛疼,来来来,跟嬷嬷进屋里说话,我听说安平王爷……”冉嬷嬷一边扯着沈承君的手往房间里走,一边絮絮叨叨的问个没完,身后冬夏与冬舒相视一笑,体贴的没有跟上去,留下相处的空间给自家主子。 这边故人相聚一片温馨,正房内的气氛就有些压抑。 沈承君一走,祁夫人就一改方才的形容,整张脸都沉了下来,抬眼瞧向秦氏:“你让人现在就去收拾那边的祖宅,等老夫人跟二爷明天回来,就安排让他们过去住。” 秦氏一愣,面露不解:“不是说接老夫人到松龄斋住吗?我那边都预备的差不多了,瞧承君的意思,应该也不会反对了。” 第49章 惊喜 “我的祖宗,你是真笨还是装傻啊,刚才劝人家一套一套的,怎么就没从自己身上听出点道道儿来?沈家人口简单,由着你这些年懒散管制也就罢了,等二房一家子住进来,你以为还能像以往那样舒坦?” 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秦氏,耐着性子道:“眼瞧着你就要显怀了,大少爷又还没娶亲,府里的管家权,你是交给老夫人还是二夫人?交出去了还能收回来吗?” 秦氏有些犹豫的咬唇,她只是糊涂,又不是真蠢,即使没人教过她管家,她也清楚掌家权力不能外放,管家权她不想交出去,但是被外人看到两府分家,岂不是会笑话:“可是,老夫人终究还是将军的母亲啊。” “什么母亲,你是听将军唤过她母亲还是见王妃刚才称呼她祖母了?早年间你们府里就彻底分了家,京城里谁不知道当初将军搬出来自立门户,其实就是那女人与她儿子贪了沈家的祖宅。” 说起这个,祁夫人撇撇嘴,点了点秦氏的额头:“你也是个没用的,当年和顺公主还在时,你瞧那些人敢这么没脸没皮的往上贴?要我说,你这几年就不该跟他们联系,稍后你 派人过去整理一番祖宅,尽了心意就可以了。” 秦氏想了想轻声道:“总要跟将军商量下才好决定的,毕竟他之前都已经默许了让人住进来。” “将军会默许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没脑子的乱出主意,别说我没提醒你,二老爷才是她的儿子,等到时候住过来了,偏心自家儿子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你稍微怠慢一点儿二房,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就给你砸下来了。” 眼见着秦氏开始动摇,祁夫人再接再厉,又继续道:“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那一儿一女如今都长大自主了,就你肚子里这一个还不定如何呢,一旦没了掌家的权力,你拿什么给这孩子谋出路?依我说,你就直接让人去收拾,没见到你家大小姐也不赞成他们住进来吗?到时候将军问起,你就直接推到他宝贝闺女身上好了。” “这样,不好吧。”秦氏咬唇,把事情推在沈承君身上那怎么成。 祁夫人瞪了她一眼:“怎么就不好了?本来就是她先说不妥的,你家将军有多宠着这个闺女你比谁都清楚,要不是他宠着,你用得着那么殷勤的整天跟在她身后讨好?” “我那不是殷勤,承君是 我的女儿,我对她好是应该的。”秦氏不悦的抬起头反驳。 “行行行,你对她真心,切,羊肉……” 祁夫人原本打算说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还真当是你生的了,但是转头一想自己也不是秦氏的亲娘,这么一说等于把自己也给撇清了,于是就歇了口。 母女一场,她知道秦氏虽然耳根软,但固执起来几头牛都拉不住。 “那这件事就按照大小姐说的办,收拾了祖宅给老夫人住,我今晚也不走了,免得到时候二老爷那一家耍起浑来你们招架不住。” 秦氏张了张口,想再说几句,但是手放在小腹处,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 过了未时,沈家父子总算是回了府邸。 闲舒阁内,沈承君被冉嬷嬷拉着手从东到西包括吃喝拉撒睡的统统给问了个遍,一听见门外冬夏的禀报,仿佛听见天籁之音,狠狠的松了口气。 旁的也就罢了,冉嬷嬷最关心的就算她跟萧桓的婚后问题,秦氏是继母,有些话问不出口,干脆冉嬷嬷全都代劳,还不时把视线投到沈承君的小腹上,恨不能立即给盯出个孩子来。 方才为了旁敲侧击的刺激秦氏, 沈承君敢大大方方的说什么她以后跟王爷有了孩子之类的话,等到了真正亲近的冉嬷嬷跟前,这话可就不敢再说了,从头到尾装着一脸羞涩的样子回避,生怕被冉嬷嬷给看出点儿什么来。 得知沈承君回来了,沈戎跟沈承逸连外衣都没换,一同坐在正厅里等着自家宝贝,见她脚步轻快的从外面走进来,两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方才等候的这段时间,秦氏已经将安排老夫人去祖宅的事跟两父子说过了,沈戎本来对这对母子就没好感,完全是看在沈承君亲近沈承琪的份上才勉强同意他们住过来,既然自家闺女不喜欢,那就哪来哪去好了。 沈承逸则是微微挑眉,看了眼始终不曾抬眼说话的秦氏,虽然知道这些话里面掺了水分,但也没选择戳破。 “爹,哥,二娘。”从外面走进来的沈承君一脸笑容,挨个打了招呼后,在沈戎的身边坐下。 秦氏心虚的不敢看沈承君的眼睛,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找了个借口就从房里退了出来,到偏房里跟祁氏说话去了。 “听说你今晚能在家里住?”沈戎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宠溺的看着自家闺女,爽 朗笑问。 “对啊,我今晚住这边,明早陪爹一起接待二叔跟老夫人,顺便来跟爹讨要一下说好的惊喜。”说着,沈承君将手往沈戎面前一递,露出一副要礼物的小女儿娇态来。 “咳。”沈戎尴尬的干咳了一下,他准备的惊喜其实就是沈承琪那个小丫头,可是现在看他闺女显然不买账,他也不好再拿出来充数了,于是将求救的目光投给了身边的长子。 沈承逸心里偷笑,眼观鼻鼻观心的装作没看到,直接把头扭到了一边。他早就说过这不算什么惊喜,偏偏老爹一根筋听不进去,现在想求助,早干啥去了啊。 沈戎见长子这么不给他面子,老脸一黑,干脆指着他就开吼:“臭小子,给你妹妹准备的惊喜呢?还不拿出来!” 沈承逸无语的看了眼他家理直气壮栽赃,还一本正经的吹胡子瞪眼睛的老爹,心里郁闷极了。你是亲的不,为了哄你闺女开心,不带这么坑儿子哒。 沈承君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她就是在故意为难她老爹,顺道逗逗她可爱的大哥。这可是她年少时最喜欢玩的游戏,时隔多年再这么闹一场,心里酸酸甜甜真是五味陈杂。 第50章 胭脂扣 沈承逸没好气的瞪了眼在一旁偷笑的罪魁,却不想在沈承君黑亮的眼底看见了几缕水光,眉心一紧,随即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方盒子来,递了过去:“拿着,不就是个礼物嘛,还至于让你哭鼻子?” “我那是乐得,才不是哭的。”沈承君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对沈承逸能拿出礼物这个举动毫不意外。 小时候每次沈戎拿沈承君没办法,总会吼着长子让他帮忙哄妹妹,沈承逸也总会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掏出各种新鲜玩意儿来交差,久而久之,随身携带能搏家妹一笑的礼物,就成了沈大公子的一大癖好。 沈承君其实也只是想试试看的,毕竟那一世的记忆太久远了,再次拿到哥哥的礼物,那种感觉简直恍如隔世,沈承君鼻子发酸,这样好的哥哥,她怎么也不敢想象有一日会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无论如何,这一世里她都要保护好他。 美滋滋的打开方盒的盖子,沈承君一下子就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住了视线。青色的绒布底面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枚血玉胭脂扣,通体晶莹,颜色艳红,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华。 “喜欢吗?”沈承逸在一旁 瞧着沈承君愣神的样子,笑问。 沈承君默默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把盒子收好,半晌才慢吞吞道:“喜欢啊,二哥送的礼物我当然喜欢。” 沈承逸朗笑出声:“看来老二是真没白疼你,明明是我拿给你的,你却能猜得出是他送的。” 沈承君耸了耸肩,要是别的东西她肯定猜不出来,但是送胭脂扣这种东西的,只会是她二哥,沈承风。 沈家二公子沈承风,与沈承君同龄,并不是沈家的亲子,而是和顺公主在一次游玩时捡回来的弃婴,因为投缘,就认作了养子。 沈承君幼时常听家学里的师父说,‘玉石挂红,价值连城’,有次她开了和顺公主的库房找了好久,总算在一个精致的匣子里翻到一枚血玉做的胭脂扣,兴冲冲的拿给哥哥看,结果那次不知道因为什么,沈承风心情很不好,一甩手就把那枚胭脂扣给丢了。 年幼的沈承君捧着碎掉的胭脂扣哭了很久,也因此整整一个月都没理这个哥哥,沈承风赔礼告罪的折腾了好一阵,才算是跟妹妹冰释前嫌,从那以后每年沈承君的生日,她都会收到一枚二哥的血玉胭脂扣。 “二哥还没消息 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收好了盒子,沈承君闷声问道。 沈二公子常年游历在外,沈承君最后一次见他,是他听说了她要嫁人的消息匆匆赶回,在她婚礼前的那个晚上想要骂醒执迷不悟的沈承君,结果被沈承君哭喊着砸出了沈府。 之后到死,沈承君都没再见过她的小哥哥。 她到现在仍记得那时沈承风离开的落寞背影,以及他冷漠又笃定的声音。 他说,沈承君,你一定会后悔。 那一世,沈家满门遭难,就只有沈承风因为早年离家而幸免,朝廷发过悬赏令去缉拿,最终不了了之。 不知道在他后来的人生里有没有后悔过那天临走时说的话,一语成箴,他唯一的妹妹真的后悔了,并且在之后无尽的痛苦跟后悔里结束了余生。 感觉到有温润的触感在眼角滑动,沈承君抬起眼睛,正对上自家大哥那双盛满心疼的深眸。 沈承逸轻轻叹了口气,碾掉指尖那滴眼泪,伸手揉了揉沈承君的脑袋:“傻丫头,你二哥如果知道你肯想着他,恐怕明天就迫不及待的赶回来了。” “那也要他知道才行啊。”沈承君咬着唇嘟囔了一句,沈承风行踪不定 ,这会儿人都不知道又飘哪去了。 “他一个大男人在外面闯一闯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成了,替他操什么心。”沈戎最见不得自家闺女的眼泪,在一旁粗声道。 秉着儿子糙养闺女娇养的理念,能把他闺女弄哭的臭小子,就是两个字,该打。 “你要是真想他回来,我明天就让人出去找找看,那个混小子整天东跑西颠的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也不知道能鼓捣出什么名堂来。” “爹,二哥有从商的天赋,肯定不是胡闹的。”沈承君忍不住插嘴,沈承风十二岁时从大哥手里借了十万两银子,不到一年就回本盈利,是个难得的经商奇才,偏偏这种才华在武将出身的老爹眼里就成了不务正业。 沈戎瞥了沈承君一眼,哼了声:“现在想替你哥说话了,忘了当初往外推搡人的样子了?” 沈承君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俯在沈大将军的膝上调皮的吐吐舌头,她那是年少无知嘛。 “不过你说的也不假,”沈戎低头看了眼孺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嘴角淡淡勾起:“你二哥虽然贪玩胡闹,眼光倒还不错,这几年在外面生意做得不小 ,前阵子给我推荐的那个小将也很有能力,这次我和你哥奉旨出京,那个人还出了不小的力。” “真的?我就知道二哥最厉害了。”沈承君闻言立即笑弯了眼睛:“虎父无犬子,二哥这点最像爹您了。” “你就忽悠你爹吧。”沈戎笑望眼了尾巴快翘到天上的自家闺女,宠溺的点点她的额头,“行了,晚些我再来与你说话,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晚膳我让人温几壶酒,你陪着饮几杯。” “好啊。”沈承君笑眯眯的答应,从沈戎的膝上起身,乖巧的把自家老爹送出门。 等人走远了,沈承君才贼兮兮的笑出声来:“老爹明明想念二哥着急让人出去找,还骗我找理由说是公事,哥,咱爹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害羞个调调?” 一转过身,就看到沈承逸似笑非笑眼露精光的瞧着自己。 沈承君立马做了个打冷颤的夸张动作,白了眼自家大哥:“干嘛这么盯着我啊,我脸上有花么?” “花是没有,鬼主意倒是不少。”沈承逸优雅的执起杯子抿了口茶,问道:“你不想二叔他们住进来直接给爹说不就成了,怎么还拐了个弯让祁夫人去撺掇二娘?” 第51章 小狐狸 “你瞧出来了?” 沈承君拿茶杯抿了一小口,露出了一双狡黠的眼睛,眨了眨,无奈的耸肩:“没办法啊,谁让咱们是小辈呢,说的话二娘能听进去的太少,我如果坚持不同意,二娘肯定又要多心以为我故意找她麻烦了。” “哟,难为你倒是肯替她着想。”沈承逸轻笑,一脸的不相信:“要我看他们住进来也没什么不好,家里人多些也热闹。” 沈承君立即很严肃的看着沈承逸:“嗯,人多了家里事儿就多了,就没人再盯着给你娶亲这件事了,狐狸哥哥,你这样做很不好。” “没错,把人往外挤,手都伸到娘家来了,狐狸小妹,你这样做也很不好。”沈承逸用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口气回敬给沈承君,伸手在她额头上一弹,笑道:“老实交代,你有什么阴谋,否则我就把沈承琪直接塞到你院子去住。” “我能有什么阴谋啊,就是不想家里太乱而已,这样不方便我回来。”沈承君揉了揉脑袋,一脸无辜。 沈承逸显然不信:“你多久能回来一次,这种理由糊弄糊弄爹还差不多,上次在猎场里我就听着你话里有话,你别看爹不问,那是等着晚膳时跟你一起算呢 ,老实交代,丫头,你想要干嘛?” “也没干嘛,就是给自己腾腾空间而已,”沈承君干笑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自家俊美温和的大哥,表情严肃:“哥,我打算跟萧桓和离。” 噗—— 沈承逸才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在听到沈承君的话之后尽数都喷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妹妹,直接抬手就罩在了沈承君的脑门上。 “你干嘛啊?”沈承君往后躲了躲。 沈承逸奇怪的盯着沈承君:“没发烧啊,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沈承逸!”沈承君瞪着自家哥哥,眼底火光直冒,她是很认真的在说一件事,结果竟然被认为是有病。 “行了,我听得见,别急,别吼。我这不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嘛。”沈承逸伸手在沈承君背后顺毛一样的拍了几下,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厉光闪过:“成,你想和离,那你能告诉哥,你萧桓做了什么事让你有了和离的念头吗?” 当初他和父亲都极力反对这门婚事,最终也被沈承君的坚持所打动,他很清楚妹妹有多喜欢萧桓,说她是在用全部生命去爱那个男人都不为过。 萧桓就是她的逆鳞,无论是谁,只要说一句萧桓的坏话, 都会被她毫不犹豫的化为敌对,沈承风是,冬青也是。 可是就是这么喜欢萧桓的沈承君,竟然会在成亲两个月内突然提出要和离?简直逆了天了。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他对我还算好。”沈承君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决定,那些让她死心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她还真给不出什么理由,唯一的一个能说得通的理由就是:“我只是不那么喜欢他了。” “只是这样?”沈承逸一脸怀疑。 他一早就猜到自家妹妹跟妹夫的感情应该出现了问题,或者说一开始两人之间就有很多问题,但他从没想到会闹到和离这一步,尤其还是沈承君主动提出的,说萧桓没有对她做什么,沈承逸绝不相信。 “虎妞,你跟哥说实话,你究竟是因为不喜欢他了要和离,还是因为太喜欢他了,才有了这个想法?”沈承逸渐渐收了玩笑的表情,一本正经的问道。 相比说自家妹妹不喜欢萧桓了,后面这个理由反而更容易让他接受。 沈承君心里恶寒了一下,因为太喜欢而成全对方,这种事的确像是那一世的自己能干得出来的事,也难怪她老哥会怀疑,估计认得她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这 么猜测。 可是上辈子的沈承君已经死了,那个喜欢萧桓的沈承君,也死了。 沈承君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沈承逸:“哥,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觉得很难相信,其实我也很难解释为什么忽然之间对萧桓就从拼命喜欢变成不喜欢了,萧桓他很好,他给了我他认为该给、能给正妻的一切礼遇。就像我之前在猎场说过的那样,他不喜欢我并不是错,而我又恰好不愿意接受他的不喜欢,与其两个人勉强在一起痛苦的过,倒不如好合好散。” “所以你只是忽然之间想通了,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沈承逸盯着沈承君问,试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破绽。 沈承君大方的回视,用力的点头:“没错,哥,我想通了,之前为了萧桓我做了很多连我自己都讨厌的事,甚至现在想想都觉得不认识那个自己,即使萧桓喜欢了那样的我,那也不是真正的我。哥,你是了解我的,从小到大我最不喜欢委屈自己,从今以后也一样。” “也就是说,留在萧桓身边在你看来,是在委屈自己咯?”沈承逸用指节扣着茶碗,敲了几下才慢慢问道。 沈承君毫不迟疑的点头:“没错。” “ 好。”沈承逸轻轻颔首:“不论你这番话是真是假,哥都选择信你,只要你日后不会后悔就成,说罢,要哥哥为你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你们来做。”沈承君很认真的摇头,她自己惹得麻烦,不会让别人来收拾:“哥,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们帮我做什么,只是不想以后事情发生了,让你们觉得措手不及而已,当初嫁给萧桓是我自己的选择,就该由我来亲自结束它。” “这毕竟是圣旨赐婚,想要和离除非再有一道圣旨才行。”沈承逸拧眉道,随即一脸恍然:“你之前在猎场上要了一份空白承诺,就是为了这个?” “那倒不是,和离的事儿还用不着那道圣旨,我要那个承诺是希望能给爹爹和你多一份保障。沈家这些年看起来光鲜,得罪的权贵不在少数,暗地里想要害我们的人也不少。皇上现在无条件信赖的态度,让我感觉很不踏实。即使有娘的情分在,我也觉得有些过了。” “看来我们家的小狐狸的确是长大了。”听沈承君这么说,沈承逸脸上浮起一丝欣慰:“我这次回来听说你让冬舒从暗卫里调了几个人去保护那个喜娘,中途还遭遇了刺杀。” 第52章 年少无知 “嗯,我也是防患于未然,二娘是一片好心办了坏事,对方选择对喜娘下手,显然是冲着咱们家来的,就是不知道背后指使的人究竟是哪个。” 沈承逸稍作沉吟,启声道:“这件事我负责去查,你让冬舒安心守在你身边保护你,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行,安全起见,你这次回去把冬青也带上吧。” 沈承君立即摆手拒绝:“不用不用,萧桓已经答应了要在王府帮我安排一个学医的师父,冬青还是留在二哥的院子里吧。” “你都要和离了,怎么还从萧桓那里要人,想学医找冬青不是更方便?”沈承逸奇怪的看了沈承君一眼:“还有你二哥,冬青是你房里的丫头,守着的是你的闲舒阁,跟你二哥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想给你哥点鸳鸯谱,也该找个身份过得去的,你该不是还在心里记恨他,故意报复他吧?” 耶?沈承君也是一愣,上一世冬青跟二哥的事是冬夏告诉自己的,据说是她出嫁后冬青抑郁伤心,被调到了沈承风的院子里服侍,后来日久生情两人互生情愫。 在猎场上冬青拒绝了跟她回王府的提议,沈承君还当是她舍不得二哥,现在看来,貌似跟她想 象的有些偏差。 究竟是上辈子冬夏的理解错误,还是这辈子命运的轨迹发生了改变?沈承君觉得脑子里好乱。 尤其是当窗外忽然传来冬夏的禀报,说是萧桓的车马已经到了沈府门外的时候,对面沈承逸似笑非笑望着她的眼神,让沈承君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桓,这个时候跑来填什么乱啊。 萧王爷是来接他媳妇回家的,在前厅里见到了冷着脸的岳父大人,萧桓发誓他对待沈大将军的态度,绝对比见到他皇帝老子还要恭敬,奈何沈将军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倒是秦氏,见到萧桓与自己打招呼,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好,还偷偷的掐了沈戎一下,女婿上门你给脸色看,就不担心闺女回去吃亏啊。 “方才承逸惹他父亲生了气,他心情不好,并不是冲你的,王爷别介意。”笑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萧桓,秦氏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萧桓难得的好脾气,温声道:“今天君儿回门,我没能陪同在侧,岳父生我气也是应该的。” “哪的话,承君都已经跟我们解释过了,王爷公务忙,咱们都是自家人,不计较这个的 。” “谁跟他是一家人……”沈戎在旁边忍不住嘀咕,结果被秦氏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身后。 沈承君与沈承逸一同从正厅里出来,就见到沈戎与萧桓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身后是面带喜悦的秦氏。 沈戎多年在从沙场上讨伐征战,身上自有一股杀伐凛冽之气,虽然在自家人面前刻意收敛,仍旧气势逼人,而走在他身旁的萧桓,就仿若一只慵懒的狮子,举手投足间尊贵威严,丝毫不减。 这也算是萧桓第一次正式拜访岳父家,一同到了正厅后沈戎就使了眼色让秦氏带着沈承君到后院说话,父子二人则是留在这边‘款待’萧桓。 沈承君跟在秦氏身后,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关紧了大门的正厅。 秦氏见此不由得轻笑,打趣她:“你在担心什么啊,自古女婿上门都要过岳父跟大舅子这一关,即使他是王爷也照样逃不掉,放心,你爹跟你哥都有分寸着呢。” 沈承君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才不是担心萧桓好不好,她只是奇怪这个人怎么忽然抽风的跑来沈家了,上一世一辈子也没见他陪自己回过娘家,难不成重来一次,萧桓真的变异了? “先前我还一直担心你,现 在见到萧王爷本人,才算是真的放心。”秦氏长长的松了口气,笑望着沈承君:“年轻有为又温和懂礼,年纪比你大,还能对你多包容,还是咱们承君的眼光好。” “呵呵,是啊,王爷很好。”沈承君陪着干笑了一声,感觉一脑袋的黑线,温和懂礼,她跟着萧桓过了一辈子,都没发现他哪里温哪里和,那人就是个纯粹的大尾巴狼,还是个变异了的大尾巴狼。 萧桓跟沈家父子在房里究竟谈了些什么,沈承君不得而知,但几人离开书房时的表情沈承君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沈承逸看着她的眼神,说不出的诡异,瞧得她感觉后脊梁都跟着阵阵发冷。 死萧桓,肯定是他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让哥哥以为她在撒谎了。 沈承君气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被萧桓回以一个几乎可以腻死人的笑容,害得她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晚膳结束,原本说好的父女对饮肯定是完不成了,一顿饭吃的沈承君食不知味,胃里说不出的难受,归其原因,肯定就是抽风的萧桓为她夹的那几筷子菜,让她很难不消化不良。 得知沈承君今夜要留 宿在娘家,萧桓也很自觉很体贴的表示可以陪媳妇一块儿住娘家,秦氏当然是高兴的溢于言表,沈家父子对视了一眼后也都保持了沉默。 至于沈承君的意见,从一开始貌似就没有人问过。 “萧桓,你在搞什么?”终于忍着回到了闲舒阁,等其他人都离开,沈承君的小宇宙爆发了。 “本王陪自己的王妃回娘家,有什么不妥吗?”萧桓一边打量着沈承君的房间,一边淡淡道。 “当然不妥,我回我的娘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沈承君郁闷的瞪着萧桓,却发现他的目光被床下书桌上的几副画卷吸引住了。 沈承君脸色一变,冲过去就想要收起来。 结果萧桓速度明显领先一筹,那几幅画稳稳的落在了对方手里。 “给我!”沈承君咬牙道。 萧桓浅浅勾唇,缓缓展开其中一幅,在看清内容后,唇边的弧度明显加深,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本王竟不知,原来王妃的画工如此出众,将本王描绘的如此细致形象。” 沈承君抢不过萧桓,干脆放任他去看,“那只是我当初年少无知时的拙劣之作,家兄嫌我画技粗鄙不肯入画,我就只好拿王爷你来练手了。” 第53章 要和离 这些画都是早年她痴恋萧桓时所画,一直堆放在桌案上,她这次回来光顾着跟冉嬷嬷说话,就没顾得上收起来。 萧桓闻言也不恼,口是心非是女人的特点,他不介意把沈承君这话当成是她在害羞。 有了这个收获,萧桓的心情显然是被愉悦到了,慵懒的坐在桌案前,修长的手指翻阅着桌上的书稿,大有再找出些内容的意思。 相比之下沈承君的肺都气疼了,默默在脑袋里回忆曾经的自己究竟还做过哪些蠢事,无奈年代实在太久远,她的记忆早就模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房间里肯定还有她当初犯傻的证据。 “王爷这样不请自来已经很失礼了,随意翻检别人的东西,难道不觉得太过分吗?”上前几步双手压住桌上的书稿,沈承君瞪着萧桓语气不善的开口。 萧桓抬眼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表情无辜的反问:“本王检阅王妃平日里的爱好,促进了解,增进感情,有什么可过分的?” 谁要跟你增进感情啊!沈承君一口气差点给气岔了,咬牙瞪眼的对着萧桓,一字一顿:“萧桓,你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我们早晚是要和离的! “没忘 ,”萧桓浅勾着唇角,云淡风轻的启声:“本王的回答也请王妃牢记。”想和离,做梦! 靠!沈承君忽然之间好想骂脏话,上辈子年少无知的喜欢了个冰山,这辈子她想改邪归正怎么就这么难。 别把她逼急了,她手里那个昭德帝的承诺可不是吃素的! 似乎是看出沈承君的想法,萧桓心情不错的勾唇,手指在腰上一探,一枚蟠龙玉佩就握在了掌心:“王妃是在思念这个东西吗?” 沈承君脸色骤变,毫不犹豫的探身去抢,萧桓稳稳当当的往后一靠,两人之间隔着一方书案,恰好让沈承君够不着。 “萧、桓!”沈承君气得脸色发青,恶狠狠的瞪着萧桓:“堂堂亲王竟然做起梁上君子,无耻至极!” “整个安平王府都是本王的,本王在自己家里拿件东西,怎么能算是偷?”萧桓好笑的看着沈承君跳脚的样子,指尖的玉佩转了几个圈儿:“如果哪天父皇看见问起,我就说王妃体贴本王辛苦,特以玉佩相赠,你猜有没有人会怀疑?” 怀疑个鬼。 在外人眼里,别说是个玉佩,就她沈承君就是把命给了萧桓都是在正常不过,沈承君恨不能就地撕 了萧桓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咬牙切齿道:“卑鄙!”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父兄的眼神那么奇怪了,他们一定想不到萧桓会这么无耻的去偷她的玉佩,估计大哥现在已经把她先前说要和离的事自动归结成了夫妻闹剧。 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送给对方,还说什么不喜欢,骗鬼呢。 望着沈承君气得泛红的俏脸,萧桓难得的放软了语气:“本王也是为了咱们夫妻感情着想,你放心,只要这个玉佩不用在和离这件事上,待你日后想用时,本王一定双手奉上。”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地道,可是那天奖励完沈承君之后,他回去翻来覆去的睡不好,于是亲自去黎华院的小库房里走了一遭。这种危险易爆品,还是放在自己手里比较安全。 “当真?”沈承君眯着眼睛问,明知抢不过,她就不去逞强,要是放在以前,萧桓的话绝对一言九鼎,但是此刻沈承君对此深表怀疑,索性将手往前一身,脆声道:“好,我答应你,发誓我绝不使用这枚玉佩来跟你和离,你把东西现在就还我!” 言下之意,她还是要和离,用其他的方式。 萧桓闻言脸色铁青,深吸 了一口气,拼命忍住想要上前掐死沈承君的冲动,她还真敢说! 叮—— 玉佩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嗡鸣,萧桓握着玉佩的指尖有些泛白,望向沈承君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狠厉。 “沈承君,你敢再说一遍试试看。” 这几个字可以说完全是萧桓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要是沈承君这还不明白她再说一遍的后果是什么,那她就是傻子了。 威胁当前,沈承君咬唇怒视,然后,很不情愿的怂了。 默默收回手,沈承君很识相的选择了闭嘴。没办法,谁让把柄在人家手里攥着呢,她可不敢图一时口舌之快,浪费了昭德帝的一个承诺。 萧桓显然对沈承君识时务的态度很是满意,慢条斯理的将玉佩重新挂在自己腰间,淡淡道:“王妃能如此明理懂事,本王很欣慰。” 欣慰个屁。 沈承君恶狠狠的瞪了萧桓一眼,眸光扫过桌案一角时倏地一变,猛的冲了过去。 萧桓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沈承君冲过来的瞬间,也不见他伸手阻挡,按在桌案上的手只是轻轻一动,桌案仿佛是长了腿一般,直接向前移动了两寸。 沈承君力道没控制不好,直接就撞到了桌 子上,悲催的是手仍旧还保持着向前抢东西的姿势,错过了方位没拿到不说,还恰好的让萧桓找到了她想要抢走的东西是什么。 一本薄薄的松烟诗集。 拿在手里轻飘飘的,萧桓掂量了几下,在沈承君异常恼怒的目光里捻动纸张,任由书页一页页在指间翻过,毫不意外的,在书页之间萧桓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一张淡青色的花笺。 沈承君此刻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郁闷的瞪着萧桓的手,恨不能在上面瞧出一团火,把那页纸烧成灰烬。 萧桓望着沈承君的样子,眼底带了丝促狭的笑意,如果不是这女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莽撞举动,他还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得到。 花笺上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颜色有深有浅,可见并非一蹴而就。字迹写的不甚漂亮,但一笔一划的工整,足见书写者的用心。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萧桓的眸光渐渐柔和了下来。 一字一句,全都是他平日里的各种喜好。 喜欢品何种茶,爱好喝哪类酒,偏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擅长做什么样的文章。 有的是他与友人交谈时无意中说起的,有的是观摩他平日行为后推敲的。 第54章 不知她喜好 萧桓一直都知道沈承君喜欢了他很多年,成婚以前他总是会在他经常出入的地方看见沈承君笑语嫣然的身影,萧桓当然知道那种相遇不可能总是巧合,但是他当第一次直面这每一次相遇背后的用心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微微颤动。 沈承君是和顺公主唯一的女儿,华晟王朝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女。 她随心所欲,恣意随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比皇室的公主还要来的娇贵尊荣。 别人求而不得的册封圣旨,她一个娇嗔请求间就给换了内容。 或许在外人看来,用一道册封郡主的圣旨去交换一份嫡亲王妃的尊荣,沈承君这是占了大便宜。可是萧桓却是清清楚楚,以沈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沈承君即使不被册封为郡主,她也有足够的身份去匹配京中任何一位勋贵公子,甚至是皇族子弟。 而娶到她的人除了自己,应该都会对她言听计从,宠爱尊敬,包括距离帝位仅一步之遥的太子。 和顺公主跟明贤皇后感情深厚,沈承君幼年时就被明贤皇后教养在身边,与太子萧睿朝夕相对,其用心不言而喻。萧睿温雅宽和,对谁都温和有礼,唯独当有人挑衅这个小妹妹时,他的 手段异常强硬。 如果她当初的选择是太子,号称京城第一才女的辛玖语即使再怎么出众,太子妃的名头也落不到她身上。 如果她当初的选择是太子,日后伴着青梅竹马的夫君母仪天下,难道不比眼前的一个亲王妃来的更加尊贵荣耀? 明明有无数条宽阔平坦的路可以走,沈承君却偏偏选了最曲折迂回的泥泞之途。 握着手里异常轻薄又异常沉重的花笺,萧桓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沈承君,既然当初是你执意披荆斩棘的来到我身边,我就绝不可能再放任你轻巧转身。 沈承君从不知道一个男人的笑可以这么惊心动魄,仿佛陌上花开,冰雪消融,只需一个动作,便能敛尽世间光华。 她那一世喜欢萧桓,喜欢他的冷锐俊美,喜欢他的强势睿智,但这样眉眼皆笑的望着自己的萧桓,却是她头一次见到,以至于这样看着,竟出了神。 萧桓很满意自己这种举动带来的效果,优雅缓慢的起身到沈承君面前,心情颇好的在她饱满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唔……”沈承君吃痛的回神,有些懊恼的看着已经走到她近前的萧桓,心底暗骂了一声‘妖孽’,更在心里鄙视了自己 一百遍,明明都已经看了这张脸一辈子了,竟然还会因为他的笑容愣神,真丢人。 萧桓好笑的望着沈承君,指尖细腻的触感让他心情大好,眼底带着他不自知的温暖宠溺,俯身在沈承君耳边声音轻声道:“恭喜你安平王妃,你的这个东西已经愉悦了本王,所以,本王决定再次给你一份奖励。” 温热的呼吸喷斥在颈间,沈承君面颊一红,忍不住往后撤了撤,黑亮的眼睛在萧桓的腰间扫了一眼,声音不自觉的低了几分:“那你把玉佩奖励给我吧。” “想得美。”萧桓低笑出声,忍不住还想去弹她的脑袋,结果被沈承君机敏的躲过。萧桓不在意的笑笑,从怀里掏出一份油纸包。 幸好他今日穿的是宽大的袍子,否则平常的衣服还真藏不住这个东西。 沈承君站着没动,眼瞧着萧桓一点一点将包裹严实的油纸解开,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立即充盈在房间。 只需要一眼,沈承君就认出那是出自食府的芙蓉糕,她以前经常去食府,对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 “来吃吧。”萧桓抬眸,笑望着沈承君招招手。 午膳后他亲自陪着云阳去了食府,对于那里的招牌点心,云 阳只尝了一下就赞不绝口,打包了好几份准备回宫送人。 等将云阳送回宫,萧桓不自觉的又回到食府,买了一份芙蓉糕,脑海里都是云阳吃到点心时兴奋满足的娇憨模样,然后渐渐的转换成了沈承君的脸。 似乎自从那场婚礼之后,他就再没见过沈承君眉眼弯弯的笑容了,如果这是她喜欢的东西,应该可以取悦她吧。 “虽然有些凉了,但应该不影响味道。”萧桓有些遗憾的看着桌上的糕点,香气还在,但已经不如刚出锅时甜软,他本打算接了沈承君在回程的路上拿给她吃,结果没想到会留宿沈家。 沈承君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被灯光柔和了的萧桓的侧脸,以及他眼底淡淡的期待,无数的回忆充斥在脑海,最终尽数化作了一声轻叹。 “你吃吧,我不饿。”淡淡的说了一句,沈承君移开了视线,转身准备进内室。 萧桓脸上的表情一僵,唇边的笑容瞬间凝固。 第一次满心欢喜的想要讨一个人的欢喜,结果却被回以冷冰冰的转身,首次遭遇这种待遇的萧桓觉得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烧,不只是在恼怒沈承君的拒绝,而是在沈承君转身的那个瞬间,萧桓是真 的开始有些相信,沈承君先前说不喜欢自己的话,是真的。 不是对他先前冷落的气恼,不是对他纳娶蒋琬的报复,而是简简单单的不在意,曾经那个会因为自己一个眼神而欣喜欢呼的女孩,似乎就在这一个转身之间,仿佛要离开他的生命。 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慌让萧桓不受控制的快速起身,上前几步紧紧的拉住了沈承君的手。 沈承君被这突来的力道拉的一晃,火大的转过头看向萧桓,当从他眼底看到一丝慌乱的时候,沈承君觉得她一定是被气得出现幻觉了。 这可是萧桓啊,前世今生她记忆里最最骄傲的男人,怎么会有那种表情。 还没等她自嘲的笑意展开,耳边就传来了萧桓低沉黯哑的声音:“你晚膳用得不多,吃一些吧。” 这一次即使沈承君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面对萧桓如此明显的退让。 心头一团无名之火就这样不知所措的烧了起来。 这是她前世今生唯一深爱过的男人,在无数伏低讨好环绕中骄傲到连片刻回眸都吝啬给予的男人,即使她放弃了,松手了,死心了,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仍然是尊贵骄傲的存在,仍旧是该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王者。 第55章 不喜甜食,他从来不知 当这个男人在她面前露出本不该属于他的退让包容的时候,沈承君可笑近乎可悲的发觉,自己竟然还会有那么一丝心疼。 为什么。 萧桓,你已经是我一世的噩梦,难道还要用这样的姿态困住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 沈承君狠狠的抽出被萧桓攥着的手,抬眼冷冷对上他漆黑的深眸:“王爷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芙蓉糕吗?” 萧桓下意识的就要否认,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点头,他专门为沈承君准备的,想要博她一笑,不过现在看来貌似适得其反。 沈承君唇畔嘲讽的笑意渐渐扩大,声音凉薄:“那我是不是该为你的赏赐感恩戴德,敬谢您终于肯为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花一点心思?” 萧桓拧眉,眼底有怒意在渐渐酝酿,他可以容忍他的付出被沈承君无视,但他绝不能接受他的真心被人拿出来践踏。 “这么快就生气了?” 沈承君冷笑,她自然不会忽略萧桓周身迸发的冷意,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选择适可而止,但此刻,她觉得胸口就像被无数蚂蚁在啃咬一般,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王爷已经看过那张花笺,我不敢说因此就了解你的一切,但我敢说我比其他任 何一个女人都要了解你,也正因为这样,我先前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我有足够的资本嫁给你。”沈承君低低的笑,眼里却弥散着悲凉,“但我现在越来越清楚,我错了。” “我了解你,所以我极力的改变自己去迎合你,越来越卑微,越来越陌生,以至于到后来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连自己都开始厌弃自己。我以前不懂为什么明明我好努力,情况却越来越糟,但现在却懂了。” 沈承君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一世悲哀至极的自己,在那样无望的挣扎里,连喜欢自己的能力都跟着不见了。 “两个人想要长久的在一起,是彼此的了解跟迁就,我了解你,肯迁就你,所以我有资本站在你身边,而王爷你,你从来都不了解我,更不用说迁就我,萧桓,你不是该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谁说我不了解你。萧桓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可是看着沈承君悲凉的眸光,那句话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沈承君深吸了口气,当她试图再弯一弯唇角的时候,感觉到舌尖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咸涩,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很感谢王爷今天为我所做的让步,如果是曾 经的沈承君,我想她即使不吃这种东西,她还是会满心欢喜的收下,然后勉强自己吞下去,因为这是你难得肯分给她的丁点关注。” “你不吃这个?”萧桓惊讶的看着沈承君,她明明经常出入食府客栈,还不止一次的带着食盒送来给他,结果现在她却说,她从来不吃这个?怎么可能。 沈承君轻轻一笑,弯了唇角:“是啊,王爷您并没有注意到,除了喝药以外,我从来都不碰甜食,至于经常去食府,也是因为我发觉有人喜欢吃这种东西,才跑去跟那里的师父学学看。” 别说是这一世的萧桓,即使是上辈子的萧桓,夫妻数载,他也一样不知道自己不吃药不碰甜食的习惯。 庄妃跟萧桓都是喜欢甜食的人,王府里常年可见的甜腻糕点,沈承君从来都没有碰过,却从来没人发觉。 擦了擦眼角,沈承君笑望着一脸惊讶的萧桓,轻声道:“所以萧桓,我们是真的不该在一起的。” 说完这句话,沈承君转身走进了内室,藏在心里两辈子的话终于当着原主说了出来,她想,对于这份曾经无望的感情,她应该没有遗憾了。 萧桓怔怔的看着沈承君的背影,脑海里全是她方才轻松释然 的真实笑容,心里一片酸涩。 直到很久之后,那双薄唇才动了动,无声的吐出那句在他心底盘旋了很久的几个字:“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的,这一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萧桓望着那抹单薄的背影在心底里呐喊了很多次,出口的声音却只是无声的呢喃。 但他清楚的知道,沈承君说的并不是全部。 他承认他的确不曾了解过沈承君,他以为沈承君会喜欢的东西,其实那都只是他在以为。 但是同样的,沈承君说她了解他,其实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只是单方面的自以为而已。 那张花笺上,的确写满了他对心仪女子的各种憧憬,他也承认曾一度认为他会找个符合那些条条框框的女子做王妃,所以当沈承君仗着父皇宠爱要求赐婚的时候,他是愤怒的。 可是现在回想,那时候的沈承君除了任性一些,强势一点儿,却是实打实的按照他心仪的类型去要求着自己,可偏偏就是那样该符合他心意的沈承君,即使追在他身后许多年,他也不曾喜欢上。 反观如今的沈承君,几乎她身上的每一点都不符合他对心仪女子的要求,可他还是不可控制的喜欢了。 没错,萧桓现在很 肯定自己的心思,他喜欢沈承君,很喜欢很喜欢,没有理由的,不可理喻的喜欢。 从小到大,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他心底掀起波澜的女人,如果连这样都不算喜欢,那他萧桓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 明确了自己的想法,萧桓心底的颓丧劲儿就减了不少,沈承君不喜欢他了,说不郁闷是假的,但他们还是夫妻不是么,他们还有无数个日夜可以朝夕相对,他就不信打动不了他家媳妇儿。 这么想着,萧桓抬步就朝内室走。 夜明珠用半透光的薄巾罩住,床侧轻纱帐帘半垂,沈承君合衣背对着自己睡在床上,看着呼吸绵长均匀,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萧桓深吸口气走过去,看也没看一旁沈承君特意让冬夏给他准备的那方软榻一眼,径直走到床边,动作轻巧的脱了鞋。 随着他的动作,床榻一边凹下去几分,萧桓始终盯着沈承君的背影,见她没有反应,知道她确实是睡熟了,才松了口气躺实诚了,想了想又伸手将人轻轻揽进怀里,垂眸见那即使睡梦中依旧眉心轻蹙的人儿眼角似乎还有几道阴郁的泪痕,萧桓心里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擦去她眼角晶莹,将人抱得又紧了几分。 第56章 误会 明珠罩纱,一室静谧,床榻上帘帐后相拥而卧的两人呼吸轻浅,只在半晌后有一声低低的轻叹从内里传出: “对不起……” 对不起,我曾经忽略了一直在我身后的你,对不起,我已经不能如你所愿的放开你。 沈承君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觉得这一觉睡得真不舒服,身体都有些麻木了,就好像被锁了一个晚上一样僵硬,动起来骨头都跟着响似的。 起身后使劲伸了个懒腰,沈承君下意识的朝着距离不远处的软榻望了过去,从那里床单上的褶痕来看,应该就是昨晚有人住过的样子。 沈承君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其实昨天跟萧桓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萧桓发火摔门而去的准备,可是萧桓没有,而是一直沉默的站在她对面,安静的接受她的指责跟怨怪,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却始终没有爆发。 看到萧桓这样的隐忍退让,沈承君忽然觉得无措又觉得心疼,她感觉自己好矛盾,仿佛身体里住了两个相斥的灵魂,一个在拼命的责怪他,一个在使劲的心疼他,最后只好逃避一样的跑回内室,眼泪止也止不住。 入睡前沈承君记得她还在哭 ,然后哭着哭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现在眼睛还有点疼。 “小姐,您起来了吗?”门外传来冬夏试探的声音。 沈承君轻轻嗯了一声,感觉嗓子也不舒服,大概是昨天哭太久的关系。 冬夏一推门进来,就看到沈承君气色不大好的坐在床上,后面跟着的冉嬷嬷更是心疼的蹙起了眉,“小姐,昨晚睡得不好吗?” “没有,大概是睡得晚了,”沈承君最怕冉嬷嬷担心自己,连忙迎上去笑道,随即又板了脸色:“嬷嬷身体不好,有什么事让人来唤我就是了,难道平日里我不在,哥哥他们也要您大早起的伺候?” “没,大少爷不准我动这些。奴婢是太久没见到小姐了,想过来给小姐梳梳头。”冉嬷嬷赶紧摆手,脸上又浮起几丝悲叹眼圈泛红:“也不知道日后还有几次这种机会。” “嬷嬷胡说什么呢,”沈承君心底一痛,拉着冉嬷嬷的手走到梳妆台前:“我问过冬青了,您的身体比先前已经见好,等再调养一阵,我让人接您去王府住,天天都帮我梳头,只怕到时候您先烦不肯去呢,您不知道,冬夏每天给我梳头都难看死了。” 冉嬷嬷慈爱一笑 ,拿起梳子给沈承君一下下的梳,笑道:“小姐就哄嬷嬷吧,冬夏梳头可是奴婢手把手教的,她要是没出师,奴婢也不肯让她跟着小姐的。” 身后冬夏在镜子里得意的朝着沈承君扬眉,还是嬷嬷最公道,夸人就夸人呗,干嘛把她贬得一无是处。 沈承君从镜子里瞧见了轻轻一笑,也没说话,倒是冉嬷嬷眉心拧起来,回头斥了句:“你这丫头,怎么还在那儿傻占着,嬷嬷把你的活儿做了,就不知道去干点儿别的?还不去收拾床铺!” “哦。”冬夏连忙收起笑脸动作利落的跑去叠被。 冉嬷嬷无奈的瞪了眼小丫头的背影,转过头有些担忧的看着沈承君,压低了声音:“小姐,奴婢看窗下的软榻怎么像是有人住的样子?你跟王爷难不成是分床睡的?可是闹了什么别扭?还是秦氏跟祁夫人惹了祸?” 冉嬷嬷是明贤皇后当年派来照顾沈承君的奶嬷嬷,身上是带着品级的,又因为对沈承逸有救命之恩,即使是沈戎也对她尊敬有加,提起曾经攀附沈家算计沈戎的秦氏和祁夫人,语气轻慢得很。 “不是她们。”沈承君摇了摇头,看了眼那边的软榻,脸有些 发热:“王爷有夜读的习惯,怕影响到我,才在软榻上看书来着,并不是分床。” “那就好,奴婢在这府里呆着,最怕的就算您过的不顺,好在王爷是个知冷热的细心人。”冉嬷嬷松了口气,一脸欣慰,“不过小姐也该长大了,王爷心疼您,您也不能总这么一贯承着,红袖添香举案齐眉,那才是夫妻相处之道。” 沈承君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冉嬷嬷转过头又阴着脸看收拾床铺的冬夏,训斥道:“说了你多少次让你陪着小姐是要你在身边提醒帮持,结果你这丫头就是不长心,一味地纵着主子,还让王爷夜里自己在软榻上看书,身旁连个服侍茶水的人都没有!再有一次,仔细你的皮!” 冉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对沈承君沈承逸这些主子恭敬爱护,但是在一众小丫头们面前是出了名的严厉,冬夏委委屈屈的瞧了眼沈承君,张口就想辩解,结果还没等发出声来呢,就被沈承君瞥过来的一个眼神给憋回去了。 “嬷嬷,你别生气了……”沈承君扯着冉嬷嬷的袖子,眼睛眨巴眨巴的瞧着她,讨好的笑:“君儿记住了,以后再不犯了好不好?” 冉嬷嬷 心里立即软了一滩水,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这么可怜兮兮的认错,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段时光,再大的气也都消了,渐渐转了笑脸:“成,小姐以后可要好好的,奴婢在小厨房里给您做了最喜欢的翡翠虾饺,这就给您去拿。” 说完,冉嬷嬷放下木梳转身出去了。 “小姐。”冬夏嘟着嘴不乐意的蹭到沈承君身边。 沈承君瞪了她一眼,嘱咐道:“以后我跟萧桓的事儿不准在嬷嬷面前说实话,她问了你就说都好,知道不?” “哦,知道了。”冬夏乖巧的点头,滴溜溜的眼睛转啊转,咽下了到嘴边的疑问。 奇怪了,为啥小姐要撒谎呢。 外间的软榻明明是她早上过来收拾东西时弄乱的,昨天晚上王爷是跟她睡在一张床上的啊。冬夏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知道半晌后才恍然,她家小姐肯定是害羞了,嗯,肯定的。 于是,不明原因的沈承君就这么自以为昨晚之后跟萧桓在和离这件事上重新达成了共识,默默的错过了真相,。 大概正午时分,沈家老夫人的车马终于进城,冒着淅淅沥沥的雨,拖家带口的五辆马车绕了半个上京城,引来了不少关注。 第57章 将军府可不好进 沈承君得到消息时正在偏厅里陪秦氏看账本,闻言唇边冷意蔓延,上辈子沈老夫人回来就是这样闹得满城皆知,道德绑架似的强行住进了沈府,连身在王府的自己都第一时间听到了消息。 看来除了她跟萧桓的剧本有些变化,其他人还是按照固定的轨迹在重复。 没等其他人有反应,坐在下首的祁夫人先哼了一声。 秦氏当年能顺利到沈家为妾,除了祁家本身的胡搅蛮缠之外,也少不了沈家老夫人的推波助澜。 和顺公主在时沈老夫人不敢造次,明里暗里积累了不少怨气,等和顺公主不在了,沈老夫人就想借机把自家的侄女送到沈家来做继室,结果被沈戎不给面子的赶了出来,后来出了秦氏的事,沈老夫人幸灾乐祸之余还以长辈的身份先给了秦氏见面礼。 所以沈老夫人跟祁夫人也算是老相识了。 但是很显然,这种曾经狼狈为奸的情谊算不上不稳固,祁夫人此刻那一脸斗志的模样,怎么看也不能把这一次的重逢当成友好会晤。 “王妃,夫人,前面说老夫人的车马已经快到府门口了。”秦氏身边的大丫鬟翠巧挑了帘子进来道。 秦氏连忙放下账册松了口气的望向沈承君,她对府里账务只能算是半吊子,一个上午被沈承君挑出来好几处错儿,这会儿借正好把她给解脱了。 沈承君抬眸看了她如临大赦的模样,无奈失笑,她也知道她这算是拔苗助长了,想把秦氏变成大家主母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与其等着她开窍,还真不比早点给大哥找个媳妇容易。 几人起身才走到府门外,就见到几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行了过来,四周路过的人纷纷忍不住回望,倒不是这马车有多华丽富贵,而是花里胡哨的颜色让人想忽视都难。 一旁的祁氏低声冷笑,跟秦氏小声嘀咕道:“看来你家老太太为了搬进来还真是面子里子都舍得下。” 秦氏小心的看了看四周,不高兴的扯了扯祁氏的袖子,压低声音不悦道:“母亲,你小声点。” “怕什么。”祁氏撇撇嘴,她可还记得当初为了阿蓉进沈家门,她在沈老太太面前放低身段赔笑脸的事儿呢,摆得谱跟自己当真是京中一等一贵妇似的,如今还不是死皮赖脸的想住过来。 转眼间几辆马车都已经到了门口,最前方的车上缓缓 走下的中年男子青衣长袍,相貌儒雅,不同于沈戎的杀伐凛冽,沈家二老爷是标准的文官做派,随在他身后的两个少年十一二岁年纪,俊秀清朗,是他的一对儿双胞胎幼子,沈承旭、沈承阳。 身后马车里陆陆续续走下来的人就是沈家老太太和二太太,沈老太太已经五十多岁,保养得宜的脸隐约可见当年的风华貌美,沈二太太马氏是文官家世出身,她父亲是翰林院的编修,长眉杏眼,满头珠翠。 在她们身后下车的是一个聘婷袅娜的妙龄少女,明眸若水,面容娇俏,好奇的四周打量,眉眼弯弯的模样十分讨喜,是二老爷和二太太唯一的女儿,闺名承琪。 沈承君对这些人并不陌生,那一世里,即使她再怎么不喜欢,他们依旧往王府跑的勤快。 秦氏带着人急忙迎了上去,沈承君慢吞吞在后面跟着。 沈府开了侧门迎客,对于这个安排沈老太太显然是不大乐意的,但嘴唇动了动还是隐忍了下来,扶着秦氏的手一路向内走。 祁夫人回头给随行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人一溜小跑的出去接了后面的马车往后面引,沈家带来的人以为是要 带他们跟行礼走后门进府,还千恩万谢的给那小厮行了礼,冬夏忍不住在后面咯咯地笑,被沈承君瞪了一眼,脚下的步子却故意慢了几分。 “小姐,怎么了?”冬夏疑惑的瞧着沈承君,怎么不走了。 沈承君低头看了眼自己被雨打湿了一角的裙子,笑望了她一眼:“我衣服湿了,先回去换了再过去凑热闹。” 沈老太太跟祁氏之间的交锋,她还是不掺和的清净。 沈戎父子此刻不在府中,管家陪同二老爷与两位少爷到前院休息,一众女眷则是到了后堂正厅,沈老太太进门后直接就坐在了上首,随着她一同进来的婆子站在她身后,意思很明显,等着人给她见礼呢。 秦氏上前规规矩矩的给沈老夫人见礼,老夫人心安理得的受了,祁夫人在一旁怒其不争的瞪了秦氏一眼,转而笑望着沈老太太,“老太太一路辛苦怕是累坏了吧,阿蓉听说您要回来高兴得什么似的,今儿本还打算去城门口迎您的,只是将军心疼她有着身孕辛苦,说是要亲自去出城迎接,无奈朝中事忙,终是抽不得身。” “他公务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沈老夫人知道 这是祁氏故意拉出沈戎来压自己,拿秦氏的身孕做护盾,心里不悦,面上淡淡的说了句。 到底是初回京城,老二回京述职,多方面还需要沈戎的帮衬,沈老夫人压了火气,歇了让秦氏行大礼的心思,又朝着秦氏道:“这么多年你总算是有了好消息,瞧着气色不错,身旁伺候的人要精心,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你弟妹,你们妯娌也许多年没见了。” “是。”秦氏柔柔一笑,对老夫人故意提起她进门多年无所出的话并不放在心上,又转头与沈二夫人马氏对望了一眼,看到她身后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笑道:“这是承琪吧?我记得当初随着去任上的时候才六七岁,泪汪汪的拉着我们姑娘的手不舍得放,如今一转眼都是大姑娘了。” “承琪给大伯母请安。”沈承琪从马氏身后走出来朝着秦氏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姣好的脸上堆着甜美的笑容,声音婉转悦耳,语气里又带着一股子天真娇憨。 秦氏连忙让人把事先就准备好的见面礼呈上来给她,一双上好的白玉臂环,无瑕美玉陈放在红绒的托盘上,光华温润。 沈老夫人见此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第58章 你没有资格 沈承琪一脸欢喜的道谢收下,面带羞涩的在房内望了一圈,才小声道:“我刚才好像看见大姐姐了,这会儿怎么不见?” 秦氏一怔,她心里紧张沈家一行人住处的事儿,这么被一问才发觉沈承君没有在房内。 “君丫头回府了?”沈老太太闻言问道。 沈承君以往和她不亲近,现在又是王妃之尊,沈老太太压根就没想到沈承君会专程回府迎她,一经提醒才恍然记得好像在府门口见到有个肖似和顺公主的身影,当时心里介怀从侧门而入的事就没多注意。 “合着您刚才没瞧见啊?”祁夫人笑了笑,别人会忽略的事儿不代表她没注意到:“您回来的可巧,王妃大婚后将军奉旨出城,昨儿才在王爷的陪同下回门,听说您要回来,就特意多停了一天。” “君丫头自小就孝顺。”沈老太太脸上终于多了丝笑意,沈承君再不受她待见如今也是王妃之尊了,肯为她多留一天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怎么这会儿不见人了,她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在外面可别被雨淋坏了。” 底下立即有小丫头脆声道:“回老太太,王妃的衣服方才被雨淋湿了,打发人来说回去换了再过来 。” 沈老夫人淡淡嗯了一声,倒是沈承琪忽闪着大眼睛有些天真道:“大姐姐出嫁时我给她绣得花样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要是能早几个月回来就好了,姐姐现在在王府,都不能像早前那样常见面了。” “姑娘这就是多心了,大小姐最是重情顾家的性子,就是出嫁了也会一样爱护弟妹,”祁夫人眼睛转了转,在一旁笑呵呵道:“老宅那边离着王府又近,姑娘若是得空,就是天天见面也不是难事呢。” “老宅?”沈老夫人脸色一沉,目光带着几分质问的扫向坐在一旁的秦氏。 秦氏心里一惊就要起身,结果祁氏却是先笑了:“阿蓉自从听说您要回来,一早就与将军商量着去老宅那边给您拾掇出来了,就怕您回来住的不舒坦呢。王妃还说,老宅距离王府近,她想要关照也更方便。方才在府外您的行礼已经有小厮引着过去安置了。” “哦?那老身还真该谢谢你们这份安排。”沈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行礼都没让进门,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让她住过来了,强忍着冲动不去掴祁氏那张欠抽的脸,沈老夫人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多留了, 这就回老宅去。” 说着起身唤着马氏的名字作势就要往外走,她还不信了,沈家难道如今由着一个外姓人来做主了是怎么着,她既然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此刻说走就走,难看的可不止她一个人的脸。 果然,秦氏脸上就浮起了焦急之色,赶紧上前去劝:“老夫人,这可使不得。” “如何就使不得了?”沈老夫人眼圈泛红的冷哼,手里的拐杖使劲往地上跺了跺,咄咄作响:“我只道好歹母子一场,亲近和睦是天伦人道,既然已经给收拾了去处,老身自去便是了,何苦在这里给人碍眼?” 秦氏性子绵软,一见这样立即无措的想要道歉,祁氏却是早有准备,当下就给身后俩丫鬟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机灵的丫头跑过来扶住秦氏,口中急急道:“夫人别急,您这一胎不安稳,可不敢因着情绪伤了小少爷,万一传出去,老太太日后可怎么做人啊。” 话一出口,沈老夫人脸色更难看了,连一旁的马氏也眼里浮出怒色,冷笑:“我们这些年在外贫乏之地不懂京中风习,见惯了媳妇怀孕照样地里干活家里做饭的事儿,竟不知京中女眷已经娇贵到给婆母说句话都 能伤了胎气的,倒是比当年和顺公主在时还要娇贵,如今可算是长了见识。” 秦氏顿时更觉羞愧,脸色通红不知该怎么解释是好。 “二夫人这话严重了,阿蓉在这个年纪有了喜讯,本就比年纪轻轻有的要来得小心,这也是将军特意叮嘱过的。” 祁夫人倒是不恼,含笑的眼望着已经颤巍巍起身的沈老太太也不上前,语气慢条斯理。 “老夫人多年在外,想家的心情我们也理解,可是您也要体谅阿蓉的难处,王爷陪同王妃回府,听说您回来的信儿才特意多留了一日,如果您就这么冒雨走了,王爷那儿我们可怎么解释?若是改日去王府请见,王爷日理万机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 秦氏见祁夫人越说越过分,甩开身旁的丫头上前,急声道:“老夫人,我母亲不大会说话,您若是生气,只管训诫我们小辈,外头下着雨,稍后将军与王爷便要回来,您且就在这边歇一歇且等等,如何?” 沈承琪咬了咬唇凑到沈老夫人身边,撒娇的摇了摇她的胳膊,软声道:“祖母,琪儿还没见到大姐姐跟姐夫呢,而且外面还下着雨,您的身体哪受得住啊。” “正是 这个理儿呢,您要是冒着雨走了,将军怕是要怪我们阿蓉的呢。” 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冷笑,分明就是自己赖着不想走,有了台阶就赶紧爬。 沈老夫人的动作一顿,随即叹了一声:“也罢,就依你吧。” 秦氏在一旁狠狠松了口气,这要是让沈老夫人一怒之下冒着雨走了,沈家肯定是要被人抓话柄的,到时候御史那管笔一挥,指不定又闹多大的乱子呢,于是上前来笑道:“既是这样,不如我让人准备午膳,老夫人用过之后到后宅里歇歇乏?” “怎么这后宅里还有我老婆子能歇乏的地儿么?”沈老太太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瞧您说的,这府里哪还能没有您歇脚的地方,说出去可要让人误会了。” 祁氏在一旁乐呵呵道:“不过老夫人您也是知道的,当年将军分家出来时,只得了这么一座府邸,后来显贵发达了,圣上虽然赐了大的府宅,到底将军是个爱念旧的人,还是坚持住在这边,如今后院里大半的院落都是后来和顺公主嫁进门,从公主府合并过来的,能闲置让阿蓉处置的不多,如今我在府上照顾阿蓉,您若是不嫌弃,不如跟我一同在松龄斋里挤一挤?” 第59章 怎么配叫祖母? 这段话让沈老夫人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当年沈戎被沈老夫人强迫分家后,沈戎只要了京内的一座小宅子,也就是如今沈府的前院,至于整栋后宅,其实都是和顺公主下嫁时,当今圣上觉得和顺公主委屈,将附近的宅院合并过来的。 沈老夫人也知道沈家后院最大的朝晖苑被封存,心道即使不是朝晖苑,她怎么也能住到松龄斋去,却没想到的确是住到松龄斋了,竟是跟祁夫人一起挤着住的,闹得好像是要借祁氏的光似的,她想摆个好脸色都做不到了。 “我等常年在外,竟不知京中何时地界这么紧缺,怎么府上院落就只有三两个,竟要母亲与人同挤。”马氏在一旁蹙眉,质问的看向秦氏:“除了松龄斋就没有院子了?” 秦氏连忙解释:“空置的院落倒是不少,但除了松龄斋,其余的都是或偏或简,其实……” “其实按照阿蓉的心思,是最想用朝晖苑来安置老夫人的。” 祁夫人低头喝了口茶,十分真诚的看向马氏:“可是你们也是知道的,朝晖苑是和顺公主先前的院子,货真价实公主府的构架,平日里非诰命都不得入内,更别说 是住进去了,满府里也就我们阿蓉才有资格偶尔进去打扫归置,不过也不急,等二老爷在朝中的时间久了有了建树,老夫人也就能进了。” 马氏被她一句话给挤兑的脸色通红,在场的除了秦氏,的确没人脑袋上扣着诰命的衔。 沈戎军功卓着,生母早年便追封了诰命,后来秦氏扶正,头上也顶了诰命的头衔,沈氏是继母,说不眼红是假,却也拉不下脸来跟沈戎去求,而且她很清楚,即使拉的下来脸,沈戎也不会肯理,要想请封诰命,就只能靠亲生儿子去争取。 祁氏这番话分明就是在讽刺沈二老爷官职低微。 沈老夫人恨得咬牙,被祁氏这种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不过是当年算计了那个逆子才攀上沈家的穷亲戚,就敢这么有恃无恐的在她眼前嚣张,还真当沈家没人了是吧。 正待发作,就听见外面丫头清脆的禀报声:“夫人,王妃过来了。” 话音方落,帘子一掀,沈承君扶着冬夏的手从外面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祁氏立即收了方才的气势,换了副可亲的笑脸迎了过去:“王妃可过来了,老太太听说您回府,正念叨着您呢 。” “有劳夫人作陪。”沈承君对着她轻轻一笑,光看祁氏这副满面春光的样子也知道沈家人被挤兑的够呛。 “这是……君姐儿?” 还没走到跟前,就见上首坐着的人已经起身快步走了过来,激动的朝她伸出手去。 沈承君扯开一丝笑,向后退了一步行了个半礼:“老夫人。” 这个称呼让沈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然后又欣慰道:“长大了,我跟着你二叔去赴任的时候你才几岁,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可不是,老太太要是早几个月回来就好了,大小姐现在可是安平王妃,咱们华晟唯一的一位亲王妃呢。”祁夫人在一旁呵呵的乐,心道你失望个什么劲儿啊,以为叫人家一声君姐儿,就能让王妃叫你句祖母了? 沈老夫人凉凉的看了祁夫人一眼,转头亲切的拉着沈承君的手朝上位引,好在地方够大,两个人同坐也不会挤。 马氏也一改方才的清冷倨傲,笑望着沈承君:“多年不见,君姐儿出落的越发标志,这气度身段,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嫂子,到底是这京城的水土养人,看我家这皮猴儿,瞬间就给比下去了。” “娘。”沈承琪不依 的滚在马氏怀里撒娇,然后抬起脸笑容满面的凑过来,朝着沈承君甜甜唤她:“大姐姐。” “琪妹妹,好久不见。”沈承君笑得疏离淡淡回了句。 相比沈家其他人,沈承琪上辈子与她的交集最多,再见到这张‘天真烂漫’的脸,沈承君只觉得恶心,谁能想到这么明艳的笑容下,竟是那样一颗黑暗龌龊的心。 沈承琪见沈承君的态度如此冷淡,怔了怔,委屈得眼圈立即就红了。 马氏一见连忙将她拉到身边,手上用力,脸上却满是笑容:“这孩子是太久没见到君姐儿了,你们两姐妹自小就关系好。” 秦氏也在一旁插言:“正是呢,刚才二姑娘还在担心几月前送的新婚礼物不合大小姐的心意,这会儿怕是应了那句近乡情怯的老话,心里欢喜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琪妹妹跟我关系一直都很好。”沈承君看了眼沈承琪泛红的眼圈,淡淡道:“礼物我很喜欢。” 事实上沈承君已经记不起当时沈承琪送她的是什么了,反正不会是什么首饰珠玉之类日后不戴会被诘问的东西。 沈二老爷手无实权,又极爱面子,在地方呆了好几年也不见政绩 ,握到手里的银子大半都挥霍掉了,家里又有沈老夫人把持,沈承琪手里能挪动的银子不多,上一世她结交京中闺秀时送的东西也大多是出自她手的小玩意儿,那时沈承君看着心疼,没少暗地里给她添补充台面。 现在想起来,或许正是因为那时给这丫头的东西太多了,才会让她起了后来取而代之的念头。 听沈承君这么说,沈承琪才转了笑脸,亲昵的凑到沈承君旁边坐下,一副姐妹亲近的模样:“姐姐喜欢就好,我一直担心大姐姐嫌我的礼薄。” “怎么会。”沈承琪的靠近让沈承君不由得皱了眉,转头询问的望向秦氏:“午膳可备好了?” “早就预备下了,我这就让人传膳。”秦氏连忙起身,吩咐人摆饭传膳。 众人起身一同到偏厅用膳,在马氏的眼神催促下,沈承琪不情不愿的坐到了沈承君身边。 沈老夫人与马氏各自与沈承君说着客套话,似乎是有意将祁夫人跟秦氏晾在一边,沈承君也不以为意,只含笑听着,偶尔答上一两句。 “大姐姐,一会儿我去你房里休息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沈承琪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的看着沈承君。 第60章 我的儿? “怎么二娘没有给琪妹妹安排休息的院子么?”沈承君手中的筷子顿了顿,抬眼温声问道,话是对着秦氏问的,但她瞧得人却是祁夫人。 “已经安排了,在松龄斋的暖阁。”祁夫人立即乖觉的应了声。 “嗯,我还当是二娘疏忽了。”沈承君淡淡颔首,转头又看向一脸委屈不情愿的沈承琪,笑道:“琪妹妹才回来一路上应该很累了,改日我再过去与你说话,好吗?” 她能说不好吗? 沈承琪用力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已经泛白,这些年她随着父亲在地方上为官,虽然比不得京城繁华,但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她身边的那些闺秀千金,哪个不是上杆子的可劲讨好她奉承她,何曾有过这种对待? 不就是比她运气好摊上了一个公主的亲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就不信了,一个死人的庇荫难不成可以吃一辈子? 以为她不在京城就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呢,王妃尊位说的好听,那个安平王能在成亲一个月后就立即纳妾,说他把你放在心上那简直就是骗鬼的话。偏偏那个妾还是从沈家府里挑上去的,真是要多没用就有多没用。 心里在咆哮, 沈承琪还是知道此刻惹不起沈承君的,于是在她含笑的注目下乖巧的点头:“那我改日去王府找姐姐说话。” 沈承君继续微笑,却没有立即回答沈承琪的话。 祁夫人在一旁笑眯了眼睛,朝着沈承琪道:“二姑娘怕是误会了,王妃这是恪守礼教规矩,在为姑娘着想呢。姑娘常年在外,也难怪不知道咱们这京城的规矩,这里比不得您之前呆的那边民风开化,王爷此次陪王妃回府就下榻在闲舒阁,姑娘如今尚未出阁,让外人知道了,对姑娘的清誉有损。” “我只是想和大姐姐一起说说话,跟清誉有什么关系?” 沈承琪脸色一变,澄亮的大眼睛里立即盛满愤怒,虽然她的确心里是想着去闲舒阁有可能会见到传说中的王爷姐夫,但她绝不是想要抢姐姐的男人,她堂堂将军府的嫡女,才不会自贬身价去与人为妾,即使对方是个王爷也不行。 “我并没有说姑娘有别的意思啊。”祁夫人很无辜的看着沈承琪,“我说的是怕外人误会,又不是说我误会。” “你……” 沈承琪这种小女孩当然不是身经百战的祁氏的对手,下意识求助的看向沈 承君,见她仍旧慢条斯理的喝着汤,并没有出言反驳祁夫人的意思,嘴唇一咬,眼泪扑簌簌就滑下了白洁如玉的脸颊。 一旁的马氏立即将人搂进怀里安抚,抬眸怒瞪着祁氏:“祁夫人,我敬你是长辈,但你方才的话未免太强词夺理,她们姐妹多年不见想多些机会相处,需要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在头上吗?” “合着倒成了我枉做小人了。马夫人的父亲在翰林院供职,原来翰林家出来的小姐家教也不过如此,口口声声敬我是长辈,难不成平日里与老夫人也是这种口气说话的?” 祁夫人撇撇嘴,冷笑:“说我乱扣帽子,那我若是不扣一番,岂不是浪费了二夫人给的罪名?身为臣子妄图染指和顺公主的朝晖苑,身为儿孙,不思供养老母竟跑来分家后的兄长家寄居,今日二夫人在府里的表现足够让外面御史参上不忠不孝的一本了。” “你强词夺……” “够了!” 沈老夫人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她千里迢迢的回来京城,一路上预想过无数次此时回府的局面,却没有一次比现在这种情况来得更乱套。 “祁夫人,老身即使不是戎哥儿的生母 ,但到底也是他父亲明媒正娶进沈家门的,这里是我沈家的地方,还轮不到你这般越俎代庖的指手画脚,还有你,秦氏,当年我做主让戎哥儿纳你为妾时,可是万没想到有一日我亲自认可的儿媳有天能有这么一副好手段来对付我这个婆婆。” 一边说,沈老夫人的眸光一边扫了眼沈承君,嘴张了几下,终究还是把想要教训沈承君的话又咽了回去,沈戎有多宠这个女儿她早年间就见识过了,秦氏跟祁夫人她敢教训,但是惹了沈承君,那才是碰了沈戎的逆鳞,何况再不受宠,人家到底也是皇室媳妇了。 秦氏垂着头咬唇,眼里涌动着深深的委屈,她之前也是一心想要接这个婆婆过来住的,连院子都收拾好了,可是养母说的对,她也是母亲,不能不为腹中的孩子多打算。 祁夫人倒是并不在意沈老太太的怒气,再大的火也迁不到她身上,说她越俎代庖指手画脚?你还不是一样是打着鸠占鹊巢的主意。 眼瞧着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唯独一个不受影响能继续吃饭的人就是沈承君了。 她早就想到祁氏跟沈老太太会有架吵,所以这种诡异压 抑的气氛影响不到她的食欲。 早膳时因为冉嬷嬷一直在旁边念叨着萧桓的事儿,沈承君吃的不多,这会儿可是真挺饿的,一桌子人都陷入沉默,只有她心满意足的吃的肚子饱饱,就差打个嗝宣布她的好饭量了。 就在沈承君咽下最后一口饭的时候,外面传来沈戎父子与萧桓回府的消息,祁夫人与沈老太太相继起身,各自表情丰富的快步往外走,大有出去再来一架的征兆。 “真热闹。”冬夏与沈承君慢悠悠走在最后,小声的跟沈承君嘀咕:“小姐之前说这会是场闹剧还真是太客气了。” 前院里沈戎已经听管家禀报了具体事宜,带着沈承逸与萧桓一路向后院而来,才跨过中门,就见到了匆匆迎来的一行人。 “我的儿……”沈老夫人一见到面容冷肃的沈戎,上前几步,颤巍巍地含泪唤了一声,“一别经年,想煞为娘了。” 沈戎对这个继母一贯无好感,出于孝道,带着沈承逸上前给她见了个礼。 沈老夫人见此心中满意,欣慰的看着沈戎,露出一脸心疼的表情:“我的儿,这些年不见,你怎么瘦了许多,可是身旁的人伺候的不够精心?” 第61章 居心不良的堂妹 这话就是明着指责秦氏了,沈戎皱了皱眉:“我身为武将出入军营,若如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般只懂得在家休养发福,岂不是成了奸恶佞臣,辜负了圣恩?” 沈老夫人没想到沈戎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的反驳,心里一突,仰头对上沈戎带着几分冷意的眼,呼吸都窒了几分。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便宜儿子就是再怎么不待见自己,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排斥了,可此时才发觉,他眼底的厌恶竟仍然那么明显,这样的他怎么会帮自己儿子在朝堂站稳脚跟?想到这里,沈老太太的身形晃了晃。 在她身后立即有一双纤细娇嫩的手扶住了她。 “祖母,小心。” 清脆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关切,沈承琪仰着她娇憨可人的面庞,笑望着对面的几人,聘婷袅袅的逐个一一见礼:“承琪见过大伯,见过大哥哥,见过……姐夫。” 如果仔细去分辨,在唤出‘姐夫‘这两个字的时候,沈承琪的声音较之先前的两声明显低了不少,其间还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娇羞。 华晟朝唯一一位被封王的皇子,天青色的水墨长衫,团云绣缎外袍,墨发上束着紫金玉冠,眉眼清冷,气 度华贵,举手投足间从容优雅,丰姿如仪,眉目如画,果真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俊美好看。 打从这三人出现在门口开始,沈承琪的眸光就锁在了萧桓一个人的身上,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承君曾经几年如一日的追在这个人身后痴缠,如果换成是她,恐怕也会坚持那样做,只可惜,她没有好命的混到一个皇帝做舅舅。 沈承逸见此下意识的皱了眉,冷淡的目光扫过沈承琪微红的脸,眼底眸色渐渐沉了沉,又侧头看向自家小妹。 不同于所有人的关注都在忽然出现的三个人身上,沈承君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锁定着沈承琪,所以她在见到萧桓后的反应,第一时间就落都在了沈承君眼里。 看来今生还是上一世的重复,沈承琪即使没有被王府的权力迷乱了眼,也照样会迷上萧桓,也难怪,当初的自己,何尝不是在一眼之间就被凝固了灵魂呢。 不过至少还有是一点不同的,假如当年的萧桓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沈承君即使再喜欢这个男人,也绝不会靠近半分。 沈承君心里冷嗤了一声,总算正眼瞧了下萧桓,秀颀如松,尊贵风华,打扮成这个妖孽样,也难怪 惹得沈承琪芳心乱颤了。 萧桓从一进门就在搜索沈承君的身影,昨晚两人算是不欢而散,早起他特意提前了半个时辰去上朝,就是不想给沈承君重复昨天那番话的机会。 眼见着自家媳妇慢吞吞的跟在众人身后,好不容易赏了个眼神给自己,却带着几分明显的嫌弃,萧桓眼底不由得浮出几丝宠溺又无奈的笑意。 完全忽视了还在他面前柔媚行礼的沈承琪,萧桓直接绕开人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沈承君面前,朝着她伸出手去:“叙旧结束了吗?我们回家吧。” 萧桓当众要接沈承君回家的举动让沈承君吓了一跳,倒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沈承逸和沈戎的支持,前者是觉得沈承琪那种明晃晃的勾引太碍眼,不想妹妹生气,后者则是认为家里外人太乱,抱怨宝贝女儿添堵。 于是半个时辰后,沈承君带着意犹未尽的冬夏,辞别了泪眼朦胧的冉嬷嬷,踏上了回府的马车。 回程时萧桓也不知道抽了那阵风,亲手扶着沈承君上了马车不说,还当众体贴的给她紧了紧披风,唇边的笑意更是让沈承君觉得毛骨悚然,背后目送着她们出门的沈承琪的目光出奇的灼热。 “大伯 ,大姐姐怎么不多留一留啊,我好舍不得她。” 眼见着车帘被放下,沈承琪咬了咬唇,嫉妒的目光追随着马车的方向。 沈戎似乎心情不错,难得的回了句:“太子寿辰在即,给各府都发了请柬,他们应该是急着回去准备了。” 目送着王府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沈戎经年硬朗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丝欣慰一次惆怅。 和顺,若是你还在,看到女儿终于得偿所愿,你应该会放心了吧。 “太子寿辰在即,今年如果要大办,咱们府上的贺礼是不是再添置一些?”秦氏听闻这个,询问的望向沈戎。 沈戎淡淡嗯了声:“你决定吧。我同老二去前院的书房议事,你陪着老夫人休息。” 说完,转身带着沈二老爷朝着前院的书房而去。 沈承琪忽闻太子寿诞的事儿眼睛一亮,跟在众人身后心思转了好几转,想着自己才回京城,即使身份也是贵女,但父亲官职未定,也不知能不能参加,如果能参加,是不是又可以见到王爷了。 这样一思量,脚步就慢了众人几分,直到秦氏发现奇怪的唤她,才追了几步赶上来,一脸羡慕道:“姐姐与姐夫的感情真好。” 不是都说沈承 君在王府里面不得宠么,即使是看在沈家军威的份上做戏,未免也有些太过了。 这种酸酸的语气别人察觉不到,沈承逸却不会错过,状似无意的瞥了她一眼,轻轻的哼了声:“我的亲妹妹,自然是配得上萧桓如此对待的。” 沈承琪脸色一白,对上沈承逸清冷的目光,顿时有种心思被看穿的慌乱,连忙垂下头,朝着马氏的身后躲了躲。 就这副胆子,也配跟他家妹妹抢人。 沈承逸冷哼了声,扭过头率先一步走了。 “先前不是说要多停一天,怎么忽然说走便走了?”马车上,沈承君听着外面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府里有什么事吗?” 沈承君的第一个反应是,蒋琬又闹出幺蛾子了。 萧桓半靠着软垫坐在车上,整个人透着一种慵懒和随性,从书卷中抬起头来:“你不是不想留在那边了吗?” 沈承君闻言一怔。 她的确是不想留在那边看祁夫人跟沈老太太互掐的把戏,在沈家多留一日,除了想跟父兄多亲近,更是因为不放心秦氏摇摆的心思,如今看来秦氏很确定她想要什么,又有祁夫人助阵敲边鼓,沈老太太一行人捞不到什么好处。 第62章 太子请柬 只是她没想到萧桓竟然会看得出来,让她一度怀疑难道是她的表现太明显了? 萧桓放下手里的书,瞧着沈承君时而蹙眉时而疑惑的样子好久,忽然握住了沈承君的手,温声道:“别想了,沈家有岳父和大哥,其他人即使有坏心,也翻不出什么天来的。” “你又知道?”沈承君奇怪的看了眼萧桓,半晌才反应过来手被他拉着,用力往回一抽,手上骤离的温热让她不自觉又想起方才在沈家门外,萧桓体贴扶她上车的样子,脸不自主的又开始发热。 萧桓垂眸摩挲了下指尖,半晌才抬起头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金色的请柬递给她:“太子府送来的,你看看。” 沈承君疑惑的接过来,上面的几行小字立即吸引了她的视线,一扫方才的尴尬,抬起头时已经眉眼弯弯:“太子表哥要过寿?” “嗯。”萧桓心里有几分不悦,他不喜欢看沈承君提起旁人时用这么亲昵的语气,尤其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太子:“你如果不喜欢,可以不去。” “为什么不去啊。”沈承君奇怪的看了萧桓一眼:“除了我,其他的几位皇子妃应该都不会缺席吧?太子表哥这 么多年的寿辰都平平淡淡的过,难得热闹一次。” 太子的寿辰原本只是东宫小聚,但今年显然不一样,两位侧妃在寿宴当日又准备办场赏花会,邀请各府主母闺秀齐聚,如今已经近冬,说是赏花,那些暖房里的娇花搬入寒风里,转眼间就成了快近凋零的残花,有什么可看的,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是那位准太子妃才对。 准太子妃辛玖语。 丞相辛默的嫡长女,名动京华的第一才女。 三年前她就被昭德帝看中,成为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不想婚期将近之时,辛家老夫人忽然急病离世,辛家小姐坚持为其守孝三载,推迟婚期,自此纯孝之名誉满京都。 正妃不在,如今的东宫暂时由太子的两位侧妃主理,算起日子,辛家小姐应该还有几个月就可以出孝了。 上一世太子萧睿在秋狩上独占鳌头,以晶莲为礼相赠伊人留下一段传颂佳话,昭德帝高兴之下当场为其赐婚,将婚期定在了来年九月。然而这一世晶莲却被她误打误撞给得了,没有了那一出‘宝物赠佳人’做引,昭德帝赐婚的事自然也就没发生,所以现在东宫还是两位侧妃的天下 ,准太子妃的婚期不定。 此时办宴,还是昭德帝授意,应该就是为了借机赐婚吧。 不知道那两位侧妃在得知因由的情况下为萧睿操办寿辰,心里是不是痛并快乐着。 沈承君忍不住乐出声。 “发什么愣呢?”萧桓瞧着沈承君发呆又傻笑的样子,眉心一拧,伸手就抽走了沈承君手里的请柬:“傻笑的样子真丑。” 手中的东西被拿走,沈承君也自然而然回神,一本正经的回答:“东宫正妃虚位多年,总算可以尘埃落定,我替太子表哥高兴,不可以么。” “你想去看热闹?”萧桓觉得自家媳妇真聪明,这么快就能想到这场寿宴的目的,就是这个称呼实在是刺耳,于是瞧了眼手里的烫金请柬,朗声道:“想去东宫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本王一件事。” 沈承君瞧着请柬在萧桓指间轮转的样子,忽然就想起昨晚被他发现那张花笺的情景,没好气的瞪他:“什么事?” 明明是你要我看请柬的,这会儿看到她想要去参加了,就开始坐地起价,鄙视你! “你如今已经是本王的王妃,对太子的称呼一定要改。”萧桓沉着脸道。 以前沈承君追 自己时也曾在他身后表哥表哥的唤个不停,后来被他吼了一次之后就再不叫了,如今再听她这么喊太子,怎么听怎么觉得刺心。 “就这个?”沈承君蹙着眉像瞧怪物一般上下打量着萧桓,她都做好了被剥削的准备了,结果这个要求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萧桓一笑:“就这个。如果你做不到,太子那边,我可以帮你告假。” “好,我答应。”沈承君咬牙道,她最看不惯萧桓这副表情,跟上辈子太违和了,鬼使神差的,沈承君忽然问道:“王爷,你觉得沈承琪如何?” 上一世萧桓对沈承琪不假辞色,可这辈子萧桓明显性情大改,还真有点说不准了。 “沈承琪?那是谁?”萧桓疑惑的拧眉,他有认识这个人么。 沈承君不自觉的眉心一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这么转眼就给忘了?就是方才在前院里给你行礼问安的那个女孩,我二叔家的妹妹,比我小两岁。” 萧桓这才隐约记得貌似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他当时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家媳妇身上呢,对其他人还真没留心,比沈承君小上两岁,那应该是快要及笄了吧。 “这一季回京述 职的官员不少,你二叔虽然没做出什么政绩,但也无甚错处,父皇看在岳父的情面上,应该会对他有所晋升。” 萧桓还当是沈承君想要替她的姐妹打算,于是很中肯的建议道:“如果你想要提携她,这次的太子寿宴,你就带着她一起去赴宴好了。” “我跟她又不熟。”沈承君想也不想的脱口道,唇角隐约翘起一个浅浅的弧。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赌气般的猛然别开头,将视线从萧桓的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马车的角落。 萧桓慵懒的靠在一旁将沈承君的每一个动作尽收眼底,眸中笑意染染,自家媳妇的每一个表情都让他觉得十分耐看,就连赌气自恼的样子都让他觉得惊喜,想要忍不住……奖励她。 回到王府后沈承君第一时间去了黎华院的偏厅,一进门就看到冬舒愁眉苦脸的拿着笔在书桌上写写画画,一见到沈承君的身影,两只眼睛就像是沙漠里见到绿洲般亮得几乎可以照明。 “小姐。”从书案前起身,冬舒急匆匆几步就走到沈承君身边,将手里方才写的纸递到沈承君面前,等沈承君一接过去,他干脆运气轻功一溜烟就不见影子了。 第63章 寿宴 “哎……”沈承君无语的看着冬舒转眼消失的方向,她还有话没说呢好不好,这个主子是不是当得太和蔼可亲了啊。 算了,沈承君原本打算让冬舒去处理下跟哥哥交接保护喜娘一家的事儿,既然他不肯多听一句,那就让他再继续白干几天苦力好了。 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沈承君哭笑不得,她总算是知道冬舒为啥这么火急火燎的逃遁了,她这两日不在家,府里的事物管家竟然一点儿没有帮忙处理的意思,所有婆子管事需要请示的问题,全都被冬舒一一记在了纸上。 让冬舒动笔,就好比让冬夏动针,全是俩人的硬伤。 吩咐了人将管事婆子都召集到偏厅,沈承君坐在椅子上看了看急需要处理的几件事,忽然抬头问冬夏:“让你给我绣的画屏做的怎么样了?” 冬夏小脸一皱,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悲催的包子,可怜兮兮告饶:“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做不到啊。” 沈承君自动无视了冬夏的表情,轻轻颔首:“那你慢慢绣,让冬舒明早之前,把这几天让他练的大字交上来给我看。” 冬夏眨了眨眼睛,表情甚为无辜:“啊?冬舒这几 天一直在跑喜娘那边的事儿,估计已经……忘了吧?”不是估计,是肯定。 沈承君似笑非笑:“你是说,你们忘了本小姐的惩罚?” “当然不会,奴婢这就去让他准备!”冬夏立即表情一正,端出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高尚心态,一溜小跑的去找冬舒了。 沈承君瞧着冬夏麻利的动作,觉得自己的主子威严找回来不少,心情顿好的开始处理公事。 而另一边,萧桓回到王府就径直去了书房,一路上管家将急待处理的事向他禀报了一遍,又拣了几件平日里磨磨蹭蹭不敢回的事儿说给他听,谁让他是这么懂得察言观色的称职管家呢,主子这会儿的心情仅看他扬起的唇角就猜得到了。 “王爷,朔风已经在外面候命,您要不要这会儿见见他?”手头上的事儿都禀报完,管家瞧着自家王爷丰神俊朗的立在书案前挥毫泼墨,假装看不到他画的是什么,一本正经的请示。 “嗯,让他进来。”萧桓头也不抬,认真的埋头书案。 片刻后,一名黑衣短衫的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当日负责调查马场事件的那个人,萧桓的贴身护卫,朔风。 “属下参 加王爷。” 萧桓的笔顿了顿,难得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人找到了吗?” “是,在汾阳县附近一座荒山上找到的,凌大夫在那里发现种植着大片马场上出现的那种毒草,属下已经留了人手在那边继续追查,朔月陪着凌大夫在后慢行,属下先回来复命,最迟后天早上也会到了。”朔风连忙答道。 萧桓满意的点头,提笔继续:“嗯,等朔月回来,让她直接去黎华院服侍。” 黎华院? 朔风一愣,询问的看向一旁的管家,他们几个从小就跟着王爷,即便偶尔有任务外出,也从来没被安排去给其他人办差的,难得他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么。 萧桓半晌没听见回复,凤眸一抬,冷冷地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王者的强势。 朔月心头一凛,连忙应了声‘是’,后背顿觉惊起一身冷汗。 好在萧桓心情还不错,并没有追究谁的意思,笔下女子的窈窕身姿已经逐见形貌,恰是那日秋狩时沈承君所穿的那一身骑装。 萧桓唇角微扬,等这幅画完成,拿去给那女人看看什么才叫画功,瞧她房里那几幅画,都没把本王十分之一的风采描 出来。 朔风心里七上八下的等着自家主子降罪,结果等了半晌也没见动静,心道不带这么温水煮青蛙的,忒折磨人了。 半晌后,萧桓满意的瞧着笔下的画影儿,问道:“关于收徒的事儿,那老家伙怎么说?” 朔风立即苦哈哈的挠挠头,“那个,凌大夫说了,他以后改行不做大夫了,改做兽医,所以当不了大任……” “是么。”萧桓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回答,前阵子让那个老头子去查马场那匹马身上的毒药出处,以他的性格,不气得胡子飞起来才怪。 于是慢悠悠道:“也罢,本王最不喜欢强人所难,本来王妃想用九转晶莲做为拜师礼的,既然凌大夫不肯,那就还是算了吧。” 朔风立即瞪大了眼睛崇拜的瞧着自家王爷,嘴巴半天没合上:“王爷,你料得也忒神了吧,凌大夫一开始是的确是拒绝的,但是后来他听说王妃在猎场上赢了晶莲,就立刻改口了,说是为了您的幸福不介意勉为其难的帮一把,不过他还是坚持要先看看王妃的资质,太差了也不行。” “这个简单,等他回来同本王一同去黎华院亲自看看就是了。”他家媳 妇的资质,那肯定是最好的。 萧桓唇角一勾,想到方才下车时那个女人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样子,现在他给她找了师父回来,看她还有什么理由逃跑。 转眼间几天过去,就到了太子寿辰的当日。 沈承君一大早上就被冬夏折腾起来,华服美饰的一件件往她身上试,美其名曰作为本朝唯一的一位王妃,她必须要有王妃的自觉,华贵雍容,艳压四座。 沈承君也任由她折腾,等车到了东宫门外,便有专人引着一路缓缓朝着正殿而去。开阔的场地上已经停放了不少马车,可见早早就有宾客齐聚,从那些侍卫宫女窃窃私语里听得出,像她这个时间段来的,估计没几个了。 “可是永安王妃到了?”一声婉转清脆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沈承君扭头去看,只见一位风华正茂的明艳女子从门内走出,浅浅的行了一礼,善意的望着自己笑道:“妾身东宫侧妃冯瑶,家父与沈将军曾同在滇南驻守,算得上是故交,只是这些年走动的少。” 太子侧妃,这个名号虽然好听,但是在嫡庶等级分明的华晟,在太子位列九五之前,远不及沈承君这个王府正妃来的尊贵。 第64章 两世宿敌 沈承君微微侧身算是避开了对方的礼,冯瑶这个人她上辈子没有接触过,但是隐约记得太子萧睿暴毙时,曾有位东宫侧妃当场撞柱相殉结果没有死成,被随行的太医诊出她已有两月身孕。 昭德帝大悲之后逢大喜,不仅将其追立为正妃,还将她的娘家恩荫,便是当时的浔阳伯府冯家。 之后那位侧妃十月怀胎生下一子,被昭德帝亲自养在身边照顾,才一出生就封了王位赏了封地,而他的生母在孩子被接走当夜便悬梁自尽,追随萧睿而去。 如今看来那贞烈的侧妃就是眼前这个冯瑶了。 此刻见她笑如春风,举止做派爽朗不做作,沈承君在心中暗暗感叹,如此妙人却折在最美的年华里,实在是可惜了。 冯瑶见沈承君避开了这一礼的动作一愣,倒是沈承君先一步上前扶住了她的手,笑道:“以往是故交,现在又是妯娌,咱们不论这些虚礼,倒把人都累的生疏了。” “话虽如此,到底礼不可废。”冯瑶坚持了一下,但是在沈承君明丽的笑容里还是选择了妥协,两人携手向内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在宫人的引路下穿过回廊,很快就 到了一座恢宏奢华的大殿前。 宽阔的青石板路两侧,争艳开放的菊花摇曳风中,淡淡的清香扑鼻,但因为此时早已过了秋季,这些暖房里养育的娇花终是抵不过初冬冷风的洗礼,有种瑟瑟发抖的感觉。 沈承君知道冯瑶该是特意在东宫外迎接自己的,但这一路行来,冯瑶并没有刻意的亲近拉拢自己,连沈承君偶尔刻意的加快或者放慢步调,冯瑶也总是不着痕迹的配合,与她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这让沈承君对她的好感又加了几分,在她身旁说话也就少了几分忌讳。 “到了。”冯瑶配合的停下脚步,转眸笑望着沈承君说道。 “一别经年,东宫竟然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倒像是一点儿没变。”沈承君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忍不住轻声感慨了一句。 她幼年时常常被明贤皇后带来东宫玩耍,有时候干脆就歇在这边,抢了萧睿的寝殿来住,萧睿脾气好,在书房里窝一宿也不生气。 直到后来闵贵妃成为继后,每每端着虚伪的笑容跟她装慈爱,沈承君觉得不舒服,干脆就再不来了,如今许多年过去,东宫竟然还跟记忆中无甚差别。 冯瑶轻轻 一笑:“太子是个念旧的人,又不喜铺张,而妾身跟许晴两个都是懒人,平日只管束宫人就已经很吃力了。” 沈承君轻轻颔首,没有接话。 昭德帝为她赐婚后,为了平衡朝中军权势力,将同是武将世家嫡女出身的两人赐婚给太子做侧妃,太子两年前同时迎娶两位侧妃,婚礼极其隆重,据说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在正妃未立的这两年里共同执掌东宫事宜。 沈承君实在想不出两个共享丈夫的女子要如何和睦相处,还能联手将一座宫殿打理的井井有条,但东宫却的确如此。 跟着冯瑶一路行进去,就听见大殿里传来女孩儿们悦耳清脆的笑声,暖风袭袭,暗香扑面。 随着两人的入内,方才还在欢笑玩闹的众人都停了下来,纷纷起身给沈承君见礼。 “各位妹妹无需多礼。”沈承君笑着扶起先前被围在众人中间的女子,见她面容清秀婉约,从服饰上看应该就是东宫的另一位侧妃许晴,于是一左一右的拉着她与闵瑶在上位落座。 “我不常出席这些宴席,与众姐妹大多是头一回见,你们这样规矩着,反倒让我不自在了。” 见沈承君 笑语晏晏并没有摆出亲王妃的架子,几个女孩儿的目光也变得亲切起来。 沈承君从进门起就特意留心了此间座位的安排,太子寿宴说是邀请亲贵女眷相聚,其实受邀的都是各府的贵女,由于没有太子妃的关系,并没有各府的夫人上门。 所以最上首的位子,肯定是她这个一品王妃来坐没错了。 两位侧妃在她身侧这无可厚非,倒是摆在她们之间的那个空着的座椅,让沈承君眼底的笑意冷了几分。还以为她来得已经很迟,没想到那位辛大才女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因为沈承君的平易近人,在场的小姑娘也都是爱玩爱笑的年纪,之前那些刻意收敛的情绪终于被调动起来,再瞧沈承君一副温容大度的样子,顾忌也就少了很多,这会儿又天马行空的乱说起来。 “大姐姐……”在一众欢笑玩闹的声音里,忽然一道小小的怯怯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引得了众人的关注。 沈承君微眯了眼睛,她早在一进来时就在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沈承琪,虽然有些意外沈二老爷此刻还赋闲在家,她怎么就这么快找到机会融入了京城的贵女圈,但是想想上辈 子她长袖善舞的手段,也就释然了。 显然上辈子审时度势的天赋,沈承琪这辈子依然享有。 如果依照沈承君上辈子那副高傲冷漠的性子对大家颐指气使,肯定会得罪不少京中贵女,沈承君是王妃之尊,没谁敢找她麻烦,但欺负欺负她的亲戚,还是很容易的。沈承琪表现的与沈承君不亲近,即使被人发觉了跟沈承君的关系,也可以避免被她连累。 假如能让大家相信她们姐妹关系不和,那说不定还能被人对她另眼相看。 这是很聪明的做法,沈承君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何况她本就不想跟沈二老爷家的人牵扯上任何关系。 但是沈承琪选择在沈承君得到了大家尊敬认可的时候跳出来跟沈承君说话,明摆着的是想利用沈承君借势,得到大家的关注,这让沈承君很不高兴,所以听到了沈承琪的呼唤,沈承君只是垂眸抿了一口茶,并没有答话。 气氛一瞬间就冷却了下来。 “这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千金?”冯瑶疑惑的看了眼沈承琪,方才人多她倒是没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今日除了沈承君,还没哪个贵女有资格是她来亲自迎接的。 第65章 敌人相见 沈承琪见沈承君不搭理她,原本还有些心慌,此刻听见太子侧妃问话,连忙步态款款的走到大厅正中,在众人打量的眼光中盈盈而拜:“臣女沈承琪,见过侧妃娘娘。” “沈承琪?”冯瑶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转而笑望着沈承君:“听名字,倒像是王妃家里的女孩。” “的确是叔伯家的妹妹,近日才归京的。”沈承君淡淡的看了沈承琪一眼,颔首道。 如此疏离不亲近的态度立即让大家心里有了个谱,这个女孩显然并不是王妃喜欢的妹妹呢。 “大姐姐……”沈承琪立即就红了眼睛,不知所措的望着沈承君,姣美明艳的小脸上尽是委屈,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若是男子见到这一幕,估计百炼钢也会化作绕指柔,可惜在座的都是各府千金贵女,面对这无助娇弱的可怜人,还真是半分怜惜也提不起来。 “既然是亲眷,怎么刚才王妃才进来的时候没见你出声?”冯瑶最不喜欢这种装弱造作的女孩,此刻语气也就不那么和善。 “方才臣女与人聊得投入,一时没有注意到。”沈承琪低着头,弱弱的辩解道。 冯瑶哼了一声,对沈承琪的回 答不置可否,而是转过头对着沈承君道:“王妃这个妹妹的性子,跟你还真是不像,不过,倒是个聪明的。” 这样明褒暗贬的话,在场的贵女们虽然年纪轻轻,却都是在内宅纷争里耳濡目染里长大的,那还能分辨不出意思,于是纷纷在下面窃窃私语,看着沈承琪的目光就不见了方才的友善。 趋利避害是人的一种本能,她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后来又巴巴的凑过来想要借势博彩,如此无耻的行径绝不是她们愿意去结交的人。 沈承琪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如同针扎一般难受,袖子里的手不断的收紧,贝齿将下唇咬的一片青白,站在殿内正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笑语:“抱歉,我来得晚了,让各位妹妹久等。” 厅内的女孩们显然对来人十分熟悉,纷纷起身,有几个已经一脸雀跃的迎了过去,一时间除了坐在上方的沈承君,就只有在她身侧的冯瑶不曾起身,尤其是在另一位许侧妃站起来的时候,沈承君很明显听见冯瑶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由此可见,来者何人了。 珠玉的帘子噼啪作响,从外面 走进来的女子身形高挑,一袭素雅的月白色广袖长裙,如漆墨发上琉璃步摇随着她的步调来回轻晃,明眸皓齿,清丽脱俗,不施粉黛就已容色倾城。 “玖语姐姐。”几个与她相熟的女孩已经高兴的围了过去,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她向内走。 其实不用看冯瑶的反应,仅是那一道声音,沈承君就能分辨出来这是谁,辛家嫡女辛玖语,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于她而言,这可是上一世的老相识了。 上一世第一道弹劾沈家的奏章,便是出自这位准太子妃的父亲丞相辛默之手,而辛玖语本人与她,也是不死不休的宿敌。 由于辛玖语的到来,众人的目光纷纷围绕在她身上,一时间被淡出视线的沈承琪悄无声息的挪到了角落,恨恨的瞧着那些明艳欢快的脸,最后将怨毒的目光投向上位处的沈承君。 “喂,你那个妹妹可不简单啊,瞧那眼神儿狠的,你可得小心着点儿。”冯瑶凑到沈承君耳边低声说了句。 沈承君低低一笑,眸光扫向越来越近的那抹身影,同样声音压低:“无妨,比起这一位的手段,小巫见大巫罢了。” “她?”冯瑶不屑的撇撇嘴 ,“金玉其外罢了,鱼与熊掌妄想着要兼得,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等过了今天结果都一样。” 沈承君听她话里有话,又有点云里雾里的不分明,疑惑的瞧着冯瑶。 冯瑶显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从桌上的点心盘里挑了块糕点递给沈承君:“太子说你不喜欢甜食,特意让人在厨房里备下的,尝尝看?” 呃,沈承君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萧睿吩咐自己的侧妃照顾她的喜好?这个情况是不是太诡异了点儿。 冯瑶笑弯了眼睛:“你别怕啦,我知道你跟太子只是关系好的兄妹,说起来我倒真挺希望你对太子有意思的,那就没那个虚伪的女人什么事儿了,多好,一想到以后要跟那种人朝夕相对,我就头疼的厉害。” 那你还真是坦率得可爱。沈承君失笑的看了冯瑶一眼。 此刻被众人簇拥着的辛玖语,已经来到了沈承君的面前,身形款款,缓缓而拜:“臣女辛玖语见过安平王妃,娘娘万福。” 万福,有你在场,万堵还差不多。 沈承君心里冷笑,抬眸朝着这个前世争斗的宿敌看过去,很意外的竟然在辛玖语的眼底读到了一抹敌意, 虽然很浅,却很清晰。 这个发现让沈承君轻轻挑了挑眉,上辈子她俩是你死我活的宿敌不假,但那该是发生在萧睿离世,辛玖语转战移情萧桓以后的事儿。 如今这会儿你辛大小姐脑袋上顶着的可是准太子妃的名头,跟她一个王妃露出这种情敌般的眼神,是想闹个什么鬼? 联想到方才冯瑶说鱼跟熊掌兼得的话,沈承君略有所悟,这辛大小姐该不会是得陇望蜀,现在就对萧桓有了绮思妄想了吧。 这么一想,沈承君就觉得胸口发堵,接过冯瑶递来的点心咬了一口,的确是按照她喜欢的口味做的,却怎么吃都不是个滋味。 连方才喝的茶水此刻也觉得苦得慌。 下方的辛玖语依旧维持着参拜的姿势十分辛苦。 因为要嫁入皇室的关系,她的规矩礼仪是有宫内的嬷嬷亲自教导的,角度动作分毫不差,但因为这些年脑袋上顶着准太子妃的光环,即使遇上比她等级高的人需要参拜,大多也都点到即止,甚至有些还没等她有动作,对方已经拉住她不用她行礼了。 这么久的保持同一个动作,还是近几年来的头一回,不消片刻,辛玖语的额上就见了汗。 第66章 和我家奴关系真好 底下这些贵女们面面相觑,安平王妃这是明摆着在与辛玖语过不去了,她们之中不乏与辛玖语交好者,但沈承君的地位摆在那儿,虽然心里着急,终究没人敢上前说一句话。 直到沈承君喝完了一杯茶,才终于像是突然记起了底下还有一个人似的抬眸,淡淡道:“起身吧。” “谢王妃。”辛玖语咬牙的回了句,长时间的弯膝行礼让她双腿都有些麻木了,起身后身形一晃,旁边立即有人手快的扶了把。 “辛姑娘的身子还真是弱,”沈承君淡定的放下手中茶杯在桌上,瞧着依旧缓步朝着她身边位子上走过来的辛玖语,眉心一拧,抬手朝着角落处的空位上一指,笑道:“我记得方才闲聊时有人曾提过戚家妹妹精通药理医术,辛姑娘不妨坐过去,与她好好询问一番?” 辛玖语的脚步一顿,脸色变得极难看,半晌才咬牙道:“臣女身体无碍,就不劳王妃娘娘费心了。” “那便是我多操心了。”沈承君微微一笑,执起茶壶在一空杯里蓄满了茶,放到身侧的空位上,疑惑的瞧向外面:“云阳这丫头怎么还不过来,是想着一会儿来喝凉茶的么?” 冯瑶的嘴角抽了抽,沈承君这是明摆着不让辛玖语坐过来了,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位子是给辛玖语留的,但论起尊卑位份来说,今日同来参宴的公主们显然更加适合坐这个位置。 而辛玖语此刻还没入东宫,在没能尘埃落定以前,让她过去跟其他贵女们同坐,也无可厚非。 辛玖语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了,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如此僵持不下的气氛里,其他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插言多嘴,直到半晌后,一位平日里跟辛玖语交好的贵女顶着压力冒头,朝着辛玖语邀请道:“玖语姐,我最近新得了个棋谱,姐姐可否过这边来帮我参详一二?” “好。”辛玖语冷冷的盯着沈承君,半晌后才答应道,转身抬步坐到了那人身边。 众人不知不觉都松了口气。 准太子妃对上亲王妃,这出戏可不是谁都愿意看的。 “云阳公主方才拉着乐阳公主和楚阳公主去清灵池那边喂鱼了。”心思单纯的许侧妃小声在沈承君耳侧说了句。 “无妨。”沈承君先是一愣,没想到许晴竟然是这么个性子,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俩侧妃能和睦相处了,转而又 跟冯瑶咬耳朵:“我觉得你这毛病有点容易传染,我忽然头也很疼了。” 冯瑶忍不住扑哧一乐,亮晶晶的眼睛瞧着沈承君,与她心照不宣的一笑。 辛玖语身体僵硬的坐在位子上,四周的目光如芒在背。 自从三年前确定了她准太子妃的身份,一直以来无论到哪,都有人众星捧月的恭维,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公然的轻视,心里那股恼火压都压不住。 难道她们不知道,今天这场宫宴就是为了她的婚事而办的吗。 “王妃娘娘在笑什么,不妨说出来与大家同乐?”辛玖语深吸了口气,眸光扫过她与沈承君之间高下的差距时微微一顿,只要过了今日,她就是那个身居高位的人。 沈承君看都没看她一眼的淡淡道:“没什么,一些管理内宅的小事而已。辛姑娘想来对别人家的事应该没什么兴致。” “当然,不过大家难得聚会,王妃何苦提一些大家不得参与的话题。” 辛玖语先是赞同的点头,随后轻轻笑着建议:“倒不妨说些大家都晓得的玩笑。因着祖母的孝期,我不能常出门,但京里的热闹我还是听说过不少的,只可惜我身上有孝,安平王 府接连的两件喜事,都错过了。” 说着,辛玖语脸上还露出几丝遗憾的表情。 话一出口,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安平王府的两件喜事,这指的自然就是安平王妃大婚,以及安平王纳妾了,这是满京城里众所周知的事。 辛玖语一上来就直接挑了这么个敏感的话题,在场的人谁也不敢接了下半句的,连冯瑶眼底也渐渐升起一丝怒意。 静谧之中,只忽然闻得一声轻笑,众人抬眸间,见到沈承君动作优雅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本王妃与辛小姐素来不熟,想来辛小姐引以憾的不会是错过了本王妃的婚礼,只是我竟不知道,辛小姐是何时与我府里的家奴有了这么好的交情?” 蒋琬是沈家家奴的事在京城已经不是秘密,既然不是冲着沈承君问的,那自然是为了蒋琬。 辛玖语脸色一沉,眼底怒意翻滚:“我怎么可能认得她那种人?不过是对京城里那些热流言有些好奇才有此一说,听闻近日来王府的侍妾几次寻死不成,王妃如此铁腕,让人好生叹服。” “铁腕之说,本王妃可不敢当,若是随便哪个倾慕王爷的女子都能成为王府一员,恐怕 不出一年,我们安平王府就要扩建才行了。”沈承君语气轻快的说道,这样半开玩笑的话引得身旁几人也都随着附和而笑。 “至于蒋琬本身,本王妃怜悯她孤苦才允她客居府上,一个被钦天监上表不祥的女子,即使是被本王妃赶出府去,应该也算无可厚非吧。” “那是自然,蒋琬若非不祥之人,也不会连累王府被人拿来茶余饭后当谈资,连守孝在家的辛姑娘都有耳闻,王妃当真是慈悲胸怀。”冯瑶在一旁插嘴道。 原本她对沈承君只是一点点的喜欢,如今简直是太喜欢了。 沈承君对了冯瑶的胃口,两人接下来相谈甚欢,彻底将辛玖语给扔到了一边无视,急的许晴一个劲儿的找话题与辛玖语攀谈,但仍旧没能缓解辛玖语周身那股怒意。 直到前边宣布开席,那许侧妃才松了口气,有条不紊的安排众人到前殿入席赏花。 因是太子寿辰,除了外殿里男宾女眷分开摆宴之外,在内殿里也另外开席几桌,分别招待皇室内眷。 沈承君被小太监引着做到萧桓身旁,两位侧妃因为要招待女眷,只在最初的时候作陪在侧,第一杯酒敬过,便回到外殿去了。 第67章 谁惹到她了? 昭德帝膝下十六名皇子,如今再世的却只有五人,太子萧睿,三皇子萧桓,六皇子萧祁,九皇子萧慎,以及十六皇子萧琰。 六皇子妃因为有了身孕的关系,并没有出席本次寿宴,因怕沈承君一人尴尬,太子萧睿特意请了云阳、乐阳、楚阳三位公主作陪。 “我上次去王府时三嫂回了娘家,如今可算是见到三嫂了。”云阳公主自从上次秋狩之后,对于自家嫂子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从沈承君一进门,就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 沈承君敛眸垂首耐心的听着,偶尔回答云阳几个小问题,她对云阳的印象一直很好,从上一世起两人的姑嫂关系就不错。 “三嫂今天的气色可真好。”云阳仰着头,像是忽然有了什么大发现一般,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沈承君看:“从一进来我就觉着三嫂跟以前好像是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同,反正是比上次秋狩时美了,可是新得了什么美容的好方子? 沈承君一愣,失笑的摇头:“哪有什么变化,就是真得了什么好方子,也不是这半月就能看得出来的,你这孩子就会哄人开心。” 要是上辈子,她还真能给云阳说出好 几道美容养颜的秘方来,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她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但是这辈子她还真是半点时间都没放在容貌上,有那个功夫还不如跟冬青冬夏练练身体,看看医书呢。 一旁的乐阳也探过身,小姑娘都是爱美的年纪,一听说有变美的方法,立即凑上前了:“三嫂这话可显得不真,不只是云阳看得出来,我们也都觉得三嫂才半月不见,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有什么美颜秘方可不该私藏哦。” 沈承君无奈极了,摇头否认:“真的没有,不过就是平日里常吃的补品餐食,你们若是真想要,我让冬夏写一份给你们。” 见沈承君在如此追问下都不肯坦承相告,乐阳等人觉得脸上有些过不去了,虽然觉得她故意私藏而心有不甘,但是当着众位皇子的面也不好强迫,于是撇撇嘴转了话题一边儿玩去了。 萧桓虽然在一旁同几位皇子说话,但也留了分关注在沈承君这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沈承君从进门起,情绪就有些不对,即使这会儿唇边半丝笑意都没有,连眼底也是冷的。 有谁惹到她了?这是萧桓的第一个反应。 此时听见乐阳跟云阳的话,萧桓转头将目光投到沈 承君身上,眸光微漾,发觉似乎还真如云阳所说,沈承君的五官容貌似乎比以前明艳动人了不少。 他与沈承君平日里常见,竟没察觉。 一顿饭吃得倒还顺畅,直到酒过三巡,昭德帝忽然一道圣旨降临东宫,太子大婚之期定在明年的九月初十,太子妃人选毫无意外的是辛玖语。 虽然赐婚圣旨比前世晚了半个月才颁下,但日期并没有改变。 圣旨宣读时沈承君特意留心了萧桓的表情。 上一世太子离世时两人还未大婚,辛玖语作为丞相辛默的嫡长女,自然不可能守什么望门寡,但作为曾经太子妃的人选,又不能给人做什么侧室侍妾,于是昭德帝就把主意打到了另外几个儿子身上。 萧桓与萧祁年龄最佳,但都是已经娶了正妃的人,萧慎没有正妃,但他与辛玖语的年龄差却有点大,在华晟,老夫少妻的很常见,老妻少夫这种稀罕事儿通常只发生在招赘女婿的富贵人家,在皇室就更不可能了。 昭德帝思量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好方法,于是干脆在闵后的建议下给辛玖语赏了个郡主的头衔,算是补偿。 可是谁也没想到,辛玖语竟然会效仿起当年沈承君做过的事,断言拒绝了册 封的圣旨,主动请婚,想要嫁给安平王萧桓为妻! 辛玖语的大胆举动,算是彻底震惊了上京城,也因此跟沈承君成了死敌。 那一世沈承君曾先入为主的认为,假使萧桓与辛玖语两人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辛玖语绝不会有这么大胆子公然抗旨示爱,而方才刚一见面,辛玖语对她明显的敌意,更让她怀疑辛玖语当初退而选择萧桓,并非是一时念起。 可是此刻看着萧桓淡定无波朝着太子恭贺的模样,沈承君又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难不成真是辛玖语的一厢情愿? 沈承君记得在上一世里,辛玖语直到她死,都没能正大光明的嫁给萧桓,即使后来沈家败落,辛玖语与萧桓的感情一度被传成佳话闹得满城皆知,萧桓依旧坚持没有休妻再娶。 那一世,她死死的占着安平王妃的名分,对于昭德帝几次三番试探的平妻之说始终装聋作哑,昭德帝对自己表面上看着宠爱,却还是动了辛玖语嫁过来的心思,所以沈承君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她跟萧桓和离有什么困难的。 而之前说的和离机会,辛玖语的请婚就是第一个。 不知道辛玖语之后有没有后悔过当初是看上了萧桓而非萧 琰,不仅要苦苦等着她这个病怏怏的正妻死掉,还生生错过了母仪天下的机会。 虽然她的年纪的确比萧琰大了不少,但如果当初她用圣旨换的是萧慎的正妃之位,凭借昭德帝对辛家的信任宠爱,应该会比嫁给油盐不进的萧桓要来的容易许多。 这么想着,沈承君的眸光不自觉的扫过对面慵懒而坐执杯畅饮的九皇子萧慎,恰好就同萧慎意味不明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萧慎唇畔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片刻后才放下手里的酒杯,一脸好奇道:“三哥惹到三嫂了么,怎么刚刚三嫂一直偷偷在瞪三哥?” 一句话,把大家的关注都引到了这边,被人逮个正着的沈承君就是再怎么大方在这么好几双眼睛的扫视下也觉得脸热,反倒是萧桓表现的十分淡定,唇角幽幽勾起,一伸手就握住了沈承君放在桌案上的手:“小九还没成亲,自然不懂这是夫妻相处之道。” 相处个鬼,沈承君脸上发烧,强忍着不把自己的手从那掌心里抽出来,脑袋恨不得沉到桌子底下去,身侧萧桓的声音低沉磁性又含着笑意,明明是保持了一定距离,却让沈承君感觉仿佛他就贴在自己耳畔,激得面颊都要着起火来了。 第68章 差别对待 “小九如今也不小了,”六皇子萧祁面容清冷,虽然遗传了萧家人的好相貌,眉宇之间却带着几分阴戾之气,看向萧慎的眼底此时带着几分戏谑:“如今太子皇兄大婚在即,咱们兄弟里没成亲的就只剩下小九跟小十六,小十六年幼且不管他,小九如今倒是该上上心,也难怪瞧着三哥三嫂会眼热。” “谁眼热了?本皇子英雄少年,风流倜傥,才不要如几位皇兄一般早早成家,没自由啊没自由。” 萧慎眨巴着一双桃花眼,一边说一边晃悠着手里酒杯,笑得一脸妖孽:“不过三哥的话我倒是听懂了,敢情我刚才是瞎操心,原来三哥不是没察觉,而是乐在其中。” 如果眼神能杀人,沈承君此刻一定能活劈了萧慎,小屁孩年纪不大就敢拿长辈取笑,别以为你上辈子当了皇帝我就怕你啊。 “小九是该到了议婚的年纪了,最迟年后父皇的赐婚应该也就到了,等你有了王妃就会知道,有些人,碰在手心里护着还来不及,更别说舍得招惹。” 萧桓感觉到掌中的手似乎有退缩的意思,眼神略沉,又刻意加了几分力道,声音里渐渐多了丝冷意: “也正因如此,夫妻一体,谁敢招惹君儿,谁就是在跟本王过不去,神鬼不论。” 原本嬉闹玩笑的气氛被这忽来的警告一搅,几人都不由得一愣,面面相觑,各自思量着萧桓这番话是在指代什么。 太子萧睿也微拧了眉,朝着身侧的太监低声吩咐了一句,那人匆匆出去,片刻后又跑回萧睿身旁低语了几句,萧睿微微敛眸,望向萧桓的眼里多了丝复杂。 与此同时,外殿里已经是一片恭贺之声。 虽然是早就料到的结果,辛玖语仍是在一众女眷的包围下羞红了俏脸,低垂着眸子接受身边人不绝于耳的祝福。 反观坐在不远处的两位侧妃,一人神情淡漠,一人则是不安焦急。 许晴担忧的瞪着冯瑶抱怨:“你说你,性子就不能改一改,明知道今天赐婚的圣旨就会颁下来,你还巴巴的跑去惹她,不知道咱们以后要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吗?那个安平王妃再怎么好,也关照不到咱们东宫啊。” “难不成我不惹她,咱们就有好日子过?”冯瑶不在意的轻笑了声:“你别忘了先前咱们都是在她手底下吃过暗亏的,凭她的心性,不可能容得下谁 。” “那又能怎么办,谁让人家有个位高权重的爹呢。”许晴迟疑的咬了咬唇,她从小就跟在冯瑶身后,每当遇事拿不定主意,她总会下意识的去依靠冯瑶。 冯瑶浅浅的勾唇,握住许晴的手安抚:“还不急,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她能不能嫁过来,且看她的本事。” 许晴奇怪的看了冯瑶一眼,自从上次不小心碰到头醒过来,她总觉得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有点儿怪怪的,嘟囔道:“你又在瞎说胡话了,圣旨定下的事儿还能跑了么。” “谁知道呢……”冯瑶笑笑,她的声音很轻,很快就被湮没在一众恭维的道贺声里,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东宫的宴会因为昭德帝忽然降下的赐婚圣旨又热闹了一番,直到夜色降临,才宣告结束。 辞别了眼泪汪汪的云阳公主,沈承君跟在萧桓身后一起出宫回府,太子萧睿亲自送两人出了东宫。 直到临近马车,见萧睿依旧没有留步的意思,沈承君还以为他是有话要单独同萧桓讲,很自觉的想要给他们让出空间,却没想到萧睿想要找来说话的人却是自己。 萧桓沉着脸色,虽 然心里不愿意,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径自上了马车。 等萧桓一走,萧睿温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今日在偏殿的事,玖语骄纵妄语,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才会对你生出敌意。待来日我让她跟你赔不是” 看来偏殿发生的事已经有人禀报过萧睿了,沈承君轻轻歪着头,调皮一笑:“有了太子表……殿下的这句话,我才算是确定,原来辛姑娘对我的敌意,并非是我的错觉。赔不是就算了,过阵子你们大婚,她可是要压我一头的呢。” “她不懂事,你莫要放在心上。”萧睿眉心微拧,这还是沈承君第一次用‘殿下’两个字来称呼他,让他有些不适应,半晌才道:“你放心,我会跟玖语解释清楚,不会让她在胡闹的。” “只要是误会,总会有解开的一日。”沈承君笑眼弯弯道,只可惜,她跟辛玖语之间从来都不是误会。 “不过,我倒是没想过,你有一天会娶这样的女人为妻,那个辛家小姐,面相刻薄,为人刁钻又没什么容人之量,还是你宫里的冯瑶看起来更加顺眼舒服,比她强得多,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 差。” “你跟玖语和瑶儿都只见过一面,怎么有这么明显的差别对待?” 萧睿无奈低笑,眼底仿佛淬了星光般骤然明亮,伸手想要像小时候一般揉揉沈承君的头,却在看到她发上那根象征着王妃身份的飞凤金步摇时顿了动作,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又缩回了袖子里。 因为两人实在太熟的关系,沈承君完全没发现萧睿的异样,或者说她的心思此刻都放在了辛玖语身上,发现了也不会多想。 “冯瑶很好啊,个性爽朗直率,待人又坦诚不世故,而辛玖语类似其父,辛丞相最是钻营狡猾,靠着暗里的小动作博宠邀功,他的女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拿人痛脚挤兑人抬高自己,没半点舅母当年的风范。” 沈承君撇嘴,冯瑶上辈子能为你而死,辛玖语在你死后不到不足三月就张罗着改嫁,这理由说出来吓死你。 她一贯在萧睿面前说话不爱拐弯,此时对辛玖语的厌恶丝毫不做掩饰。 她虽然想要利用辛玖语的事跟萧桓和离,却不想萧睿如上一世那般早夭,两人毕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在她心里萧睿的分量不比她的亲哥哥君承逸差多少。 第69章 有人拦马车 如果能让萧睿讨厌了辛玖语主动退婚,昭德帝势必还要再次安抚辛家,那辛玖语拒旨请婚的戏码照样能上演了。 “你还是这么坦率。” 萧睿失笑的看着沈承君理直气壮在他面前贬低一朝丞相,他知道沈承君口中的舅母唤的是自己的生母明贤皇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的马车里忽然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冬夏坐在马车外,一脸求救的瞧着自家主子,她隔着帘子都觉得后背冷气嗖嗖了。 “你快上去吧,三弟应该等着急了。”萧睿怔了怔,轻轻叹了口气,朝着沈承君笑道,眼前这个女孩如今已经嫁为人妇,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围着他跑了。 “嗯。那你照顾好自己啊,最近天气变化快,你常让太医给你看着身体,入口的东西也一定要精心。”萧睿那一世的死因她不清楚,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沈承君嘱咐了萧睿几句,转身上了马车,临要进去之前才想起今天的重点来,转头笑道:“对了,差点忘了祝你生辰快乐。” “还以为你记不起了。”萧睿颔首轻笑,宫灯摇曳下,温润的面庞上 笑意流淌。然而,看着沈承君说完话毫不停留的钻进了马车,眼底那抹亮光又瞬息转为黯然。 随着马车的渐行渐远,他的身影也被月色拉的越来越长,渐渐凝成孤寂萧索的味道。 才一掀车帘,沈承君就感受到了萧桓身上那股低气压,角桌上的茶盏歪斜的倒着,应该就是方才马车传出声音的来源,稍作迟疑,沈承君挑了距离他不算近的位置坐下。 瞧见沈承君的动作,萧桓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紧接着撇过脸冷冷朝外面吩咐了句:“回府”。 马车缓缓驶出东宫。 对于萧桓的冷脸,沈承君决定保持沉默。 一来她本就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二来两人最近的气氛有些过于暧昧亲近了,尤其是刚才萧桓在东宫里当众说的那些话,竟让她在慌乱中又生出那么一丝喜悦,这样的感觉让她很抗拒,那不该是她要的结果。 瞧见沈承君淡定的坐在那里完全没有要合自己解释的意思,萧桓的脸色更难看了。 “沈承君,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本王解释的么?” 萧大王爷觉得自己做人实在是太失败,一路上他的两只眼睛就始终盯着沈承君看,试图把她的愧疚给看出来, 奈何沈承君雷打不动,稳如泰山的坐在马车一角,后来干脆闭目养神,简直跟个没事儿人一般,气得萧桓肺都要炸了。 “有什么可解释的?”沈承君睁眼奇怪的看向萧桓,想了想又道:“王爷放心,只要我还是安平王妃一日,就不会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 “岂有此理!本王是在纠结这个吗?”萧桓一听就怒了,太子既然敢明着来跟自己借人,两人说的就肯定不是什么需要避人的话,但是身为人妻,难道不该跟夫君稍微解释一下的么,就好像那个蒋琬,发生那么久的事了他都忍不住想跟沈承君报备解释,这个女人怎么就没有一点身为人妻的自觉呢。 还有她之前从东宫外殿进来时明显神色不对,是在那群女眷里受了什么欺负还是生了什么气?难道不应该跟他这个夫君抱怨诉苦一下吗。 什么叫只要还是王妃一日,他都重复多少遍了,这女人是不是还对和离的事儿不死心,难道他对她还不够上心? 奈何沈承君说完话又把眼睛闭上了,萧桓咬牙切齿的满腔怒火就这么被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要死。 等到马车行了一半路程忽然停在当街,萧桓的 怒火找到了发泄口,朝着外面大声吼道:“胡乱停什么车!” 冬夏与化身车夫的朔风同时一个哆嗦,彼此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同病相怜的味道,主子啊,给条活路吧。 两人你推我搡的一阵眼神交流大战之后,最后以朔风摊手妥协,颤巍巍朝着车内禀告为终结:“王爷,前边有个人拦住了马车,属下这就过去看看。” 沈承君闻言睁开眼睛面露疑惑,这大半夜的竟然有人敢在路上公然拦王府的马车,实在是勇气可嘉。 难道还有人想挑这个时候告御状不成? 正打算掀开车帘看一看究竟,就听到车外传来了近乎悲鸣的痛哭声:“王爷,草民蒋昌明求见王爷,请王爷做主!” 蒋昌明? 沈承君想要掀帘的动作一僵,这个熟悉的名字可不就是蒋琬那个刚刚中了解元,前程一片光明的哥哥么。 沈承君回头淡淡睨了眼萧桓。 萧桓被沈承君这么一望,立即跟炸了毛一般,刚才理直气壮质问沈承君的那股劲因为外面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下一瞬就甩到爪哇国去了。 她瞥过来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好像是指控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儿似的,偏偏还就让他有那么 点儿心虚了,本王有什么好心虚的! 萧桓心里一阵天人大战,之后看着继续闭目的沈承君一肚子的话都给憋了回去,眼底升起一丝阴鸷。 此刻冬夏听说对方报出姓名,一扫刚才的畏缩避让,一双杏眸微眯,声音也冷了下来:“蒋家的?我刚才还纳闷好狗应该不挡路,现在总算是找到出处了。好大的胆子大半夜的敢拦截王府车马,你以为这华晟是你们家地界?就是府衙办案此时也都落锁休堂,有什么话明天请早到京都衙门去击鼓鸣冤,让开!” 清冷冷的声音如珠如玉,也没有刻意压低。 已经临近宵禁,街上几乎已经没什么人,即使有三两个出没,不是欢场寻乐的纨绔地痞,就是街边收摊晚归的小贩,偏偏这几类人是最爱凑热闹的,果然听见这边的动静,那些人都停下了脚步看了过来。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词打算滔滔不绝慷慨激昂的蒋昌明哪会想到有人敢当众这样辱骂自己,脸色立即就变了,他堂堂解元竟然被一个丫鬟给骂了,这口气哪能咽得下,但是想想此行目的,还是咬了咬牙,不去理会冬夏冷笑轻视的目光,挺直了腰背,将一早准备好的话大声喊了出来。 第70章 看她怎么反击 “在下蒋昌明,半夜拦车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王爷,何为重诺守信,何为媒妁婚约?” “重诺守信也要看对方是谁,媒妁婚约也只针对正室原配。”冬夏可不打算这么就放过蒋昌明,冷笑:“蒋解元大半夜的当街纠缠,就是为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真让人怀疑这个功名的水分。” “你……”蒋昌明原本就压着脾气不愿跟冬夏计较,听她这一番话惹得四周围观的人窃窃私语,当下气得就拍拍膝盖上的土从地上站了起来,怒视着冬夏:“区区一介贱怒,王爷还没开口你就先仗着王府威仪辱人名声,不过就是个陪嫁奴婢,就敢如此嚣张,不要以为你身后有人撑腰,就有本事无法无天。” 他既然敢拦马车,自然不会傻到连里面坐得人是谁都不清楚,他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唇角轻勾。 小妹在王府受了委屈,父亲虽然已经有了交代,但他为人兄长的,哪能什么都不做?他此刻这番话明天传出去,京城里一定会有关于安平王妃纵容陪嫁侍婢嚣张跋扈的传闻。 “哟,蒋大人好大的官威。” 冬夏冷笑一声, 丝毫不把蒋昌明的怒气当回事儿,端坐在车上俯视着下面那个一脸怒气蒋昌明,做出一副怕怕的模样,扬声道:“蒋大人这么快给奴婢定了罪,下一步是不是该让人将奴婢收监关押?不知您如今官居何品,差人衙役又在何处待命?” 说着,脸上笑容一凛,冷哼道:“一介解元,身上的功名最多只是个白身的举人,以为吃了皇粮就敢在王爷车架面前耍官威,若真是哪天三元及第,怕是金銮殿也容不下你了。” “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乱扣罪名!区区贱籍奴仆,也敢如此嚣张!此等刁奴如何配在亲王身边伺候!”蒋昌明立即摆出一副痛心疾首愤愤不平的架势,义正言辞道:“安平王爷忠正之名众人皆知,怎容你如此刁奴污了名声?” 冬夏冷哼一声,才要张口回两句,身后马车内忽然传来一声低笑:“贱籍?刁奴?蒋解元竟然是在说本王妃身边的冬夏么?” 清冷的夜里,这一道声音仿似空谷碎玉从车帘后幽幽响起,冬夏立即住了嘴,眸光冷冽的扫过地上的人。 “不错,”蒋昌明微微眯起眼睛,高高扬起的脸上毫无惧色,他 作为寒门子弟,敢当街指正亲王错处不为皇权,也一定会引来不少文人的眼球,若是一举成名,说不准给日后的殿试造势:“王妃即使出身武将世家,但一朝身为皇家命妇,就该以身作则,一言一行均为天下女子表率,何以身边竟然豢养如此跋扈刁奴贱婢,仗势欺人?” “蒋公子不愧是解元出身,连含血喷人这种事都能做得理直气壮,你口口声声说冬夏是贱籍奴身,难不成你见过冬夏的户籍?若不曾见过,何以如此言之凿凿的污蔑一介女子?退一步讲,即使冬夏是奴籍出身,蒋公子方才斥其为刁奴可有依据?总不该是蒋公子你看不顺眼来当理由吧?” 马车内,沈承君仍旧闭着眼睛,唇边带着一丝浅笑,身侧萧桓却很清楚,她在生气,那周身的寒意连他都觉得慑人。 “冬夏年纪虽轻,却一共有过三任主子,第一位是已故的明贤皇后,第二位是我的生母和顺长公主,第三位才是本王妃,对于本王妃这个一品亲王妃,蒋解元想必并未放在眼里,但是说先皇后与长公主身边教养过的人是刁奴,如果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恐怕即 使蒋解元有惊世之才,也逃不掉污蔑皇族的罪过吧?” 蒋昌明震惊的看了眼马车上一脸得意的冬夏,他怎么会关心一个婢女的出身过往,看她是沈承君的人所以才故意泼脏水诋毁,但如果真如沈承君所说,冬夏是先皇后与长公主调教过的人……蒋昌明后背惊起一身冷汗。 何止是蒋昌明惊讶,连一旁并排坐着的朔风都忍不住多看了冬夏一眼,小丫头平时迷迷糊糊的,竟然还有这么大来头。 感觉到朔风打量的目光,冬夏毫不客气的一扬头回视过去,竟敢小看本姑娘,本姑娘也是混过大风大浪的人。 就在蒋昌明低头斟酌应对之法时,沈承君却并没有追着这个话题继续为难他,而是直接跳过,换了另一件事:“若是本王妃没记错,蒋解元的父亲蒋大人曾官拜三品大员,多年前获罪遭贬,子女亲眷尽数没入贱籍,蒋解元这些年受妻族庇佑保释才免于劳刑苦役,竟是连祖宗身家都忘了么?” 冬夏立即撇嘴,冷笑:“难怪刚才要指着我鼻子骂了,自己是罪臣之子的贱籍,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本姑娘清清白白的身家,可不敢跟 蒋解元您这种人相提并论。” 蒋昌明脸上一阵青白,沈承君不追究他污蔑皇族的罪,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听见家世被人揭发,袖中的手不自觉就握成了拳。 蒋家遭逢变故后,这段出身就成了他的硬伤,蒋昌明眼中阴厉一闪而过,半晌才道:“王妃荣禀,在下承蒙王爷厚爱,两年前已经助在下脱离奴籍。” “是么。”沈承君缓缓睁开眼,望了眼萧桓,冷笑:“即使脱离贱籍,罪臣亲眷三代以内也不该有机会参加科举,王爷惜才为你举荐,如今你乡试刚刚夺魁,就跑来当街拦车质问王爷,原本你们读书人就是这么报答别人赏识之恩的?” 萧桓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这个蒋昌明他曾无意中见过,的确有几分才华,当初举荐他也并非是因为蒋琬,但此刻他的出现无疑是打了自己的脸,如此不知好歹之辈,即使给了他青云梯,也注定烂泥扶不上墙。 “草民绝没有冒犯王爷之意!” 听见沈承君的话,蒋昌明虽然觉得四周众人的打量让他抬不起头,却也不得不说沈承君给了他一个辩解的机会,于是仰着头急声道: 第71章 打起来了 “王爷荣禀,实在是病重老父担心家妹,写来血书催问,小妹虽然出身不高,却也与王爷有过媒证,王妃将其安置偏宅随意轻辱,逼得她几番自尽苦不堪言,草民身为人兄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啊!” 这一回蒋昌明直接喊话萧桓,沈承君靠在车壁上,安静的没有接话,萧桓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拧眉,扬声:“既然这样,你就将蒋琬接回去吧,原本她客居在王府就有诸多不便,王妃先前顾忌你寄居在妻族娘家,不方便接人回去,既然你有这份爱护姊妹之心,本王与王妃自然乐得成全。” 蒋昌明一怔,完全没想到萧桓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竟然绝口不提他妹妹自尽以及王妃磋磨的事,心下不甘,大声道:“王爷!小妹已经入了王府的门,假如无过而遣,将来要如何做人?王妃霸道专宠,不容妾室,逼得良民自尽,如此失德之人如何堪当皇室命妇为天下女子表率?” “放肆!”萧桓怒不可遏,车帘一动,一道掌风从内凌厉而出,直袭在蒋昌明胸口,打的蒋昌明一个摇晃趴在地上:“本王念及你有几分才华,才对你诸多忍让,再敢妄语, 就让九城兵马司的人带你回去治你污蔑皇亲之罪!” “王爷!”蒋昌明捂着闷痛的胸口,萧桓这一掌并不重,否则他一个文人早就气绝吐血而死,但仍是让他苍白了脸色,脑袋里嗡嗡直响,挣扎道:“王爷,请您看在琬儿……” “驾!” 没等蒋昌明说完,冬夏娇喝一声手里的马鞭直接甩在了前方的马屁股上,啪的一声打得十分响亮,骏马吃痛,撒开蹄子就跑。 蒋昌明被吓了一跳,眼瞅着马车朝着自己冲过来,连忙连滚带爬的窜向路边,险险避开。 坐在她旁边的朔风瞪大了眼睛,一脸崇拜的看了眼冬夏驾车冷冰冰的俏脸,平日里看着这丫头迷迷糊糊好说话的样子,这一遇到王妃的事儿简直是火力全开啊,彪悍的不要不要的。 “胆子真大,你不怕踢死了他给主子惹麻烦啊?”咽了咽口水,朔风忍不住道。 “救他?他那种人也死得起。”冬夏冷哼,不悦的瞪了眼凑近她和她说话的朔风,蹙眉:“离我远一点,本姑娘不高兴着呢。” 朔风瞪着眼睛愁冬夏,一脸无语,您不高兴?您刚才都把人家解元给欺负了,有什么不高兴的。 因为我家小姐不高兴了。冬夏垂了眼睛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眸光轻轻扫过身后的车帘,主仆九年,她敢保证她家小姐现在一点很不高兴。 那个作死的蒋琬。冬夏眼里闪过一道凶光,一旁的朔风惊得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萧桓知道沈承君很生气,即使她这一路上始终闭着眼垂着头,沉默的一句话都不说,但萧桓没有忽略她放在身侧的紧握着衣摆的那双手。 自从那天在沈家他再一次确定心意之后,萧桓就打从心里想对自家王妃好,这些天他也的确很认真的在做,今天在东宫里沈承君虽然对他态度有些冷淡,但在他出言维护时,萧桓仍旧捕捉到了她眼底的微微动容。 明明已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却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蒋昌明给彻底搅黄,萧桓后悔方才出手实在是太轻了。 踏着夜色,马车终于停在了安平王府门外,府内灯火通明,管家一早就得了禀报,站在门口恭迎。 沈承君原本闭着的眼睛在马车停下那一刻倏地睁开,锐利的眸光吓了距离她很近的萧桓一跳,等他反应过来,沈承君已经一掀车帘从车上跳了下去。 “你等等!” 萧桓连忙追了出来,今天的事情他必须解释清楚,要不这几天的功夫全都白费了。 然而沈承君脚步飞快,根本就没打算等车外的冬夏等人,一下了车就直奔黎华院,衣袂带风,险些把迎上来的管家给撞翻。 “沈承君你站住!”萧桓心里着急,干脆运气轻功,三两呼吸间追到她身后,伸手就去拉她。 然而,就在萧桓的手即将碰到沈承君手腕的一霎,变故陡生。 “滚!”随着一声怒喝,萧桓的手就被一股内力狠狠震开,紧接着迎面夹着劲风的拳头直袭胸口! 如此近的距离,萧桓心急追上来又没有防备,即使本能的向后闪避,还是被沈承君的掌风波及,胸前一痛,萧桓朝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的人。 而一击即中的沈承君根本没有半分停顿,很快第二拳又打了过来。 从蒋昌明出现,沈承君的胸口就像有团火再烧,就仿佛是一道利刃在她脑海里划开一丝寒光,那些原本已经淡忘的记忆随着这道熟悉的声音,重新翻涌着倾头而下。 前世她也曾与蒋昌明当面针锋相对,那个一朝得势的蒋家状元郎当众对她这个王妃出言讽刺, 扬言说她德行败坏不堪配萧桓正室,沈承君气急之下泼了手里的茶扬了他一头,可就是这一泼,却闯下大祸。 蒋昌明第二日就告病卧床,安平王妃当众羞辱清贵学子的流言蜂拥而起,一众文人酸儒对她口诛笔伐,甚至最后愈演愈烈,沈家跟王府门外都围了人,非要闹到沈承君出面给个说法才算罢休。 那段日子是沈承君记忆里的黑暗点,一朝成为众矢之的,继纳妾风波之后,她再次沦为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那些年少时同她交好过的女孩们对她避如蛇蝎生怕被连累了名声,又因为跟娘家闹翻的关系,以至于连个听她倾诉的人都找不到。 而最后那场风波被平息,出面的人也不是她自以为可以依赖的丈夫,而是尚在病中强撑着出门的太子萧睿。 直到今时今日,沈承君依旧不觉得当时教训了蒋昌明有什么错,她怒极泼了一个书生是错,难道被人随口妄议家事就该受着?难道就因为那人出身文官,她就只能包容? 而她心里更清楚的是,假使当时萧桓肯站出来护她半分,凭安平王府的地位,那些迂腐酸儒绝不敢如此看轻她,以至随意作践。 第72章 王爷才是变了 这一路上脑海里不断重复上演当年的过往,她经历过的绝望无助,她曾有过的心灰意冷,从重生起沈承君就在对自己对别人说,她不恨,可是每每记忆被点醒,就会清楚的告诉她,那是自欺欺人。 当萧桓的手握上她的那一刻,所有的怒火都仿佛找到了突破口,随着一拳打中,那种宣泄的力量让沈承君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这段时间沈承君随着冬夏练体力,跟着冬舒修内力,外加从小由沈戎教习的基础,虽然仍然算不得高手,但攻击的力量也不算小。 萧桓毫无防备时被打了一拳,比起早年在战场上厮战负伤这根本不值一提,但沈承君这样失控的表现让他心里有些发慌,又生怕伤到沈承君,只守不攻,反而被逼得向后退了好多步。 随后赶过来的冬夏跟朔风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王妃气大了,连王爷都打? 眼瞧着又是一拳毫不留情的朝着自己攻过来,萧桓深吸了口气,伸手就握住了沈承君的手腕,沉声喝道:“闹够了没有!” “没有!”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沈承君用力的想要挣脱萧桓的桎梏,微扬起的脸泛着苍白,氤氲眸光里刻骨的恨意让萧桓心头 一震,那些即将出口的话一瞬间又吞了回去,手臂扶在沈承君的腰际借力一推,就将人送到了冬夏身前:“扶好你家主子!” 冬夏连忙伸手,瞧着沈承君大有再冲过去打一场的架势,连忙抱住沈承君的腰,焦急唤道:“小姐!” “今日的事的确让你受了委屈,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萧桓见沈承君这样,眼神略沉,说了一句,转身径自带着朔风离开,脚步匆匆,竟似逃走一般。 沈承君挣了两下没能甩开冬夏的手,低头见自家丫头担忧焦急的样子,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书房这边,萧桓一进门就阴沉着脸色让人叫朔月过来,朔风小心翼翼的看着主子难看的脸色,请示道:“王爷,要不要让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嗯,是该请太医过来看看。”萧桓微微颔首,沈承君刚才那状态可不是该找太医来瞧瞧,萧桓捂着自己泛疼的胸口,语气立马又不好了:“不是说最迟几日就到了吗?姓凌的那个老家伙是不是不准备要他那个宝贝药圃了?” 匆匆赶过来的朔月在门口听见萧桓的训斥,连忙在门口禀告一声,快步走进来:“回王爷,凌大夫前几天新得了一株灵草,说是 功效卓着,这几天一直在京郊的药庐里炼药,收徒的事让您先缓缓。” “缓缓?那就让人把这几个月的药材供给也给他缓缓,明年再拨给他。”萧桓冷哼了一声,看了眼角落里尽量减低自己存在感的管家:“你现在去拎个太医到黎华院去,给王妃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是,老奴这就去办。”管家连忙应声,顺便鄙视的瞥了眼一旁瞪眼睛的朔风,笨,王爷找太医肯定是给王妃用,马屁都不会怕,笨死了。 朔风:“……” 萧桓坐在桌案前,抬眸凌厉的目光扫向一旁的朔月:“东宫今天出什么事了?” 朔月神色一凛,连忙将东宫里今日的情况事无巨细向萧桓禀报。 与此同时,黎华院内冬夏服侍沈承君沐浴,小心翼翼的窥探主子的神色,一脸的欲言又止。 沈承君好笑抬眸,弯唇:“吓到了?” 冬夏悄悄松了口气,凑过来给沈承君擦头发,委屈道:“小姐刚才的眼神好吓人,像变了个人似的,可把奴婢给吓坏了。” 何止是吓人,她险些要以为小姐被什么邪祟给附体了,那眼光凶狠的,仿佛要吃了王爷似的,那一拳打得,她都替萧桓觉得疼。 变了个人? 沈 承君一怔,她刚才被蒋昌明的出现记起了那些过往,怒火中烧忍不住朝萧桓出手,算是发泄上辈子积累的怨气而已,但也不至于是变了个人吧。而且这话怎么觉得挺熟悉的,好像在哪才听过似的。 想了半天沈承君才恍然,可不是云阳与乐阳在之前宴会上说过的嘛,下意识的,沈承君抬眼望向对面的镜子。 事实上从她重生以来,除了最开始那阵子不敢置信的天天对着镜子瞅,这些天她几乎就没怎么认真瞧过自己,反正有冬夏替她梳头弄妆,她也懒得在这上面费心。 此刻望去,镜中人仍旧是她熟悉至极的容貌,因为方才沐浴的关系双颊微红,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被冬夏小心翼翼的擦拭,清晰的眉眼潋滟生辉,粉嫩的薄唇莹润有光,明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样子,却仿佛真如云阳她们所说的一般,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 “冬夏,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沈承君蹙眉抚上自己的脸,指尖下的肌肤吹弹可破,竟比上辈子她精心呵护的还要白皙滑腻几分。 “小姐还是小姐啊,奴婢就是刚才那么一说而已啦。”冬夏爱护的放下沈承君的长发,发自内心的羡慕道:“小姐 的头发可真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府的水比咱们家的好,感觉比以前还要黑亮呢。” “头发?”听冬夏这么一说,沈承君心下一沉,撩起一缕长发绕在手上,感觉似乎的确比以往要好很多。 上辈子她也住在王府,肯定不会是冬夏说的水质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她重生的关系? “哎呀小姐你叹什么气啊,”冬夏不解的瞧着沈承君,怕她还在为方才蒋昌明的事生气,故意找话题转移:“人家都是因为不够美发愁,云阳公主她们都说您越来越美了,您还不开心。” 沈承君勉强笑笑,放开手里的头发,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说是萧桓派了太医过来为沈承君诊脉。 冬夏眼睛一亮,笑道:“王妃刚才还担心自己变了个人,奴婢看王爷才是变了,对您上心的紧,刚才被打了也没生气,这么晚了还吩咐太医过来,倒像是以前的你们调换了个个儿似的。” “别贫了,请太医进来。”沈承君瞪了冬夏一眼,正好如果萧桓不叫太医过来,她也是要去找冬青过来帮忙看的,事有反常必有妖,她想不出原因却也不敢就这么索性不管,“你再去把冬舒叫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办。” 第73章 云阳来府 “哦。”冬夏乖乖的应了声,跑出去叫人了。 “这么说,是辛玖语当众提起了蒋琬的事儿,惹得王妃不快了?” 另一边的书房内,朔月禀报完东宫的情况,萧桓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难怪沈承君从外殿回来时周身就围着冷气,即使是跟云阳说话时,脸色也依旧不算好看。辛家那个女人,仗着自己有个善于钻营的爹,就真把自己当太子妃了,连他的人都敢惹。 “是。” 朔月很诚实的回答,她旁边的朔风眼睛笑眯了一条缝的抬头看萧桓,觉得自家主子护短的个性也忒明显了,明明是王妃故意先给人家准太子妃难堪的,结果这前因完全被王爷自动忽略了,万年冰山竟然被彪悍的王妃给打化了么。 萧桓靠在椅子上,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半晌后抬眼望向朔风:“辛家长子应该也在近期回京述职的官员名单里吧?” 朔风连忙点头:“是的,据说辛家老大在地方上政绩不错,颇受当地百姓爱戴。当然,这个据说是辛家有意让人在外面散步的。” “嗯,既然这么舍不得他,就让他多在那地方待几年,为官一场,总不能忽略了百姓心声,你说对 么。” 朔风冷汗:“……王爷所言极是。” “还有那个蒋昌明,中了个解元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让他……” “禀王爷。”萧桓的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管家气喘吁吁的声音,萧桓眉心一拧,沉声道:“进来。” 管家摇着圆滚滚的身体跑了进来,见萧桓目光始终在他身上,知道主子着急答案,连忙道:“徐太医已经为王妃诊过脉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受凉,身上有些发热,已经开了药让人去厨房里熬了。” “发热?”萧桓脸色很难看,估计是方才在外面打拳身上出汗被风给吹着了,那个该死的蒋昌明:“让人把那个蒋昌明给本王……” “王爷请息怒!”管家忍着上方凌厉的目光再度开口打断萧桓的话,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点了一把蜡,硬着头皮道:“老奴赶回来就是王妃关于此事有话让老奴带给王爷,说是蒋昌明的事让她来处理,请王爷不要插手。” “谁爱管她的闲事!”萧桓怒极而笑,显然被沈承君气得不轻,天可怜见,他这还是头一回想要为了谁以权谋私一把呢,结果呢,还没动手就被人扼杀在计划里了:“让她自己折 腾去,我才懒得帮她出气。” 朔风跟朔月动作一致的把头都深深埋在脖颈里,尽量忽略自家英明伟大主子语气里的怨妇情绪。 管家擦了擦冷汗,“另外,庄妃娘娘让人来说,明儿个想让云阳公主来府里找王妃说话,王妃已经答应了。” “人都病了还闹腾什么,云阳连这点儿事儿也拎不清了吗?”萧桓丢了手里的笔,转头又看向朔月:“你今夜注意点儿王妃的动静,有什么情况立即来告诉本王。” “是。”朔月表情严肃的点头,转身出去了。 朔风嘴角抽搐的看着朔月的背影,王爷,咱刚刚说好的不管人家呢,您还把云阳公主给气上了,您这绝对不是迁怒,绝对不是,妥妥哒。 “嘟囔什么呢,”萧桓一抬眼就见到朔风扭曲的表情,浓眉一挑,冷声道:“你连夜去京郊把凌大夫给接回府,告诉他,他要是再拿什么灵丹妙药当借口,本王就一把火烧了他的宝贝药庐。” 朔风脸一苦,皱成一团:“可是王爷,凌大夫的京郊药庐外面有他的阵法在,属下进不去怎么办啊。” “进不去就放火把人给本王烧出来!”萧桓不耐烦的一摔手里的笔 :“正巧朔云昨儿个从西北大营赶回来,明天凌大夫要是没有进府,你就代替朔云去西北大营练兵!” “属下一定办到!”朔风立即端正了表情,大声的应道。 这样一夜过去,沈承君第二天起得有些迟,大概是夜里发热的关系,即使早上洗漱完毕,头依旧晕晕的,练功肯定是取消了,用过早膳后喝了药,又软软的躺了一个多时辰。 冬夏蹙着眉瞧着沈承君懒洋洋的样子建议将冬青接过来看看,沈承君想了想还是摇头,冬青一来,肯定爹跟哥都会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就是着个凉而已,放在那两位身上,可就要成大事儿了。 “王妃,管家派小的来回话。”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沈承君声音一顿,抬眸示意冬夏将人带进来。 冬夏掀了帘子出来,见廊下站着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皮肤有些黑,却十分的漂亮,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褂,冬夏猜测他应该是在外院行走的家丁,不由得蹙眉:“管家怎么派你过来了?” “前面事出突然,管家忙着应对来不及去唤后面的小厮,才让我过来的,”那少年嘻嘻一笑, 讨好的凑过来:“还请这位姐姐帮个忙,带我进去吧。” “呸,乱叫什么?谁是你姐姐?”冬夏俏脸一红,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倒也懒得为难他,瞪了他一眼就往里面引。 那少年乐呵呵的跟在冬夏后面,脸上笑得灿烂:“是小的唐突了,这就给姑娘赔罪。” 冬夏原本还觉得这人语气不正经,白长了副好皮相,这会儿看他语气虽然轻佻,但始终刻意与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连她故意停顿时也能保持的刚刚好,脸色慢慢缓和了几分。 掀了帘子进来,冬夏脆声道:“主子,人到了。” 沈承君靠在软垫上这一会儿功夫险些又睡着了,听见声响便望了过来,不由得一愣。 “小的给王妃请安。”那少年规规矩矩的给沈承君行了礼,恭声道:“管家让小的来回禀王妃,云阳公主的车马就要到王府外了。” “嗯。”沈承君回过神点了点头。 云阳要过来的事是她昨天在东宫时随口应下的,没想到云阳不仅当了真,还特意求了庄妃让她出宫过来,沈承君动了动胳膊,实在有点提不起力气,挺后悔昨天因为辛玖语的事儿生气,轻易就答应了云阳。 第74章 上门学习 云阳是萧桓的亲妹妹,在这王府里算不上稀客,管家既然派人过来传话,肯定还有别的事,沈承君微微蹙眉,果然就听见那少年在下一刻继续道:“管家说,与云阳公主同行的还有乐阳公主,以及兵部钱大人、孟大人以及户部陈大人家的千金。” 安平王府除了公主以外,这还是头一次贵女登门,按理说没有王妃的请帖,这几人根本就不该放进来,可是碍于云阳公主的面子,管家又不好阻拦,所以只好派人匆匆来请示沈承君。 沈承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冷笑:“如今京中各位贵女的家教真是越发好了。” 即使她幼时没有生母教养,也知道此事避嫌还来不及,如今这几位‘贵女’却巴巴不请自来的往王府里凑,背后的心思不言而喻。 那少年在一旁低了头,公主的做法确实欠妥,可是来都来了,也没办法拒之门外啊。 “也罢,让管家从后面的偏门引她们进府,免得在前院被谁给不小心冲撞了。”稍作沉吟,沈承君揉着胀疼的眉心吩咐道。 “是,小的这就去通知前面。”那少年连忙应声,偷偷看了眼沈承君,犹豫了下又道:“公主等人进 府,王妃要不要过去看看?” 其实他想说的是要不要过去迎迎,毕竟是两位公主驾临,从偏门放人算是让她们受了委屈,若是王妃亲迎以示重视,两者也就抵消了。 沈承君挑眉:“怎么,云阳不知道来我这儿的路么?” “那倒不是……”那人一怔,连忙赔笑。 沈承君冷笑:“那还罗嗦什么,云阳是自家人也就罢了,那几个世家臣女,也配由本王妃去迎么?” 少年脸立即涨得通红,连声告罪,“王妃息怒,是小的思虑不周,小的这就去前面通知管家。” 沈承君一摆手,那人便匆匆跑了。 冬夏瞧着少年的背影还在为刚刚那句称呼耿耿于怀,不满的咬唇抱怨:“这个管家也忒不顶事了,派这么个不懂规矩的小子来回话,还差点闹出乌龙,还是小姐你脾气好,如果是我,肯定一耳光子赏他。” “不就是叫了声姐姐嘛,按年纪算,其实人家也没叫错。”沈承君轻笑着点了点冬夏的头,对自家丫鬟借题发挥的伎俩毫不犹豫的拆穿。 冬夏嘟了嘟嘴,不甘心的反驳:“小姐怎么就知道他的年纪比我小啊?说不定他就是个娃娃脸,不止脸蛋长 得嫩,脑子也肯定没长好,瞧他刚才那笨的,连主次都分不清,还长得那么黑……” 沈承君忍不住扑哧一笑,安平王府里的小狐狸,西北大营的少年天才智多星,竟然有天会被一个小丫头嫌弃他笨,估计这话要是被朔云听到了,脸会变得更黑吧。 上辈子朔云可是萧桓的左膀右臂,深得萧桓信任,没想到这会儿这小子从西北大营跑回来了,还装成小厮打扮跑来她面前晃悠,这倒是让沈承君不由得弯起唇来有了几分兴趣。 她可是记得,上辈子云阳公主情窦初开,一眼看上的就是这个天才少年,非要闹着招他做驸马,成了全皇宫的笑谈。也正因为这个,云阳对自己当初对萧桓的执着大胆行为,颇有意气相投的感觉,没事儿就来安平王府找她说话。 这会儿距离上辈子云阳公主动心应该还有两年时间,那一世朔云常年呆在西北大营,才一进京,不同于京内纨绔文弱的样貌气质就被云阳公主惊为天人,一见倾心。 现在朔云提前回了府,云阳偏巧又在今天来了王府,这俩人的会面提前,难保那个跳脱的朔云不会跟云阳再碰到,说不准还真是场躲不 开的姻缘呢。 “小姐你笑什么呢。”冬夏歪着头看沈承君,被她脸上那抹笑看得后背凉飕飕的,这是要朝谁使坏啊。 “笑你对个小厮那么上心,是不是急着嫁了,回头公主走了,我让人替你打听打听。”沈承君白了她一眼,故意逗她,见冬夏不依的涨红了脸要跑,连忙扯住她的手,笑道:“你一会儿去让人去食府买些精致的零嘴儿送过来,云阳那丫头喜欢吃。” 自从上次沈承君在沈家跟萧桓说自己不爱甜食,王府里的点心都换了适合她的口味,偏偏这云阳公主却是个无糖不欢的主儿,这丫头骄而不纵,最对沈承君的脾气。上辈子两人关系好,即使是后期沈承君被圈禁在后院,云阳也常偷偷跑过来找她,陪她逗趣儿开心,在沈承君的心里位置高着呢。 冬夏乖声应了,服侍沈承君重新换了衣服整了妆容,外面的人就来禀报说,公主与几位贵女已经到了。 “三嫂怎么这个时辰还歪着?”云阳公主个性跳脱,不等人领就径直先冲了进来:“我昨儿晚上兴奋的一夜没睡,天没亮就让嬷嬷给梳头找衣服,这会儿都还不困呢。方才在门口听管家说 你昨儿有些受凉,可好些了?” “劳你记挂,好多了。“沈承君轻轻的笑,见云阳一身利落的鹅黄色骑装,俏脸因为刚刚的跑动红扑扑,脸颊上一个浅浅的笑窝,精致可爱,伸手将她有些散开的鬓发往耳后贴了贴。 云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在她身后跟着的乐阳公主显然不太满意从偏门进府的安排,脸色阴沉着不说话,一进来只看了沈承君一眼,就在旁侧找了个椅子坐下。 其余三位贵女都是精心打扮,清一色的利落骑装,规规矩矩的上前来给沈承君见礼。 沈承君含笑应了,拉着云阳在主位上就坐。 “太淡了?”桌上的点心云阳吃了一口就蹙了眉,沈承君见状宠溺一笑:“冬夏已经让人去食府取你喜欢的点心了。” “三嫂最好了。”云阳立即笑开,像平日里在庄妃跟前一样,给了沈承君一个大大的拥抱,眼睛笑成弯弯月牙。 一旁被忽略的乐阳脸色更差,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顺便瞪了云阳一眼。 云阳接到乐阳的目光,眨了眨眼睛,转头撒娇的朝沈承君笑:“三嫂,你一会儿教我们射箭好不好啊,那天你在猎场的样子太美了,我也好想学。” 第75章 装可怜 沈承君笑笑,没等她开口,旁边冬夏先一步道:“公主,王妃昨儿才病了,教导骑射的事儿,难免心力有些不济。” “啊。”云阳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为难的转头看看乐阳,她一进门其实朔月就跟她转告了说三哥不让她今天来闹三嫂,可是她难得出宫一趟,又被乐阳一激之下松口带了人过来,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肯定要被人笑的。 乐阳公主本就心里不满沈承君只顾着跟云阳说话,这会儿听人拒绝,更加生气,冷笑:“三嫂该不会是因为我来了,才吝啬不肯教的吧?教导我们骑射的事儿,可是父皇吩咐过的呢。” 听她抬出昭德帝,不仅沈承君蹙眉,连云阳也露出不满的神色来,她是想来真诚拜师,才不是拿老爹来压人的。 沈承君略一抬眸,看向乐阳的目光里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哦?那我倒是要问一句,皇上是何时下得旨,要我教导殿下您骑射的呢?” 别说昭德帝让她教云阳箭术的事儿她一开始就没应承,就是答应了,也只是教云阳而已。 沈承君故意咬重了‘殿下您’三个字,听得乐阳脸上一阵青白,她本来也没打算学什么射箭,那种 莽夫武将才会碰的东西,才不是她一个尊贵公主喜欢的。 今天之所以拿话激将云阳带着她们过来,其实就是心里不忿那天沈承君私藏美容方子的事儿,沈承君堂堂一个王妃给没有品级的贵女当老师,说出去肯定要被人嘲笑不分尊卑,若是不肯教她们,骄横自大之名也会在贵族之间传开。 但是乐阳没想过沈承君会这么当众扫她面子,在几个平日交好的贵女面前,她还是气得要死,眼泪都在眼圈儿里打转儿。 几个贵女也有些不知所措,她们整天围着乐阳公主,最了解她睚眦必报的性格,今天惹了她的是安平王妃,难免不会殃及看了热闹的她们,不由得一个个白了脸色。 云阳虽然不喜欢乐阳这样的咄咄逼人,但是瞧她那快哭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忍心,拉着沈承君的手轻轻晃了晃,有些祈求的看着自家嫂子。 沈承君叹了口气,她前世就最见不得云阳可怜巴巴的模样。 乐阳上辈子跟辛玖语关系好,没少暗地里给她使绊子,但此刻瞧着云阳,沈承君也不打算多为难她,反正来日方长,她只要不再像上辈子那般在萧桓身边装大度贤名,想对付一个没什么根基的 公主,容易得很。 “也罢,总不能让你白来一趟,”沈承君拍了拍云阳的手,笑道:“只是我的确没什么力气教你,冬夏自小跟着我,我会的她也都懂,就让她替我教教你吧。” “那怎么能……” “好啊。”乐阳刚要反驳,云阳就一脸笑容的应了下来,还不忘回头瞪了乐阳一眼,然后跑到冬夏身前笑眯眯道:“那今日就要劳烦冬夏姑娘受累了。” “公主客气。”冬夏连忙行了一礼,恭敬道。 乐阳虽然不满意,但是在沈承君似笑非笑的眼神里还是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发表意见了。 管家一早就得了吩咐,王府里本就有个空敞的院子给萧桓每日练功,这会儿便让人过来将云阳等人带到那里去练习。 黎华院距离那里不算远,只需穿过花园的林荫小径即可,云阳一路上像只欢乐的小鸟一般绕在沈承君身边,叽叽喳喳的跟她说个不停,不时还回忆一些沈承君进府以前在这里跟萧桓的趣事,乐阳跟在另一边脸色不愉的不说话,其他几个贵女都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 正走着,忽然一阵压抑的哭声从旁边的一株树后传了过来,很轻,却不 会被人忽略,沈承君眸光略沉。 “什么人!”一直低着头的乐阳仿佛忽然被打了鸡血一般,眼睛骤亮的朝着旁边娇喝,吓了后面几个贵女一跳。 哭声戛然而止,但树后面的人却迟迟没有出来,沈承君等人都停下了脚步,冬夏眼底闪了几分杀意,眯起眼睛。 “三嫂,你们府里的人也忒没规矩了,大白天的躲在树后面哭,本公主喊人出来,竟然连个回声都没有。”乐阳不满的看着沈承君抱怨,眼底却闪着几分看好戏的光:“这要是在宫里,早拉出去杖毙了。” “嗯,的确没规矩。公主先莫急,她冲撞了你,就交由你处置便是。” 沈承君笑得可亲,毫不在意对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转头吩咐冬夏:“去把人给本王妃拎出来,本王妃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赶在我王府里装神弄鬼兴风作浪。” “是。”冬夏立即得令往树后快步走,嘴里还同时训斥着:“哪房里的贱婢!滚出来!府里主子还都好好的,青天白日的你哭什么哭?” 说着,一个用力就把人从树后给揪了出来,丢到沈承君面前,显然这一下冬夏没省力气,摔得那人痛呼一声,头上的钗环都被 震掉了地上。 几人同时都往地上看去,只见那人身形纤细,面容消瘦苍白却透着一股柔弱的娇美,发丝些许凌乱,面上泪痕点点,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沈承君一看,随即乐了:“刚才还说让乐阳妹妹你出气呢,这下看着怕是不成了,此女并非是咱们王府里的人,而是暂时客居的,本王妃还真不好处置。” “王妃……”那人闻言连忙抬着楚楚泪眼,怯懦懦的唤了声,仿佛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爬起来朝着沈承君等人行礼磕头,声音直打颤:“妾身蒋琬拜见王妃,拜见公主。” “原来你就是那个被三哥纳了的蒋琬啊。”乐阳公主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仔细打量蒋琬,啧啧了几声,又道:“你怎么这么瘦啊,刚刚你躲在树后面哭什么呢?可是这府里有人欺负你了吗?你说出来,王妃嫂嫂为人公正,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妾身……妾身没有委屈,妾身是因为前几日病了,所以才瘦的。”蒋琬咬了咬唇,仿佛受惊般看了眼沈承君,又快速的低下头,摇了摇小声哭道:“妾身只是有些想家了,并不是有意哭人晦气的,求王妃开恩饶命!” 第76章 自请为奴 最后一句几乎是尖叫这喊出来的,这种语气配合着这样的表情,任谁也不会相信她的言辞,分明就是一副被沈承君给欺负怕了的表现。 冬夏大怒,上前就要教训她,结果被沈承君一个眼神给逼退。 “可不就是病了么,蒋姑娘这个月里已经病三回了,太医一波一波的请,之前本王妃让人怎么问原因你都不肯说,现在才算真相大白,原来是因为想家了。” 沈承君煞有介事的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若是早肯说,也不至于闹成这副样子,可巧,昨夜你哥哥拦了王爷的车马为你求了恩典,王爷已经命他这几日就来府上接你家去,你且放心,快起来吧。” 放心,放个鬼啊。蒋琬咬牙在心里骂了一句,抬起脸时泪眼盈盈,一摇头,豆大的泪珠儿就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求王妃开恩,蒋琬知道错了,请您不要赶妾身走,只要王妃肯让妾身留下,为奴为妾为丫头,全都随王妃做主。” 这些天她在令花轩里寻死觅活了这么多回,萧桓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自己,外加昨晚上蒋昌明拦车的事儿她也通过丫鬟听说了,心知萧桓不会管她了,可是她现在这样已经一只脚踏进王府 门了,要如何甘心就这么收回去? 就算是收回去了,她还能再嫁人吗?她一个被钦天监预言不祥的人,还有人肯娶她吗?别说是娶,恐怕是做奴婢都不会有人收容吧。 父母被发配流放在外,哥哥虽然考了解元,可到底是住在妻族,仰人鼻息做不得主,她虽然侥幸脱了奴籍有了自由身,可是她在教坊司呆过,假使就这么离开了,她一个弱女子手中即使拿着钱,如果身后没人照应,终究也是被骗被卖的份儿,天地之大,哪有她的容身之所? 所以这一次,蒋琬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要留下,一定要留下! 即使不能做侧妃,不能成侍妾,即便是个通房,她也要留下,只要留下就有机会,她能吸引萧桓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先前是她不小心着了沈承君的道,惹了萧桓厌恶,但只要留下,她就有把握再成功一次,到时候她与萧桓米已成炊,她再努力生下子嗣,不怕不能翻身重来,到时候,她一定要让沈承君趴在地上仰视她! 这么想着,蒋琬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沈承君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眼里笑意更甚,却故作为难的叹息:“姑娘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容不得人, 拦着王爷不肯给你名分似的,你也知道的,我已经替你求过了,可王爷不肯要你,本王妃总不能硬拉着王爷不是?” 蒋琬听沈承君这话似乎有松口的意思,连忙在地上磕了个头,哭求道:“王妃心善,求王妃怜悯,这府内事物王爷都交给您来掌管,去留行走还不是全凭着您一句话,妾身如今早就无家可归,求王妃体恤……” 这番言辞恳切的哭求之下,乐阳的脸上浮出动容的神色,凑过来同情道:“三嫂,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外面这几日风言风语都传你不准三哥纳妾,你瞧她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又无家可归,三哥府里又不缺她的地方,你何苦这么为难她?” 沈承君挑眉笑望:“那依公主的意思,该如何办呢?” 乐阳理直气壮的道:“蒋琬到底是当日宴了宾客布了喜堂的,三嫂身为女子,为夫君纳妾不是天经地义吗?” “公主说的极是,”沈承君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等公主有了驸马,安平王府一定奉上美妾数名,成全公主美名,可好?” 乐阳公主登时就沉了脸色,她的母妃虽然不如庄妃受宠,但昭德帝对女儿一向宽厚,也是被宠溺大的,瞪着沈 承君道:“三嫂这是什么话?本朝历代驸马都是不可以纳妾的!” “不是公主刚才说,身为女子都要为自己的夫君纳妾么?难不成公主不把自己当女子?”沈承君笑着反问。 冬夏与其他人忍俊不禁,一旁的云阳忍不住,扑哧就乐出了声。 “你!”乐阳公主自觉羞辱,被沈承君的话一堵,气得够呛,大声道:“本宫当然是女子,沈承君你什么意思,身为长嫂却说出那种话,难道你以为你嫁给三哥就高高在上了?信不信我找父皇为我评理?” “公主若肯敬我是嫂子,也不会把手伸到兄长家来管他内院纳妾的事儿,公主若不愿当我是长辈,那本王妃也就不妨端了王妃的架子来与公主说话。” 沈承君冷笑一声,挑眉看着气鼓鼓的乐阳:“本朝现在就只有一位皇子封王,本王妃作为这个独一无二的王妃理应高高在上,至于请陛下出面评理,蒋琬是钦天监定下的不祥之人,公主却说我不肯留下她是错,我也想请舅舅帮忙说个道理。” “你胡……” “不过公主殿下既然肯自贬身份为一个不祥之人说话,我倒是好驳了你的面子。” 沈承君轻哼了声,打断乐阳的 话,低眸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蒋琬:“虽然蒋琬身份不祥,但王府向来乐善好施,又有乐阳公主愿意跟你交好,你自请为奴本王妃若拒绝,恐你又生了死念,也罢,你这就去管家那边取银子,签了卖身契,一切如你所愿吧。” 如你所愿? 蒋琬如遭雷劈,不止是蒋琬,连乐阳、云阳等人也都瞪大了眼睛。 躲在暗处怕沈承君吃亏的朔云嘴角抽了抽,难怪一回府朔月和朔风一提起王妃就一脸说不出的表情,女主子你还可以再扯一点么。 人家说宁愿为奴那是自谦,你还就真这么实诚的当真了? 紧接着就听见沈承君不怕气死人的又加了一句:“对了,冬夏,人既然是本王妃答应收的,银子方面,你就去跟管家吩咐一声,就由着蒋姑娘自行开价吧。” “是。”冬夏欢欢喜喜的应了,眼底全是兴奋,还朝着蒋琬煞有介事的恭喜:“卖身价随意开,蒋姑娘能有此殊荣这可是古往今来的头一份儿呢。” 难怪前几天小姐一直拦着不让她动蒋琬,原来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当初小姐救了蒋琬出教坊司,如今重新收了她的卖身契,太过瘾了,这才是她家无敌小姐,简直帅呆了。 第77章 明儿再继续 “我不是……”蒋琬对这种局面已经彻底懵了,她只是想要留在府里,留在萧桓身边,她不是要卖身为奴啊。一旦重新入了奴籍,她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蒋琬无措的眸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发现竟然无一人肯为她说一句公道话,乐阳公主沉着脸,显然是不愿意再跟她这个不祥之人有牵扯,云阳公主乐呵呵的凑在沈承君身边说话,其他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动声色。 眼看着有身强力壮的婆子来拉她的手,蒋琬眼前一黑,尖叫了一声挣脱开就往旁边的假山上撞去。 嘭—— 几个贵女不由自主的同时缩了缩脖子,这声音别说是撞上,就是单单听着都觉得疼得慌。 不过,蒋琬这一下并不是撞到假山上了,而是被冬舒眼疾手快的一脚踹翻到地上,晕厥过去了。 “让诸位贵人见笑了,蒋姑娘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天不闹一场,死一死的,浑身都不舒服。” 冬夏笑嘻嘻的跳出来朝着怔楞的几人一礼,然后转过头朝着几名仆妇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带回去上药休养,今儿是死不成了,明儿再继续吧。” 话音一落,几个身 强力壮的婆子立即连拉带拽的拖着蒋琬走了。 显然这一举动已经让云阳乐阳等人看呆了,沈承君原本也没真打算买了蒋琬,走到云阳身边在她耳畔打了个响指,看她受惊一样回过神,挑眉一笑:“还要不要去练习了?” “当然要!”云阳眼睛一亮,怕沈承君反悔似的立即抱紧了沈承君的胳膊:“三嫂,咱们快点去吧,母妃要我晚膳前必须回宫的。” “好。”沈承君宠溺的笑笑,看了眼身后表情各异的几人,知道刚才的举动应该在几位贵女心里引起不小的波动,当下带着人继续朝目的地走。 接下来的一路几人都很老实,除了云阳还是没心没肺的说些小时候的事,沈承君只是偶尔应个声。 管家在这边早就安排妥当,宽敞的院子里立了五个靶位,不远处安放着几个座椅还有一副软榻,旁边的矮桌上放着时令的新鲜瓜果。 冬夏出门时特意换了利落的短衫,此刻已经在几人身边站好,一副要准备教学的样子。 云阳公主有些遗憾的看着沈承君,不死心的开口:“三嫂,你真的不来啊,有冬夏教我们,那你也陪我们玩玩嘛。” “不了,你们跟着冬夏好好学吧。”沈承君摇摇头,在软榻上坐下,从今早起她就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方才教训蒋琬时精神集中倒还没觉得,这一路走来感觉精神越发不济,连说几句话都有些要气喘,背后有些出汗。 云阳只好乖乖点头,她听着沈承君的声音好像很累有些不对劲,但是看她脸色又十分好,红润有光,实在看不出虚弱的样子,于是就放了心,跟乐阳几人兴冲冲的拿了弓,要冬夏来教。 几人都是第一次碰弓箭,冬夏自然从最基础的站姿开始训练,瞧着几人认真严肃的样子,沈承君轻轻一笑,揉了揉泛疼的眉心。 身上黏腻腻的感觉不舒服,要是平时她肯定是要去沐浴收拾的,但是此时云阳在这边,她如果走了,肯定会让云阳脸上挂不住,于是沈承君喝了口茶,闭目靠在软榻上养神。 花树后面朔云的眉头紧拧,碰了碰朔月的胳膊,小声道:“你觉不觉得王妃的动作有些奇怪,我看她刚才拿茶杯的时候,手好像有些不稳似的。” 朔月点点头,也露了几分担忧:“王妃昨儿晚上还病着,这会儿肯定没什么力气。你 帮我在这里守一会儿,我去请王爷回来,再去看看朔风那边,云阳公主在这边,王妃肯定是因为这个才勉强留在这里的,” 她听着王妃的呼吸好像有些弱,偏偏脸色又好得不得了,心里也有些拿不准:“朔风那个笨蛋也太不靠谱了,怎么请个人还那么慢,早知道还不如让我过去了。” 朔云奇怪的看了朔月一眼,似笑非笑:“行啊你,才跟了新主子几天,就这么上心了,朔风那家伙回来肯定又要哭一场。“ 话虽这么说,也等于是默认了朔月的安排,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才刚回京很多地方不熟悉,这一趟他代劳了,朔月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急匆匆的走了。 教几个从来没碰过弓箭的贵女们射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沈承君撑着头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直到管家过来请示在哪里摆午膳,沈承君才幽幽转醒。 这一觉起来头仿佛更昏了,沈承君揉了揉眉心,瞧那边出了云阳一脸认真受教,其他人都强撑着精神在坚持,无奈失笑,吩咐道:“就摆在黎华院偏厅吧。” “是。”管家答应了一声匆匆去办。 沈承君正想起身 唤几人休息一下,用过膳在继续,那边乐阳公主已经黑了一张脸,不耐烦的把手里的弓往地上一摔,烦躁道:“不学了,本宫出来是要学射箭的,你这婢子却让本宫站了一个多时辰,你到底会不会教啊?” 冬夏正在纠正云阳公主握弓的姿势,冷不丁被乐阳公主的弓砸到脚边,本能的抬脚踢开,这一下算是彻底惹怒了乐阳公主。 “放肆!你个贱婢竟敢行刺本宫!”来一次王府沈承君是王妃欺负她也就罢了,连沈承君身边的奴才都敢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简直混账! 冬夏一愣,明知是对方故意找茬,但她不想给主子惹麻烦,于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告罪:“事发突然,奴婢并非有意冲撞,公主殿下请恕罪。” “哼,并非有意?本宫身为公主,别说是个软弓落在你脚边,就是砸在你头上你也要忍着,反应这么快的还手,分明是你早早就有不臣之心,其心可诛!”乐阳冷哼了一声,抬手就要朝着冬夏脸上招呼。 眼瞧着这一巴掌就要落在脸上,冬夏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却死死握着拳坚持不去避让,旁边的云阳连忙抬手,接住了乐阳的手。 第78章 冰火两重天 “皇姐这是做什么!”云阳瞪着眼睛质问,心里懊恼的厉害,皇姐对皇兄一直敬畏,她也没想到这个姐姐会跑来王府胡闹,暗下决心以后再不要打理这个姐姐了。 “你让开!本宫今日一定要教训这个贱婢!”乐阳怒道。 云阳固执的咬唇,丝毫不让。 乐阳一气之下用力一甩,两人虽然年纪相差不多,但乐阳公主的母亲出身外域,身材较中原女子高大,乐阳遗传其母,无论是身高还是力气超过云阳公主太多,云阳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向后跌去。 冬夏连忙伸手去扶,不想有道身影比她更快,只在眼前一晃就到了几人之间,一道内力恰好托在云阳腰间将人扶稳,目光却看着冬夏:“王妃身体不适,你快过去看看。” 朔云此时脸色很差,早知道他就不让朔月离开了,沈承君的情况明显很不对劲,他身为男子不得靠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王爷肯定要活劈了他。 冬夏认出对方正是今日来禀报云阳等人入府的少年,对他这种能运气于形的功夫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怀疑的神色,但对方出口的话让她倏然收回思绪,迅速的奔到沈承君身边,见她撑着软榻,额前 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不由得惊呼道:“小姐,你怎么了?” 沈承君方才听到这边动静眸色一冷,扶着桌子就要站起,结过没想到根本提不起力气,才离开软榻寸许就又重新跌回到榻上,此时咬着唇靠在榻边,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 “扶我起来。”沈承君咬牙沉着脸色吩咐道。 冬夏连忙伸手,触碰到沈承君汗湿的掌心,眼底的担忧更甚,想俯身将她背起来,却被沈承君摇头制止。 “公主刚才叫冬夏什么?”沈承君深吸口气,锐利的眸光射向对面的乐阳公主:“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公主上门求教,却直呼师长为贱婢?公主的教养难道是当饭吃了么?” 很好,当着她的面就敢给冬夏脸色看,真当她沈承君是吃素的了。 乐阳公主被沈承君的目光看的有些畏缩,但还是不服气的小声反驳:“不过是从旁指点几句而已,凭她也配当本宫的师父?” “古贤尚有一句之师的先例,冬夏悉心教导你半日,公主受人恩惠难道一直都是这么理所当然?”沈承君说完这句话,深吸了两口气才继续道:“公主今日在王府内插手内院家事,本王妃只当是你年幼 无知,此刻又故意找茬教训本王妃身边的人,乐阳公主,你是故意上门来挑衅的么?” “小姐,算了,我先背着您回去。”冬夏握着沈承君的手能明显感觉到她说每一个字的困难,心疼的眼圈都红了,拉着沈承君的手就往背上放,朝着旁边的几个仆妇厉声道:“废物!还不去请太医过来!” 几个早就被吓傻了的下人连忙一迭声应着往外跑,云阳公主此刻也顾不得跟乐阳争吵了,跑过来担心的去拉沈承君的手:“嫂嫂,你哪里不舒服?” 才一触碰到沈承君的手,云阳就忍不住惊呼:“嫂嫂,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沈承君此刻伏在冬夏的背上,脑中已经乱成一团,耳边云阳关切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扩大循环一般,震得她头痛欲裂,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话来。 好像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四周立时安静下来,沈承君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从冬夏的背上托了起来,鼻间萦绕的清香似乎有些熟悉,却一时分辨不出是哪里闻到过,沈承君蹙了眉,感觉脑袋越来越沉,渐渐没了意识。 此刻萧桓的脸色已经沉得可以拧出水来,怀里已经人事不 知的沈承君身上很烫,隔着衣服都能清楚感觉到从她身上透过来的灼热。 乐阳公主从萧桓出现的那一刻就白了脸色,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张了几次嘴,都没敢跟萧桓说话,她一向最怕这个严肃冷漠的三哥,尤其此时他显然出于暴怒边缘,周身的怒意没有刻意收敛,不只是她,其他的几名贵女也都吓得软了腿,瑟瑟发抖的上前来见礼,结果被萧桓盛怒之下的一句‘滚’,吓得险些痛哭出声。 萧桓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抱着人抬腿便朝外走,身后云阳公主急急的唤了声哥哥,萧桓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吩咐人送公主回府。 云阳咬着唇瞧着哥哥的背影,想追上去看看沈承君的情况,结果忽然被人伸手拦住:“公主且慢。” 云阳原本不悦,但是看清楚拦着自己的人是方才帮了自己一把的少年,脸色一红,语气也就缓和了,解释道:“我想去看看三嫂。” “公主还是先回宫吧,管家已经去请太医,王爷这会儿应该不会希望您过去的。”朔云低声劝道,见云阳因为这句话红了眼圈,有些无措的加了句:“王妃这边的消息,属下会让人通知公主的。” “嗯,那 谢谢你。”云阳公主一听立即破涕为笑,感激的看了眼朔云,她也知道今天的事儿皇兄恐怕会迁怒自己,可是就这么走了,她又觉得对不住嫂子,想起方才皇兄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冷心冷情的兄长发这么大火,不由得道:“皇兄应该很在乎嫂嫂吧。” 朔月笑笑没有说话,让开身引路带着云阳等人出府,对于主子的感情,身为一个合格的下属,是不会随意妄论的。 几人之中云阳与乐阳还算好的,其他几个贵女满怀希望的来王府,心里存着想要一睹亲王风采的小算盘,结果被萧桓盛怒之下的一声滚给震得腿软脚软,相互搀扶颤巍巍的跟在后面。 其中一个稍微缓过来点的贵女面色惨白的凑到乐阳身边,小心翼翼道:“公主,王妃病了,瞧刚才那情形,安平王爷会不会迁怒到咱们头上啊?” 乐阳公主心里也没什么底,但是她素日在贵女中跋扈惯了,这会儿让她服软肯定是不行的,于是故作镇静道:“不可能的,你们刚才不是也看到了?就凭王妃那好气色,能有什么不舒服的,她上午有意为难了那个姓蒋的女人,估计这会儿是想装病博我皇兄的宠呢。” 第79章 病糊涂了 几人一听,回想起方才沈承君的脸色的确不像是病了,也都略微的放了心。 云阳走在前面听不清她们的话,朔云却是有着功夫将一席话听得清清楚楚,少年不由得心里冷笑,就瞧他家主子方才那样子,今天在场的除了亲妹妹云阳公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得好。迁怒?那算个什么等级。 而另一边萧桓抱着沈承君急匆匆回到黎华院,怀里灼热的温度已经让他急红了眼睛,感觉沈承君身上出了很多汗,他也不敢在这时候给她换,怕加重病情,只好伸手去够床里侧的被子,这么一放一拿,萧桓才发现自己的衣摆被沈承君死死的攥在手里,此时即使她人已经昏迷,在萧桓想要抽出衣摆时还是会蹙眉。 萧桓叹了口气,干脆转了个姿势,将人抱着靠在自己怀里,抬手把被子拉过来将沈承君包了个严严实实,正想把她的手也塞进被子里,不成想反被握了个正着。 一直紧张兮兮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冬夏立即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小姐醒了!” 萧桓连忙移开落在手上的视线,看向沈承君,正与她望过来的目光相对。 “王爷,你来了。” 沈承君觉得自己仿佛回 到了那一世被圈禁在黎华院的日子,撑着绝望与煎熬走到弥留之际,身上湿透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灼热滚烫,内里却是冰寒交错充斥四肢百骸,冰火两重天,刺骨得疼痛。 此刻,沈承君安静的看着萧桓,眼底却弥散着几分死气,萧桓心里一沉,揽着沈承君的手不自觉的又加重了几分,温声道:“别担心,大夫很快就来,你会没事的。” 跟进门来的朔风看着被自家主子紧搂着的王妃,先是一愣。王妃美貌,上京皆知,他常年跟着王爷,对这个整天跟在王爷身后的女主子很熟悉,进府后也有过几面之缘,但是此刻一见,却还是被震了一下。 此刻的王妃与秋狩猎场上所见似乎多了什么,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好看了不止一点点。 美得惊心近乎不祥,倒像是要把毕生的美丽一股脑展现在眼前一般,让人顿觉心里不安。 沈承君静静的望着萧桓,一动不动,灵魂却仿佛在烈火里燃烧一般,痛得无以复加,身上全都是汗,脑中全是凌乱纷飞的画面,耳中嗡嗡作响。 这一刻,沈承君有些分不清自己所处的时空,老人们常说,人在临死前会梦到最最希 望发生的事情,沈承君已经开始怀疑那些所谓的重生实际上就是她弥留之际的幻想,而此时出现的萧桓,是不是听说她要死了,终于肯来见她最后一面? 沈承君苦笑着缓缓闭上眼睛:“臣妾没事,王爷出去吧。” 萧桓愣了愣,除了大婚那一个月,沈承君自称臣妾,后来她在喜堂上闹了一次,自此就以我自居,这个称呼不知怎的,让萧桓有些心慌,声音里都有些不稳,抱着她的怀抱又紧了紧,固执道:“我在这里陪着你。” “陪我?”沈承君倏地睁开眼睛瞪着萧桓,死死的,萧桓都被她眼底的仇恨跟怨毒给惊到了。 沈承君咬牙切齿的瞪着萧桓,用她为数不多的力气抓紧了他的手,大声喊道:“萧桓,我告诉你,即使是我死了,你可以娶任何一个人!但唯独不能是辛玖语!绝对不可以!否则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萧桓一怔,完全不懂沈承君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担心她的病情,却又因为她此时的质问觉得哭笑不得,解释道:“你误会了,辛小姐是太子皇兄的未婚妻,与我没有半点交情。” 沈承君哪里肯信,她明明看到过两人的相处,明明亲 眼见证过两人的深情对望,到了今时今地,这个人竟然还想要骗她!可恶! 于是沈承君强撑着颤抖的身子,仿佛用尽浑身的力气般死死的抓着萧桓的手,几乎要勒进骨头里一样,固执的瞪着萧桓。 萧桓拧眉看着沈承君,这才惊觉明明是极为熟悉的这张脸,此刻却明艳的让人心慌,仿佛是要将生命燃尽般让人感觉到不祥,连忙道:“好,我答应你,死都不娶辛玖语。” 沈承君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松了口气,抓着萧桓的手也失了力气,重新瘫软在床上,声音沙哑:“那就好,萧桓,我放过你了,我想爹爹跟娘亲了,他们好偏心,只带着哥哥走,把我丢下,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追上他们的。弟弟还小,如果可以,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请你力所能及的帮帮他,如果不能……呵,黄泉路长,万一找不到爹娘,我可以带着他……” 沈承君的声音越来越轻,后来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萧桓却听得一头雾水,眼看着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气息越来越微弱,萧桓心底的恐慌也随之加重,抱着怀里的人大声朝外面吼:“太医人呢!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 了!”管家从外面拉着人跑进来,昨晚沈承君着凉,开了药之后萧桓不放心,硬是把人留在府里没走,今早才诊了脉放人出府,这会儿又急匆匆把人给抢回来了。 徐太医也很郁闷,他昨晚当值被人拉出来,说好了去去就回,结果一直拖到了第二天,刚才一脚踏进家门还没等进院子呢,就又被扯回来,闹得跟被人抢亲了似的,也幸好身边的药童作证,要不然家里的母老虎说不准就杀过来了。 萧桓听说太医到了,也没想让开身给人腾地方,头也不抬的给沈承君擦汗,半晌没见太医过来,才不悦的抬眸,见一旁的徐太医愣愣的站在那儿,立即沉下脸色:“还不快过来!” “是是是。”徐太医连忙上前探脉,忍不住又看了眼两人。 都说安平王冷心冷情,娶妻月余就闹了场轰动全城的纳妾事件,如今看来两人的关系可不像传言那样。 手搭上沈承君的细腕,徐太医的脸色从最开始的紧张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指腹下脉搏显然已经是呈衰败之相,但观其颜色,却又偏偏好得让人侧目,徐太医心里一惊,他从医快四十年了,这样的病例一生也只遇到过一例,那就是…… 第80章 桃花烬1 徐太医后背一冷,下意识的去看沈承君的脸,他隐约记得一年前也曾机缘巧合的见过这位沈府千金,那时她的容貌并不像此刻这般,虽然美貌,给人的感觉却没有这么强烈。 “怎么样?”萧桓感觉到徐太医落在沈承君脸上的视线,微微拧眉,问道。 徐太医心里一惊,才蓦地发觉他竟然看着安平王妃的容貌入了神,连忙告了声罪,哆哆嗦嗦从身边药箱里取出针囊,道:“王妃的病情复杂,微臣还要进一步验证才能确认。” 萧桓哼了一声,看着徐太医动作利落的展开一排银针,分别扎在沈承君的几处要穴,每下一针,沈承君原本红润的让人心惊的面色就白上一分,萧桓的心也紧上一分。 随着最后一针落下,沈承君忽然紧蹙起眉,眉心一团黑气饶了绕,喉间动了几动,一缕乌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冬夏捂住嘴不敢出声,身上不停颤抖,站在门口的冬舒也不再隐藏身形,俊脸写满凝重。 徐太医从药箱里找出一只小巧的金勺,将沈承君嘴边的血接了一点,然后又取出平时捣药的杵臼,取了几味药材连着乌血加一起进去捣碎,又命人去鱼塘里捞了两只 还没长成的鱼儿过来,将药汁直接滴进盛放着鱼儿的水里。 不过片刻功夫,那两只鱼身上原本的淡红色鱼鳞就已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加深,直至颜色鲜红,渐渐漂上水面,翻起了肚皮。 众人都屏息凝神的看着徐太医的动作,谁都不敢出声打扰。 显然两条鱼的死掉是在徐太医的意料之中,尽管如此,徐太医还是愣了半天,眼中满是震惊,嘴唇微微颤抖:“竟然真的是它……” 送完云阳公主等人出去的朔云此时也回来黎华院,瞧着眼前的一幕,少年也紧绷了脸。 “是什么。”萧桓声音冷峻的问道。到了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蠢到以为沈承君还是什么夜里着凉之类的小病,血色乌黑,明显是中了剧毒。 徐太医咽了咽唾液,半晌才道:“王爷请保重,王妃恐怕……” “我问你她中的是什么!”没等徐太医说完,萧桓一声暴喝,一掌拍在最近的矮桌上,木屑翻飞,如果不是还想让他把沈承君的病情说清楚,这一掌萧桓早就拍到徐太医的脑袋上送他去死了。 徐太医一个哆嗦,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道:“回王爷,依微臣之见,王妃中的这种毒 恐怕是、是……桃花烬。” 此言一出,冬夏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外间的冬舒身体晃了晃,脸色一瞬间惨白。 唯有萧桓,显然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听说过,面色凝重的重复:“桃花烬?” “是,王妃身上的毒名为桃花烬,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奇毒,中毒者容貌会格外艳丽出众,多年前沈将军遇刺遭人陷害,所中的就是这种毒。”徐太医额头触碰着冰凉的地面不敢抬起,哆嗦着解释道。 奇毒桃花烬,世所罕闻,许多医者从医一生也不见得听过此种毒,徐太医也是因为机缘巧合遇到过一次,才得知此种毒药的存在。 而这一个巧合,就是当年沈戎被人暗害中毒,和顺公主为救夫君,断然决定以一命换一命的方法将毒渡到了自己身上,最后不治而死。 那件事距今也还不过十年光景,同样一份毒药,竟然又出现在了和顺公主唯一的女儿身上。 “要怎么解毒?”萧桓紧了紧怀里的人儿,沈承君身上此时已经不再如方才那般滚烫,竟渐渐开始变凉。 徐太医轻轻摇了摇头,若非当日亲见,他都不会知道这种毒的存在,桃花烬于他而言就是个传说,这种毒 是毒烟还是毒液,是内服还是外用,他全都不知道,更别提是解毒了。 “王爷应该知道的,当初但凡有一点儿办法可想,即使是倾尽一国之力,陛下也会为和顺公主办到。” 当年的和顺公主天之骄女何等风光,却最终还是折在了这种毒药上面。 华晟王朝尊卑等级严苛,论女子中的尊贵,首当其冲便该是中宫皇后,但倒退个十年如果这个话题被谈起,随便一个贵族亲贵都会对此言论嗤之以鼻,皇后算个什么鬼,重得过咱们和顺大长公主么。 先皇在世时,和顺公主受万千宠爱,特权可以见君不拜,出嫁当日的排场堪比迎娶国后,就因为当时所坐的马车太宽,行不过朱雀大街的牌楼,先帝坚持不肯让闺女委屈,毫不犹豫一道圣旨,将伫立在朱雀街上几百年的门牌楼说拆就给拆了。 昭德帝继位后,和顺公主更是圣宠优渥,圣旨册封的第一人,不是皇后,不是太后,而是和顺公主的长公主之位。 据说当年先帝曾有打算,皇子中谁娶了和顺公主,就将皇位传给谁,奈何因着先帝宠爱,很多人都猜测和顺公主根本不是养女,而是先帝在外的私生女,一众 皇子即使有那个爱慕的心,也没人敢问一句老爹这个是不是养在外面的妹妹。 于是,高门公子哥儿们不敢与皇子们争,皇子们又不敢娶,眼瞅着皇子们一个个全都有了正妃,先帝硬是把和顺公主养成了老姑娘。 直到当时的小将军沈戎殿前求娶,才算是给了先帝松口气的机会,自家闺女还是有人肯要的。 但即使是这样,先帝还是把沈戎派到了东南边防大营三年,让他赚够了军功才恩旨赐婚。 在一众皇子中,和顺公主与昭德帝最为亲近,昭德帝继位后,荣国公府仗着是太后娘家,又有从龙之功,对陛下先行册封和顺公主为长公主,后册封太后皇后之事耿耿于怀,在宫宴上对和顺公主出言不逊,结果昭德帝一怒之下,即使是后来太后绝食抗议,国公府说败还是败了。 徐太医至今仍记得当年和顺公主出事,沈府之外血流成河的景象。 帝王一怒,浮尸万里,当日所有跟和顺公主有关的人,无论是看诊的太医,还是身旁服侍的宫人,包括和顺公主身边的婢女嬷嬷,全都被昭德帝下旨立时杖毙,唯独他,因为明贤皇后突发哮症被临时调走侍疾而幸免于难。 第81章 桃花烬2 沈戎这些年战功无数,按理早该位列国公,却始终被昭德帝放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将军位置上,每每只拿些罕有的财物做恩赏,财宝再好,也比不过一个公爵之位来的实惠,可昭德帝这些年硬是装聋作哑的当看不到,宝物塞得一堆一堆的,盛宠看似给的不要不要的,可实质上的权力丝毫没动,何尝不是在报复他当年害了和顺公主性命。 谁又能想到,许多年后再一次遇到这种奇毒,竟然是从和顺公主的嫡亲血脉身上,那么多年前的惨烈一幕,是不是仍要重演?徐太医这么一想,又开始哆嗦了。 萧桓没有说话,将头轻轻与沈承君抵靠在一起,缓缓闭上眼睛。房间里冬夏的哭声已经压抑不住,他怀里的人儿呼吸也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慌,从心底里一丝丝蔓延,掀起焚筋骨碎般的疼痛。 半晌后,萧桓睁眼,眸中带着几分决定,“谁说没有办法?当初首先中毒的人,并不是和顺姑姑,不是么?” 和顺公主出事时他还年少,被父皇送到西北边营锤炼,只在后来听人说起,当日所有参与救治的太医都被昭德帝盛怒之下杖毙,而 徐太医是唯一的漏网,这些年他对此事三缄其口,若非在沈承君身上又看到了此毒,恐怕还不会说起。 话音一落,冬夏与冬舒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同时一亮,满怀希望的看向徐太医。 公主出事时他们都还小,具体怎么做到的他们不知道,但是徐太医既然亲身经历过,那就一定知道办法。 “那怎么行?”徐太医想也不想的脱口道:“公主当时的做法说白了就是一命换一命,王爷不可冲动啊。” “不必王爷亲自来,”冬夏上前一步面色坚定道:“冬夏的命是小姐给的,心甘情愿为主子渡毒。” 原本站在靠外一些的冬舒向前跨了几步,站到了冬夏前面,眼神清亮的死死看着徐太医,虽然没说话,意思已经很明显。 徐太医皱了皱眉,“不是我不肯救王妃,只是此事若是能有旁人替,当年沈将军统御三军,心甘情愿为他去死者不知凡几,如果轻易就能让人代劳,也不会非公主不可,此毒霸道诡异,需与中毒者之间阴阳之气的互溶,所谓阴阳调和,天地之气,就必须是阴阳相合的夫妻……才可以。” 话到最后徐太医的声音越来越小, 有和顺公主的前车之鉴,他就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诱王爷做这种事儿啊。 萧桓薄唇紧抿,抬眼看向徐太医:“太医只需要告诉本王该怎么做便可,其他的事,无需你操心。” 徐太医低着头不说话,他是下定了决心,宁可被安平王爷盛怒之下一剑戳死,也不要说出方法,否则到时候昭德帝要杀的,恐怕就是他全族的命了。 下辈子投胎,他再也不要做大夫了,太吓人了。 冬夏看看萧桓,又望望坚持低着脑袋不说话的徐太医,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决断,拉着冬舒的手扑通一下跪在萧桓面前,哭求道:“王爷,求您救我家小姐一命!” “姑娘不可!”徐太医被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说完这个理由之后,安平王妃的侍女竟敢如此大胆的直言求王爷拿命来给王妃治病,忍不住脱口道。 始终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朔云此时眼里闪过一丝凶光,手轻轻摸上了腰间的软剑。沈承君是王爷看中的人,他愿意将她当成女主人来尊敬,如果沈承君的毒可以找他人引渡,他跟朔月、朔风三人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命交出来。 但是,事关他家王爷,坚决不 行! 冬夏是沈承君的护卫,从小就接受沈戎的训练,朔云这边杀意一动,她立即就察觉到了,此刻却只是轻轻瞟了朔云一眼,冷笑一声,转头又看向萧桓:“王爷放心,冬夏不会自不量力的求您用命去救我家小姐,只求您看在多年来小姐对您一片痴心的份上,求您给小姐一条生路,如她所愿,放她出府吧。” 萧桓倏地抬眼,怒极而笑:“你再说一遍。” 冬夏在萧桓的威压下额头上沁出冷汗,但眼神丝毫不肯退让,大声重复道:“请王爷与我家小姐和离,自此男婚女嫁两不相干,沈家自有人乐意为小姐去死,请王爷成全。” 徐太医在一旁心念一动,心道这的确是保住安平王妃最稳妥的主意了,和离之后,王妃若与他人有了夫妻之实,引毒这种事就不是非王爷不可了,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好歹两个人的命都保住了。 两人的婚事虽然是圣旨赐下,但是事关性命,想来圣上也不会责怪。 徐太医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刚想开口承诺今日之事绝不会泄露半句,劝萧桓几句,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徐太医下意识的闭了嘴,心道这种时候还 有不长眼的敢在外面惹事,这人估计是没明天了。 “让开让开!”门外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紧跟着朔月拉着一个老者一溜风的冲了进来。 那老者一身邋遢的灰袍,脸上横七竖八的抹着几道烟火烧过的黑灰,样子十分滑稽,嘴里还在不满意的哼哼抱怨:“什么大不了的病不能等我把丹药练完了再看,我辛辛苦苦好几天连觉都不睡了,我容易么我,全被你这丫头一把火给毁了,信不信我用药把你的脸蛋儿给……咦?” 声音戛然而止,老者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桓怀里的沈承君,一脸的不可置信,下一刻就冲了过去,数着指头查她身上的针数,然后一把拉起沈承君的胳膊开始探脉,与方才还吊儿郎当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怪哉怪哉,没想到这种东西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碰到……”半晌后,老者抬起头看向沈承君,啧啧叹道:“看不出来这丫头年纪不大,惹得麻烦倒不小,这该不会是你之前说给老头子我准备的徒弟吧?” 萧桓一见到来人眼中升起一丝希望,此刻也懒得理他的明知故问,沉着脸色强忍着怒意问道:“怎么样?你能不能治?” 第82章 桃花烬3 老者先是摇了摇头,转身又去看旁边的徐太医,显然两人是旧相识:“老头,你也看出来了吧?”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徐太医喷口血来抗议下,被一个这么邋遢狼狈的老家伙称呼老头,滋味绝对不美妙,但此时也只能忍着,恭声道:“晚辈医术低微,还请凌先生赐教。” 医仙谷神医凌墨,按照辈分算,徐太医还要称他一声师叔祖,没想到安平王竟然能将此人请到身边,显然并非平日里表现出的那般与世无争,徐太医忍不住望了萧桓一眼。 “切,一身的怪毛病。”老者哼了声,揪着下巴上几缕胡子,重新又给沈承君诊了脉,表情渐渐凝重:“桃花烬这种东西霸道难缠,偏偏古方又早就遗失,以命换命算是可行,老朽所知的方法远在他国,这一来一回王妃根本坚持不到。” 原本涌起希望的冬夏眼中的光彩又一次黯淡下去,朝着萧桓深深拜倒,头碰在地面上不肯起身,冬舒瞧了她一眼,也跟着跪在地上,做着同样的姿势。 萧桓抱着沈承君静默半晌,抬起眸来忽然低笑:“沈家?她既然已经嫁到王府,本王的女人,何时轮得到别 人去救?” 如果倒退几个月,有人告诉萧桓,他会愿意为了救沈承君拿生命去犯险,萧桓一定会冷笑着说三个字,不可能。 但是现在换了话题,让沈承君离开他换取活下去的机会,他的答案同样是那三个字,不可能。 如果不是尚有一丝理智在,他刚才在冬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会一掌将她劈死。 他绝不是那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圣人,沈承君就是死,也要挂着他萧家的夫姓,躺在他萧桓日后的陵寝里等着与他同棺合葬;他萧桓就是死了,沈承君也要扣着安平王妃的帽子替他守着! “王爷!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朔云一惊,连忙急声道。 萧桓转过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朔云只觉得心中一寒,但还是咬咬牙顶住了萧桓的目光,直愣愣的跪了下去,朔风愣了愣,紧接着也跪在地上,冷硬的面庞上头一次露出近似于哀求的表情。 才抓了凌大夫回来的朔月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见朔云和朔风这样,自小养成的默契让她连想都不想,就随着两人一起跪了下去。 萧桓倏地冷笑,也不理会地上的人,直接将目 光投向徐太医,“本王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如果不肯说出方法,那就留着稍后说给你的家人听吧。” 徐太医瞪大了眼睛,萧桓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不肯说,那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同样的,旁边被萧桓无视了的朔云等人也是虎视眈眈的瞪着他,那目光简直跟看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徐太医此时身上都是冷汗,最后干脆一咬牙心一横,也罢,怎么都是死,那就拼一次算了。 就在这时,忽然抓着沈承君的手诊脉的凌大夫轻轻‘咦’了一声,虽然很轻微,却一瞬间引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冬夏等人立即都屏住了呼吸,满怀期待的看着凌墨,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只见凌墨伸手先是探了探沈承君的鼻息,然后又在她的脸上摸了一下,眯起眼睛疑惑道:“有些不对劲啊……” 萧桓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咬牙看着凌墨:“老头子,你最好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承君可是他刚刚确定了要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当着他的面就敢碰他媳妇的脸,当他是死的么。 凌墨却是看都没看他,而 是朝着徐太医招了招手,大咧咧喊道:“喂,你过来瞅瞅,刚才是你行得针,逼出的毒血怎么会是这种颜色?” 徐太医一怔,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凑过去,也是同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摇头道:“不对啊,刚刚我行针之后王妃吐出来的血明明是黑色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了?” 徐太医记得很清楚,当时虽然逼出的毒血不多,但沈承君吐出来的血分明是黑色的,他也是因此才确定了是桃花烬的毒性,可此时无论是沈承君嘴边的残留,还是滑落在床榻上的血渍,都是殷红鲜艳,这不符合常理啊。 朔风往前凑了凑,忍不住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家王妃没有中毒?” “放屁,她没中毒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凌墨翻了个白眼,懒得理朔风脑残的问题,抬手就将沈承君身上的银针都摘了下来,重新在火上烤过消毒后,又再次按照方才徐太医行针的顺序,重新在沈承君身上扎了一遍。 凌墨的医术显然比徐太医高了不止一点点,随着最后一针的落下,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沈承君的眉心处,等了好一会儿,竟然并没有如第一次 徐太医行针那般出现黑气,也没有呕血的情况。 朔月等人下意识瞅了瞅徐太医,大有怀疑他刚才是不是扎错针的意思,看的徐太医想跳脚。 当然,行错针是不可能的,凌墨从一进门就检查过徐太医的银针,如果有错,早在一开始就被指出来了。 “怪了,难不成这丫头还有什么奇遇?”凌墨重新又给沈承君诊了脉,指腹下脉搏虽然仍旧无力绵软,但较之方才好了很多,“这毒来的诡异去的仓促,倒像是被自身净化了一般。” 徐太医也凑过来重新诊了一遍,不解的皱眉:“的确与当年和顺公主的情况有所不同,毒发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时辰,竟然有这么大反差……” “也就是说,她没事了?”两人旁若无人的讨论,萧桓这句话算是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徐太医闻言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此毒追溯起来,本就是医仙谷所创,如今王妃福大命大有了缓和之机,想来凌先生该会有万全之策。” 这一通高帽子戴的凌墨直吹胡子瞪眼睛,果然下一刻就见萧桓淡淡的眼神瞥了过来:“哦?此毒原来竟是医仙谷的手笔么?” 第83章 桃花烬4 凌墨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别看萧桓的语气轻飘,压在谁头上谁知道,干咳了一声解释道:“桃花烬一毒确实与谷中有些渊源,但绝对不是这一代,而是几百年前的老皇历了,据说是……” 萧桓不耐烦的打断:“本王没时间听你翻旧账,你直接说有没有办法保住人就行了。” “应该不难,”凌墨想了想道:“若老朽没猜错,王妃应该是在中毒之初无意中服食了什么与药性相抗的东西,此毒的霸道在于隐藏极深不易察觉,一旦毒发便无力回天,此时有了缓冲时间,想要清除也就不难了。” 有了凌墨这句话,众人的脸色都好了不少,跪在地上的冬夏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念了声佛,下一刻就瘫软在了地上,可吓死她了。 凌墨到桌案前写了药方让朔风立即去抓药,徐太医显然对这个药方十分好奇,也跟着到了桌案边,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凌墨的笔尖,恨不得把那张药方看到自己眼睛里去。 凌墨写好药方,见朔风迫不及待就冲出去抓药了,转过头对着萧桓道:“虽然按道理讲王妃的病老朽应该有能力治愈,但桃花烬这种毒实在罕见,老朽有生之前连听带看算 在一起,这也才是第三次而已,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三次?和顺公主跟安平王妃各一次,另一次是哪里?”徐太医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凌墨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还有一次是四十年前,鸾凤国的长公主凤岚音,那时我跟这师父出谷,正巧路过鸾凤国,恰好遇到了。” “凤岚音?上一任的鸾凤女皇?”徐太医瞪着眼睛不可思议道:“她后来既然能继位女皇,那就说明她解了桃花烬的毒?” “解毒是肯定的了,这也就是我刚刚说的第二种方法,”凌墨点了点头:“只不过当年我师父在鸾凤国停留十年,也没能让女皇说出解毒方法,别说咱们路途遥远来不及赶过去,就是赶过去了,如今风岚音早已作古,她的后人知不知道解药配方还很难说。” 徐太医赞同的点头,鸾凤国距此万里之遥,等赶到那边要方子解毒,估计沈承君的尸体都成渣了。 放下笔,凌墨又一次过去给沈承君诊了脉,这会儿萧桓已经放开了沈承君,将她安放在床榻上,自己守在榻边。 沈承君的脸色已经不复先前那般红润,有些病态的苍白,凌墨 在她身上又下了两组针,见她只是蹙紧了眉不吭一声,不由得感叹道:“好个丫头,这毒性霸道,解起来就是个男子恐怕也要忍不住哀嚎,她能坚持下来可见心性刚强,也罢,此番事了,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萧桓听凌墨这么说,眼底闪过浓浓的心疼,将沈承君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没有说话。 徐太医虽然不会解毒,但医理药性相通,他也很清楚这两组针的威力,在佩服沈承君毅力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叹:“真是怪了,这贼人是逮着这一家子准备欺负到底了是怎么着。” 先是和顺公主,然后是她的嫡亲女儿,这也太巧合了。 凌墨扯了扯下巴上都有些打结的胡子,摇头晃脑的哼哼:“我看倒也未必,常言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桃花烬又不是普通毒药,连我这个药谷传人都不清楚配方,你当那是大白菜哪哪都有呢,何况下毒期间还至少要有两次以上的药引诱发才能生效,这灾祸的源头可不一定在外边儿。” 萧桓眉心一动,他不是想不到这些,而是一开始被沈承君的病牵扯住了理智,这会儿冷静下来凌墨一提醒,其中的关键立即就意识到了。 “这种毒要怎么诱发?”萧桓抬头看向凌墨:“你把这种毒的由来重新讲一遍。” “不是说不让翻旧账的嘛。”凌墨吹了吹自己的胡子,一脸不满的抱怨,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讲述起来。 “桃花烬的确出自我们医仙谷,大约是两百多年前的一位谷主所创,不过最初研制它的目的并不是毒药,而是一味养颜补品,可保青春永驻,不再衰老。据说那位谷主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十分爱美,这味药就是为了那女子所制。” “中间的事儿就不多说了,总之是后来那女子似乎是变了心,屡次想要出逃出谷,老谷主几番将她抓回,想要用诚心感动她回心转意,不成想那女子铁了心要走,甚至不惜流掉了腹中已经成型的孩子,最终那位谷主心灰意冷之下,将桃花烬喂给了心爱之人。既然得不到那人的心,干脆只留下一副美丽永久的躯壳。” 说着,凌墨看了眼沈承君的脸:“桃花烬此毒你们也都看到了,中毒者容颜会变得极其明艳娇媚,即使是死去,尸身可保百年不破,且容颜无损,栩栩如生。原本这就是为一个人研制的,药方在当时就已经毁去了,自然也 就没了解药一说,医仙谷也仅存了一瓶桃花烬,但不知为什么,几百年后此毒忽然重现,实在让人震惊。” 有凌墨的这番解释,萧桓之前还为沈承君惨白的脸色担忧,这一会儿反而是松了口气:“那你刚刚说的诱因呢?” 凌墨摸了摸下巴:“我也是在医仙谷里的记载中看到过,此毒下过之后需要有特殊的药引诱发,且是统共诱发两次才能成事,如果没能在规定的时间里诱发,这种毒会渐渐自动消散,也算是给施毒者一次反悔的机会。” “那时间上呢?下毒的时间,诱发的时间,到病发的时间,这些药谷里有没有记录?”萧桓拧眉追问。 凌墨摇头:“诱发之类的没有具体的记载,毕竟当时都以为是已经灭绝的药种,书上也只是大略一提,说这种毒是深埋在体内通过药引诱发,由此可见当年沈戎将军被刺客下毒应该只是幌子,倒是下毒的时间有一个范围在,从日子上算,应该就在你们秋狩前后。” “秋狩?也就是说小姐是在秋狩的时候被人下药的?”冬夏始终竖着耳朵听,这会儿再也忍不住身上的杀意,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就去宰了那个贱人!” 第84章 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 “站住!”萧桓一声怒喝,朔月朔云两人立即飞身上前,一左一右拦在了冬夏身前,冬舒身形一动,站到冬夏身侧,显然是要与她同进退。 冬夏愤而转身,怒视萧桓,娇声质问道:“王爷是想要包庇蒋琬么?” 朔月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若是平时,自家王爷早就将敢当面冲撞他的人拍飞了,而此时萧桓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说蒋琬害人,可有证据?” “当然是她,王府里与小姐有仇的女人也就只有她一个。”冬夏冷哼一声,本来还听感动萧桓之前要为沈承君治病的事儿,这会让一碰上蒋琬,什么好感都飞到爪哇国去了。 “而且时间也完全对得上,王爷应该没忘吧,秋狩回府时,蒋琬曾特意跑到大门口,还曾拉着王妃哭诉要做妾的事儿,之后她也与王妃有过多次接触,尤其是今天王妃毒发之前,她也曾躲在必经之路上同王妃有过接触。” 萧桓闻言微微垂了眸,他不想包庇蒋琬,从表面上看,蒋琬的确嫌疑最大,也有不小的动机,可如果真只是这么简单,他又觉得有些不像。 “小姑娘太过冲动了,”凌墨摇着脑袋瞅冬夏,“仅凭一个可疑的时间来断人生死,没有实据 ,未免有失公断。” “先将人收押到王府地牢,彻底搜查令花轩。”萧桓稍作沉吟,吩咐道。 外面的侍卫得令,立即匆匆去办。 冬夏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也知道没有证据就杀人,难免会给自家主子惹出公报私仇的话柄,能有萧桓出面,最好不过,于是咬咬牙不说话了。 朔云在一旁请示:“虽说冬夏冲动了些,但话也在理,让她将秋狩前后王妃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写下来依次排查,方法虽然笨拙,但也不是不可行。” 不过这就是个大工程了,相隔近两个月时间,沈承君见过的人遇过的事还要没有遗漏的全都写下来,着实困难。 萧桓轻轻颔首,转头看向朔月:“你跟着冬夏一起去写,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是。”朔月应道,她与冬夏一明一暗,的确可以互补,心知王爷这是有意要将她由暗转明,彻底放在王妃身边了。 冬夏露出一丝不解的表情,但是给沈承君找仇人的事最大,稍作疑惑也就不多想了,急匆匆的跑去找纸写字。 凌墨收了沈承君身上的针,见她病情渐渐稳定下来,也带着徐太医去厢房讨论药方,一时之间房间里也就只剩下沈承君与萧桓、朔云三人 。 朔云原本也随着几人离开,但走到门口又转回来请示:“王爷,那此事要不要封锁消息,慢慢去查?” 敌暗我明,为免打草惊蛇,王妃中毒的消息是放是锁,还是要由萧桓来定夺。 萧桓给沈承君擦汗的手一顿,目光锁在她苍白的面颊上片刻,沉声道:“不必锁着,等冬夏那边名单一出,本王另有安排。” 朔云心头一凛,知道王爷这是动了真怒,要拿所有相关嫌疑的人开刀了,低低应了一声,也识相的退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安平王妃身中剧毒的消息传遍皇城,震惊朝野,安平王手持可疑名单跪于金殿请旨,昭德帝大怒之下,着派大理寺严查所有相关可疑之人,下令彻查不怠。 一时之间,京城之中人心惶惶,所有与沈承君接触过的人先后接到大理寺通传,安排时间顺序等候查审,安平王府外车马云集,不少人打着探病的旗号想要上门探探口风,结果都被王府管家一一拦在门外。 当然,其他人能拒之门外,沈家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一下了朝,得知消息的沈戎连官袍都没换,就带着沈承逸匆匆赶来安平王府,一进门扑面而来的药气就让他阴沉了脸色,大跨步进了 黎华院。 “将军?”捧着药碗的冬夏见到沈戎进来,连忙迎了上去,“将军请安心,小姐的病情已经稳定,只是余毒未清,尚在昏迷,这院里的药香是凌墨先生药庐里炼丹所生。” 沈戎这才微微缓和了脸色,带着沈承逸进了主院,守在沈承君榻边的萧桓连忙起身相迎,沈戎冷哼了一声,不打算给这个没照顾好他宝贝的臭女婿好脸色。 “一群废物!你们是怎么守着小姐的?”沈戎先是看了看沈承君,见女儿仍在昏睡,浓眉拧了拧,凌厉的目光扫向冬夏与冬舒两人,顺带着连同萧桓也一并给骂了。 冬夏与冬舒立即跪下,没有看顾好沈承君是他们失职,不敢有半句狡辩之言。 沈承逸在一旁叹了口气:“有罚先记着,等小姐好转了你们自己回府里领罪,且先说说君儿到底所中何毒,可有线索?” 冬夏咬了咬唇,眼泪就涌了出来,哭道:“将军,小姐她被人害的好苦,中的是桃花烬的毒啊。” 沈戎与沈承逸同一时间变了脸色,沈戎二话不说的转身就冲向榻边,伸手就拉起沈承君的胳膊,将衣袖直接向上撸起,因为用力过猛的关系,衣袖刺啦一声被撕裂出一道口子,露出沈承 君白皙的手臂。 沈承逸紧随其后,目光也紧盯着沈承君的胳膊,发现自家小妹的手臂白皙如玉,并没有出现他们担忧的印记后,两人同时都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两人的脸色又变了,原因无他,因为衣袖撩起的很高,沈承君臂肘上殷红的守宫朱砂清晰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沈戎脾气火爆,这会儿怒意上涌,不管不顾一拳毫无保留的就朝着萧桓脸上招呼过去。 随在身后的朔风瞪大了眼睛,这力道,这表情,这姿势,简直是跟当日王妃怒打王爷的样子如出一辙啊,不愧是父女,总算知道王妃的彪悍遗传自谁了。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萧桓竟然是躲也不躲的硬生生将这一拳受下来,如玉的俊脸上不多时就泛起了乌青。 沈戎显然也是没想到萧桓根本就不躲闪,先是楞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怒火取代了惊讶,指着萧桓的鼻子骂道:“好你个臭小子,老子将女儿嫁给你,不是由着你作践她的,你要是真不喜欢她,就该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反抗,你既然娶了她,就该担当起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敢情你上次来府里说的话全都是假的,你现在立刻给老子写和离书,老子的闺女不缺人养!” 第85章 凤形图腾 沈戎不敢想象自家宝贝是怎么强忍着新婚夜夫君不肯碰她,甚至接下来这段时间分居而处,难怪她会跑回家跟她哥哥说出要和离的话来。 他也曾不喜欢秦氏,但他还是给了秦氏该有的地位和尊重,在他看来,这是身为丈夫应有的担当和义务,结果呢,这个臭小子抢跑了他的掌上明珠不说,还养在家里面当摆设!以为好吃好喝的就是对她好了?他家女儿还缺人养不成? 朔风等人在沈戎撩起沈承君衣袖那一瞬就窜出了房间,非礼勿视,他要是敢多看一眼,毫不怀疑他家主子会废了他这双眼睛。 冬夏同冬舒对望一眼,也都默契的退出房间,留出空间来给两家人谈话。 沈承逸虽然没动手,但脸上也失了一贯的优雅温和,他的妹妹绝不能任人轻辱作践。 萧桓始终没有说话,一直到沈戎骂完了发泄够了,才抬起头,沈戎没有控制力道,一张原本俊美无俦的脸此刻显得有些惨不忍睹,但一双眼睛尤为明亮,他一字一顿的说:“我从来没有想要逃避责任,我会和阿君相亲相爱相守一辈子。” “你放……”沈戎怒极大喝,但话到一半 又吞了回去,因为他看得清萧桓眼里的认真,这个年少封王的天朝皇子,十几岁便真战沙场成为战神一般的存在,不仅出身尊贵,还有着过人的智慧和毅力,当初沈承君钟情于他,沈戎极力反对,也是因为此人太过骄傲,怕女儿受了委屈。 但同样的,萧桓待人冷漠疏离,从不轻许诺言,说过的话可谓一诺千金,从未有过食言,他能这样认真的说要跟沈承君过一辈子,沈戎虽然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显得荒谬,却下意识的就觉得他信了。 沈承逸在一旁拧眉,语气不善的冷笑:“你说的相守,就是这样与我妹妹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的过一辈子?” “当然不是,”萧桓立即否认,“我知道以往是我对不住她,让她伤心,只要阿君愿意接受我,生同衾死同穴,我今生绝不会负她。” 这对于皇族而言已经是极重的诺言了。沈家父子对望了一眼,虽然对沈承君的遭遇很不满,但显然对方已经给了解释,现在是自家宝贝不肯接受萧桓,不是萧桓有意冷淡她。 联想到那次回府的情景,貌似还真是这样的。 沈戎此时其实已经相信了萧 桓的说辞,但犹豫了下还是道:“你们小辈的事,我懒得操心,但如果君儿始终不肯接受你,难道你就要耽搁她一辈子?” 这会儿风水轮流转,可不是他家宝贝痴恋纠缠的时候了。 萧桓低低笑了笑,眸光不自觉的软了几分,扫向床上依旧昏睡着的沈承君:“只要她还在我身边,总有一天她会愿意的。” 言下之意,也是承认了他是对沈承君不会放手,沈戎下意识的还要再继续说几句,倒是沈承逸上前来轻轻拉了拉沈戎的胳膊,给了他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 谁知道自家宝贝究竟是真的不打算跟萧桓过了,还是在跟萧桓闹小脾气,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如果真被自己搅黄了,估计宝贝醒过来会提着鞭子追着打吧。沈戎想明白了沈承逸的意思,一个激灵,闭嘴了,在看看萧桓此刻被自己打不还手的教训成那个样子,心里的气算是也出了。 于是干咳了一声道:“君儿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找到解决之法了?” 虽然冬夏方才已经说过一遍,但沈戎还有面露担忧,他曾经亲身经历过,和顺更是折在了这东 西上面,想起发妻,沈戎坚毅的面容上也不免染上一抹哀戚。 萧桓心里正暗喜沈承君应该没有提前给沈家过话,听到询问连忙道:“此毒的出处暂时还在查,阿君似乎是曾经机缘巧合服侍了与毒性相抗的东西,给解毒争取到了些缓解时间,凌墨先生如今就在府上,已言明并无大碍。” “嗯,那就好。”凌墨医仙谷主的名号沈戎还是听过的,有了凌墨坐镇,再看自家宝贝的情形与当年和顺也大为不同,沈戎心里松了口气。 “方才岳父与兄长看过阿君的手臂,是否在那里有什么不妥之处?”萧桓紧接着追问了一句,当年和顺公主暴毙,所有相关之人被昭德帝血洗,除了侥幸存活的徐太医,最熟悉这种毒的就是沈家父子了,两人一听说这种毒就急着去看沈承君的手臂,两者之间必然有联系。 沈戎先是一怔,随即又跟沈承逸交换了眼色。 萧桓又道:“如今阿君在我身边,下毒的幕后黑手尚未揪出,岳父要是有什么痕迹可寻,不妨稍作提点,也好让小婿更好保护阿君。” 沈戎闻言微微叹了口气,“也罢,你是君儿的夫君,有 些事你的确需要知道。我们两人刚才查看君儿的手臂,是为了寻找这种印记。” 沈戎说完,沈承逸便从怀里拿出一方玉佩,递给了萧桓。 晶莹剔透的美玉做工十分精巧,中间的凤形图腾更是栩栩如生,沈承逸解释道:“这是我母亲幼年时曾经佩戴过的。” 萧桓点了点头,暗暗将这图形记在心里,才又十分珍重的递还过去,这可是和顺公主的遗物。 沈戎却摇头,示意他拿着:“当年和顺出事前,她就有过预感,手臂上曾经出现过一道金色的印痕,形如金凤,与她玉佩上的图案如出一辙,那时和顺如同惊弓之鸟终日惶惶,抱着君儿躲在院子里不肯出来,我这人心粗,只当她是受了惊吓。直到后来她在朝晖苑外布下阵法,连我跟承逸都不准进去,我才意识到问题严重。” 提起当年的事,沈戎眼底满是愧疚后悔,坚毅的面容上浮起哀伤:“奈何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被我给毁了。” 所谓毁了,自然是指当年他中毒后和顺公主为了保他,以命抵命之举。他一生愧对发妻,发誓要为她守好一双儿女,然而女儿如今还是险遭毒手。 第86章 辛家父女的野心 “和顺临终前曾想将君儿送离身边,可我终究舍不得,后来她退而求次,将玉佩交给我,嘱咐若有朝一日君儿手臂上出现同样印痕,就将君儿关进朝晖苑三年,直到印痕消失为止。如今君儿嫁给了你,我们终究无法天天守着,玉佩你先拿着,帮我们看好了她吧。” 萧桓闻言将玉佩珍而重之的收进怀中,然后才不解道:“此事,阿君不知道?” “她那时还小,许多事都不知道,家母将她关在朝晖苑,曾有贼人误闯阵法触碰机关被她看到了,病了一场,醒来后就不记得了。”沈承逸淡淡的解释道。 萧桓忍不住又望了眼昏睡着的沈承君,如果不是碍于两人在场,他一定将人心疼的搂进怀里,和顺公主出事时沈承君也不过六岁稚童,如果不是受了太大惊吓,也不至于病倒全忘了。 “另外,在没发现印记之前,你不要与阿君提起关于朝晖苑的事。”沈承逸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 萧桓立即投来询问的目光。 沈戎干咳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沈承逸温声道:“家母出事后父亲担心小妹安危,曾学着家母将小妹养在朝晖苑里坚持不 准她出门,直到后来君儿受不了那里枯燥跳墙逃走,过了好几天才又被找回来,才解了禁足搬去了闲舒阁。” 说到逃走,萧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承君看着他的目光似乎闪了闪,又恢复了平静。 听完沈家人的解释,萧桓心知这绝不是全部的答案,再问下去两人显然一副不愿多讲的意思,萧桓也就体贴的没再追问,他相信以沈家人对沈承君的爱护,只要是与她安危有关的,两人都不会隐瞒,至于其他的,那就不是萧桓在乎的了。 说完了这些旧事,沈家父子又问了关于沈承君的具体病情,以及相关的可疑人选,听说萧桓已经将蒋琬下狱审问,两人都比较满意,于是将目光锁定在了沈承君发病前晚的太子寿宴上。 太子寿宴,百官齐贺,但沈家父子一向不喜这种热闹,只在当日走了个过场就返回沈府,萧桓特意让人叫来朔月,将当日在寿宴时发生的事情同两人又讲了一遍,小到沈承君喝了一口茶,用了哪几样点心,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有朔月的这番表现,萧桓在岳父心中的地位总算上升了一些,沈戎的脸色好了很多, 看着对面那张脸也顺眼了不少。 “皇上虽然下旨彻查,但涉案嫌疑人数太多,从这里面来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沈承逸坐在旁边矮凳上,慢条斯理道:“这种毒要通过两次诱发,那此人至少要和君儿有过三次以上的接触,宴席上那些人,并不具备条件。” “的确不具备,大理寺那面只是一个威慑,具体是谁,还是要从府里查起。”萧桓诚实的点头,很坦然的接受沈承逸的质疑。 沈承逸何尝听不出他的意思,这是想要借题发挥给自家妹妹立威呢,于是抬眼看了过去,似笑非笑:“那提审的顺序,应该已经订好了?” “当然,今日先从洒扫侍奉的宫人问起,”萧桓凤眸微眯,唇角浅浅勾起:“明日起开始询问官宦女眷,辛家小姐知书明理,身为女子表率,自然应当首当其冲。” 沈承逸薄唇一弯,温润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淡淡启声:“正当如此。” 与此同时,安平王妃中毒,大理寺奉旨提审所有相关涉案嫌疑人的消息一出,震惊皇城,当日为了向东宫投诚,几乎所有皇城亲贵家的女眷都参与了寿宴,如今各个苦着脸在家 犯愁,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啊,想想都觉得阴气十足。 好在大家都要去走上一遭,连准太子妃辛玖语都不能幸免,还被排在了众人最先,众人也不禁猜测是不是因为当日她与安平王妃有过言语冲突的缘故,既然大家不分彼此的都要去,对未来择婿的影响应该不大,惊惶过后,大部分人开始渐渐安下心来。 而少部分人中,总有那么一两位坐立不安,比如当日想要利用沈承君出风头的沈承琪,再比如,那位首当其冲的准太子妃,辛玖语。 此时辛玖语握着大理寺发来的公函站在东宫门外,眼底翻腾着熊熊怒火,脸色发白,披风下娇小的身躯在风中微微颤抖。 当远处暗黄色轿撵出现在视线里,辛玖语的眼睛一亮,随即委屈的咬了咬唇,眼底浮出几缕泪光,却倔强的不肯流下。 引轿的太监远远望到人影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到轿撵旁,翘了兰花指挡在嘴边,低声的朝里面禀报了几声,随着里面人的吩咐,四周小太监停下脚步,帘子一掀,萧睿修长的身形从里面走了出来。 “臣女辛玖语给太子请安。”辛玖语规规矩矩的行 了礼。 “辛小姐不必多礼,”萧睿抬手免礼,温和笑道:“你在东宫外徘徊,可是有事要找本宫?” 辛玖语犹豫的看了眼萧睿身后的人,萧睿体谅的一挥手,为首的太监立即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 辛玖语这才松了口气,望着萧睿小声道:“臣女原本是来见两位侧妃娘娘,明日大理寺要问话当日寿宴的情形,臣女以为两位侧妃也都在名单上,便想来邀她们同去,不成想两位侧妃今日已经召见了大理寺的人。” 她现在还不是太子妃之尊,无法召见大理寺的人,本想着给那两个女人一个讨好自己的机会,却不成想那个冯瑶竟然先她一步就召见了大理寺的人,将当日情形说了一遍,她如今就只好在东宫外等着见见太子了。 辛玖语说完话,垂着头等了一会儿,见萧睿始终没有开口,不由得心里有些着急,抬头望过去,恰好与萧睿似笑非笑的眸光碰到,不由得脸色一红,把头低得更深了。 “冯侧妃与君儿一见如故,听闻君儿生病心里着急,所以才求了本宫,第一时间就宣了大理寺的人过来。”萧睿淡淡而笑,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第87章 没有例外 辛玖语心里因为萧睿的两个称呼嫉妒得快要发疯。她与太子定亲三年,婚期将近,却只混了个冠以娘家姓氏的小姐,冯瑶也最多是混个侧妃,沈承君何德何能,都嫁了人还被太子这般亲昵的称呼。 辛玖语强自压下心里的怨毒,抬起脸来露出惊讶又释然的表情,笑道:“原来是这样,冯侧妃与安平王妃关系交好,太子何尝不是体恤王爷手足之情,颇为关爱呢。” 萧睿笑笑,对辛玖语这番话不置可否。对于这个父皇赐给他的正妃,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初见,有些小任性,有些小聪明,娇娇俏俏的女孩,那时他还以为她跟沈承君会成为好朋友,不想时隔三年后两人一见面就掐,倒像是宿敌一般。 此时东宫正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道身影,远远看到这边情景先是一怔,随即轻轻笑开:“给太子请安。” “免礼。”萧睿淡淡道。 冯瑶缓缓站起身,有些惊讶的看着辛玖语,笑道:“妾身瞧小德子等人回来了却不见太子,便打算出来迎一迎,没成想辛小姐竟然还在。明日还要劳烦辛小姐辛苦,提供多一些线索给大人们查案。” 辛 玖语脸色难看,瞪了半晌也不见萧睿有接她话的意思,想到明天就要去大理寺,心里就有些急了:“太子殿下,不知明日臣女要去大理寺的事,可否还有转圜余地?” 还有几个月她就是太子妃,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毒害就要去大理寺问话?这以后将来都是诟病。 谁知道沈承君是真病假病,故意把她放在贵女里的头一份,分明是公报私仇。 “怕了?”萧睿温和一笑,朝着辛玖语问道。 辛玖语连忙摇头否认,她又不是真凶,这时候承认害怕只会显得她心虚:“臣女不是害怕,臣女从未有过害人之心,身正不怕影子斜,大理寺例行询问,没什么可怕的,臣女会忧心,只是怕此时日后会成为太子的负累。” 萧睿看了眼辛玖语低眉顺眼的模样,如玉的面颊泛着微红,恰到好处的露出女子白皙的侧颈,冯瑶在一旁装作看不见,压下唇边嘲讽的笑意,凭她的经验,如果辛玖语此刻肯直言不讳的说出目的,说不准还能让太子另眼相看,这样拐弯抹角,只会让萧睿厌烦。 果然,萧睿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失望,看着辛 玖语道:“你是在担心,日后受此事影响,君儿会看轻了你?” “不是的,太子殿下是知道的,臣女并不计较这些俗物,只是担心太子被人诟病。”辛玖语被点出心事,不由得一惊。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和顺公主,沈承君即使是和顺公主的女儿,也达不到当日她的荣光,她总有一天要位居正宫压在沈承君的头上。而此时因为沈承君的事她被大理寺审问,无论是对她还是日后对萧睿,都会是一个污点。 萧睿的眼神闪了闪,终于漾开一丝浅笑:“无妨,无论是那一种,你都不用担心。” “殿下?”辛玖语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怔怔看着萧睿。 “回去吧。明日只管去就是了。”萧睿笑着说了一句,伸手牵住身侧的冯瑶,迈开脚步朝东宫走去。 辛玖语看着两人相携而走的背影,脑海中还回放着年轻的太子含笑凝望着她的样子,那么阳光温暖,仿佛一瞬间就恍惚了她所有的呼吸。 一路回到辛府,辛玖语都沉浸在萧睿的笑容里,下了车就看到早早候在前厅里的父亲迎了出来,迫不及待的问她:“见到太子了吗?” 辛玖语点点头, 想起冯瑶等人的举动,辛玖语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提前求了太子宣召大理寺的人,我们迟了一步。” “迟了?看来太子是有心要给沈家那丫头撑腰,连你的颜面都给驳了。也罢,那两个女人比你先入东宫,日后还是要听你使唤,这个先不急。” 辛默瞧着辛玖语无功而返,先是拧着眉安慰了几句,又有些不悦的教训道:“你也是,得罪谁不好,才出了孝就去招惹她,如今惹了一身的腥出来。” “是我想要惹她吗?明明是她故意当众跟我过不去,我以后是要在东宫里过日子的,她却偏偏在东宫众人面前拆我的台面。” 辛玖语面色通红的反驳,一双水眸里满是委屈:“不就是仗着自己投胎到了和顺公主肚子里么,有什么了不起,都死了这么多年……” “你闭嘴!”辛默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捂辛玖语的嘴,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这是想要害死全家吗?” 皇家的锦衣卫无孔不入,万一这些话入了昭德帝的耳朵,非议皇族,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陛下这些年修身养性,性子趋于平和,但若说还有什 么逆鳞在身,那一定是和顺公主。 辛玖语被辛默的语气给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眼里含泪小声道:“女儿就是觉得委屈,我明日若是去了大理寺,以后岂不是都有把柄在她手里……” 到底是最宠爱的女儿,辛默叹了口气,把人拉到内室里才低声道:“你这孩子从小心气儿就高,为父知道你心里过不去,但如今沈家气数未尽,安平王妃不是你能随意招惹的。” “当初金殿拒封是多大的罪过,一句肖似其母就被陛下当成了女儿家的小任性,不仅没罚,还如其所愿的当场赐婚,安平王爷是何许人,地位盛宠直逼太子,说要嫁就给赐了,还有上回秋狩,她连那种空口承诺的谕旨都敢张嘴要,这份荣宠就是你爹我赚上几辈子,恐怕也赚不来……” “就是秋狩,她抢了我的晶莲差点搅了我的婚事。” 提起上次秋狩,辛玖语眼睛都红了,她因为守孝而延迟了婚期,眼瞅着年龄越来越大,父亲原本说过昭德帝暗示了太子,秋狩的彩头拿来给她当聘礼,不成想那东西却被沈承君给拦路截了,这也是为什么辛玖语一见到沈承君就不顺眼的原因。 第88章 怎么是你 “是你的不假,可是你看她抢都抢了,陛下有迁怒过她半分吗?”辛默无奈的叹了口气:“除非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否则陛下是绝不会发落沈家任何一人的。只要陛下还在位,沈承君就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 “怎么不能,如果陛下真那么念旧情,他怎么会把沈戎的那个侍妾提做平妻?那不夺多了和顺公主的位置吗?”辛玖语不解的反问:“秦家纵然有冤,如果陛下不松口,哪个敢说让秦氏扶正的话。” “平妻?”辛默冷笑:“那你看看这些年秦氏混在京中贵族圈内的人际关系如何?连身上的诰命也不过是个三品,沈戎当初只是想纳个妾照顾一双儿女,陛下却偏偏提了秦氏的位份来恶心他,不仅是让他看清楚,沈夫人的位置和顺公主坐跟其他人坐,有多大差别,顺便还让沈家父女俩因此离心,三年都不曾和好。” 辛玖语不由的背后发凉,身为天子,竟然如此算计自己的臣子,幸好太子跟昭德帝不像,想到萧睿那抹笑容,辛玖语脸颊微微发烫。 辛默瞧着自家女儿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和顺公主的血脉对于萧家的男人而言,就是逃不开的魔咒,太 子是昭德帝的亲子,行事即使不如昭德帝霸道,骨子里那股执着却是实打实的相近,玖语早早的惹了沈承君,日后也不知会有多少麻烦。 “总之,你这几日乖乖的,明天大不了就当是去逛了个不一样的寺庙,凡事等你大哥回来了再从长计议。” 辛玖语眼睛一亮:“大哥要回来了吗?” 辛家长公子与辛玖语一母同胞,感情十分好。 提起长子,辛默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欣慰的笑意:“调令这几天就会下来了,你一会儿就去后面的佛堂跟你娘报个喜,这两年你大哥在地方上表现不错,这几年吏部的人为安平王马首是瞻,虽说他与安平王妃感情一般,但毕竟夫妻一体,惹恼了他,对咱们家绝没有好处。” “知道了知道了,凡事都等大哥回来,我明白的。”辛玖语眼睛转了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对付沈承君的方法,这会儿压抑的心情也觉得好了很多。 由于沈承君的病倒,昭德帝特意给萧桓放了几天假,这些日子萧桓寸步不离的守着沈承君,专职起了二十四孝好相公,看得冬夏等人目瞪口呆,连吊儿郎当的凌墨也啧啧称奇,捋着胡子天天夸赞他这个还没正 式拜师的弟子有天赋,吹得朔月等人哭笑不得。 眼瞧着沈承君的脸色一天天的好转,从开始的过分红润,到中间的苍白虚弱,再到渐渐缓和成健康的白皙,外面因为整天彻查沈承君中毒一案大理寺闹得鸡飞狗跳,安平王府里却是一片平和顺意,随着沈承君的病情起色,众人心上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是松缓了。 夜色降临,冬夏端着水从沈承君房间里走出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乌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迎面看到冬舒在院子里练拳,听到声音朝她看过来,小丫头跟炸了毛一般,一溜烟的跑了,看得冬舒莫名其妙。 说起来这也是在怨不得冬夏,小姐昏睡卧床,作为贴心小丫鬟,冬夏每天给小姐打水擦洗是必备工作,可是怪就怪在房间里现在多了男主人这个大活人,每天到了擦洗的时候那双眼睛就会直勾勾的瞅着她的小手,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虽然每次给小姐擦身,冬夏都会把四周的床纱放下,但是萧桓的目光实在是太灼热了,即使是在床榻里面,也能感觉到那股目光透过床帐,落在她家小姐身上,看得冬夏面红耳赤,每次都哆哆嗦嗦的擦,生怕发出一点 声音,惹得她家王爷兽性大发,冲进帐来。 萧桓的日子其实也不好受,每天跟喜欢的人共处一室,偏偏耳力还超好,连湿帕摩擦她肌肤的声音都能捕捉的到,偏偏又被床帐无情的遮挡了视线,只能想象里面心上人的模样,那种折磨也真是够了。 此时已经是入冬天气,虽然没有下雪,外面也是干冷干冷的,因为沈承君病着,府里的地龙早就通了,房间里十分温暖。 萧桓先坐在桌案前看了一会儿书,顺便处理了几分加急的公务,眼见着时辰不早了,便让人备水在屏风后面洗漱一番,准备就寝。 这些天来萧桓与沈承君虽然共处一室,但萧桓仍旧是睡在外间的软榻上,冬夏原本战战兢兢的看了几天,发现萧桓对她家小姐确实没有不轨行为,总算是放了心。 这会儿临睡前萧桓还是照例到沈承君床边坐上一会儿,也不说话,就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就觉得很安心,指腹下的脸颊滑腻柔软,这阵子明显瘦了许多,但仍旧十分漂亮,让萧桓觉得爱不释手。 呼吸窒了窒,萧桓小心翼翼的凑上前,轻轻吻上那方娇唇,细细的描摹,甜软的感觉很快让他沉迷,越发不 想离开,直到怀中人儿似乎是感觉到不舒服而蹙起了眉,萧桓才心里一惊,慌忙放开她,有些惊讶的看着对面的人。 面颊红润,樱唇微肿,眉心稍蹙,长睫轻抖。 这是,要醒了? 萧桓愣愣的看着沈承君,虽说凌墨早就说过,沈承君余毒已楚,近几天就会醒,但在这个时候苏醒,萧桓感觉耳根有些发烫,竟然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而下一刻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连他自己都震惊的举动,那就是直接掀开沈承君的被子,利落的钻了进去,顺便把沈承君搂紧了怀里。 然后,装睡。 等萧桓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两人贴得很近,近得萧桓可以很容易去分辨沈承君呼吸的细微不同,怀里的人儿似乎动了动,喉间轻细的嘤咛若不是离得太近,根本听不到。 萧桓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装成将将睡醒的样子,慢慢睁开眼睛,果然看到怀里的沈承君已经苏醒,正睁着迷蒙疑惑的眼睛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虽然早就知道沈承君要醒,但萧桓还是心虚的想要躲闪,而下一刻,沈承君沙哑的一声问句,彻底浇灭了他心里那点旖旎火苗。 第89章 有了一个师傅 “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萧桓彻底的火了,守了这么多天,想了这么多天,本想着这么凑到一张床上能看到她羞怯或者娇柔的一面,结果自家媳妇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纳闷为啥床上出现的人是他! 不是他还能是谁! 要不是看在沈承君才醒过来还很虚弱的份上,萧桓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掐她那纤细的肩膀质问,太打击了,谁家男人受得了这个啊。 沈承君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乖乖的闭了嘴,很无辜的睁着眼睛安静望着萧桓,倒是把萧桓的一团火气给看熄了。 认命的抓了抓头发,萧桓翻身起床,披了件衣服就到门口吩咐人去请凌墨过来,沈承君苏醒了,总要让凌墨重新诊了脉才能安心。 沈承君窝在被子里,偷偷瞧着萧桓暴躁而出的背影,眉心微蹙,当她真不知道这人刚才做了什么呢,她是昏睡醒不过来不假,但不等于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有些懊恼的抬手摸了摸发麻的嘴唇,丫属狗的么,啃得这个疼。 凌墨很快就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了,一进门大嗓门就开始了:“徒弟啊,你可算是醒了,为师盼了你很 久了,乖乖快到为师门下来。” 沈承君眨眨眼睛觉得这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看他伸手就去探自己的脉,沈承君才恍然记起,上辈子她病重,好像萧桓也请过这个人来给她看病。 冬夏听说沈承君醒了,也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此刻见沈承君面露疑惑,连忙在旁边解释道:“这位是王爷请来给小姐瞧病的医仙谷主凌墨,他说等小姐醒了,要收小姐做徒弟。” 凌墨。名字在心里打了个转儿,医仙谷主的名号不可谓不响,只是上辈子沈承君绝对没想到,眼前这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老头子就是赫赫有名的凌墨,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好嘞,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凌墨把手一收,咧开嘴笑开,口中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词儿就蹦了出来:“我的徒弟嘛,那肯定是大难不死、逢凶化吉、福大命大、遇难成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华……诶诶,你干嘛?” 没等凌墨这边说完,萧桓已经不耐烦的上前拎着他的脖领子把人给丢了出去,顺便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严了。 凌墨那个气啊,转头看到朔云等人幸灾乐祸的在旁边瞅笑话,更不乐意了:“都看 什么看,我想露两手给徒弟留个好印象有错么,偏那小子过河拆桥,就是见不得老子有才华……” “噗啊哈哈哈哈……”朔风实在忍不住了,趴在朔云身上就开始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朔月嘴角抽了抽,不着痕迹的离这几个人都远了两步,她不认识这帮傻子,真的。 一道门隔绝了外面的嬉闹声,沈承君动动这几天睡软了的身子,实在酸软的厉害,冬夏眼尖,作为贴心小丫鬟,第一时间就凑过来帮沈承君按摩,顺便强制的忽略掉王爷落在她手上的灼热目光。 不得不说万能小丫鬟的按摩手法实在是好,沈承君舒服的都想哼哼了,不过看了眼床边负手而立的萧桓,还是闭眼咬牙忍住了。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朔月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王爷,厨房那边送来晚膳,王妃现在要用吗?” 沈承君立即睁开眼睛,萧桓见状淡淡嗯了一声:“端进来吧。” 朔月应了一声推门而入,这些天冬夏与朔月两人算是十分熟悉了,但沈承君却是第一次见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十分清秀的瓜子脸,一双眼睛尤为透亮,本该是小家碧玉的温婉面 孔,偏偏神色偏冷,带了几分疏离。 冬夏见状笑着给沈承君介绍:“小姐,这是朔月,这段时间是她与我一同在黎华院服侍小姐的呢。” 沈承君听完原本脸上的笑容一僵,眼中的好奇渐渐退去,萧桓有六个从小就带在身边的护卫,朔风,朔云,朔明、朔日,朔月,朔星。 早年间几人随着他入军营守边关,多年前华晟与青岚国一战,朔日和朔明作为副将战死,萧桓因此与青岚国的六皇子结为死仇,后来昭德帝有意为他再填补侍卫,都被萧桓坚持拒绝了。 上一次马场意外之后,萧桓在黎华院里安置了不少暗卫,沈承君没有拒绝,但她没想到萧桓会将朔月安排在她身边,从心底来讲,沈承君是不想收的。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固,朔月自然不会看不出沈承君的拒绝,默默的先将矮桌安放在床上,再将粥盛好了放到沈承君面前,然后才选了一个适当的距离跪下,既不会让沈承君看不到,也不会靠的太近惹她厌烦,由始至终,朔月都没有抬眼看过萧桓求助。 熬得绵软的粥一盛出来满房间里都是香气,沈承君饿了好多天五脏庙都闹腾的厉 害,漱了口之后接连喝了两碗才有了饱腹感。 冬夏在一旁伺候着沈承君吃饭,不时用余光去瞟跪在地上的朔月,心里暗骂这个笨丫头,她家小姐最心善心软了,多说几句好话哄哄她求求她就好了,跪什么跪啊。 刚开始她也不是很喜欢黎华院里除了她又多出来一个人,但是朔月很安静,又能将小姐的事情注意的超仔细,这段日子下来,冬夏已经将朔月看成自己人了。 沈承君放下碗,瞥了眼冬夏焦急的小脸,看也没看朔月,而是转而望向了萧桓:“你的人跪在我房里,你就不管管么?” “她现在也是你的人。”萧桓淡淡道。 果然,沈承君白了他萧桓一眼,她就知道萧桓舍不得把朔月全都交给自己,一句‘也是’意思就很明确了。 冬夏在一边小声道:“小姐,朔月很好的。” 沈承君哼了一声没说话,冬夏有些急了,凑过来撒娇:“小姐,之前您中毒,王爷和将军要听您最近生活的细节,朔月她能一丝不差的说出来,包括您那天在太子寿宴上碰过哪种茶,吃过什么点心,和谁说过话,与谁碰过手,朔月很乖很听话的,她好厉害的。” 第90章 公用的东西 朔月跪在地上嘴角抽了抽,直接夸她很厉害就可以了,很乖很听话那是个什么鬼。 沈承君似笑非笑的看了冬夏一眼。 冬夏立即机灵的做捧心状:“当然不是说我不关心小姐你啦,只是我注意的事情比较宽,没有那么细,我们俩一动一静,一粗一细,可以很互补的。” “我会考虑。”沈承君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家丫鬟这美丽的形容词,推了推面前的碗,示意冬夏收拾。 冬夏立即笑嘻嘻的整理好,端起来走到朔月面前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挤眉弄眼的让她起身,见朔月没动,干脆一伸手把人给拉了起来,小声道:“小姐都说了要考虑了,你还傻跪着干嘛,去把东西收一收,准备搬过来跟我住吧。” 朔月询问的看了沈承君一眼,见她没有出声反对,点了点头,端着东西出去了。 连耍滑撒娇都不会,这丫头以后在小姐面前肯定不会比自己得宠,冬夏贼兮兮的看着朔月出去的背影,慢慢露出一脸‘此子需教’的表情。 沈承君懒得去管冬夏那一肚子的小算盘,朔月在萧桓身边多年,无论是心机还是手段肯定都胜过冬夏数倍,这会儿瞧这丫 头一脸自鸣得意尾巴都翘起来的小样,有她哭的那一天。 重新洗漱一遍,沈承君抬眼看看穿着一身里衣站在床边的萧桓,眼睛眯起,蹙眉道:“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看不出来夜深了她要就寝了么。 萧桓淡淡哦了一声,身上的披风往冬夏怀里一丢,上前几步一掀被子,就钻了进来。 沈承君立时瞪大了眼睛,伸手就去推萧桓:“你干嘛上来?夜深了你不是该回你的房里去睡?” 萧桓很无辜的看了她一眼:“我这阵子一直都睡在这房里,”说着一指冬夏:“不信你问她。” 沈承君立即凶狠的看向自家丫鬟,冬夏一脑袋冷汗,呆呆道:“是在这房里没错,但是……” “行了,你可以出去了。”萧桓哪能容许小丫头把话说全了,直接把话打断了就开始往外哄人:“本王今夜就在黎华院与王妃同寝,不需要你们值夜了。” 说完,人往被子里躺好,顺带着帮沈承君还掖了掖被角。 冬夏郁闷的瞪了萧桓一眼,王爷,你不带这么坑人的,刚想再张口,身后不知道何时进来的朔月一伸手就把她给拉出了房间。 沈承君抬脚踢了踢床外侧的 萧桓,奈何刚刚苏醒的身体实在没什么力气,而且就算是在平时,她也不见得踢得动,所以萧桓纹丝没动,倒是唇角浅勾的看着沈承君,把沈承君看得脸上直发烧。 “你干嘛趁我神志不清的时候睡过来啊?”踢人踢不走,沈承君还累得够呛,最后干脆放弃了,瞪着眼睛质问萧桓。 萧桓低低一笑,挑眉回望:“你神智清楚的时候,我们不是也睡过么?” 沈承君立即就想到了秋狩的时候,两人确实同塌而眠过,于是想也不想的脱口道:“那时候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照样是我跟你。”萧桓很无辜的反问。 沈承君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半晌后才迸出了一句:“我不喜欢跟别人公用东西。”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萧桓却知道沈承君这是在跟自己要朔月呢,薄唇微微掀起了一个弧度:“可是本王不是别人啊。” 沈承君伸手推了萧桓一把:“怎么不是,我也不是非要她不可,如果你不肯放,那我就让我爹送其他人给我用。” 朔月于萧桓而言,跟其他人不一样,本来她也不大想收。 “人都说夫妻一体,你同本王是夫妻 ,自然是同一个人,说到共用,你此刻身处的王府难道不是我们共用?你所在的房间难道我们没有公用?连此刻这桩床榻也是我们共用的,日后要是有了子嗣,同样也是我们共同所有,再有……” 萧桓说的顺畅,沈承君简直要怀疑她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这是萧桓么?这还是那个惜字如金淡漠疏离的安平王爷吗,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这么多,沈承君听得脸发烧,半天才一巴掌呼过去打断了他的话,从嘴里迸出两个字:“卑鄙。” “卑鄙?”萧桓原本平躺的身体倏地撑起,在沈承君上方堪堪停住,深邃的眸光擢着沈承君的面颊,低声道:“我哪里卑鄙了,嗯?” 沈承君被吓了一跳,想往后仰可人已经是平躺在床上了,下意识就闭了眼睛,紧跟着就感觉到唇上多了一份压力,清凉柔软的触觉让沈承君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萧桓,她几乎可以数清楚他的睫毛数量,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推,结果一张嘴就有滑溜的东西探了进来。 萧桓的目光幽深难测,一只手桎梏着沈承君的后脑,另一只忍不住在她玲珑的身上游踪,反复攫取着他 这些日子想要的芳香甜美,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萧桓才重新抬起头,望着沈承君声音黯哑道:“如果我刚才老老实实的躺在旁边说话是卑鄙,那现在这样算什么,嗯?” 沈承君此时眼里仿佛是蒙了一层迷茫的薄雾,两颗水润润的眼睛朦朦胧胧的望着萧桓,萧桓喉头滚了两下,他真是爱死了这个模样的沈承君,如果不是因为顾忌她刚刚苏醒,这一刻他肯定不会如此圣人的放过她。 这么想着,萧桓一声轻叹,转了个身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带着遗憾道:“睡吧,等你好了再说。” 说啥子?沈承君意识回笼,这会儿听到萧桓的话险些炸毛,勒在腰上的手梏得死死的,她试了几下都没挣开:“你先把我放开。” 萧桓又紧了紧手臂,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拒绝。 沈承君气得倒仰,但是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她还真是无计可施。 萧桓显然是这些天来守着沈承君没有睡好,只是片刻就呼吸均匀的熟睡了过去,沈承君又动了几下感觉到身边的人睡着了,不自觉的也放轻了动作。 算了。 沈承君轻轻呼了口气,放弃了继续挣脱的想法。 第91章 等了三年 她刚刚坚持跟萧桓说现在跟当初在秋狩时的同床共枕不一样,其实是真的不一样的。 秋狩的时候她可以很坚定的跟萧桓说她要离开,她要和离,可是换到现在如果再说一遍,底气明显就会变得不足。 这些日子一来她昏睡着,但却不是全然的毫无所觉。 她知道有个人一直守在她身边照顾她,知道偶尔这个人会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轻轻在她耳边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一遍遍的唤她‘阿君’,也知道没到入夜后,他会浅浅的亲吻她的唇。 甚至说,那天父兄来看她,萧桓在两人面前说要与她生同衾死同穴的话,她隐隐约约的也都听到了。 那一刻要说她不欢喜,那是骗人的。 她曾经那么那么的喜欢过萧桓,喜欢的心都疼了,重生一次她每每想要离开,坚信着经历一世,她可以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可是当她这次中毒昏沉,将两世记忆混乱后,下意识表现出来的内心里最真实的她,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握紧萧桓的手不肯放松。那时候表现出来的恨,何尝不是因为至今未死的爱呢。 当她喊出不许萧桓娶辛玖语这句话时,其实已经在内心里坦白了她的 感觉,所以当再次睁开眼看到萧桓时,推开萧桓的这个动作让沈承君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 尤其是现在,推开他的怀抱还有什么意义呢,冬夏不是都证明过了,两个人这些天都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了么,那现在踢不踢他下去,还有什么区别呢。 沈承君很淡定的妥协了。 所以说,王妃娘娘你其实是被你家呆萌的小丫鬟给坑了,你知道么。 沈承君苏醒这件事,就像是冲破乌云洒向大地的阳光,将笼罩在安平王府上空的阴霾彻底划破,萧桓这几日脸上多了笑容,连带着一府的家丁婢仆都喜气洋洋,走路脚步都跟着轻快了不少。 由于沈承君刚刚苏醒,府中大小事务这段期间仍旧有管家代理,沈承君苦哈哈地趴在床上往窗外看,冬夏在她的要求下只敢把窗子开一条小缝儿,从这个角度往外瞅,只能看到零星的树杈,光秃秃的,实在没什么美感。 虽说毒是解了,但是到底对身体有了些影响,沈承君这几天自觉精神不济,说一会儿话就犯困犯累,冬夏跟朔月就劝着她不要下床,趁机会多休养休养。 凌墨还专门给她送来了他写的一本医书,让沈承君闲暇 时打发时间用,承诺等她身体恢复了,就正式收她为徒。 早在苏醒的第二天冬夏就将中毒的经过向沈承君解释了一遍,说起桃花烬这种毒药时还特意留心了沈承君的神色,生怕引起她的伤心事。 沈承君沉默的听完,默默的把医术往脸上一扣,闭上了眼睛。 其实对于生母和顺公主的印象,因为当时年纪太小的关系,沈承君对她的大部分记忆反倒是众人口中那些光艳四射、名动京华的溢美词。 那时不知什么原因生了病,包括父母兄弟在内的很多事情都忘了,病好后不过几个月,母亲就离开了她。 所以母女两人在沈承君记忆里相处的时间很短暂,可供她回望的记忆并不多,真真正正存在她脑海里的,也只有她病中和顺公主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温柔呵护的几个零星片段而已。 但那些片段却足足温暖了她大半个童年。 母亲出事之后,沈府后院所有和顺公主身边的老人都被昭德帝怒杀泄恨,全城默哀挂孝,堪比国丧。 但是只有沈家父女知道,那满城灵幡飘扬中下葬的,并不是真正的和顺公主,真正的公主灵柩其实仍旧停放在朝晖苑里,虽然已经 没有了呼吸,但她的容颜依旧,皮肤光莹,甚至还存留着那么一点点的温度,仿若在生。 那时候沈承君总是偷偷甩开奶娘跑去找生母要抱抱,小小的她不懂得生死的意义,还怕娘亲会饿肚子,总觉得父亲哥哥虐待娘亲,都不给她送东西吃,被父亲抓到后训斥还倔强的不肯哭,只有与她同龄的二哥沈承风陪着她,偶尔还帮她打掩护,被抓到之后被罚跪在前院石子路,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大概是半年后的某一天,母亲忽然就不见了,沈承君对着空荡荡的朝晖苑,以为是父亲赶走了母亲,在府里哭闹了很久,不吃不喝得连路都走不成了,沈戎心疼之下只好无奈告诉她,母亲只是外出治病,两年后就会回来,她才肯乖乖吃饭睡觉,安安静静的等着母亲回来。 这一等就是三年,三年后母亲没有回来,反而是秦氏进了门。 那一次沈承君没有再如先前那般大哭大闹,反而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一顶轿子的进了家门,在父亲新娶的当夜,离家出走。 那时的沈承君只是抱着去边境找哥哥的想法愤而离开,却不成想这一走就遇上了她命中的劫数,萧桓。 忆起当初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她虽然不知道父兄为何对萧桓隐瞒了那段过往,将她出走的真相归结到父亲的过分爱护上,但是很显然,萧桓已经不记得当年那个脏兮兮出现在他面前受过他恩惠的女孩,更不知道从那以后有个人开始默默的关注他,从感激到好奇,再到喜欢,以及最后轰轰烈烈的求嫁。 那时真是一心一意的喜欢他啊,喜欢到可以忽略身边的一切。 而这一世,她之前那么确定自己要与萧桓和离,要开始新的生活,怎么生了一场病就全然脱离掌控了呢。难道就因为他不辞辛苦的照顾了自己几天几夜?还是因为他当着父兄的面说得那句生同衾死同穴? 不应该啊。 沈承君无力的敲敲自己混乱的脑袋,郁闷的抬眸望了眼此时房间里多出的明显不属于她风格的东西。 原本同床共枕后的第二天,沈承君以为会很尴尬的醒过来,还很忧愁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萧桓,不成想等她醒了,冬夏说萧桓早早就出了门,追查她被人下毒的真凶。 沈承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担心接下来的见面,结果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萧桓也没有回来,只是派人通知说晚归。 第92章 事情总是要收尾的 精神紧张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沈承君累得够呛,贴着枕头就睡了,迷迷糊糊间感觉被人搂在怀里,原本是想挣扎着睁开眼的,结果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淡淡清香,那人很是轻缓的拍她的后背哄她,沈承君抗拒了几下,昏昏沉沉竟就又睡过去了。 等到她再次睡醒,萧桓又早早的出门了。 接连几天下来都是这种情况,由于沈承君每天早起的第一句话都是询问萧桓的下落,冬夏眼里开始不自觉浮起暧昧的笑意,看的沈承君心里毛毛的。 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之后就有了三四五六七,直到某天沈承君醒来,发现房间里忽然多了不少不属于她的东西。 也没等她开口问,冬夏就叽叽喳喳的过来一样样给数了个分明,总而言之,就是萧桓光明正大的搬来与她同住的意思。 沈承君瞪着眼睛沉着脸郁闷得不行,想让人把萧桓的东西都丢出去,结果刚一开口,自家贴心小丫鬟率先露出了一脸不赞成的神色,忧郁又认真的看着沈承君,看的沈承君汗毛都竖起来了。 最后沈承君索性也就不说了,反正东西搬不搬过来,萧桓到了晚上还是会找机会来抱着她 睡的,虽然过分亲近了些,但也没见他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而且不用他自己的,萧桓就会很不客气的拿沈承君的东西来用,这会让沈承君不自觉的想起他先前关于‘共用’的那番话,暗暗咬牙他的脸皮厚。 于是,在沈承君的默许下,黎华院渐渐也改了先前的样子,任谁过来瞧一瞧,都能看出这是夫妻俩共居的地方。 萧桓很高兴这种改变,而沈承君选择对这些视而不见。 用过早膳,沈承君裹了薄薄的被子,百无聊赖得翻着手里的医术,才入冬而已,房间里因为早早烧了地龙,热得她小脸红扑扑的。 冬夏从外面进来端着黑乎乎的药汁,还没走到跟前呢,那股苦味儿就钻进了沈承君的鼻孔,沈承君干脆书一丢,直愣愣往床上一躺装死。 “小姐快别装了,一会儿药凉了肯定更苦,王爷让人特意准备了不算太甜的果脯给您下药用,保管您喜欢。” 冬夏把东西往放在桌上,毫不客气的伸手去拉沈承君起来,嘴里还直叨叨:“昨天您嫌弃这几天饮食太清淡嘴巴没味道,王爷让人特意八百里加急给您弄了一筐鲥鱼,这会儿就在小厨房的灶上熬 汤呢,您要是不肯吃药,一会儿我跟冬舒朔月一人一碗分了它。” 沈承君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无语的瞧着自家善变的小丫头,明明上辈子最恨萧桓的就是冬夏了,好几次找茬故意打杀他的人,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怎么这辈子就变了这么多。 至于那个鱼汤,也算是萧桓那家伙有心吧。虽说自己算不上无肉不欢,但是从醒来就天天喝粥吃青菜,把人按照兔子来养,任谁都受不了。 沈承君磨蹭了几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凌墨,这药熬得比上辈子她喝过的所有汤药都苦。 想起上辈子,沈承君忽然记起之前跟沈承逸商量着把喜娘那边的事儿全权交给他去办,结果一忙起来竟给忘了,连忙叫过来冬夏吩咐:“你一会儿出去跟冬舒说一声,让他找机会跟我哥约个时间,把喜娘那边的人都收回来,让我哥他们去查。” “是,您喝完了药我就去说。”冬夏稳稳的端着药碗,完全不理会沈承君拖延吃药的借口,很认真的说道。 坏丫头,沈承君瞪了她一眼,认命的接过来一饮而尽,五官都皱成一团,好苦。 冬夏乐颠儿的把空碗一接, 快乐的去找冬舒了。 “禀王妃,前面回事的人说,大理寺卿夫人前来府中探病,请示您要不要见呢。”才把梅子含到嘴里,就听到外面有道清脆的声音传进来,这也是萧桓对黎华院的另一个改变,给沈承君安排了几个能说会道又信得过的小丫鬟。 沈承君先是眉心微蹙,随即又释然了。她已经醒来好几天了,亏得这些人沉得住气。 自从听说她醒了,打着探病旗号来王府里的人不少,除了沈家人以外,毫无例外都被万能的管家拒之门外,这会儿竟然放了大理寺卿的夫人进来,那肯定就是萧桓授意的。 先前萧桓金殿请旨,昭德帝命大理寺彻查沈承君中毒一案,大半的京城贵女都被请去过了堂,王府的丫鬟小厮、东宫的太监宫娥,连带着所有近期内跟沈承君接触过的人,谁也没逃得掉,折腾了这么多天,竟然一丁点儿眉目都没查出来。 再这么下去,大半的勋贵给得罪了遍不说,连昭德帝那里也交代不了,据说大理寺的人急的嘴都开始起泡了。 这些人不敢硬着头皮去问萧桓,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跑来问沈承君,这不,听说她醒了,大理 寺卿夫人就上门了。 嘴里含着消化苦味的梅子不方便说话,沈承君便朝着朔月点点头示意。 这几天她躺的骨头都软了,却被俩丫头盯得贼死,想下床,脚还没等落地,小两只就先眼泪汪汪委委屈屈的立在她面前了,总算是来个人给她解闷,她当然不会拒绝。 从外面进来的冬夏见状,有些不开心的嘟嘴,王爷跟小姐的关系日渐缓和,她也乐见其成,可是来了一个朔月还不够,又来了好几个小丫头片子试图跟她分宠,她感觉有点不那么快乐了呢。 于是,抢在朔月的前头就打起了帘子,朝着外头白了眼,故意扬着下巴做高傲状吩咐道:“王妃请贵客进来,你们几个都过去引路,机灵着点儿啊。” 小丫头们连忙讨好的答应着下去,不多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清浅的脚步声。 大理寺卿孟缄出身世家,娶得夫人是他母亲娘家的表妹,为人平和善交,在京中贵妇圈中极得好评。 沈承君虽然没有跟她打过交道,但也是早有耳闻的。外面小丫鬟一声通报,沈承君便在冬夏的搀扶下坐到了外室的软椅上,让朔月亲自出门去请人,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第93章 按一个真凶 大理寺卿夫人才进门,一股夹杂着淡淡暖香的热气就扑面而来,与外间的清寒仿佛置身两个天地。见沈承君依靠着软枕坐着,连忙俯身下去,恭恭敬敬道:“妾身给王妃请安。” “夫人快快免礼。”沈承君没等她拜下去就使了眼色让冬夏过去扶,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歪在软榻上不动分毫,所谓卧病就要有个病着的样子,笑道:“我这身子不济,失礼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不敢不敢,妾身早就想来探望王妃,又怕打搅了您休息,若是因为妾身的冒昧而劳动了王妃,那可就是妾身的罪过了。”大理寺卿夫人连忙笑着恭维,眸光不着痕迹的在室内扫过一圈,在不远处软榻旁的水晶帘上稍稍定格,又很快低下头去,放在袖子里的见面礼犹豫了下,悄悄的收了起来。 因着窗子开了条缝隙的关系,外间吹进来的风带动着珠帘叮当作响,声音十分好听。 沈承君顺着她的眸光看了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萧桓这几天早出晚归的两人没碰过面,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房间的改造,比如在她床边竖着的那道水晶珠帘,上面的珠子波光璀璨 的十分好看,撞在一起叮叮当当的跟奏乐似的,冬夏说是萧桓交代了让她卧床期间没事儿踹踹它们听响儿解闷。 这荣宠看得府里的小丫头们一脸羡慕,看在沈承君眼里只觉得惊悚。 她也不是没见过富贵的小户出身,论起来她的嫁妆丰厚也算是京城里的头一份儿了。 想当年她老娘和顺公主出嫁时先帝可是掏着国库给陪的嫁妆,沈戎一点儿没给儿子留全给了闺女不说,还顺带着加了不少进去,连带着秦氏也拿出体己添了许多,可这有钱也不是这么败家的啊。 东海里打捞出来的万年水玉,就是宫里娘娘们也都奉若至宝的镶嵌到发饰头冠上添彩,到了她院子里就成了逗趣儿的摆设,还这么招摇的穿成帘子挂着,王爷您这是炫富呢还是得瑟呢,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是吧。 不过这也的确算是一个不错的威慑。 果然,那大理寺卿夫人此时看着沈承君的眼神里又多了分敬畏恭顺,谁敢说这个样子的安平王妃还不受宠? 除非你眼瞎。 大理寺卿夫人含笑望着沈承君,见她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眸光清亮有神,显然是恢复的不错,便道 :“早该来给王妃请安的,如今见王妃气色上佳,可见是大安了。” “有劳夫人记挂,全赖了徐太医的医术高明。”沈承君笑笑,两人又客气寒暄了几句,见孟夫人眸光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心知她有话要说,便给冬夏使了眼色,让她跟朔月两人回避出去。 “王妃如今才见好,按理妾身此时是不该上门打搅的,只是这次的事牵连甚广,外子奉旨查办,又不方便入府询问,妾身也只好替他走这一趟。” 大理寺卿夫人稍作犹豫,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的直说来意的好,安平王爷把事情闹大,现在审了一大圈子人,问也问了,查也查了,皇帝那里催得紧,百姓那里盯得严,安平王府家大业大的不怕事儿,他们小门小户可不敢扛着,这么上门,明着是探病问安,实际上就是来要主意来了。 王妃您究竟是跟谁过不去,拉一个出来结案就行了。准太子妃他们是不敢惹,沈家庶女怎么着还有一衣带水的同胞之情,其他人都是小虾米,还真不好说。 “夫人有话尽管问就是了,”沈承君执起身前的茶杯,瞧着里面清淡淡的白开水蹙了蹙眉,又给 推了回去,面露愁色:“原本的一桩小事竟闹到现在这样,牵连了这么多人,本王妃也实在不安。” 凌墨说她病中不易饮茶,这俩丫头还真就实在的连个茶叶沫子都不肯让她看到了。 大理寺卿夫人连忙摆手,虽然她也觉得这阵仗闹得实在有些过了,但是当着沈承君的面也只能义正言辞道:“王妃尚在病中,切不可如此多思多虑,这贼人如此大胆竟敢谋害皇室,是一定要抓出来严惩的。再者也是王爷对王妃您的一片爱护之心,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沈承君淡淡一笑,并没有因为这些话露出得意或是羞怯的表情来,看在大理寺卿夫人眼中,浮起一抹淡淡的赞赏,这位王妃年纪虽轻,做派举止却稳重从容,实在难得。 “因为此事牵连甚广,还请王妃再仔细回想一下中毒之前都发生过哪些事,比如东宫宴会,还有公主在府上练习的情景,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沈承君想了想,听对方直指这两件事来说,便将这两次的情况捡着紧要的大概同她说了一遍,除了简要的陈述,并没有加进任何偏颇或是情绪。 大理寺卿夫人听着,额上 渐渐渗出了汗,其实案情查到现在根本就是个死结,连具体是什么毒他们都搞不清楚,想要找出真凶无异于大海捞针,她此时上门来也不是想从沈承君这里再听一遍经过,而是想要从她提起这件事时的语气里看出她心里倾向的嫌疑人,偏偏这个安平王妃完全一副置身事外公事公办的公允表情,让她根本摸不清楚安平王府偏向的结果。 这可就难办了。 “王妃所说的这些,跟外子手中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方才您说东宫宴会时您与辛小姐、沈二小姐都有过接触,还曾吃过冯侧妃单独给您准备的点心,是否王妃是觉得,这几人的嫌疑较之旁人更大?”既然沈承君不肯给态度,大理寺卿夫人只好咬牙给她加把火,逼着她表态。 沈承君明显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大理寺卿夫人,摇头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应该不会是她们吧,虽然是有些小摩擦,但总不至于闹到要取人性命的程度,侧妃的点心也是后厨先试了毒之后才端上来的。” 大理寺卿夫人登时松了口气,沈承君只要摆明了不是在针对辛玖语跟冯瑶两个人,她就放心了。 第94章 沈家二小姐 一个准太子妃跟一个太子侧妃,如果沈承君紧咬着这两个人不肯放,那这件事就不只是下毒谋害那么简单,而是恐怕要升级到夺嫡争权的位置上了,至于沈二小姐,完全是她临时拉出来凑数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沈承君吃饱了撑的才会给自己家添堵。 结果一口气还没松完,大理寺卿夫人就听沈承君又开口道:“不过这无凭无据的,就说谁一定是无辜的,貌似又有失公正,此事还是要劳烦大理寺各位大人多费心了。” 转眼间皮球又被沈承君给踢了回来,大理寺卿夫人的嘴角抽了抽,一口气憋在胸间上不去也下不来,无凭无据,这安平王妃还真好意思说啊,之前提审各府千金小姐的时候,不也是照样的无凭无据,你们不也是照审了咩。 “启禀王妃。” 大理寺卿夫人正想再说几句多做试探,忽然门外传来朔月轻轻的禀报声,孟夫人连忙闭了嘴,垂了眼眸,执起身旁的茶杯做出喝茶的姿势。 沈承君秀眉微拧,淡淡应了一声,帘子一掀,朔月便从外面一身寒气的走了进来,给沈承君施了一礼,目光却不是朝着沈承君,而是第一时间望向了大理寺卿夫人 。 被这清冷冷的目光淡淡一扫,大理寺卿夫人只觉得后心一冷,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手中的茶杯一个倾斜,就打翻在了衣摆上。 “呀!”大理寺卿夫人连忙起身朝着沈承君赔礼,尴尬道:“妾身失礼了。还要劳动王妃身边的人行个方便才好。” “无妨,是我的婢子太莽撞,带进来的寒气撞了夫人的手。”沈承君不以为意的笑笑,扬声吩咐外面的人引着孟夫人去隔间整理。 等人走了,沈承君才转头看向朔月,蹙眉道:“出什么事了?” 房里有客,如果不是要紧事,朔月不会急着进来禀报。 朔月清冷的脸上露出少许为难,看了眼沈承君,“王妃,前边的人不晓事,错将沈家二小姐当成王妃的娘家人给领了进来,现在被拦在了西北边的垂花门处,您看,是不是让人送她回去?” “不晓事?”沈承君似笑非笑的睨了朔月一眼。 这里可是安平王府,先不说门房那边对京中各大关系网可以说掌握的门儿清,进门的客人肯定要问清楚是哪府的谁谁谁,且上报给里面等回信儿。 就算是沈家人真的有特权可以不告而入,今天大理寺卿夫人来访,门房那边 早有记录,沈家父子来了,最多也是恭恭敬敬的约了改天,沈承琪却偏偏被放了行,还一直走到了内院才被人给拦下,要是没有什么猫腻,还真是见了鬼了。 朔月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略低了头,恭声道:“王妃息怒,前面的几个人属下已经让管家带去发落了,具体如何还在审问,只是沈二小姐此时已经进了门,如果这时候再送出去,恐怕对……” “来都来了,我还躲着她不成?” 沈承君哼了一声,丢了手里的茶杯冷笑道:“让人这就带她进来,这会儿进来又出去的,指不定要在外头怎么闹腾呢。她既然是有备而来,应该也是听了风声故意过来给大理寺卿夫人看的。” 如果是平时,就是直接打出去了沈承君也不在意,但是现在不行,萧桓把她中毒的事闹上金殿,多少双眼睛此时都在盯着安平王府看。 这么多贵女被牵扯着去大理寺问了话,门房要是一视同仁的都不让进来也就罢了,此刻沈承琪进门,看在外人眼里,就等于是洗清了沈承琪的嫌疑,顺便也是将沈承琪归在了安平王妃的羽翼下。 要是来得及阻拦,沈承君肯定是不见她的,但人都进了 门再赶出去,恐怕又会掀起不小的风波。 朔月应了声,乖乖出去领人。 冬夏却是从外面气冲冲的进来,一脸的气愤:“小姐何必让她进来,她自己耍心机想混好处,还跟那个辛家小姐有往来,这么巴巴的跑过来肯定没安好心。” 上次东宫宴之后,冬夏对这个二小姐就再没了好感,尤其是朔月查到她暗里拜访过辛玖语,立即将她归到了敌对面 沈承君却是不在意的一笑:“有什么可气的,沈承琪初回京城,又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急需一个雄厚的靠山背景做倚仗,辛家是未来的太子岳家,她在我这里谋不到好处,肯定是要找另一家的,不稀奇。” “是不稀奇,可我就是看不惯这种阳奉阴违的嘴脸。”冬夏咬着唇道,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立即识相的闭了嘴。 大理寺卿夫人换好了衣服回来,冬夏乖巧的为她重新换了面前的清茶,不多时,门口的小丫头回禀,说是沈家二小姐来了。 沈承君也不说请与不请,转而笑望向大理寺卿夫人:“我这二妹妹才随着二叔一家入京,原本我还打算着等身体好些了再接她过来住,不想这孩子心急竟是自己找过 来了,夫人且陪我一同见见?” 大理寺卿夫人原本对沈承琪是没什么印象的,但是通过中毒这件事也略微有些了解,听说这时候来访,便自动把这件事归结为沈承君有意庇护自家姐妹,也乐得给沈承君面子,笑道:“早听说娘娘有个如玉似宝的妹妹,今日可巧就见到了。” 沈承君心知这是被误会了,也不做解释,转头吩咐冬夏将人带进来。 冬夏立即会意的从旁边先拿了薄被给她盖在身上,这才掀了帘子往里迎人:“二小姐快请进来,王妃念叨了好几遍呢。” “谢谢冬夏姐姐。” 沈承琪轻声细语的说了句,从外面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一见到软榻上闭目养神的沈承君,眼圈立即就红了,哽咽的唤了一声:“大姐姐。” 这情真意切的语调,差点让沈承君以为自己真是病入膏肓快死了,默默的在心里给表演功力再度长进的沈二小姐竖了拇指,笑望着她亲切道:“琪妹妹来了,快过来见过大理寺卿夫人。” 沈承琪仿佛是没想到房内还有别人一般,先是愣了愣,随即脸色一红,朝着大理寺卿夫人的方向福了一福,乖巧柔声道:“小女承琪,给夫人请安。” 第95章 平白得宝贝 大理寺卿夫人连忙伸手把人给拦住,一边上下打量,一边转过头来同沈承君笑道:“不愧是娘娘的姊妹,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如珠似宝,十足的美人胚子。” 沈承琪红着脸道了声谢,往沈承君身边凑了凑。 “夫人可别夸她了,这丫头面皮薄,都不好意思抬头了。”沈承君低低笑了一声,抬眸也顺道打量了沈承琪一番。 沈承琪这回显然是有备而来,脸上妆容精致,衣裙颜色选得虽然淡雅,却十分讲究,此刻垂着脑袋显得有些忐忑紧张,黑亮的眼睛不时的抬起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无端就会让人升起一丝怜爱。 大理寺卿夫人赔笑了两声,稍作犹豫,从袖子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红绒盒子,轻轻打开,露出里面质地圆润的一颗东珠,递到沈承琪面前:“我这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正巧前儿得了这个,给姑娘拿着玩吧。“ 沈承琪连忙推辞了几句,然后又询问的看了眼沈承君,见她点头,才乖巧的接过来又施了一礼道谢。 这回大理寺卿夫人则是安安稳稳的受了。 沈承君见沈承琪小心翼翼的将东珠收好,坐回到位子上,才嗔怪 的看了她一眼,笑问道:“怎么过来我这边也不提前让人说一声,家里可都好?祖母她老人家可好?” “家里都好,姐姐可好些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恶人竟然下此毒手,还好姐姐福气深厚,上天庇佑。”沈承琪乖巧道:“原本祖母也说要来看姐姐的,可是昨儿夜里许是有些着凉,今早有些不舒服,才耽搁了。” “着凉?那大夫怎么说?”沈承君连忙问道。 “姐姐放心,祖母身体一向康健,只是年纪大了,前些天听说姐姐病了,担心的睡不着觉,身体才差了些。”沈承琪担忧的看着沈承君,一张精心打扮的俏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委屈:“这几天我每次去大理寺回来,祖母都会拉着我的手问问进展。” 这是拐着弯的说她被大理寺请去问话的事儿了。 一旁的大理寺卿夫人轻轻蹙了眉,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这位沈二小姐似乎有些太沉不住气了。 沈承君则是假装听不懂似的一脸真诚,叹道:“是我不好,让祖母担心了,妹妹回去可要多替我尽心孝顺祖母,祖母年事已高,大理寺那边的事,你就捡着些温和的说给她听,刑罚血腥之 类的可一定不敢提的。” 沈承琪见沈承君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说免了她去大理寺的事,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很乖巧点头:“姐姐放心,我晓得的。” “你一向乖巧伶俐,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沈承君轻轻笑了一声,转头又看向大理寺卿夫人,“我记得,夫人家的小姐跟家妹年纪相仿,上次在东宫小聚,似乎并没有见到令千金。” 大理寺卿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懊恼,解释道:“小女病弱,那些日子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贵人,所以就错过了盛宴。” 安平王妃这件事刚发生时,她还挺庆幸亏得自家闺女没去,阴差阳错的避开了嫌疑,可到了后来等到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大理寺卿夫人才暗暗后悔,如果自家闺女也去了,虽说名声多少有点影响,但至少他们家可以打着避嫌的旗号躲开这个烫手山芋,当真是一个悔不当初啊。 沈承君仿佛没看到大理寺卿夫人的懊悔似的,恍然的点点头笑道:“我就说嘛,早听人将大理寺卿家的小姐才貌双全,是世间难得的绝色美人,怎么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原来竟是错过了。” 谁都喜欢自家的 孩子被夸,大理寺卿夫人也一样,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谦虚道:“娘娘谬赞了,有娘娘您珠玉在前,哪个敢称得上绝色二字,娘娘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 “夫人太谦虚了,令千金才名在外,可见是夫人教导有方。” “哪里哪里。”大理寺卿夫人含笑应了两声,随后又看了眼沈承琪,心知有沈二小姐在,今天这案子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便想起身告辞:“妾身出来久了,家中恐还有事,不如改日再来陪王妃说话吧。” “夫人难得来一趟,怎么这么快就要回?恐是我怠慢不周了。” 沈承君假意留了两声,然后转头吩咐冬夏去库里捧了两株上好的人参送给大理寺卿夫人,笑道:“女儿家的身子最是要紧,这东西就当是我送与令千金的薄礼,还请夫人笑纳,等过阵子本王妃身体好些了,就在府上摆个小宴算是给各府的千金们压惊,到时候夫人可要带着令千金过来玩。” “一定一定。”大理寺卿夫人满脸笑容,手中接过沈承君的礼,这两株上好的人参可比她方才拿出来的东珠还要贵重,之前那点儿心肝肉痛这会儿总算是平了。 本来 大理寺卿夫人还想跟沈承琪说一句有空来府里玩的话,结果一抬眼就瞧见沈承琪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瞅,如此小家子气的举止让她溢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同样是沈家嫡出的小姐,这长房与二房之间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朔月领命替沈承君送大理寺卿夫人出门,沈承琪见人都走了,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喜滋滋的捧着手里的东珠,举在面前左看右看,一脸的显摆,还状似天真的看着沈承君问她:“大姐姐跟大理寺卿夫人很熟吗?那夫人瞧着好和气的样子。想来府上千金也是好相处的。” “只是见过几次面,算不上熟悉。你与她家的千金年纪相仿,日后总有接触的机会。”沈承君淡淡道,伸手向上扯了扯身上的被子。 “姐姐是不是觉得冷?“沈承琪见状连忙收起东珠,关切的看向沈承君,担忧道:“娘亲说体弱的时候人会很怕冷,姐姐要多注意休息才行,让冬夏把窗子关严了吧。” “没事儿,是我想透透气,”沈承君轻笑着摇头:“大夫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最近懒得动,也是你聪慧,知道过来陪我说说话。” 第96章 养不熟的狼 最近想陪沈承君说话的人实在是不少,能跑进来的也就这么一位,可不就是聪慧么。 沈承琪一脸懵懂的仿佛是听不懂沈承君的意思般,红了俏脸道:“早就想来看望姐姐的,上次姐姐在家只停了一小会儿,我都来不及跟姐姐说话,方才在门外看到好几辆马车,我还生怕姐姐不能见我呢。” “怎么会,别人进不来,妹妹你可是特别的。”沈承君唇角一弯,打量着沈承琪这一身精心装扮,忽然笑起来:“若我没能见到妹妹,岂不是要错过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娇颜?” 沈承琪先是一怔,随即红了脸恰到其份的垂下眸子做害羞状:“姐姐惯会拿我打趣。” 冬夏在一旁偷着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什么嘛,打扮的花枝招展跟个妖精似的跑来,怕谁不知道你居心不良似的,弄出这副娇嫩颜色还说是来探病的,明明是坏了心思来给她家小姐添堵的,想把她家小姐给比下去呢。 门帘动了动,朔月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几张拜帖恭恭敬敬的放在沈承君身前的桌案上,与先前府里接到的那些归置在一处,摞成厚厚的一沓。 这些天府里接到了不少拜帖,管家长袖善舞 ,一一婉拒,但总要让主人家知道都有谁来过,沈承君随手翻了一下,不经意间看到了冯瑶的名字,不由得一笑。 身为侧妃可不是能够随意外出东宫的,显然这是经过了萧睿的默许,这个表哥上辈子帮了她很多,可惜好人不长命,她连他的死因都不清楚,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一把。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将帖子拿在了手里,感觉到有人注视,便眸看向眼沈承琪,正巧与她伸着脖子努力看过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被发现了沈承琪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只是娇娇一笑,脆声道:“姐姐这边好多的帖子啊,幸好我有姐姐疼着,要不然按先后来等,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能见到姐姐呢。” “你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在我这里卖乖,”沈承君嗤笑一声:“他们要是真拦得住你,我也就不会在这儿看到你了。” 沈承琪娇俏的一吐舌头,对沈承君敲打的话也不觉得难堪,反而撒娇的看着沈承君:“大姐姐刚才说过阵子要在王府里办聚会吗?那我可不可以过来参加啊?” “若是真要办,到时候我会给你下帖子的。”沈承君淡淡道,办宴席那种事费力费心的,她其 实也就是客套客套,转而又问:“我记得上次东宫太子寿宴,参加的贵女人数不少,你可有遇见几个谈得来眼缘好的?二叔如今回京述职,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交几个好友多出来走动走动,多认识几个人。” 上辈子沈承君因为没有回娘家那一出,跟沈承琪是后来在安平王府见的面,沈家人丁单薄,沈承君对这个仅有的妹妹,还是真心爱护的,所以沈承琪当年打入京城贵女圈子,是沈承君一步步带着她熟悉的,可不成想竟是养大了她的野心,险些被反咬一口,被她给害了。 这一次沈承君干脆就袖手旁观,眼瞅着沈承琪一路磕磕碰碰,半分援助都懒得给了。 沈承琪咬了咬唇,显然是想到了上次在东宫沈承君不给她台阶下的情景,又不好发作,只好小声道:“多谢姐姐提点,的确是认识了几个处得来的姐妹,也约好了下次一起出来玩。” “嗯,那就好,”沈承君一脸欣慰:“我原本还打算等身子好一点儿了就带着你多走动走动,既然你已经有了处得来的姐妹,我也就安心了,我早就说了,妹妹聪慧乖巧,是不舍得让我们这些亲戚操心劳力的。” 沈承琪一口血险些喷出来,她哪知道沈承君是这个意思啊,上次在东宫因为沈承君没护着她,那些贵女们都识相的不搭理她,她能结交到的多半都是些不得宠的庶女或者出身不高的小门碧玉,倒是有几个肯搭理她的高门嫡女,只是…… 沈承琪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沈承君,试探着道:“姐姐,之前在东宫,我看您与冯侧妃似乎十分熟悉。” “熟悉说不上,我们也是头一回见面,眼缘这东西谁也说不好,就好像你跟有的人,也是第一次见面就很投缘。”沈承君笑笑,指尖轻轻的绕着桌角,意有所指道。 沈承琪笑容有一瞬间的龟裂,但很快又恢复过来,装作一副很受教的样子,把话题转到了回忆幼年两人的相处时光上,眸光偶尔扫过房间里的摆设,眼底闪过羡慕跟嫉妒。 沈承君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其实仔细算起来,沈承琪也算是她幼年时期位数不多的玩伴之一。 因为生母的事吓到了父兄,沈承君六岁以后就被沈戎牢牢的绑在身边,除了偶尔的宫宴,十二岁以前出沈家大门的次数寥寥无几,秦氏是个闷葫芦,自己都不擅交际,等沈戎反 应过来女儿应该有几个好友陪伴的时候,年纪相仿的贵女们早就有了各自的圈子,再加上沈承君当年骄纵的性子,很难融进去了。 也是因为这个,沈承君才对沈承琪格外的好,总觉得这样才算是有个朋友。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的时辰,朔月进来请示是否摆饭,沈承君便命人安置在了这边。 “长姐,姐夫不回来用膳了吗?”沈承琪好奇的问道,忽闪着大眼睛有些不高兴:“怎么也没见人过来跟姐姐说一声呢。” “王爷中午要在宫里陪庄妃娘娘用膳,早起时就已经跟王妃交代过了。“冬夏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装着好像是替她家小姐鸣不平似的,谁看不出来你心里有鬼呢,还敢肖想她家王爷。 沈承琪闻言懵懂的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沈承君心里冷笑,这会儿倒有些窃喜萧桓每天早出晚归的习惯了,沈承琪就是在她这儿靠到天黑,也甭想跟萧桓碰上面。 她之前还奇怪沈二夫人怎么不陪着沈承琪一起过来呢,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果然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即使没有她养大了沈承琪的野心,这一位照样会觊觎她不该觊觎的东西。 第97章 醋缸 沈承君净了手,坐在桌旁,瞧了眼咬着帕子有些不安的沈承琪,淡淡开口:“按理你头一次来这边,该带着你去花厅那边用膳的,只是我现在见不得风,委屈你在这边陪我吧。” 沈承琪乖巧的摇头:“姐姐跟我亲近才不见外,说不上委屈的。” 当然不委屈,冬夏宝贝似的捧着鲥鱼汤放在桌子上,偷偷瞪了沈承琪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能陪她家小姐吃顿饭,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福分呢,不信你去问问他们王爷试试。 因着沈承君的身体还未痊愈,膳食以清淡为主,可能是因为那碗鱼汤的关系,沈承君较之平常多用了一点,冬夏跟朔月俩人都很高兴。 饭后沈承君看了会儿书,沈承琪安安静静的陪着,沈承君不搭理她,她也不恼,眸光不住的朝四周好奇的打量,尤其是看到内室那道珠帘的时候,一双眼睛亮的跟俩小太阳似的。 冬夏实在看不过去,上前来故意没控制声音的禀报:“小姐,到了您该午睡的时辰了。” “嗯。”沈承君历来有午睡的习惯,听冬夏这么说,便从书里抬起头来,下意识的看了眼墙角的更漏,懒洋洋的打 了个哈欠。 “长姐要去午睡了吗?”沈承琪连忙凑过来,娇声问道。 沈承君点点头:“嗯,陪了我一上午,无聊了吧。”该走了吧。 沈承琪娇憨的摇头:“不会啊,我觉着长姐这里很有意思呢,以后琪儿还想要常常来找长姐玩。” 还来上瘾了是吧。 冬夏已经有了想打人的冲动,朔月在一边抽了抽嘴角,沈承君倒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淡定状,毕竟有上辈子的经验在,她很清楚,沈承琪嘴中的常来,可绝对不是客气的说说而已,有了这一次做先例,这丫头肯定是脑袋削个尖儿的天天往王府跑。 “也罢,你不觉得怠慢了你就好,到底是小孩子,活力精神头足,我可是乏了,”沈承君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冬夏,让人带着二小姐去客房里午休,着人精心伺候着。朔月陪我进里面歇着吧。” 两个丫头立即应声,朔月扶着沈承君向内室走,冬夏则是不大情愿的走过来,干巴巴道:“二小姐,请吧。” 沈承琪好脾气的道谢,才起身,就听见沈承君从内室响起的声音:“对了,近日府里面因着查找毒药来源的事儿人来人往的,你不要 随意乱走,免得被谁冲撞了,影响闺誉,知道吗?” 沈承琪小脸一垮,她还打算在府里转转,说不准能跟姐夫来个偶遇呢,沈承君不让她出去,那她还午休个什么劲啊,于是咬咬唇道:“那我就不去午睡了,我就在这边等着长姐吧。” “说什么呢,子午之时,必欲静卧,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难道你的教养嬷嬷没有教过你这些么?” 话音方落,沈承君不悦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等会儿冬夏去她府里传个话,给二小姐换个懂事的嬷嬷教导,京里不比外地,规矩都乱了套,日后岂不是惹人笑话。” “长姐别生气,嬷嬷自是教过我的,只是我头次来长姐府里太兴奋给忘了,我这就去睡。”沈承琪一听连忙急着解释了一句,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转头又催着冬夏带路:“冬夏姐姐,麻烦你带我过去吧。” 冬夏哼了一声,转头带着人出去了。 等人走了,沈承君轻叹了口气,合衣躺下,朔月轻手轻脚的上前来给她放下帘帐,忽然听见她问:“王爷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朔月动作一顿,这还是几天来王妃头一次主动问起 王爷的行踪呢,随即了然,低笑道:“王妃放心,王爷今日要去定国公府上赴晚宴,天黑以后才能回来,肯定跟二小姐碰不着面的。” “谁不放心了,管他会不会碰到。”沈承君被戳穿了心思脸上有些发烧,小声了嘟囔了句,懊恼的翻了个身,不理她了。 朔月偷偷一笑,如果王爷知道沈二小姐一来能给他添这么个福利,肯定高兴。抬手往香炉里添了点儿安神香,悄悄退了出去。 香烟袅袅,一室静安。 此时身在皇宫的萧桓还不知道自家媳妇因为沈承琪的刺激,破天荒的问候了自己,但此时此刻他确实不大高兴。 原因同样跟他心尖儿上的媳妇有关,下朝的时候太子萧睿特意叫住了他,顺便问了沈承君近来的情况,期间言辞关切,语露担心,让萧桓那一颗小心脏跟泡在醋缸里似的,可劲儿的冒酸泡泡。 “皇兄若是有空,不妨多陪陪未来皇嫂,这次阿君的事儿让未来皇嫂受了委屈,还请皇兄多担待。” 萧桓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跟萧睿说的,说完之后也没搭理萧睿当时变幻的脸色,就径直到后宫里去见母妃了,全程保持着自己 冷酷低调的气压,看的庄妃宫里的宫婢们都各个胆战心惊的。 庄妃失笑的看着下方端坐,周身不断散发冷意的自家儿子,眼里含着明显的慈爱,问道:“这是谁惹着你了?生这么大的气。” 虽然萧桓一向都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但知子莫若母,庄妃分得清什么时候萧桓才是动了真怒。 萧桓抬头望了庄妃一眼,眸光在殿内扫了一圈,才问道:“云阳呢?又去哪里鬼混了。” 庄妃噗嗤一笑,有些嗔怪的看了眼萧桓:“哪有你这么说自个儿妹妹的,云阳知道承君的事儿你恼了她,听说你来了,赶紧就躲了出去,怕你教训她呢,自家兄妹,瞧你们闹腾的。” “她是自知胡闹闯祸,心虚了才怕见人。”萧桓哼了一声,抿了口茶:“母妃虽然心疼她,但也不能太过娇惯,否则便是害她了,凡事不过脑子,再不管教,早晚要闯大祸。” “你可盼着你妹妹点儿好吧,越说越不像话了。”庄妃有点不乐意的瞪了萧桓一眼,儿子女儿都是宝贝,说谁不好她都不愿意,但也知道萧桓说的在理,自家闺女娇憨有余,智谋不足,难免被乐阳她们利用。 第98章 旁人都说他做戏 于是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是不是生你的时候太偏心,把心眼儿都给你长去了,那天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本想着她去你来府里学学箭术,跟承君姑嫂之间也能亲近亲近,谁成想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就带了那么多人过去,乐阳也就罢了,都是自家姐妹,其他的……唉,这事儿的确是她不对,但你也要慢慢教,把她训得像个兔子似的,离老远就想着开溜,难道就好了?” 萧桓见母妃松了口,也就不多言,淡淡应了声是。 庄妃抬抬手,示意殿里服侍的人都下去,只留了一个心腹的嬷嬷在身边,才问道:“这次的事情闹得不小,大理寺那边审了这么多天也没个结果,你心里要有个度,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千万别惹了众怒。” 萧桓微微点了点头:“母妃放心,我心里有数,母妃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可是有人同母妃讲了什么?” “能有谁说啊,今早去皇后殿里请安,她特意问了我这件事,该是有人求到了她那边,”庄妃低笑了一声:“所以我才叫你过来,差不多也就停了吧,承君如今醒了,也算是给了沈家一个交 代,再闹下去就是在给皇后拉人脉了。” 萧桓微微拧了眉,对于母妃这种他闹大只是为了给沈家交代的说法有些不满,但还是顺从的点点头:“儿臣知道,母妃放心。” 庄妃满意的看着萧桓,面露欣慰:“你这孩子一向稳妥,从小就不让母妃操心,就是先前娶妻纳妾的事儿闹得有些过了,沈戎手握重权,这门婚事虽说不是你愿意的,但承君毕竟是嫁给了你,她虽然骄纵了些,但这些年对你的心是有目共睹的,即使是心里不满,也不该才成亲就纳妾,连你父皇对此也都诸多不满,好在这回出事你补救得妥帖,你要知道,有和顺公主的情分在,你父皇再怎么不喜欢沈家,对她这一双儿女,还是在乎的。” 萧桓紧拧了眉抬眸望向庄妃:“怎么在母妃眼里,我做这些,只是做给沈家看的?” 庄妃一怔,有些不理解萧桓的意思,“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萧桓毫不犹豫的否定,随即眼里闪过一丝黯然,脸上露出释然的苦笑:“连母妃都这样想,也难怪她都不肯信我了。” “不是做给沈家,那你是真的对承君那孩子动了心 思?”庄妃敏锐的察觉到萧桓的失落,脸上闪过惊讶,随后叹了口气:“也罢,你是想通了想借沈家的势也好,对承君动了感情也好,总归比那么僵持这要强,承君是你正妻,你对她有情总比无心要好,她痴恋你多年,你若是对她动了心,如此两人能安稳过日子,也就能早点让我抱上孙子了。” 萧桓笑笑,对于母妃的话,他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憧憬两人未来有了宝宝的样子,孕育一个拥有两人骨血的孩子,那才该是一个完整的家。 庄妃头一次见到自家儿子脸上露出这般憧憬近乎傻笑的表情,心里微微一沉,这种表现恐怕就不是一点点的在乎才会有的了,她虽然希望儿子家庭和睦,却也同样不愿意他被儿女情长裹住手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对了,我听云阳说,那个被钦天监说是不祥的女子,如今还住在你府里,上次云阳乐阳她们过去,还恰好遇了个正着?” 萧桓垂下眸子理了理袖口,淡淡道:“嗯,毕竟只差一步就礼成了,原本儿臣是打算将她养在府里的,可惜她心太大,这回阿君中毒,嫌疑最大的就是她。” “你也是宫里长大的,其实也知道,嫌疑最大的那个人,往往都不是真凶,”庄妃失笑的摇了摇头:“那场婚礼闹得沸沸扬扬,你又迟迟不肯给她名分,也怨不得她着急。我听说她的哥哥这次中了解元,还是你亲自保举参加的考试,可见你对他的才华也很赏识。” “还算是个人才,可惜眼界太窄,不堪重用。”想起那夜拦车嘶喊的蒋昌明,萧桓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如果不是他,沈承君也不会突然发难,狠狠打了他一拳。 “既然已经参加了科考还拿了解元,你还是不要太为难他,即使不能为你所用,也比树了个敌人要好吧。”庄妃语重心长的劝道,见萧桓一副显然没听进去的表情,心里有些气恼,“还有辛家,你让人故意插手不准辛家大公子回京是怎么回事?就因为辛家小姐跟阿君之间发生了些误会?” 萧桓头一次觉得让母妃了解他平日的动作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儿,淡淡道:“母妃多虑了,辛家在朝中权势日盛,又是太子的岳家,打压他本就是计划内的事。” “话虽如此,却不像你以往的作风,你也知道辛家女儿即将入 主东宫,也劝着承君一些,不要跟她正面冲突,”庄妃话锋一转,微微垂了眸子:“即使太子跟她有自幼的情分在,毕竟比不得人家夫妻情谊。” “母妃想说什么?”萧桓倏地抬眸,声音失了几分温度。 庄妃心里一惊,暗自懊悔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但还是忍着心虚有些不悦的蹙眉:“母妃能说什么,不过是劝你莫要太骄纵你媳妇而已,辛家权势正盛,没必要去触人霉头。” “阿君嫁我之前便是骄纵的性子,母妃也是默许过的,何况不是母妃一直在说,要忍让疼宠她么?那时候怎么不见母妃提起太子跟她的过往?”萧桓淡淡反问。 “我提不提难道你会不知道?太子与她青梅竹马那是众所周知的事儿,若不是当年和顺公主的遗言,你父皇早就把他们凑成一对儿了。” 庄妃深吸了两口气也没能把火咽下去,干脆也就不压制了,怒气冲冲的看着萧桓:“我要你夫妻和顺,那也不是让你到处得罪人的无条件护着,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意思,是觉得母妃在挑拨你们夫妻关系?还真是儿大不由娘,动不动就怀疑起你母妃来了。” 第99章 背主的人应当怎么处置 “儿臣并没有怀疑母妃,母妃自是该希望儿臣夫妻和睦恩爱的。”萧桓显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谈,起身撩了撩衣摆,“儿臣还要去定国公府赴宴,就不在这边多停了。” 庄妃知道他是心里不快不乐意多呆,心里叹了口气:“也好,你早些过去,多跟老国公聊一聊,你父皇前几天赐下来两株雪莲,虽然比不得你府里那株晶莲珍贵,但补身也好,你拿回去给承君吧。” 萧桓面色稍缓,“多谢母妃,也请母妃保重。” “去吧。”庄妃轻轻点点头,摆手让人引着他出去。 等人走了,庄妃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身侧的嬷嬷连忙上前来,替她轻轻按揉着肩膀。 “你也看到了,他这性格到底是随了他父皇,感情一事,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认准了,我才不过说上一句,他就不乐意了。”庄妃轻轻的闭上眼睛,叹息道。 那老嬷嬷低低劝道:“王爷还是孝顺娘娘的,毕竟是年轻气盛头一回动心,难免护着些,而且娘娘之前不是也担心,王爷与王妃关系不睦,惹了陛下不快嘛。” “我是想让他们关系缓和,可也不是这么不管不顾的章法,当初 我不反对这件婚事,一来是承君那孩子本性不坏,对他真心,二来身份也尊贵,还有就是她早年间被明贤皇后宠坏了脾气,不是桓儿喜欢的,可谁成想这不喜欢则已,喜欢上就真不管不顾了。” 庄妃深深叹了口气,刚刚松缓的眉心又紧跟着拧紧,半晌才道:“之前云阳说起,跟着她去王府的那几家小姐,你帮我留心着些,吩咐人去打听打听。” “娘娘是想要帮王爷相看相看?” 庄妃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想操这个心,没得做个恶人,只是要是什么都不管的放任,我这心里也不踏实,定国公家的小姐们如今也不小了,前几日国公夫人来看我,话里话外似乎是有要将五小姐许给桓儿做侧妃的意思,先且看看吧。” “是。”那嬷嬷应了一声,下去办差了。 庄妃这边的情况不出一盏茶时间,就被人禀报给了萧桓知道,对于母妃的担心,萧桓失笑的摇了摇头,沈承君那边他正路漫漫其修远,自家老娘要是真在这时候给他送个侧妃,他可真要哭了。 至于定国公夫人的心意,萧桓冷冷一笑,那不过是妇人的心思,国公府的三小姐已经嫁 给了老六做正妃,如果五小姐再入了他的府,别说太子会不满,连父皇都不会允许臣子这般长袖善舞,两边站队的。 许是安神香的关系,沈承君这一觉睡得不错,冬夏一早就在床边守着,见沈承君醒来,连忙上前来服侍她梳洗。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一睁眼就瞧见自家丫头气鼓鼓的一脸不高兴,沈承君失笑问道。 “小姐知道了也一定生气,太过分了。”冬夏气得俏脸发红,一边帮沈承君整理头发,一边语速极快的说道:“先前朔月让人去查到底是谁把二小姐给放进门的,结果您猜怎么着,竟然查来查去,查到了咱们自己的头上!是从咱们这里出去的那几个人搞得鬼!” 早前从沈承君这边出去的人,其实指的就是之前出嫁时秦氏给沈承君送来的陪房,都是沈家的家生奴才,说是家生奴才,沈府立府也不到三十年,说白了就是原本从老宅那边调过来的。 沈二老爷离京赴任时,看着秦氏性子软糯可欺好说话,把家里不少的奴才赶来沈府,想让兄长家帮忙养着。 沈承君重生后谁都信不过,连带着这些陪房也一样,全都送出 了黎华院,由管家另行安排差事。 因着沈承君最近的得宠,管家便寻了不错的差事给他们,门房平日里接触的人多,油水也丰厚,便是其中一个。 沈承君倒是不恼,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冬夏却是气不过,口中不停的骂道:“几个黑了心肝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难怪小姐当初执意要撵了他们出去,这样背主的混账就该让人拖出去乱棍打死才对!” 沈承君从镜子里瞧着丫头气鼓鼓的样子,好笑的撩唇:“有什么好气的,二娘手段不够,咱们家里指不定还有多少钉子呢,沈承琪这事儿估计多半是她自作主张,我那好二叔还未必舍得这么快暴漏了留在王府里的眼线,现在反倒便宜了咱们,此时找出来总比以后吃大亏了要强吧?” “话说这样讲没错啦,但他们根本就是在欺负小姐你心善嘛。”冬夏一边给沈承君整理腰带,一边愤愤然道:“小姐之前真不该让她进门的,就该让朔月再把二小姐给请出去,看他们丢不丢得起那个脸。” 她心善?沈承君嗤笑:“说得容易,你忘了她姓什么?出了一时的气,没得给自己找麻烦。” 沈承琪 再怎么不好,仍旧跟她是同族,两个哥哥到现在都没定亲,她可不想因小失大的连累了兄长的名声。 冬夏郁闷的咬咬唇,也知道沈承君可以不管自己的名声,却极维护家里人,到底是不甘心,“那小姐打算怎么处置门房那个白眼狼?可不敢轻饶了他们。” “先让管家按照王府的规矩处置了,再让人把口信送回沈家,让二娘借着这个机会,也把家里那些杂草除一除,也算是让二娘好好练练手,也不能让她总这么得过且过的。”沈承君说着,抬眼一笑:“至于具体归宿,当然是打哪来的回哪去。” 冬夏愣了愣,正准备继续说,外面就传来了小丫头们的禀报声,说是沈家二小姐来了。 沈承君低低笑了一声,扶着冬夏的手走到外加的软榻上躺好,继续做出一副病弱的模样来。 沈承琪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由于房间里温度很高的关系,外面的空气涌进来立即卷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大姐姐醒了?”沈承琪像只欢快的小鸟一般从外面进来,一脸的兴奋:“刚刚我一路走过来,觉着这府里的景色可真好,可惜现在情况不同,不能好好逛一逛。” 第100章 炫富 说着,沈承琪撒娇得握住了沈承君的手,显然在府里睡过一觉,之前的拘谨忐忑都消散了不少,反而开始有些自来熟了。 “怎么这么凉?”冰凉的触感让沈承君眉心一紧,向后撤开了手,转而看向跟着沈承琪进来的小丫头:“都没给二小姐准备手炉吗?” 小丫头连忙跪下来告罪。 沈承琪把手收回来在衣袖里暖了暖,咯咯地笑:“长姐误会了,不是她们没准备,是我不习惯用那个,外头怕是要下雪了,这会儿冷得出奇。对了,长姐府上的匠人还真是手巧,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帮我把东西镶嵌好了,长姐你瞧。” 沈承琪一边说,一边露出腕上的手串,原本大小均一的珠串此时多了一颗硕大圆润的东珠,被一团细碎的珍珠簇拥着,衬得皓腕更加莹白如玉。 “长姐瞧着好不好看?”沈承琪娇憨的笑问,父亲还舍不得那几个奴才呢,她就知道今天不会白来,既赚了名声又得了实惠,都说大理寺卿出身清贵,结果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可见传言不能尽信。 “嗯,不错。挺适合你的。”沈承君懒懒的看了一眼,对于沈承琪的热情敬谢不敏: “你来得正巧,我正准备去唤你过来。” “长姐是有事吩咐我去做吗?”沈承琪忽闪着大眼睛俏俏的问。 沈承君淡淡一笑,示意冬夏去把箱子里的卖身契拿了出来:“如今祖母回京来住,祖宅那边的新人总有一时不称手的时候,稍后等你回去,把往日府里的老人给祖母送回去,也算是尽了我一份孝心。” “这怎么行?”沈承琪笑容一僵,连忙摇头:“哪有一回来就跟家里要人的,母亲这几天买了不少下人回来,姐姐且放心,不必劳动姐姐身边的人。” “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本来就是从祖母那边过来的,咱们家又不缺那些金玉宝贝,你要是推辞了,我反而不知道给祖母送些什么好了。” 说完,也不等沈承琪再开口,冬夏就直接将一叠卖身契塞进了沈承琪的手里,口中脆声道:“二小姐可收着吧,咱们王府里不缺这几房奴才,都是孙女,您也不能阻着咱们王妃尽孝不是?” 沈承琪感觉手里抓着的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偏偏还丢不开,总不能说咱家不缺奴才,就缺金玉宝贝吧,推辞了两遍见沈承君坚持,只好不情愿的收了起来, 坐在椅子上手指绞着裙角,手串也安安分分的收进了袖子里,刚才那股子欢快劲儿没了踪影。 冬夏瞧着心里舒爽,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整个下午,沈承君都在看书,沈承琪偶尔想要找个话题聊一聊,沈承君也只是神色淡淡的,显得并不热衷,期间萧桓派了身边的小厮过来给沈承君送雪莲,沈承琪竖着耳朵听,生怕错漏了萧桓回府的时辰,结果沈承君从头到尾都没问上一句,让她好生失望。 直到用过了晚膳,萧桓仍旧没有回来,沈承琪有心再多留一会儿再等等,结果没等来萧桓,先等来了沈家派来接人的马车。 “大姐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您。”沈承琪依依不舍的看着沈承君,眼圈泛红的说道。 沈承君自动自发的忽略了沈承琪这一脸的期盼,笑得可亲又可爱:“路上让马车稳着些,替我想祖母与二叔二婶问好。” 沈承琪面露失望,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沈家人走了。 冬夏在一旁长出了口气,顺便指挥着几个小丫头给沈承君准备热水沐浴,眉开眼笑道:“总算是走了,刚才看那架势,我还以为她想要留宿呢。” “沈二老 爷不会答应的。”朔月在一旁默默的说了句。 沈承君笑望了两人一眼,沈承琪未必没有那样的心思,但沈二夫人又不是傻子,就这么留下来住,不仅是沈承琪的闺誉有损,连带着沈二老爷的名声也要受连累,文官清贵,历来最重视名声了,就算是想要巴结谁,也都要暗暗的来。 “所以我才说这些人酸溜溜的最讨厌了,心里面想的跟什么似的,表面上还有弄出一副正派端庄的样子,瞧着都累。”想到了其中关节的冬夏撇撇嘴,一脸的嫌弃:“就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东珠,那个大理寺卿夫人出手可真阔绰。” “你当她那是随意拿出来的?”沈承君想到这个,忍不住笑出声:“要怪就怪你们王爷忒败家,挂了那么个招摇的帘子在房里,连累的大理寺卿夫人都不好意思拿出手,结果转而便宜了沈承琪。” 大理寺卿夫人又不是神人,能未卜先知的知道会碰到沈承琪,估计这会儿也觉得肉疼呢。 沈承君心里鄙视了萧桓两句,让你败家,让你显摆,破财了吧,到手的礼物都飞了。 “便宜她了,早知道就先把这个帘子收起来了,难怪老话说财不 外露的,不行,”冬夏不甘心的咬咬唇,一脸肉痛的直跳脚,想了想朝着几个小丫头招手:“你们几个去库房里把那个紫檀木雕的屏风搬出来立在这边!把里面全都挡住不给看!” “行了,什么好东西让你眼馋成那样,”沈承君白了一眼表情浮夸的冬夏,让那几个不知所措的小丫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随即失笑:“平时给你都不要,这会儿倒稀罕上了。” “那怎么能一样,小姐有是小姐的,跟那种送上门来的不一样。”冬夏耷拉着脑袋小声嘀咕:“真是浪费了那么好的东西,磨成粉给小姐敷脸都比给她拿去得瑟要好得多。” “能有多好的东西?”沈承君头也不抬:“那种质地的珠子你平时偷偷背着我都不知磨了多少颗了,这会儿跟我卖乖,你要是喜欢,自己去我妆匣子里找几颗拿去玩,吵得我头疼。” 几个倒热水的小丫头忍不住抽着嘴角对视了一眼,王妃你知道要低调一点么,你这样子还好意思说我们家王爷炫富么,你们两口子这明显就是半斤八两的你知道么。 “朔月呢?”沈承君抬手松了松头发,发现房间里少了个人,转而问道。 第101章 引狼入室 “嗯?”冬夏显然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个事实,四下里望了望,有些奇怪的鼓了腮,一脸纳闷:“对哦,朔月跑去哪里了?刚刚明明还在这里说话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沈承君无奈的摇了摇头,冬夏和朔月这俩人性格天差地别,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沉稳安静,偏偏互补的同时又很合彼此眼缘,才认识了几天就好的焦不离孟似的,甚至冬夏连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冬舒都不怎么搭理了。 “对了,冬舒去找我哥,都安排妥当了吗?”想起冬舒,沈承君便问道。 冬夏还在想朔月出去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听到沈承君问话连忙收回心思啊了一声,才道:“大少爷这几天被派到京郊边营去了,冬舒说再缓几天也无妨,喜娘那边这些天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没再有什么动静,小姐放心好了。” 越是安静才越奇怪呢,沈承君揉了揉眉心,对方好几次想要下手都被冬舒拦截,难免不会起了疑心,这会儿安安稳稳的,反倒让她觉得诡异。 她中毒之后很多事情都耽搁了,现在要抓紧时间一样样实施起来才行。 “对了小姐,庄妃娘娘给的雪莲是收到库房 去,还是送到厨房改日炖了吃?”冬夏收拾完房里的东西,捧着萧桓送来的雪莲请示道。 沈承君掀开盖子看了一眼,想了想道:“送去厨房吧,王爷晚上从定国公府回来给他做夜宵用。” “好嘞。”冬夏立即乐颠儿的捧给小丫头们去安排。 沈承君沐浴后换了寝衣,捧着医术躺在软榻上看,不知不觉就有些困了,又懒得起身上床,想着房间里一直很暖和,就索性放任了睡意,靠在软榻上闭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似乎是有人说话,很快又安静下来,紧接着沈承君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鼻间是她十分熟悉的冷香,还夹带着几分酒气。 沈承君轻轻蹙了眉想要醒过来,但不知是不是白天应付沈承琪跟大理寺卿夫人累着了,上眼皮和下眼皮仿佛粘在了一起似的,十分沉重,努力了两次都没睁得开,之后也想开了。 这都同床共枕多少天了,抱一抱又会不少块肉,索性也就不管那么多,甚至感觉到身子被放进熟悉的被子里时,沈承君还舒服的蹭了蹭被子,心里暗叹了句还是床比榻要舒服。 周遭一片安静,隐约有水声从隔间传 过来,沈承君知道那是萧桓在沐浴,心里好笑这人还真是自来熟,才没几天就把她的黎华院当成自己的了,困意阵阵袭来,沈承君原本还想强撑着问一问萧桓究竟对大理寺那边的态度是怎么想的,结果实在是抵不过,又沉沉的睡了。 朦朦胧胧间,感觉床边一陷,侧卧的身体好像被人抱了过去,紧接着衣带一松。 沈承君一个激灵,困扰在脑中的睡意倏地一下就飞了。 才要张口,就听到耳边沉重急促的呼吸声,澡豆的淡香中还夹杂着几分酒味飘进鼻间,沈承君陡然清醒,猛地弹跳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先顺势一脚先踹了过去。 “沈承君!你疯了!”萧桓没防备,本能的往旁边一避,沈承君这一脚正好踹在了他的腿上,那力道那狠劲儿惊得萧桓一身冷汗,醉意一下子就全消了,只剩下后怕,万一他要是没闪开,那他可就真交代在这儿了,萧桓的脸色黑了一片。 “沈承君,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坐有坐姿,睡有睡相!在床上踢腿打滚,你当是练全武行呢!你的教养全都就着饭一起吃了吗?”揉着仍旧疼的发麻的腿,萧桓语气不善的说道。 “踹你都是轻的,谁让你不老实不安分动手动脚的?”沈承君也气得够呛,俩手扒拉着衣服护着胸口,气狠狠的瞪人。 上辈子是个冷心冷情的木头,这辈子变成了得寸进尺的色胚!一想到方才那双手钻进自己寝衣里面险些碰到……沈承君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萧桓冷笑回视:“我明媒正娶光明正大,抱我自己的媳妇怎么就不对了?” “切,”沈承君毫不客气的回瞪:“按照你的说法,我还是三媒六聘圣旨赐婚,那我踢我自己的男人,也照样没错!” “你简直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你就是色欲熏心衣冠禽兽!” 两人你来我往大眼瞪小眼的全都不退让,外头听墙角的冬夏十分郁闷的看了看身后的朔月,真是的,她刚才那么努力的在王爷面前夸小姐,小姐下午不仅关注了王爷去向,还特意给他留了夜宵,本以为俩人这是要如胶似漆的节奏,结果咩,谁来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啊。 面对冬夏投来的目光,朔月很是淡定的移开了脑袋,不要问她,她不认得里面那俩人。 两个小丫头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在心里同时升起四个 大字,太、丢、人、了。 沈承君瞪了半天的眼睛,感觉眼睛都瞪酸了,知道自己在这么瞪下去肯定先把眼泪给瞪出来,那岂不是要露了怯,索性干脆一闭眼睛,不跟萧桓计较了。 萧桓也很懊恼愤怒,他晚间同定国公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回来后听冬夏说白日里沈承君特意问过他的行踪,还吩咐人给他留了宵夜,那一瞬间萧桓感觉自己心里都开花了。 一进来见沈承君安静乖巧的卧在软榻上,昏暗的灯光下,绯红的寝衣衬得肌肤莹白胜雪,脸颊红扑扑的诱人可口,是个正常人就难免意动啊。 结果呢,连亲都没亲到,就被沈承君一脚踹飞了脑中的旖旎思想,只剩下一肚子的火气了。 萧桓微微苦笑,母妃还担忧他儿女情长影响大局,一定想不到她儿子其实还是可悲惨的苦行僧。 房间里一片静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伴着轻轻浅浅,沈承君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掺杂在安神香的味道里,心知那是极品雪莲的关系,这种雪莲服下后几个时辰里人身上都会有那股味道,她脑袋被踢了竟然给这个色胚还准备了夜宵,简直是引狼入室! 第102章 命运之事 虽然方才骂的霸道嚣张,但这会儿安静下来,沈承君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忍不住回头去看萧桓。 帘帐挡住了床外的灯光,朦朦胧胧的让沈承君看不清萧桓的表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脸部棱角分明的轮廓,氤氲在淡淡的光晕里。 感觉到沈承君的注视,萧桓倏地转过头来,狠狠的咬牙瞪着沈承君:“还不睡,是等着本王再做点儿什么吗?” 沈承君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往被子里钻了一下,萧桓见状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即负气的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宽厚的后背。 见他没有动作,沈承君轻轻松了口气,又觉得隐约有些失落,瞧着身边即使背对着自己也不断散发着烦躁气息的背影,忽然就笑了起来。 如果是生病以前,她这么一吵架肯定第一反应就是把和离的事儿拿出来说的,可是这一次她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条,而萧桓在她的印象里,始终是冷漠的,疏离的,冷静自制的,竟然也会有一天陪着她这么孩子气的吵闹,明明是同一个人,在她脑海里却仿佛没办法重叠似的,竟有种要被区分开的感觉。 正径自出神,萧桓忽然转过身来,伸手就将沈承君捞进了 怀里,闭着眼睛嘴里语气照样恶狠狠的:“笑笑笑,你笑什么笑,真疯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了是不是,赶紧睡,不睡就陪本王做点儿别的。” 一边说,一边还很不甘心的把怀里的人儿狠狠又揉了揉,长出了一口气,罢了,反正她身体还没恢复好,本来他也没打算急着对她做什么的。 沈承君原本吓得身体紧绷,片刻后感觉身后的人呼吸绵长均匀,竟是就这么睡过去了,也就渐渐放了松,挣了几下感觉腰上的手越发收紧,打了个哈欠也就放弃了。 许久之后,萧桓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眼被他强搂在怀里睡着的人儿,小心翼翼将她背对着自己的姿势改成面对面窝进自己怀里,又给她重新掖好了被角,忍不住又浅浅的吻了下她的鬓角。 从没想过他竟然会有动心的这一天,更没想到,他最终动心的对象,竟然还是他早就知道要娶进门来的王妃。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沈承君时,她还是个粉嫩嫩的奶娃娃,那时候萧睿还不是太子,父皇眼里只有明贤皇后所出的长子与次子,他抱着孺慕的心情不断想引起父皇的关注,却屡屡被忽视的彻底。 宫里当 时还没有公主,父皇对她格外喜欢,每次都满是疼爱的抱在怀里,看得他十分嫉妒。 有一次和顺公主抱着年幼的女儿进宫,他和两位皇兄奉命抱着她去御花园里玩,皇长子特意让人做了风筝放给她看,萧睿还自告奋勇的跑去拉线,而一直被人忽略的自己则是安静的坐在角落里,靠着假山默默旁观。 可是谁也没想到,连走路都走不稳当的沈承君,不知是什么时候竟然爬到了一人高的假山上面,等到众人惊慌失措的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摇摇摆摆的站在上面,笑的口水直流,而下一瞬,她就在众人惊慌的目光里从上面跌了下去。 萧桓因为本身就靠着假山,距离事发点最近,所以在脑袋还没反应清楚的时候,怀里已经多了一个小娃娃。 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带着淡淡的奶香,被吓得哭红了眼睛,还揪着他的衣领奶声奶气的喊他哥哥,直教人软了心肠。 那一次他身上受了很多伤,有因为救人被假山石子硌到划破的,也有被皇长子不高兴教训的,后来母妃赶到,还当着皇长子的面狠狠的训斥了他,要他给皇长子道歉赔礼。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罚的很惨。那时 候他真是讨厌死了这个给他惹了麻烦的丫头。 之后父皇听说了此事,破天荒的专程到母妃宫中召见了他,还将母妃从嫔位升为了贵嫔。 从那以后几次再遇见沈承君,她都被萧睿牢牢地牵着手护着,偶尔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茫然跟好奇,显然是已经将他忘了。 她依旧是宫里的常客,即使后来有了许多可爱讨喜的小公主,但父皇对她仍旧宠爱非常,红了大家的眼睛。 再后来有次她躲在花树上面跟萧睿藏猫猫,调皮捣蛋还故意把伺候的宫女全都轰跑了,结果萧睿只坐在附近的凉亭里喝茶,有意教训她不乖,故意不来找她,她左等右等不见人,又下不来树,急得不得了,正巧遇到他经过,就喊他到树下接着她。 那时候他年纪小,其实对沈承君忘了他的事一直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又基于上次救人被打的经历,他是不愿意搭理沈承君的。 结果别看这丫头年纪小,从小就知道仗着宠爱狐假虎威,话还说不利索呢,就特骄纵的搬出昭德帝跟明贤皇后来威胁他,还抓了一大把的树叶花枝丢他。 等他把她接住抱下树,连句谢谢都没有的就想开溜,典型的过河拆桥 。 这让萧桓十分恼火,所以紧紧地抓着她不肯松手。 没成想沈承君扭头就在他的手腕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连带着放声大哭,眼泪鼻涕的抹的他满身都是,趁着他嫌弃擦拭的空档,咚咚咚的跑得没影,把他气得半死。 再后来和顺公主出事,明贤皇后也很快就病故,宫里再没有了她的身影,她开始深居简出,淡出所有人的视线。 直到很久以后的某天在宫宴上再遇,她的目光忽然变得专注而激动,她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那种毫不掩饰的喜欢,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有了这么一位身份高贵的追求者。 “即使你没生病忘记以前的事,估计你也不记得了,那时候可是你自己先撞到我怀里来的。” 萧桓低低的贴在沈承君耳边道,见她径自安睡没反应,手臂故意紧了紧,沈承君感觉不舒服,立即不情愿的动了两下,嘟囔了句什么就又没动静了。 萧桓失笑,命运就是这么的奇妙,他以为他都已经全然忘记的事情,如今想起来竟然还是那么的清晰,而当初阴差阳错一头撞进他怀里的奶香小娃娃,如今已经长的聘婷玉立长发及腰,此刻正被他揽在怀里沉静入睡。 第103章 还有我呢 现在回头想想,如果他当时真的很想推掉这门婚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骄傲如沈承君,他只需要明明白白的和她说清楚,那这门婚事就肯定完不成,可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接旨完婚。 “明明是你最先撞过来的,这一回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萧桓看着怀里毫无防备的睡颜,凑在她耳边又说了一句,小心翼翼吻了吻她的眉心,才心满意足地抱着沈承君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沈承君幽幽转醒,感觉这一觉睡得身上有些僵硬,便想舒展胳膊伸个懒腰,忽然就听耳边有人低笑,近在咫尺:“睡醒了?” 沈承君给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就看到萧桓放大了的脸,而她此时整个人都是窝在他怀里的,两只手还保持着想要向上伸懒腰的姿势,如果再向上抬半寸,就会摸上萧桓的下巴了。 隔着薄薄的寝衣,沈承君能清晰感受到萧桓身上的温度,连忙尴尬的把手缩了回来。 “王爷今天怎么没去上朝?”原谅她不是故意放低警觉的,只是这些日子萧桓早出晚归的习惯使然,透过帘帐看外面的天色,显然已经早就过了他每天出门的时辰。 萧桓瞧着沈承君小心翼翼的往旁边缩,是想不着痕迹退出自己的怀抱,眼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伸手就自然而然的将她拉回了怀里,低笑道:“今日本王沐休,王妃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我哪知道你休不休。 沈承君腹诽了一句,转头才要说话,就正好对上了萧桓黑幽幽的眸子,那深邃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面容,专注,而清晰,竟让她有些不敢直视。 早就候在门外的冬夏听见里面有动静,连忙在门口小声的问了句:“王爷,要起身了吗?” 两位主子共处一室,她们是不敢随意进去的,往常萧桓起得早,怕吵醒沈承君,都是到偏房那边梳洗换衣,今天却比往常迟了一个多时辰。 萧桓没有应声,反倒是沈承君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扬声喊了句:“起来了,你们进来吧。” 说完,沈承君就身姿灵巧的从萧桓怀里骨碌了出来,顺便把自己裹成一个蚕宝缩在了床角。 萧桓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煞有介事道:“王妃动作如此利落,想来身体是大安了。 “托王爷的福,还不错。”沈承君觉得输人不能输气势,也笑呵呵的回了句,顺道把被子又紧了紧 。 萧桓低笑了一下,径自起身下床,这会儿冬夏跟朔月俩捧着洗漱的东西已经进门,他便由着两人服侍他穿衣梳洗。 沈承君从帘帐里探出头来安静的看着,日光透过菱窗流泻进来落在他修长的身影上,平添了几分柔和暖意。 “今日你若觉得应付得了,就让凌先生过来为你授课吧,他这几日在府里呆的发慌,吵得本王头疼。”萧桓穿戴妥当,回头望了眼沈承君,眸底暗光浮涌,终有一日,他要让自家媳妇给自己穿衣弄头发。 提起凌墨,沈承君很痛快的点头,虽然他熬的药真心苦,但是这几天读了他送来的书,却是真的是受益匪浅。 “大理寺卿夫人上门来试探,我不知道王爷的意思,所以并没有直接给她答案,想来不日她还是会再上门。”萧桓肯请凌墨来教她,沈承君觉得应该投桃报李,便把昨天的事拿出来跟他商量,问道:“王爷是想要我往哪边说?” “哪边都一样,这些年京城乌烟瘴气的,世家也没了往日的规矩,连起码的尊卑都闹不清楚了,趁这个机会给他们长长记性也好。”萧桓伸手理了理袖口,语气仿佛是在谈论天气一般随意轻慢。 沈承君有点儿拿不准萧桓的意思,又好像有些懂了,却下意识的觉得不该往这方面想,于是顿了顿,最后觉得还是挑个最保险的边儿来选:“蒋琬现在还在牢里关着么?” “人都说本王娶的王妃骄纵跋扈不可一世,本王还当王妃多大的魄力呢,合着原是个窝里横的主儿,就只有在府里跟本王厉害的份儿。” 萧桓忍不住低笑出声,撩了衣袍就坐在了床上,好笑的看着沈承君:“我让你随意挑个人教训,你也该去找乐阳或者是辛家那女人的麻烦,再不济还有那日跟辛家女人站在同一处的人,以及乐阳带进府里的那几个,哪有你这样有势不懂得借,柿子专挑软的捏的?你在怕什么呢。” 怕个鬼啊,沈承君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争辩,故意拿话噎他:“那是我想收拾谁就能收拾谁喽?” “是。”萧桓定定的看着她,毫不犹豫道:“有人闹起来还有我呢。” 还有我呢。 萧桓嘴里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让沈承君脸上不在意的笑容一僵,抬头看着那双认真的眉眼,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她在父兄的呵护下算得上骄纵任性,每每闯祸他们都会跟她说,怕 什么,有我呢,可是后来嫁给了萧桓,就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倚仗似的,那时她有多希望萧桓能让她靠一靠,肯跟她说一声‘有我’。 明明那么渴求的时候得不到,现在不经意间却砸下来,她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若是以往,沈承君肯定不会往这方面想,可是现在萧桓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就难免要想一想,萧桓这样做的背后,该不会就是想给她出一口气吧。 “想什么呢,又呆怔了?” 萧桓自觉说了句挺感人的话,结果发现沈承君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没啥反应,不由得有点儿泄气,抬手揉了揉沈承君的脑袋,见她还是呆呆的没反应,就又搓了搓。 沈承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往后撤了撤,捂着脑袋水汪汪的眼睛瞪他,萧桓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把手收了回来:“行了快起吧,用过早膳凌墨估计就杀过来了。” 说罢,让了身给冬夏等人过来服侍沈承君。 冬夏一脸贼兮兮的笑,与朔月两人手脚利落的服侍沈承君梳洗换衣,沈承君还对刚才是事耿耿于怀,忍不住从镜子里去看萧桓,不期然与他望过来的眸光相对,连忙避闪开,心跳都快了几分。 第104章 可疑的人选 为了缓解尴尬的处境,沈承君只好找个话题来转移心思,去问冬夏:“门房那边通知了吗?以后沈承琪等人再上门,如有再犯,就连同他们也一块儿罚了。” 冬夏偷偷的转头看了一眼萧桓,一边给沈承君梳头一边道:“这次也罚了呢,王爷回来后得知,命管家每人打了二十板子,说是小惩大诫。” 沈承君讶异的回头看了眼萧桓,记忆里这人很少过问王府内的事,上辈子她教训府里各管事,无论错对,他都从来没有问过半句。 “而且啊,二小姐就是有心过来,恐怕也没那个能力了。”凑到沈承君耳边,冬夏悄声的说了一句。 “有心无力?她怎么了?”沈承君从镜子里可以清晰看到冬夏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眉梢微挑:“你去找她麻烦了?” “当然不是我,是朔月,”冬夏立即摇头,抬手一指,毫不犹豫的出卖身边好友,半点道义都没有。 “昨儿小姐不是还问我朔月怎么说着话忽然就不见人了吗?听说昨天二小姐回府途中,车马忽然失控,撞翻了路边好几户商贩,还拒绝下车道歉,引了不少路人围观,这会儿正被二老爷禁足 在家反省呢。 沈承君顺着她的手指就望向一边老老实实的朔月,心里颇为无奈。 冬夏是典型的嘴上逞强不饶人,朔月则是实实在在的行动派,能动手的绝对不浪费嘴巴,这一闹腾,估计没个把月是不会再见到沈承琪了。 “伤到人了?”做都做了,沈承君也就只需要关心这个了。 “没伤到,就是损失了些货,”朔月低着头很是腼腆的坦白:“王妃放心,受损的商户属下已经命人过去安抚了,大家都很感激王妃的体恤宽爱。” 得,算计了人还能赚了好,这套路感觉挺熟悉的,沈承君忍不住瞪了坐在窗下装模作样看书的萧桓一眼,这丫头跟她的前任主子一样,都是属狐狸的。 早膳依旧是清淡粥菜,沈承君感觉自己做了好多天的和尚,嘴巴淡的没一点儿食欲,只吃了几口就把碗丢开了,萧桓看了眼没说话,拧起的眉心表现着他的不赞同。 才用过膳前面管家就着人来请,说是大理寺卿大人上门拜访,沈承君知道这是因着昨天大理寺卿夫人铩羽而归的关系,感觉自己应该大度善解人意一点儿,于是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萧桓。 “王 爷的心意我领了,但此事还是交由王爷处理吧,我没有特别想要教训的人。” 萧桓脚步顿了顿,转过身定定的看了沈承君片刻,忽然冷笑了一声,转而大步迈了出去。 冬夏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沈承君,小声抱怨:“小姐这是做什么啊,王爷想替您出气,您还把人给气跑了。” 沈承君耸耸肩,表情很无辜:“我想教训的就那么一个,偏她挂着准太子妃的名号呢,我咬着她,看在别人眼里就是王爷对上太子,最后惹了陛下的关注,反而要疑心王爷。” “王爷介意的才不是这个。”朔月在一旁也忍不住小声嘟囔,还有,如果您不是介意辛玖语的事会连累到太子,王爷估计也就不这么气了。 沈承君没听清她的话,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看她。 朔月被她黑白分明毫不矫揉的眸子一望,又觉得方才是她多心了,王妃或许真的就是单纯的为了王爷吧,如果王爷知道王妃压根就不是因为顾忌太子才这么说,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事实上,萧桓气呼呼的从黎华院里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 沈承君对他三分防备三分抗拒三分试探, 也就那么一分的在意,好不容易有了那么点儿亲近的意思,他这么生气又做什么呢。 万一她就是想给自己减压呢,非要往坏处想,好不容易两人关系才往正轨上靠近了那么点儿,他就给沈承君脸色看,这可不就是作么。 于是乎,萧桓不淡定了,如果这个时候转回头去哄媳妇,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 管家在前边左等右等的不见自家王爷过来,眼瞧着大理寺卿的脸都已经黑可以当炭送进炉子了,只好亲自过来请人,结果才一进内院,就看到自家英明神武的主子站在黎华院外,一脸纠结。 “王爷,大理寺几位大人都已经到了,您看是不是……” 话没说完,萧桓忽然抬眸凉凉的看了他一眼,管家蓦地就失了声,好怕怕,他是不是闯祸了。 萧桓面无表情的从管家身边经过,径直朝着前院而去,不知隐在何处的朔云慢悠悠的摇过来,幸灾乐祸之余给了管家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早已等的焦急的大理寺卿等人终于迎来了萧桓的大驾,并且急迫的送上这几日的成果:“王爷请过目,这是下官几日来审讯的备案,各府的口供都在这里。 ” 萧桓淡淡的接过来,看似随意的翻了几下,却是把他想要看的那几页都扫了一遍。 辛玖语的口供大部分都是在粉饰太平,沈承琪俨然一副苦主娘家人的姿态,其他大部分人都还算老实,唯一有意思的是冯瑶的供词,反而让他觉得含沙射影意有所指。 冯瑶就是那个东宫宴上让沈承君另眼相看的侧妃么,倒还真的是个妙人呢。 萧桓淡笑着合上口供,按照毒发的时间看,这些人其实基本上都可以排除可能,既然沈承君不想继续,那他也没必要再坚持。 “基本上口供一致,各位大人辛苦了。”萧桓浅抿了一口茶,缓缓道。 几人连忙拱手客气:“下官们职责所在,没能尽快找出真凶,是下官等无能,实在有负皇恩,惭愧惭愧。” “不知王妃醒来后对中毒一事如何看待?”其中一人躬身问道:“毕竟王妃是当事人,可有提及怀疑的人选?” 萧桓心里冷笑,大理寺卿夫人昨天铩羽而归,他才不信这些人不知道沈承君的态度,今天专门又找上门,还摆出一副关切主动的姿态,真是让人厌烦,既然沈承君无心借此发难,他也懒得再多管。 第105章 学医是刁难吗 “正要同几位大人说起此事,王妃醒来后对陛下着令大理寺审查各府千金的事,感到十分不安,都是平日相处甚欢的姐妹,她实在很难相信其中会有人歹毒至此,下毒之人虽然可恨,但她亦不忍牵连无辜。” 萧桓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方才本王已经答应了王妃所请,为她向陛下求情,收回彻查谕令,宽恕行凶之人,莫要再继续追究下去了。” 一听沈承君松了口,几人全都如临大赦的松了口气,实在是这段时间过得太糟心了,纷纷露出钦佩拜服的表情开始恭维。 “王妃宽和大度,心思纯善,不愧是命妇典范,我等甚为佩服啊。” “没错没错,王妃如此宽厚贤德,愿意给那歹人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如此大量宽宏,颇有当年和顺公主的风范。但愿那人能被王妃的善良所触动,改过自新。” “王妃为保全京中众女名誉,舍弃一己之私,不愧是将门巾帼……” 萧桓一边听一边在脑海里想着自家那个彪悍气人的媳妇,估计她要是坐在这儿,应该跟他一样被恶心的满身鸡皮疙瘩。 而此时此刻被大家一再恭维,甚至信奉成道德女神的沈承 君,却是正在经历着十分苦痛的练习过程。 冬舒抱着肩膀一脸同情的看着站在窗下手里握着笔一脸苦哈哈的沈承君,唏嘘自家小姐真是好可怜,那个自称神医的老头子真变态。 薄到几乎透明的白纸,笔尖几乎是才初初碰到,墨就在上面漆黑的渲染开了一片。 啪! 戒尺毫不客气的抽上沈承君白皙的手背,顷刻间就泛红了一片。 悠悠闲闲坐在藤椅上摇晃的凌墨高高翘着二郎腿,看向沈承君的目光里面满是嫌弃:“不是说三岁开始习字,五岁已经练武么,连控制笔触的力道都做不好,王妃以前的师父都是混饭的街头骗子吗?” 冬夏几乎是在戒尺落下的一瞬间就冷了脸色,举着手上的茶杯就朝着凌墨给砸了过去,她家小姐连将军跟王爷都舍不得碰一根头发丝儿呢,你这老混混敢挡着我的面打她!找死啊! 凌墨眯着眼睛连神色都没改分毫,始终盯着沈承君的笔尖,对身后这滚滚的杀气视而不见,而这一下也当然没能砸到他身上,茶杯飞到半路就被冬舒拦截在了手中。 冬夏气恨的瞪着冬舒,大有‘你不给我个合理解释咱们就友尽’的意 思。冬舒无奈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沈承君。 沈承君沉默的看了眼面前的纸,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抬手写了上去,还是失败。 凌墨戒尺一举,又是‘啪’的一声打在了沈承君的左手上,还是同一个位置,白皙的手背红得更厉害了。没办法,右手要继续写字,打不成。 冬夏气得半死,使劲甩着冬舒抓着她的手,说好的学医呢,不是应该先带着她家小姐认认药材药理,辩辩穴位器官么,这一上来就体罚是个怎么回事,该有的循序渐进呢,这明明就是在拔苗助长! 冬夏怀疑的看了冬舒一眼,你小子确定不是因为上次小姐罚你写字,这会儿趁机报复? 冬舒耸耸肩,一脸真诚的表示他很无辜。 沈承君看了眼被打红了的左手,仔细回想着刚才的力道,缓了片刻才再次动笔,饶是早有准备,当纸张上的墨迹再次晕染开的时候,沈承君眼里还是闪过一丝失望。 “王妃稍安勿躁,这种巧功并非朝夕便能成就的。”朔月在一旁低声道,动作熟练的给沈承君重新换了一张纸,将之前的那张堆在角落里,顺便给了已经再次抬高了手的凌墨一 个适可而止的眼神。 凌墨动作一顿,想起之前自己被朔月毫不留情一把火烧成灰的药庐,还是决定忍辱负重的闭嘴,这丫头跟她主子一样的心黑手狠没底线,惹不起啊。 于是只好缩回道椅子上,只在嘴上逞逞英雄:“不是说了要提气内敛嘛,都试了多少次了,笔尖都被你给弄劈了,这纸给你有仇的吗?” “什么人啊,光靠嘴说,自己不练,谁知道是不是个假把式。”冬夏很看不上凌墨懒得跟没骨头似的的形象,不服气的在那儿嘀咕,也没控制声音。 沈承君这边已经又毁了三四张纸,似乎是在多轮的试验中找到了些窍门,连着几笔下去,虽然因为太在意力道而影响了美观,但好歹是不在晕染了,沈承君总算松了口气,然而唇角还没等扬开呢,下一笔又失控了。 眼瞅着又是功亏一篑,沈承君难免有些泄气。朔月利落的把废纸收起来,正在铺另一张纸的空档,朔风从外面端了个托盘走了进来。 “王妃。”一桌子的笔墨纸砚,朔风实在找不到一个适合放东西的地方,只好继续端着,恭敬道:“王爷说王妃早膳用得少,这会儿怕是被人折 腾的饿了,让属下来给王妃送些吃的。” 朔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朝着凌墨看过去的,还故意的咬重了‘折腾’两个字,言下之意,这边的情况王爷都知道了。 凌墨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脑海中开始检索他的新药庐里都有哪些宝贝,万一过会儿被烧了,他该先抱着哪个往外跑。 沈承君原本郁闷的心情在这碗燕窝粥面前消散了不少,不是跟她赌气离开的么,这会儿又想起她没吃多少东西了?算他有心吧。 朔风见沈承君逐渐弯起的唇角,就知道自家王爷这次总算是讨到了王妃的欢心,连忙将书桌腾出一小块空地来,给沈承君盛粥。 才一打开陶罐,甜软的香气就扑鼻而来,冬夏故意当着凌墨的面扭到沈承君身边替她端水净手,把那些本就被挤在角落里的笔墨推得更远,恨不得推出她家小姐的世界似的。 早膳吃的不多,又这么费力的写了好久的字,沈承君这会儿是真的挺的,趁着这个空档,朔月特意取了消肿的药膏过来,给沈承君轻轻揉在左手上。 朔风原本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立即给了凌墨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第106章 相克的药 凭着上次王妃打了王爷,王爷还要担心这王妃是不是手疼的前科来看,你肯定会死的很惨,妥妥的。 凌墨尴尬的咳了一声,缓缓起身,慢悠悠的走到桌前,故作高深的叹了口气:“也罢,是老夫先前对王妃的期望太高了。” 说完,行至桌案的另一端,将桌案上的纸摞了几张铺好,提笔写了八个字,‘行之以诚,持之以久’。 沈承君手里的汤匙顿了顿,凤眸微眯。 “想必王妃也知道,您如今早已过了学医的最好年纪,五感都较之迟钝,且如果只是想学个寻常级别,想必让那个姓徐的太医教您就绰绰有余。” 凌墨捋着下巴上的几根稀疏的胡子,继续摇头晃脑:“王妃身上的锐气太盛,心浮气躁,自然难以首尾一贯。” 说罢,将那几张纸往前一推。 沈承君丢开了粥碗接过来,逐一翻开。 八个字,一共摞了九张纸,看起来同一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颜色深浅都差不多,但实际上力度却是逐个叠加的。 第一个‘行’字,墨迹只恰好透过了第一张纸,垫在下面的纸上不见分毫渗墨,而第二‘之’个字透过了两张纸,在第三张纸上没留下丁点儿的痕迹, 第三个‘以’字…… 依次类推,直到第九张纸一片空白的出现在眼前,沈承君眼中之前的那点疲累懊恼瞬间全部褪去,只剩下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执笔埋头写了起来。 没形象凑到桌边准备蹭一点粥喝的凌墨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最初答应考虑收沈承君为徒,就是因为看中了她之前中毒时表现出来的那份耐力与韧性。 他这门针法是医仙谷的嫡系单传,真真正正的药谷精髓,口口传承,要求行针者必须精准的掌握每一分力道,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可以有,否则救人也就变成了杀人,历代谷主都是用这种方法训练弟子对于力道掌控的敏感度。 想当年他练习这个的时候可没少挨师父的揍,顶着两只猪爪在阳光下暴晒那都是家常便饭,跟这位的待遇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凌墨有些不甘心的瞅了眼的沈承君,无声的叹了口气。 没办法,同人不同命,不认都不行。凌墨郁闷的想着,又给自己添了满满一碗。 冬夏眨巴着眼睛,偷偷把那几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虽说她刚才故意说了冒犯凌墨的话,但心里 对凌墨的医术还是很信任的,他要是没本事,上一次也不会救了小姐,她就是那么赌气一说,这会儿看到凌墨小露一手,她眼睛就忍不住放光,心里惦记着一会儿要不要也回去练练,她的悟性其实也蛮好哒。 朔风无语的看了眼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喝的凌墨,实在是觉得这人的脑构造有问题,该给自己也扎两针才行。 你说你担心王爷找你麻烦,急着在王妃面前展露自己吧,这一点做的确实挺聪明的,有王妃护着,王爷怎么着也会给你留条命的,可你傻了吧唧的贪什么嘴啊。 没瞧着满屋子的人都饿着肚子也不敢往前凑嘛,那可是王爷特意吩咐给王妃补身的粥,结果王妃没碰多少,反而被你吃了一大半,你就不怕一会儿王爷让你吃得下吐不掉啊? 果然老天是公平的,这人医术好天赋高,难免智商就欠缺,作死技术杠杠的。 朔风已经可以想象到凌墨被萧桓折磨到凄凄惨惨的画面了。 拼着一份耐力,沈承君又连着写了一个多时辰,冬夏来请示是否要传膳时,沈承君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但凌墨却打了个哈欠从藤椅上醒来,却先一步替她发了话,让人赶紧端 上来,嚷着他饿了。 沈承君只好让冬夏在偏厅里摆饭,虽然只有她和凌墨两个人,但是按照华晟的礼仪,朔月还是命人在偏厅里摆了两个桌子,且竖了竹帘格挡。 凌墨对此安排显然有些不那么喜欢,他又不是真的饿了,而是想找个机会把桃花烬的事情问清楚,但是想想萧桓的霸道以及朔月的手段,还是勉强接受了, 生平第一次,沈承君觉得吃饭真的是一个力气活。 这阵子躺得太多,站得久了难免腰酸腿痛,凌墨找来的那种纸薄得出奇,每写一个字都要小心翼翼的提着内气,十分耗力,方才精神集中还不觉得怎样,这会儿放松了才感觉手臂实在僵硬得厉害,软软得都有些握不住筷子了。 冬夏在一旁心疼的不得了,想过来帮沈承君夹菜喂她吃,即使隔着帘子沈承君也不想让凌墨给看轻了,坚持不准。 凌墨方才喝了好几碗粥其实根本吃不下去什么,简单挑了几筷子菜,就开始拖着腮帮子饶有兴致的瞧主仆俩抢筷子,一顿饭吃的倒是挺热闹。 用过午膳,凌墨便趁着沈承君消食的空档问了她关于桃花烬的事儿,很早以前他其实就想过来问问原因了, 明明是一样的毒,怎么沈承君跟和顺公主的反应完全不同。 “那依照先生的推断,应该是我在这种毒的潜伏期间曾服食过或是接触过什么可以与之相克的东西?”沈承君听完凌墨的疑惑,蹙着眉神色严肃的问道。 对于这种害死她生母的毒药,沈承君可谓深恶痛绝。 其实醒来后听说她中的是这种毒,沈承君除了最初的惊讶悲哀跟愤怒之外,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激动,当初母亲走的不明不白,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能抓住幕后黑手为她报仇,如今这种罕见的毒再次出世,反而给了沈承君一线希望。 竹帘已经撤走了,凌墨看得到沈承君的表情,当然也猜得出她此刻的心思,点了点头道:“的确有这种可能,所以王妃请尽量回忆一下,从秋狩那段时间开始,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药材。” “药材?”沈承君沉吟了片刻,“我那时候正巧被狼抓伤过,所以用过王爷送来的药膏,也吃过太医开的药,病发前夜也曾喝过祛寒的药。” 凌墨摇头,“不是这个,那种药膏之前王妃的侍女回忆时曾提起过,老夫也试验过了,并不是它,另外的药方也已经研究过,都不是。” 第107章 玖叶春 “还有我娘家的医女也曾送药给我,只敷了一次,而且是才敷了没多久就蹭掉了,换了王爷的这种。”沈承君想起那天在营帐里暴怒强吻她的萧桓,耳根有些发烧。 凌墨眼睛一亮:“这个老夫倒是没有听说,不知是否方便将那种药取过来,让我带回去试一试?” “当然可以。”沈承君点头,唤过冬夏:“把之前冬青给的药膏拿过来。” 冬夏抬眸看了眼凌墨,没动,小声道:“小姐,那种药咱们这里没有了,先前您回沈家省亲,冉嬷嬷倒茶时把手给烫了,冬青就问我有没有带着,我就把药给她拿回去了,要不,我回府给你取一趟?” 沈承君想了想点头应允:“那你去吧,顺便看看我哥回来了没,如果他在府里,就把那件事的时间敲定一下,我这几天总觉着心里不安稳。” 因为凌墨在场的关系,沈承君没有直言是什么事,因为喜娘的事冬夏是知情的,所以此刻一点即通,乖乖的点头应声。 沈承君不放心,又叮嘱道:“让管家准备些补身的东西给二娘带回去,不必急着往返,家里不比王府,以前留下来的那些老人,提醒二娘要仔细 甄别。” 她的陪嫁里有沈老夫人的内线,沈家肯定也有不少,但王府这个说送就送回去了,换成沈府就比较麻烦,这些人根系盘错,牵一发而动全一身,总不能全都换成新人,估计二娘要很头疼了。 冬夏心知沈承君放心不下家里,乖巧的应了,又给朔月使了眼色,让她好生保护小姐,这才一步一回头的出去了。冬舒她是指不上了,想起这个臭小子刚才敢阻拦她打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好的友谊呢,说翻就翻了? 沈承君接下来又回忆了那段时间的饮食,冬夏一直致力于为她调养身体,所以没事儿就爱折腾个药膳之类的出来,好在那段时间里黎华院的事情较多,冬夏没来得及去学新样式,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种,还能记得住。 凌墨还是摇头:“王妃这段时间的饮食,朔月都已经拟好了单子给我看过了,并没有能抵制药性的食材。” 沈承君有些泄气,顺道又看了眼旁边垂头不语的朔月,既然能掌握她的食谱,可见朔月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不短,也难怪这么容易就跟冬夏打成一片,实在是太了解了。 “如此看,恐怕就真是冬青那个 药膏的关系了,冬夏先前应该也都给您回忆过了,我即使接触过什么药材,也只能是冬夏拿给我……”沈承君忽然话音一顿,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凌墨见状连忙询问:“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冬夏在秋狩的时候,给我看过一种草药,说是她家乡用来救命的药材,叫……玖叶春!”多亏了这阵子看的医书比较多,否则沈承君还真想不起来这个名字。 凌墨拧着眉有些不大相信,他最近试了不少药材,唯独玖叶春这种随地可见的药草被他远远丢开,实在是因为它太好找了,随便一处药店都买得到,荒山里也找的见。 想起了玖叶春,沈承君就自然而然想起了当时在猎场时那些事,于是迟疑道:“那时冬夏将玖叶春编成了花环给我,我记得当时明明看到指甲上沾了什么黑东西,起初还以为是花汁给蹭到了,就拿帕子来擦,结果等第二眼看过去的时候,就什么都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怎么可能是错觉!“凌墨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激动了,他觉得距离真相应该只有一步之遥,迫不及待就想回药庐那边拿玖叶春来试试,百年前 老谷主失落的药方,说不定就能从他手里找回来, “我这就回去了,一会儿冬夏从沈府拿回来的药,立即给我早些送过去,另外,控力这东西没什么捷径可走,非朝夕而蹴,王妃这几日且先练着,等药方有了结果我就过来。” 说完,也不等沈承君回答,便起身急匆匆的走了。 沈承君失笑的看着凌墨健步如飞的背影,休息了片刻,又走到桌案前继续练习。 赶在晚膳之前冬夏从沈府回来,带回了冬青的药,沈承君便命朔月给凌墨送过去。 等朔月走了,冬夏才笑嘻嘻的朝着沈承君禀报:“少将军昨夜就已经回府了,说是今晚戌时一刻带人去跟冬舒交接,等一切安顿妥当了就来府里看望小姐。” “通知冬舒了吗?”沈承君问。 冬夏点点头,“刚才回来的时候正好见他在院子里打拳,就先和他说了,这会儿他已经去准备了。” “那就好。”沈承君放心的松了口气,喜娘这边交给哥哥去安排,她也就省了提心吊胆:“还有二娘那边怎样了,老夫人跟二婶那边来闹过吗?” 冬夏崇拜的看着沈承君,使劲儿的点头:“小姐猜的没错,沈 二夫人来府里哭闹了一场,没敢说您的不是,硬是不肯收咱们府里送去的人,结果被祁夫人冷嘲热讽了一顿,说她阻碍咱们府里对老夫人尽孝,其心可诛。当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沈二夫人遇到亲家太太,可以说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了。” 沈承君浅浅笑了笑,祁夫人自告奋勇留在沈家照顾二娘,总要有她发挥特长的地方,对付沈家二房,父亲跟哥哥不好出面,二娘又软弱可欺,也非得祁夫人这样的人才能胜任。 “对了小姐,祁夫人还专门问了我您的状况,言辞闪烁的,我觉着她似乎是有事想要求您帮忙。”冬夏歪着脑袋忽然道。 “那你怎么回的?” 冬夏笑嘻嘻道:“我说您最近还在卧病,恐怕没时间见客,她也没表现出什么,只说要好生休养才是,看样子她想求您的事并不急在一时。小姐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哦,难道小姐知道是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沈承君好笑的瞧了眼身旁的好奇宝宝,见她眼神晶亮一副求解惑的讨好模样,偏就不想告诉她了。 “行了,再等个几天她沉不住气了,你就能知道了。先去传膳吧。” 第108章 喜娘还是出事了 冬夏一脸失望:“小姐就会欺负我,挖好了坑等我跳。” 一边嘟囔着一边乖乖传膳去了。 沈承君在她身后轻轻的笑,祁夫人能有什么事,如今有沈家供给,钱财他们不用再愁,心慢慢大了,想要权了呗。 下午沈承君又是连续写了几个时辰的字,连午睡都省了,要不是骨子里那份不服输的劲头撑着,此刻早就软塌塌的倒了。 好在厨房那边应该是得了吩咐,准备的菜都是可以用勺子就盛的,饶是如此,沈承君吃得还是很累。 眼瞅着夜幕降临,冬舒收拾妥当了出门办差,沈承君免不了嘱咐了一大堆,才打着哈欠回房里沐浴。 冬夏特意在水里加了许多药材,沈承君美美的泡了一会儿,才面色红润的换了寝衣,昏昏欲睡的被冬夏扶到床上,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有人急匆匆的跟她说了句什么,好像还有人惊呼的声音,沈承君皱了皱眉,挣扎着想醒过来,又感觉耳边有人低语,周遭忽然一片安静,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 沈承君知道那是谁的手,下意识就觉得不需要自己醒来了,便任由睡意重新席卷上来。 夜色朦胧,睡意正好,芙蓉软帐内女子安然酣睡,静坐在床边的男子无奈又宠溺的望着她,在转眸看向地上跪着的人时,眸色变得微凉。 而同一时刻,某处华丽居舍的内室中,黑色的纱幕层层叠嶂,端坐在帘后的人在听完禀报后面露惊讶,犀利的眸光穿透帘幕,射向地上半跪着的人:“不查了?你确定得到的消息真实?” 上位者平淡的口气中明显含了一分惊怒在里面,吓得底下人一个哆嗦,连忙道:“消息属实,今日安平王爷已经与众位大人说明,明日早朝便会亲自向陛下奏请,现在外面都在传说安平王妃宽悯慈悲,是皇室命妇的典范。” “典范?她也配!”上位者忽然哼了一声,手边的茶杯猛地就朝地上砸去,摔在那人的肩膀上:“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 底下人躲也不敢躲,垂着脑袋小心翼翼道:“主子,您若是想要阻止,今晚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我阻止?我拿什么阻止,让沈承君死么?”这句话显然是刺激到了上位者,原本中性难辨的嗓音在此刻带了些女子特有的尖利:“你们若真有那能力闯入安平王府杀人于无形,我还有这么操心 操力的费尽心思?” “属下无能。”底下的人连忙伏低了身子告罪。 “罢了,即使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帘幕后的女子忽然低低而笑,声音越发诡异:“她们可是天生的宿敌,是我太心急了,毕竟两人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等那一记催化砸下来,不信她们不争到你死我活。不急……” 沈承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伸手碰了碰身侧的床褥,上面还有一丝温热,应该是萧桓才离开不久。 冬夏同朔月两人一起上前来服侍她起身,沈承君打了个哈欠,感觉身上多了股淡淡的药香,不由得疑惑抬手,发现是从自己手臂上散发出来的,连带着之前酸麻僵硬的感觉也完全消失了。 看出沈承君的疑惑,朔月在一旁轻声道:“王爷昨天问凌墨要的药膏,活血疏脉最有效了。” 那也是萧桓帮她擦的?沈承君想问来着,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转而问道:“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恍惚觉得好像有什么动静?” 朔月低了眸子没说话,冬夏则是脸色难看的咬唇:“小姐,出事了。” 沈承君心里咯噔一下,那股一直压在心里的不祥预感又浮了上来:“ 怎么回事?” 冬夏头垂得很低,沮丧又懊恼的开口:“冬舒昨天晚上负伤而回,喜娘一家都没能保住,让小姐失望了。” 沈承君轰的一下脑子里乱乱的,难受得她抬手使劲的敲了两下,这可把冬夏跟朔月这两只给吓坏了。 “小姐别敲,是冬舒办事不利,您怎么罚他都成,就是别气坏了自己。”冬夏咬着唇红着眼一脸担心的看着沈承君,急声道:“您是觉得头疼还是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揉好不好,要不我让朔月去唤凌先生过来吧。” “我没事,就是起的有些猛了,头有些晕,怎么会没保住的?”沈承君摇了摇头,看着冬夏追问:“冬舒现在人在哪呢?” 这次没用冬夏开口,朔月就先声解释道:“冬舒昨夜情急之下擅闯了王妃卧房,被王爷下令送到暗室面壁思过去了。” “这时候面他个鬼壁啊!”沈承君立即就火了,朝着外头一指,厉声道:“还不把冬舒给我提回来!” “是,小姐你别气,属下这就去把他给您带回来!”冬夏赶紧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跑,冬舒昨晚任务失败又自己作死,不管不顾就冲进了小姐的卧房,结果惹得王爷醋性大发,把他 给丢了出去,冬舒逾越在前,她也没敢给冬舒求情,这会儿也不知道人还好不好了。 朔月见沈承君气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在一旁低声道:“王妃别急,王爷是问清楚了情况之后才关的人,喜娘那边王爷已经派了人过去,跟沈少将军也已经碰过面了。” “那我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沈承君连忙问。 朔月摇头:“沈少将军一切安好,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故意让人在路上耽搁了少将军的时间,所以将军并没有参与那场恶斗。” 沈承君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觉得放松,反而心里又沉了一分,对方的有备而来让她心里一阵阵发寒。 如果不是因为知己知彼,又哪来的有备而来呢。 朔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动作利落的服侍沈承君梳洗,昨天冬舒因为擅闯卧房被王爷小惩大诫,这会儿要是不小心再看到王妃将将起床的慵懒模样,估计可就不是面壁那么简单了。 冬夏很快就把冬舒给带了过来,朔月沉默的看了眼沈承君,体贴的避了出去,喜娘这件事她由始至终都被沈承君隔离在外,也是昨天才知道了消息,她现在还不算沈承君信任的人,有些话还不是她能听的。 第109章 太子病了 除了衣服没换显得有些狼狈外,冬舒显然并没有受刑,甚至连身上的伤口也敷了药,可见萧桓并没有为难他。 见到了沈承君,冬舒一言不发的跪在了地上,面色苍白,眼里满是愧疚。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沈承君见他如此难免有些不忍,深吸了口气,让冬夏过去拉他起来,冬夏试了几次都被冬舒倔强的闪开,沈承君只好放弃了,直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喜娘那边你不是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冬舒显然一夜没睡,双眸通红,声音也有些沙哑,耷拉着脑袋道:“是属下无能,低估了对手,当时眼瞧着快到与大少爷约定的时间,属下怕交替时人手太多惹人注意,就安排咱们的人分三批撤离,结果大少爷路上被人故意下了绊子,咱们的人手不足,喜娘一家……都没保住。” 沈承君袖中的手忍不住握紧,冬舒的话更进一步证明了她的猜测,两方约定的时间就只有她与哥哥,还有冬舒、冬夏知道,连朔月她都没告诉,即使她再不愿意相信,在心里还是对自己家产生的怀疑。 “冬夏,你昨日跟哥哥商议时间的时候,身旁可有别人?”沈承 君半晌后抬眸问道。 冬夏仔细想了想,然后很肯定的摇头:“不曾,少将军是屏退了左右才与属下说的。” “你确定真的没有?” 感觉沈承君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冬夏微微垂下眼睛:“确定,小姐,少将军的功夫高出我许多,即使是真的有人偷听而我发觉不了,少将军也一定会发现的。” “是啊,还有我哥呢。”沈承君似是叹息的说了一句,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冬舒身上:“伤亡有多少?” 冬舒一脸颓丧:“伤亡不大,当时只剩了我跟三个兄弟在,都是轻伤,对方意图明确,只想取喜娘一家的命,对我们似乎颇有顾忌。” “是么。”沈承君轻轻闭了下眼睛,半晌后忽然道:“让人传早膳吧,我饿了。” 连说了两遍,一旁的冬夏仿佛才回了神,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给小姐传膳。” 说完,脚步匆匆的掀了帘子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沈承君微微眯起眼睛,眸光变得复杂,“冬舒,这件事除了冬夏,你有跟其他人提起吗?” “绝对没有。”冬舒十分坚定的回答,但又很快想到了沈承君的意思,眼神变得倔强又委屈:“小 姐,你该不会是怀疑冬夏吧?她不可能出卖小姐的。”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说冬夏会出卖小姐,冬舒死都不信的。 “我当然知道冬夏是不可能背叛我的。”沈承君转了头去看冬舒,她怎么可能会怀疑冬夏,上一世唯一一个陪她走到最后的人就是冬夏了,可冬夏也有冬夏的弱点,重情护短,就是其中一个。 也许连冬夏自己都不知道,她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用右手小指去勾自己的衣带,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以前每次她替沈承君顶包被黑锅,在沈戎面前都是这个样子。 但沈承君没想到,有一天在自己面前,冬夏竟然也会不经意的露出这个动作,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 在沈家,能让冬夏如此做的人,一只手都数的出来,无论是哪一个,沈承君都觉得心底发凉。 “小姐,或许冬夏是无意中说走了嘴,被谁不小心听到了吧。”冬舒跟冬夏一同长大,自然不会忽略她今天的异常,迟疑道:“也未必就是她告知的那个人走漏了消息。” “但愿如此。”沈承君幽幽叹了口气:“你今天回沈府去,我哥那边肯定在忙着追查这件事,你们 在一起总比留在我这里束手束脚要好。” 冬舒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小姐,昨天是我鲁莽,惹怒了王爷,您就这样放我出来,会不会……” “会什么会,他要是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楚了,他还是萧桓吗?”沈承君瞪了冬舒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快去。 冬夏很快安排了早膳送来,沈承君食不知味的吃了没几口,总觉得心里面有东西堵着难受,烦闷的喘不过气,吃完饭到桌案前提笔写了一会儿字,明明昨天收工前她已经能连续写上三四个字都不晕染了,结果这会儿根本一个都做不到,连着废了七八张纸,半点感觉都找不回来。 沈承君懊恼的又扯了一段纸在面前,刚一提笔,朔月就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回道:“王妃,前面管家送来口信说,您之前让人回请冯侧妃的帖子已经拿到回复了,太子病重,冯侧妃近期怕是来不了府里了。” 啪嗒。 沈承君笔尖上的墨汁落在了纸上,又再次晕染开了一片,这会儿沈承君也管不得这个了,手里的笔一丢,从桌案前站起身:“太子病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是昨晚发的急病,原本冯侧妃 已经应了后日要来府上叙话探病的,这会儿实在脱不开身,才命人过来跟您说一声。” “后日?”沈承君眉心一蹙:“既然是已经给了回话,那怎么我竟然都不知道?”等到人家都反悔了才知道。 “许是管家忙忘了吧。”朔月干巴巴的回道,其实心里很清楚,肯定是她家那个拈酸吃醋的王爷不准管家往上报的。 沈承君此时也顾不得深思这个了,上一世萧睿大约也是这个时候生病的,当时大家都以为只是着凉,不成想这一病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后来他强撑着帮自己平息了蒋昌明带领的那些文人的麻烦,更是干脆连床都起不来,没等到大婚之日,便早早去了。 先是喜娘一家遇害,紧接着又是萧睿突然生病,命运的齿轮一点点的咬合,即使起点已经不同,可是却仿佛仍旧往着同样的方向前行。 难道这一世根本就是前一生的重复? 沈承君忽然心里升起一丝恐慌,扬声道:“去给宫里递帖子,我要去东宫找冯侧妃叙话。” “是。”朔月虽然心里不大乐意,但碍于自己是个新人,也不敢阻止,只好眼巴巴的看了眼冬夏,乖乖出去安排了。 第110章 皇后的举动 冬夏给沈承君找了宫装出来,一边帮她换衣梳洗,一边忍不住劝道:“小姐这个时候进宫,自己的身体还没好呢,太子殿下又病着,万一过了病气可怎么好,而且这时候探病,会惹不少闲话的。” 沈承君冷笑了一声:“能有什么闲话?我跟萧睿从小就在一处,要传闲话的早该传了。这些年太子帮了沈家不少,那种没良心的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冬夏咬了咬唇没说话,她家小姐的固执起来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只好迅速给沈承君梳头。 宫里面的回信很快,冯瑶接了沈承君的帖子,管家那边早就准备好了马车,消息一来,沈承君就带着朔月跟冬夏两人进了宫。 东宫还是老样子,大约是因为主人卧病的关系,宫人走路的声音也都刻意收敛,冯瑶早早的就在宫门外等候,见沈承君下了车,连忙迎了过来,还未开口,眼圈就先红了。 沈承君心里一沉,与她一同向里走。 “原本还说你总算是好了,想过去看看你的,结果没成想殿下昨夜忽然就病倒了,还连累你跑这一趟。”冯瑶有些愧疚的看了沈承君一眼,眼底乌黑,显然是一夜没睡 的样子。 沈承君摇了摇头:“自家人还客气这些做什么,我早就没事儿了,殿下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说病就病的?” “谁知道呢,昨天太子按例去给母后请安,回来后心情似乎不错,与许侧妃还多饮了几杯,哪成想夜里就开始发热,后来还说起了胡话。”冯瑶一脸担忧,眸中带泪:“本以为只是风寒小病,但是到了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没有神智,太医也给不出什么论断来。” 沈承君原本是想来找冯瑶问个究竟,结果眼瞧着她是往萧桓正殿处引路,不由得蹙了眉:“我只见见太医就好了。” 她是王府女眷,与太子是叔嫂关系,私下见面于理不合。但一向重礼的冯瑶却仿佛想不到这一层似的,反而道:“太医也在殿内,殿下若是知道有王妃来探望,心里也肯定高兴的。” 沈承君听着这话心里不大舒服,但面上不显,只是坚持在殿门口就停了步。 冯瑶无奈的笑了笑,让人在殿里支起了屏风帷幔,才与沈承君一同进去。 一进门,浓浓的药香夹杂着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沈承君一贯不喜欢这些香料的味道,眉心蹙了蹙。 隔着 帷幔,沈承君隐约可以看见萧睿躺在榻上,有专门服侍的宫女为他擦拭额头上不断生出的冷汗,一旁蹲守的太医见到两人,连忙上前行礼。 沈承君手一抬,淡淡道:“太医免礼,太子殿下如何?” “回王妃娘娘的话,太子应该是风寒侵体,内热难舒,较之昨夜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这显然还是要像上一世那样,按照风寒给治了。 沈承君这会儿有些懊恼自己刚刚学医,切脉探病什么的都不会,又不能直接扬言说把萧睿按照风寒治疗会害死他,顿觉无力得很。 从殿内出来,沈承君深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如今已经是入冬天气,空气清冽生寒,却远比里面的暖香舒适,冯瑶跟在她身后垂着头神情担忧。 “太子殿下这样,陛下知道吗?”沈承君问。 冯瑶点头:“太子今日没有去上早朝,皇上当然知晓他告病休息,但不知道他病的这么重,方才我已经让人去禀报了,可是今日陛下有军务要商谈,咱们的人进不去,只好先报到皇后那里了。” 报到皇后那里,估计就是石沉大海不会有什么音信了。 沈承君无声的叹了口气,闵后是继 后,虽然也是闵家的女儿,但她与明贤皇后并不亲近,对萧睿也是不冷不热,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皇宫家事,沈承君并不想多参与,问了之后也不好说什么,转了话题道:“我记得太医院有个姓徐的太医,前阵子我病了就是宣召的那一位,医术极佳,不如让他过来给殿下看诊吧。” 冯瑶听后面露难色:“之前的事我也听说了,所以第一时间宣的就是这位徐太医,可是他此时在凤藻宫里脱不开身,无暇过来。” 凤藻宫?沈承君一怔:“怎么皇后也病了吗?” 冯瑶摇头,“不是皇后,而是十六皇子,前几天书贵人卧病,皇后怕她过了病气给十六皇子,就请示了陛下,暂时代为照管十六皇子,还专门请了徐太医过去,以备不时之需。” 还没生病就请大夫备着的,估计全后宫也就闵后这么一独家了。 上辈子闵后有没有收养十六皇子,沈承君确实是不记得了,但在这个敏感点上皇后膝下有了皇子,对萧睿来说,绝对是祸非福。 也难怪冯瑶会心急成这样,估计也是被皇后的态度给吓着了。 “十六皇子既然是皇后代为照管的,只要书 贵人病愈,还是要送回生母身边教养,陛下一向倚重太子,太子这边的情况,还是要及早禀报陛下知晓才行。” 冯瑶眸光一动,点点头,“那我稍后就派身边的嬷嬷过去照顾书贵人,这些年贵人与我相处甚好,我在此时有所表示也不为过。” 显然冯瑶也是个聪明人,顺着沈承君的意思便将话说了出来。 沈承君淡淡一笑,起身告辞,萧睿还在病中,她久留在此于人于己都不利。 距离上辈子萧睿离世的时间还有半年左右,这么短的时间沈承君也自知学不出什么惊天医术来,救他于病痛,手里虽然有一株晶莲,但晶莲原本就是上辈子萧睿跟辛玖语的定情之物,若是真的有用,最后也不会被她吃进肚子了。 凌墨倒是医术高明,但他是萧桓的人,上一世萧睿最后不治而死,究竟是凌墨的医术不足以治他的病,还是萧桓有心阻挠,故意不想让萧睿活着,沈承君也有些拿不准。 想到这个可能,沈承君觉得心里有些发寒,两世叠加在一起,她从不怀疑身边那个男人的野心跟抱负,兄弟之情在那种极端的权力之下,实在难以撼动内心的坚持。 第111章 以讹传讹 沈承君叹了口气,萧睿于她而言,是同沈承逸沈承风一样的存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他的事视而不见。若是她能早些得到凌墨的认可就好了,现在她连半个徒弟都算不上,实在没什么底气说动凌墨。 回了黎华院,由着冬夏给她换了件素色的常服穿上,沈承君耐着性子又写了几个字,照样是屡屡失败,墨迹图染的一塌糊涂,心里有事,实在是静不下来。 冬夏知道沈承君心情不好,乖巧安静的立在一边,偶尔跟朔月交流交流眼神,想不出给她家小姐缓解郁闷的方法。 正发愁呢,忽然帘外传来小丫头清脆的禀报声:“王妃,辛丞相家的小姐上门拜访,管家让人来请示您,是否要见一见?” 这么巧,她才回来就有人上门来找。沈承君冷笑了一声,眼中的火光一闪而逝,她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就有人巴巴的送上门,不好好招待一番,都对不起她那张悲催的脸,于是扬声道:“让人请她进来!” “是。”外面的小丫头应了一声,脚步匆匆朝着那边而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姐见那种人做什么,无端又惹一肚子气。”冬夏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沈承君哼了一声,原本她在家 里很少带什么发饰,此时听到辛玖语上门了,便让冬夏给她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特意戴了一只象征着她王妃身份的雀羽凤簪在头上:“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又不是傻子,送上门来找骂,我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还怕了她不成?” “属下倒是觉得,这次她应该是为了求人来的。”朔月想了想插嘴。 沈承君跟冬夏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朔月。 “上次东宫宴上,辛小姐不是惹您不高兴了嘛,王爷就给辛家安排了点儿小麻烦,剔除了辛家大公子今年回京的调令,让他在任上多呆一呆。” 冬夏闻言立即眉开眼笑,“还是王爷睿智,辛家再怎么蹦跶,也不能光有个女儿抛头露面,让那个辛大公子在外面呆个十年二十年的再回来,辛家也就彻底没戏了。” 说完,冬夏又眼巴巴的瞧着沈承君,那意思就是‘你看你看,王爷多体贴’之类的。 沈承君气得都想笑了,好个鬼啊,萧桓这么一插手,让她本来让冬舒安排的一场好戏都落了空,难怪这么久都没听说辛家大公子回京的消息呢,合着是被萧桓给按住了。 上辈子这个辛大公子可是在京中闹出大新闻的,他在任期间曾威逼过一个 女子委身于他,结果那女子刚烈,跳河而死,其家人心中不平跑到京城来告御状,正巧拦的是沈戎的马,闹得是沸沸扬扬。 辛家一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但是因为昭德帝明显的护短,顺便也需要朝中有人牵制如日中天的沈家,辛家少爷只是被贬了官职,自此以后,沈、辛两家势同水火。 沈承君早在宫宴回来前就让冬舒去替自己办这件事,结果没成想一场病过后,辛家大少爷被留在了任上,她的一场布局落了空。 一场安排竹篮打水,还想要她感激他,哼! 沈承君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冬夏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坏丫头了。 这回萧王爷可算是办了坏事,一心想给媳妇出气,结果把媳妇给气着了。 不多时就有人禀报说辛小姐到了。 帘子一掀,辛玖语清丽含笑的面容便摇了进来。 “臣女给王妃请安。” “起吧。”沈承君懒懒的倚在软椅上,笑望着底下的人:“辛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太子昨夜卧病,辛小姐这会儿难道不是该去宫里看望么?” 这么毫不客气的话,按照辛玖语的个性,她肯定是要来一句‘您不是已经去代劳了’之类的话反唇相讥,但这一次她却要与 沈承君服个软,想起父亲因为兄长调令的事儿狠狠数落她的情景,辛玖语就恨得牙痒。 安平王爷为了女人间的争斗竟然公报私仇难为她的家人,注定也是个成不了大事的主儿。 心里虽然恨得难受,面上辛玖语却不得不做出一副笑容来,脸色微红道:“殿下身体不适,臣女的确担心,但以臣女此时的身份,前往东宫于理不合,只能拜托父亲前去探望,聊以心安。” 话说得好听,上辈子萧睿一死你就等不及琵琶别抱,信你才是有鬼呢。沈承君腹诽了一句,淡淡扬眉:“哦?那辛小姐不在府中静待辛丞相的佳音,却来了王府,又是所为何事呢?” 辛玖语连忙笑着起身,朝着沈承君规规矩矩一礼:“臣女特意前来,是来感谢王妃深明大义,免了众姐妹大理寺一行,王妃仁善宽厚,保我们姐妹周全,臣女实在心中感激。” 沈承君淡淡一笑:“辛小姐不必如此,本王妃只是不愿意牵连无辜,而非真的仁善宽厚,若有一日真的找到行凶之人,必定数罪并罚,半点都不会姑息。” “是,王妃说的是。”辛玖语低眉顺眼的说了句,眸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窗下的桌案上,她想 起方才进门时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淡淡的墨香, 便笑道:“娘娘方才是在练字吗?当真是好雅兴,不知臣女可否有幸,一观王妃娘娘的墨宝呢?” 沈承君懒懒抬眸,忽然摆手一笑:“还是算了吧,当着京中第一才女的面,本王妃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辛玖语连忙道:“王妃娘娘何必自谦,臣女的才女之名,只是外人的谬赞而已,算不得真的。” “那倒是,本王妃还记得第一次听说你才女之名的时候,那时年轻气盛,把你当成终生要超越的目标来看,简直是废寝忘食,你不知道那时候本王妃有多崇拜你。” 辛玖语一怔,随即恰到好处的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轻声道:“王妃娘娘过誉了,都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臣女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样。” “是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以讹传讹了,”沈承君深以为然的点头,完全没管辛玖语刹那间白下来的脸色,继续道:“幸好那时太子殿下见到了,与本王妃说其实古来那些名动京华的才女,大多数都是找人代笔写的锦绣文章,还举了好几个实例给本王妃看,这才免了本王妃这桩心事。否则说不准本王妃现在也可以去考个功名了。” 第112章 这辈子她要活得舒坦 闻言,朔月跟冬夏忍不住都低下头笑起来。 辛玖语脸色极为难看,还不好发作,只好咬着牙扯着嘴角道:“太子殿下真是爱开玩笑。” “其实不会也就不会了,本王妃历来就不喜欢那些悲春伤秋的无痛呻吟,好端端的日子过得舒心自在,哪来那么多愁啊苦啊的,这不是摆明了并非原作嘛。” 沈承君低低笑了声,忽然仿佛才想起一般,有些嗔怪的看了眼冬夏:“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省事,辛小姐来者是客,怎么连茶都不摆了?” 冬夏连忙告罪一声,欢快的跑出去泡茶,她家小姐心情不好,这会儿总算有个发泄口了,她去翻翻那种能败火的茶叶,多给辛小姐上几杯。 “实在是失礼了,我这院子一年也来不了几回客,倒是把这几个丫头惯得跟主子小姐似的,不懂规矩得很,让你见笑了。”沈承君笑呵呵的看着道。 辛玖语此刻已经憋着一肚子的火了,她最看不惯的就算沈承君这个样子,明明就是个武将之女,生母也不过是被先帝收养的连出身都闹不清楚的孤女,偏偏过得比正派公主都尊贵骄矜,看别人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毫不掩 饰的倨傲。 她是来讲和的没错,但才一进门就被沈承君各种羞辱,这样的耻辱她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凭什么。 每次看到沈承君那样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拿话来刺一刺她,于是试探道:“臣女之前听说,王妃这场病,是因着府上侍妾的兄长夜拦车马,使得王妃动气,提前毒发。听闻那侍妾的兄长还拿到了老父的血书在大理寺门外跪喊冤屈,这件事王妃已经大度不做追究,这些人却如此不识好歹,实在是太过分了。” “是么,听谁说的?”沈承君挑眉问道。 辛玖语一怔,显然没想到沈承君会只追问这个莫须有的人,随即扯出一丝笑来道:“无非是市井上的一些传言,王妃历来宽和待下,又何必在此事上这么认真。” 这就是说,她要是继续问,那就是不够宽和大度了呗。 沈承君倏地笑起来:“上次辛小姐对府里曾在教坊司呆过的奴婢有兴趣,本王妃还当是误会了辛小姐,现在看辛小姐连市井流言都如此关注,果然是平易近人,和善得紧。” 辛玖语脸色难看起来,“王妃谬赞了。” “不过有句话可能不好听,但本 王妃还是不得不跟辛小姐说一说,辛小姐耳聪目明,想知道什么大可自己去听去看,何苦装成哑巴聋子,被那样让一些长舌妇给混淆了心智呢。” “你……”辛玖语咬着牙使劲给自己按压着火气,她早就说过,她跟沈承君没有讲和的可能性,偏偏父亲不听,还拿忤逆这种话来压自己,逼着她来这里受辱。 结果事实证明果然如她所料,沈承君上一次就是故意在找自己麻烦。 沈承君对于辛玖语气得发抖的样子视而不见,瞥了眼墙角的更漏,发现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便转过头来很无辜的看着辛玖语:“时间也不早了,辛小姐要不要留在王府里用些家常便饭?” “不必。”辛玖语起身,觉得自己幸好没把目的说出来,否则反而更加连累哥哥,冷笑:“王妃娘娘的菜成分太杂,臣女怕是无福消受。” 冬夏一张俏脸立即就沉了下来,旁边的朔月也冷了眸色。 沈承君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辛玖语:“那正好,本王妃也就是客套客套,没打算真留你,好在辛小姐也是个识趣懂事儿的人,没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要不本王 妃还真要犯愁这顿饭怎么才能吃得不反胃呢。” “你……”辛玖语这会儿再好的修养也维持不了她的端庄气派了:“沈承君,你太过分了!” 前面她还谨记着这次过来是奉了父亲的命令跟沈承君讲和救她大哥的,现在这情形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从小到大就是宫里的主子妃嫔也没人敢这么撂她面子,愤而起身,手边的青花瓷茶盏随着她的动作,砰地一声就碎在了地上,水溅的到处都是,雪白的地毯立即污了一大片。 “放肆!”冬夏立即上前挡住她凶狠的目光,冷声喝叱:“在王府里摔杯子,辛家小姐好大的谱儿,别说你现在还不是主子娘娘呢,就算是,我家王妃的名字也不是你能唤得起的!” “唤不起?是因为她手里握着太子殿下的宠么?”辛玖语这会让也豁出去了,反正她是笃定了沈承君即使生气,这些话她也不敢往外宣扬,否则坏的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名声:“沈承君,你已经嫁给安平王,还贪心不足的吊着太子,表面上装得雍容华贵,骨子里不过是个朝秦暮楚……啊!” 没等这句话说完,沈承君已经一抬手丢了个茶 杯出去,正好打在辛玖语那张不停开合的嘴上,碎片崩裂之下不仅把她的唇豁出一道口子,连周边也被划出伤来,血立即淌了下来。 重来一世沈承君就没想着给自己委屈受,上辈子她小心翼翼的经营自己一方天地,厌恶蒋琬等人却也只在暗里下绊子,讨厌恭维逢迎却因为想做一个称职王妃而勉强微笑,结果呢,外头照样把她传的刁横骄纵,照样说她善妒跋扈。 跋扈怎么了,骄纵又怎么了,她沈承君从来就有这个资本,藏着掖着反而显得她虚伪,这种名声不想担也担了,那她就干脆索性给坐实了。 “啊——”辛玖语的尖叫声划破房顶,连屋外几个婢女都忍不住捂起了耳朵。“沈承君,你竟敢!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伤我容貌?你个疯子!” “我敢不敢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么?闭嘴!” 沈承君不耐的哼了一声,冷冷警告:“辛小姐应该不至于失忆到忘记我手里还有一个圣上的承诺吧?如果你再继续叫下去,信不信本王妃让人给你敷上留疤的伤药,以你不堪为皇家命妇的理由请旨送你入太庙!” “你敢!”恶狠狠的瞪着沈承君。 第113章 丢出门 沈承君嫣然一笑:“你大可以试试看。” 辛玖语上辈子可以将沈承君逼得溃不成军,可是到了这一世就不一样。 人总有顾忌,权势、地位或者是名声,上辈子沈承君在乎得多,顾忌的就多,所以只能在她的逼迫下节节败退,而如今沈承君只在乎父亲跟哥哥,想她父兄所想,愿她父兄所愿,而她父兄此刻要的是她好好地,那她就好好的让父兄放心。 至于其他的,全都是过眼烟云,得之,她受,失之,不悔! 辛玖语硬撑着不移开与沈承君对视的目光,沈承君的威压,她不能让,但沈承君的挑衅,她不敢赌! 手心里满满渗出了细汗,那张脸,那副表情,那个眼神,无一不是在告诉自己,她敢。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小丫头的禀报声:“王妃,王爷回府了。” 沈承君一怔,这还是萧桓半个月来头一次在白天里回府,而辛玖语则是眼里闪过一丝厉光,她就不信给不了沈承君迎头一击,这会儿也不张罗着要走了,一下子虚弱的歪在了椅子上,开始小声啜泣。 冬夏见了有些着急的看向沈承君,心道这辛家的女人可真不 要脸,这么死皮赖脸的留下,不是存心给她家小姐上眼药吗。 正急着呢,门口的小丫头报了声王爷来了,帘子一掀,萧桓就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沉着脸色,眼底有隐忍的怒意。 沈承君这会儿还真是有些想笑了,望着缓缓走来的萧桓,沈承君下意识的有些幸灾乐祸。 这可是你上辈子最最般配的红颜知己,现在被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女人打成了大花脸,也不知道等你哪天回心转意的时候,会不会被悔不当初。 沈承君想的正开心,萧桓已经走到她身旁坐下,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下面哭的梨花带雨还颤巍巍给他行礼的辛玖语,在沈承君诡异的眼神里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才捏了捏她的手,笑问:“今天玩得开心了?” 开心个鬼啊。 沈承君看了眼萧桓刚刚喝水的那个杯子,那是她之前用过的,又看看下面嘴巴都惊讶的合不上的辛玖语,萧桓你是眼神不好么,这么大活人你就跳过去了。 萧桓完全不理会沈承君几乎要反到天上去的大白眼,自顾自的摩挲着沈承君的手,仿佛那上面能被他给摸出朵花似的。 辛玖语在下面还保持着行礼 的动作,萧桓没开口让她起来,她也不敢起来,头却高高的抬着,一脸傲气的质问:“难道这就是安平王爷的待客之道吗?” 沈承君把手往回一收,冷笑的看着辛玖语:“原来辛小姐上门,并不是想要找本王妃闲聊的,而是来看我家王爷的待客之礼的。竟是本王妃误会了。如此,本王妃就先去用膳,不多打扰了。” 说罢,作势就要起身,结果被萧桓一伸手拉回了身边。 这下萧桓总算是将眸光投向了下方的辛玖语,眼中噙着笑意,眼底却带着几丝冰凉:“家奴无状,没及时禀报有女眷过府,以至本王没来得及回避,的确是本王失礼。” 因为沈承君一句不自觉的‘我家王爷’,萧桓心情大好,原本因为得知沈承君去了东宫,还进了萧睿寝宫的怒火瞬时消散了大半,要知道他多不容易才混到让他家王妃打个标签的地步。 因为这份好心情,萧桓也不介意多踩踩这个不请自来的上门客。 果然,辛玖语一听脸色更加难看,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子在听到下人禀报时的确该起身回避,但她光想着如何给自己找回颜面,竟然忘了这一条。 萧桓口 口声声说自己失礼,说白了不过是在讽刺她。 辛玖语气不过,凭什么沈承君就可以大咧咧跑去东宫里随意见外男,她却要在这儿被人嘲讽! 于是咬着唇辩解:“王爷过虑了,东宫与王府血缘至亲,一向来往亲密,太子卧病,王妃还亲上东宫探望,自然是不拘这些俗礼的。” “我家小姐与太子先有姑表之亲,后有叔嫂之份,来往相见自然名正言顺。辛小姐与我们王爷又是什么关系?”冬夏在一旁瞪圆了眼睛,拿她跟她家小姐比?你算个什么东西!好不要脸! “辛小姐虽然是太子妃人选,但毕竟还不是东宫的人,现在就代表东宫说话,未免也太早了吧,何况都三年了还没嫁进去,谁知道以后能不能嫁的成……” 后半句冬夏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辛玖语还是清楚的听见了,登时指着冬夏气得浑身发抖:“你个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 “丢出去!” 没等辛玖语说完,萧桓已经没了耐性,干脆一抬手,口中冷冷迸出三个字。 什么未来太子妃,就是真真正正的太子妃,他也不待见。 朔月得令,立即照办,可怜辛玖语一身珠光宝气的 上门来,结果狼狈兮兮的被丢出去,自此辛家小姐上门勾引安平王,被安平王妃赶出王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到最后连宫里都惊动了,此是后话。 没有了辛玖语的打扰,冬夏跟朔月都识相的退了出去,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沈承君与萧桓两个。 萧桓仍旧保持着方才拉着沈承君入怀的姿势,心里一阵熨帖,沈承君则是被贴近的热度弄得全身不自在,从他怀里挣了出来,面色冷静道:“王爷倒是不怕得罪了辛丞相。” “一介佞臣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萧桓不在意的哼了声,昭德帝年纪大了,越发宠幸这些口蜜腹剑的小人,平日里萧桓只是懒得理会他们,但不等于就怕了谁。 “听说你去了东宫,见到皇兄了?” 沈承君闻言点了点头,“见到了,太子殿下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风寒,这场病得的诡异。” 萧桓满意的松了口气:“皇后最近异动频频,太子会生病,只是迟早的事。” 沈承君有些惊讶萧桓竟然会忽然跟她说这种话,上辈子俩人也曾谈论过这些话题,但每次萧桓都是避而不说,有时还会冷了脸色拂袖而去,这倒让她有些新奇。 第114章 虚伪至极的蒋家 “你不是已经听说了吗?皇后有意收养十六皇子。”萧桓爱极了沈承君这样愣神惊讶的样子,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点,笑道:“你还隐晦的提醒冯瑶派人去照顾书贵人。” “你怎么知道?”沈承君惊讶的问,朔月今天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可没有机会去告密的。 萧桓失笑,“你以为宫中那种地方有秘密可言吗?你今日踏入东宫,说过哪些话,见过哪些人,不出半个时辰,宫里大半有地位的人就都知道了。” 这么恐怖。 沈承君觉得身上不由自主的开始冒鸡皮疙瘩,她上辈子就围困在王府里,除非宫宴聚会,她很少往皇宫凑,对那里的记忆大多都在幼年时光,即使知道那里水很深,也没想过竟然那么深。 就是那种险恶恐怖的地方,偏偏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想要进去,真是一群疯子。 仿佛是看出了沈承君的心思,萧桓低笑了一声,将人拉回到自己身边:“在极致的权力面前,那点儿恐怖根本不足以让人退步,何况等到真正在那里站稳了脚跟的那一天,你本事就会是最恐怖的存在,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沈承君垂着脑袋没说话,这些事并 不是她需要去理解关心的,她重生的目的不在于适应那里。 萧桓也看出她不喜欢提,便转了目光,去看她桌上那些写废了的笔墨:“听说凌墨最近在训练你写字?” 伸手随意的翻一翻,萧桓觉得搜肠刮肚实在是找不出一个好一点的词来形容沈承君这些字,想起朔风说的体罚,萧桓执起沈承君的左手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极品的伤药就是效果好,白皙的手背上此刻没有一丁点儿受伤的痕迹。 沈承君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被萧桓笑话,拉着他到桌案前,就塞了一支笔进他手里,语带挑衅:“别只顾着笑话别人,有本事你来试试啊。” 萧桓瞧着沈承君气鼓鼓的样子,眼底盛了几分笑意,如她所愿的抬笔:“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求了,本王也就不吝赐教吧。” 刷刷刷几下,快速的在纸上留下他的墨宝,写完之后还很得意的朝着沈承君一扬下巴:“如何?” 沈承君发誓她绝对是两辈子以来头一次看到如此得瑟的萧桓,以至于都不忍心打击他了,只好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指着那惨不忍睹的桌子:“我读书少,王爷这样骗人可不好。” 萧桓的笑容一 僵,下意识的随着沈承君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见方才还字迹清晰的白纸上此刻已经一塌糊涂,原本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此时都化作了一团团重墨,根本分不清楚写得是个什么鬼。 怎么会这样? 萧桓翻来覆去的看那张纸,恨不得把这纸看出个窟窿来。 沈承君只好在一旁好心的解释,这种凌墨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薄纸,根本经不住他那样的挥毫泼墨,因为写的速度很快,所以一开始是可以看出来字的,但墨迹晕染的速度也不慢,所以只能是昙花一现了。 沈承君还很是同情的看着萧桓:“如果昨天是王爷在这里练习,估计连右手都会给打废了。” 萧桓哪里肯服气,沈承君这样漫不经心的语调让他自觉原本高高在上的形象受到了打击,二话不说的又换了张纸,重新来过,结果毫无意外,又损失了一张纸。 “行了行了你快别弄了,我这里的纸也不多,还要慢慢练呢,都被你写废了我怎么办啊。”眼瞧着萧桓的魔爪伸向她旁边那一摞纸,沈承君连忙伸手阻止。 萧桓气得都笑了:“本王就是这么苛刻自家王妃的,连点儿纸都供应不足了?” “那 倒不是,我这叫勤俭。”沈承君有些心虚的收回手,事实上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萧桓对于自己的女人吃穿用度都是很舍得的,比如这一世的蒋琬,即使不受宠了,随意一样首饰也是小户人家近年的用度。 想到蒋琬,沈承君忽然想起她还没有被放出来,于是道:“既然已经言明了对中毒一事不再追究,蒋琬是不是也应该放出来,堵堵别人的嘴啊?” 萧桓对于沈承君这时候提起蒋琬来煞风景的举动实在是很无奈,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怎么,放出来继续给你添堵?本王怎么从来不知道,王妃原来是这种受虐的体质呢。” 你才爱受虐,你全家都爱受虐。 沈承君腹诽了一句,懒得搭理他这种人。 萧桓见沈承君不说话了,也觉得没意思,便道:“暂时还是不放她出来吧,免得又生事端。” “是因为蒋昌明拿着血书去告状喊冤的事么?”沈承君想起刚刚辛玖语说起过的话,忽然问道。 “你知道了?”萧桓惊讶的看向沈承君,这件事他已经压下来了,那期间沈承君还在卧病,他也吩咐了其他人不要说起惹她心烦,没想到还是被她知道了: “你别往心里去,已经都平息了。” “我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啊,只是没想到好歹曾经也是出自名门望族的蒋家,出过几代名儒清贵,竟然会闹这种不要体面的事,他怎么不贴个大写的惨字在脑门上呢。实在是丢尽了祖宗的脸。” 沈承君翻了个白眼,蒋琬的父亲蒋崇涵在上一世平反后官拜礼部尚书,都道他为人耿直,自诩清贵,对女儿嫁到王妃为侧妃这件事也始终耿耿于怀,觉得那是他攀附皇权的污点。 上辈子他以女儿自甘做妾为耻,扬言不认这个女儿,即使是蒋琬跪在蒋家门前哭求,也不肯让她入家门半步,蒋琬此人,表面端庄温婉,骨子里却轻狂虚荣,上辈子萧桓看清她的本质后仍旧对她存一丝怜惜,也多半是因为蒋家这种拒之门外的态度。现在想来,这何尝不是蒋琬谋宠的一种手段? 沈承君觉得蒋父才是最最恶心的那种人,真要是有那种高洁风骨,一早就该跳出来阻止蒋琬为妾,靠着女儿爬床来接近萧桓,事后得了便宜又惺惺作态的嫌弃谁连累了他名声,一副痛心疾首的矫作模样,沾着人家光还恶心着人家,实在是史上第一不要脸。 第115章 沈家来人 这会儿给人当不成侍妾爬不起床了,就面子里子什么的全都顾不得了,还弄出一份血书来自请为妾,你的傲骨呢,你的清贵呢?就着你那张脸一起下饭吃了么。 萧桓听完沈承君的话,忍不住嘴角一抽,沈承君瞧了他一眼,心底咯噔一下:“还真写了?”惨字? “脑门上肯定是写不了,最多就是捧着据说是蒋老爷子的血书在衙门口跪来着,刚开始衙门不敢接,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没办法……”萧桓忍不住蹭了蹭鼻子。 沈承君冷笑:“那我这是很快要过堂喽?” “他们怎么敢,”萧桓为沈承君这丰富的想象力哈哈笑道:“据说陈大人以扰乱公务的罪把人堵了嘴给送回家去了。” “就这么简单?”沈承君不信的问,她上辈子不止一次跟蒋家打交道,他们可绝不是这么容易甩掉的麻烦,简直就是一窝狗皮膏药。 萧桓尴尬的咳了一声:“嗯,的确是闹了几场,但都已经平息了,你只安心。” 沈承君怀疑的看了眼萧桓,才想继续追问,就听见帘外冬夏请示是否要摆饭,便打住了心思,反正不问萧桓还有别人,蒋家既然作死,她总要 心善的送上一程才地道。 不过这份疑惑并没有维持多久,甚至连沈承君问一问冬夏和朔月都没来得及,就有人亲自上门来给沈承君解惑了。 这天午后,沈承君睡醒了午觉才准备练字,就听说沈夫人与沈家二房夫人上门了。 沈承君懒得见沈家二房的人,但总不好让二娘挺着个肚子挨着寒风站在自家的门口受冻,老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给她一顿暴打,便只好让人将她们请进来,不成想人刚一进门,沈二夫人就不顾形象开嚎了。 沈二夫人与秦氏到来之前,沈承君正在房间里由一名药谷的管事教习识别药草,凌墨现在一门心思研究桃花烬,显然是没时间完完整整教习沈承君的,所以除了日常沈承君自己锻炼的习字腕力之外,他还从药谷特意调来了一位教习管事,负责教导沈承君基础常识。 这是药谷多年来的规矩,先得到谷中管事的认可后再由谷主亲自考核,确定能否可以正式成为药谷弟子,继承药谷衣钵。 这段时间里沈承君就像是海绵一般,十分渴求的吸取着知识,偶尔还能举一反三,让那位原本满怀希望长途而来,却发现沈承君早 超过了教习年龄而满怀失望的药谷管事有些刮目相看。 这会儿,沈二夫人的忽然痛哭,让房里面的几人都改了脸色,朔月眉心微蹙,冬夏不屑冷笑,秦氏觉得丢脸的垂着头,轻抚着已经隆起的小腹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其实真的不想过来的。 沈承君头也不抬得摆弄着萧桓这几日新弄来的白玉九连环,仿佛听不到沈二夫人的哭声一般,偶尔蹙蹙眉,时而眨眨眼,神情十分的认真专注。 沈二夫人哭闹了半晌,除了随着她一起过来的丫鬟在一旁劝说,其他人连理都没理她,这让她尴尬得脸色通红,却又不能说停就停,哭声顿了一下,又开始改哭她苦命的女儿沈承琪。 “琪姐儿啊,我苦命的琪姐儿,你怎么就这么可怜呢,原想着回了京中有父母叔伯的照顾,总比在外地看人脸色受人欺负的好啊,现在看来人情冷暖哪是我们能想到的啊,我们……” “咦?”沈承君忽然出了一声。 沈二夫人以为这是对她有了反应,连忙‘嘎’的一声顿了哭泣,眯缝了泪眼一脸期待的朝着沈承君望过去,结果险些一口老血就这么喷出来。 沈承君仍 旧拿着那副九连环,貌似是找到了诀窍,捏着已经被她解下来的第一环和第三环,比划了几下,将第一环重新装上,连同第二环一起解下来,然后有些得意的瞧着冬夏跟朔月,一副‘看我聪明吧,快来夸夸我’的表情。 冬夏眉开眼笑的瞧着沈承君熟练的动作,在一旁笑嘻嘻的顺着她的意思夸赞:“小姐好厉害啊,王爷拿这个跟您打赌,这彩头肯定是咱们的了。” 前几天萧桓得知了喜娘被杀的事,找来这个九连环给沈承君解闷儿的同时还和她约好了,要是她能解开,喜娘这件事,他就助她一臂之力。 沈承君心知萧桓这么说,肯定是事先心里就已经有了谱,立即点头答应,这几天除了跟药谷管事学习,其余的时间都在研究这个东西。这种闺中女儿常见的益智游戏,因为沈戎的特别教育方式,沈承君还真的是第一次接触。 朔月也在一旁附和的夸两声,心道还是自家王爷高明,一个九连环,就锁住了王妃频繁来往东宫的心思,顺道又借着喜娘的事情可以在岳父面前邀了功,当真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三人这样高高兴兴的样子,把沈二 夫人给晾了个彻底。 沈二夫人哭得不舒畅,气得在那儿直打嗝。 这会儿沈承君仿佛是才看到了房里多了几个人一般,眸光懒洋洋的在几个人之间打了个圈儿,最后在沈二夫人不停的打嗝声中,注意力落在了秦氏的肚皮上,眉心一紧,脸色瞬时就落了下来。 “这么冷的天,二娘怎么还穿的这么单薄,伺候的人也忒不经心,冬夏你出去给他们些教训,这种时候还敢怂恿主子外出,太不懂事了。” 跟随在秦氏身后的丫鬟姜儿吓得脸色雪白,连忙跪下来告罪,一边求救的看着秦氏。 秦氏显然没想到在沈二夫人这么闹哄哄的折腾之下,沈承君竟然毫不给面子的无视了她的哭闹,有些想笑,又有些为难。 见沈承君越过其他人先理会了自己,秦氏也觉得挺有面子的,听了沈承君的话,连忙柔声道:“大小姐误会了,不是她们的错儿,太医说我年纪大了,又是头胎,适当运动对身体有好处,正巧二弟妹约我一起过来府上看您,我也惦记着王妃的身体,便一起跟着来了。” 话音一落,冬夏跟朔月两人互望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隐忍的笑意。 第116章 受得起 刚才沈承君故意训斥丫头不懂事,大冷的天把秦氏带出来,结果秦氏为了给丫鬟开拖,直接实话实话的把原因归结在了沈二夫人身上,秦氏心思单纯,所以没察觉自己的话有问题,却是实实成成的打了沈二夫人的脸。 果然,沈二夫人这时候看向秦氏的目光里带了几分锐利跟怨毒,秦氏虽然懦弱单纯,但因为是继室骨子里透着自卑的关系,心思却是极为敏感,感觉到沈二夫人的敌意,立即惊慌的抬头看了过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沈承君低笑了一声,手里的九连环往桌上一丢,清脆的声音震得地上告罪的小丫鬟一个哆嗦。 “话虽如此,到底是身边的人不够妥帖仔细,二娘腹中这一胎可是父亲的老来子,若是因为谁有了半分闪失,别说是这些奴才,就是本王妃,恐也是担当不起的。” 沈二夫人色厉内荏,其实也就是个空架子,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真的对秦氏有个什么,果然,听了沈承君类似警告的话,眼里那份怨毒就潮水一般颓了下去,只剩下不甘与气恼。 秦氏听着沈承君的话,垂着头抚着隆起的小腹,脸色微红,又不 敢抬头回望沈二夫人,笼着手炉保持沉默。 沈承君暗暗叹了口气,想要一只绵羊变得凶悍敏锐,总归是朝夕就能做到的事儿,上辈子秦氏也就只有在拒绝赦免恩旨的时候才表现出过勇气和魄力,其他的时候都是默默无声,让人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 “既然是大夫说的,那二娘有空了就不妨常来王府坐坐,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让父兄亲自送您才行,我也好几天没见到父亲了,冬夏一会儿去军营那边一趟,今日就在这边用了一起晚膳吧。” 沈承君想了想,转头吩咐:“朔月去将我昨儿新裁的斗篷取过来给二娘,虽说这才入冬,但二娘还是要穿的厚实些才行。” 沈二夫人今日登门注定拿不到她想要的结果,就秦氏那软糯性子,两人若是一起回程,路上肯定是要吃亏的,秦氏到底是沈府的主母,沈承君可不想把她送给沈二夫人去敲打欺负。 朔月立即应声进了内室,不多时,捧了一方素锦云绒银丝暗纹的斗篷出来,并不算厚,恰好是这个时候可以穿的。 沈二夫人看了一眼,忍不住酸醋的哼了一声,语气轻巧:“大小姐房里 怎么都是这么素净的斗篷,前些日子你妹妹过来,大理寺卿夫人送的那颗明珠当真是好东西,也亏了府上工匠修饰,琪姐儿为了配这明珠,专门做了好几件狐皮斗篷,漂亮又暖和。” 说完,还不客气的瞥了眼秦氏,都拿这种便宜货打发你了,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什么母女情深呢。 “二小姐好容易得了个宝贝,自然是紧着要做合适的行头匹配的。”冬夏最看不惯的就是沈二夫人这种眼皮子浅的轻狂样子,论财富,十个二老爷也比不起她们将军手里一颤,没事儿瞎显摆什么啊。 如愿瞧着沈二夫人变了脸色,冬夏才向着秦氏脆声解释道:“将军府里自然少不了夫人入冬的大氅,咱们王妃知道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不能轻易触碰这些生灵亡物,所以才特意命人赶制了这些。” 秦氏一听立即感激的看着沈承君,欣慰道:“大小姐心细如发,妾身实在感激,怀孕初期就有嬷嬷提醒过,要给腹中这个孩子积福,那些奢华毛皮,是万万穿不得的。” “正是这个道理呢,”沈承君含笑点点头:“原本是想过几日回府时给二娘带过去的,可 巧您今日就来了。”说完,转而终于望向了沈二夫人:“有劳二婶送二娘过来。” 沈二夫人见沈承君总算是肯正眼看一下自己了,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灼灼烧似的难受,最后干脆一咬牙,从椅子上霍然起身,‘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沈承君的面前,眼泪横流。 这一突来的举动可把房里的人给吓了一跳,自来胆小的秦氏立马就变了脸色,脱口道:“弟妹你这是做什么!自家人哪里要行这么大的礼,万一传出去了难道对承琪的风评就好听了?” 说着,转头向跟着沈二夫人进来伺候的人厉声道:“你们还不快把你们家夫人给扶起来!” 沈二夫人带来的人仿佛完全没听见秦氏的话一般,眼观鼻鼻观心的静止不动,秦氏看的着急,便催着自己的丫鬟过去扶,奈何秦氏性子绵软,身边的人也不是什么厉害烈性的,被沈二夫人恶狠狠的一瞪,就吓得不敢上前了。 反观沈承君这一边的人,别说是冬夏跟朔月两个大丫头,就连负责奉茶递水的小丫鬟,除了最初露出几分惊讶外,各个都是一副处变不惊天经地义的样子,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受 影响。 沈承君对这种情况十分满意,心道萧桓给黎华院添进来的人还算不错,转头给朔月使了个眼色。 朔月接令立即上前,也不去搀扶哭泣的沈二夫人,淡然的目光扫过沈二夫人写满悲愤的脸,语气平静的道:“二夫人何必这样?虽说按品级来算,咱们王妃也受得起您这样的礼,但您毕竟是长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谁都知道咱们王妃历来最是和气宽厚的,您又何苦折腾自己,让咱们王妃不安呢。” “是啊是啊,弟妹,快快起来吧。”秦氏连忙在旁边附和。 不安?你哪只眼睛看得到她不安了?沈二夫人瞧着沈承君那一脸的心安理得,她这一跪,沈承君连屁股都没抬起来一下,这也叫不安?你家见鬼的不安吧。 原本沈二夫人只是气不过沈承君这么明摆着的轻视她,想要借着孝道这杆大旗来压制压制沈承君的气焰,结果沈承君压根就不买账,身边的丫鬟还第一时间搬出了品级来说话。 一个是皇家诰命的一品王妃,一个是连个品级都没有的白身妇人,论法度、论尊卑,别说是受她这一跪,就是叫她长跪不起,也是有理可循的。 第117章 慢慢挑 这反倒让沈二夫人无法发作了,最后只好咬唇服软道:“大小姐,臣妇有事相求,请您看在同宗一场的姐妹情谊上,帮帮琪姐儿吧。” 这一回沈承君倒是有了反应,懒懒抬眸,语气惊讶道:“哦?是琪姐儿又闯了什么祸么?” 这个‘又’字咬的不轻,显然是将上次沈承琪的马车踩踏商贩的事给算上了,虽然那是朔月故意陷害的,可她也是赔了银子的不是。 “王妃明鉴,此事与琪姐儿无关啊。” 沈二夫人也暗恨沈承琪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闹了那么一出,害的府里丢脸,顺道还给了沈承君博美名的机会,脸上仍旧是哀戚的难过。 “王妃,臣妇说的是那个杀千刀的蒋家,实在欺人太甚了,这些日子以来,蒋家人日日上门哭闹,在咱们府外跪坐生事,闹得阖府不安,非说王妃您待人不公,公报私仇,要咱们府里给出一个交代来,琪姐儿如今正是议亲的年纪,这么下去可怎么好啊。” 又是蒋家。 这回沈承君倒是没像之前那样无视,而是转头看了朔月跟冬夏一眼。 “这么说来,的确是蒋家欺人太甚,不想我竟是个糊涂的,听了二婶 的话才知道。” 蒋家闹事不可能只挑着软柿子的沈家二房去闹,王府和她娘家肯定闹得更凶,再加上之前萧桓在这边含糊而过的话,沈承君气恼的瞪了两人一眼。 俩人同时低下头不说话了,蒋家闹得凶,她们也是不想影响了王妃的休养才故意不说的,而且除了沈家二房这种小家子耐不住性子怕起来,他们两府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妃前阵子在病中,身边的人阻拦了消息也是有的。” 沈二夫人见沈承君似乎是有意发作两个丫头的意思,心里暗喜,认为自己这是挑对了路子,沈承君就是不在意他们二房,也要把自己娘家放在心上的。 于是做出一副忧心的样子道:“蒋家人闹得实在厉害,衙门虽然也来管过几次,可消停不到一日又死灰复燃,偏偏不是重罪又关不得,这么一来二去的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只是琪姐儿,大少爷与二少爷也都不小了,这样为了个疯子坏了自家名声,影响了日后,可就得不偿失了。” 沈二夫人说的言辞恳切,顺道把沈承逸跟沈承风也都囊括了进来。 秦氏在一旁听着,虽然没说话,但表情上也露出 几分赞同。 蒋家很过分,怎么教训都不为过,但长此以往,的确会对家里尚未成亲的两个少爷有影响,伤己伤人,而且还有她腹中这一个…… 秦氏垂了眸子,沉默无声的轻抚着小腹。 看秦氏这样,原来今日上门,也并不全是二夫人的挑唆。沈承君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而道:“眼瞧着琪妹妹过了年也该及笄了,听二婶的意思,琪妹妹这是有了相中的人家了?” 沈二夫人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原本是有了适合的人家的,可是如今这么一闹,对方显然是不大乐意琪姐儿了。” 一边说,一边还装模作样的擦起了眼睛。心里想的却是女儿激动之下脱口而出的心思。 沈二夫人暗暗叹息,安平王是当今皇上唯一封王的皇子,出身、地位、容貌样样都是顶尖的,女儿的眼光没有错,可偏偏他们回来的晚了。 若是先一步在沈承君成亲之前就回京,凭她女儿的容貌未必就没有争一争的可能,但如今身上扣了个姐夫的帽子就麻烦了,弄不好还要连累自家的名声。 今日过来闹这一场,她未尝没有想要劝说沈承君看在沈承琪被她连累 的份上,让她进门的意思。 沈承君何尝不明白这沈二夫人那丁点小算盘,当年沈承琪敢对她下毒手,背后肯定少不了沈二老爷一家人的帮忙,如今沈家二房初回京城根基不稳,最便捷的手段就是子女的联姻。 真是逃不开的宿命,京中那么多大好儿郎,沈承琪却只会盯着她的男人不放。 话虽如此,但沈承君还是配合的面上却露出几分怒色,义愤填膺道:“是哪个混账世家,如此目光短浅心思龌龊,伤了琪姐儿的心,二婶且告诉本王妃,本王妃一定要让王爷给妹妹出了这口气!” 沈二夫人这就是信口一说,到哪里去找那个所谓的人家啊,连忙摆手道:“王妃可不敢如此,这亲事不曾公开倒还不见得有人说三道四,万一王爷出手狠了,逼得那家人狗急跳墙把实话说出来,琪姐儿这辈子可就毁了。” “难不成二夫人就这么忍气吞声的算了?”冬夏在一旁忍不住哼了声,敢给她家小姐下套,要不是看在跟她家主子有血亲的份上,她早一鞭子挥过去了:“二夫人放心,咱们王爷可不是没分寸的人,肯定是要那人到死都糊里糊涂,牵连不出二 小姐的。” 冬夏说的语气轻松,却听得沈二夫人心惊肉跳,暗道难怪都是那武夫家养出来的,把人命说的轻飘飘的,连连摇头:“罢了罢了,可别再提这个了,” 秦氏在一旁也轻轻蹙了眉,她怀着身子,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些打杀的话,便也顺着道:“我瞧着这样也好,能因为这点子流言就歇了心思的世家,也不见得是什么高门明理的显贵,反倒是该庆幸早一步识破,这京城里又不是只有他一户好人,琪姐儿年纪还小,慢慢挑就是了。” “也对,如此也算是万幸了。”沈承君倒也不是真的想要给沈二夫人出气,不过是说着玩吓吓她罢了,这会儿见沈二夫人轻易就打了退堂鼓,只觉得没意思。 沈二夫人见沈承君不再追究,先是松了口气,但心里十分不舒服,原本她是来讨便宜的,说来说去反倒像是她占了便宜似的。 沈二夫人心里不悦,一脸愁容道:“话虽如此,到底是伤了名声,我们又是初来乍到,我家老爷想将京城关系熟络起来,也非朝夕而蹴,两个儿子倒也罢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可琪姐儿如今眼瞅着及笄,哪里等得起啊。” 第118章 短了身份 朔月与冬夏两人同时蹙了蹙眉,虽说她家主子已经出嫁,但毕竟还是府里的晚辈,又是新嫁娘,按理说是不该在她面前说道这些事情的。 秦氏显然也如此觉得,接过了话头:“总还有一年的时间相看呢,可惜我这些年在京中疏于走动,不能帮上弟妹些什么。若是弟妹放心,不妨由我回去和将军提一提,让他留意留意?” 沈二夫人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对于出身书香门第的沈二夫人来说,对即使身份地位都远在她夫君之上的沈戎,其实是打从心眼里瞧不起的。 一介莽夫罢了,若不是命好的尚了和顺公主,何来今日权势,结果呢,还不是没那个福气承受,和顺公主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命真硬。 沈承君瞧着沈二夫人眼里勉强压下的不屑,心中冷笑,却是忽然笑了起来。 “二娘不善交际,对京中适龄的公子的了解,恐怕还不如二婶知道的多呢,父亲手下即使有年龄相当的,但也都是些武将粗人,二叔风光霁月,自然是不喜与他们结亲,王爷身边的幕僚倒是有几位年纪合适,身份却有些低了,恐怕琪妹妹看不上,至于本王妃……” 沈承君声音一顿,抬起的眉眼里噙着几分没什么温度的笑意:“这些年本王妃极少出府,认识的男子也就只有王爷一个,总归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不知怎的,沈二夫人觉得听着这么平淡甚至带了几分调侃笑意的声音,竟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再联想起女儿前几天在家里无意中说出口的话,头上冷汗就都要出来了。 于是勉强顶着压力说道:“王妃说笑了,琪姐儿可没有王妃这般命好,如今这样,怕是高门望户的,难以指望了。” 沈承君立即面露惊讶:“二婶这是什么话,琪妹妹又没做出什么错事儿来,怎么就在二婶眼里就这么差了?凭着琪妹妹的身份容貌,有本王妃父亲这个伯父在,又有本王妃这个姐姐,放眼京城,除非她看上的是皇亲国戚或者公爵侯府,否则哪个世家子弟敢拒绝亲事,打我沈家的脸?” 谁说她闺女差了,她闺女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 沈二夫人在心中叫嚣着,身为人母,自家儿女才是最好的,沈二夫人当然听不了沈承君这些话,凭什么你有本事嫁给王爷当正妃,她女儿就不能高攀皇子公爵?就凭你不 要脸的死缠烂打吗? 沈承琪的沉不住气,多半传承其母,虽然不能直接大喊出来,但沈二夫人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狰狞了,连她带来的人都没法装着没看到,脸色吓得煞白,生怕沈承君盛怒之下给她们难看。 朔月瞧着对面沈二夫人这份难以掩饰的控诉目光,真是在心里给沈二老爷点了一根蜡,觉得沈二老爷真是太辛苦了,生了沈承琪那么个心比天高的女儿,还摊上一个脑比猪蠢的媳妇。 有些无奈的看向沈二夫人,朔月脆声道:“二夫人对京城不了解,难免想得简单,恐怕是误会了我们王妃的意思,我家王妃并不是说琪姑娘哪里不好,而是这京城内各府联姻历来自有章程,嫡子的分量举足轻重,是一定要有实力雄厚的母族才能安稳立命的。” “没错没错,”冬夏在一旁附和着点头:“所以啊,除非特例,公爵侯府的主母嫡妻多是要从门户相当的重臣贵女里择选,而皇室王子的正妃,更是要从公爵侯府的嫡出女儿中挑优。二老爷才回京不久,姑娘的亲事若是肯慢慢筹谋,也许还有转机,但如果是近期内定下来,自然是要将这两 方排除在外了。” 沈二夫人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但是这话谁都说得,就是沈承君不行,论起来,沈戎也不是什么公爵王侯,还不是捧了她的女儿上去,听着就觉得大言不惭,于是想也不想的脱口道:“那王妃就是那个特例了?” 这话一出口,连同着秦氏的脸色都难看了,冬夏的眼里更是迸发出几分杀意,敢跟她家小姐比肩,沈承琪是个什么东西,她也配! 沈承君却是在沉默之后忽然笑出声来,慢悠悠道:“二婶说的也没错,本王妃的确是朔月口中的特例,这个正妃之位,并非是皇室择选落下的,而是本王妃用陛下亲封的郡主之尊换来的,也幸好,本王妃有个公主做母亲,否则,恐怕只能在侯爵世子之中择婿了,琪妹妹样貌不输于我,却终究,短在了二婶您的出身上。” 这些话除了刺激沈二夫人,也有说给她身后竖着耳朵偷听的丫头的意思。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沈承君自然不会忘记这个丫头正是沈承琪的贴身侍婢! 沈承琪既然让人跟来听信儿的,那她也不介意多敲打敲打,若是此话被沈承琪听到了,即使不能让她们母 女不和,至少也是在两人之间提早种下了祸根。 就凭沈承琪的心性,日后屡屡婚事上受挫,低不成高不就,总有一日会怨怪到沈二夫人身上。 沈二夫人何尝不知道这话是万万不敢给自家闺女知晓的,狠狠的回头警告的瞪了那个丫鬟一眼,看向沈承君的眼中带着明显的不善:“那按着王妃的意思,我们琪姐儿想要高嫁,就只能与人为妾了?” “那就要看二婶所谓的高嫁是指哪一家了,皇子之中,九皇子与十六皇子尚未成婚,据本王妃所知,陛下已经属意要为九殿下赐婚正妃。至于正妃人选,左右离不开显赫权重那几家。” 想起上辈子萧慎的正妃,沈承君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顿了顿才继续道:“至于公爵侯府,若是琪妹妹执意想嫁,本王妃这个做姐姐的总不好真的袖手不管,二婶何必把本王妃往坏处想,二婶也是为人正妻的,对于妾室,恐怕也善意不到哪里去,难道二婶舍得妹妹委屈?那蒋家一破落户,最初尚且不乐意蒋琬为妾呢,何况是咱们家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过给人做妾的先例,本王妃是最看不上这些自甘为妾的女孩子的。” 第119章 贪心的二婶 “那要如何是好,难道就这么放任琪姐儿的年纪一天天大了,名声又坏了,低嫁给那些平头小子吗?”沈二夫人觉得沈承君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想绝了沈承琪心思的,干脆又如方才那般大哭起来:“我苦命的琪姐儿,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偏要承担这个后果,何等不公啊……” 得,又回到原点了。 连秦氏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就这么挺着个肚子干坐着看人哀嚎其实也是很累的啊。 沈承君眼尖的看到秦氏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转头吩咐冬夏取了两个靠垫过来给她,转而叹了口气道:“的确不该算是琪妹妹的错,听二婶的话,想来琪妹妹经此一事,也是怪上我了。” “不敢的,”沈二夫人当然不会傻到承认这个,连忙摇头一脸悲戚道:“琪姐儿跟大小姐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算这件事与大小姐有关,她心里纵是有千般万般的委屈,也只有怪恶人作祟,怪自己命途多舛,绝没有怪大小姐的心。” “也罢,事情的确因为而起,蒋家这样逼迫,你们怨我也是人之常情,也难怪我卧病许久,二婶这么晚才来看我。” 别说沈 承君不信,在场每一个人会信沈二夫人的话,沈承君苦涩的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原本还以为二婶是因为我身体见好,觉得欣喜,才会如方才那般失态,原是我误会了。” 沈二夫人这才想起自己上门打着的是探病的旗号,连忙道:“王妃莫要误会,妾身当然是先要为王妃病愈感觉高兴,然后才为琪姐儿的事难过的。” 难道还能直接说我来不是为了探病,哭也不是为你开心?生病的时候没来探望,听说好了过来了,还不是为了探病的,即使这是事实,沈二夫人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不能承认啊。 只好含着泪扯开一丝笑勉强道:“瞧我,一见到王妃大安,就高兴的什么似的,收都受不住,话也说得颠倒了,让王妃见笑。” 冬夏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你这脸皮也忒厚了,明明哭的是二小姐的名字,弄得跟哭丧似的,也真敢谁敢顺着个杆子就往上爬。 沈承君一副疲累的样子,显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而是先一步叹息着问道:“既然二婶想为琪妹妹谋划,那二婶不妨直抒来意,说说依二婶之见,本王妃该如何做吧。” “王妃 若是要问臣妇的主意,那自然是以息事宁人为上策了。”沈二夫人不着痕迹的揉揉方才跪的生疼的膝盖,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半晌才仿佛是下了决心般开口:“王妃前阵子中毒的事虽然还没揪出凶手,但外面都在传颂您的大度宽宏,现在所有人都放了,唯独那个姓蒋的贱妇还被关在牢里,蒋家人难免心有不甘,他们又不敢来王府生事,便日日跑来咱们府外跪坐,大小姐何不卖个好,将这容人的名声坐实,也省的他们在外面污蔑大小姐您仗势欺人欺辱侍妾。” “坐实?” 沈承君闻言低笑出声,淡淡的抬眸:“听二婶这意思,似乎不仅是希望我放了蒋琬出来,还要多份容人之量,给她个名分?” “臣妇不敢。” 沈二夫人连连摇头,苦笑着回望沈承君:“臣妇也希望王妃顺心安稳,只是这蒋家实在太难缠了,蒋父被发配在外,却弄了份血书出来天天被他儿子顶在头上招摇,那蒋家小子再不济还是这一届的解元,有功名在身,你二叔又是个文臣,不好如你父亲那般直接将人给打回去,长此以往实在招架不住啊……” “嗯,本王妃明白了 。”沈承君明了的点点头,转而看向一旁当背景的秦氏,问道:“那二娘的意思呢?” 还陷在方才沈承君照顾她孕中疲累送来软枕的感激之中的秦氏,这会儿忽然听到沈承君的问话,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妾身不懂这些,只觉得,大小姐能够安乐欢喜就好,其他的,想来将军与少将军,都不是顶在意的。” 虽然她心里也想解决,但她更不愿意得罪沈承君,来之前继母祁夫人也对她再三叮嘱,孩子还没出生,日后靠的还是这对兄妹照拂,她是迷糊,却不至于蠢到自绝后路。 沈承逸自己这个当事人都不在乎,她跟着瞎操什么心,最后闹得里外不是人,至于肚子里这个,还早呢。 沈二夫人快气炸烟了,明明来之前秦氏不是这么说的,明明答应了帮自己劝一劝沈承君贤良淑德给家里没出嫁娶亲的兄长弟妹们留条后路的,结果关键时刻就这么撂挑子的摆了她一道,合着就她一个是恶人了? 面对沈二夫人恶狠狠的怒视,秦氏微微垂下头避开了,不安的搅动着衣带,没有说话。 沈承君默默的将两人之间的气氛无视掉 ,身侧的朔月忽然眉心动了动,朝着沈承君行了个礼,转身掀了帘子出去,片刻后才回来,请示道:“王妃,宫里面来人说,中宫今年的早梅开的极好,皇后想要借此举办赏梅宴,时间定在七天之后,请王妃务必出席。王爷的意思是,请王妃定夺,若是身体不适去不成,也是说得过去的。” 皇后的人连面都不见而直接传达显然是在强塞硬性指标,萧桓这是不想她卷到是非里去,沈承君微微翘了嘴角,心是好心,不过她却是不能躲的。 太子卧病,皇后在这个时候办宴席,还真是连基本的平衡都想撕破了,看来冯瑶在宫里与书贵人联手的效果还不错,于是道:“本王妃身体恢复的不错,偶尔出去转转也好,你同冬夏准备着就是了。“ 朔月低低的应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王爷听到王妃的答案,估计又要跳脚生气太子阴魂不散了。 “王爷待王妃可真好,”沈二夫人忍不住撇了撇嘴,酸酸的说了一句。连中宫的旨意都能说驳就驳,这份荣宠不可谓不大,偏偏这个沈承君还不知好歹,要是换了她们家琪姐儿,肯定会比她更得宠,更风光。 第120章 越俎代庖 冬夏得意的一扬下巴,傲娇道:“咱们王爷自然是最最心疼在意王妃的。” 沈二夫人嘴角抽了抽,决定改个方向劝:“其实蒋琬与王爷到底是拜了堂宴请了宾客的,王妃这样一直压着不给名分,不仅是自己的名誉有损,连带着王爷也背了始乱终弃的骂名,何苦呢,不过是个侍妾,养着玩的玩意儿,而且又是早就失了宠,够不上威胁。王妃就当是体谅体谅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成了。” 这回,没等沈承君开口,退回到她身后的朔月就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一声虽然低,却足以满屋子的人都听得到,沈二夫人当即就脸色低沉的一道刀眼飞了过去,“你笑什么?” 这个时候笑出声来,的确是大不敬的。本就怒火中烧的沈二夫人不敢针对沈承君,自然是要拿下人发泄发泄的。 朔月不卑不亢,脆声道:“朔月是听了二夫人的话,忽然想起了近日来关于城西庆国公家的流言,忍不住发笑。” 沈二夫人下意识的觉得而不是什么好话,沉着脸色怒斥:“连市井流言也拿来主子面前说话,姑娘的规矩是哪个嬷嬷调教的,当真是不像话。” 沈承君失笑的想揉揉眉心,最近也不知道是怎 么着了,大家都喜欢追究她身旁丫头的出身,先是一个夜半拦车的蒋昌明,现在又来个沈二夫人。 这个二婶也真是够粗心的,没听见朔月的自称一直是她自己的名字,而非奴婢么。 她是萧桓的下属不假,但王府上下从来就没人将她当成过奴婢。 朔月毫不闪避的回望,语气平淡的口述事实:“朔月早前是庄妃娘娘身边的人,规矩自然是宫里的嬷嬷教导的。” “果然是……”沈二夫人先前没听清楚,正打算多嘲讽几句,结果后面蓦地闭了嘴,她自然是不敢质疑宫中嬷嬷的教养的,只好恨恨的瞪着人,不说话。 沈承君倒是来了几分兴趣,笑问:“庆国公府出了什么有趣儿的事,说来听听。” “是。” 朔月淡淡一笑,继续道:“庆国公世子妃前阵子被查出有了身孕,原本是件极好的喜事,可不知怎的,这大喜的日子,世子爷的亲妹妹,已经出嫁的永荣郡主竟然给世子爷送了好几房美妾作贺礼,结果气得世子妃胎气不稳,险些连孩子都保不住,世子爷盛怒之下,将几个美人全都转送给了自家妹夫,结果那郡马也是个极品,当日就给收了房,永荣郡主跑回娘家大闹了一场,硬是被 家丁给驾出来的,咱们的人恰好在那日过去送贺礼,看了个全过程,当真是热闹非凡。” 秦氏闻言也抬起头笑道:“这件事我也有听说,永荣郡主此举的确越俎代庖,按理说给房里添人这种事,历来是主母的意思,国公夫人尚在,哪有出嫁了的妹妹插手哥哥房中事的道理。” “正是这个理儿呢,所以刚才听了二夫人的话,才忍不住笑出声。”朔月笑着应声,随即面露疑惑,奇怪道:“按道理二夫人是王妃的娘家人,怎么反倒是支持姑爷纳起妾来了。” 亲妹妹都不适合插手的房里事儿,难道你一个拐着弯的婶子就能插手到她们府里了? 沈二夫人脸色一阵青白,被抢白的好悬上不来气。 一屋子的牙尖嘴利,简直是欺人太甚。还有这个想要扬眉吐气的秦氏,真把沈承君当成亲生的了?糊弄谁呢,你肚子里那个要是某天挡了他们兄妹的路,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二婶也是关心则乱,才会不小心失了分寸。”秦氏在沈二夫人的厉眼下妥协,有些不安的帮着她说话。 沈承君却是低笑一声,“本王妃自然是知道二婶的意思的,但这份人情终究是给不成二婶的,二婶也是做了当 家主母的人,难不成,对于府上侍妾大度到了真心包容,善良提携?” 沈二夫人没有说话,她可记着刚才朔月举的例子呢,她要是说错了,万一沈承君会效仿一番给她家塞美人可怎么办,她的相公她可是最了解的,虽然面上清风岸然的一身正气,但后院里七八房的侍妾可不是弄假的。 沈承君瞧着沈二夫人的沉默,声音陡然冰凉:“我的确说了不计较下毒之人,可蒋琬不行,别说是蒋琬,就是她的家人,说句不怕二婶笑话,蒋琬算起来也与我相处多年,当年我对她的用心,甚至都不比对琪妹妹少。我就是这般性格,若得我帮扶者有朝一日敢反咬一口,我必会让她后悔活在这世上。” 语气一贯的轻飘慵懒,沈二夫人却听得胆战心惊,手心里不由得沁出了汗,总觉得这话是沈承君故意警告她的,脸色也白了起来。 “那、那王妃这是任由蒋家闹事,不打算管琪姐儿了吗?”沈二夫人哆哆嗦嗦的问。 沈承君淡然一笑:“如果二婶只是因为蒋家的闹事儿发愁,本王妃倒是有个主意,可以为二叔解了这燃眉之急。” 沈二夫人立即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沈承君:“还请王妃指点。” 沈承君挑眉一笑:“其实二婶也不必多虑的,蒋家来闹,你大可与他们说清楚,两家虽为同宗,但毕竟分家已久,你只需在蒋家人面前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来,若他们仍旧纠缠,那就怪不得咱们了。” “王妃这是什么话!”沈二夫人大怒,气得面色通红的站起,语气也变得冲了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来,难不成王妃是要让你二叔因为一些流言就把祖宗血脉都抛开了不成?” “流言的确不足以抛开血脉,却能让二叔插手到侄女婿纳妾,二婶的道理,好生有理。”沈承君却是冷笑抬头,哼了一声:“本王妃说的也是实话,两府早就分开单过,互不相扯,比如刚才二娘命令二婶身边的人,却没人被指使得动,这其实就很好嘛。绑在一起受我们连累,岂不是委屈了二叔一家?” “你……”沈二夫人气得心都颤了,可看着沈承君冰冷的眉眼,却忽然有些怕,他们回来京中无权无势,若是连沈家大房的倚仗都没了,他们要怎么安身立命,这么想着,泪珠儿就滚了下来:“妾身知道这一房势弱身微,给王妃添了麻烦,但好歹也是同宗同脉的血缘至亲,王妃何必说这样让人寒心的话。” 第121章 自家人说自家话 随时给她添堵找事儿的至亲么。 沈承君冷笑,都说亲戚二字是这世上最最没得讲道理的存在。 当年她因为与父亲关系破裂,便加倍的善待二房一家,对这个二婶也是诸多照拂,可是这些人被利欲熏心,下起手来时完全没有半点犹豫,这一世沈承君可以看在那么一丁点的血脉份上放过他们,却绝不可能再帮他们一星半点儿。 冬夏撇嘴,翻了个白眼:“二夫人若真是还记得与咱们王妃是血脉亲人,就不会在咱们王妃卧病之时,来替府上的贱婢求情,不知情的,还以为您是蒋琬的娘家人呢。” “你胡说!”沈二夫人冲口就朝着冬夏吼了一句,倒是把一旁的秦氏给吓了一跳,手里的水杯险些打翻。 沈承君不悦的蹙了眉,周身冷意一凝。 沈二夫人立即就服软了,“王妃,妾身也是太着急琪姐儿的事儿了才会乱了分寸,可怜天下父母心,等您有了儿女就会知道这其中的不易,毕竟是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同宗,您若是不喜欢,这些话日后我绝不再提。” 要是因为她这么一闹长房彻底放弃了他们,凭借她对自家老爷的了解,肯定 是不会放过她的。至于暗里收的那些好处,拿都拿了,她倒是不信蒋家人敢来要。 沈承君没有说话,却是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眉心蹙了起来。 “小姐!”冬夏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前来扶着沈承君,身侧的朔月也变了脸色:“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 其他人也都纷纷站起,连秦氏也关切的凑了过来。 沈二夫人彻底软了腿脚,扑通就跪到了地上,这一回比之前可要实诚的多,沈承君听着那声音都觉得疼。 “王妃息怒,且不可因为妾身的几句胡言伤了心神!”沈二夫人是真的害怕了,她可以站在道德的点上比沈承君就范,但对方如果因为她加重了病情,同样是难以收场的局面。 沈承君无力的摆了摆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垂下了眼睛。 冬夏立即转过头怒视着沈二夫人:“二夫人还请回吧,王妃身体不适,实在禁不住你这些戳人心的举动,您是长辈,动不动就主动给咱们小姐跪着,难道不是有意把人放在火上烤吗?琪小姐的事儿我们王府帮不上忙,至于您说的坐实大度之类的话,咱们倒是不介意待日后帮你多坐 实坐实,给您扶扶美名。” 沈二夫人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这会儿倒不是想跪着了,而是她根本起不来,明明沈承君都已经大好了,如何就说病就病,难道是装得? 虽然心里有这个猜测,可这话又不敢说,沈二夫人急的眼里扑簌簌直掉。 冬夏忽然回头娇喝了一声:“二夫人还在这里做什么?是没看到我们小姐被气得昏厥不甘心走吗?还不把给人架出去!” “是!”房门外几个婆子听到吩咐,立马就掀了帘子冲进来,不由分说拉起腿软站不起来的二夫人就往外拖,对她杀猪般的哭喊恍若未闻。 秦氏咬着唇瞧着沈承君的模样,自责的难受,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身子才一歪,就被一只手飞快的扶住:“二娘,请小心。” 秦氏一怔,一抬头,正对上沈承君含笑温和的眼睛,立即瞪大了眼睛:“大小姐,你、你……” “我没事啊,只是刚才有些岔气而已。”沈承君无谓的耸耸肩,旁边朔月跟冬夏一副早就明了的样子,显然对沈承君装病的事情很清楚。 “谢天谢地,可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氏狠狠的松了口气 ,只要沈承君没事,她今天惹的祸就不算大,否则真不知道怎么跟将军交代了。 瞧着秦氏这番模样,沈承君失笑。 所以说越是简单的人越容易快乐,秦氏就是这种心思简单的人,瞧见自己没事,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感恩,而非被欺骗的愤怒。 “吓着二娘了?”沈承君笑了一声扶着秦氏向内室走,将她安置在软榻上休息,“刚才瞧着二娘应该是困乏了,不如就在我这里歇歇,等父兄来了再一同用晚膳。” “是有些累了,随着月份加重,总觉得像睡不饱似的,”秦氏柔柔的说道,“不过方才被你这么一吓,倒是清醒了不少。” “我要是不这样,二婶说不准真能闹到晚膳之后,”沈承君结果冬夏手里的薄被,亲自给秦氏盖在身上:“而且有了这么一病,自然宫里的那场赏梅宴,我就有了不去的理由。” 沈二夫人被当众架离王府,安平王妃旧疾复发卧床,这是多么妥帖又实用的理由啊,朔月刚才一说完,沈承君的第一反应就是祸水东引,果然这个二夫人不负众望,好用得很。 秦氏听了沈承君的话一愣,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她, 问:“可是你刚刚不是已经让人给王爷回话说要参加了吗?王爷先前的意思也是不希望你去的,你却同意了。” 这一回,不只是冬夏,连朔月都忍不住笑了,这位沈家继室夫人,真是单纯的让人觉得可爱了。 沈承君难得好脾气的解释给她听,“皇后的宴请,王爷虽然有办法帮我推了,但难免要得罪中宫,而我身为皇室宗妇,日总要万事留一步,日后才好相见,所以我先应下,然后又有了不可抗力的干扰,自然免了开罪谁。” 秦氏仍是一脸担忧,有些不赞同的咬唇:“可是那样的话,你二叔一家岂不是危险了?” 虽然她也不喜欢二夫人一家,但到底是亲戚关系,她不喜欢沈承君这种找替罪羊的手法。 “二娘放心,萧桓是皇室子弟,对后宫自然要忌惮防备,二叔不同,他到现在还是赋闲在家,后宫的手再长,也管不到他一介闲职身上,就是日后有了官位入了朝堂,以二叔文臣御史的能力,按照皇后汲汲营营的个性,除非他有天真的犯了事儿,否则是不会轻易找他麻烦开罪言官的。若是那样就是有罪当罚,跟这件事无直接关联。” 第122章 单纯的二娘 秦氏似懂非懂的点头,她也知道沈承君这是有意在提点她,开始了不耻下问模式:“那皇后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办赏梅宴啊?” 沈承君乐于解惑,笑道:“皇后娘娘为一宫之主,品日里很少举办这种宴会,这一回的赏梅宴,恐怕是存了给九皇子这个庶子选妃的心思,毕竟九皇子年纪不小,上面的几个哥哥里除了王爷,都是有了正妃侧妃的人。” “不仅如此,还有就是书贵人这次病的不清。” 朔月在一旁也插嘴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适时奉上,也同时是在向沈承君透露一些被她们王爷强力封杀的东宫的近况:“虽然东宫的冯侧妃帮了她不少,但是听说情况不大乐观,皇后借机以幼子无靠的理由收养十六皇子,也需要向大家有个表态。” “可怜的十六皇子,年纪小小就没了生母,”秦氏是个即将做母亲的人,外加本身就很感性,摸着小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皇后娘娘真是个好人。” 汗。 姑奶奶你这是在开玩笑么。 冬夏最最沉不住气,忍不住打破秦氏的幻想:“书贵人的毒跟皇后逃不开关系。” 秦氏震惊的捏拳:“怎么这样啊 ,那皇后真是个坏人。” 噗—— 沈承君今天说了不少的话,解释完就接了冬夏递上来的茶喝,结果被秦氏这轰雷一炸,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冬夏忍不住扶额,朔月也抽了抽嘴角。 沈夫人你的脑子回路其实只是一条直线对吗。 她们给你这么抽丝剥茧的解释,你就分析出这么两个好人坏人的逆天答案出来,你这是要逼死谁的节奏啊。 冬夏跟朔月几乎是同一时间同情的看向沈承君,果然是一孕傻三年,秦氏这是明摆着的没得救了,调教什么的,主子,您还是妥妥的放弃吧。 秦氏脸色涨得通红,不用人提醒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懊恼的低着头摸着肚子,她就是不够聪明啊,但愿这个孩子可以像他的兄姐多一点,千万别跟她这个没用的娘似的。 沈承君察觉到秦氏的自贬,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轻笑了一声,惊讶过后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 秦氏会这样,或许是因为她的心思简单,也或许是因为那份将为人母的心态,总是下意识看到的都是旁人善良的一面,沈承君忽然有些理解,当初父亲为什么最终松口让秦氏进门的事情了。 当时想要借机进入沈家的女子不知凡几,也就只有秦氏这样的人才不会对他们兄妹生出不好的心思。 从秦氏跟二夫人到来以后,沈承君这才算是认真的打量秦氏,本就柔顺的外表这会儿添了几分慈母的温婉,笼着一个暖手在椅子上安静的垂眸而坐,虽然粉黛不施,却独有一股风韵。 “对了,家里那些早年外来的下人,都怎么处理了?”沈承君记起沈家还有那么多糟心的奴才眼线,问道。 秦氏实话实说:“都被我母亲找了理由打发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来没有卖过人,所以也就没找人牙子,一部分送回了老宅尽孝,一部分以安养之类的名义送出府,给了银子由着他们走了,如今府里添了不少新人。” 祁夫人能把秦氏哄着让她接受送走这些人,也算是个人才,沈承君觉得这种安排不错,顺道想起冬夏之前提起祁夫人想要见她的事,便问道:“祁夫人如今还住在咱们府里吗?” “已经回去了,不过,母亲貌似是有什么事想要同王妃讲,问过几次是否能拜见王妃。”秦氏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出嫁女儿的养母住在家里,总不是什 么好听的事儿,只是她也管不了祁夫人的腿。 “也罢,正巧我如今又要卧病在家,祁夫人若是想来,就让她借着探病的机会过来吧。” 沈承君这么说,反而让秦氏更加不好意思,想到养母要上门的目的,心里更是觉得愧疚,支支吾吾的不想应下:“或、或者也没什么要紧事,还是不要了吧。她应该也没什么事儿的。” 沈承君眼中幽光一闪而逝,笑道:“也好,二娘决定吧,若是要来,就提前与我说一声,王爷如今被陛下转调去了工部,空闲的时间较之以往多了,说是哪日抽了空,要同我一起去京郊的别院住阵子。“ 秦氏一愣,想也不想的脱口道:“怎么王爷不在吏部了吗?” “二娘足不出户,怎么也知道王爷是先前是在吏部的?”沈承君露出几分惊讶,笑道:“那是之前,这一届科考在即,王爷因为我生病的关系抽不开身,求陛下恩旨由九皇子萧慎替换,王爷如今改去了工部。” 临近年关,工部可是六部中最闲的地方了。 萧桓调任的事儿,沈承君也是病好之后无意中听冬夏说的,掌管科举升迁的吏部,一直都是六部中最 大的香饽饽,尤其是在科举在即的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自然而然的同高中的举子们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正是拉拢人心的好去处。 萧桓因为自己的关系主动放弃了机会,沈承君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震动的。 秦氏听了沈承君的解释,长长的松了口气,面色也缓和了许多,直言道:“既然王爷不在吏部了,我也就放心了,其实我也是不想说这些糟乱的事儿惹你为难,祁家我的养弟如今也不小了,自小读书还算勤快,原本也没打算他总什么仕途,可不成想这回撞了运,过了秋试,我那养母就惦记上了,自家的孩子有多少实力她也清楚的,又听说王爷掌管吏部,所以,唉……” 后面的话不说也很清楚了,不过就是想借着沈承君这门关系的东风,在春闱的时候有个照应。 现在萧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秦氏反而放心了,能痛痛快快完完整整毫无顾忌的把这些事说出来了。 沈承君失笑的看着秦氏越说眼睛越亮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忍心打断她这么美好的想法,萧桓不在吏部,所以就能断了祁夫人想要借势给儿子谋前程的心么? 第123章 护身符 当然不可能。 对于借势谋好处这种事,祁家上下早已经做的得心应手,这些年从秦氏手里骗走的好处就不用说了,如今有了比沈戎更大的靠山,让她安安静静的不蹦跶,在祁夫人看来,那简直就是天理不容的浪费! 萧桓不在吏部了,他弟弟不是还在吗?萧慎不能用,不是还有以往在萧桓手下呆过的人吗? 所以单纯的秦氏把事情想的忒简单了。 当然,祁夫人如果真能按照这种简单化的思路来行事,沈承君倒是不介意放过祁家一马的。 似乎是在沈承君含笑的目光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秦氏微垂了头,有些抱歉的开口:“其实今天我不该跟着二弟妹来凑热闹的,一进门我就后悔了。” 沈承君笑了笑,并没有说出类似于‘没事’‘没关系’之类的话来安慰她,因为她对秦氏的理解力已经放弃了,这样类似婉转安慰的话在她看来估计就是真的没关系,沈承君想要的是秦氏的成长,一个当家主母该有的智商跟手段,而不是给她一个象牙塔去寄生。 “对了,险些把这个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秦氏忽然想起自己来还是有任务要办的,摘下腰上做工精 致的锦囊,递过去笑道:“大小姐这次逢凶化吉,冉嬷嬷知道我要过来,特意去庙里给你求了符,嘱咐要大小姐常带在身上保佑你平安顺遂。” “冉嬷嬷?”沈承君先是一怔,接过来解开系着的绑绳,里面安放着一道叠得整齐的黄纸包,泛着淡淡的檀香气味。 秦氏含笑道:“嬷嬷听说你病了,担心的不得了,要不是有少将军拦着,恐怕早就来府上照顾王妃了。” “嬷嬷照顾了我们兄妹多年,到了现在还让她老人家操心,是我的不是了。”沈承君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锦囊放在桌上,看向秦氏轻声道:“二娘要不要睡一会儿,现在离晚膳时候还早。” 秦氏点点头,她是真的觉得乏累了:“也好,那我只睡一小会儿,让她们早一点儿喊我起来。” “好。”沈承君应了一声,朔月上前来引着秦氏同她带来的丫鬟一起去了偏房里休息。 沈承君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被沈二夫人闹了一下午,她其实也挺累的,实在是没心情继续练字,干脆也歪在榻上小憩。 按照以往的习惯,冉嬷嬷的东西,沈承君是肯定要戴一戴的,冬夏吩咐人收拾了东西,便蹲下 来,将那个锦囊拿起来朝着沈承君腰上系,沈承君眸色微动,轻轻一闪身,避开了。 “且先放着吧,我这几天还要卧床应应景,带着这个不方便。收到梳妆匣子里去吧。”沈承君淡淡道。 “哦。”冬夏悻悻的收回手,有些奇怪的看了沈承君一眼,乖乖照办。 这一觉睡得算不上踏实,梦里反反复复总是出现她病中初醒时母亲和顺公主照顾她的情景,沈承君很想追问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许下的诺言没有兑现,可是望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怎么也张不开嘴去问。直到漫天火起,母亲悲凉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天际,沈承君惊叫着想要把她拉回来,却一步都迈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火焰吞噬。 “小姐!小姐!”耳边是冬夏惊慌的呼唤,冰凉的小手使劲的推着沈承君,将她从梦魇中拖了出来。 沈承君惊魂未定的看着榻边的冬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上都是汗,声音哑的不得了:“冬夏?” 冬夏狠狠松了口气,扶着沈承君虚软的身子坐起来:“小姐可吓死我了,您刚刚好像被魇住了,怎么叫都叫不醒,还一个劲儿的喊公主。 ” 沈承君深吸了口气,胸口澎湃的情绪压得她心里难受,半晌才道:“我梦见我娘了。” 冬夏手一顿,担忧道:“要不,等小姐好一些了,咱们去庙里转一转吧,冉嬷嬷的护身符,奴婢帮小姐戴上,好不好?” “先不用。”沈承君摇了摇头,脑海里还是母亲绝望悲伤的样子,明明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张脸却清晰的仿佛从未离开一般,心里有些反酸:“我觉得,我娘想我了。” “嗯,公主最疼的就是小姐了,思念小姐是一定的。”冬夏知道沈承君这是心里不好受,轻声道:“如今天越发凉了,您最近身体不好,肯定是让公主担心了,所以回来看您的。” 沈承君觉得心里越发难受,尤其是脑海里还浮现着母亲悲伤的脸,声音闷闷:“我也想我娘了。” 如果当年她没有失去母亲,后来的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比起光芒万丈至今仍旧名耀华晟的母亲,她宁愿娘亲是个如同秦氏一般的普通人,用那些荣耀换取一家平安。 尤其是在看到秦氏那样慈爱温柔的抚摸着腹中孩子的时候,沈承君就会不由自主想到当年她从病中醒来,娘亲爱护心疼的样子 ,她真的好想她。 冬夏红着眼圈小心翼翼的给沈承君擦眼泪,眼前的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候,她才刚刚被带到小姐身边的日子,那时候小姐也总是哭着要找娘亲,有时候一哭就是一整晚,怎么都哄不好。 直到后来将军没办法,跟小姐说公主答应三年后就会回来,小姐才信以为真的不再哭闹了,如今三个三年都过去了,公主仍旧没有消息,二夫人还有了身孕,小姐虽然不再同幼时那样哭闹,但心里肯定更难过。 “小姐,公主希望小姐永远快快乐乐的,只有您好好的,公主才会心安,奴婢听说京郊那边有个凌云寺特别灵验,要不咱们过去求求签,问一问吧?” 冬夏在提起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真心不抱什么希望。 几乎是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和顺公主死去的事实,连将军跟少将军也一样,偏偏就只有她家小姐,异常固执的不肯接受,也从来不肯寻仙问卜,或者其实她心里也是知道公主已经不在的,但还是想要自欺欺人的认为她还活着。 只是这一次,冬夏没想到她说完这个提议后,沈承君沉默了半晌,最后声音沙哑的回了一句:“好。” 第124章 气得不轻 这着实让冬夏吓了一跳,但是瞧着沈承君苍白的面色,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呀,差点忘了,奴婢来叫醒小姐,是因为老爷和少将军过来了,现在正在前厅奉茶呢。”恍然记起自己还有任务的冬夏忽然惊呼出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沈承君吸了吸鼻子,涩声问她:“王爷没回来吗?” “还没呢。”冬夏摇头,老实交代:“朔月说原本已经快到府门外了,宫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又火急火燎的把王爷给请了回去,王爷让人捎话回来说,让小姐陪将军和少将军早些用膳,不必等他了。” 看来是出了不小的事儿。沈承君轻轻蹙了眉,回想了下上一世这个时间发生的大事,想来想去也不觉得有哪里该注意的,索性也就不多想了,让冬夏给她梳头换衣服。 “二娘醒了么?”这时候沈承君才恍然记起,家里还有个二娘在休息。 冬夏小手利落的给她挽了个髻,笑道:“方才去看过了,夫人睡得正香,反正小姐一会儿跟老爷少爷是有正经事要谈的,奴婢就没让人叫醒她。” “嗯。”沈承君满意的点点头。 收拾 妥当了,沈承君便带着冬夏一同去了前厅,沈家父子此刻正在那里喝茶,瞧见沈承君面色不算好的走进来,两人同时都停住了说话,互望了一眼。 “嘿嘿,虎妞,乖女儿!想爹没?”沈戎大咧咧的瞧着自家宝贝闺女,两眼冒红心的凑过来,大手一抬,就往沈承君的脑袋上摸过来。 结果沈承君面无表情的一个转身就给躲开了,默默的坐到距离两人不近的位置上,抬眼也不瞧俩人,扭头吩咐冬夏:“换茶。” “是。”冬夏连忙应了一声,给这父子俩分别一个‘小姐心情不美丽,你们自求多福’的眼神,乖乖的退出去了。 沈戎一只手落了空,再加上冬夏的提示,有些尴尬的拿大手握拳在嘴巴干咳了一声,声音洪亮中透着几分讨好,凑过来道:“闺女啊,你身体好些了没?前阵子你生病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一定难受坏了吧,爹让人给你带了你以前最喜欢的天香楼的玫瑰香酥鸭,你一会儿尝尝?” 沈承君眼睛都没抬一下,声音淡淡:“不了,王爷前阵子请了个不错的厨子,做出的味道略胜天香楼一筹。” 沈戎脸上笑容一僵,对没事儿 乱请厨子的萧桓在心里升起无限怨念,转头怒瞪着自家小子,意思很明显,掏出新玩意儿出来哄你妹妹开心,快! 躺着也中枪的沈承逸表示自己很忧伤,他对于老爹跟妹妹的存在意义简直就是一个移动包裹,如今自家小妹和他不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也不敢保证次次拿出来的东西都能准确讨好啊。 说虽然这么说,沈承逸的效率还是有的,袖子里一伸,方方正正的匣子就拿在了手里,递到沈承君面前,笑道:“哥哥听说王爷给你引荐了药谷的谷主凌墨做师傅,等你得了他的认可,这个‘碧瑶花’刚好可以给你当拜师礼,你瞧瞧?” 沈承君总算是转了个眼神儿过来,面无表情的接过来将盒子才打开,一股淡淡的香气立即就在房间里弥散而开,清香沁人,令人精神一振,晶莹剔透的一株碧色瑶花安静躺在里面。 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是这段时间沈承君读了不少药书,药谷的管事也教给了她不少东西,对这种植物也曾在书里见过,是极为难得的珍贵药材,药性跟那株秋狩得来的晶莲相比,不遑多让。 若是平常,沈承君肯定一脸欢喜的 收下,然后朝着老爹老哥撒娇讨乖,但这会儿她正在生气呢,才不要顺着他们的心思被收买,面色不改的把盒子一盖,放到桌上,语气平淡的道了声谢。 沈家父子对望了一样,看来这回宝贝是气得不轻了,沈承逸顺道给了沈戎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如果不是地点不对,沈戎肯定要拎着儿子出去大战三百回合,但这会儿啥也比不上自家闺女的心情重要,清了清嗓子,声音也降了两个调调:“虎妞啊,爹听说,你二娘带着你二婶今天过来探病了,是不是她们给你添堵了?你有气你就说,爹帮你教训她们!” 沈承君转了个头,不说话,不理他。 沈戎着急的直挠头:“她们都是妇道人家,跟她们生气不值当的,要不,爹这就让人把她们叫过来给你道歉赔礼?” 沈承君低头,不说话,照旧不搭理。 “诶呀,闺女你想怎么样你说话啊,干巴巴的气什么呢。”沈戎本就耐心不多,能用的也就是落在沈承君身上的这么丁点儿,伸手就抓自家闺女的胳膊,嚷嚷道:“走,爹跟你过去看看,谁惹了你,爹当着你的面儿教训她们给你出气!” 沈 承君手一甩,丢开了沈戎拉过来的胳膊,顺便狠狠一眼瞪向了沈承逸的方向。 在一旁抱着肩膀看戏的沈承逸立即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然,下一秒沈戎已经完全不需要理由的针对起了自家儿子,瞪着眼睛道:“原来是你惹了你妹妹?你个混账臭小子!” 莫名被拉入情况的沈承逸表示自己很无辜,但这份无辜在宠女如命的沈戎面前完全没用,劈头盖脸就要冲着他来了。 虽然明知道老爹的教训是雷声大雨点小,但沈承逸毕竟是遗传了和顺公主的智商,一下子就看出了关键,这个时候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节操,沈承逸毫不客气的出卖小伙伴,扬声道:“蒋家上门的事,是安平王爷说不要告诉你的!” “阿嚏……”某个身处皇宫听昭德帝唠叨的躺枪王爷疑惑的望了望天。 沈戎立即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也立马改换立场,祸水东引,目光诚恳的附和:“没错,就是萧桓那个臭小子的主意!闺女你一定是在生他的气!” 门口的冬夏和朔月:“……” 沈承君:“……” 你们父子俩还真是统一战线,你们这么一起坑女婿妹婿真的好么。 第125章 这样不好 虽然沈承君仍旧沉默不说话,但是沈承逸却是仍旧眼尖的发现了自家小妹偷偷翘起的嘴角,也乐了:“行了,为了那么一家子小人生气,你也真不怕跌份儿,我们这不是也都怕你听了心烦嘛,而且咱们也没让人占便宜,要不是姓蒋的那小子身上有功名,估计这会儿还起不来床呢。” “就是,光说我讨厌那些人酸,有本事上门没本事挨揍,才碰了一下就诶呦呦的叫娘,真是,也算是男人。”沈戎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蒋昌明顶着个血书在门口还没嚎上两嗓子呢,就被他一脚踹的眼泪直流。 “是啊,被御史多参几本而已,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沈承君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总算是知道为啥这些人后来跑去蒋家老宅那里闹了,谁让她们家拳头太硬,太可怕呢。 “虎妞,你别生气了,爹这不是也想为你好才瞒着你嘛,难道你觉得爹还对付不了那么几个臭书生?御史那些话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了,连陛下都听腻了,”沈戎讨好的看着自家闺女,笑呵呵道:“至于今天你二娘擅自带着你二婶过来胡闹,回去爹 就关了她禁足,妇道人家,跟着瞎起什么哄。” 沈承君转过头瞪了自家老爹一眼,心里对老爹这种平淡的口气,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不想做恶毒的继女,对秦氏的态度也一直是不排斥也不喜欢,秦氏这回领着二夫人跑来王府,未尝没有借着腹中子嗣试探沈戎底线的意思,这种小家子气的试探被沈戎大咧咧的说成是起哄,也算是对她一种变相的维护。 沈承君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是上辈子,她一定会因为父亲的做法感到失望愤怒,觉得那是对母亲和顺公主的背叛,认为正是他的动摇不坚定阻止了母亲回归的心意。 可是换成这一世,那些话她却说不出口了。 她很清楚,娘亲会怨恨父亲的变心而远走,却不会对儿女的生死置之不顾,上一世直到她死去,她的母亲都没有回来,也许…… 即使沈承君一万个不愿意相信娘亲已经不在了,却还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有些动摇。 这样复杂的心情让沈承君既矛盾又混乱。 一旁的沈承逸最先敏感的察觉到了沈承君的情绪,给沈戎使了个眼色,含笑坐到距离她最近的位置:“行了,气 气就得了,还跟小孩子似的爱撒娇,这福利多给你那夫君留着点儿,哥跟爹年纪大了,经不住你闹腾。听说前几天辛家那个女人过来闹了,你有没有吃亏?” 这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沈承君翻了个白眼,明明萧桓比你还大一岁呢,你是在拐弯说她嫁了个老男人么。还问她吃没吃亏,分明就是在明知故问。 现在外面谁不知道准太子妃辛小姐被他们夫妻赶出王府的事儿。 沈承君瞪了沈承逸一眼,回想起辛玖语当时狼狈又不敢置信的样子,心里又舒爽了不少,唇角浅浅翘起:“凭她?也配!” 沈戎最稀罕的就是自家闺女这副骄矜傲气的样子,这才是他跟和顺的好女儿,有俯视一切的骄傲,目空一切的资本。辛家那丫头算什么,也敢欺负他家宝贝。 “就该给她知道厉害,以为攀上了萧睿就敢出来得瑟张狂,还真敢把自己当国母了。” 要不是他闺女不愿意,轮得到你们来当太子妃么。 面对自家人不问缘由的护短,沈承君终于露出了今天俩人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脸,看得沈戎心花怒放,声音也跟着抬高了几分。 “说起来 ,这个辛家还真不是什么好家教,老爹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女儿虚荣伪善,面慈心冷,还有他那儿子,也不是什么好货,年纪轻轻的就不学点儿好,在任上胡作非为,目无法纪,闹得沸沸扬扬,当真是一家子的混账。” 沈承君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问道:“爹,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人了?” “诶?虎妞怎么知道的?” 沈戎愣了愣,原本还想说出来跟闺女显摆显摆呢,结果直接就沈承君给点破了,只好实话实说:“也怪辛家那小子气运不好,我前两天回府时恰好遇上了个落魄晕厥的老人,心里不忍就帮了他一把,结果你猜怎么着,什么叫做冤家路窄啊,那人竟然是来上京告御状喊冤的,辛家那小子人模狗样的,竟敢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龌龊事,辛默那个老狐狸,他闺女刚惹了你,他儿子就撞到你爹我手上了,哈哈,这就是报应。” 果然是这样,沈承君不得不叹一声命运的齿轮咬合的还真紧。 前一世辛家长公子为祸一方,告御状的人求告无门最后找上了父亲,以沈戎的耿直个性自然不会冷眼旁观独善其身,辛、沈家的 仇怨就此拉开,演变成最终的不死不休局面,这一世即使因为萧桓的插手,辛家公子没能按时回京赴任,但是该发生的告御状事件还是如约而至。 既来之则安之,即使辛家让步不主动找过来,沈承君也势必要为上一世的血债讨个说法的。 沈承君叹了口气,问道:“是辛家公子在任上作恶了吗?” “哼,说他作恶都是轻的了,”沈戎提起这个也来了精神,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奸佞之徒,冷声道:“在任期间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目无王法,为祸一方,仗着他老爹的势,都快成了土皇帝了。” 沈承君当然知道辛家公子的事儿不小,否则上一世也不会闹得那么严重,“那爹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明儿个一早,爹就会在早朝时将他的罪行呈上去,让陛下从严发落,此害不除,不足以平民愤。” 果然是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沈承君下意识的看向沈承逸,从兄长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不赞同。但是显然他已经跟父亲提过并且被否决了,所以这会儿沈承逸并没有说话。 “爹,我觉得这样不好。”沈承君想了想道。 第126章 身边的人最可疑 “哪里不好了?”沈戎瞪了眼睛,不悦的瞧着沈承君,他宠爱女儿不假,但也是有原则的:“这种混账决不能姑息,你哥跟我说要把事情交给京司衙门,已经被我家法伺候过了,那些家伙要是敢接,那老人家也不会在京里转这么久了。” 言下之意,你要是接着说,老爹也会罚你的哦。 “我当然跟哥不一样。”沈承君忍住笑瞥了沈承逸一眼,才娇声道:“如果是几天前,我肯定也支持爹爹金殿举报,将那罪魁绳之以法,不过现在有些麻烦了,女儿刚刚惹了辛家的大小姐,父亲就抓了辛家公子的把柄,这样是不是太巧合了啊。” 沈戎浓眉紧拧,倒是难得将这些话听了进去,但是想想又觉得无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总不能因为几句流言就退缩了。” 沈承君咬唇,面露愧疚:“话虽如此,原本伸张正义的好事,却要因为女儿的关系被人猜忌公报私仇,早知道我就忍一忍,不跟她发生冲突了。” “说什么胡话!”沈戎立即就炸毛了:“打上门来了你还忍着,那你还是我闺女吗?” 沈承君再接再厉:“可是到底是我连累了爹啊,本来是大快人 心的惩恶扬善,可现在这么被我一搅合,就算是平了民怨,也会有不少人猜忌里面的水分,对您不公平,对那老人家也不公道。” 沈戎皱眉:“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事已至此,不管是不可能的,要不,让你二叔熟悉的御史接手?” 反正他跟御史一向不和,是没啥交情的。 沈承君苦了脸:“可是我刚得罪了二婶……” “那是也她自己作的。”沈戎一如既往的护着闺女到底:“大不了爹换个人找。” 沈承逸却是在一旁低低的笑了:“既然爹答应了交给御史们去弹劾,那就让妹夫出出力吧。” 他就知道把事情引到妹子这边儿,老爹总会妥协的。 沈承君欢快的点头:“正是这样的,就交给萧桓去办吧,这些年在皇上的刻意扶持下,辛家的权势愈盛,咱们迎面而上,也难免会引了陛下猜忌。” 以昭德帝的多疑,上辈子就因此怀疑过父亲,所以才力保了辛家,她可不要自家老爹重蹈覆辙。 沈戎有些奇怪的看着沈承君,语气有些泛酸:“这倒怪了,你不是一直最喜欢这个皇舅舅,一贯喜欢站在他那边帮着他说话的么,怎么这会儿忽然就转 了性儿了?” 沈承君脸上笑容一僵,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对于宠她纵她的昭德帝,她此时正是最依赖信服的时候。 事实上在沈家出事以前,昭德帝在她眼里,一直是疼她宠她的好舅舅,是十分爱戴尊敬的长辈亲人,甚至那一世沈承君的骄纵霸道,有一半都是昭德帝给宠惯出来的。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个让她崇拜敬仰依赖的亲人,却成了最终灭她全族的刽子手。 沈承君咬了咬唇,不想泄漏了心底的情绪,低头道:“舅舅哪有爹爹亲嘛,我还是最喜欢爹跟哥哥的。” 沈戎圆满了,沈承逸在一旁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胳膊,缩着脖子,一副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样子。 沈承君没好气的白他:“少装样子啊你,把人都给我守丢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话一说完,沈承逸的脸色立马就不好了,喜娘这件事,绝对是他独当一面以来最郁闷的一次败笔。 “是我的错,轻敌了。”沈承逸认罚的伸出手,一副任君处理的表情。 沈承君挑眉反问:“就只是轻敌?” 当然不但是轻敌,还有沈府的内奸,这才是沈承逸最最挫败的地方。 沈府作为他的家 ,他自认为里面的每种势力他都分辨清楚,即使混合了各路的牛头马面,他也自信可以游刃有余的将计就计。 结果呢,现实就狠狠的给了少年英雄一个耳光。 能知道这件事始末的人少之又少,对方精准的找到了两边的时间差,精确的拖延接头的人马,杀人逃走不过瞬息,这份挫败感堪称沈承逸成年后之最。 盛怒之下的沈承逸反而愈发冷静,将府里的情况从头到尾细查了一遍,却是越查越心沉。 “我倒是有一些头绪,哥哥回去之后,注意一下这些人吧。”瞧着沈承逸的表情,沈承君就猜到他应该是遇到了不顺,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名单递过去,上面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名字,沈承逸接过来只一眼,就惊讶的望向沈承君。 “你确定?” 这些人都是他第一时间排除在外的,算得上沈家里最值得信任的几个人了。 沈承君摇头:“不确定,但里面至少有一人与此事相关。冬夏从小就跟着我,如果不是亲近又信任的人,她不会刻意瞒我。” 将那天冬夏的异常,沈承君大略讲了一遍,看着自家老爹和哥哥异常严肃的表情,沈承君 也无力的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不想怀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这些人我会查。”将那张纸叠好,沈承逸郑重的说道,顿了顿,又看向沈承君:“但在这之前,我不准备放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沈承君点头,这上面的每一个说白了都是沈家的心腹功臣,如果不是事情太巧合,她也绝不会怀疑其中任何一个。 “小姐,夫人醒了,已经带着人朝这边来了。”门外,冬夏清脆的声音响起。 沈家兄妹下意识的都闭了嘴,不是不信任秦氏,而是她实在不是个头脑灵活能藏住心思的人。 沈戎听见冬夏的称呼,忍不住皱眉,有些不赞同:“都成亲这么久了,冬夏的称呼怎么还是‘小姐’?让外人听到了又要议论纷纷。” 上次发现沈承君手臂上的守宫砂,这件事一直沉甸甸的压在沈戎心头,自家闺女嫁了却不肯圆房,实在让他不放心,他一个大男人又不能直接问,真是急煞人也。 沈承君先是一怔,她倒是一直都没注意过冬夏的称呼,这么一回想,貌似每次冬夏当着萧桓的面称呼她小姐时,萧桓都会略微露出几分不愉。 第127章 你看够了没有! 那个男人啊。 因着秦氏的到来,几人便停住了话题,改成纯粹的叙说家常,冬夏引着秦氏进来后便站到了沈承君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承君疑惑的瞧了她一眼:“怎么了?” 冬夏咬了咬唇,凑到她耳边道:“地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蒋琬自尽了。” 沈承君真都无语了,才刚有人来她这里蹦跶着求情,下午,蒋琬就去死一死,说这是巧合,骗鬼呢。 “肯定又是没死成咯?”沈承君冷笑了一声。 冬夏郁闷的点头,可不是么,死不掉的蒋琬,你简直就是个小强嘛。 “让人守好了,等王爷回来了由他定夺吧,我病着呢,理不了事。”看起来,这王府也不如她想的那么铜墙铁壁,连牢里都能送进去消息,这可不该是蒋家能做到的。 冬夏应了一声匆匆去办。 沈家父子很明显感到自家宝贝的情绪波动,但毕竟是身在王府,沈戎再怎么大咧咧也不会直接去问,见沈承君无意提起,便都默契的当没听到。 晚膳萧桓果然没有回府来吃,沈承君陪着父兄跟秦氏一同用了晚膳,闲聊了一会儿,几人便准备返回沈府。 临走时秦氏特意穿上了沈承君准备 的云锦披风,得知是自家闺女提前准备的,沈戎笑得一脸欣慰。 沈承逸伸手拦住沈承君往外送的身影:“你就别出去送了,今儿之后你还要对外装病呢,万一被哪个多事儿嘴碎的看到了,会给王爷惹麻烦的。” “就是,身体还没好利索呢,仔细被风吹了。”沈戎也赞同的点头:“东宫和中宫最近闹得厉害,你病得正好,此事的确不该你去掺和。” 沈承君乖巧的点头,目送着父兄出府。 回到房间后,特意派朔月去凌墨那边走了一趟,要了副能够随时卧床发病的药,万一闵后或者昭德帝派了御医过来,提前有个准备也是好的。 都安排妥当了,夜色也渐深了,萧桓还不见回来,沈承君便换了衣服准备沐浴就寝。 今天其实还真挺累的,早起就开始练习臂力,识别药材,紧接着沈二夫人又闹了一场,同父兄又合计了接下来的事,只在下午的时候小憩了一会儿,还做了场噩梦。 想起梦里的情景,沈承君仍旧心有余悸的难受,这么多年她很少梦见母亲,好不容易梦到一次,结果还是场噩梦,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以至于连萧桓进门,冬夏在屏风外请安的 声音都给忽略了。 萧桓从宫里匆匆而回,听说岳父一家早已经离开,便径直朝着黎华院这边,路上听朔风将下午家中发生的事情禀报了一遍,听到沈二夫人说的那些话,萧桓冷嗤一声。 是不是最近他太低调了,怎么短短几天阿猫阿狗的谁都敢上门来找他媳妇麻烦。 连挨了打他都还要担心她会不会打的手疼的媳妇儿,凭什么要被你们这些人欺负? “宫里那边送了消息过去了吗?王妃病的严重,中宫的赏梅宴她是去不成了。”萧桓淡淡的扫了一眼朔风。 朔风连忙回道:“下午的时候外面已经传开了,宫里暂时还没有报信儿,王妃的意思是等明日一早再去,还命朔月从凌先生那里取了发热的药回来。” 萧桓轻轻颔首:“就按照王妃的意思去做吧,药就先不必吃了,让太医院那边的人盯紧着些,宫里派了人提前送消息出来便是。” “是。”朔风应声去办,对于自家主子凡事以媳妇儿为先的作风已经练出一副铜墙铁骨,见怪不怪的习惯了。 一脚踏入正房,萧桓才知道沈承君正在模样沐浴,隔着一道屏风,淡淡的水汽夹杂着澡豆的清香,萧桓故作淡定 的走到桌案前,垂眸去看沈承君今日练的字,远远望去聚精会神,事实上注意力全都被那清晰的水声给吸引了过去,连冬夏给他行礼问安他都恍然未觉。 隔着一道屏风,他心上的人儿正在沐浴,恐怕是个正常男人就难免生出几分绮思,萧桓听着里面压低的笑语和细微撩水的声响,觉得这样做和尚的日子是折磨。 明明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娇妻,两心相许郎情妾意,却只可远观不能靠近,当真是郁闷之极。 “呀,冬夏,你看我胳膊上这是什么啊,好像是……” 正想着,忽然里面传来沈承君一声惊讶的低呼,让萧桓精神一凛,不知怎的第一反应就是之前沈戎说过的胎记,脑袋一热,想也不想的直接就冲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捞起沈承君的胳膊,急声道:“在哪里!真的出……现了?” 入手的手臂白皙如玉,水珠儿顺着倾斜的弧度轻轻下滑,更衬得皓腕莹白如雪,一点朱砂凄艳的点缀其上,分外惹眼,在内臂处似乎是被什么虫子叮咬了,红了一小块,却并没有传说中的胎记踪影。 萧桓脑袋轰的一下,觉得整个人都懵了。 懵的显然不止萧桓一个,连同冬 夏在内的主仆二人也都惊着了,沈承君眼睛睁得大大,一副见鬼的表情瞪着萧桓,直到手臂被抓了过去才反应过来,想也不想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萧桓懵是懵了,但本能的感官反应还是在的,所以这一巴掌最终还是没打到萧王爷俊美又通红的脸上,只算是解放了被他刚才抓住的那只手。 “那个、阿君,你听我解释,我其实吧……”萧桓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窘迫最词穷的一次,面色通红的想要解释,可究竟想说什么,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全都是冲进来时不小心看到的美丽风光。 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白嫩莹润挂着水珠儿的肌肤、还有…… 沈承君情急之下抓了最近的衣服挡在自己胸前,尤其是发现萧桓一双眼睛晶晶亮的仿佛能透过那布料看穿她胸前一般还在盯着那里看,气得整个人都抖了,一把水就朝着萧桓的脸上撩了过去,气恼的喝道:“你看够了没有!” 也许是因为羞愤的关系,总之萧王爷在沈承君这种愤怒的语气里听出了女子娇娇的味道,他是很想实话实说自己是没看够的,但是在沈承君这样如狼似虎的眼神里,还是咽了回去,移开了眼睛。 第128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那个,其实……” “还不出去!”没等萧桓说什么,沈承君再一次娇喝道。 萧桓动了动嘴巴,乖乖的出去了。 伺候沈承君沐浴的冬夏仍旧保持着方才准备给沈承君查看手臂的姿势,整个人都已经惊呆了。 方才发生了什么,王爷忽然冲进来把她家小姐看了个遍,然后就这么被骂走了? 太没毅力了啊,你不是应该多解释两句的吗?解释不清楚不是应该武力解决的么,就这么走了?你这么走了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跟小姐圆房啊?话本子里明明不是这么写的啊。 沈承君一低头就看到自家贴心小丫鬟俩手趴在浴桶沿儿上,一张被热水熏得发红的小脸上满是遗憾的表情。 沈承君:“……”她好想杀人,真的。 她就是胳膊上被咬了个包,纳闷都入冬了怎么房间里会有蚊子而已,为毛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小、小姐……” “干嘛?”沈承君一个刀眼飞过去,等着冬夏。 冬夏被沈承君这种炮仗一般的声音给吓得一缩脖子,苦了小脸委屈道:“水凉了,您该起身了啊。” “我怎么没觉得凉?”沈承君撩了两下水,把身子继续往水里沉了两沉,眼底的火苗蹭蹭蹭的往 上窜。 冬夏在一边小声嘀咕,那是因为你火气太旺了,当然感觉不到凉。 不过不管怎样,沈承君总不能一直在水里面泡着,过了一会儿算是平复了心情,总算是从水里钻了出来,周身的低气压嗖嗖的冒冷气。 从屏风后面绕出来,萧桓已经不见了踪影,沈承君愤怒之余又狠狠松了口气,算他识相。 绞干了头发,沈承君愤愤然的躺下,肚子里的火气没发出去,这会儿倒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尤其是朔月进来禀报说,王爷要在书房处理公务,今夜不过来休息,沈承君气得抄起枕边的如意就砸了出去,还不解恨的丢了萧桓的枕头。 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把那点儿困意又给召唤回来了,沈承君被子一蒙,什么都不想的睡了过去,临被睡意淹没前,沈承君忽然想起今天本来她是打算问问萧桓正事儿的,不过算了,改天再说吧。 冬夏等着沈承君呼吸均匀了,才松了口气,自家小姐发威起来可是连王爷都打的啊,可吓死她了,也幸好是王爷闹了这么一出,之前她还担心下午小姐梦见公主后心情抑郁,晚上会睡不安稳呢,这会儿瞧着,估计小姐是想不起那场梦了。 “王爷 ,王妃砸了如意。” “王爷,娘娘把您的枕头给丢了。” “王爷……” “王爷,朔月来禀,说王妃已经入睡,睡前喝了安神茶,还算安稳……” 呼——听说沈承君总算是折腾累了熄灯睡觉的消息,萧桓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原本他今天还有正事想要跟她商量来着,这么阴差阳错的一闹腾,估计她又要生自己的气好几天吧。 他只是太紧张她了,岳父提起的那个诡异的胎记,自从听说有这个东西存在之后,他翻阅了不少古籍,还命人暗中查探,却都是一无所获,所以听到沈承君的声音,就不由自主的冲了进去,不知道这样的理由她肯不肯接受。 萧桓轻轻叹了口气,好吧,他承认,其实这里面也有那么一小丢丢的故意啦,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他当然会想着更进一步。 丢开手里的公文,萧桓绕进里面的内室里,在不久以前,这里是他经常休息的地方,每每处理完公事到深夜,他就干脆歇在这里。 可是最近睡惯了黎华院的温香软枕,这个他熟悉的矮榻就变得格外不舒服了,萧桓强制性的让自己闭上眼睛,结果脑海里立即出现的就是刚才在黎华院看到的那一幕 ,哪里还睡得着。 看来,这一夜是注定要无眠到天亮了,萧桓翻了个身,深深的叹了口气,没良心的女人,偏你还真睡得着。 沈承君不仅睡得着,大约是这一天确实挺累的关系,这一夜睡得还出奇的好,连梦都没做一个的直到天亮。不过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看到自己身边分明被人躺过的痕迹,一张脸又黑了。 用过早膳,药谷的管事照例过来给沈承君指导功课,沈承君心里惦记着昨天没来得及跟萧桓交代的事儿,显得有些不专心,喜娘那件事拖一拖,早一天晚一天的也就算了,可是找御史弹劾辛家大公子的事儿,可是必须速战速决的。 也因为她的心思没都放在面前的药草上,连着出了好几个错儿,看得那个药谷管事原本满意的目光多出几分不悦,手里的戒尺‘啪’的一声就抽在了沈承君的手上,疼得她一哆嗦。 冬夏在一旁缩了缩脖子,合着你们药谷出来的人都有虐人倾向是吧,那个姓凌的谷主是这样,这个负责教学的管事也是这样。 那管事恨铁不成钢的瞧着沈承君,摇头道:“王妃若是如此心不在焉,依在下看,还是不要再勉强学下去了,须知身为医者,一 念天堂一念地狱,稍微一个辨识错误就能让人终身受害,王妃刚才这几个错误看似不大,一旦与人命牵扯上,可就没有小事了。” 沈承君咬了咬唇,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状态不好,平日里只需记两遍就不忘的药草特性,这会儿竟出了好几回错,别说是管事不高兴,连她也恼火得紧。“是我不对,还请先生不吝再来一次。” “罢了,你心思不在这儿,再教你十遍也无用。”那管事却是不买账的一甩脑袋,哼了一声:“休息一会儿吧,王妃将心里放不下的事情先处理了再继续。” “多谢先生。”沈承君感激的道了声谢,昨天的事儿闹得她跟萧桓分居,这会儿萧桓已经去了早朝,追过去是肯定来不及了,沈承君想了想,叫过朔月,让她将事情始末记住,送去给萧桓,让他自己看着办。 如果他因为昨天那一巴掌不愿意帮自己……沈承君眼神暗了暗,那就算了。 朔月是萧桓近卫,王府离着皇宫不远,但这一来一回的也需要不少时间,好在这一回管事并没有催促,反而是放任沈承君坐立不安的等待,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坐在椅子上细品,动作倒是跟之前的凌墨出奇的相似。 第129章 各退一步 等的不耐烦了,沈承君便铺开纸来慢慢写字,练废了一张又一张,直到外面朔月匆匆而回,才停了手。 “王爷请王妃放心,王爷昨夜就已经安排过了,姚御史连夜就去了边县取证,不日即回。只是,王爷猜测这一次弹劾,最多只是伤筋动骨,不会绝其根本,让王妃莫要抱太多希望。”朔月笑着向沈承君复述萧桓的话,顿了顿道:“另外,王爷请王妃今天晚些用午膳,说是特意准备了好吃的给王妃。” “谁稀罕他的好吃的,我那么贪嘴么?”沈承君强忍住嘴角翘起的那一丝弧度,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欢喜,这件事有昭德帝压着,伤筋动骨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萧桓不等她说出口就替她安排妥当的熨帖,立即消散了她一早上的焦躁。 随即又摸了摸发红的手背,沈承君撇嘴,这个家伙,明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个事情着急,也不提前说一声,害她被罚,太坏了。 在一旁品茶的药谷管事头都不抬就能感觉到从沈承君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甜腻腻的情绪,暗哼了一声,沉迷情爱不思进取,真不知道谷主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丫头。 早早过了修习医理 药理的年纪,即便天资再好,终究是定力不够,容易被世事情感左右,难成大器。 可是不管怎样,他还是要按照谷主的吩咐去办,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好了,既然处理完了,王妃也该继续功课了。” 沈承君立即回神,表情郑重认真的点头,再次走向那一排药材,恭谨道:“还请先生再教导一次。” 另一边,御书房内,萧桓一身玉冠朝服负手而立,身边的工部几位大臣将近期内的要务有条不紊的奏禀,昭德帝坐在龙案后静静的听着,偶尔抬眸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几个儿子。 众臣们将这一幕不动声色的收入眼底,太子卧病多时,似乎是给陛下提了个醒,近日来对三皇子九皇子等人多有倚重,三皇子自是不必说,众皇子中最先封王,虽然因为王妃的事被调任工部,却仍旧手握重权。 而接过三皇子吏部调令的九皇子萧慎,一改往日散漫不羁,做出的政绩实在让人刮目相看,一时间风头正盛,近期内多被提拔,相比之下,六皇子萧祁中规中矩的倒是平淡了许多。 储君无嗣,不少人暗自猜测,这是不是新一轮夺嫡之战的前奏。 等到 处理完朝臣政事,昭德帝挥退了其他人,只单独留下了萧桓。 “这次的赏梅宴之后,小九也该成家立业了,你们兄弟几个里,你最早封王的,如今太子卧病,朕有意在此之后将老六和小九的王位定下,你可有什么看法?” 昭德帝这话说的十分随意,仿佛是在谈论天气一般平淡,眸光里却透着几分睿智的犀利。 萧桓平静的回望,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儿臣并无异议。” “按理,你的王位早立,此间战功赫赫,提升亲王也并不为过。”昭德帝的眼神略微柔和了几分,“但此时不行。” 当然不行,太子卧病东宫,皇帝需要的是能够平衡朝堂的势力,而非异军突起的皇嗣。 萧桓忽然就笑了:“父皇想说什么?” 昭德帝眉梢挑了挑,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派了姚御史去边县调查辛默长子的事,辛家的确可恶,但辛默之女已经定了太子妃之位,此时辛家动荡,会引起朝堂风波,太子,终究是太子。” “那依父皇的意思当如何处置上京告状的那名老者呢?”萧桓挑眉反问。 昭德帝脸色略沉:“朕知道辛家那丫头有错在先,你将人 留在边县小惩大诫,朕也已经默许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待日后再发落便是。” “只怕有些晚了。”萧桓面无表情的抬了眸,淡淡道:“姚御史连夜前往边县时,并没有刻意隐藏身份缘由,此事应该已经传扬出去,若是如此高拿轻放,恐怕会民怨沸腾,对朝廷不利。” 早在他决定派出姚御史的那一刻起,他就防着昭德帝包庇辛家,一路上虽然不是吹吹打打的过去的,但至少沿途的百姓都知道姚御史的来头,怎么也不可能被轻易压下。 “混账!”昭德帝终于还是怒了,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着萧桓扔了过去,萧桓半分都没躲,任由茶杯砸在自己的左肩上,滚烫的茶水洒了半幅身子。 “前几天你把准太子妃从你府里给丢出去,外面已经在种种猜测你同东宫不和,这次再由你来弹劾辛家,是非要坐实你跟太子的闲话吗?”昭德帝指着萧桓,气得直喘:“别拿着承君做幌子,你想做什么,威压东宫吗!” “怎么会,父皇不是已经准备用六哥跟九弟来压制我了么?”萧桓身上湿漉漉的,却丝毫不见狼狈,淡淡的回望着昭德帝,只在他说 拿沈承君做幌子这句话的时候皱了皱眉。 昭德帝这么急着将老六跟老九封王,除了敲打准备收养十六皇子的闵后之外,未尝不是在可以分割萧桓在朝中的势力,在这个父亲的眼里,从来就只有明贤皇后所生的孩子,这一点很多年前萧桓就已经认清了。 昭德帝盯了他半晌,试图从萧桓脸上看出一丝怨恨或者愤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朕的骨肉,朕自该是一视同仁,这次辛家的事尚有余地,你也不要赶尽杀绝。” 言下之意,各退一步,不动辛默,辛家公子随便。 “谨遵父皇教诲。”萧桓声音没有欺起伏的回道。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辛家即使不是什么底蕴深厚的世家,但这些年崛起的速度迅猛,如今又搭上了东宫,仅仅一件事不足以连根拔起。 昭德帝瞧着这儿子公事公办的样子,只觉得头疼,果然生儿子实在是太不可爱了,同样是庄妃所出,云阳生的娇憨讨喜惹人爱,萧桓却冷冰冰的一副木头样,差距也忒大了。 “还有,朕听说承君昨天被沈家的那个亲戚给气得生了病,有这回事吗?”正事谈完,昭德帝便转了个话题。 第130章 皇后探病 萧桓神色淡淡,轻轻颔首:“确有此事,阿君中毒之后身体尚未痊愈还在恢复,儿臣已经命她闭门谢客,安心休养。” “哼。”昭德帝不悦的哼了声,脸色略沉,“沈家那些极品亲戚当初朕就看不惯,要不是和顺心软护着,朕早就下旨处置了他们,如今还敢欺负到她女儿头上了,当朕不存在么。” 萧桓垂着眸没接话,只昭德帝这个态度,沈家二叔想要回归朝堂某个好前程的希望算是彻底落空了。 昭德帝见他没有反应,轻轻皱了眉,“皇后原本有意让承君帮她一起安排这次的赏梅宴,毕竟太子妃未定,她是唯一的王妃,给小九选妃,她是做嫂子的,尽量还是能出席最好。” 萧桓敛眸,没什么表情:“阿君原本也是一口应承,只是没想到会出了意外。” 昭德帝闻言,知道萧桓这是打定主意不打算让沈承君掺和进来了,叹了口气:“也罢,病了便好好养着,上次秋狩之后,朕总觉着这丫头跟朕好像有那么点儿疏远了,等她好了你多带她进宫来走走。” “是。” 昭德帝厌烦的摆摆手,“罢了,你回去吧,让临海带着你去侧殿里换件 衣服。” 这个儿子,说他木讷吧,偏偏他聪明的过分,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偏偏这性子冷淡淡的,和谁都不亲近,真不知道阿戎那个娇养的闺女怎么就瞧不上从小一直宠她的太子,反而看上他了,俩人竟然还能过得挺好。 萧桓懒得理会昭德帝的腹诽,转身随着叫临海的公公出了御书房。 虽说昭德帝是下了旨让他去侧殿换衣服的,但是萧桓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就这么顶着湿漉漉的袖子从御书房一直走到宫门,不多时,安平王爷惹怒昭德帝被打的消息四散传开。 另一边沈承君总算是结束了一上午的教学,脑子里塞了满满的各类草药的品性医理,神清气爽的换了身相对便捷的衣服打算去院子里打一套拳松松筋骨,才一出了门,就看见朔风匆匆而回,说是皇后听说安平王妃卧病,派了太医过来给沈承君看诊。 说的好听,不就是想试探试探自己到底是病了,还是有意与东宫联合对抗她么。 沈承君哼了一声,让人把提前就在炉子上温着的汤药取了过来,这边动作利落的换了衣服,乖乖缩回到床上去装病。 还别说,凌墨出品,果然是有质 量保证的。 药才一入口,沈承君近日来养出的好脸色就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衰败了下去,而且这种药入口没什么特别味道,气味却十分大,仅仅是这么一小会儿,房间里就充斥着浓郁的药味儿,倒是做足了长期卧病的样子。 “果然是好东西啊。简直是深宫过日子的自保必备品,简直太专业了。”冬夏捧着空空的药碗,一脸的惊叹,扶着脸色苍白的沈承君躺下,又放下帘帐,等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皇后派来的御医总算是到了。 “奴婢凤仪宫掌事宫女翠瑶给王妃娘娘请安。” “微臣太医院卢锐见过安平王妃。” 一前一后两人相继给沈承君请了安。沈承君躺在床上,隔着厚厚的帘帐隐约可以看清外面两人的身形,身材纤细的那一位名唤翠瑶的宫女,正是闵后的心腹。 “咳咳……请、请起。”还没等说话,沈承君先压抑的咳嗽了两声,倒不是装的,而是凌墨这服药实在是霸道,沈承君几乎都要相信自己病入膏肓了。 翠瑶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是闵家给闵后送进宫里的陪嫁,从进门以后就不着痕迹的四处打量,这会儿不卑不亢的上 前一步道:“王妃娘娘,皇后娘娘得知王妃卧病,十分忧心,特意命奴婢引了平日里为皇后请平安脉的卢太医来为娘娘探病。” 沈承君靠在软垫上,无力的摆了摆手。 一旁伺候的朔月立即会意的上前,脆声道:“王妃身体不适,咱们代王妃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说罢,转身向太医行了个礼:“有劳太医了。” 那位卢太医同翠瑶对视了一眼,上前几步,半跪在榻边,沈承君从里面将手伸出来,隔着帕子给他探脉。 对于这种小喽罗的试探,沈承君表示自己毫无压力,透着层层帘帐,可以隐约看到那位太医眉间的褶皱几乎可以夹死几只蚊子,尤其是当沈承君压低的咳嗽几声时,那人的表情越发凝重。 片刻之后,卢太医收回了手。 “太医,如何?”翠瑶立即问道。 卢太医面露为难的看了眼翠瑶,叹息这次算是白跑一趟,给不了皇后满意的答复了,叹了口气道:“王妃娘娘的脉相虚浮无力,气血虚损,实乃里寒表热,虽无大症,却需好生调理,切不可伤心动火,宜静养安神,不可多做劳动。” 翠瑶显然是没想到沈承君是真的病了 ,微微露出几分惊讶,隔着帘帐虽然看不清沈承君,但还是不死心的瞄了好几眼,脸上却做出一副十分担忧关切的表情,真挚得让人险些信以为真。 沈承君也乐得配合,命人请了卢太医出去喝茶,便将帘幕拉开,露出自己苍白又没什么血色的脸来,大大方方的给翠瑶看。 闵后尖锐刻薄,一向不得昭德帝喜欢,只是看着明贤皇后的面子上才给些体面,不成想她身边的侍女倒是不错,也难怪会这么得宠了。 “有劳皇后娘娘惦记,咳咳……原本还想着近期身体好转,要去给娘娘请安的,咳咳,可是现在恐怕……”沈承君虚弱的靠在软枕上,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没几句话,人就伏在枕头上喘个不停。 翠瑶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落了空,脸上却挂着善解人意的笑容温声道:“王妃切莫如此,太医说了娘娘的身体需要静养,娘娘自来就与王妃关系亲近,肯定是会体恤娘娘的,您只管安心养病便是,待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 “话虽如此,咳咳,到底是辜负了娘娘的厚望。”沈承君无力的叹了口气,眼圈有些泛红:“舅母待我视若己出,我自是感激的。” 第131章 试探 可惜我心中承认的舅母从来就只有明贤皇后一个。 翠瑶见此,连忙抢了冬夏的活儿,接过她手里的水杯送到沈承君嘴边,服侍她喝了两口,才柔声道:“王妃既能如此想,皇后娘娘待您的心也是一样的,这次派了太医过来,不仅是、给娘娘你瞧病,也是奴婢让来送烫伤药给安平王爷的,皇后娘娘知道安平王府里不缺大夫,但这份慈母的心意,是到底放心不下的。” “烫伤药?”沈承君疑惑的抬眸,有些不解和着急:“王爷晨起便入宫,是哪里受了伤吗?怎么会烫伤的?” 翠瑶露出几分为难,最终还是在沈承君不停的伴着咳嗽的催促下实话实说道:“其实具体情形如何,皇后娘娘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今早在御书房议事,陛下单独留了安平王爷一人在内,后来似乎是发生了争执,王爷离开的时候半边身子上都是茶水,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奇怪,猜测着应该是被热水烫伤了。” 沈承君当下面露慌乱,抓着翠瑶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抓得她生疼却又不敢躲开,“这可怎么好?舅舅咳咳……舅舅是要责罚表哥了吗?不、不行,咳咳……冬夏给我换衣服,我… …咳咳……我要进宫……” “王妃切莫着急,或许这只是猜测而已,您这样贸然进宫反而会引来陛下不满。”翠微趁着沈承君咳得没什么力气,将被抓红的手解救出来,轻声安抚,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视不屑。 就是个被陛下宠坏的草包王妃而已,真是浪费了娘娘的心思,这种空有相貌地位的女人,要不是仗着生母的庇佑,最多也就是个侍妾的命。 沈承君剧烈的咳了一阵,才喘息着说道:“都是我不好,被人算计,连累了表哥。” 翠微眉心蹙得更紧,“王妃无需自责,都是那恶人毒辣无良,娘娘身在后宫不能照拂到王妃,也为此事多有自责,只可惜王妃已经决定原谅了那些人,娘娘不好再为王妃出气平愤。” 沈承君疲累又感激的扯出一丝笑来:“难为皇后娘娘如此待我,只是那件事牵连甚广,我也不忍心牵连那些无辜的千金闺秀。” 想利用她中毒的事把辛玖语那些人打压一遍,顺便降了萧桓的人气,然后给你提升地位,坐收渔利么?打量她不清楚多少人求到凤仪宫,准备买你人情呢。 沈承君心里冷笑了一声。 “王妃心善,这也是皇后 娘娘最欣赏王妃的地方。”翠瑶含笑说了一句,便准备告辞:“娘娘让王妃放心,她会想办法在陛下面前给王爷求情,毕竟是父子俩,气消了也就罢了。” “有劳皇后娘娘了。”沈承君感激的说道,给冬夏使了个眼色,冬夏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个分量不轻的荷包递了过去。 翠微面色不改的收了,行礼告退。 等前面的人来禀报说人已经离府,冬夏立即捧来解药给沈承君服下,虽然这解药没有汤药来的那么迅猛,但好歹是不再咳嗽了。 沈承君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抬眸道:“快到午膳的时辰了吧?” “是呢,但是王爷早前留了话,所以奴婢让他们且等一等,”冬夏点头,看了眼墙角处的更漏,问道:“小姐是不是饿了?要不奴婢先拿些点心给您吃?还是现在就传膳?” “不用了,”沈承君摇头,抬手唤了房里的一个小丫头过来,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前面瞧着,王爷回来了第一时间来报,看看他可有受伤之类的。” 小丫头乖声应了出去,沈承君才叹了口气,继续靠在软枕上养神。 朔月在一旁劝慰道:“王妃不必担心,王爷既然 应承了此事由他来办,自然是有法子万全的,皇后急功近利想拉您出头,刚才那明明就是在故意给您添堵呢,您莫要上了她的当。” 冬夏也在一旁点头:“就是就是,那皇后真不是好人,一次又一次想利用小姐,打量咱们都看不出来呢,那个翠瑶提起中毒那件事时咬牙切齿的样子,分明就是嫉恨小姐没给皇后拿此事利用的机会。” 沈承君眼底总算是出现了一丝笑意,抬眸看了眼冬夏:“你这丫头,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没等冬夏傲娇的甩尾巴,沈承君的笑意稍纵即逝,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到底是我自私了,不想父兄冒险,却把王爷推了出去……” 昭德帝对萧桓的宠信爱护虽然比不上萧睿,但也是远超过其余皇子的,这种当众责罚的事情上一世一辈子都不曾发生过,如今却因为她在这件事上的偏颇而改变。 须知帝王的信任何其难得,萧桓这一被罚,不知多少精力付之东流。 是她太自私了啊。 这份自私,何尝又不是因为她知道他对她的重视呢。 因着上一世他的冷落而疏远他,却又因为这一世他的迁就而连累他。沈承君抬手覆住了眼睛, 心却在这一片安静中越来越乱。 萧桓的马车以十分缓慢的速度返回了王府,才一下车,就发现了隐藏在角落处第一时间朝着后院飞奔的小丫头,萧桓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王爷,皇后娘娘的人刚走不久。”管家尽职的跑过来禀报。 萧桓满意的颔首,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干透的衣服,先去书房那边换了崭新的一身,又特意重新梳洗了一番,才吩咐人传膳去黎华院。 房间里的窗子尽数打开,驱散了浓重的药气,得了消息的沈承君也从床上起身,坐在椅子上静待萧桓,拢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冬夏在一旁偷偷的笑,她家小姐现在这样,倒是让她想起当初才进王府坐在喜床上的那个新嫁娘,那时紧张的样子,同现在还真像呢。 “王爷来了。” 外面小丫头一叠声的禀报,沈承君竟是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下一刻发现自己的失态,虽然又坐回到了位置上,却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朔月看在眼里,在心里偷偷给她家王爷点了个赞,果然王妃最是心软的,往常再好也就是淡淡关心一声而已,如今觉得心里亏欠了王爷,这天平就忍不住偏了。 第132章 苦肉计 萧桓一进门就看见沈承君正襟危坐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又加深了一层,抬步走到她身边来坐下,动作熟练的抬手探向沈承君的额头。 “药气虽然不好闻,这么开着窗也不怕着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承君觉得自己后背僵硬,以至于这一下都没躲过去。 额上的手温凉如玉,只轻轻碰了一下就拿开,又摸向他自己的头顶,相比了两人的温度之后,萧桓才放心的笑了笑:“看来这是没事了,这种药性子太猛,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沈承君咬了咬唇,头一次乖巧的点了头。 凡是这种来去迅猛热烈的药,往往后劲更足,她也不想轻易使用的。 瞧着沈承君难得的听话,萧桓强忍着伸手去她头上揉一揉的冲动,实在是觉得自己笨的到家,早知道这一招好用,他早前何苦针锋相对的惹得俩人都不开心。 果然他家媳妇有着最柔软的心地,是块难得的瑰宝。 感觉到萧桓的目光始终锁在自己脸上,沈承君觉得更加耳后都开始发烧,略一抬眸,就看到他特意换过的衣服,又立即移开眼睛,小声道:“王爷上过药了吗?” “还没,不急 的,等用过膳再上。”萧桓眼里笑意更浓,摇了摇头:“那水并不算烫,父皇一向很有分寸。” 这倒是实话,昭德帝就是想给他个教训而已,隔着衣服又隔着距离,即使他丢的是热在炉子上的茶水,却也不是很疼。 沈承君却显然不这么想,听说萧桓还没上药,倏地就抬起了眼睛,有些不赞同的瞪他。 萧桓被自家媳妇这么娇娇的一瞪,立即心花怒放,任由她一点都不温柔的扯开了刚刚才换好的衣服。 瞧着自家主子这么利落的脱了王爷的衣服,冬夏惊得嘴巴都忘了合上,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气概哒? 捧来伤药的朔月见状,失笑的拉了一把冬夏,等她回过神,自己跟其他房里的人已经都被朔月给带到了门外。 冬夏看着闭合的房门有点儿小纠结,她家小姐应该不会把王爷怎么样吧。 沈承君却没管其他的,关注力都在萧桓的伤上,的确如萧桓所说,并不算太严重,胸前红了一片,只有几个零星的水泡,因为耽搁了上药时间的关系,磨破了好几个,已经在周围结了脓痂。 沈承君皱着眉,小心翼翼的将先替他清理了伤 口,又轻轻撒上药粉,抬眼瞧见萧桓那一脸享受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故意加大了力道,狠狠的按了一下,疼得萧桓直抽气。 沈承君移开眼睛,哼哼道:“你不是功夫很好的吗?怎么就不知道躲?想演苦肉计给皇上看?活该!” 萧桓低笑:“这你都看出来了,父皇年纪大了,容易上火,让父皇发泄发泄出出气。” 不过所谓苦肉计,目标可不是父皇一个。 沈承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有这么当儿子的么。手底下更是不留情,将纱布狠狠的缠了两圈,但终归还是在萧桓纵容的笑意里松了手,重新拆开又包了一遍。 萧桓瞧着沈承君的发顶,眼底一片柔和,淡淡道:“这次的事情父皇算是默许了,不过我先前也说,不能报太大希望,辛默不止这一个儿子,关键时候他很懂得壁虎断尾的道理,这一次最多是伤他羽翼。” 沈承君包扎的动作顿了顿,将最后一丢丢纱布绑好,才道:“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一回生两回熟,辛默可以靠着一次弃车保帅,等下一次他即使是真无辜,恐怕也没人肯信他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 昭德帝即使是再怎么中意辛默这把刀,也不会由着他割伤自己的羽毛。 只是下一次,她一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沈承君咬了咬唇,抬眸有些愧疚的看着萧桓,“这次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萧桓瞧着面前媳妇儿水润润的眼睛,低低一笑,总算是抬手如愿的揉到了她的头上:“没事儿,这点子事儿你家相公若都担不起,还拿什么让你安心,他们不长眼的惹了你,自有我替你出气。” 沈承君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在萧桓眼里,他并不知道她其实是在报当年之仇,只将她的举动看成是对辛玖语的不满,如果只是因为不满就有此番动作,恐怕连沈承君自己都要鄙视自己矫情记仇,偏偏这个人误会了,却又包容了、体谅了,还心甘情愿的为她去做了。 这个男人…… 萧桓静静看着沈承君,感觉得到她情绪明显的变化,欲速则不达,其实他的最初目的就是不想让沈承君因为之前沐浴的事儿生气而已,现在这样效果可是比预料中好太多了。 “想什么呢,怎么发起呆来了?窗子还半开着,你就这么任由你夫君敞着胸怀挨冻啊?”萧桓 好笑的指了指自己的前胸,低笑着问。 “啊。”沈承君这才回过神,抬眼正撞上萧桓戏谑的眼睛,以及被包了好几层的胸口,连忙胡乱的扯了扯萧桓的衣服,然后跑去关窗。等一系列动作都做完了,沈承君才松了口气,靠在窗子上有些无措的耷拉着脑袋。 萧桓低笑着起身,走到她面前:“其实本王倒是不介意王妃瞧着本王的胸口着迷的,但是此时天色还早,王妃若是喜欢看,等夜里细瞧岂不是更好?” 色胚! 沈承君倏地抬头,什么愧疚啊,感动啊,一下子就被甩出理智十万八千里了,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推前面这堵肉墙,不过在距离伤口几寸距离的时候,还是故意的转了个弯,推在了他的胳膊上。 “闹什么,都快饿死了,你是准备连同晚膳一起吃吗?”狠狠瞪了眼萧桓,沈承君绕开这个笑得跟朵花似的男人,朝着外面扬声吩咐摆膳。 厨房那边早就得了传膳的吩咐,这会儿正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把饭菜拿回去先温着,免得被冷风都吹成冰了,一听到里面传膳的吩咐,连忙精神抖擞的随着冬夏等人进去,手脚利落的开始忙活。 第133章 味道很好 这时候沈承君才想起萧桓之前让人延迟她用午膳,说要给她准备好吃的这件事,等到一桌子的菜都摆放完毕了,也没瞧见多出些什么来,沈承君不禁有些疑惑,抬眸看向已经优雅动筷的萧桓。 这厮说好的好吃的呢?满桌子瞧也就是多了个他,难不成他能吃? 感觉到沈承君虎视眈眈的目光,萧桓不得不从饭菜里抬起头,轻笑:“王妃是觉得本王秀色可餐,连饭也不准备吃,光看就够了?” 够个头啊,是看见你就吃不下饱了还差不多! 感觉周围伺候的人都在忍着笑,沈承君怒了,筷子往桌上一放,哼了一声:“不是说王爷准备了新菜色么?妾身在等着上菜呢。” 萧桓也停下筷子,瞧着沈承君一脸不忿的瞪着他,水汪汪的眼睛里明明闪着期待,却故意装成挑衅的娇俏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嗯,看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朔风的声音:“王爷,那边的菜到了。” “送进来吧,我们的小馋猫已经等不及了。”萧桓笑望了沈承君一眼,扬声吩咐道。 话音方落,帘子掀开,朔风带着两个丫鬟从外面走进 来,手里各拖着被扣上的盘子,安放在桌上,甫一掀开,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翡翠芙蓉卷、珊瑚贵妃鸡、银丝蟠龙鳝。 沈承君的目光从这几道菜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萧桓唇角微微弧光上,竟有些怔怔。 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三道菜,和顺公主为此还特意请了名厨掌勺,但是因为这三种菜分属不同菜系,需要的材料也南辕北辙,很难在同一时节得到,所以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同出现在她面前过。 就比如这翡翠芙蓉卷,所谓的翡翠其实就是青桐树的嫩芽连同七八种配料一起研制而成,清爽酥脆,回味悠长。 这种时节,哪来的青桐嫩芽? 沈承君这么想了,也自然就这么问了。 萧桓撩唇一笑,旁边的朔风早就忍不住想要说了,一听女主子问了,立即滔滔不绝。 “王妃可是不知道啊,这青桐嫩芽在咱们这边,也就每年入夏时两个月的时间能采集,现在的时节肯定是找不到的,但这边没有不等于别的地儿没有啊,王爷派了人专门去了江南四季如春的绵城,那里这东西四季都有,知道王妃喜欢,就让人去采购了回来。” 说的容易,这种嫩芽的新鲜度一贯不好保存,如果不在极短的时间里使用,那拿回来也是废的了。 沈承君默默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入口的味道十分熟悉。 “王爷怕您吃不惯,特意找了您府里原本的厨娘过来做的。”朔风见沈承君面露疑惑,连忙解释道:“王妃这道菜,咱们可是跑了多少匹马才得来这么一丁点儿好东西的,在江南那边始终用冰震着,到了北地又换了隔温的,古有贵妃千里运荔枝,王妃如今……” “成了,你先出去吧。”萧桓听着朔风这是大有停不下来的架势,微微皱了眉,打断了他。 沈承君却是叹了口气,朔风没说完的话却是很清楚,古有杨贵妃千里运送的荔枝,今就有她盘中这翡翠桐花,这事儿要是传扬开,她祸国妖姬的名声就算是坐实了。 “你不用多想,这东西是同江南那边的年税奏报一起送上来的,只这么一小盒,别人都不知道。”萧桓瞧着沈承君脸色有些不对,低声解释了一句。 “那也是太浪费了。”沈承君咬了一口,低低的说了句。 如果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沈承君肯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 ‘捧杀’,将她抬到舆论的制高点将她从云端推到口诛笔伐的境地,但萧桓不会,这样骄傲的男人对于喜好从来不屑隐瞒造作,这样做的理由也只会是他想为她做。 口中弥散着芙蓉卷的味道,沈承君觉得心里有些沉,在萧桓这样明明白白的感情下,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防线一步步的在瓦解。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沈承君能感觉到萧桓时不时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灼热得让她想要把头埋下去,却又不服气就这么一直畏畏缩缩,只好主动转移话题。 恰好,她手里还真有这么个话柄:“王爷,你是不是查到暗杀喜娘的刺客的事了?” 萧桓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既然拿了九连环打赌,心里就肯定是有把握查出来的。 萧桓撩唇一笑:“怎么,九连环解开了?” 沈承君咬了一口芙蓉卷,转头示意冬夏把她解开的九连环拿过来给萧桓看,事实上只要解开了前三环,后面都是同样的道理,就不算困难了。 萧桓象征似的看了一眼,低笑:“本王的王妃果然聪慧。” 沈承君眼睛一亮,语气里带了几分激动:“那王爷是已经查到结果了 吗?” 萧桓点了点头,目光却望着盘子里的芙蓉卷,眉心微拧,声音里带着些许失落:“你不喜欢吃?” “不是不是,我喜欢的。”沈承君急着听答案,连忙一边说一边怕他不信的把碗里剩下的大半块芙蓉卷一股脑的塞进嘴里,结果把自己给噎了个够呛,朔月赶紧手快的把旁边的茶水递过来给她。 沈承君灌了一大口,才算是顺畅了,这番动作实在是不雅失礼,却偏偏让萧桓觉得赏心悦目,尤其是沈承君被噎得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配合着泛红的小脸儿,怎么看怎么稀罕。 沈承君觉得好丢脸,吃个饭都能被噎到,偏偏还是当着萧桓的面,原本就红扑扑的脸又加深了颜色,眼睛也不敢看萧桓,闷闷道:“王爷也尝尝吧,这个芙蓉卷……味道挺好的。” 她的声线原本就娇软,因着刚才折腾的关系,又添了几分微哑低媚,萧桓眸色略沉,忽然就笑了出声:“也好,听你的。” 说罢,他忽然低下头,在沈承君的唇上咬了一口,还不忘挑眉戏谑的看了眼沈承君,声音黯哑:“王妃说得对,的确味道很好。” 轰—— 沈承君觉得自己彻底懵了。 第134章 她还是放不下他吗? 眼见着那张熟悉的俊脸突然靠近又迅速离开,沈承君眼睛瞪得大大,心跳的几乎都要蹦出来了。 不同于以前每一次的轻吻,沈承君绝对相信如果自己想躲,这一下是绝对躲得开的,萧桓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闪避,可是,她却选择了不动。 这么乖巧柔顺的沈承君,简直让萧桓爱不释手。 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有冬夏跟朔月这两只高瓦数的电灯泡,他肯定是要将对面脸色通红的人儿拉进怀里再好好品尝一番的。 这么想着,萧桓淡淡的目光扫向尚不自觉还在发愣的俩丫头身上。 冬夏跟朔月同时打了个冷颤,妈呀,她们好像做错了什么。 萧桓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心底涌起的那份喜悦,他还记得沈承君中毒神志不清时抱着自己含泪质问的表情,也是从那时起,萧桓就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沈承君对自己绝不是不爱的。 而此刻,沈承君的不抗拒对于他而言,真的是从天而降的惊喜,前一夜他还在书房里孤枕难眠,郁闷着究竟何时才能让沈承君对他敞开心扉,得到她的认可,结果忽然一刻就峰回路转,仿佛即将守得云开。 萧桓顿时觉得,惹了麻烦的辛家其 实也没那么讨厌了,拿杯子砸了自己的昭德帝也挺可爱的。 今晚,他应该可以不用再偷偷潜渡回房了吧。 清了清嗓子,萧桓还是懂得适可而止的,这会儿沈承君可还眼巴眼望的等着他的答案呢。 “其实,那天的刺客,本王派去追踪的人的确找到了些痕迹。” 果然,沈承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目标,从先前的绮思里跳脱出来,认真的望着萧桓等答案,这个反应让萧桓既好笑又好气。 “那些人在京中转了许多圈,也留了不少假证,但最终还是被朔云发现,他们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宫墙之外。” “宫墙之外?也就是说,那些刺客可能是宫里的某个人指使的?”沈承君丝毫不怀疑萧桓的消息准确性,朔云混迹兵营多年,是出了名的狡猾,由他去查,自然事半功倍:“那暗藏在沈家的那个人,也是宫里的人?” “ 很有可能。”萧桓中肯道:“至少,是与宫里某位贵人逃不开联系,相比后宫里的某个人,我更倾向于东宫。” “不会是东宫。”沈承君想也不想的脱口道。 萧桓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显然对于沈承君这种下意识去维护萧睿的做法十分不 满。 不过这倒是真的误会了沈承君了,沈承君的确是待萧睿跟其他人不一样,但这件事上的信任,源于那一世揭发喜娘命案陷害沈家的时候,萧睿都死了好几年了,他总不好从皇陵里钻出来告发的沈家吧。 沈承君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冬夏,看着她略微发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幽暗,淡淡开口:“我吃饱了,你们将东西都撤下去吧。” “是。”朔月跟冬夏连忙过来收拾。 沈承君静静的看着,等她们都出去了,才道:“东宫也好,后宫也罢,沈家历来不牵涉夺嫡争权,喜娘这件事即使是把柄,却也可大可小,连辛家都能弃车保帅,难道别人不可以壮士断腕?” “别人家我不知道,但你们家,岳父必定不会那样做。”萧桓一笑,笃定道。 沈承君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凭他老爹那固执的性子,肯定是不会的。 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宫里,那么起因恐怕跟之前预想的党争就是不同概念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当初执意要嫁进皇室惹出来的乱子。 那么上一世,沈家的危机,是不是也是以她的任性为开端,由她的恣意而导火呢。 萧桓似乎是看出沈 承君的想法,伸手将她微凉的手也握进了掌心:“你且放心,我是一定可以护住你的。” 护住她。 那一世的萧桓何尝不是在沈家败落的时候护住了她,让她一个出嫁女免除了牵连。 可是那样独活于世的绝望,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要难受百倍千倍。 沈承君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往回抽自己的手,但萧桓却不肯放,而是再一次郑重承诺:“阿君,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王爷愿意护着我,是因为我嫁给了你,还是因为,你喜欢我?”沈承君抬起头来望着萧桓的眼睛问道。 萧桓一怔,有些分辨不清沈承君的意思,但还是顺着她道:“不论是哪一点,我都该护着你的,不是吗?” “是么?”沈承君看着萧桓,垂下了眼睛,是这样吗,那为什么上一世你最终却没有护住我,让我那样悲哀的死掉了呢。 “又发呆。”萧桓敏锐的发觉沈承君忽然周身泛起的那抹悲伤,忍不住抬手在她头上弹了一下,然后趁她怔楞的时候将人揽进怀里来,叹了口气:“阿君,我们是夫妻,你该学会相信我的。” 沈承君下意识的挣了一下,可是 在萧桓满怀期待认真的眸光里又很快乖乖的安静下来。 前世今生,萧桓的一个目光总是能轻易左右她的想法,从未如此肯定,这个男人,是她的劫。 午膳后萧桓很快又被人请走,沈承君撑着下巴在桌案上发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冬夏在一旁捂嘴笑,忍不住打趣:“小姐可真奇怪,以前王爷不理您的时候,您就是现在这样红着脸发呆,现在王爷这么宠着您,连那么难找的东西都弄来逗您一笑,您还是发呆。” 沈承君慢吞吞的把脑袋扭过去,一脸懵懂:“有么?” “当然有啊。”冬夏笑得咯咯咯,弯了身子伏低下来,压低了声音道:“那时候奴婢还陪着小姐翻墙去看王爷凯旋回京呢,回来后小姐就整天像现在这样,红着脸发呆。” 回想起以前的自己,貌似真的是这样的,每天感觉只要想着萧桓,生活就是无比美好快乐的。 “后来啊,小姐嫁过来没多久就出了蒋琬那档子事儿,您伤心之下说要跟王爷和离,之后就再没像现在这样发呆过了。好在,最终还是回到最初那样了,要不然奴婢还真担心您跟王爷会成怨侣呢。” 第135章 她的血 沈承君无力的白了她一眼:“哪儿学的词儿,还怨侣,你是戏文看多了吧。” “才不是戏文,是之前冬舒给小姐找的那些话本子,您最近忙着学医练字,冬舒找了好多话本子丢在那里没人看,奴婢就想着不该浪费了是不是?” 冬夏亮晶晶的眼睛盛满了笑意,脆生生道:“不过,奴婢觉得这话本子上的人物,也比不得咱们王爷待您好,远的不说,就说今儿您吃的那几盘菜,虽说王爷名下有庄子在那边,来往也是正常,但万一被人知道夹带了这些东西,可就是大事件了,咱们刚抓了辛家的把柄,多少人等着揪王爷的小辫子呢。” “还有辛家的事儿,王爷是明知道捅出去要被陛下猜忌的,还是替您顶了,奴婢就觉着,这世上再没有比王爷带您心更真的人了。要不,奴婢去将王爷的东西搬回来,今晚留爷在这边歇着?” 瞧着平日里爱挑刺儿的冬夏这么一个劲儿的夸萧桓,还句句仿佛有理似的,沈承君哀嚎了一声,把脑袋塞进一桌子的宣纸里拱了好几下,直把头发都给蹭乱了,才又懊恼的抬起来,问她:“难道你不觉得我跟萧桓这样,忒快了吗?” 冬夏笑得更欢快了:“我的小姐啊,您这要是叫快,估计全天下的夫妻都没有慢的了,您成亲前就稀罕了王爷那么多年,如今王爷又转过头喜欢了您,这么水到渠成的事儿,可比话本子上那些才子佳人顺道多了。” 沈承君眨巴着眼睛没说话,倒是觉得这丫头说的挺有道理的,难道是话本子看多了开窍了么,怎么感觉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冬夏见沈承君没反对,便出去将萧桓东西的东西重新收拾回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大少爷给的这些台词好难背啊,幸好有朔月跟冬舒两个小伙伴帮她转换成了她的语气重新整理了一遍,小姐才没发现,好险呶。 而在她身后,仍旧趴在桌案上纠结的沈承君,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自家哥哥和护卫联合着给坑了一把,脑袋埋在一堆的墨香里,彻底成了浆糊。 “王妃,凌先生过来了。要请他进来吗?”朔月掀了帘子进来,见到沈承君这样,轻笑了一声问道。 沈承君眨巴眨巴眼睛,懒懒的爬起来,抬手梳理了几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要的,请先生进来吧。” “是。”朔月答了一声,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而是先走 到沈承君身边将桌案上被她无意中弄得乱七八糟的纸收起来。 沈承君脸色微窘,她一时间没注意把这里弄得乱糟糟,要不是朔月细心,估计一顿戒尺又是免不了了。想起上午才挨过的疼,沈承君下意识的缩缩脖子,那个药谷管事下手可一点儿都不比凌墨轻。 凌墨进来时还穿着几天前那个衣服,想当然这几天他沉浸在医学求知的浩瀚海洋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乱糟糟的跟个街边叫花子似的,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咋呼呼的样子就朝着沈承君冲了过来。 “嘿,丫头,你猜猜我发现什么了?” 沈承君这人虽然没洁癖,但是瞧着凌墨这狼狈样,还是忍不住往后躲了躲,瞧了眼他手里握着的两个瓷瓶,别说这人看着脏乱,一双手却是保持的十分干净。 “找到桃花烬的解药了?” “没有。”凌墨摊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随后跟进来一身劲装的冬夏闻言却是瞪着眼睛嘟着嘴,轻哼道:“没有您老人家这是乐什么啊,还以为您成功了呢。” 害的她白高兴一场,连跟冬舒的比试都终止了。 “去!那是因为老爷我发现了比那个解药更有用的东 西。”凌墨白了冬夏一眼,转过头继续的瞧着沈承君,仿佛要把她瞧出一朵花儿来似的:“丫头啊,我问你,你以前中过什么毒没有?” 噗—— 沈承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你见过这样问人家中没中过毒,跟问人家吃没吃饭是一个口气的么。 “没有。”虽然很不理解凌大谷主这种异于常人的表达方式,但沈承君还是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从小到大应该就这么一次。” “一次?不可能吧?”凌墨一副‘你可别骗我我都知道了’的表情。 冬夏不悦的挤过来,对凌墨的好感度再次降到冰点:“什么不可能啊,我们小姐从小到大身体倍儿棒,连病都很少生,一次还嫌少是怎么的,你给人解毒解上瘾了?” “冬夏!”沈承君蹙着眉转头轻斥了一声,这丫头这辈子被她惯坏了,知道凌墨不拘常理,她就越发没规矩。 冬夏咬了咬唇,低着头不说话了。 “先生是提炼解药的时候发现什么了吗?”沈承君耐着性子朝凌墨询问道:“如果我身上还有其他的毒,先生在之前探脉的时候,何以没有发觉?” “所以我说是中过,而不是中了。 ”凌墨捋着他的山羊胡子缓缓道:“老夫猜测,王妃的身体里可能是曾经中过另一种毒,且是慢性不易察觉的毒药,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解除了,仅有少量不至于影响到身体的残余,因着此次桃花烬事件,一道发了出来。” “怎么可能嘛,”冬夏被沈承君训了,但还是忍不住在一旁小声道:“我从小就跟着小姐了,她从来都是好好的,没有中过毒,连大病都没生过的,先生可必要胡乱猜测。” 这一点沈承君也很赞成:“的确如冬夏所说,从我有记忆以来,身体一直不错,没有生过什么严重的病。” “没有?”凌墨哼了一声抬眸,打量着沈承君:“可我怎么听说,王妃小时候曾经生过一场大病,以至于连很多记忆都没有了。老夫说是猜测,但至少已有七八分确定。” 沈承君一怔,那场年幼时的病早就被她丢在记忆角落蒙尘多年,想不到还有人知道,于是诚实的点头:“的确是有那么一场病,因为家里变故,受了些惊吓,醒来后很多事情就都不记得了,但那时候恰逢家母身体不适,家中留了许多御医,也都帮我看过,应该不可能是中毒的。” 第136章 功德一件 “这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准就是在那之前中过的毒,总之应该是埋得很深很多年就对了。”凌墨拧着眉若有所思的说道,指了指冬夏:“那时候你应该还没跟着你家小姐吧?在那以前她有没有中过毒,你敢保证?” “我……”冬夏喏喏的闭了嘴,那时候她才几岁啊,哪知道。不只是她,包括冬舒都是沈承君病愈后才到她身边伺候的,在那之前的事,只能问嬷嬷跟冬青。 “当初给我看过病的太医都已经不在了,具体怎样我也说不准,若是先生想求证,倒是可以问过我父兄。”沈承君听凌墨这么说,倒是也有几分动摇,不过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即使是真有,也查不出什么了。“先生忽然提起我以前中过毒的事儿,是不是跟桃花烬的解毒有关?” “当然有关。”凌墨高傲的一甩他乱七八糟的头发,头发里夹着的一片草药叶子随着他的动作飞了出来,落在地毯上,看的朔月和冬夏直翻白眼。 “那天王妃提起在中毒期间接触过玖叶春,老夫就连同着您府上婢女送来的药膏一同试过了,两者对于桃花烬的毒,并没有明显的作用。” “不是它 们?”沈承君有些失望,“可我实在不记得那期间我还触碰过什么药材了。” “你先别急啊,听我说完。” 凌墨呵呵一乐,摆了摆手:“说来也巧,我研究这些东西一向是用小的活虫做实验的,结果那几天太累了,不小心就打翻了个冰凝瓶,冰凝瓶你知道吧,就是药谷里特制取血的药瓶,可以保证血液不凝不散,绝对新鲜,结果那药瓶一倒,就被我发现诡异了。王妃的血里融入了玖叶春,竟然可以慢慢缓解桃花烬之毒!” “我的血?”沈承君一愣。 “没错,就是王妃的血。之前你昏迷的时候,我为了配置解药特意取过一些。”凌墨摇头晃脑的这个高兴啊,表情激动又滑稽:“之后我又拿不少人做实验,除了王妃的血,其他人都没有这种反应,由此可见,这次的事情主要还是归功于王妃自身的特殊性。” “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会咬定王妃曾经中过某种毒的原因,除非特殊养成,否则人体通常对毒性是没有自愈能力的,王妃这种情况,老夫觉得十有八九是早年间中毒又解毒之后,身体内出现了某些抗药性,又恰好跟玖叶春能产生共鸣 ,解除了桃花烬的毒。”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沈承君觉得自己做人还真挺失败的,合着即便她没有嫁进王府,没碍着人什么事儿的时候,也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那时候她才多大啊,就这么招人恨么。 冬夏看出沈承君的情绪低落,小声在旁边劝:“小姐你别难过了,那人估计是嫉妒您有公主宠着将军护着,才会对您下毒手的,而且咱们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啊,幸好有了那次的经历,现在才平安度过了桃花劫不是?” 以往中毒的经历让她自此逃过一劫,当真不知道该说是福还是祸了,沈承君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先生可以查出,早年间沉积在我体内的,是什么毒吗?” 凌墨脸上的笑容一僵,仿佛是只瞬间被斗败的公鸡,翅膀都耷拉下来了:“年代太久了,这个恐怕不行。” “不行?先生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会找不出来?”冬夏原本也满怀期待的想要问,结果听到结果后一脸失望。 朔月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溜缝儿:“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先生研究的都是药谷里有记载的毒,俗称,纸上谈兵。” “啊,原来是这样啊。”冬夏恍然 大悟的点点头。 俩人一唱一和的把凌墨给气了个半死,羊毛胡子一翘一翘的。 沈承君觉得可乐,也在旁边围观了半晌,等差不多到了凌墨的隐忍界限了,才蹦出来解围道:“既然这样,那先生先前想要为药谷留下解毒秘方的想法,恐怕是要落空了。” “那倒不尽然,”凌墨眼睛亮晶晶的瞅着沈承君,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老夫研究多日总算是有了成果,此次前来就是想跟王妃商量着,王妃的血,能不能给我点儿存着?” 说完,还举了举手里的空瓶子。 沈承君总算是知道他手里拿的这两个冰凝瓶的作用了。 没等她开口,护住的贴心小丫鬟冬夏就又一次蹦了出来,老鹰一般强势的护在沈承君面前,娇声道:“什么存一点啊,要是现在有人中毒了,咱们王妃舍己救人也就算了,你无端端的缺血存留,你当我们家王妃是什么啊,之前你偷偷的取了王妃的血还没找你呢。” 朔月在一旁听着没说话,但意思也很明显了。 凌墨瞧都不瞧这俩人一眼,只管盯着沈承君看,手里的瓶子也不往前递,大有要沈承君自己取舍的意思。 沈承君轻 笑了一声,拍了拍冬夏的胳膊:“医者本心便是治病扶弱,我学医虽说是为了求自保,但走了这条路,就有该尽的义务,桃花烬害了我母亲一生,我血里的药性如果能留下来,自然是功德一件。” “可是,您的血能救多少人?”冬夏咬了咬唇,不满的抗议:“冰凝瓶可以存放血液百年不腐,可是百年之后呢,要拿什么来救人呢?以血做引,从来都不是长久之计,有那个时间,倒不如追本溯源,研究研究小姐血里的抗药性是从哪来的比较好,冉嬷嬷是府里的老嬷嬷,在府里的时间最久,等下次咱们回家问一问,说不准能从她那里找到答案呢。” 沈承君歪了歪脑袋,笑道:“研究本源当然是最好的途径,冉嬷嬷那边咱们等下次记得问,这与把我的血存封起来并不冲突,血液无法长存,同样的,就是天下草药,谁也不敢保证能流传千载万载,说不定哪天就绝迹了,这是同一个道理啊。” “正是如此,王妃有此觉悟,老夫深以为荣。”凌墨眼里浮出一丝满意,赞许的点了点头:“自此后桃花劫再非绝命之毒,于王妃而言,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第137章 相思树 “说的好像自己是个道士似的。”冬夏撇撇嘴,见劝说不过,也只好听之任之,好在,凌墨身为医者比较有分寸,所需的血量并不会对沈承君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鉴于你刚刚取了血的关系,老夫今日就不考核你的功课了,管事这几日来每天都会去我那里上报你的情况,总体来说,天资不错,悟性也还好,但心性还不够坚定,仍需磨练时日。”收起了冰凝瓶,凌墨看着沈承君缓缓道。 沈承君挺郁闷的,其实自己一直很上进,也能感觉出最近让那个药谷的管事有了改观,结果今天上午闹了那么一出,好印象打了折扣,又成了心性不定的坏学生了。 桌案上摆着沈承君平时练习的字帖,凌墨顺手便取了几张来看,较之先前已经明显进步了很多,可见平日里是没少在上面下功夫的。 沈承君骨子里透着的那股子执着劲儿,一直都是他欣赏的,捋着那几根稀疏的胡子,凌墨满意道:“进步很大,但切忌不可消极懒怠,入得此门,天赋从来不是关键,勤而自勉,方是正途,须知一针一命,即使是老夫如今,每日也至少要抽出半个时辰来练习。” 沈承君郑重道:“我定会每日 刻苦,不负先生教导。” “如此甚好。”凌墨很圆满的颔首。 “另外,我还有一事想要求教先生。”沈承君眸光扫过冬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淡淡道:“既然先生这会儿有空,不妨帮我解解惑,冬夏去换壶好茶来。” “是。”冬夏有些不情愿的扭了扭,乖乖出去了,朔月看了看沈承君,又看看凌墨,冬夏倒茶显然是被沈承君有意支出去的,她觉得虽然沈承君没有说,但自己这时候还是回避的好,于是也跟在冬夏身后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沈承君才起身走向内室,从梳妆台里取出之前秦氏捎给她的那个锦囊,拿到凌墨面前:“先生请您帮我看看这个锦囊以及里面的咒文,有没有什么不妥。” 凌墨漫不经心的接过来,挑开上面的明黄色系带,翻过来倒了倒,里面的符纸就跌了出来。 “嗯,你来问我,那我倒是先要考考你,这上面的气味,你能分辨出几种?”凌墨拿在手里并没有贸然去嗅,而是摇了摇袖子,将气味引渡到鼻间,拧了拧眉道。 “如果是按照我的推断,除了檀香以外,就只是沾染了女子常用的香料而已,好像还有安神香混合在里面,对人体倒是有 益无害的。”沈承君想了想道:“只是经过上一次的事,心里有些放不下,才拿来问一问先生。” “到底还是经验不足,能找出来的都是这些表面上的文章。”凌墨难得的没有拿话刺激沈承君这种差强人意的表现,将锦囊在指尖转了转,“你说的那些都是这锦囊上的东西,符纸呢?有没有其他发现?” 沈承君摇了摇头,其实她说的就已经是符纸跟锦囊里所有她知道的了,那道符纸谨慎起见沈承君并没有碰过,也因为时间有些久,味道都跟锦囊混合在一处了。 凌墨嗤笑了一声,将那符纸拆开,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咒印:“锦囊上的香料应该就是无意中沾染上的,不足畏惧,反倒是这张符纸有些意思,你有没有觉得,这符纸的颜色有些奇怪?” 沈承君顺着他的意思看过去,暗黄色的符纸平摊在凌墨的掌心里,日光下密密麻麻的咒文看得人直眼晕,半晌后沈承君才无力的放弃:“看不大出来,感觉颜色都差不多,黄的发红了都。” “正是这样,平时的咒纸道符都是暗黄色,可偏偏这一张黄里面透着几分暗红。”凌墨笑了一声,将那符纸重新叠起来塞了回去,“这东 西要是放在平时,活血通脉,去瘀止痛,省气凝神,对身体倒是有几分好处。” 沈承君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来,听凌墨说这些功效,不由得轻笑:“说的怎么跟红花似的。” “嗯,接近。”凌墨附和了一声。 沈承君脸上的笑容倏地一僵,仿佛一盆凉水陡然就倾头而下,药效接近红花,却被放在了她贴身的锦囊里…… 沈承君在脑海中奋力的搜寻这阵子药谷管事教过她的那些药材,既然凌墨有意考她,那就一定是她见过的某种东西,类似红花,符纸的颜色,一样样的筛选之后,沈承君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其中一种药物上面。 “是……相思树吗?” 凌墨总算是收了方才那嬉笑的表情,看着沈承君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分满意:“不错,能这么快想出来,还不算太笨。” 沈承君苦笑,她还真是挺招人恨的,处处都被人算计。 相思树,一种产自江南一带的珍惜树种,其叶如芒,其花缀金,因其果实味甘性平,形状又像极了被称作相思豆的红豆,被当地人人称作相思果。 这种叫做‘相思’的果实,虽然名唤相思,却偏偏有极强的避孕药效,且又不像其他药材那样,对身体 没什么损伤,所以在即使是在江南原产地那一带,也是一树难求。 前几日药谷的管事就曾将这种果实带过来给沈承君辨认,沈承君记得她当时还曾笑说它名不副实,结果谁成想才过了没几天,这种东西就出现在了她自己身上。 相思果气味极甜,很容易辨别,而这个下药的人应该是将相思果直接混合在了当时舂臼造纸的工序中,又通过覆帘压纸、透火焙干等工序的琢磨,将其气味发散,药力却残留。 若不是她多了一份小心,这会儿岂不是要被人害的绝嗣。 沈承君握着锦囊的手微微发抖,这一趟工序下来,少说也要有数月之功,她沈承君究竟何德何能,需要你们如此大费周章。 凌墨瞧着沈承君阴沉着脸色,显然被气得不轻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他不愿从高门子弟中择选徒弟的另一个原因,深陷是非,难平本心啊。 萧桓这一下午办起公来都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连外面飘着的雪花在他眼里都看着格外白净,比以往好看了很多。尤其是想到家中媳妇乖巧可爱的模样,红光满面的恨不得谁都能从他脸上看出心情好三个大字,看得工部的朝臣们各个面色如土胆战心惊。 第138章 生孩子 宫中无秘密,安平王爷早上被皇上单独留在御书房里议事,结果发生争执的事情早就传开,据说这位尊贵王爷从御书房里出来时半个身子都被泼了水,皇帝陛下连衣服都没让他换就狼狈的出了宫,紧接着下午就有旨意传出来,说是要给六皇子和九皇子两位皇子封王,明摆着这是安平王爷失去圣心的节奏。 众人看着萧桓的眼神里多了丝了然的同情,这安平王爷该不会是忽然之间受刺激受大了,开始发疯了吧。 要不是后来朔云实在看不下去这么中二病发作的主子,颤巍巍的小声提醒他说,家中的王妃还在对外抱病,这会儿您老人家如果脸色太好,会让别人怀疑王妃失宠,萧桓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敛了几分,否则工部的每个人恐怕都要拿看疯子一样的目光去看这位安平王爷了。 心情好的结果就是萧桓今天提早办完了一天的差事,谢绝了同僚们准备安慰他‘受伤’心灵而决定的晚间宴席,掌灯以前就顶着一身的风雪返回了安平王府。 结果一进黎华院,萧桓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朔月跟冬夏两个大丫鬟全都在外面守着, 一大堆的小丫鬟们噤若寒蝉的在冷风碎雪里当值,萧桓忍不住的皱眉,这是闹什么呢,都在外面伺候,留沈承君一个人在房里做什么? 瞧见萧桓的身影,众人连忙上前来行礼问安。 “王妃睡了?” 朔月接到萧桓询问的目光,无奈的摇了摇头,“回王爷,王妃在里面看书,说是不准人打扰。” 她也不知道王妃是怎么了,总之下午凌墨跟她说完话走了之后,整个人就恍恍惚惚的发呆,还不许人陪着,连平时最宠着的冬夏都被撵出来了。 萧桓心里一沉,脚步加快了几分,掀了帘子进屋。 因为下雪的关系,天色阴沉,即使还没有黑下来房里也掌了灯。 此时沈承君正一手托腮的坐在桌案前,双眸定定的看着桌案。因为想得入神,连萧桓进来都没发觉,另一只手上缠了几圈纱布,握着个做工精巧的锦囊,上面暗银的花纹在灯下轮转着朦胧细碎的光。 凌墨的笑声还在脑海中回荡,他说,‘瞧你这脾气,你不是没中招嘛,而且你跟王爷到现在应该还没圆房吧?本来也就不会有孩子,这人就是多此一举而已,相思果仅是避孕而非绝 孕,由此看来,那人对你倒是还有几分回护之意。’ 回护? 沈承君冷笑,对她使用不伤身的避孕药,就算是对她的回护了?她跟萧桓圆不圆房是他们之间的事,有没有孩子也是他们的事,凭什么让别人来插手指挥,还要感激不曾赶尽杀绝? 假如她没有孩子对谁会有好处?一个没有子嗣傍身的王妃,迟早要被侧妃侍妾登堂入室,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子,本身就是朝臣眼中的诟病,那么那个人的目的,是后院还是前朝? 萧桓原本还担心沈承君是因着什么心情不好,这会儿看她一副思绪飘远眼神闪烁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于是放轻了脚步绕到她身后,果真发觉这女人不知道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竟然完全没半点反应。 萧桓有些不高兴了,一伸手就抽走了沈承君手里的锦囊,顺便身体贴近了沈承君的后背,长臂绕着她的纤腰,低笑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这么一绕,萧桓便发现了沈承君手上的纱布,脸色一沉:“手怎么了?” 手里忽然没了锦囊,沈承君有些恍惚的回神,身后忽然多出来的人让她下意识的回望,正 好撞进萧桓紧张关切的深邃眸光里,心跳也快了几分,想也不想的就气势汹汹的脱口道:“在想我一定要生个孩子!” 天雷滚滚。 萧桓:“……”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沈承君:“……”她刚刚说了什么? “啊!”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的沈承君忽然尖叫一声,推开萧桓就跳了起来。 妈呀,她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桓也被沈承君这突来的一句话给吓着了,什么情况,他家媳妇对他说她要生孩子?那这意味着什么,水到渠成? “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承君脸色涨红的看着萧桓亮的吓人的眼睛,感觉腿都开始发软了,她只是心里有气,觉得自己一定不可以让那背后的人得逞,一时没注意没经大脑的反应啊,神啊,让他忘记刚才那句话吧。 萧桓瞧着沈承君又急又恼又羞又叫的样子,忽然就笑了,理所当然的看着沈承君,声音里透着几分愉悦:“王妃这是在向本王索要孩子么?本王自然是乐意给王妃的。” 沈承君使劲的摇头试图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在向你要孩子,我只是想有一个孩子……”好像这么 说也不对,沈承君忽然有种想要往外跑的冲动。 果然,话没说完,萧桓的脸色倏地就沉了下来,上前两步就把作势要跑的沈承君给拉了回来,直接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恶狠狠道:“嗯?本王没有听错吧,王妃的意思是,想要一个孩子,却不是本王的孩子?”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沈承君手忙脚乱的想把自己钻出来解释,“其实是吧,其实我那个……” 努力了半天好不容易萧桓松了手,结果沈承君却悲催的发觉,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解释清楚的话题。 沈承君欲哭无泪:“我不想生孩子了……” 萧桓盯着她看了半晌,赞同的点头道:“嗯,本王也觉得王妃的年纪还小,孩子可以再等两年再要的。” 沈承君眼睛一亮,连忙不住的点头,总算是思路跟萧桓在一条直线上了,结果下一刻就听到萧桓慢悠悠的继续了下半句话:“所以,本王一定会很小心的。” “……” 沈承君懊恼的想哭,她怎么会把自己陷到这个怪圈里来的。 “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了,我饿了。”可怜巴巴的抬起脸,沈承君求饶似的看着萧桓。 第139章 赏梅 饶了她吧,她一个成了亲没圆房的挂名王妃,这个话题实在是太难了。 她可不可以找个地缝钻进去?墙缝也行啊! 萧桓垂眸微笑,倒是好脾气的顺了沈承君的意思:“好,那你先告诉我,这手伤是怎么回事,然后咱们就吃饭。” 要是继续追问下去,他家小王妃估计要哭了。 沈承君如蒙大赦,立即原原本本把下午的事情跟萧桓解释了一遍,萧桓默默的听了,在心里给凌墨记了一笔黑账,便扬声吩咐人进来摆饭,反正重头戏在晚上,这会儿他不急。 早就在外面等的着急的丫头们听说总算是可以摆饭了,立即鱼贯而入,身上还嗖嗖的冒着冷气。 沈承君这才发现外面下雪了,探了头向外瞧了几眼,果然除去屋内的灯光,外面被雪光映得清亮。 “想出去走走?”萧桓见沈承君一脸向往的样子,问道。 沈承君点点头,意犹未尽的瞧着被放下的门帘,“不是说早梅开了吗?倚梅园那边梅树一向开的早,现在应该已经满树梅花了吧?我想过去看看。” 萧桓手中的筷子一顿,有些奇怪的看向沈承君,皱眉道:“你说倚梅园?那边的梅花 是去年才命人种上的新苗,最快恐怕也要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才能开,怎么本王的王妃还会未卜先知,竟知道那里会开得比其他地方早了?” 沈承君一愣,暗道这是她把两世的记忆给弄混了,快速的垂下眼睛,有些心虚的扒拉了一口饭,小声道:“哦,那大概是我记错了,把倚梅园跟谁家的院子给弄混了吧。” 上辈子她进王府的前两年满心满眼的都是萧桓,对其他人和事一概不上心,后来心冷了,情也淡了,她才开始注意到别的,比如倚梅园的梅花,花团锦簇的让人流连忘返。那时候沈承君经常过去逛,倒是真没注意过那些梅花的年份,还以为是很早以前就种下的。 萧桓见沈承君这样,还以为她是因为看不到梅花心里觉得失望,便建议道:“你要是真想看,我倒是知道个不错的去处,六皇兄的府里据说有一处梅林风景极佳,改日,我带你一起过去赏梅?” 带着媳妇去别人家里赏梅?亏你想的出来。 对于安平王爷的思路,沈承君已经懒得再吐槽他,而是直接摇了摇脑袋拒绝:“不去了,六皇子妃历来最爱颜色鲜艳的东西,他们府 里种的应该都是朱砂梅,我比较喜欢绿萼。” “这话听着怎么让本王觉着有些酸呢,”萧桓饶有兴致的低笑:“皇兄给皇嫂种了满园她喜欢的朱砂梅,那本王也命人在倚梅园给王妃种满你喜欢的绿萼,好不好?” “不用不用,”沈承君耸了耸肩,“再好的东西看多了也会变得没了味道,我觉着倚梅园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而且感情这东西,不是能用表面上的那些功夫来衡量的。好与不好,个中滋味,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 六皇子与六皇子妃一贯是京中交口称赞的伉俪楷模,传言他们夫妻情深相敬如宾,传言说他们举案齐眉青梅竹马,可事实却是上一世里沈承君曾亲眼见到过这位模范夫君为了个得宠的侍妾对六皇子妃厉声训斥,丝毫没顾忌她正室的颜面。 那个时候的沈承君还曾暗自庆幸过,虽然萧桓对自己一直都不冷不热的,但好歹给了她正妻该有的尊重,至少没有真的宠妾灭妻。 “那依王妃的意思,本王应该如何做,才能让王妃满意呢?” 萧桓听沈承君这么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笑问道,直把沈承君看的不好意思, 脑袋越压越低的闷头吃饭,恨不得最后连着碗都一起吞下去才算好。 萧桓见状,也不再继续调侃,抬筷夹了几样沈承君喜欢的菜到她碗里,他家王妃这会儿只扒拉白饭,心疼的可是他。 用过晚膳,沈承君见外面的雪总算是停了,便让冬夏捧了狐裘皮靴换上,准备到院子里去散步。 虽说倚梅园的梅花看不成了,但赏雪什么的还是可以的,象征似的邀请了一句萧桓,结果这人很不识趣的就跟来了。 下了一整天的雪,这会儿停了反倒是皓月当空,像个大银盘似的挂在头顶上,映衬着一地雪光,反倒是连灯笼都用不上了。 地上的雪积的很厚,踩上去软绵绵咯吱咯吱直响,今年的前几场雪沈承君都在房间里卧病错过了,这会儿倒是高兴得紧,毕竟算上上辈子,她都好多年没有在雪天出来过了,连着清冽的空气都让她觉得舒心畅快。 萧桓走在她身边,时不时在她打滑摇晃的时候伸出手来拉她一把,其余的时候都很安静,淡淡的眸光总是跟随着沈承君的动作,温润而从容。 不知不觉两人就到了倚梅园的门口,想着里面梅花还没开,没什 么可看的,沈承君便转了个弯,换了个方向。 安平王府面积不小,因着萧桓是第一个封王的关系,这府邸也算是皇子里的头一份儿了。 萧桓很少在这些地方上操心,所以府中除了内宅居所是内务府督造的官配构建之外,还有不少空余的地方可以改动,当年沈承君闲着没事,就总琢磨着拿这些事儿来消磨时间,短短几年内就在王府里做了不少大的改动,以至于现在看着构造简单的安平王府,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似乎是看出沈承君的想法,萧桓淡淡道:“你若是想要改动哪里,直接吩咐管家就好。” 沈承君一怔,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这么简单着就很好。” 以前的折腾一来是因为她确实闲的无聊,想要找些事情打发时间,二来也是想要借机让萧桓把目光转向她,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贤内助的存在。 现在这两点都不成立,她每天跟个陀螺一样先辨识药材,再练习写字,连萧桓先前让她管理的内宅事务都没时间管,交回到了管家手里。 而萧桓,他的眼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位置。 若是从上一世的角度来看,她此时应该算得上圆满了。 第140章 秀色可餐 转眸看了眼始终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沈承君眼里滑过一丝笑意。 散完步回来,时间就已经不早了,沈承君打了个哈欠,换了衣服沐浴梳洗,准备就寝,等洗漱完回了卧室,就看到已经沐浴完毕的萧桓抱着肩站在床边,看着床上重新安放好的两人的床被枕头,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一脸的笑意。 沈承君懒得跟他说那其实是冬夏做的,转身吩咐冬夏过来给自己放血的手换了药,之后才拿了巾帕坐到镜子前擦拭头发。 原本冬夏是要帮忙的,结果被萧桓摆了摆手轰了出去,接过来亲自给沈承君弄。 对于第一次做这种事的萧桓来说,这可不比他拿着笔处理公文简单,三两下就绞断了沈承君好几根头发,疼的沈承君好几次都忍着火,透过镜子萧桓都能感觉到那凶巴巴的目光。 沈承君连着做了好多次深呼吸,垂着眼睛不想让萧桓发现自己心底那丝异样,尤其是萧桓偶尔触碰到她脖颈的手,平时冬夏给她弄头发的时候也会碰到,但绝对跟现在是两种感觉。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这么相对无言的也挺别扭,沈承君便将今日凌墨发现锦囊中相 思果的事情原原本本跟萧桓讲了一遍,顺便也是解释了她下午那句‘生孩子’的起因,真的不是她想孩子想疯了。 萧桓沉默的听着,当听到关于相思果的作用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握着巾帕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用力。 “诶呀行了行了,这样就可以了。”感觉萧桓再一次笨拙的弄掉了她一大把头发,沈承君终于忍无可忍的伸手抢走他手里的巾帕,无奈又无力道:“王爷,让你再这么继续擦下去,估计我很快就成秃子了。” 你当这是擦头发还是褪毛啊,她养这么一头乌发容易嘛。 “一回生两回熟,下次肯定就不会了。”萧桓干笑了两声,偷偷把那些头发收作一缕藏了起来,从镜子里看沈承君用没受伤的手继续自己给自己擦头发,脸上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下次就算了吧,王爷的手还是拿笔或者拿剑比较适合,发巾之类的不适合你。”沈承君轻笑了声,将头发简单的梳理开,巾帕丢到一边,换了另外干净的,朝着萧桓招了招手,“过来吧,我帮你擦,服侍你的人是不是该换换了,就让你这么顶着一头湿发在雪天里走,也不怕害 病。” 萧桓立即上前两步,强压下嘴角那一丝笑意。 他当然是故意不擦干就过来的,要不哪来的这种福利。 放低了身子在沈承君可以够得着的高度,萧桓忽然发现这个角度,可以让自己距离她的胸口某处,十分的靠近,眸色不由的沉了沉。 沈承君还不至于迟钝的连这个都感觉不到,手里的巾帕‘啪’的就在萧桓脑袋上拍了一下,气恼的瞪了他一眼,“还不坐到软榻上去。” 对于自家霸道威武的媳妇,萧桓十分好脾气的乖乖照办,在软榻上正襟危坐,沈承君想了想,出于高度考虑,便半跪在榻上,伸手将他的湿发一点点擦干。 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近到萧桓可以清晰的嗅到沈承君身上淡淡的清香,随着她擦拭的动作在他鼻间萦绕,明明只是擦了擦头发,可是每当她的呼吸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仿佛点燃了一团团火苗,让他觉得周身发烫。 “阿君……”萧桓袖子里的手握了几握,终于还是抬了起来,握住了她的。 沈承君微微怔了怔,抬眸回望过去,从那双眼睛里看清自己迷茫的倒影。 她知道今夜注定是要不一样的,就 好像忽然某一刻在心里的认定一般,她想要再勇敢一次。 暗黄的灯光下,男子的身材修长挺拔,乌发浓黑,下颌上隐约带着淡淡的青色,双眸深邃明亮,倒映着她泛红又有些慌乱的脸,安静又炽烈。 这人从来都是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相貌,沈承君看着看着,不禁有些入神,只听到耳边轻轻低低的一声笑,温热的呼吸便落在了她的耳珠上。 “本王一向都知道王妃喜欢本王的脸,却不曾想竟是如此偏爱。” “王爷不是说自己秀色可餐么,我看得入迷也没什么不对啊。”沈承君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故作淡定的狡辩,还做出一副打量后满意的表情:“嗯,长得确实不错。” “可餐?”萧桓眼神更亮,身体也贴得更加,醇厚的声音里带着微微上扬的笑意:“王妃还没吃过,如何知道本王的味道……可餐?” 沈承君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个透,她上辈子是没经验不假,但两辈子她都在出嫁前被教导嬷嬷教习过人事,对于男女这些事可不是全然不知,尤其是萧桓这张嘴里竟然能听出这种荤话,沈承君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分辨这人究竟是不是 萧桓一般,定定的使劲看着他。 萧桓仰起头叹了口气,这女人真是……就这么眼巴巴水盈盈的看着自己,他要是不把他给吃了,那还是个真男人么。 沈承君还纳闷萧桓没事儿抬头看什么房顶,结果一个闪神,后脑勺就被人托起抓了过去,紧接着一张俊脸在面前放大,攫住她的唇,恶狠狠的吻了过来。 不同于白天午膳时那个一触即分的吻不同,此时萧桓轻而持续的咬着她的唇,在她不由自主张口时,仿佛要攫住她灵魂一般发狠的冲进来,狂热的让她忍不住颤抖。 “萧、萧桓……”沈承君迷迷糊糊的唤着他的名字,等到神智再一次回笼,她已经被萧桓压在了软榻上,两人原本就在榻上坐着,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越过屏风,看到房门。 沈承君心里别扭的挣了挣,下一刻身子便悬空的被萧桓横抱了起来,绕过珠帘,朝着内室而去。 腰间传来一丝凉意,床榻上锦被贴在肌肤上触感温温凉凉,层层叠叠的纱帐落下来,挡住了室内的暖光,模糊了内里两个人的轮廓。 “冷了?”萧桓的眸光一直锁在沈承君的脸上,感觉到她那一丝蹙眉,立即问道。 第141章 只有你 沈承君点了点头,跟萧桓商量:“要不,叫冬夏她们进来把被子先烘一烘再睡吧。” 冬夏她们被萧桓赶出去的太早了,俩丫头平日里都会先烘暖了被子再出去,今儿却是忘了。 萧桓瞧着身下红着脸眸光闪烁的沈承君,忽然低笑出声,浅吻了沈承君的额头一下,哑声道:“傻丫头,你叫她们做什么,本王可比那些汤婆子暖和多了,不信,你摸摸?” 说着,就抓着沈承君的手往自己衣襟里探去。 萧桓胸前之前烫伤的地方此时已经结痂,入手能清晰感觉到上面的不平整,滚烫灼热的温度吓得沈承君一个激灵,二话不说本能的就想往床里面缩,萧桓哪里肯让她得逞,将人扯回到自己怀里,沙哑着嗓子笑道:“乖,节省点体力,要不一会儿会累坏的。” 沈承君狠狠瞪他,脸色爆红:“不要脸。” 萧桓低下头来,轻轻咬在沈承君的 唇瓣上,“本王心疼自己的王妃,怎么就不要脸了?” “你闭嘴,不许说话!”沈承君娇斥了他一声,整个人被萧桓禁锢在怀里,挣了几下,这人看着消瘦,其实力气极大。 瞧着沈承君扭不开的小样,萧桓心情愉悦的笑了出来。 沈承君更气,干脆不挣了,往后面一倒,闭了眼睛道:“我要睡了,懒得理你。” 萧桓笑:“那怎么行,王妃不要给本王生孩子了?” “不生了不生了。”沈承君逃不出去,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萧桓:“都说了是误会了。” “嗯,那就先不生,王妃的要求,本王自然是要应允的。” 萧桓低笑了一声,原本悬在沈承君上方的身体慢慢贴靠在她身后,伸手扶住她的肩头,温热的吻落在耳际,激得沈承君一个激灵,萧桓顺势将人轻轻翻了过来,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脸上,从额头到唇瓣,然后向下蔓延 。 沈承君咬紧了牙关闭着眼睛不去看他,感觉到自己的衣带被缓缓打开,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紊乱。 “嗯……” 刺痛让沈承君倏地睁开眼睛,迷蒙的瞧着身上的人,却看到萧桓暗沉的眸色中那一抹得意:“乖,不要闭着眼睛。” 闭眼睛就要被咬么。沈承君昏沉沉的瞧着他,雾蒙蒙的眼睛让萧桓的呼吸又沉了几分,忽然就低下头来,狠狠的亲了过去。 是真的挺狠的,沈承君都觉得疼得慌,伸手就去推他。 “本王的阿君真乖。”萧桓声音黯哑的贴在沈承君唇上,说了一句。 “萧桓你下流,你不要脸……唔……” 萧桓吞了沈承君出口的喝叱。 沈承君昏昏沉沉的感觉呼吸不畅,又怕萧桓咬她坚持着不肯闭眼,双手不自觉的环上他的脖颈,本能想要攀住他抓紧他。 “阿君、阿君……“萧桓附在沈承君耳边,一遍一遍唤着 她的名字,浅浅深深的吻着她,每一声都饱含了缱绻情谊,每一下都仿佛是吻着他最最珍爱的瑰宝。 沈承君忽然就更想哭了,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这迟来了一世的呵护情深。 “萧桓、萧桓……”回抱住他的手仿佛用尽了全力,沈承君将头向上撑起朝着他的胸口靠,低低的喊他的名字,哭着问他:“萧桓,你这里有我吧……” 突来的主动让萧桓身体蓦地一僵,而后更加温柔。 外间的风雪呼啸,内室的旖旎升温。 一夜,未歇。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时,萧桓便醒过来了,怀中人儿睡得正沉,红润的脸上唇瓣微微肿起,诱人的仿佛是新鲜的水蜜桃,引人采撷,看得他喉咙又紧了紧。 因为还要去早朝,萧桓只能借着外面透进来的莹莹雪光贪婪的看了自家媳妇一小会儿,真是越看越稀罕,怎么都看不够,感觉时间差不 多了,才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床,不想沈承君居然就醒了,不仅醒了,还用身上最后一点儿力气,一脚就把萧桓给踹了下去。 ‘砰’地一声巨响惊动了外面候着的冬夏和朔月,两人都没想到沈承君会这么早起,以为是萧桓不小心被绊倒了,压低了声音在外面请示的问:“王爷?可要奴婢们进去?” “不必。”萧桓慢条斯理的从地上起来,也不管沈承君恶狠狠等着他的眼神,含笑着凑过来,握了她被子外面的手塞回到里面:“今儿就别学那些东西了,好好躺着歇一歇,我让她们帮你告假。” 告你个头。 沈承君咬牙切齿的瞪着始作俑者,身上动一动都酸疼的厉害,只能恨恨道:“还不出去!” 萧桓好脾气的含笑在她额头上浅浅吻了一下,“嗯,就走了,午膳我尽量回来用,你好生休息,别乱动,或者等我回来再抱你去沐浴……” 第142章 你个混蛋! “用不着你假好心!”沈承君忿恨的瞪了他一眼,当她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呢,昨天夜里后来不就说是要抱她去沐浴的吗?结果呢!色胚!大骗子! 萧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一副舍不得走的样子,好脾气的趴在沈承君耳边低声问:“你还疼吗?要不,我让凌墨给你开点药……” 沈承君气得这时候也顾不上身上疼了,抓着萧桓的衣服狠狠的朝外一推,歇斯底里:“滚!” 好嘛,这一声河东狮吼,别说门口竖着耳朵那几只,全黎华院的人都知道她起床了。 萧桓眼底笑意不改,随意的弹了弹衣摆,气定神闲的出门了,留了沈承君倒在床上红着脸直喘气。 外面冬夏跟朔月听见沈承君的声音,也就不用顾忌怕吵醒了她,再次请示:“王妃醒了?要起身吗?” 没等沈承君答话,外面就响起萧桓淡淡的声音:“不必了,王妃身体不适,让她多睡一会儿,你们个忙个的去,走路都轻一些,都别扰了她休息。” “是。”几人乖乖应声,果然脚步声走远,各忙各的去了。 沈承君在床上气得直锤床,恨不得把萧桓抓回来再踢两脚,这个唯 恐天下不知的混蛋! 动动快要散了架的胳膊腿儿,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斑驳暧昧的痕迹,沈承君哀嚎一声,掀了被子使劲往脑袋上一蒙,呜,她什么都不要管了。 沈承君这一觉睡得特实在,等她再度醒过来,别说是早膳了,连午膳的时辰都过了。 冬夏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看她的话本子,听见床上有动静,立即丢了跑过来,笑嘻嘻的瞧着沈承君:“小姐,你可算醒啦。” 沈承君揉了揉眼睛,勉强撑着坐起来,身上酸疼的跟骨节重塑了似的,心里又暗骂了一句萧桓,才抬眼去看天色,问她:“什么时辰了?” 冬夏连忙看了眼更漏:“已经未时了。” “未时了?”沈承君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惊呼了一声,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晚起床呢,都是那个混蛋给害的,于是咬牙道:“萧桓人呢。” 这个时辰,那个混蛋早就该早朝回来了。 冬夏听着沈承君寒气森森的语调,缩了缩脖子:“王爷方才有来瞧过小姐,这会儿去了前面办公,说是不准咱们吵您。小厨房那边给您温着午膳呢,小姐现在要起来吃吗?” “先不吃,准备热 水我要沐浴。”那个骗子不是说要服侍她沐浴么,这会儿人又没了。 “是。早备着呢。”冬夏笑嘻嘻的应了声,转身出去准备,不多时便安排妥当,上前来扶着沈承君朝里面走。 “我今天没有起来,药谷的管事没说什么吗?”想起那个黑脸的药谷管事,沈承君觉得自己明天手背的那顿抽是免不了了。 冬夏撇撇嘴道:“怎么没说啊,气得脸色都发黑了,非要让我们把您拉起来不可,后来还是凌先生亲自过来把人给领走的,要我说,这人就是仗着自己有点本事轻狂得都忘了自己是谁了,不就是短了一天么,至于嘛。” 冬夏一边说一边服侍沈承君褪去衣服,瞧见沈承君身上那残留的壮烈痕迹,立即脸色羞得通红,眼睛瞪得出奇的大:“天!小姐,王爷这也太……哎呀,怎么这么不怜惜小姐呢,果然书上说的对,男人平时表现在好,某些事情上还是……嗯,难怪临走时王爷要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炖药膳补身了,小姐的身子还是太弱了。” 她弱? 究竟是她太弱还是某人太饥渴啊。 沈承君咬牙切齿的低头去看自己这一身的地图, 这还是那个家伙今早上了药之后的效果图呢,什么药膳卧床的,那个混蛋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也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她好端端的干嘛要接受那个混蛋呢。 泡了个热水澡,沈承君在冬夏暧昧偷笑的目光里,看着一桌子补肾补血补营养的药膳,感觉火气蹭蹭蹭的往上窜,好容易勉强吃完了午膳,贴心小丫鬟自觉的给她揉了一会儿胳膊腿,总算是让沈承君觉得身上舒服了一些,坐回到桌案前拿笔练字。 在这种特制的薄纸上写字是要足够的耐力跟技巧才能完成的,沈承君才写了几下就觉得手臂酸得厉害,却还是咬牙坚持下来,昨天她才答应了凌墨说绝不旷工的,总不好在第一天就食言而肥。 于是乎,萧桓一进门,看到的就算沈承君穿着素色家常的衣裳,脸色阴沉的在桌案前挥毫泼墨,听到他进门的声音,连头都没抬,将他当空气。 萧桓不以为意,神清气爽的走过去,向着冬夏问:“王妃吃过药了?” 冬夏乖巧的点头:“已经吃过了,奴婢已经按照王爷吩咐给小姐按摩过了,刚才还……呀!” 随着冬夏的一声惊 呼,一管狼毫笔忽然朝着萧桓狠狠的砸了过来,伴随着的还有沈承君恼羞成怒的一声河东狮吼:“萧桓你个混蛋!” 她还纳闷冬夏怎么这么体察入微的给她按摩呢,连这种事都提前吩咐,萧桓你脸皮是要有多厚! 砸是肯定砸不着的,但是特意沾满了墨汁泼他一身墨是必须的。 那一身天青色的长袍被甩上了好几道墨汁,甚至萧桓下巴上还沾了两滴,狼狈的样子让沈承君郁结的心情登时舒缓了不少,活该。 萧桓乐得用这种方式让沈承君发泄不满,干脆就顶着这么个狼狈样含笑大步的走到沈承君身边,都没给她反应时间,一伸手就把人整个捞进了怀里。 沈承君尖叫了一声要跑,结果体力实力压根儿比不上,身上衣服也被蹭满了墨汁不算,那人还更过分的用下巴靠着她的肩膀,在她脸上蹭啊蹭的,也弄了她一脖子的黑墨汁。 “混蛋,你有病啊!”沈承君半点没客气的拿胳膊肘撞萧桓的胸口,还试图伸手去拿桌上的另一只笔,结果萧桓手疾眼快,根本不给她反击的机会,直接搂着沈承君就一起坐在了椅子上,下巴继续在她脸上蹭了蹭。 第143章 睚眦必报的萧家人 沈承君怒了:“有完没完,脏不脏啊弄我一脸。” 萧桓很无辜的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忍不住又亲亲她盛着怒意的眼睛:“是啊,本王就是病了,一会儿见不着王妃就心慌得很,脏了正好,本王也脏着呢,咱们可以一起洗,然后让……” “呸,想得美你。”沈承君一听这个,原本还红着一张脸不好意思抬头去看房里的其他人,这会儿立即炸毛了,昨晚的惨烈历历在目,她再也不要相信这个男人了,呜呜。 萧桓眼中笑意加深,搂着沈承君的手微微用力,温声道:“好了好了,就是逗你玩的,瞧你急的。让人打了水过来咱们一起擦擦,总可以了吧?” 沈承君动作停了停,乖顺下来,算是妥协了。 冬夏很快就打了水进来,萧桓不假人手的先给沈承君净了脸,然后连水都没换,就用沈承君用剩下的将自己脸上的墨洗了。 沈承君本来就懒得动弹,想着眼前这位是罪魁祸首,也乐得有人伺候,安心的享受这份亲王级待遇,虽说手法没有冬夏那么纯熟舒服,但心里的满足感那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回内室里重新换了件干净的外衣,出来时恰好瞧见萧桓 用自己的洗脸水擦脸,沈承君脸上免不了又是一顿烧。 另一边萧桓也很快换了家常衣服,头上的玉冠也换了下去,改成发簪,坐在距离书案最近的椅子上,命朔月上了壶新茶,手上悠然执着一卷杂记,大有在这边长坐的意思。 沈承君奇怪的看着他:“今天不是沐休日,王爷怎么忽然这么有空?” 平时不都是不到掌灯不回府的么。 “自然是惦记着临走时许诺了王妃的事,便回来了。”萧桓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茶,一本正经的道。 答应了她?沈承君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厮是说临出门前跟她讲要服侍她沐浴的事儿,登时就瞪圆了眼睛。 这回沈承君学了聪明,没有去丢手里的狼毫笔,而是扯了脑袋上的珠花朝着萧桓砸,让他不正经,当着俩没出阁小姑娘的面就敢调戏她。 还装模作样,假正经! 萧桓轻轻松松的就抬手接了,含笑挑眉:“王妃这定情信物送的爽快,本王可要好好想想该要如何礼尚往来。” 沈承君立即一记刀眼就飞了过去,在桌上继续扒拉着翻找可以砸人又不会连累自己的东西。 萧桓懂得见好就收,见沈承君是真 的恼了,失笑着拉住沈承君的手解释道:“这阵子父皇有意让六哥和小九多历练历练,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为夫都会很有空,可以抽出多一些的时间在府里陪你。” 沈承君找东西的动作一顿,倏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九皇子?” 旁边的朔月原本还挺高兴男女主子总算是关系上了正轨,不用每天气氛诡异的折磨她们这些身边人,一听到沈承君这么问,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王妃你的关注点错了啊,你应该先担心王爷怎么会失了圣心啊。 果然,萧桓握着茶杯的手指下意识的紧了紧,眸光浅浅,声音平淡却较之方才明显缓了语速:“嗯,父皇准备等这次赏梅宴之后颁旨册封他。” “哦。”沈承君完全没察觉萧桓的不对劲,问出了原因也没了继续打萧桓的兴趣,干脆拿起笔垂了眼睛继续在纸上写字,均匀的墨迹跃然在薄薄纸上,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化开。 关于萧慎封王的事沈承君没什么可意外的,上辈子秋狩之后他就被昭德帝封了安荣王,这一世因着半路杀出来一个她,虽然册封的时间向后推迟了几个月,但也阴差阳错的保住了他那辈子 为救十六皇子而废掉的左手,算起来还是他占了便宜呢。 那一世萧慎因为左手的残疾在夺嫡之争时没少被人诟病,登位之后还因此狠狠报复过那些曾经落井下石的人,所以说啊,萧家的人别管平时表现出来是什么样,骨子里都是睚眦必报的记仇性子。 萧慎如今得到了他应有的王爵,沈承君原本因为抢了人功劳而生出来的那点儿愧疚也就跟着彻底消散了,心里少了块大石头,唇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朔月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不住的给沈承君使眼色,结果女主子练字实在是太专心了,根本就不抬头。 此刻萧桓的心情十分的不美丽,他被人架空了权力,他家媳妇却只问了一句别人,对自己完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是闹什么鬼? 他们不是刚刚才更进一步的么。 “你很高兴?”萧桓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沈承君手一哆嗦,原本写的好好的一篇大字就这么毁了,沈承君有些遗憾的瞧着墨迹渐渐晕染开一片。 朔月跟冬夏互看了一眼,俩人很有默契的悄悄退了出去。 闲杂人等人一走,沈承君只一个眨眼间身后就贴上来了一个坚实胸膛,耳畔被呼 吸喷的直痒:“嗯?本王的王妃很高兴么?” 沈承君不动声色的往前让了让身子,结果才离开半寸就被萧桓一把给拉了回去,撞得后背生疼,只好垂眸道:“是高兴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王爷当下虽然不再是唯一被封王的皇子了,可分走权力的同时,也能分担了很多麻烦。” “嗯,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王妃倒像是真的在为本王着想。”萧桓将下巴靠在沈承君的肩膀上说道,只是这回的语气明显比先前时多了几分酸味。 沈承君强忍着缩脖子的冲动,在她个人看来,的确是觉得利大于弊的,萧桓经营多年的人脉非朝夕而成,如果仅仅是一道册封圣旨就能动摇了身后追随者的忠心,那份忠心不要也罢。 皇后现在准备扶持十六皇子,看着其他可能争权的皇子都是红着眼睛的,这时候让人以为他失了宠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这话在嘴边绕啊绕的,沈承君觉得还是别继续说的好,虽然不知道萧桓为什么生气,但沈承君很肯定他此时心情不怎么好,尤其是没说一句话都用带了一句‘嗯’,醇厚又黯哑,每听一次沈承君都跟着心肝儿颤颤。 第144章 祁氏上门 她有哪里惹到他了么。 沈承君疑惑的蹙眉,明明是他惹了自己好不好,她都后悔死了昨天因为一时冲动就被吃的死死,不就是为她做了很多事嘛,不就是说了心里有她嘛,不就是…… 正腹诽着,沈承君忽然一个哆嗦,飘忽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被从腰际缓缓向上爬的那只手给抓了去。 “萧、萧桓……”沈承君感觉抓住那只试图做坏事的手,抬起眼睛有些告饶的看着他。 “嗯?王妃叫本王何事?” 萧桓在这可怜兮兮的眼神里早就心软成一片了,由着沈承君握着他的手,浅浅在她脖颈上啄了一下,感觉到她身子一个激灵,眼里笑意加深,他昨天就知道了,他媳妇这里最敏感。 “你不要乱碰……” 沈承君躲着萧桓的唇,想很有气势的镇压回去,无奈就她此刻这副熟透了番茄软趴趴的样子,半点震慑力都没有,反而更让萧桓觉得想欺负。 “这次赏梅宴除了封王,还要给老九选出正妃,他如今也不小了。”言下之意,你们没戏的。 沈承君感觉腿有些软,可怜巴巴的顺着他道:“对对,九殿下跟颂国公府小姐男才女貌,皇室又添新人,可喜可贺……” 她可 不想再听萧桓来一句,你很高兴,嗯?这男人的‘嗯’实在太有杀伤力了。 这回萧桓倒是愣了,有些惊讶的看着脸色通红的沈承君:“连准九皇子妃的人选是谁你都知道了?看来本王的王妃足不出户,却能够眼观六路呢。” 他也是刚刚得知了九皇子妃的人选,沈承君连大门都没走出去就能猜到,这倒是让他有些吃惊。 沈承君干笑了一声:“我哪有那本事啊,只是跟颂国公府的小姐有过点儿过节,让人多关注了点儿而已。” 观个鬼啊,上辈子不就娶得她嘛。 萧桓仔细回想了下,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以前沈承君仗着和顺公主的溺爱横行宫里,颂国公府的小姐因为有个贵妃姑姑,同样骄纵霸道,俩人以前在宫里遇见没少打架,后来明贤皇后去世,沈承君不再进宫,贵妃在那之后不久也因病殁了,颂国公常年镇守在外,妻女后来也远离了京城,俩人都安分得没啥动静,大家也都逐渐遗忘了这一段。 “没想到你还挺小心眼儿的,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想着,萧桓就释然了,沈承君对萧慎娶妻的事儿表现的这么冷淡,明显是没放在心上,那他还有啥好醋的 。 “我小心眼儿?”沈承君好笑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斜睨着萧桓:“我要是小心眼儿,现在是不是应该抓着你,把你后院里的莺莺燕燕给处置了呢。” 当她不知道呢,前几天蒋琬在牢里自尽,萧桓便命人将她送回了令花轩,冬夏气不过,已经跑过去将令花轩搬了一空。 “你吃醋了?”萧桓眼睛一亮,唇角弯弯的笑望着沈承君:“看来你对为夫的行踪还挺专注的嘛。” 这件事他压根就没打算瞒着沈承君,放了蒋琬当然也不是因为旧情复燃,啊呸,他原本也没啥旧情。 对于当时意气之下纳进门的蒋琬,他最初虽然说不上喜欢,但还是有几分怜惜的,尤其是得知她的身世,也查过以前的档案,蒋昌明是个有才之人,蒋家流放得也的确有些冤枉。 不过后来蒋家这对兄妹的表现真是让他越来越厌烦,尤其是蒋昌明半夜拦车,蒋家拿出血书闹事之后,原本那一丝耐性也被磨平了。 不过为了不让沈承君误会,萧桓还是解释了一句:“外面蒋家闹得这么豁出去,蒋琬如果死了,对你不利。” 沈承君当然也知道这一点,蒋琬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死在王府。她可以 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绝不能连累哥哥们。 轻笑了一声,沈承君挑眉反问道:“那如果我说醋了要把人赶出去,你有意见吗?” 萧桓略作沉吟,才道:“她客居王府多日,本王既然不能娶她,自然也不好耽误她,王妃若是肯替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想来蒋家人会很乐意接收这个亲人的。” 这就是不反对了。 沈承君心里高兴,正准备将朔月跟冬夏都叫进来,让她们去管家那里取库房钥匙,要给蒋琬备嫁妆送归,门外先传来了朔月的禀报声。 “王妃,外面门房报信说,沈府的亲家奶奶祁氏过来请安,请示您要不要见。” “见!见!当然要见!”沈承君努力在萧桓的怀里扑腾了两下,扬声道,然后瞧着萧桓黑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王爷,二娘的养母上门,总不好拒绝吧。” 萧桓似笑非笑的睨了沈承君一眼:“本王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她的关系也处得好了?” 打量他猜不到这是拐着弯的躲自己呢。 “当然没怎么好啊,就当是给二娘个面子而已,拦着祁夫人不让她上门求一求,她肯定不会死心。”说着,沈承君指了指内室的雕花大床, “我一会儿就躺在里面装病,量她也翻不出事儿来。” 祁氏会上门其实多半还是自己上次在沈家故意留话惹来的,不过她还真没打算直接用她,如果不是想躲着萧桓,沈承君还真没打算见。 萧桓听了半晌没说话,沈承君有些意外的抬眸,结果看到萧桓骤然暗下来的眼神,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 果然,就听到萧桓含笑的声音:“既然这样,那本王便陪你去里面躺一躺,量她也不敢往里面看的。” 沈承君这回是真的呆住了,抓着萧桓的手瞪大了眼睛,一副受了严重惊吓的样子,她可不可以现在就让祁氏回去。 萧桓真是爱极了眼前这个表情丰富的媳妇,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他娶了个这么大的宝贝呢,不由得低笑了一声,“怕了?” 沈承君很想有骨气的扬起下巴说一句谁怕谁,但理智还是先于冲动的让她先乖乖点了头:“王爷,这样不好。” 萧桓乐了,其实他本来也没想着真这么做,就是想吓唬吓唬沈承君,也算是出了方才那股气,这会儿见她这么乖,便做出一副大赦天下的姿态来:“好吧,既然王妃不愿意,那本王就去前面与人议事,晚些再过来陪你。” 第145章 礼单的秘密 沈承君赶紧亮着眼睛不迭的点头,就差高呼恭送了。 萧桓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抬起沈承君抓着的那只手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才在沈承君一脸喷红的表情里美滋滋的转身要走。 才走了没几步,就忽然听见沈承君在他身后叫他,“王爷?” “嗯?”萧桓停下脚步转过头笑问:“舍不得本王了?要不,陪王妃先躺躺再去?” 想得美,沈承君在肚子里反驳了一声,才问:“吏部那边的春闱考题,封存了吗?” 萧桓完全没想到沈承君会忽然提起这个,稍作沉吟才道:“应该快了吧,老九接手的时候还在拟定选题,你是想知道考题吗?” “当然不是,我又不考状元,要考题做什么?”沈承君立即摇头笑道:“就是随意问问而已,就是有些遗憾,王爷因为我的关系没能参与到最后。” “行了,瞧你那口是心非的样子,”萧桓笑了一声,忍不住又回来掐了掐沈承君的脸:“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想玩什么,只管你高兴就好。” “真的?”沈承君歪着头躲着萧桓爪子,反问:“不怕我玩大了连累你?” “不怕你玩大,我给你收拾得起 。”萧桓宠溺一笑,捏了捏沈承君翘挺的小鼻子:“就怕你玩得累,不能好好服侍本王。” 色胚,一张嘴就是这些话,沈承君气恨的恼了他一眼,也不等他先走了,就往内室走,往大床上一躺,开始装死。 萧桓见沈承君完全一副将自己丢开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叹了口气,转头吩咐了朔月几声,便准备去前院与幕僚们议事去。 祁氏的到来,无非就还是为了秦氏之前提起的那件事,即使知道了萧桓此时已经不在吏部,且吏部的试卷他也无缘参与,但祁氏还是不死心的跑过来求。 沈承君倒是挺佩服祁氏这种打不死的坚韧精神,在犹豫、踌躇又纠结了半晌之后,给她指了一条路,据说这一届的解元仅用了规定时间的一多半就答完了考题,还考的如此优秀,若非是当真文思出众百年难遇,那就是因为他提前知道了试题。 祁氏很惊讶沈承君的这种说法,忍不住问她,蒋解元不就是府里侍妾的兄长么,难道试题是王爷给他的? 然后沈承君就发了脾气,在摔了一通茶碗碟壶后,把人给赶了出去。 等送走了祁氏,沈承君就迫不及待的 让人开箱取钥匙,给蒋琬准备嫁妆。 蒋家早点跟王府断了联系,她以后下起手来也不用瞻前顾后。 才列了几样出来,就见朔月从外面捧进来一个木匣子,冬夏先跑过去打开来瞧,然后便朝着沈承君笑的贼兮兮。 沈承君有些奇怪的接过来,发现里面规规整整的放着的,竟然是蒋琬的卖身契。 这倒是让沈承君有些惊讶,朔月笑着解释:“那天蒋琬不是当着几位公主的面自请为奴吗?后来因着王妃病了,冬夏没工夫去办,王爷就让朔云替她到牢里把这个给拿回来了。” 蒋琬整天喊着要为奴为婢,这么点儿心愿哪能不满足她呢。 沈承君眉开眼笑,这倒是省了给她不少麻烦。 不过一炷香时间,王妃要给蒋琬送嫁妆遣归的消息就在王府里传开了,不少人听说后纷纷跑来黎华院门口围观,黎华院的丫鬟婆子们里里外外的进出忙得热火朝天,冬夏俏脸通红的指挥,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 “诶,那个紫檀木的屏风你们可小心着些,别磕了碰了的,让人取的那个红木妆匣呢,怎么还不快点儿拿过来!” “那边那个,你另一只手闲着 做什么呢,力气大也给我双手捧着,这地上才落了雪滑着呢,摔了碎了仔细你的皮!” 沈承君裹着纯白的狐裘站在廊下,手里笼着小暖炉,含笑望着众人来回忙碌,怀里还喜滋滋的抱着萧桓让朔月送过来的小匣子,偶尔扬手逗逗挂在檐下的鹦鹉,好不自在。 冬夏有些不乐意的凑过来,蒋琬被赶出去她是很高兴,但她家小姐也忒好心了,有好几件家具都是小姐的陪嫁呢。 “小姐干嘛对那个女人那么好啊,上次小姐中毒的嫌疑她还没戏清呢,这么放出来已经是便宜她了,还有她那个哥哥,隔三差五的来闹一场,害的小姐跟王爷都名声受损,王爷让您准备,您意思意思就完了,何必这么认真。” 沈承君用木枝挑了挑笼子里的小米,头也不回道:“我当然要认真,对了,把那个御赐的白玉翠莲也添进来,还有前几天皇后探病时赐的那对彩金麒麟跟八宝琉璃碗,全都算进去。” 冬夏顿了顿,有些疑惑的瞧了眼手里的礼单,忽然眼睛一亮,大声应了声转身就往库里跑。 还是她家小姐最聪明,她怎么就没发现这单子上的秘密呢。 短短 几个时辰,沈承君列出礼单上的东西就已经一一规整好,各种摆件家具琳琅满目,随便拿出一样来都够平常人家十几年花销,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黎华院的院子当中,简直要亮瞎人眼。 沈承君满意的查看了一遍,将礼单交给朔月,吩咐她先收好,等到蒋琬同意离开的时候再拿出来,便命人到令花轩里去提人了。 蒋琬这阵子过的很不好。 即使是家道中落沦落教坊司的那段日子,她也凭借着一副好容貌得到教坊嬷嬷的另眼看待,真心没吃过什么苦,这段时间在王府地牢里可谓是她这辈子过得最难过的日子。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想在公主们面前露个脸而已,为什么就要说她下毒被害呢。 还有那个人,明明告诉自己她的哥哥在外面为她鸣冤,只要她假意自尽就能离开地牢,重回王爷身边,可是等她睁开眼睛,回是回来了,她却一眼都没见到过萧桓。 令花轩里她最爱的那些珠宝摆件全都不见了,习惯服侍的婢女全都没有了,门口有两尊没表情的瘟神守着,院子里除了一个聋哑年迈的老嬷嬷喂她吃药以外,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第146章 拜高踩低 有几次她受不了得大喊大叫,结果除了自己的回音,半个理她的人都没有。这种有人却无声的日子,她简直就要发疯了。 然而,更让她发疯的是此刻忽然抓着她往她身上套衣服的几个粗使婆子,以及她们口中说的,王妃要将她遣送回蒋家的话。 蒋家? 蒋家多年前就已经没有了啊,难道她要跟着父母一起去那个蛮荒的流放之地吗? 不要!她不要!死都不要!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婢!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我是王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府来的!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快放开我!” 蒋琬狠命的挣扎,她才不要过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她要扶持娘家平反,她要做王府侧妃!她要当皇室王妃! “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冬夏派过来的人都是后院粗使的强壮婆子,这会儿听到蒋琬这么说,全都冷笑起来。 “王爷也是随便谁想见就能见的?你可是谋害王妃的嫌犯,咱们王妃仁厚慈爱,不追究你也就罢了,还赏给你嫁妆让你荣归,这可是天大的恩德,还不赶紧起来,也不想想你家里人做的那些荒唐事儿,要是换成我,早就羞愧的 一脑袋碰死了干净,还有脸一直赖在府里不走?” “我没有!是沈承君她冤枉我!她冤枉我!她嫉妒我有王爷的宠爱,嫉妒我的年轻貌美,她是故意害我!”蒋琬死命的挣扎,最后挣脱不掉,奋力在拉着她胳膊的女人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哟!”那婆子痛叫了一声,痛的一甩手便一个耳光甩了出去,打的蒋琬半边脸都跟着肿了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 那婆子吹了吹被咬的胳膊,两手叉着腰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还嫉妒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你比得上王妃一根手指头吗?还嫉妒你?” “可不是,还年轻貌美,你岁数比咱们王妃还要大,年轻个屁了。”一边的婆子扭了蒋琬的胳膊,冷笑:“还明媒正娶?姑娘怕是还没睡醒吧?您连堂都没拜完,就把自己给嫁了,你爹妈要是知道了还不被你给气死啊。” “就是,我要是有这种闺女,生出来的时候就在盆里溺死了。也就王妃心善,还给她准备那么多好东西,那可是够人好好过几辈子的了。” “就是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是留下来你能有好日子过? 王妃原谅了那些千金小姐,不得已也就饶了你,等势头一过,你以为你这个嫌疑人还能继续好好的住在这儿?” 几人一边说一边拉扯着蒋琬往黎华院走,一路上蒋琬哭哭啼啼的想要求救,结果府里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鄙夷,让她心凉了半截。 沈承君上一次见到蒋琬是云阳入府那次,她躲在树后哭泣,那时的蒋琬虽然面色憔悴,却带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柔弱风情,可这一回倒是让她大吃了一惊。 原本巴掌大的小脸儿缩得更小,右脸红肿着,眼泪鼻涕横流,眼窝凹陷,颧骨突出,竟是瘦的都有些脱像了,在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目光阴厉得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锁魂恶鬼,恨不能啖其肉噬其魂。 冬夏蹙着没挡在沈承君面前,却被沈承君伸手推到了旁边。 蒋琬这个样子,忽然让沈承君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终日被困在黎华院里流连病榻,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偶尔看到镜子里的人,连自己都会被吓一跳。 那时候的蒋琬跟辛玖语两人结成同盟,蒋琬还多次以侧妃的名义请辛玖语入府小聚,一个在王府里兴风作浪,一个在外面煽风点火 ,配合的天衣无缝。 沈承君记得沈家判罪的那一天,蒋琬身着艳丽的带着辛玖语来到黎华院里朝她耀武扬威,对她极尽嘲讽,将父亲的罪状在她面前一一列举,最后还告诉她,蒋父因为检举有功,官升一级。 沈承君有些恍惚,她不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是不是看着蒋琬的目光也是如此刻她望着自己时这样痛恨怨毒,但她知道,那时候她的绝望怨恨,比蒋琬此时此刻,浓重了千倍万倍。 淡淡的看着被按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蒋琬,沈承君唇角浅浅勾起,如今角色互换,你的父母亲人尚在,你的健康美貌犹存,你却这么快就撑不住了么。 那你曾经对我做下的,你要如何承受得起。 轻轻闭了下眼睛,沈承君将那些心头忽然浮起的焦躁压下,曼声道:“蒋琬,你客居王府数月,本王妃有意放你出府,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蒋琬仰着头怒视着沈承君,这个时候她也清楚再怎么哭求都是没有用的,反而止了泪,脊背挺直:“妾身是堂堂正正被花轿迎娶进府的,凭什么要因为王妃你的喜恶而决定去留?” “堂堂正正?天地未拜,父母未认, 宾客未宴。”沈承君冷笑:“好一个堂堂正正的媳妇!” “那也是你害我!”想起当日婚礼上的一幕,蒋琬尖叫挣扎起来,想要朝着沈承君的方向冲。 “放肆!”冬夏厉喝一声,旁边的婆子立即上前来要掌蒋琬的嘴。 蒋琬眼里闪过一丝惊恐,沈承君微微蹙了眉:“住手。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扬起手的婆子脸色微变,讨好的谄笑道:“回王妃,方才请蒋姑娘过来的时候她对您颇有微词,奴婢们实在看不过,才小惩大诫。” 沈承君冷哼了一声,拜高踩低是人的通病,当年这种待遇她也受过,但是因着萧桓还算有良心的回护,外加冬夏冬舒的强势反击,最多也就是处境差些,还真没谁敢往她脸上招呼,所以从一开始沈承君就没打算打人。 而且蒋琬现在脸上带着伤,瞧这样子今天是不能被送出王府了。 “王妃饶命!”几个婆子见状惊慌的跪在地上,口中连连告罪。 蒋琬冷笑了一声,嘲讽的看着沈承君:“何必装好心,若没有你故意轻贱,令花轩里怎会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房内的东西又都去哪了?沈承君,你少在这儿惺惺作态!” 第147章 耐心有限 “作态?难不成,你以为本王妃处罚她们,是在给你出气?”沈承君好笑的看了蒋琬一眼:“本王妃让她们带人过来,她们多做了事,罚,只是因为她们没有听话,至于打了你,那是你们之间的私事,本王妃倒真不乐意管。” “你……”蒋琬气恨的瞪着沈承君,眼圈红红的,若放在平时,这副模样的确能唤起不少人的同情跟怜爱,可配上她此刻这般不堪入目的脸,就只让人觉得违和别扭了。 冬夏实在看不下去,撇嘴道:“你一个家没名没分死赖着别人家不肯走的外人,凭什么还要使唤我们府里的奴婢,你当咱们府里是开善堂的?房里的东西是王府的又不是你的,给你用是施舍,不给你用是本份,贪心不足,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行了。”沈承君不耐的蹙眉,懒得继续跟蒋琬废话:“我今日也不是叫你来跟你商量的,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你可以继续留下,但府里不养无用之人,你的针线女红不出众,又因为出身不祥不能抛头露面给客人端茶递水,那就只能跟她们一样,做府里的粗使下人。” 说着,沈承君指了指刚才抓了 蒋琬过来的那几个人,蒋琬缩了缩脖子。 “第二条路,就是你同意家去,院子这些东西你都可以拿走,本王妃会派车送你回去,另外再给你三百两银子傍身,算是你我主仆一场,好聚好散,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管是哪一条,都不是蒋琬愿意选的,她便垂着头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沈承君却乐了:“如果你都不选,那就别怪我让人将你以刺杀王妃的罪名丢出去,到时候面子里子全都丢了,你可别哭着后悔。” “我没刺杀你!”蒋琬倏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瞪着沈承君。 “是啊,你现在还没有。”沈承君低笑着垂眸,忽然身形一动,眨眼间就到了蒋琬的身前,在她发出惊呼以前,手就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开始收力。 蒋琬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人,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眼神却一瞬间冰冷如刀锋,那双曾经拉她出泥潭的手此刻正箍在她的脖子上,用磨人的速度开始渐渐收紧,直至她呼吸受阻,胸口仿佛是憋着什么东西急需挣扎而出。 “不……”嘴不自觉的长大,蒋琬绝望又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结 果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耳边隐约的嗡鸣声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近手处有一道金光可碰,她直接伸手抓了过去,想也不想的狠狠一挥。 刺啦一声,伴随着众人的惊呼,蒋琬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倏地消失,她狠狠的跌在地上,贪婪的呼吸,凛冽的空气呛得胸腹闷痛,止不住的咳嗽,眼泪汹涌的滚落,她毫不怀疑,沈承君是真的要杀了她! “小姐!” “王妃!” 此时众人的关注都不在蒋琬身上,而是全都落在了沈承君被刺破的衣服上,幸好入冬穿的衣服厚实,仅仅是被金簪划破了布料。 沈承君扫了一眼自己裂开的衣袖,唇角浅弯,睨着伏跪在地上一脸狼狈的蒋琬,淡淡的问:“那你现在,算是刺杀了本王妃么?” 蒋琬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却被沈承君这句话激得差点吐出血来,一脸恨意:“你、你……咳咳……卑鄙!是你逼我的!” 沈承君冷笑着抚了抚衣袖:“对付你这种无耻的人,不见得非要用什么高尚的手段,亏你出身蒋氏曾经也算名门望族,竟忘了后院每个人的命都是握在主母手里的,本王妃想要处置一个家奴,需要 理由么?” 需要么,当然不需要! “你、你敢……”蒋琬瑟缩着打了个冷颤,如果是最开始她笃定了沈承君不敢,那么此刻她不得不相信,她敢。 她曾寄居在沈家,除了那一年因为秦氏压不住府中刁奴,沈承君一怒之下杖责数人,从此立威,印象里的沈承君虽然脾气很大,却心思简单很讲道理,也很少惩治谁,这也让蒋琬一度以为,即使背主的嫁进来,只要不被抓住把柄,她就不会被沈承君压制。 就像此刻这种利用主母的身份打杀她的行为,这种不该会是沈承君能做出来的事。 “想清楚了就选一个,本王妃耐心有限。” 瞧着蒋琬不敢置信的脸,沈承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她当初就是太傻,放着权力不懂得用,凡事非要有个合理的因由才肯做,以至于被这些人欺负。 蒋琬咬咬牙看了眼身后那几个面色不善的粗壮婆子,刚才这一路她被这几人强拉硬拽,身上到现在还疼着,想到以后如果跟她们在一起生活,蒋琬就觉得腿开始哆嗦。 但是如果就这么走了,她就再没有进来的机会了。 她好不容易进了这道门,再出去,就没了回来 的理由。 当然,留下来也还要有宠才行,以前沈承君那个窝囊样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不就是自从有了王爷的宠爱,如今变得敢吆五喝六么。她曾经就是因为被沈家虐待,才引起了王爷的怜惜,若是她被沈承君折磨的样子被王爷瞧见,倒也不失是一个机会。 若不拼一把,她不甘心! 蒋琬打定了主意,抬起头咬牙道:“我要留下。” 这是沈承君意料之中的情况:“很好。既然你这么留恋王府,本王妃给你这个机会,十天为限,这期间你可以随时过来反悔,东西就丢在这个院子里,时间一到,你就再没有改变的机会了。明白么。” “明白。”蒋琬垂下眼睛,“但我还有一个请求。” “说来听听。” “我知道即使是洒扫粗使,也是有区域分辖的,既然怕我冲撞了谁,那我希望能在砚香居附近,那边人少清净,也方便我这个新人适应。” 尤其是,那里地势较低,距离书房又近,很容易就能被萧桓关注到。 沈承君自然听得出蒋琬的意思,却不以为然,很痛快的应允了:“可以,管家会安排,既然说定了,那你们就把你们的新成员带走吧。” 第148章 如何走下去 蒋琬很惊讶沈承君会这么好说话,沈承君抬了抬手,那几个婆子上前来拉起蒋琬,把人给带了出去。 仅留下一人笑呵呵的站在原地,等人都走了,才道:“王妃放心,用不上十天,最多五天,这位细皮嫩肉的姑娘就会喊着叫着要走的。” 沈承君淡淡颔首:“那就辛苦你们了,只一条,不能动手打人,身上尤其是脸上,绝对绝对不能带伤,我可是要给她风光送归的。” “是是是,王妃您放心,奴婢们一定伺候好了这位姑娘。” 冬夏上前来丢了个不轻的荷包给她,那人立即千恩万谢的走了。 由此刻起,蒋琬的苦日子自此正式开始。 萧桓的王府,主子只有萧桓与沈承君两个,但奴婢仆役却是纵横交错的龙蛇混杂,皇上御赐、皇后恩赏以及庄妃特派,外加形形色色的各类人利益交错,注定无法泾渭分明。 原本蒋琬在府里也算是半个主子,自然不必理会里面的弯弯绕绕,有什么事只需要吩咐就可以了,但等她真的成为奴婢中一员之后,这些问题就开始显露出来,第一天上工就被几人恶意调理了一番,还顺带着又得罪了两 拨人。 当然,这些情况都是冬夏后来特意跑去收集来告诉沈承君的,沈承君把人交到那些嬷嬷手里之后就没再刻意的去过问,蒋琬若是真的能在后院杂役里混到风生水起,那上辈子就不会蠢成为辛玖语手里的刀。 因着沈承君心情好的关系,冬夏和朔月俩人也都快乐的陪着她忙活,顺带时不时的提一提,先前在房里萧桓生气的原因。 比如说,王妃您是不是太关注九皇子了啊,王爷这么大方的把蒋琬都交给您处理了,那您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的奖励奖励他啊。 这会儿沈承君才后知后觉,感觉之前好像真的有些没抓住重点,知错能改是一种美德,所以等晚上萧桓回来的时候,沈承君特意命人准备了他喜欢的菜色,还让人把她陪嫁的花雕酒取了一坛子出来。 萧桓一进门瞧着桌上的布置,唇角浅浅勾起,算她有点小良心,没白让夫君心疼。 陈年的花雕,甘香醇厚,萧桓一杯一杯的接连喝了不少,眼底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似的,直到沈承君看不下去拦着他不准喝了,才放开手。 酒足饭饱,沈承君觉得家里的事情还是有商有 量的比较好,所以让朔月取来了给蒋琬预备的嫁妆单子,笑眯眯的瞅着萧桓,顺道将她安排蒋琬暂时去洒扫的事情也说了。 萧桓就扫了一眼,大概也就猜出了沈承君的意思,唇角浅浅的勾起,这丫头的心思,这点小聪明全都用到这上面了。 沈承君等着萧桓的反应,见他唇角浅弯,深而明亮的眸子里涌动着几分笑意,倒像是天边璀璨的星光一样熠熠,看过来时仿佛是能把人吸进去一般,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转开了视线,顺道小声抱怨:“别这么笑,跟个狐狸似的,这种风格不适合你。” 萧桓脸上的笑容更甚,挑眉问:“你不喜欢?” 沈承君抬头瞅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口是心非:“不喜欢。” “那好,”萧桓说完脸上的笑容一收,下一瞬就把沈承君给横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沈承君吓了一跳,抬手就去拍萧桓的肩膀:“你干嘛啊?” “既然王妃还是喜欢本王昨夜的调调,那本王就不刻意压制了。”萧桓唇角扬起薄薄的弧光,眸光锁着沈承君,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香,与他身上原有的气息混在一处 ,也并不觉得难闻:“你都有力气写字操心了,看来恢复得不错。” “才没有,”沈承君在床上一骨碌,直接滚到了最里面,从枕头底下把新换的白玉如意握紧了手里,做了个要砸人的姿势,威胁道:“萧桓你离我远一点,要不别怪我不客气啊。” 萧桓瞧着沈承君这个样子忍不住低笑,半晌才道:“好阿君,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的,早上你生气了都只肯拿狼毫笔丢我,都没舍得用砚台,你心疼我的,是不是?” “呸,那是我舍不得我的陪嫁砚台,才不是心疼你。”沈承君毫不客气的反驳,没等说完,黑压压的身影就朝着她压了下来。 “起开,萧桓你太重了。”沈承君转了脑袋往一边看,双手抵着萧桓的胸膛。 萧桓从善如流的撑起身子,悬在上方,交缠的呼吸灼热又暧昧。 沈承君垂下眼睛,想起朔月下午时跟她说的话,觉得有些误会不能拖着,否则说不定哪天就大发了,她记得萧桓第一次强吻她,就是因为吃了九皇子的醋,于是低低道:“其实之前我真不是为九皇子高兴。” 萧桓皱了皱眉,压低了身子含住她的 唇,不满的哼哼:“这种时候不准提别的男人!你只需要看得到我一个!” 一边说,一边飞快的褪着沈承君的衣服,沈承君手忙脚乱的拦着却根本抵挡不住,护住了上面就顾不得下边。 沈承君瞧着头顶摇曳的纱帐,哭笑不得:“萧桓!” “对,就是这样,只叫我一个的名字就够了。”萧桓吻着沈承君的脸颊,含含糊糊的道。 沈承君气得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结果萧桓反而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吻的更加激烈,沈承君怔怔的望着那双氤氲仿佛盛满了情深的眸子,那里清晰的映着她的倒影。 夫妻相处,有如她与萧桓上一世那般相看两厌的,也有如昭德帝与明贤皇后那种相敬如宾的,还有父亲和二娘那样得过且过的。 那么她这一世,要与萧桓如何走下去呢。 无声的叹了口气,沈承君轻轻松开了抵在他胸前的手,慢慢的环了上去。 接连几天的大雪将京都掩的白茫茫一片,黎华院内因着男女主子的感情渐入佳境,一众人都过的舒心惬意。 而这几天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几件事,让沈承君深感这一世同她经历过的那些大有不同。 第149章 釜底抽薪 头一件是姚御史十分高调的到了辛家公子的赴任地调查,回来后一道弹劾奏章就呈禀给了昭德帝,证据确凿之下无可抵赖,辛默不负众望的弃车保帅,痛哭着请昭德帝严惩不孝不义子孙,并以教子无方之名请辞宰相官位。 昭德帝当然不会将太子的岳家一撸到底,于是此案高拿起低放下的只重判了辛家大公子流放之刑,宰相辛默因教子不善,罚俸禄一年,闭门半月自省。 辛家伤筋动骨,自此消沉了许多。 第二件是沈二老爷的官位终于确定,翰林院侍读学士,从四品,听起来好听却没什么实权的文职小官,虽然比离京前抬了两级,却反而不如曾经光鲜。 还有一件则是宫内十六皇子的生母书贵人,忽然暴毙。 消息传来的时候,沈承君正拿着一株名为‘忘忧’的迷幻草研究,一个失神间差点把那香气吸进鼻子里,幸好萧桓手疾眼快的拉了她一把。 药谷管事有些怒其不争的瞪了沈承君一眼,找了个理由就结束了今天的授课,气哼哼的走了。 这几天萧桓闲来无事,就常常在黎华院里转悠,偶尔也会陪着沈承君学识别药材,对于书贵人的死, 萧桓倒是一丁点儿惊讶的意思都没有,显然是在他意料之中,等药谷的管事走了,便扬声吩咐报信的人进来。 朔风应了一声,低着头进来,给两人分别请安。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沈承君问。 上辈子她对一个贵人的生死是不放在心上的,也不记得她究竟是不是死在这个时候。 朔风轻轻点头:“书贵人卧病已久,对外宣称是药石无效而终,但咱们的得到的消息是,自尽。” “父皇那边怎么说?”萧桓淡淡道。 “皇后娘娘体恤她为皇家诞育子嗣之德,已经向圣上请旨予她死后哀荣,以四妃之礼入葬皇陵,还为此取消了赏梅宴,皇上已经准了。” 萧桓微微颔首,抬手示意朔风出去,才回望向沈承君,笑道:“看来这次你是白病了一场。” “你早就猜到会这样了?”沈承君有些情绪低落的反问,倒不是因为她白生了场病,而是心理有些不舒服,“当初我不该暗示冯瑶去和书贵人联手的。” 宫廷倾轧,妃嫔内斗,白白一条人命就这么折了。 “即使没有你,该发生的事情一样都不会少。”萧桓有些不悦的拧眉,他很不喜欢沈承君这 样往身上揽责任的行为:“书贵人想要留住自己的儿子,东宫想要保住太子的权力,两者有共同利益在,合作是早晚的事,即使你不说,冯瑶也一样会去做,那个女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说冯瑶?”沈承君奇怪的眨了眨眼,“她那个人表情都往脸上摆,看着挺简单随性的。” 萧桓失笑,弹了弹沈承君的额头:“你说的是你自己吧,喜欢冯瑶讨厌蒋琬,全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沈承君吃痛的揉了揉,没有说话。 萧桓无奈叹了口气:“你也不用担心,冯瑶比你想象中要聪明,书贵人一死,皇后即使再不乐意,也不能强拉着不准人家孩子去守孝,否则即使养在膝下,来日也会被人诟病,一个不重孝义的皇子,得不到朝臣的支持效忠。” “可是这样一来,东宫就更加被动了,宫里的位份高的娘娘不多,位份高又能护住十六皇子不被皇后惦记的,就更少了。”沈承君担忧的咬了咬唇,忽然眸光一闪,问道:“书贵人该不会是看上了母妃吧?” 庄妃在后宫是仅次于皇后的存在,又十分有宠,若论后宫能与闵后一较高下的人,那庄 妃肯定是首当其冲的。 萧桓失笑:“你说呢。” 沈承君很快摇了摇头否定:“不可能,母妃没必要为了十六皇子跟皇后斗,皇上也未必肯让母妃膝下再多一个皇子。这么看来,也就只有让书贵人的娘家再送一个妃子入宫了。” 她其实也是着急了才会这么一提,庄妃吃饱了撑的才会去捡十六皇子那个烫手山芋。 “皇后这么着急给书贵人提了哀荣,既成全了自己的好名声,又给十六皇子的出身贴了金,根本是要对十六皇子势在必得。一个初入宫廷的世家千金,哪能是她这个后宫之主的对手。” 萧桓低笑:“你就这么笃定,皇后是幕后真凶?” “书贵人一死,皇后是最大的受益者,她也一直都想养育十六皇子……”沈承君愣了愣,眉心微拧:“也不对,赏梅宴在即,皇后即将达成所愿,这样做于她反而被动,可如果不是皇后,书贵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萧桓哼了声:“皇后对十六皇子势在必得,你觉得想要阻止她,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 最简单的方法。 沈承君垂着眸子,神情有些落寞,半晌才低低道:“釜底抽薪。” “没错,想来书贵人再怎么恨皇后,也舍不得拿自己的骨肉去做釜底的薪木。”萧桓看了眼沈承君淡淡的说了一句。 明明就是这么很平常的语气,沈承君却听出了一股肃杀的味道。 所以,想要抽薪的是东宫,书贵人的死,或许只是想要保住十六皇子? 沈承君咬了咬唇,书贵人恨皇后抢了她的儿子,同样也担心东宫斩草除根。她不死的时候,皇后是抢她骨肉的敌人,她将死的时候,皇后却是保住她儿子的护盾。 皇权争斗,没有永远的敌人,更不会有永远的盟友, 萧睿……他会那么做么。 沈承君忽然觉得有些拿捏不准。 这场东宫与中宫的争端,终究以一个无辜人的血为暂时战绩而休停。 两边都没讨到便宜,反倒是昭德帝坐收渔利,沈承君心里一寒,或者,这根本就是昭德帝的计谋。 削弱两宫。 萧桓瞧了眼沈承君低落的样子,无声的叹了口气,“太子稳居东宫多年,说他是个没手段没心机的人,任谁都不会信。你也别把萧睿想的太简单了,你这个表哥没那么弱。” “不弱还不是被人给算计的起不来。”沈承君没好气的回了句。 第150章 再探东宫 萧桓笑:“那你求求我,我让凌墨去东宫转转?” “你肯让凌墨过去?”沈承君吃惊的看向萧桓。她在萧睿最初卧病的时候其实就动过这个念头,但凌墨是萧桓的手下,皇子之间的利益纠葛存在已久,所以她更想靠着自己多学多练来给萧睿看病,反正她是知道萧睿离世的时间的。 萧桓好笑的看沈承君:“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冷血到连血脉亲兄弟都不顾的人了?” 沈承君咬了咬唇,“那如果中间没有我,你也会让凌墨救他吗?” “会。”萧桓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个回答显然让沈承君更加失望了,萧桓既然说肯救那就一定会救,可是萧睿上辈子照样死了,那就表示,凌墨这条路走不通。 不过不管怎样,萧桓肯在这个时候让凌墨出手,还是很让她另眼相看的。 事情果然如两人所料,三天后,书贵人的娘家重新在族里选了一个女孩送进宫来,昭德帝感念其姐的情分,同样也封了她做贵人,只不过没给封号,书贵人的母族姓方,宫里人便都称她一声方贵人。 方贵人入宫后算不上得宠,每天除了请安几乎都困在自己的房里守着十六皇子, 倒也相安无事。 赏梅宴取消了,沈承君的卧床装病也就没有意义了,在闭门谢客了四天之后,沈承君同凌墨一起前往东宫为萧睿探病。 因着有凌墨随行的关系,这一回马车只行到宫门处就停了下来,而非如以往般径直到东宫门口。 冯瑶早早的就派了人在此处接应,让沈承君换乘了东宫的轿子入宫,沈承君一贯喜欢骑马多于坐轿,晃晃悠悠一路难受的到了东宫殿外,冯瑶已经静候在门前,脸上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憔悴。 “你来了。”牵过沈承君的手,冯瑶勉强笑了笑。 冰凉的触感让沈承君微微蹙了眉,也不废话,直接将凌墨引荐给她:“这是上次为我医毒的先生,我请他来给太子殿下瞧病,希望能帮得上忙。” 冯瑶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上下打量了凌墨一番,才道:“有劳神医,若能医治好太子,东宫上下必有重谢。” 凌墨原本是看着萧桓的面子才勉强答应过来一趟的,听了这话心里越发不喜,沉着脸色哼了一声,径自往里走了。 沈承君也觉得冯瑶这番话说的有些失礼,秀眉微颦。 几人跟在冯瑶身后,拐过回廊就是萧睿的寝宫, 沈承君只是带凌墨过来,并没有想要进去,但没想到脚步刚停下,就被冯瑶拉住了手。 “承君,她在里面。”冯瑶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紧紧的箍在沈承君的手腕上,面色阴沉的盯着寝宫的门。 沈承君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在寝宫门外,几个穿着厚实棉袄的侍女安静而立,从装扮上看显然并不是东宫的人。 冯瑶口中的她……沈承君立即想到了一个人:“辛玖语在里面?” 难怪冯瑶刚才会失态了。 冯瑶脸色不好的点点头:“皇后娘娘宣召了辛家小姐过来为太子殿下侍疾。承君,你随我进去吧,她不准其他人探望太子,我有些不放心。” 沈承君垂眸看了眼冯瑶握着她的手,眉心拧起,才要张口拒绝,就见从殿内就跑出来一个小太监,瞧见沈承君之后眼睛一亮,乐颠儿的跑过来道:“小的给安平王妃请安,太子殿下让小的传话,多谢王爷与王妃请名医过来,殿内病气太重,请您去侧殿里喝茶稍坐。” 萧睿这话来的可真及时,沈承君立即点了点头,曼声道:“自家兄弟,太子殿下不必客气,既如此,本王妃就在偏殿里等候先生吧。” 说着,抽出 了被冯瑶抓着的手,示意那小太监引路,径自朝着偏殿去了。 “承君……”冯瑶有些不死心的在身后唤了沈承君一遍,见沈承君只是脚步略顿了一下,并没有反悔的意思,不甘心的看了眼紧闭着殿门的寝宫,掩下眼底的失望快步的追了上去:“那我陪你去侧殿坐吧,我的陪嫁丫头今日新做了栗子糕,咱们一起吃。” “好。”沈承君笑笑,事实上即使没有萧睿的话,她也一定不会进去。 她贸贸然把凌墨领来东宫本就于理不合,因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不得不这么做,但是,让她按照冯瑶说的进去跟辛玖语一争长短,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 辛家现在处境微妙,这个时候她若是跟辛玖语争锋,昭德帝怕是要迁怒到萧桓身上,以为他是故意刁难太子。 两人一同进了侧殿,侍女们很有眼色的上茶之后纷纷退下,冯瑶就坐在沈承君对面,几次想要开口,但是看看一旁像做门神一样威严不动的朔月,选择了放弃。 沈承君仿佛看不出冯瑶想要屏退旁人的意思似的,安静的坐在那里品茶吃点心,也没有故意找话题来缓解气氛。 冯瑶轻轻叹了口气,知道 沈承君这是介意刚才自己的行为了,默默的陪她坐了一会儿,直到宫女们进来换茶的时候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才跟沈承君道了声抱歉,随着那几人出去,换了东宫的另一位侧妃来作陪。 大约一炷香之后,凌墨被人带了过来,沈承君仔细的瞧着他脸上的表情,想要借此猜测萧睿的病情,结果凌墨手一挥,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他惯用的戒尺,朝着沈承君一比划,不悦的皱眉道:“还不回去么,今天的课业你还没完成。” 沈承君条件反射的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冯瑶从外面匆匆进来,见沈承君正往外走,有些遗憾的看着她道:“这就回去了吗?” 沈承君点了点头,“嗯,等太子殿下身体好些了我再来同你说话。给太子殿下的药方,凌先生应该已经留下了。” 冯瑶见沈承君这样说,也不好多留,只好送她出去。 来到东宫门外,沈承君在朔月的搀扶下,身子还没等探进轿子内,身后就传来尖细的一道声音。 “奴才凤仪宫掌事太监张铭给安平王妃请安,安平王妃万福。皇后娘娘听说王妃进宫,说许久不曾见娘娘了,特意让奴才过来请王妃您过去小坐。” 第151章 纳侧妃吗 来人长着一张圆脸,胖乎乎的,笑眯眯的样子瞧着和气的很,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十分喜庆。 沈承君上轿的动作顿了顿,她自小在宫里面玩,对这个人还挺熟悉的,闵后身边的大红人。 转眸瞧了眼他身后那几人的架势,知道这次是怎么也推脱不掉了,于是款款走了下来,先吩咐了人送凌墨先行回府,沈承君才转身笑道:“那就有劳张公公带路。” “不敢不敢,王妃且慢着些,娘娘知道您身体初愈,怕您在宫里行走劳累,特意命奴才安排了肩舆过来接您。” 张铭笑嘻嘻指了指几步开外处的肩舆,走到旁边弯着腰伸手,沈承君道了声谢,虚扶着他坐了上去。 一路行走,穿过御花园,眼瞧着中宫殿越来越近,沈承君忽然道:“皇后娘娘近来可好?” “好着呢,娘娘一直惦记着王妃的身子,”听沈承君发问,张铭立即乖觉道:“听说您进宫,娘娘立即就派奴才过来了,此刻娘娘正在宫里同庄妃娘娘还有几位小姐说话。” 沈承君有些诧异的瞧了眼张铭,张铭是凤仪宫的总领太监,从明贤皇后在世时就在凤仪宫侍奉,闵后入主之后,几乎 大半的奴婢都被她换了,唯有这个张铭,不仅没被打发,还从一个洒扫太监升做了一宫掌事。 虽然沈承君与他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也清楚,这个是做事滴水不漏的厉害角色。 他此刻会主动提点自己,显然不会是看着沈家的面子,那就是瞧着萧桓了。沈承君转过头望了一眼朔月,果然见她轻轻点了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测。 肩舆晃悠悠的停在了凤仪宫外,沈承君收敛了心神,由张铭引着进入内殿,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沈承君冷笑,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宫中女人多,戏也多,你方唱罢我登场,总是这么花团锦簇。 早有内侍进去禀报过了,沈承君便径直走了进去。 闵后高坐在凤椅上,一身华贵凤袍,保养得宜的她即使已经三十出头,却仍旧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般,在她身侧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庄妃跟九皇子萧慎的生母乐美人,庄妃典雅秀丽,仅看萧桓也知道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乐美人虽然不受宠,但颜色却是分毫不输庄妃,只是因为位份不高,坐的位置有些偏下,恐怕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无宠的美人,最 后却是上一世昭德帝后宫里的最大赢家。 此时的乐美人一身艳丽宫装带着几分妩媚风情,倒是跟上一世沈承君见过的雍容太后之姿判若两人。 听见通传,闵后便停了与她们说笑,含笑看向款款走进的沈承君,对着身边的庄妃笑道:“瞧,你这儿媳妇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庄妃温婉一笑,也和气的打量了沈承君一番,眸光不着痕迹的扫过自己身侧的青衣少女,眼中含着淡淡的对比之色。 沈承君大大方方的给皇后和庄妃等人行礼问安,随在她们身侧的几个女孩也都纷纷起身,来给沈承君见礼。 闵后笑得慈爱,故作亲昵的伸手拉过沈承君到身边,抬手指了指其中一个颜色明艳的少女,笑道:“你如今不常出门,该是都不认得她了,颂国公府的三小姐绮霜,早前贵妃的侄女,你小时候跟她常在一起玩的,也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印象,陛下今早已经下了旨,将她赐婚给了老九,等过了年成了亲,你们俩就是妯娌了。” 沈承君抬眼瞧去,只见那女孩聘婷玉立,粉颊俏丽,一双杏眸上下打量着沈承君,透着几分骄纵,倒是跟小时候的样子像 极,便笑起来:“当然记得路三小姐,以前我们玩的最好,日后成了一家人,就更亲近了,还未来得及恭喜乐美人双喜临门。” 乐美人笑得开怀,满意的看了眼身边的路绮霜,朝着沈承君友善道:“真是个好孩子,庄妃姐姐有福气,这么好的孩子许给了咱们安平王爷,日后她们妯娌彼此照应,我们做长辈的也才安心。” 庄妃轻轻颔首:“正是这样。” “臣女路绮霜见过王妃。” 相比之下路绮霜的态度就很平淡了,默默的给沈承君行了个礼,就回到位子上不说话。 闵后也不以为意,反正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抬手又指了指另一个站在庄妃身边的女孩,笑道:“这一位是定国公府的五小姐,你该是没见过,最近你身体不好,还多亏了她常常进宫来陪你母妃说话,想来很是投缘,你且过来与她说说话,没准儿也觉得合意。” 此话一出,庄妃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的确是有心思给儿子纳侧妃的,但也绝不会选在儿子新婚的时候,偶尔叫杨家小姐进宫,也只是想看看她的人品,这么被拿出来说,不由得微微蹙了眉。 沈承君自然是明白 闵后的意思,这是暗示她庄妃对定国公府的这位小姐起了心思,不由得也抬眸多看了对方一眼。 “臣女杨茹给见过永安王妃。” 定国公府的这位小姐见沈承君看过来,连忙又重新行了个礼,面色微红的垂下眼眸。 沈承君笑笑,歪着头道:“杨小姐的确瞧着眼生,上次在东宫的寿宴上,好像也没见过。” 杨茹含羞点了点头:“臣女那几日随祖母去了万佛寺上香,并不在京中,因此错过了。” “难怪。”沈承君虚扶了她一下,款款落座到庄妃身侧原本杨茹坐的那个位置上。 她是庄妃的儿媳妇,坐在婆婆身边无可厚非,但是这样一来那位杨小姐就有些可怜了,眼巴巴的瞧着地方给占了,还说不出个不妥来。 庄妃见状暗暗叹了口气,心知沈承君这是不乐意了,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骄纵脾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给别人下不来台,毫不顾忌。 倒是一开始不怎么待见沈承君的颂国公府小姐路绮霜,瞧见这一幕眼里多了几分笑意,破天荒的多看了沈承君几眼。 沈承君也趁人不备偷偷的朝着她眨了眨眼睛,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第152章 唯一的朋友 闵后轻笑着抬手,让人重新又多搬了个矮凳在庄妃身边,望着庄妃跟乐美人笑道:“瞧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有了媳妇的人了,本宫可真是羡慕。” 乐美人掩唇一笑,“娘娘还说羡慕咱们,太子眼瞧着就要迎娶正妃,辛家小姐可是全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咱们也都是羡慕的份儿呢。” “话是这么说,但太子这身体实在是……唉,原打算过了年可以给太子好好办一办,热闹热闹的,如今瞧他那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成。”闵后面露忧色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沈承君,问道:“本宫听说,你这次进宫带了位神医去东宫,可有什么进展吗?” “娘娘方才传唤,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沈承君仿佛看不出闵后眼底那丝质问,很是诚恳的回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神医,就是前阵子我中毒的时候解了我身上毒的那一位,表哥病了这么久,我也总不好藏私啊。” 闵后的眸光闪了闪,轻轻点了点头:“也是,你出嫁前就跟太子关系好,太子也是有了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给你瞧的。” 想着她?沈承君唇边笑意冷了几分,先是暗示萧睿的身体寿数不久了,又拿两人的关系说 事儿,看来她给萧睿送大夫这事儿,是让闵后怀恨在心了。 “不过,说起这个,本宫倒是要说你两句了,”闵后一脸慈爱的看着沈承君,语重心长:“玖语那孩子到底是要做你表嫂的人,你就是再怎么不喜欢她,也看在你表哥的面子上,别太与她计较。” 沈承君歪了歪头,面露疑惑:“谁跟娘娘说我不喜欢辛家小姐了?这恐怕是误会吧,表哥是给过我不少好东西,但多半都是舅舅赏下来经了他手的,谁让舅舅那么忙没时间管我呢,就只好表哥代劳了啊,我还奇怪怎么这几次接触,未来表嫂总是不那么友善呢。” 说着,露出一脸了悟惊讶的表情,捂着嘴道:“难道她是被娘娘方才的话给误导了?” 闵后一听脸色立即就冷了下来,不悦的斥道:“胡说!本宫何曾有误导过谁?” 一旁的庄妃立即接下话头:“就是,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浑说,太子与你自小被先皇后养在一处,本就亲如兄妹,娘娘没见过你们小时候的相处,所以才会误会,但绝不会是有意的。” 这么明晃晃的给她儿子扣绿帽,她这个做娘的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沈承君闻言立即受教的点头, 笑吟吟地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便是我的不对了,我给娘娘赔不是。请娘娘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不要跟我计较,好不好?” 闵后唇边的笑容一僵,你抬出陛下来压人,她可以说不好吗? 一边是庄妃有意宣扬她进宫晚,讽刺她是继后,一边是沈家这个被皇上护着的丫头牙尖嘴利和她作对,闵皇后觉得她都要气炸了。 果然凡是跟和顺公主有关的人,都跟她不会是一路。 因着皇后的冷脸,中宫殿的气氛陡然凝固,几个世家的女孩在这种气氛里也都默契的沉默回避,杨茹也显得有些如坐针毡,只有路绮霜始终笑吟吟的看着,没什么变化。 这份比较之下,庄妃在心里摇了摇头。 若论出身,颂国公府是重权武将,定国公府是文臣勋贵,杨茹与路绮霜可以算得上不分上下,但是若论气度,还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骄傲,放眼京城,也就只有沈承君才能与之相较。 原本打算看婆媳内斗的闵后没能如愿,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揉了揉胀疼的眉心,疲惫道:“罢了,眼瞧着快要到年底,宫里的事情也多,今日本宫也累了,你们早早 都回吧,往年的新年宫宴,都是老六媳妇帮着本宫操持,今年她有了身孕不方便,好在多了老三媳妇,你多来宫里走动走动,宫宴的事,我已经禀奏了皇上,今年就交给庄妃安排。” 庄妃一愣,知道推脱不过,干脆起身应下:“是,臣妾一定不负皇后期望。” 沈承君也随着庄妃拜道:“承君自会协助母妃,不让娘娘失望的。” “交给你们婆媳,本宫自然是没什么不放心的。”闵后含笑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回去了。 出了中宫殿,庄妃并没有多停,只是简单与沈承君说了几句话便回了寝宫,沈承君朝着她的背影面露苦笑,虽然在皇后面前庄妃算是替她说了话,但心里肯定也是不喜欢她。 想想婆媳两人上辈子就不冷不热的,这辈子……沈承君扫了眼随后而出的那位定国公府家五小姐,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真难得啊,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大小姐也会破天荒的露出这么无奈的表情,这次回京,我还真是长了见识呢。” 身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沈承君未曾转身眼底就先浮出了一丝笑意,敢在中宫殿外就这么说话的人,估计全皇宫也就 那么几位了。 “还以为刚刚能看场闹剧呢,没想到几年不见有人忽然转了性儿,让我白白空等了一场。”聘婷少女脚步轻快的走下台阶,优美的下颌骄傲上扬,居高临下的朝着沈承君道:“好在失望的不止我一个,里面的那位,恐怕更甚。” 沈承君失笑着摇摇头,眸光柔软的唤了声:“绮霜,好久不见了。” 当年的路绮霜与她,一个有贵妃做保,一个有皇后做盾,在皇宫里横冲直撞张牙舞爪,算得上是早年间的皇宫两霸,偏偏两人又性子相冲,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儿就闹得不可开交,满皇宫都跟着鸡犬不宁。 那时候贵妃跟明贤皇后没少跟在她们俩的身后收拾烂摊子,但是若真要认真论起来,两人脾气秉性又很像,都是懒得交际应酬且心高气傲的主儿,一众女孩儿里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的,也还真就只有对面这一个。 那辈子萧慎最后登基为帝,路绮霜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在沈承君卧病的时候,隔三差五她就要派身边的嬷嬷来王府看她,帮她立威,当年沈承君落魄无依却仍能在安平王府存有一席之地,除了萧桓的坚持不肯娶平妻,也有路绮霜皇后之尊的威慑。 第153章 半斤八两 这份情,沈承君始终铭记在心。 不过眼下两人的关系可算不上多和谐,颂国公夫人出身江南望族,书香世家,眼瞅着自家闺女性子骄纵难驯,为了改改她的火爆脾气,沾沾江南女子的水样性情,路绮霜在贵妃去世后就被送去了外祖父家里寄养,所以此时她与沈承君的交集,还停留在幼年的争锋相对阶段。 见到沈承君这么友善的态度,路绮霜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习惯,蹙着眉,语气倨傲:“你刚刚在里面不是还叫我路三小姐的么?转过头来又叫的这么亲密,原来多年不见,你竟然也变得这么虚伪了。” 这么直白毫不遮掩的语气,如果换成是别人来说,沈承君肯定是要转身就走的,但是放在路绮霜身上,沈承君却知道,她是不满刚才在中宫殿里自己对她的客气了,于是好脾气的笑着问道:“那路三小姐这会儿还要去拜访其他娘娘么?还是,随我一道出宫?” 听到沈承君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路绮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沈承君站在原地不动,表情纠结。沈承君也不催促,笑眯眯的就这么陪她耗着。 中宫殿 外来来往往的宫婢不算少,看到僵持对视的两人,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儿都默默的回想起了当年俩小霸王大闹皇宫的黑历史,脚底下立即跟踩了风火轮似的,有多远就躲多远了。 被人绕道走的感觉当然不怎么美妙,摆着冷脸的路绮霜终于受不了的抬步走向沈承君,没好气的开口:“我出宫。”顿了顿又飞快的加了一句:“只是顺路。” “当然,只是顺路而已。”沈承君眼里的笑意又添了几重,看来路夫人想要重塑爱女的希望终究是化为了泡影,寄居在江南这么多年,也照旧没把路绮霜的性子给改过来,还是旧时候的老样子,口是心非的模样还真是可爱。 步行至宫门,算是一段不近的距离,这会儿沈承君没有了来时的那份优待,那副肩舆早就不知道被抬到哪儿去了。 不过,两人谁都没提让宫人备软轿的话,而是真的就这么同行同步的往宫门走,一路上谁都没说话,除了彼此踩着残雪的吱呀声,仿佛都忘记了身边有那么一个人存在似的。 直到,到达宫门处,不约而同的,两人默契的都停住了脚步。 沈承君在心里暗暗 叹了口气。 其实这一路上她也曾想过跟路绮霜多说几句话的,比如,你什么时候从江南回来的,你的嫁妆绣的怎么样了,但是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一来两人多年没见,记忆都停留在年少争锋的那段时光,才一见面就表现的亲近,两人都会觉得别扭,二来她们原本也不是谈心聊天的交情,而是打出来的情分,真要是这么罗里吧嗦的说一些虚与委蛇的废话客套话,那才是把彼此的关系给搞僵了。 彼此的关系不是靠嘴来维护的,而是走心。 “到了。”沈承君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最靠近宫门的那辆马车,转头笑道:“等你有空了,去王府转转吧。” “我没空,我最近很忙。”路绮霜冷冰冰的回了一句,目光却是照旧随着沈承君的手往安平王府马车那边看了眼,忽然眸色一沉,眼底浮出一丝厉色来。 沈承君一怔,随着路绮霜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宫门甬道笔直幽长,远远地有马蹄声从宫墙内传过来,隐约可以看到路尽头马车的轮廓。 朔月见状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在沈承君耳边提醒道:“王妃,那应该是辛家小姐的马车,之 前属下听说辛小姐为太子侍疾有功,皇后为表重视恩赏,特意每日派了半幅凤撵接送。” 经过朔月的提醒,沈承君也想起刚才在东宫门口的确见到了半幅仪仗,当时也没多想,原来竟是用来接送辛玖语的。 那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冤家路窄。 还真是巧呢。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 无论是皇室还是世家,对于位份上有差距的出入车辆,稍微有些眼色的宫人都会适当的在出行上做一些手脚,错开彼此的时间,以免出现狭路相逢尊卑让路的尴尬情况,这是最产常见的社交礼仪。 更遑论放眼京城之中,恐怕也没几个人不知道她与辛玖语有过节的。 可偏偏辛玖语奉命为太子侍疾,沈承君被中宫宣召,两人的车马就能在宫门口不期而遇了。 巧合?呵呵。 “哟,还真是前碰狼后遇虎,才挡回了一个,就又冲上来一个,”路绮霜收回视线,看着沈承君勾起唇角:“听说,你家里现在还有一个?这些年不见,你倒是越发爱热闹了。” “你说她?”沈承君自动忽略了路绮霜后半句话,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自己是因为重生一回,才 知道辛玖语后来会对萧桓锲而不舍的纠缠,可路绮霜是怎么看出来的? 瞧着沈承君讶异的样子,路绮霜居高临下的睨了眼沈承君:“当然是她,听说之前你们也已经交锋过几次了,太子从小就对你好,不用看别的,光是瞧你跟那位准太子妃的车马在东宫外安放的位置,就能瞅出来远近亲疏,难不成,你就这么看不起女人的嫉妒心?” 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沈承君先是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然后才又蹙了眉,按照路绮霜所说,辛玖语一开始恨她,难道是因为萧睿? 那她上辈子岂不是太冤枉了。萧睿于她,如兄如父。幻想她跟萧睿有情?她跟萧慎的可能性都比萧睿大吧。 当然,这话沈承君是说不出口的,否则路绮霜非当场炸了不可。 路绮霜见沈承君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刚刚看你说话行事还以为你这些年聪明成熟了,原来还那么幼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清楚,以后,休想让我叫你嫂子。” 沈承君同样回了她一个鼻音:“彼此彼此,我最多就是个当局者迷。你连个称呼都计较,也不见得成熟到哪去。” 第154章 狭路相逢狠者胜 “切!” “哼!” 朔月在一旁强忍着擦汗的举动,对这两位华晟王朝顶尊贵的女子之间毫无营养的嘴架,表示实在没办法理解。 而沈承君跟路绮霜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起笑了出来。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当年皇宫里不谙世事的两个小丫头,一样的骄纵蛮横,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每次相遇都要吵,常常就是以这样的局面收场。 眼看着那马车越行越近,宫门口的侍卫已经上前准备做例行的验查,路绮霜忽然停了说话,上前一把拉住沈承君的手就往她的马车方向拖,临到车下还在沈承君背后推了推,语气急道:“还等什么呢,你还真准备给她让路啊,快!上车!狭路相逢狠者胜,你要是真在她跟前落了下风,我肯定都瞧不起你!” “……” 沈承君无语的顺着路绮霜推她的力道上了马车,又眼看着她转头去吩咐车夫立即启程,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心里还是暖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表面上表现的再怎么冷硬嫌弃,待你的心却是好的,而有些人表面上亲近友善,真实的想法却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两世为人,这个道理沈承君十分懂得 。 掀起车帘远远的看了眼东宫的方向,沈承君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原本是挺喜欢冯瑶这个太子侧妃的,以前偶尔也会觉得冯瑶聪明,但现在看来,这个女子是聪明得有些过头了。 等朔月随后也上了马车,沈承君缓缓放下车帘,扬声吩咐:“启程。” 另一边,宫门处接受验查的辛玖语也看清了沈承君的马车,冷哼了一声,扬起骄傲的下颌,动作优雅的放下了车帘。 两人的车,同时到达宫门,同时启程,并驾齐驱的行在同一条路上,这个举动立即引来了不少宫人纷纷侧目。 要是在平常,辛玖语毕竟只是准太子妃,而不是正式的皇室成员,品级差了沈承君不是一星半点儿,肯定是要给沈承君让路的,但是因为这次是皇后亲自宣召,为表重视,皇后亲自派了她的半幅御撵去接送,瞬间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于是,辛玖语没有避让的意思,沈承君也没有谦虚的心情,两人的车马就这么并驾而行,也幸好宫门外的青石路宽敞,足够容纳两辆车的并进。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毕竟不是所有的街道都能这么大手笔的畅行无阻。 沈承君靠在软垫上听着外面车 轮碾过地面的吱呀声,回想着路绮霜刚刚的那段话,虽然在她看来有些无稽,但换个角度看,也不是没有道理。 或许一开始就是她被上辈子沈辛两家的仇怨给影响了判断,把事情给想复杂了。 按照时间算,凌墨这个时候应该早已经回到王府,此事一过,她跟萧睿之间日后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定了主意,沈承君揉了揉额角,抬眸见朔月坐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自己,不由得笑了起来:“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怎么这么快就学会冬夏那一套了。” 关键是这种表情实在不适合平日里冷静淡漠的朔月。 “王妃,庄妃娘娘身边的女孩,王爷应该不知情的。”朔月看着沈承君的笑脸,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那个定国公府家的杨小姐么。 沈承君脸上的笑意一收,皱着眉瞧了朔月一眼,“我怎么记得,上个月王爷曾去定国公府上夜饮,是喝醉了才回的?” 她当然知道这是庄妃自己的决定,萧桓傻了才会去招惹定国公,但是就是很想逗逗这个平时严肃又淡定的侍女,比逗动不动就炸毛的冬夏还要有成就感。 一听沈承君这么说,朔月果然有些急了:“那也是 为了公事,定国公府已经出了个六皇子妃,是不可能再有女孩嫁给皇子的了。庄妃娘娘是关心则乱,王妃您不必放在心上,王爷他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关心则乱?沈承君眸色微动,正要开口,忽然马车外传来车夫的禀报声:“王妃,过了前面的门牌楼,再往前的路就容不下两辆马车并行了。” 言下之意,是在请示接下来要怎么选路,毕竟对方乘坐的是皇家御撵。 “超过去!”沈承君毫不犹豫的沉声吩咐。 半幅御撵又如何,当年明贤皇后的整幅凤鸾仪仗她都跳上去坐过,何惧于此? 朔月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到辛玖语所在的那辆车与她们齐驱并驾,即使前方眼看着该并路分出先后了,也丝毫没有减速让道的意思。 “难怪人说一朝得势便猖狂,辛家这个嫡女,规矩不多,架子不小。”朔月微微皱眉,询问的看向沈承君:“王妃,要属下去教训教训她吗?” 依照往日的情形看,她家女主子是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教训辛玖语的机会的,但出乎意料的,沈承君这次并没有点头,而是淡淡吩咐:“走过前面那条街,咱们便转个方向去食府买些点心。 ” 这倒有些怪了。 朔月多看了眼沈承君,立即探身出了马车,按照沈承君的原话向车夫转述了一遍。 沈承君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这就是朔月的好处,只负责听和做,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如果换成带着冬夏出来,那丫头一定会追问个为什么。 沈承君不介意跟辛玖语争,反正两人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但她讨厌被人当枪使,对冯瑶的好感,从她想要利用这种冲突来打压辛玖语的气焰那一刻起,就彻底消失了。 于是乎,破天荒的狭路相逢,最终以沈承君领先后又回避而宣告完结,辛玖语准备了一肚子的台词,热血沸腾的等着接招,结果压根都没找到发挥的机会,气恨的眼睛都红了。 而另一面,沈承君带着人先去了食府打包了几份点心,一半用来孝敬今天辛苦了的凌墨,另一半让人送去宫里给云阳公主,之后便上车准备返回王府。 然而,就在马车准备掉头的时候,忽然街边传来一阵喧闹声,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路上不知道掀翻了多少小摊行人,一时之间叫骂声哭闹声乱作一团,而那马匹竟没有丝毫减势,竟是直直朝着沈承君他们的方向冲撞了过来! 第155章 都遇到意外 沈承君乘坐的马车正在调头,此刻算是横在街上,想要躲闪过这一撞根本就来不及! “王妃得罪了!”朔月眸色一冷,伸手就揽住了沈承君的腰,掌心内力向上一挥,震碎了车顶,带着沈承君破车而出! 与此同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暗布在沈承君周围的暗卫们纷纷从天而降,训练有素的去控制那些发疯的黑马。 朔月护着沈承君在马车边站定,用身体护住沈承君,警惕防备的打量着四周,忽然两人都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哒’细响,声源正是两人背后的马车。 沈承君倏地伸手将朔月推开,身后原本就破了顶的马车这会儿仿佛是散了架一般的裂开,连着套马的车辕也都碎成了渣,方才还温顺的站立在街上的骏马这会儿竟然也变得跟那几匹扰乱街市的疯马一般,长长的嘶鸣了一声,甩开身上的桎梏就朝着前方冲了出去。 “小心孩子啊!” 街边上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匹马所冲的方向尽头,竟然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脸色煞白,双目惊惶,竟然连躲闪都吓得忘了。 电光火石间,沈承君只好一拍身边的车身,翻身 利落的借力越向那匹拉车的黑马,迅速的稳住身形,一翻腰上的荷包,几根淬了药的银针入手,狠狠刺入骏马的脖颈,另一手用力握住缰绳将失控的马往旁边带,突来的力量让骏马更加不安的躁动,发疯似的反抗,在一声嘶叫险险的擦过了那男孩的身子朝着街的另一面冲。 “王妃小心!”朔月急的直跺脚,刚才她差一点就拉住沈承君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她几条命都不够抵的。 刚要不顾危险的朝着沈承君这边冲,就听见沈承君厉喝了一声:“别过来!” 这种时候往马下冲,那就是找死! 朔月顿住了脚步,仰头焦急的望着端坐在马上摇摇晃晃奋力擎制骏马的沈承君,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看到这个传闻中的将门虎女骑马纵骋,自从跟着沈承君以来,她看到的是她游刃有余的处理内宅家事,不客气的打压侍妾跟外敌,虽然聪明,却到底是局限在了小小的后院,让她偶尔心有不甘。 但是此刻,那小小的身躯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跟气场让她惊愣之余竟然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骄傲,这才是她该追随的女主子,才是堪配站在王爷身 边的女人! 沈承君此刻想不到朔月的心情,她的全部精力都在身下这匹发了疯的骏马上,双腿用力的夹紧了马腹,手里死死的握着缰绳圈住它的反抗,几次身下的马都高高扬起前蹄,奋力的想要将她甩下去,结果都被沈承君有惊无险的稳住。 最为京都内较为繁华的主街,这里每日来往的行人不绝,此刻就有不少人躲在两边的商铺里向外探头观望,倒是没有谁真那么胆子大敢冲出来的。 这倒是让沈承君省了不少的麻烦,座下的骏马载着她在街上来来回回的冲了好几回,最开始被她刺进的银针药效也总算是起了作用,露出几分力竭之相,在奔跑中忽然健硕的躯体一歪,嘭得一下砸在了地上,安坐在上面的沈承君身子一歪,借力朝旁边滚了一圈。 “王妃!”朔月连忙上前去仔细查看,好在除了握缰绳的掌心有些伤,身上并无大碍。 “没事儿,上次在马场出事之后,我就一直防备着呢。”沈承君气喘吁吁的指了指腰上的荷包,笑道。 从那次马场失控之后,这些银针已经救了她两次了。 眼瞧着场面被控制住了,那些躲在商铺跟 角落里的人也纷纷冒出头来,五城兵马司的人姗姗来迟,紧急处理着场面。 不少人在小声的窃窃私语,沈承君看了眼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疯马,眸色冷了冷,她来食府这边是临时起意,不成想竟然还会遭遇这种事。 “让人把它们带回去,一会儿给凌先生看看。” “是。”朔月立即应了一声,忍不住朝后面没什么动静的那辆车看了眼,笑道:“先生估计又要哭喊他不做兽医了。” 上次马场的下毒事件之后,凌墨因为临时被萧桓派去当兽医的事儿,还离家出走了半个多月呢。 五城兵马司的人姗姗来迟,为首一人恭恭敬敬的过来给沈承君问安,大冷的天硬是冒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谁不知道这王妃最近风头正盛,王爷爱得跟什么似的,为了点儿捕风捉影的嫌疑差点把全京城的贵女都给捉了,现下安平王妃在他的管辖内险些受伤,他可怜的一家老小还要不要活啊。 “王妃请恕罪,朱雀街那边辛家小姐的座驾也遭遇了混乱,咱们才救护来迟,还请王妃见谅。” “辛玖语的车也出了意外?”沈承君秀眉一挑,脑中倏地快速的闪过一 丝什么,却没来得及抓住。 “是,朱雀街那边辛小姐的车马遭遇了刺客围攻,伤了不少人,辛小姐也受了轻伤,故而咱们才来得迟了。”为首的人回道,又看了眼沈承君那辆散架的车,恭声建议:“您的马车怕是不能用了,不如王妃移驾到附近酒楼稍等片刻,我们这就为您安排?” “不必。”沈承君蹙着眉摇摇手:“王府的人已经去安排了,你们且忙你们的,那些受害的路人要适当安抚。” “是,王妃请放心。”听着沈承君没有追究的意思,那人松了口气,赶紧吩咐手下疏乱整理。 “漂亮姐姐!” 沈承君原本打算这就走的,才一转身就听见身后一声沙哑的呼唤,脚步一顿,疑惑的转过头来。 “你是在叫我么?” 沈承君有些奇怪的歪了歪头,喊她的人,正是方才被她从马蹄下救下的那个小男孩,此刻他仍旧还站在方才他站立的地方,乌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看,不知怎的,这样倔强的模样,竟让沈承君忽然想起了上一世被她急匆匆送走的那个弟弟,沈承安。 安哥儿被她送走时就是这样倔强的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惹人心疼。 第156章 要么我死我伤,要么就是你 那孩子安静的看了沈承君一会儿,才点点头,似乎是方才受了伤,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径直朝着沈承君走过来,低声道:“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嗯,你说吧。”看在这点相似的份上,沈承君好脾气的道。 男孩低着头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豁出去般道:“其实这并不是一场意外,而一个是阴谋,有人告诉我说,不管我刚才被马踩到之后是伤还是死,他都会给我娘亲支付诊金看病,帮我照顾娘亲跟妹妹。” 沈承君一怔,先前望着男孩尚有几分温情的眸光骤然冷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是有人暗中安排,但是对方连受伤的人都找好了,却又显得有些多此一举,是想把一场阴谋轻描淡写成当街纵马? 没有抬头的男孩声音仍在继续:“但是如果我没有被马碰到,那么……啊!” 就在此时,沈承君忽然感觉到后背一凉,身体本能的警觉朝着旁边迅速一让,与此同时,朔月拉她的手也伸了过来:“王妃小心!” 破空凌厉而至的一道冷箭被沈承君等人快速闪过,‘铎 、铎’两声并排的没入前方商铺的红木柱上,吓得原本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店家尖叫了一声之后又快速的缩了回去,砰地一声关起店门,力道之大真的门上的牌匾都跟着颤悠。 而站在对面的男孩似乎是被这凶险的一幕给吓到了,直到第二波冷箭射过来的时候才有了反应,猛地一头朝着沈承君撞了过去,险些就把沈承君的身体撞到随后而至的几支冷箭上,口中还大声喊着:“姐姐,救命!” “救你个鬼!” 沈承君眸色骤冷,一抬手将那朝她冲来的小团身子拉住,在躲过暗袭的同时,顺势就要把人往外扔。 忽然,脑中一个念头匆忙滑过,沈承君的动作猛地一僵,直到腰上一阵尖锐刺痛传来,沈承君才将手里的人朝着地上狠狠一丢! ‘砰’地一声,那男孩被她远远得甩了出去,暗藏在他手里的那把匕首因为这一摔叮当一声也被跌在了地上,泛着幽幽寒光。 “是刺客!”反应过来的五城兵马司那些人立即就朝着男孩围了上来。 沈承君捂着流血的腰际,脸色苍白的晃了晃身形,被身旁的朔月险险扶住,入目的一片鲜红,让朔月不由得 惊慌道:“王妃,您受伤了!” “嗯。”沈承君轻轻应了一声,用力的回握了她的手一下,给了朔月一个眼色。 朔月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给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紧接着朝着身后高声厉喝道:“王妃遇刺,你们还不去把附近的大夫抓过来!” 话音方落,保护沈承君的暗卫就飞身走了两个。 刚才那一下,男孩被摔得不轻,嘴边还挂着些血沫,咳嗽着想要爬起来,几次都没成功,挣扎着想去抢掉落的匕首,结果被人踢得更远。最后干脆心一横,闭上眼睛准备咬舌自尽。 沈承君冷笑一声,手臂一扬,衣袖中便飞出几道寒光,银针精准的刺入那男孩的几处穴位,男孩身体一震,不敢置信的蓦地睁开眼睛,眼底渐渐浮出一丝绝望。 “看来你是死不成了,不如继续方才没说完的话,如果你没有受伤,那该死的就是我了,对么?”捂着受伤的腰际,沈承君问道。 那男孩让人制住,先是一脸死气沉沉,此刻听到了沈承君的问话,反而欢快的笑了起来:“没错,就是这样,要么我死、我伤,要么你死、你亡。” “臭小子你还真敢 说!”五城兵马司的人瞧着这小孩死不知悔的模样,怒极的狠狠又踹了他一脚,瞧着他小小的身子痛的滚做一团,也没人露出半分同情来,还真没见到谁害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活该。 得了命令的王府影卫也不知从哪里匆忙找来一辆马车,手里还拎着一个从附近药堂抓来的女大夫以及一个穿着普通的侍女。 朔月眼尖,立即认出那侍女正是当日随着秦氏一同来过府里的丫鬟姜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连忙让她扶着沈承君上车,吩咐那大夫给沈承君看伤。 五城兵马司的人眼巴眼望的瞧着沈承君上了车,也不敢擅自做主将嫌疑犯带走,只好为难的瞧着朔月请示:“姑娘,您看这个孩子试图行刺王妃,是不是让我们稍后带回去司里慢慢审问?” 朔月有些不高兴的沉了脸。 没等她张嘴反驳,沈承君虚弱的声音就从车里传了出来:“就让他们带回去审吧。” “是,多谢王妃!” 为首那人精神一振,狠狠的松了口气,扬手吩咐手下快点把那男孩带回司里去。他就怕安平王妃坚持要把人带回王府自己审,那他们五城兵马司可就真成了摆 设。 就凭安平王爷拿世家千金过堂给王妃出气的先例,他们这些人的前途可都废了。 “审过之后,将结果送来王府。”朔月当然不会反驳沈承君的话,淡淡的瞥了眼地上的男孩,转身上了马车。 车内,沈承君慵懒的靠在软榻上,腰间的伤口血已经止住,那女大夫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榻边里,瞧见朔月,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沈府的丫鬟姜儿泪眼婆娑的缩在角落里发抖,一脸的惊惶。 朔月有些不赞同的拧眉:“王妃,还是先让她帮你处理一下吧,这是咱们自己药堂的大夫,不会有问题。” 沈承君淡淡的摇头,“不必,就是擦破点儿皮,上了止血药就够了,剩下的回去再弄。” 说完,看了眼那女大夫,萧桓能在宫里培植亲信,在市井内自然少不了眼线,于是吩咐道:“你一会儿只管对外说本王妃失血过多,好在并没有伤及要害就成。” “是。”那女子恭敬道。 朔月知道劝不了,只好放弃,指了指角落里的婢女:“属下刚刚已经问过了,影卫说去请大夫的时候,恰好看到府里的丫鬟鬼鬼祟祟的在药堂附近,所以就一并给您带回来了。” 第157章 双重保障 那婢女一听朔月这么说,‘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跪在沈承君脚边哭道:“大小姐,奴婢只是觉得身上不舒服才去看看,绝没有做任何对不住府里的事,请大小姐明察。” “身上不舒服,所以去开安胎药?姜儿,你有了?”沈承君懒懒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她脚边放着的药包,因为方才上车时的动作,被豁开了一条口子。 这段日子沈承君的医术虽然不是大成,但好歹也是没日没夜的熟悉药材,这么明显的安胎药的味道,她很容易就辨别的出来。 姜儿连连摇头,眼泪被她大幅度的动作甩得到处都是:“没有没有,安胎药是……是给夫人买的,奴婢没有,小姐不信的话可以让这位大夫给奴婢诊脉的。” “胡说!府里的安胎药都是冬青亲自配置煎熬的,二娘什么时候信外人反倒超过自己人了?”沈承君脸色一沉,眸光凌厉的扫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姜儿,你如果再不说实话,今天也就没必要再回沈家了,自然有更好的人去伺候夫人!” “不要啊!大小姐开恩,这真的是给夫人的安胎药!” 姜儿吓得赶紧磕了两个头,哭 道:“这几日亲家夫人吵得厉害,夫人经常夜不安寐,偶尔还会腹痛,夫人怕将军知道了要责怪祁家,所以不敢张扬,直到今早起下面见了红,才让奴婢偷偷的来外面买些药吃。” “糊涂!” 沈承君被气得狠狠拍了下桌子,为了祁氏那个养母,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敢胡乱吃药,沈承君真是恨不得把秦氏的脑袋瓜子给开个洞出来瞧瞧里面是不是都是浆糊。 这么一个动作,显然是扯到了沈承君腰上的伤,疼得她直吸冷气,半晌才道:“你现在就给我回府去,让冬青过去给夫人安胎,再传本王妃的话,祁氏从今日起搬出沈家,夫人临盆之前都不准她再进门,谁再敢放她进来,谁就是跟本王妃过不去!明白了吗!” 被吓着的姜儿赶紧一个劲的点头,恨不能把脑袋给点掉了:“明白明白,奴婢回去就和夫人说。” “跟夫人说?”沈承君都给气乐了,真不愧是秦氏身边的丫鬟,脑结构都相似,深吸了口气,才耐着性子道:“跟大少爷去说,夫人那边,将军会处理好。” 姜儿连忙泪眼婆娑的点头:“是,奴婢明白。” 沈承君摆了摆手, 朔月立即会意的将人从马车里丢了出去。 事发地点距离王府并不远,因为沈承君腰上有伤的关系,马车行进的十分缓慢,等到了王府门外,几乎府里的人都听说了沈承君受伤的消息。 冬夏第一个就冲了出来,眼泪汪汪的钻进马车。 管家也早早准备好了藤椅,由朔月跟冬夏两个将几近昏迷的沈承君抬到藤椅上安置好,一路抬回黎华院。 一进了院子,沈承君就倏地睁开眼睛,捂着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脚步稳健的朝里面走。 冬夏瞪着眼睛瞧着沈承君的背影,嘴张的老大,半晌才合拢。她家小姐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连她都给骗了,呜,坏人! 服侍沈承君换了衣服,冬夏这才看清楚沈承君腰上的伤,确实不严重,对于武将出身的沈承君来说,很清楚如何避开要害,又让伤势看起来很惨烈。 但是不管怎样,伤了就是伤了,从小到大沈承君就没受过什么苦,自从嫁进来这都遭了好几回罪了,冬夏可心疼坏了,眼睛红红的要给沈承君上药。 药是凌墨让人送过来的,效果据说十分好。 “小姐方才怎么不将人带回来咱们自己审啊 ,咱们府里比五城兵马司那些人的效率可高多了。”了解了事情始末的冬夏对于沈承君让人轻松把嫌疑人带走的行为很是不解。 “你看他的身手就知道不是什么有用的人,带回去也问不出什么来。”沈承君头腰上有伤坐着不舒服,斜倚着床榻方便她涂药:“何况这么多人看着,又有辛玖语遇袭在先,咱们把他带回来单独审,会给萧桓惹出闲言碎语的。” 朔月闻言在一旁轻笑,“所以王妃您是在为王爷着想才放人的?其实属下倒是觉得,王爷才不会介意那点儿闲话呢,咱们王爷的地位是实打实的军功赚来的,不怕那些人使坏。” 冬夏在一旁赞同的点头,“小姐可不要小看了半大点儿的孩子,咱们哪个不是从小就开始学功夫的,心术正不正,跟年龄可没关系。” “我知道,所以才没给他留什么余地。”最开始的好感,完全只是因为他有些地方与安弟相似,但也仅此而已,如今安弟就好端端的呆在二娘的肚子里呢,她爱屋及乌也及不到这种刺客身上。 “还有二夫人,这事儿您怎么就轻饶了姜儿,早知道让凌先生等一等您就好了, 有他陪着姜儿去府里一趟,二夫人的胎准保稳当。” 沈承君笑起来:“难怪人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怎么你现在瞧着凌先生的医术好了,就瞧不上家里冬青了?你还不信她的医术啊?” 冬夏的手一顿,擦药的力度不小心就重了几分,连忙小心翼翼的吹了几口,才道:“冬青当然好,我就是想要个双重保障嘛。” 沈承君低眸看着她,没说话。 没等擦完药,原本酉时以后才会回来的萧桓就匆匆赶了回来,进门就板着脸冒着冷气的冲到沈承君身边,上下仔细的打量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腰上的伤口,看得上药的冬夏手都跟着哆嗦了。 朔月一看势头不好,连忙给冬夏使了个眼色,拉着人迅速撤离,将空间留给这俩人。 萧桓自觉的接过冬夏上药的工作,坐在床边,轻轻给沈承君的伤口涂药,清凉的药膏抹在伤口上,最初的疼痛渐渐舒缓。 沈承君感觉得到萧桓手指的轻颤,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他:“你也看到了,就是皮肉伤,不疼,谁让我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就当是给自己个教训,总比明天被人当成靶子要强得多。” 第158章 非君不嫁 “你不疼我疼。”萧桓表情认真的给沈承君涂药,又仔细给她包扎好,才起身将人揽进怀里,情绪低落:“我宁可明天被流言砸死,也不想你拿自己的身体做证明。” 从他得到消息那一瞬,他就知道沈承君这是被人给算计了,辛玖语遇刺,众人都看到了沈承君半路转向,第一时间就会将矛头指向沈承君,而沈承君这边的动静闹得虽大,却连丁点儿损伤都不见,反而更让人觉得是在欲盖弥彰。 但被人算计的愤怒,远远比不上听说沈承君故意把自己弄出点儿伤来让他更生气。 抱着怀里的小妻子,萧桓深深的叹了口气:“阿君,在你眼里,你夫君是不是就真的这么没用,需要你用这种自伤的方式来逃避风险?”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最简单,不用费脑子。”沈承君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她只是还没有习惯有人会护着她的日子。 见萧桓还是不说话,头顶是他下颌优美的弧度,沈承君咬了咬唇,想仰头去讨好的亲亲他,结果一动就牵扯到了腰上的伤,疼得她一个哆嗦。 “乱动什么。”萧桓沉着脸低声的训了她一句。 沈承君觉得委屈,耷拉着脑袋 觉得腰上更疼了。 萧桓对这样的沈承君最没办法,把人又往怀里紧了紧,才道:“我不是凶你,只是气你不爱惜自己,你能为我着想我很高兴,但我不怕麻烦,更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委屈自己,你以往可不是这样的,我想你接受我,但绝不是要你接受我了之后就把自己不当回事,知道么。” “我没有……”沈承君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是又觉得心虚得紧,尤其是萧桓那句,以往不是这样的。 若是放在以前,她的确是不会管那么多,就好比那个行刺的男孩,如果不是不想给人抓住萧桓的话柄,她肯定是要带回来亲自审的。 所以不知不觉间,她又在心里把萧桓放在了靠前的位置了么。 “还有,我听说你今日去东宫之后,被皇后召见了?”萧桓低眸瞧着沈承君的发顶问。 “嗯,见了,她对咱们给萧睿送大夫这件事很不满。” 沈承君这才想起她还没来得及问问凌墨萧睿的情况呢,挣扎着就要起来,结果被萧桓不容抗拒的镇压。 “都说了不准乱动,伤口还不够疼是不是?” 一边说,萧桓一边轻轻的在沈承君腰上按了一下,沈承君立刻痛呼了一声, 恶狠狠的瞪了萧桓一眼。 什么人啊这是,不是刚才还说他疼么,大骗子。 “我已经让人问过凌墨了,萧睿是被人暗算了毒,病去如抽丝,倒也没什么大碍。”见沈承君有炸毛的趋势,萧桓才低笑着说道。 这回沈承君倒是真的惊讶了:“还有得治?” 合着你以为他没得救了?萧桓失笑的瞧着沈承君瞪得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写了大大的不信,无奈道:“如果我不是太清楚你跟太子之间没仇,肯定要误会你其实是不想他好起来的。” 对于萧睿,萧桓其实反倒是比其他人更放心些,沈承君但凡对萧睿有那么一丝男女之情,昭德帝也不会将她赐婚给别人。 “我当然希望他好啊,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容易治而已。” 沈承君翻了个白眼,一时之间还真难以消化这个突然砸下来的消息,萧睿只是中了普通的毒,那他上辈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对了,我见到颂国公家的路绮霜了,还有定国公府的五小姐,杨茹。”想到那个柔婉清秀的少女,沈承君仰头似笑非笑的瞅着萧桓。 萧桓挑眉,笑问:“醋了?” 沈承君诚实的摇头:“没,就是觉着母妃 应该更喜欢柔顺一点儿的女孩子。” “想讨母妃欢心其实最简单不过。”萧桓抬手揉揉沈承君的发顶,笑眯眯道:“你求求我,本王可以教你一个讨好母妃的法子,如何?” 沈承君眼睛转了转,莞尔一笑,仰起头学着蒋琬的口气娇娇气气的道:“既然王爷有法子,那求您教导教导妾身,可好?” “妾身?”萧桓听着沈承君阴阳怪气这声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低头就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沈承君不忿的抬手去擦脸上的口水,嫌弃道:“属什么的啊动不动就咬人,爱教不教,大不了初一宫宴的事儿我继续装病不进宫,皇后钦点了母妃负责新年初一宫宴的安排,要我从旁协助。就让母妃这样一直不喜欢我好了。” “脾气还不小,你就是吃定了我舍不得你。”萧桓无奈的用头顶了顶沈承君的脑袋,环抱着她:“其实母妃很好讨好的,她就只有我跟云阳这一双儿女,闲来无事,满心就都放在给我们俩挑姻缘上了,你不想她有时间给我挑侧妃,那就把她的视线转到另一个身上呗。” 另一个,那就是云阳了。 沈承君脑袋挂起黑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 :“有你这么坑自己妹妹的嘛,云阳才多大啊,你就急着把她往外嫁了,而且她不是还有朔云么。” “朔云?”萧桓一怔,有些不解的低头看沈承君,俊眉紧拧:“关朔云什么事?云阳有跟你说起过什么吗?她和朔云很熟悉?” 沈承君这才记起距离上辈子云阳恋上朔云的事离现在还有两年呢,朔云现在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剑扫三军的风光少年,连忙摇头赔笑补救:“不是的,我就是觉得她跟朔云挺般配的,一个天真无邪,一个腹黑搞怪,嘿嘿。” 萧桓拧了拧眉,对于唯一的妹妹云阳,他并不需要她嫁的多富贵多显赫,只要安稳顺心就很好了,但还是不太赞成她跟自己的手下有牵扯,甚至连想都没想过的。 沈承君生怕因为自己不小心的泄密就把云阳和朔云的姻缘给搅黄了,抓着萧桓的胳膊不满道:“云阳才多大啊,现在就开始考虑她的婚事,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啊。” “小么?”萧桓薄唇一勾,含笑着睨向沈承君饶有兴致的逗她:“我怎么记得,你像云阳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满京城的扬言说要非我不嫁了。难不成,是本王的王妃有些早熟?” 第159章 鸾凤国 沈承君脸一红,她那是特殊情况好不好,而且其实认真算起来,她看上萧桓的时候,比她扬言要嫁给他时的年纪还要小一些呢。 不过,她才不会说出来让萧桓得意。 “其实母妃也早就有替云阳相看驸马的想法了,按照母妃的逻辑,云阳历来不喜欢规矩束缚,到了家风严谨森众的世家肯定是要受委屈,如果不是因为你早早的定给了我,估计母妃首先看到的,一定是你大哥。” “我哥?”沈承君奇怪的看着萧桓:“母妃的性子,会喜欢武将出身的人吗?” 也就是说,庄妃不大待见自己,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她挡了云阳的姻缘? “云阳性子跳脱又容易闯祸,以母妃的眼光,沈家肯定是首选,其实不止是母妃,后宫有公主的妃嫔眼中,沈家大公子年少有为,相貌出众,人品又佳,若是能得此人为婿,应该会有好几位公主肯效仿岳母当年那般下嫁,心甘情愿放弃皇家尊荣的。” 按照皇室规则,驸马通常都只能是没有实权的闲职,没得晋升,也不能纳妾,即使是公主薨逝,驸马也要如女子守节一般,为公主守丧。 所以即使是天 家贵女,肯放弃大好前程求娶她们的人也不多,所谓的皇帝女儿不愁嫁,在华晟完全只是一句空话。 唯一的例外,便是当年的和顺公主嫁给沈戎,原本按照先皇的意思是要以公主之仪册封沈戎为驸马的,却被和顺公主当场拒绝,坚持要放弃皇家公主原享的尊荣,以民间娶妻的方式进行嫁娶,不仅保留了沈戎当时的官位,也因此,成全了现在的秦氏。 “没想到大哥这么受欢迎。”沈承君惊讶的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上辈子直到后来战死沙场,老哥都是单身一枚,只同冬青貌似有过一段朦朦胧胧的感情,不成想他竟然还是众人眼中的佳婿人选。 萧桓抬手,无奈的将沈承君张大的嘴巴给合起来,低笑:“按照我的意思,原本是想等到这次科举之后再给云阳择婿,但是你既然这么急着给母妃转移视线,咱们就到岳父的麾下去相看相看如何?” 沈承君失笑的一拳打在萧桓的胸口,又免不了扯到了腰上的伤一阵龇牙咧嘴:“那也太不靠谱了吧,云阳可是你亲妹妹,哪能为了让母妃不给你纳妾就这么草率啊。” “嗯,的确是 不太好,”萧桓握住沈承君的手,递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沙哑道:“那不如,换另一个方案,咱们早一点要一个宝宝,让母妃觉得我后继有人,把目标都定在咱们儿子身上,好不好?” 沈承君立即表情严肃的反口:“我觉着你说得对,云阳也不算小了,还是去爹那边给她尽快相看一个驸马吧。” “……” 由于沈承君受伤的关系,萧桓并没有在黎华院停留很久,上完药等她睡着了之后,萧桓便出了门,打算转往书房去处理公事。 身后的门隔绝了房间里面的温热,夹杂着碎雪的寒风凛凛呼啸而过,冷不过萧桓骤然如冰的阴沉脸色。 朔风跟朔云面色严肃的分站在他两侧,朔月只穿了一身薄衫直挺挺跪在院子中间,头上跟肩上已经覆了一层薄雪,嘴唇也已经冻的有些发紫,冬夏捧着一件斗篷站在她身边面色焦急的直咬唇。 见萧桓从房间里踱步出来,朔月面带愧疚的将头埋在雪地上,沉声告罪道:“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萧桓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声色凛冽:“到刑堂自己去领,今天所有跟在王妃身边的影卫,每人刑 杖四十,你,五十。” “是。”朔月连忙应了声,从地上快速起身,因为跪了太久的关系,她的膝盖早就被冰雪冻的没了知觉,身形连晃了两下才堪堪站稳。 一旁的冬夏连忙手疾眼快的扶住她,手里的斗篷急忙忙的裹住朔月冻僵的身子,想要求情的话在嘴边绕了两绕,又在萧桓冷冷的目光里咽了下去。 萧桓眸色深沉,眉心微微拧了拧,叮嘱道:“分三次去领罚,不要让王妃瞧出不妥来。” 朔月向外走的身影微微一顿,心知这次的从轻发落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也幸好王妃这次只是借位的轻伤,否则她肯定要拿命来赔的,低低的应了声是,扶着冬夏递过来的手,踉跄的奔向刑房。 抚了抚袖口,萧桓抬步朝着书房走,三人的脚步踩踏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 “那边审出什么结果来了?”因着风雪渐紧,萧桓走的是平时很少走的后园僻静石子路,这边平常很少有人来,萧桓便直接问道。 紧随其后的朔风摇了摇头,面色严肃:“已经让人去查过了,那个男孩儿只是对方临时找来的替死鬼,按照他的口供已经派人去 他家中看过,的确是有一个长期卧病的母亲和一双不满周岁的弟妹,咱们的人赶过去的时候,一家子都已经被灭了口,死无对证。” “从动机上看,王妃是临时决定更换路线的,显然这让对方始料不及,所以辛玖语遭遇的那一拨刺客,很可能才是原本给王妃安排的刺杀,后来发现出了错,干脆将错就错的故意闹了这么一场,应该是打算嫁祸给王妃。”朔云摇晃着手里的短匕,摇摇的跟在后面插言。 “不错,”朔风认同的点头:“当时喜娘的事情追到了宫里,王妃这次的事也是发生在进宫回来的路上,未免有些太过巧合。另外还有一件事,朔云在查证这件事时无意中发现了些别的线索,不知道和这次刺杀是不是有所联系。” 萧桓眸色一动,被风吹乱的发丝在眼前飞舞,他询问的望了过去:“说来听听。” 朔云连忙道:“距离那家人住所大约四十米处的一座空宅,据说在一个多月前住进了几个生面孔,有人曾听过他们交谈,口音有些奇怪,于是属下让人示范了周边几国的话给他们听,从回馈来看,最近接近的,应该是鸾凤国。” 第160章 唱歌 “鸾凤?”萧桓踏在雪上的脚步略微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流光,唇角略勾:“那还这真是巧了。” “可不是,”朔云也跟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鸾凤距此不下千里之遥,这些人无端出现在京都本就可疑,而且王妃之前中的毒,据说世上仅有一人曾侥幸得解,就是鸾凤国的上任女皇凤岚音,两者之间,谁能说毫无牵扯?” 鸾凤……萧桓渐渐眯起了眼睛,忽然眸光一厉,射向不远处的假山。 朔风和朔云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虽然这里是安平王府,大家的大本营,但该有的警惕性几人从来都没有放松过,所以他们很有把握,方才的谈话是没有人听到的。 “谁……”两人正要飞身过去将人抓出来,就被萧桓一抬手制止,同时有些疑惑的看向萧桓。 不抓? 萧桓没有动,而是等着假山后的人走远了,才抬步走过去,深沉的眸光扫过雪地上留下的浅浅脚印。 四寸莲足,很明显的女子足迹。 不多时,随着呜咽的风声,隐隐约约从远处飘过来一阵温婉缠绵的歌声,哀婉悠扬,轻轻柔柔的倒也十分好听。 朔云同朔风两人同时对视了一眼,彼此交 换一个明了的眼神,又开始了,为了引起王爷关注,这个女人也是够拼的。 不过她的运气可真不怎么样,放在寻常他家王爷都不爱这风花雪月,何况这会儿王爷心里正不高兴着呢。 要是平时,萧桓肯定是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冒着风雪去顺歌声会美人的,但谁让他这会儿心情不美丽,想要找人开刀呢。 于是,当那歌声忽然被一阵训斥叫骂声打断,随风隐隐飘来沈承君的名字,萧桓的身形就动了。 朔风与朔云两人很有默契的跟上。 “小贱蹄子!当自己还是什么娇贵人物呢!不好好干活,在这里哀哀怨怨的瞎哼哼,想找谁的晦气呢,咱们王妃今儿在外面受了伤,说不准就是你这死丫头给咒出来的!” 顶着寒风,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叉着腰恶狠狠的对着跌在地上一身雪水的女子高声叱骂,脸上横堆得肥肉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仿佛是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 地上的女子一身粗布棉衣,头上只有简单的银钗素环,却难掩婉约清丽风姿,怀里抱着一把扫帚低声呜咽,身体轻轻颤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哭哭哭,就知道哭,得罪了王妃你倒还有理了,甭管 你以前有多能耐,到了现今这个份儿上,乖乖的认了命,或者王妃还能放条活路给你走,”那嬷嬷嫌恶的啐了她一口,附加不解气的狠狠一脚,哼道:“再敢惹王妃不高兴,信不信让你连奴才都没得做?” “不是的,奴婢没有跟王妃争宠的意思,奴婢是不祥之人,从未肖想过什么名分权势,奴婢只想要一份安稳就够了。是王妃误会奴婢了。”女子嘤嘤的哭着,梨花带雨的脸上挂着凄苦委屈,水汪汪的眸子里全是怯意,“嬷嬷,我特意求王妃允我在这边洒扫,就是为了远离王爷,让王妃放心的啊。” “管你有还是没有,王妃说你有,你就有,到现在还看不清,活该你有这个下场。”甩开抓着自己衣摆的小手,那婆子不屑的扬眉,“咱们王妃如今可是王爷心尖尖儿上的人,你就好自为之吧。” “奴婢从来没有过妄想,王爷宠爱王妃,也从来都是奴婢所愿。嬷嬷还记得吧,奴婢也算是沈家的人,曾与王妃一起长大……” 寒风凛凛中,女子忽然安静起来,姣好的脸上泪痕斑斑,浮出淡淡浅笑,竟是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这女人,自然是被沈承君贬到后院来洒 扫奴役的蒋琬。 朔云饶有兴致的看着不远处这一幕,转眸望了眼面无表情的自家王爷,薄唇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来。 王爷纳妾时他还在西北大营,错过了那场据说很轰动的婚礼,如今瞧这眼前楚楚可怜的‘善良’女子,他忽然有些明白当初王爷会被迷惑的原因了。 对于他家没什么感情经验的主子而言,这个女人的演技还是说得过去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与王妃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恐怕连他都要误会,她和王妃曾经是一对感情深厚的小伙伴了。 “嬷嬷,您说王妃遇刺,您能帮我去看看情况怎样吗,奴婢身负不祥,不敢过去主院那边,也怕王妃因此误会,可是又实在担心……” 那边声音再起,蒋琬神色凄凄的望着身边的婆子,被冻的通红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跟祈求。 朔云险些忍不住笑出来,这么一番连敲带打,若是换了个色欲熏心的主儿,肯定要把王妃想成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狠毒女子,而地上这位就是妥妥的无辜受害者,白莲一朵。 “这个……”婆子仿佛是被蒋琬的真心打动,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可是,王妃命我一步不离的看着你……” “你想 要知道,何不来问本王?” 终于,萧桓哼了一声,从后面走了出去。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那婆子吓了一跳,连忙瞪大了眼睛跪在地上请安,身体不住的发抖:“老、老奴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蒋琬先是一怔,随即从地上爬起,动作轻缓的拍掉了裙裾上的碎雪,然后施施然摇摇一礼,声音柔媚:“奴婢见过安平王爷。” 朔风险些笑喷出来,这一位显然是穿惯了锦衣华服,平时这个动作做起来裙袂飘飘仙气十足,但是现在换了这身丫鬟的粗布棉衣,这样子实在有些惨不忍睹,不伦不类。 萧桓淡淡的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扫过两人,眸光最后定格在蒋琬含羞带怯的脸上:“王妃安好,劳你惦记。” 蒋琬脸色一白,又很快露出一副安心的表情来:“王妃吉人天相,自然是该逢凶化吉的,是奴婢逾越了。” 萧桓眉心微微拧了拧,忽然道:“本王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见你在唱歌?” “啊,奴婢被王妃派来这边洒扫,闲来无事才哼了几声。”蒋琬眼里闪过一丝喜意,微微垂下头,面色羞赧:“难为王爷还记得,这首歌是之前奴婢在沈府里初次见到王爷时唱过的。” 第161章 吃里扒外的奴才 萧桓脸上划过一丝奇怪的表情,“是么,本王倒是没想起这个,只是觉得这么冷的天你呆在外面唱歌,奇怪你不怕吃一肚子的风。” 噗嗤。 朔风实在没忍住,扶着朔云的胳膊笑喷了。 王爷你知道你这么一脸严肃的说这么毒舌的话,样子有多可爱么。 蒋琬脸上的表情一僵,有些受伤的看着萧桓,委屈的眼圈渐渐红了。 萧桓压根就没把蒋琬可怜的样子放进眼里,而是看了眼没怎么被扫过的地面,淡淡道:“你原本也算是出身世家,让你在本王府里做一个洒扫杂役的粗实奴婢,的确是有些委屈了。” 蒋琬连忙摇头,一脸诚恳:“不委屈的,奴婢只要能留在王府留在王爷王妃身边就已经很……” “好在,王妃心软肯体恤你,将你分配到这边不需要怎么做事的闲差上,”没等蒋琬表完忠心,萧桓就已经皱着眉不耐烦的打断了她:“你要学会感恩。” 蒋琬脸上的表情僵住,朔云此刻已经表情扭曲的把头塞到朔风的后面,肩膀不停的颤抖,真的不怪他,实在忍不住的好吧。 “奴婢对王妃自然是感恩戴德铭感五内,她的恩情,来 世结草衔环也是报答不尽的。”蒋琬死死的咬着唇低下头去,眼里的怨毒一闪而过。 感觉到蒋琬身上那一瞬冒出来的杀意,萧桓眸色更冷了几分,哼了一声:“蒋琬,你还记得决定接你入府之前,本王对你说过的话吗?” 蒋琬僵着身子点头,一脸柔弱:“王爷您说,只要奴婢安分守己,不妄动心机,便会护奴婢一世周全。王爷,奴婢没有……” “藏着的那个还不给本王滚出来!”萧桓忽然低喝了一声,锐利的眸光倏地射向身旁的假山。 几乎是萧桓的话音方落,假山后面就跌出了一道纤细的人影,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声音颤颤巍巍:“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王爷恕罪!” 萧桓看也没看那人一眼,而是始终望着蒋琬,薄唇冷冷勾起:“你现在还要说你没有吗?还是说,你想狡辩这婢女不是受你指使来探寻本王行踪的?” 蒋琬从假山后那人露出来的一瞬,眼里的光亮就一寸一寸的灰败了下去,她苦涩的抬头,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再也装不出方才温婉柔和的模样,而是质问的看着萧桓,凄声道:“如果我不这么做 ,难道王爷就会喜欢我吗?” “不会。”萧桓毫不犹豫的回答。 即使是早有猜测,可是听到萧桓这样冷酷的回答,蒋琬惨白了脸色,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明明王爷先喜欢的人是我!明明你想要娶的人也是我,沈承君有什么好!让你转眼之间就全变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本王最初怜惜的,也不是你这样的人。”相比蒋琬的歇斯底里,萧桓脸上没有一丝动容,淡淡的眸光越过她,看向远处已经渐渐亮起灯火的方向,滑过一丝浅浅的温柔。 那里,是黎华院的方向。 朔风跟朔云两人忍不住想要扶额,主子你这样明显的思恋真的好么,你这是故意在虐我们这些光棍么。 蒋琬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地面上冰雪刺骨寒冷,冷不过她的心,眼中翻涌着恨意,那样恋慕心爱的眼神,她从未在这个男人眼中看到过。 沈承君,沈承君,那个明明骄横野蛮愚蠢的女人,那个空有家世的笨蛋,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 “是你先违约在先,明早就去和王妃去请辞吧。”收回眸光,萧桓垂头看了眼蒋琬,见她眼中浓烈的嫉 恨,浓眉拧成了一个川:“在王妃许诺你的基础上,本王会再为你填补一些,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安分守己。” “王爷……” 蒋琬仍旧不死心的想要继续再说两句,萧桓却已经耐心尽失,一抬手,朔风身形一动,转眼间就到了蒋琬面前,口中说了一声‘得罪’,便将人提在了手里,一个纵身,拎着痛哭挣扎的蒋琬朝着令花轩的方向而去。 “哈,这个笨蛋。”朔云好笑的瞧着朔风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这傻子脑筋混乱了,忘记蒋琬几天前已经搬出令花轩改住下人房了,也罢,就当是锻炼锻炼身体吧。 萧桓转眸看到朔云这样就忍不住想起方才沈承君的话,有些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最近很闲?不需要去军营那边了?” 朔云懒散的表情蓦地一僵,有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不着痕迹的直了直身子,朝着暗处飘了几眼,无声询问那边的暗卫自己最近有没有犯过什么错儿,结果收获到同伴无情的白眼一枚。 出于保险起见,朔云果断决定选一个最妥帖的回答:“临近年关,军营那边的事情已经大致办妥了,近期内属下 都可在京都为王爷效命。” “嗯,既然这样,王妃遇刺这件事,就交给朔风去查。”萧桓头也不抬,淡淡吩咐:“鸾凤国既然有异动,你又最近得闲,就亲自去一趟那边,查清楚了再回来吧。” 大过年的被发配别国? 主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得闲了啊。 朔云立即苦了脸,纠结又委屈的瞅着萧桓,试图唤醒自家主子那颗同情心,然而,萧桓根本看都不看他,而是转过头看向地上仍旧在发抖的俩人,目光冰冷。 “这两个人,将她们带去管家那里,王府庙小,容不下吃里扒外的奴才。” “是。”话音方落,两道黑影出现在萧桓身后,一人抓起一个。 “奴婢冤枉啊!”婢女瑟瑟发抖,面露绝望,那婆子却是使劲的挣扎着狡辩,哭喊着喊冤:“奴婢是庄妃娘娘派来服侍王爷王妃的,奴婢奉王妃之命看管蒋琬,奴婢没有吃里扒外,王爷明鉴啊!” “明鉴?”萧桓冷哼了一声,他自然是不屑自降身份跟一个刁奴争辩的,一扬手,两个影卫就把人给拖了出去。 “近期内让人看着蒋琬,一旦她做了什么对王妃不利的举动,就地处决。” 第162章 早有预谋 “是。”朔月连忙应了一声。 这个婆子虽然句句话仿佛都是为了王妃着想,但假如传出去,每一句都是对王妃善妒刁横的指控。 不开眼的东西,在府里你若是惹了王爷,看在你出身宫里或者庄妃母家的份上,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得过且过,但是惹了王妃,甭管你的后台是谁,结局都只一个。 能被这么一丢丢的小恩小惠收买,跟王妃过不去,这不是找死么。 朔云无奈的摇摇头,随即又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漫漫远行之路,尚不知自己是被沈承君一句话给坑了的某人默默想,早知道他该提前贿赂贿赂王妃的。 第二日,安平王妃与准太子妃同一天里相继遭遇刺杀的消息,与之同时而起的,还有沈承君与准九皇子妃路绮霜在凤仪宫门口因为一言不合互不退让,险些大打出手的流言,甚至还有人大胆揣度,安平王妃会被人刺杀,那就是准九皇子妃下的暗手。 瞬间让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昭德帝在早朝上大怒,重重发落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责令七天内必须抓出幕后主使,辛默哭的老泪纵横,哭诉女儿至今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紧接着就有人 当场提出质疑,永安王妃与准太子妃不和已久,两人当时的路线也太巧合,会不会是彼此之间的恩怨。 结果可想而知,视女如命的沈戎差一点就撸着袖子把人拎起来揍,安平王爷虽然没说话,一身的冷气也把人给冻的够呛,最后吵得昭德帝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训斥了那个多嘴的御史一番,又派了御医分别到王府跟辛家为受伤的两人医治。 而作为这场闹剧的主角之一的沈承君,这一天心情却是出奇的好,除了路绮霜跟她的事情发展的有些诡异,明明她们之间一场友情会晤,看在别人眼里却成了旧仇新怨的交锋,实在是让她哭笑不得,不得不感叹华晟子民强大而丰富的想象力。 为了洗白两人之间的纠葛,沈承君还特意让人下了帖子到颂国公府去,邀路绮霜过几天来府里小聚,结果路大小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沈承君的要求,扬言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真斜了她也没功夫扶,她很忙,真的。 关于蒋琬在萧桓那里碰钉子的事儿冬夏当晚就当睡前笑话讲给了沈承君听,天色没亮就传来了蒋琬发烧生病的消息。 “这么冷的天儿她穿得少能不冻着么, 身冷又心冷,不病才怪。”冬夏撇着嘴冷笑。 沈承君倒是不以为意,派人请了大夫过去应诊,几天之后,蒋琬身体一恢复便来到了黎华院,问沈承君之前的十天之约还算不算数。 ‘卧病’的沈承君‘强撑着’病弱的身子接待了她,不仅欣然应允,还吩咐朔月亲自把人送归,一路上所有的嫁妆都由府上小厮抬着,浩浩荡荡的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前几日因为在沈家门口闹事,结果被沈家父子打得卧床的蒋昌明听说这个消息,气得从床上滚了下来,被人扶着踉踉跄跄的到了门外,瞧见被人从轿子里扶出来的自家妹妹,差点没吐血。 这算什么,他拼死拼活的闹了这么多天,一堆银白之物就给打发回来了,他读书人的气节呢! 蒋昌明瞪着蒋琬,再看看周围闻讯前来围观的人,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气死过去,扶着人红着眼当众朝着蒋琬颤声问道:“小妹,你怎么回来了?可是那王府里容不得你?” 蒋琬眼泪汪汪的咬唇,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周遭窃窃私语,这副表情让人更加笃定了蒋昌明的话。 安平王妃,果然是个容不得人的。 朔月冷冷的看着 ,哼了一声上前来,将沈承君之前交给她的嫁妆单子递给蒋琬,面无表情道:“蒋姑娘,王妃娘娘答应给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你验收下吧。” 说完,手一挥,身后的小厮立即将罩着的红布哗啦一下拉开,登时金银玉器闪瞎了围观者的眼睛。 蒋家原本也是声名显赫的贵族,老宅所在的街道虽然比不上朱雀街的十里长街,但也是十分宽敞的官道,此时却被一抬抬红妆挤得满满登登。 说不上红妆十里,却也是极尽奢华名贵,这么大手笔的遣归,恐怕是华晟开国以来前无古人的头一份儿了。 不少人亮着眼睛恨不能替这个蒋琬到王府里面走一遭,别说是被遣归,就是被休被弃被废都成啊。 蒋昌明的脸色更加难看,尤其是当蒋琬伸手打算接过那份礼单的一瞬间,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冲了过去,啪的一下打落了蒋琬伸出去的手。 “你们王妃这是什么意思!是欺我蒋家落魄无人任她揉捏?我妹妹明媒正娶的进了府,却被些黄白之物打发出来,你们是在故意侮辱我们这些读书人吗!”蒋昌明朝着朔月怒吼道。 朔月冷笑了一声,果然不出王妃所料, 蒋家人到什么时候都不忘用道德绑架来给她家王妃扣帽子,幸好临走前王妃对她特意有过交代。 “蒋公子与蒋姑娘既然如此兄妹情深,那么敢问蒋解元,当初蒋姑娘沦落教坊司的时候,蒋公子既然有钱置办如今的房产,却为何不曾花银子去赎自己的妹妹?难道,这也是读书人的气节?那你还真是天下学子中的异类。” 蒋昌明胸口一堵,为什么没给妹妹赎身,那时候他自身都难保,靠着妻族讨生活,仰人鼻息,妻子又跟妹妹一向不睦,已经帮他买回了老宅,怎么再张口跟岳父一家说要去赎妹妹? 可这个理由,偏偏说不出。 蒋琬见状,伸手接过了那份礼单,“哥哥那时候的苦衷我是知道的,不劳月姑娘费心了。” 虽然这件事同样是她心里的结,但自家事总不该当着外人面来分辨。 “我本来也没打算管,说起来,要不是蒋公子没有给姑娘你赎身,姑娘你也不会遇见我们王妃好心仗义相救。”朔月笑吟吟的说着,忽然仿佛是知道了什么大秘密一般,半捂着唇惊呼:“难不成,从一开始,你们就是打定了主意,想要让令妹卖身沈府,借机攀附王府?” 第163章 还嫌不够么 “一派胡言!”蒋昌明气得要死,眼看着蒋琬接过了礼单,围观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脸上仿佛是被人狠狠抽了几巴掌一般,心里更是焦灼的受不了。 毁了,全毁了。 没有了安平王府做后盾,即使他再怎么有才华,即使他金榜题名三元连中,他也还是要同那些寒门学子一般从零做起,那他这些日子的折腾又算什么,得罪了沈家开罪了王府,又是图得是什么。 蒋昌明气的喉咙发甜,心里怒吼着大骂沈承君善妒恶毒,萧桓见异思迁,顺道连蒋琬眼皮子浅也给恨上了。 而另一边,蒋琬接过礼单的那一刻却是神色大变,水眸中登时涌起一股怒意,转过身来狠狠的瞪着朔月,声音尖利的质问:“这就是沈承君给我的东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热热闹闹的长街忽然安静下来,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蒋琬身上,不明所以。 朔月微微勾起唇角,因着身高的关系,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思,淡淡道:“哦?蒋姑娘是觉得,我们王妃给的东西不够?” 不够! 一片哗然,这还不够,这些东西 别说是遣归的补偿,就是拿给一个郡主做嫁妆都绰绰有余了好吧,这蒋家的小姐这心要多大啊,也忒贪得无厌了。 蒋琬气得不轻,这些东西看着贵重,事实上除了几件大家具,其他的东西不仅值钱,还全是宫里记了档御赐下来的! 华晟皇朝律法明文规定,皇室内造的东西不可以买卖,更不可以损坏,放在勋贵家中,那是荣耀是尊荣是盛宠,但在普通的小门小户,这种能看不能吃又占地方,甚至连坏了丁点儿都是罪过的东西,那就比祖宗还祖宗,连斗米的实用性都比不上了。 至于这些大件家具,看着是好东西,用着也算是好东西,可也比不上真金白银啊,想要买卖吧,除了高门娶亲嫁女,谁家用得着这种大物件?能用得起这种物件的人,必然不会稀罕这种成品货,稀罕这种东西的人又偏偏用不起,拆开了卖还不值钱,就是白占着地方。 蒋琬死死的握着手里的礼单,她早该想到的,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沈承君造成的,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真的让自己实惠。 “啊,对了。”朔月仿佛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一般,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张纸,笑吟吟道:“瞧我这 记性,王妃特意嘱咐的,还有一件东西当做是陪嫁要我带给姑娘你呢。” 说完,朔月一抖手里的纸,明晃晃卖身契三个大字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呶,你之前在府里的卖身契,王妃说你既然离开了王府,也希望你日后有个好归宿,这卖身契就当最后一件礼物,还给你吧。” 卖身契!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 原来蒋琬根本就是王府的奴婢,一个奴婢被遣送回来,又是给钱又是给东西的,放在旁人身上早就感恩戴德了,偏偏这户人家还嫌少的挑三拣四,真是太过分了。 围观的人眼神渐渐变了,不少人开始对着蒋家的大门开始指指点点,平时往来过的邻居也都不着痕迹的远离了蒋家的大门。 这家人有病,还是别走得太近比较好。 蒋昌明已经被这个无药可救的妹妹的蠢样给气得要晕死过去了,卖身契,明明当初在沈家的时候他就千叮咛万嘱咐的让蒋琬一定要把卖身契毁掉,结果呢!这个笨蛋竟然留了这么大的把柄在人手里,简直是蠢得不能再蠢了! “够了!”在越来越不加掩饰的谈论声中,蒋昌明终于忍无可忍的一声吼,红着眼睛看着蒋琬,深 吸了口气,半晌才幽道:“原本我与爹爹心疼你被牵连沦落,与人为妾,为你多番奔波,只想补偿你,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先是卖身为妾,再是为了黄白之物自请下堂,蒋家,没有这样自甘堕落的女儿!”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朝着府中走,一边挥手吩咐人紧闭府门,将蒋琬跟那些红妆,以及一干围观者全都隔绝在了门外。 蒋琬瞧着这一幕已经被惊呆了。 她怎么也不相信她竟然被亲生哥哥就这样给放弃了。 她机关算尽的混进王府里做妾,为的就是给父兄平反,为家人谋利,虽然最终结果没能如愿,但至少也是她求了萧桓,给了哥哥入仕的机会,否则就凭他们一家的贱籍,蒋昌明是根本无法参加科考的。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被赶出王府,没有了利用价值吗? 蒋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时间呆愣愣的看着紧锁的大门,连跟朔月继续讨价还价的心思都没有了。 朔月见状,一挥手,身后的人齐刷刷把东西放下,随着她一同返回王府。 他们只是奉命来送东西的,如今人送到了东西也送到了,该说的话也已经都讲了,至于其他什么恩怨 啊龌龊啊,那跟他们就没有关系了。 安平王妃大手笔的遣归侍妾一事自此成为京都一大奇谈,蒋家的贪婪,王府的豪爽,以及蒋家兄长的无情,都被人茶余饭后拿来津津乐道,更有人把这件事改变成了话本子,在茶聊酒肆里演绎。 不知不觉中,沈承君又火了一把。 而作为主角的沈承君此刻正打着卧病的旗号,一手扶着受伤的腰,一手执笔,兢兢业业的完成每天的必备功课。 蒋家人将蒋琬拒之门外,放在前世,蒋琬身为王府侧妃身份显赫,众人都觉得这是蒋家门风正气不畏强权,有不肯攀附权贵不肯折腰的文人气节,博得了不少人的尊敬跟支持,可是换到了这一世,蒋琬没了那一连串的镀金身份,只是一个手握重金的孤女,再被拒之门外,蒋家自然就成了无情冷血的代名词。 没有甘为人妾的女儿,那你前阵子哭着喊着闹着的是想要干嘛。 作死呢。 至于蒋琬,财帛动人心,一个孤零零没什么势力的美丽女人,又众所周知的带着一大笔钱,即使是天子脚下的京都,也不乏贪财好色的纨绔混混,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沈承君操心,她也会过得十分精彩。 第164章 命运早已改变 前世宿敌下场惨淡,沈承君自然心情不错,虽然每写一个字腰上都会传来刺痛,但她还是很认真的提气运笔,稳稳当当的写完了半幅字。 坐在不远处的凌墨小口小口的喝着茶,余光不时的落在书案前认真专注的沈承君身上,因为吃力的关系,她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儿,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运笔的力度。 凌墨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他从一开始相中的就是沈承君骨子里透出的那股韧性,在剧毒折磨下还能一声不吭的坚持下来,这份毅力足够弥补她年龄上的不足。 虽然身份复杂了点儿,但这并不在药谷考虑传人的因素范围。 经过沈承君的不懈努力,终于在晚膳之前写完了一整幅勉强算是合格的字,恭恭敬敬的交到凌墨手上。 凌墨对着那幅字啧啧了半晌,脸上不改嫌弃的表情,摇头晃脑道:“跟老夫先前预想的结果比对来看,王妃的资质实在是差强人意啊。” 沈承君微垂着眸子没说话, 她已经习惯了被凌墨嫌弃了,抗打击能力与日俱增。 不过,凌墨很快语气一转,倒是破天荒的给了几分肯定的评价,捋着他的胡子摇头晃脑道:“虽说进度的确是慢了点儿 ,但比起之前老夫看到的那些毛头小子们,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堪入我药谷门下。” 沈承君倏地抬眸,眼里闪过几分惊喜的不可置信,连一旁奉茶的朔月也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药谷每年都会有数不尽的孩童被送进去,分别交由谷中的药女教导药理,然后经过层层的甄选择优,最后送到谷主身边栽培,而真真正正能从里面走出来说一声自己是药谷中人的,寥寥无几。 尤其是这几年凌墨继任了药谷的谷主以后,凌墨不像以往历代谷主那般常年居于药谷,行踪不定,性格乖戾,做事完全凭仗个人喜好。 底下辛辛苦苦选上来的那些弟子,凌墨有时候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给丢出来了,理由也是千奇百怪,什么脸方、眼小、腿短、手长、头发黄……各种各样,总之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挑不到。 如果不是萧桓曾有恩与凌墨,让他勉强答应为王府效力两年,沈承君也不会有这种求学的机会。 但是学归学,其实他们对沈承君能拜师这件事是没抱多少希望的。 由此可见,凌墨这能说出这句话来有多不容易了,这就等于是承认了沈承君入门药谷的资格了。 瞧着面前大 眼瞪小眼的一主一仆,凌墨嫌弃的啧了一声,不满的轻哼:“怎么,不打算过来拜拜我这个师父么了?” 一句话让俩发呆的女人全都回了神,朔月连忙手脚利索的从桌案后抽出软垫铺在地上,又重新倒了杯茶,激动得手都有些哆嗦了。 沈承君跪在软垫上,先是给凌墨磕了头,然后将茶水奉到他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师父请喝茶。” 这激动劲儿,简直不亚于当初跟萧桓新婚后进宫拜见皇帝皇后。 ,然而,凌墨没动,就由着沈承君那么干巴巴的举着手里的茶杯。 直到朔月手忙脚乱的从库房里翻出那个装着晶莲的盒子,脸色不愉的摔在凌墨旁边的桌子上,凌墨这才吊儿郎当的伸手接过来,心情十分爽快的一饮而尽。 说好了的拜师礼,那可是绝对绝对不可以赖账滴。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药谷的正式弟子了,”凌墨摇头晃脑的说话,眼睛却时不时往那盒子上瞄:“你要同管事他们认真学习药理基础,每日的练习也不能轻怠,有空了,再把这本书背熟研究透了。” 说着,凌墨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卷了毛边儿褪了颜色的医书递给沈承君,伸出去之 后又缩回了,拿在手里大力的拍了拍,结果上面扑簌簌扬起一阵灰,沈承君眉头跳了跳,才面无异色的接过来。 这个时候的沈承君还不知道,这本看起来不起眼的医书,实际上就是药谷百年传承下来的宝典,拿到这本书就等于是得到了谷主的明确认可,这一点,在第二天药谷管事再次来授课时对着沈承君恭恭敬敬的喊‘少谷主’,沈承君才恍然大悟。 不论如何,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绝对是沈承君重生之后过的最自在轻松的一个月,自从重生以来,她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总是试图回想曾经发生过的轨迹,想要将那些事那些人抓在手里,生怕一个错漏就伤害到家人。 尤其是当太子生病之后,她开始恐慌是不是命运的轨迹无法更改,那她岂不是还要再一次面临家族的崩塌,父兄的惨死。 而这一次蒋琬的离开,萧睿病情的好转,无疑是她最强的一剂定心丸,给了她足够的信心。 一个月之后,沈承君的‘伤势’好转,开始频繁出入皇宫,奉皇后的旨意,协助庄妃操办起年首晚宴。 正月初一的宫宴历来是华晟每年最为隆重热闹的宴会,尤其今年昭德帝还准备在这次的 宴会上颁下六皇子和九皇子的册封圣旨,更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 庄妃前阵子忙的焦头烂额,又顾忌沈承君的身体不好把人宣进宫,这会儿见她病愈,立即拉着她着手安排。 让沈承君没想到的是,这次进宫,又一次碰见了上回在皇后宫里见到的定国公府五小姐。 这个上辈子名不见经传的闺秀千金,这一世却屡次出现在庄妃身边,尤其是此刻还被庄妃安排到她的身边来打下手,仿佛是坐实了要进王府做侧妃的传言。 “王妃,这是此次宫宴上预选献舞歌女的名册,您要现在就过目吗?”定国公府的杨茹手里捧着一叠名册,恭敬含笑的望着沈承君道。 临近年关,又接连下了好几场雪,沈承君穿着厚厚的白色狐裘,整个人裹得像个小粽子,在她身侧坐着一听到她进宫就特意跑来和她说话的云阳公主,同样包的严严实实,仿佛是个小包子。 一瞧见云阳公主,沈承君就下意识的觉得有点对不起她,这几天她在府里一直没见到朔云,问了朔月才知道,朔云是被萧桓临时派出去外面做事了,沈承君可不会大条的以为这是什么临时,恐怕就是她之前一时不小心说走嘴惹的祸。 第165章 漂亮的舞姬 于是这次进宫前,沈承君特意去了一趟食府,带了云阳喜欢的糕点进宫,以示歉意,美得毫不知情的小丫头两只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对于这个杨茹,沈承君倒是没什么敌意,定国公府里已经出了一位皇子妃,昭德帝再怎么糊涂,也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最多就是国公夫人和庄妃的一厢情愿罢了。 提起名册,云阳公主的小孩子心性就冒了出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嘴里还含着半块糕点,扯着沈承君的手晃悠:“三嫂三嫂,我听人说,那个名册里有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舞姬呢,跳的舞好好看,还是杨姐姐府里推荐的呢。” “真有这么好?”沈承君原本是不打算看这个的,听云阳说喜欢,也就生出了几丝好奇,询问的望向杨茹。 杨茹闻言点了点头:“臣女也有幸看过一次,的确惊为天人,美轮美奂。既然公主喜欢,不如让她们过来展示一番,当算是宴前考核。” 沈承君想了想,一旁的云阳俨然一副等不及的样子,拉着沈承君的胳膊直荡秋千,娇滴滴道:“三嫂,好三嫂,你就答应了吧,我都听人说了好多次了,就是没机会 亲眼看看,母妃一直都拦着我不准去,三嫂,你最疼云阳了是不是?” “也好。”沈承君欣然应允,一个舞姬而已,能让云阳开心,也算是弥补她之前的多事。 “那我这就去叫楚阳她们过来!她们之前也都说好奇来着。”云阳公主欢呼了一声就要往外跑,忽然脚步一顿,有些纠结又期待的看向沈承君,小心翼翼道:“三嫂,可以吗?” 上次在安平王府里,楚阳惹了三嫂不开心,三哥当时的样子好吓人,她可不敢再犯了。 拉了拉沈承君的衣袖,云阳公主仰起小脸,一脸央求期待的看着沈承君。 云阳公主过了年就要满十三岁了,脸上的稚气仍在,又加上遗传了庄妃的好相貌,笑起来眉眼弯弯惹人爱,皱起眉来又可怜巴巴的十分惹人疼。 皇家公主多骄矜,这个从小被娇惯的小公主虽然偶尔任性,心思却单纯天真,在那一世漫长苦涩的岁月里,即使自己每次都她冷淡相对,云阳还是笑嘻嘻的经常来王府里逗她开心,讲一些外面的事给她听。 所以看到云阳撒娇期待的目光,沈承君虽然对那个什么舞姬兴趣,最后还是心软的答应 了。 她跟昭德帝膝下的这些公主们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一样,说起源头,其实还要归结到昭德帝本人身上。 当年和顺公主帝宠优渥,连带着沈承君这个女儿也深得昭德帝的喜欢,几乎大家都以为,除了有和顺公主这个强硬后台的支撑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宫里只有皇子没有公主。 所以说物以稀为贵,软软香香萌萌的闺女谁不爱啊,于是,不少妃嫔在太子确立之后羡女不羡男的想要生一个软糯糯甜蜜蜜的闺女来邀宠,甚至在宫里还掀起了一番生女热潮。 说来也巧,短短一年之内,宫里竟然连续出生了四个公主,尤其是大公主出生的时候,昭德帝大笔一挥,当日就赐下封号宜阳,生母香嫔喜极而泣,简直羡煞了一众嫔妃。 二公主在三个月后降生,这回昭德帝照旧在出生的当日赐封,封号娥阳。 后宫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这算是什么名字,娥阳?有脑袋灵活的联系到上一个公主的名字,该不会是您老人家为了好记,干脆拿排名序号直接当名字了吧。 这还是小部分人的猜测,等到三公主出生后, 昭德帝打算赐名为珊阳公主的时候,所有怀了孕的妃嫔们都凌乱了,尤其是当时三公主的母妃,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哭哭啼啼的在昭德帝面前求了大半日,总算是得到了昭德帝的许可,由她来给公主择定封号。 虽说妃嫔自己取的名字跟皇帝御赐的名字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但总比叫个山羊公主要好得多吧。 而这位三公主,就是楚阳。 有了这个先例,后来的乐阳、云阳等人,也都是生母提前就想好了封号,请求昭德帝御批的。 所以沈承君在出嫁前,她绝对是宫中一众公主们同仇敌忾的敌人。 出了庄妃的宫殿,自有宫人们殷勤的引路,带几人前往宫中歌女舞姬们训练休息的升平苑,升平苑外,得到消息的楚阳乐阳等人已经早早的候在门外,看到沈承君带着几人过来,破天荒的热情围了上来。 早早得了吩咐的升平苑管事嬷嬷殷勤的迎了上来,先是给众位主子请了安,然后就带着几人去了正殿,那里早就得了庄妃的吩咐,为几位公主安置了桌席。 一切准备就绪,那位众星捧月的舞姬终于姗姗来迟,一身艳红色的霓裳舞衣 ,发髻高束,金玉流苏并垂在发髻两端,薄如蝉翼的翅蝶发饰不规则的散在发间,随着她的动作振翅轻颤,每走一步,仿若流云仙子。 沈承君的第一印象是,美,很美。 美得火热情,仿佛是娇颜魅惑的蔷薇,明知道有刺,却仍旧让人忍不住想要动手采撷。 尤其是当她开口问安,优美的声线仿佛空谷莺啼,婉转悠扬,与她热烈侵略的美貌不同,反而是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如此性感尤物,当真难得。 沈承君下意识的看了眼杨茹,后宫已经多年不进新人,定国公府此时将这个美人送进宫来是什么意思。 仿佛是瞧出沈承君所想,杨茹轻抿着唇笑道:“这女子是臣女的兄长在外时所救,当时她失了记忆被人欺辱,臣女的兄长看不过去,便将人救了回来,放在家姐身边服侍,姐姐出嫁后,就到了臣女身边。” 杨茹的姐姐,自然就是那位有了身孕的六皇子妃,想来当初六皇子妃出嫁时,也是没胆量把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带去夫家的,以这个舞姬的容貌,想要在六皇子府上掀起一番风波,太容易不过了,估计定国公府也同样被扰得不太平。 第166章 诡异的舞 也难怪会想着借着年首宫宴的机会,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丢出去。 “三嫂不是让人找我们来看歌舞的吗?怎么反倒是跟杨小姐聊起天来了,想要聊天,以后等她进了府,有的是机会聊。”楚阳不乐意的撇了撇嘴,抱怨道。 “三姐。”云阳听她这么说,立即苦了脸色,狠狠的扯了她的胳膊一下。 沈承君也不介意,吩咐乐师可以开始了。 那舞姬朝着众人轻轻行了个礼,微微垂下头。等到音乐上一起,整个人的气场一瞬间就变了。 足下轻点,那人素手轻扬,身体向后轻轻纵跃了两米,衣袂随着她的动作四散飘扬,发间的流苏在空中旋出一个极美的圆弧。 乐师显然在这段时间里跟舞姬已经培养出的足够的默契,从她的第一个姿势起,就恰到好处的控制声音的抑扬高低,随着她的每一个旋转跳跃附和节奏。 没错,不同于平日里常见的舞蹈配合音乐,沈承君很清楚的感觉得到,这一段舞,是乐师在主动的配合着舞者的动作跟节奏,紧随着她的每一个举手抬足,将其衬托。 云阳看得十分入迷,甚至身体都不自觉的随着那人的动作轻轻摇动,下意识的想去效仿她的动作,小 幅度的俯身摆动。 沈承君瞧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忍不住眼里添了几分笑意。 说实话,这段舞跳的确实不错,但绝对不是她见过的最精彩的表演,宫内人才济济,每年都有不少精英争相斗艳的拿出自己看家本事,想要博人眼球,眼前的舞姬虽然技艺不错,但更多的是在于乐师的精彩配合,以及她出众的外貌。 相比之下,舞技却是平平,至少,这一段独舞的水平,是比不过辛玖语上一世的一舞惊鸿的。 想到辛玖语,沈承君微微蹙了眉,似乎这段日子那个女人有些太安静了呢,听说她一直在相府里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么久没听到她的消息,安静的沈承君都有些不习惯了。 正想着,那边的歌舞已经接近尾声,云阳楚阳等人兴奋的叫好声打断了沈承君的思绪,等回过神来,那舞姬已经收了最后的动作,娉娉婷婷的站在场内,脸色微红的轻喘着给众人行礼。 沈承君象征似的让人按例给了赏赐,云阳兴奋的在一旁叽叽喳喳,乐阳楚阳也都一脸崇拜的瞧着那个舞姬,甚至还偷偷商量着是否能偷偷的拜师学艺。 这倒是让沈承君惊讶了,上一世辛玖语一舞艳惊四座,当时 的楚阳和乐阳也都是在场的,却没见到谁想要拜辛玖语为师,好歹人家也是丞相千金,总比让一个低贱舞姬做师傅要体面吧。 这么想着,沈承君询问的看了眼朔月,出乎意料的,竟然在朔月的眼里也看到了对那舞姬的几分赞赏,很淡,却也很明显。 “三嫂三嫂,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看到,那个蝴蝶好美,简直就要飞出来一样啊,好厉害!”云阳激动的抓着沈承君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地中央的人,连抓疼了沈承君的手都不自知。 沈承君蹙了眉:“蝴蝶?她头上的饰品?” “不是啦,是她啊,难怪她要独舞呢,那些蝴蝶足够顶替伴舞的角色了,好厉害啊,刚才我几乎要以为她就是那只蝶中之王……” “公主!”云阳身后跟着的教养嬷嬷听到她这么说,连忙脸色严肃的提醒了她一声,在皇宫里,除了昭德帝,无论是谁都不可以跟这个王字沾边儿,这是犯了大忌。 云阳也自知口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眼睛还是忍不住的朝着那舞姬的方向瞧。 沈承君转过头看向朔月,有些疑惑的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也看到有什么蝴蝶了吗?” 她怎么不记得刚才有看到什 么让人惊艳的蝴蝶,即使她一半的时间在神游,那也是因为这场舞实在乏味无趣。 是她的欣赏品味太高?还是最近这些小公主们改了风格? 朔月听见沈承君这么问,先是一怔,才有些奇怪的点头:“是,属下也有看到,此女的舞姿的确惊艳出人意料。” 沈承君心里一沉,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唯独她一个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那边已经传来舞姬轻柔含笑的谢恩声:“瑶姬多谢王妃赏赐,只是依瑶姬看,王妃对瑶姬方才的表演,似乎并不是十分满意,可否斗胆请王妃指教,是不是瑶姬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你叫瑶姬?”沈承君闻言转过头来,望向那红衣舞姬,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承君感觉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一道紫色的流光飞速闪过,让她觉得头有些晕。 没等她继续说什么,一旁的楚阳已经忍不住为瑶姬打抱不平了:“瑶姬的舞美轮美奂,本公主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的舞蹈,三嫂可别因为瑶姬的美貌,就把人从名单里剔除哦,她可不是那个姓蒋的孤女。” 说完,楚阳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瑶姬身边,还哥俩好的伸手挽住了瑶姬的胳膊,更奇怪的是,如 此尊卑不分的举动,竟然没有一个教养嬷嬷出言阻止。 啪! 一声脆响,朔月为沈承君添茶的动作一偏,面前的茶盏被忽然打翻,茶水落了沈承君一身,好在水温不是很烫,但一身宫装却湿了大片。 “王妃恕罪!”朔月惊呼一声,跪在了沈承君面前。 沈承君蹙了蹙眉,她当然只是朔月不是这样莽撞的人,深吸了口气才道:“罢了,你随我去偏殿换件衣服吧。” “是。” 朔月连忙扶着沈承君起身,结果两人还没等动,楚阳就已经再次开口追问:“三嫂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庄妃娘娘把甄选歌舞的权力交给了你,你不会以权谋私,不让瑶姬入围的吧?” 一旁的乐阳虽然没说话,但眼里的意思显然也跟楚阳一样,而云阳愣愣的看着她们,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这么诡异的场面,尤其是不经意间扫到杨茹眼中的点点笑意,沈承君觉得头更疼了。 “集君瑶台上,飞舞两楹前。瑶姬姑娘不仅舞技出众,还能在一舞之间得到众位公主的好感,本王妃的确需要刮目相看。”沈承君扶着朔月的手淡淡道:“不过我们今日来,只是作为初选,最终能不能参加夜宴,还要再行试看。” 第167章 前一世的胎记 眼瞧着楚阳不服气的还要开口,沈承君轻轻哼了一声:“虽然本王妃不确定瑶姬姑娘能不能入围,但如果公主再这么妄为胡闹下去,这位引起皇室亲眷不和的舞姬,怕是要永远留在宫里了。” 楚阳一瞬间白了脸色,乐阳连忙伸手将她拽回到身边,相比之下,反而是那个瑶姬,依旧保持着微笑站在那里,仿佛这一场闹剧与她无关,沈承君口中所说的并非是她的生死一般。 而就在这时,沈承君原本就胀疼的脑袋忽然仿佛有什么在里面炸开了一般,尖锐的仿佛要撕破脑海,几乎是一瞬间沈承君的冷汗就冒了出来,但逃避从来不是沈承君的个性,沈承君使劲的咬了咬牙,狠狠的抬起头,朝着瑶姬的方向看了过去。 瑶姬登时身形一晃,脸色也白了,紧接着沈承君脑海里的疼痛如潮水般褪却,手臂微微发烫,如果不是身上还残留着那一层层冷汗,她几乎要以为刚刚只是一场幻觉。 “云阳,你先回母妃那边去,我稍后再过去给母妃请安。”沈承君转过头,看向一直呆呆的云阳,吩咐道。 云阳公主愣愣的答应了一声,她身后的管教嬷嬷连忙上前 几步,与她一起离开了。 沈承君抬头又看了眼瑶姬,在她笑意盈盈的表情里,带着朔月离开。 楚阳公主虽然心里对沈承君这样的态度很不满,但也知道沈承君刚刚的威胁不是虚张声势,凭借昭德帝对沈承君的偏爱,要处死一个没什么根基的舞姬实在是简单的不要不要的。 于是只好咬着唇跟瑶姬保证道:“你放心,本公主一会儿就去求皇后娘娘做主,一定让你在今年的宫宴上大放异彩。”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替瑶姬出头,觉得沈承君欺负了瑶姬,实在罪无可恕。 瑶姬轻轻一笑,绝色倾城,声音柔软软:“有劳公主,瑶姬能有公主偏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楚阳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扯了乐阳公主的手,一起离开了升平苑,很快,华丽的大殿里就只剩下了杨茹跟瑶姬两个人。 瑶姬的身形忽然晃了晃,杨茹连忙冲过去,有些焦急的扶住她,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才那场舞,伤到了?” 瑶姬沉默的摇了摇头,脸色越发雪白,笑容却也越发明艳,半晌后,唇角微微渗出一缕血丝。 “我想,我遇到了一件 很有意思的事。” 离开了升平苑,外面凛冽的空气吸入肺间,沈承君心里的焦躁缓解了,先让人去她进宫的马车上取了她的包裹,沈承君才带着朔月去隔壁最近的宫殿里换衣服。 等屏退了众人,朔月才压低了声音在沈承君耳边小声道:“王妃,我觉着那个瑶姬有古怪。” 沈承君正脱了外衣丢在一旁,闻言接过朔月手里的衣服,轻声道:“你说说看。” 朔月想了想到:“属下刚才在升平苑,不仅觉得那个瑶姬舞技出众,甚至还莫名的对她生出许多好感,尤其是她刚才刻意针对王妃的时候,属下有罪,竟然在那一瞬间对王妃你产生了厌恶之情,情不自禁的想要维护她。” 也正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让朔月感觉到了不对劲,故意打翻了茶盏,她是沈承君的人,从小接受的是最正规的暗卫训练,怎么会因为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人,对自己效忠的主子产生敌意。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嗯,我也觉得她不简单。”沈承君眸色沉了沉,冷静道。 楚阳跟乐阳虽然不喜欢自己,但最多也就是暗地里恨一恨,从未有过今日这样直面的 冲撞,而云阳明明和自己一贯很亲近,刚才却意外的没有帮她说话。 还有那些袖手旁观的宫人…… 结合朔月的说法,那些人应该都是受了瑶姬的蛊惑。 还有刚刚那场明明跳的不怎么样,却被大家惊为天人的舞蹈…… “你刚刚真的看到了什么蝴蝶?也觉得瑶姬的舞姿出众?”沈承君奇怪的看向朔月,再一次的确认。 朔月很肯定的点头:“的确看到了,当时不仅是瑶姬,连她头上那些蝶型发饰也仿佛是活了一般,虽然属下对瑶姬此人有所怀疑,但她的舞蹈确实无可挑剔,是真的不错。” 可是明明她看到的却是烂的不能再烂的搔首弄姿。 沈承君撇撇嘴,好吧,她承认其实也不是很烂,只是绝对跟出众是挂不上边儿的。 明明是同一场舞蹈,同一个人,却能看成两个完全不同的样子,这也太诡异了。 为什么呢。 还有刚刚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那股疼痛,仿佛是要将她的灵魂从身体里揪出去一般,可是当她看向瑶姬,那股疼痛就说消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还有她当时觉得灼烫的手臂,沈承君轻轻撩开自己的袖子,手臂的内侧 有一块微微泛红的地方,她记得上辈子这里,曾经出现过一块胎记……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庄妃派了人过来催促,说是萧桓此刻正在庄妃的宫里,来接沈承君回府。 朔月忍不住轻笑:“王爷真是一刻都舍不得王妃呢。” 沈承君脸色微红,利落的收拾妥当了便跟着宫人一路来到庄妃的寝宫,一进门,扑鼻的暖香便迎面而来。 庄妃原本正在跟萧桓说话,见是沈承君,立即笑起来,朝着她伸出手去,调侃道:“快过来母妃这里,让咱们王爷好好瞧瞧,陪着母妃在宫里留了一日,可有少了什么头发丝儿?” 沈承君连忙笑着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红着脸乖巧的唤了声母妃。 “你身子刚好,原本母妃也舍不得你劳累,可这眼瞅着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宫宴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只好委屈你了。” 庄妃一边说,一边嗔怪的瞅了眼才过了晌午就跑来自己这里要媳妇儿的自家儿子,拉过沈承君的手拍了拍,问道:“你也去升平苑那边看过了,云阳方才过来说,那个瑶姬的舞技十分出众,一人独舞必能艳惊四座,你觉得如何?” 第168章 另有所 “舞技的确不错,”沈承君同萧桓对视了一眼,才笑着说道。 云阳刚才虽然没有当面反驳自己,但还是第一时间跑来庄妃这里报备过了,可见瑶姬的影响力有多大,她总不会当着人家亲妈的面说云阳眼光不好吧,于是很直接的给了肯定:“不只是舞技出众,容貌更是极佳,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美人?”庄妃愣了愣,眸光扫过沈承君的脸,调侃着笑问:“有那么出众?比咱们安平王妃还漂亮?” “自是比我要好看的。”沈承君歪着头很认真的想了想,才煞有介事道:“冰肌玉骨,绝色倾城,是个世间难寻的美艳佳人。” “这样啊。”庄妃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半晌才道:“既然你们都说好,那本宫也该找个机会见一见她,看看那个女孩儿是不是真有你们说得那么出色。” 沈承君轻笑了一声,建议道:“何必麻烦母妃,升平苑那边所有舞姬的画像都有存档,得了空让她们拿过来一观就是了。” 在还不确定瑶姬的诡异之前,沈承君觉得还是让庄妃别单独跟她见面的好,免得跟乐阳楚阳她们一样,被迷惑了。 萧桓看了 眼沈承君,淡淡道:“既然这样,现在就让人去取,本王也很好奇,王妃口中的绝色能有多出众。” 庄妃想想觉得也对,便吩咐人立即去办,不多时,就有人将瑶姬的画像呈上来,庄妃原本还含着几分兴致的打开,等目睹了画上人的容貌,眼底的笑意便冷了下来。 后宫妃嫔,没人会希望宫里再多一位同伴,尤其还是这等颜色逼人的‘姐妹’,特别对于圣宠不衰的庄妃而言,任何一个可能与她分宠的可能都该被扼杀在源头。 想到此人是定国公府推荐上来的,庄妃原本觉得顺眼乖巧的杨茹此刻觉得没那么可爱了。 合起了画像,庄妃看了看身侧坐相乖巧的沈承君,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安慰道:“难得你有心了,歌舞的事还是交给母妃来甄选,云阳回来时跟母妃提了,楚阳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杨茹是母妃准备让云阳跟着她学规矩的,此事和桓儿无关,明白了么?” 沈承君笑着点头:“是,母妃,儿臣明白的。” 这倒是意外的收获,显然定国公府此举是彻底惹恼了庄妃,连带着儿媳的人选都给撤了。 庄妃合起画像后继续同 两人说了几句话,样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萧桓与沈承君对望了一眼,便起身告辞带着沈承君准备回府。 庄妃心里有事,也不多留他们,只嘱咐着沈承君明日再来帮忙。 就这样,两人一路被送出了皇宫,踏上了返回王府的马车。 回程的路上,沈承君将今日在升平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萧桓讲了一遍。 听沈承君讲到楚阳等人站在一个低贱舞姬那边质疑他的王妃,尤其是云阳也改了立场的时候,萧桓的脸色黑的吓人,觉得上一次沈承君中毒,他给那几个丫头的教训实在是太轻了。 “你先别急着气,连朔月都差点着了道,显然对方是有些来路的。”沈承君见状连忙伸手握住了萧桓的胳膊,劝道:“不管怎样,定国公府这个时候将此人送来宫里,恐怕是另有所图,你安排人紧密监视杨家,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才是当下之急。” 萧桓心情不太美丽的点点头,伸手把人给揽进自己怀里,心疼的揉揉她的头,问道:“还疼吗?” 沈承君摇了摇脑袋:“不疼,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儿,就是觉得太诡异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 估计我都把这事儿当话本子听了,跟会妖法似的。” 萧桓忍不住低笑,想像平常那样弹沈承君的额头,又想到她先前头痛便改成了低头亲了亲,才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些东西了,不是一贯的天不怕地不怕么。” 沈承君无奈的撇撇嘴,由不得她不信好吧,她一个死了的人都能重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沈承君又带着朔月进了宫。 因着庄妃开口把甄选歌舞的活儿给揽了过去,沈承君需要忙的就改成了一些零碎小事儿,这对于上辈子十分有管家经验的沈承君来说,绝对是游刃有余。 得心应手的处理了一番,才到下午,萧桓就又来了庄妃的宫里要人,庄妃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子跟儿媳关系和睦,总比整天打吵哭闹的要好。 就这样,日子平平稳稳的过,终于到了新年伊始。 一大早沈承君就被朔月和冬夏从被子里抓起来梳妆打扮,华晟历来有除夕守岁,初一祭天的规矩,沈承君守了一晚上的岁,这会儿昏昏沉沉的任由两个丫头在她头上脸上涂抹折腾,眼睛都不肯睁。 身上换了厚 重的王妃祭天典服,好不容易被宣布大功告成,一起身,差点没被脑袋上这一大堆行头给压回椅子上去。 忒沉了啊。 瞧着一脑袋金钗宝石的,都可以去开个首饰铺子了。还有脚上穿的鞋,嵌了那么沉的两颗大明珠,是怕她走的不稳当么。 一通抱怨之后,沈承君总算是不犯困了,在管家的三催四请之下终于上了王府的马车。 祭坛祭天是一年中最重大的祭祀,连久病不出的萧睿也特意出席,紧随在昭德帝跟闵后身后,萧桓与沈承君列居在萧睿之后,六皇子携六皇子妃尾随,沈承君百无聊赖跪在汉白玉的砖石地上,听着法师冗长无聊的祭文,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萧桓失笑的看着身侧不住点头的自家王妃,朝着她的方向侧了侧身,挡住四周的视线,好让她睡得更踏实些。 祭祖结束,众人先要进宫去给帝后拜年,接下来便是新年的第一场宫宴。 因着这场宫宴名义上是庄妃带着自己一同安排的,所以沈承君早早的就进了宫,帮着庄妃忙里忙外,在核对表演的顺序时,沈承君还特意在表演名单里找了一圈,果然没见到‘瑶姬’的名字。 第169章 第二位王妃 不出所料,庄妃是不会放任这种潜在的隐患存在的。 华灯初上,百官先行入场寒暄问贺,随着昭德帝与闵后的入席, 珍馐佳酿络绎呈上,曼舞轻歌随之而起,按照惯例,昭德帝先象征似的说几句新年贺词,然后有内监宣读了六皇子跟九皇子的封王圣旨。 六皇子萧祁晋封安乐王,九皇子萧慎晋封安荣王,两人的封号都与沈承君记忆中吻合。 接下来丝竹声起,百官贺声此起彼伏,新年宫宴终于拉开了帷幕。 因着两封王的圣旨,萧祁跟萧慎便成了今日宫宴的主角,百官纷纷道贺,连带着六皇子妃也被一众女眷们围着恭喜,六皇子妃杨氏如今已经是重孕在身,气色倒是极好,红润的脸上散发着浓浓喜气,含笑应对着八方来贺。 沈承君看得无聊,也懒得凑这个热闹,好在这种时候不爱凑热闹的也不止她一个,与她有相同爱好的路绮霜此时恰好就在附近独自斟了杯酒小酌。 原本路绮霜作为皇子妃的准人选,未来的皇室成员,身边是绝对不会少了人围绕的,不过就她那爱答不理的脾气,很快那些世家贵女们就脸色不怎么好的识相离开了。 沈承君轻轻一笑,拾起桌上她的酒杯就坐了过去。 “你最近是有多忙,就随着她们胡猜乱说。”才一坐下,沈承君就忍不住问道。 虽说那场刺杀风波已经过去了,但流言依旧还在,路绮霜跟她之间的‘矛盾’,没事儿还是会被人扯出来说说。 “绣嫁妆,没时间。”路绮霜抬手饮了一杯酒,又重新倒满一杯,递过来同沈承君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想了想又从脑袋上扒拉下一支钗下来,塞到沈承君手里:“你成亲的时候我来不及送礼,这个给你补上,过阵子你记得来我家替我添妆。” “……”沈承君哭笑不得,带这样的么,小姐你不觉得你这礼送的太敷衍了么,就为了要她过阵子的添妆礼?你这是不是太直接了点儿啊。 路绮霜显然是没那么觉得,而是又喝了一口酒,才幽道:“我在京城里,也就你这么一个真心会给我添妆为我祝福的朋友了,其他那些人……还是算了吧。” 这话说的沈承君心里有些难受,随即笑了笑把那钗子直接就插在了发髻上,“谁不是呢,你比我幸运得多,我成亲的时候你都不在京城。” 那时候京中几乎所有 的世家小姐都送了厚礼,但她清楚当时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看她笑话的态度,又有几个是真心来祝福她的呢。 见那边路绮霜的酒杯又见了底,沈承君也将酒杯送到嘴边,还没碰到嘴唇,那股淡淡的幽香就先钻进了鼻间,沈承君秀眉微蹙,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抬眸将注意力放在了不远处的歌舞上。 忽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在想什么呢?”身后响起清脆含笑的声音,沈承君转头望过去,正对上冯瑶笑吟吟的脸。 今日太子萧睿出席了祭天仪式,显然是身体好了很多,连带着冯瑶的气色也跟着转好,沈承君心里介怀着那天被冯瑶算计利用的事儿,语气也就不如平常那么亲热,淡淡道:“没想什么,就是看她们跳舞而已。” 冯瑶仿佛是看不出沈承君的疏离一般,顺势的坐在了沈承君旁边,笑问:“那你怎么不去祝贺下六皇子妃,在今日之前你可是咱们华晟唯一的王妃,如今忽然多出一个来变成了花开并蒂,你要是不过去客气客气,怕是要被人非议的。” “再说吧,议论我的人多了,也习惯了。”沈承君无所谓的笑笑,她原本 倒是想过去恭喜一句来着,谁让那边围着的人多,她懒得凑热闹呢。 一旁的路绮霜蹙着眉将杯里的酒喝光,显然对冯瑶的出现不大高兴,看着沈承君道:“我头疼,去外面透透气。” 说完,也不等沈承君点头,就直接起身朝着外面走了。 沈承君无奈摇摇头,这丫头的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来直去。 对于路绮霜这么不给面子的做法,冯瑶没表现出丁点儿不满,而是拿了桌上的酒杯倒满,然后朝着沈承君一递,歪着头笑容灿烂道:“来,我敬你,谢你先前的照顾之情。” 沈承君定定的看了眼冯瑶,冯瑶也毫不避讳的任由她看,脸上笑意不减,端着酒杯的手也不曾放下。 就这么端了片刻,便有不少人偷偷将目光看了过来,疑惑探寻的打量着两人之间的互动。 沈承君忽然展颜一笑,执起桌上的酒杯在冯瑶手上轻轻一碰,随即一饮而尽。 冯瑶也跟着眉开眼笑,一扬头把手里的酒喝了个干净:“对了,你最近没来东宫走动,太子殿下的身体转好,特意准备了一份谢礼,说是要答谢你带来的那位大夫,你一会儿同我一道去东宫取吧。” “既然是给凌先生的,就由东宫赐下不就成了,怎么还等着我去取?”沈承君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 冯瑶眨了眨眼睛,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挑眉道:“这你还不懂啊,太子他啊,对你从来都是特别的。” 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沈承君最多就哼一声算是回答,萧睿和她从小一起玩到大,他对自己当然是不一样的,但是现在说话的人是冯瑶,还带着这么明显的敌意,沈承君就连哼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本王妃是该去给安乐王妃道声恭喜比较好。”一推身前的桌案,沈承君倏地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朝着六皇子妃的方向走。 身后,冯瑶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又轻轻笑开,仰起头,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见到沈承君走过来,其他人都识趣的让开一条路来,六皇子妃脸色微红的端着一杯酸汤坐在椅子上,瞧见沈承君,连忙困难的想要起身,含笑的叫了一声三嫂。 沈承君当然不会让她真的站起来,快步的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笑道:“六弟妹可千万别多礼,我过来是想要道贺的,要是因此劳动了你,那反而成了错了。” 第170章 六皇子妃的孩子 “多谢三嫂。”六皇子妃腼腆的笑了笑,开心的邀请沈承君入席:“王爷他们都去那边热闹了,三嫂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在我这边坐吧,我们妯娌一起说说话。” “好啊。”沈承君乐得不回自己的位置,那边还被冯瑶占着呢。 两位王妃同席而坐,被拿来对比的机会自然就多了很多,比如此刻,明明论起年纪来,六皇子妃比沈承君还要大些,但在气度上,反而是年轻的沈承君更加沉稳从容,让那些有心攀附的女眷们望而却步。 有了沈承君的入座,来给六皇子妃道喜的人明显就少了很多。这让强撑着精神应付的六皇子妃也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看向沈承君的目光里便多了份善意的感激。 酒过三巡,帝后兴致极好,便有各府的小姐主动上台来展示才艺,若是能在帝后面前露脸,得到几句夸赞,那可是极大的荣耀。 沈承君记得上一世辛玖语就是在这场宫宴上一舞惊鸿,得到了昭德帝的夸赞,而今天辛玖语因为上次刺杀重伤的事在相府里卧床养病,压根儿就没有来参加,反倒是给了其他人机会。 六皇子妃性子安静,见沈承君的饶有兴致的看着场 内的表演,便也随着她一同看,偶尔小声的交流两句,倒也相处甚欢。 就在这时,沈承君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娇滴滴的呼唤。 “大姐姐。” 一听到这声音,沈承君的眉心就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转过头去,就见到沈承琪一身精致的粉嫩宫装,面带微笑的站在了她身前,圆圆的俏脸细腻光滑,一双若水双眸,清秀的柳叶弯眉,弯弯的睫毛时不时眨一眨,俏皮可爱。 “你怎么来了?”沈承君疑惑道。 这次宫宴宴请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极其家眷,沈二老爷现在赋闲在家,她倒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承琪。 沈承琪怯怯的望着沈承君,原本的欣喜在沈承君这一问之下褪了个干净,忐忑不安的小声道:“大姐姐,我是跟着伯父过来的。” 我的那个老爹啊,沈承君忍不住想要扶额。 这老爹肯定是被沈二夫人求的脑袋一热就给答应了,答应完了才发现秦氏有了身孕,是无法带着沈承琪出席宫宴的,家里又没别的女眷,那就只能丢给她了。 沈承君暗暗咬了咬牙,打算明天回府里好好跟自家老爹谈谈人生。 可眼下既然人都来了,沈承君也不 好当众把沈承琪给撇下,只好淡淡道:“既然来了,那就坐我身边吧,别胡乱跑。” “是。”沈承琪有些幽怨的看了沈承君一眼,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 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个机会,如果沈承君不肯带着她结识那些贵族女眷,那她来跟没来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六皇子妃的眸光在毫无互动的两人之间轮转了一圈,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也收起了和沈承琪说话的念头。 沈家的这位二房小姐,看来并不得王妃的喜欢。 身边多了个糟心的包袱,沈承君也没了看表演的兴致,兴致恹恹的晃着桌上的酒杯。 正想着怎么能找个机会偷溜出去,忽然感觉到身侧的六皇子妃的呼吸一变,沈承君奇怪的抬头望去,只见刚刚还面色红润的六皇子妃此时已经面色惨白,两只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表演的高台。 与此同时,耳边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沈承君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那高台上的千金此刻已经换了人,当看清楚此刻已经开始行礼准备表演的那张脸时,沈承君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第一个反应就是扭头去看坐在高台之上的庄妃。 不是已经将 人从名单上抹去了吗,那瑶姬怎么还会出现在名门闺秀的表演里? 虽然庄妃常年在后宫里已经练就了一番演技,但沈承君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淡淡的惊讶以及一丝怒意。 “王妃,瑶姬姑娘这次是以定国公府养女的身份参加的宫宴。”朔月不知何时出现在沈承君身后,低声的说了一句。 说话间,台上的人已经开始舞动,轻旋,跳跃,发髻上振动的蝴蝶,几乎跟上一次沈承君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而身边众人的反应,也从一开始的惊艳,渐渐转变成痴迷。 沈承君下意识就去看坐在他对面的萧桓,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萧桓由始自终都没有往高台那边看,他的目光始终都注视着自己,自然也就没有被迷惑。 见到沈承君望过来,萧桓轻轻勾起唇角。 沈承君给他使了个眼色,萧桓会意的起身,悄悄隐遁在人群中。 “安平王爷很在乎你。”这时,坐在她身边的六皇子妃忽然开了口。 沈承君转过头去,见她的脸色越发惨白,却很意外她竟然保持了清醒。 仿佛是看出了沈承君的疑惑,六皇子妃笑笑:“我不会被迷惑,因为我有我的孩子提醒我 。” 说着,六皇子妃将手轻轻放在了隆起的小腹上。 沈承君闻言看了眼对面已经露出痴迷之色的六皇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执起六皇子妃的手腕。 六皇子妃安静的看着沈承君的动作,然后低低的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很快就湮没在了一片叫好跟鼓乐声中,却听得沈承君莫名心酸,仿佛是忽然间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你很幸运,你们夫妻,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逃开她的刻意魅惑,包括我自己,在没有这个孩子之前,也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去靠近她喜欢她。” 沈承君感觉着指腹下越来越剧烈的跳动,眉心紧拧,对于已经怀孕超过八个月的六皇子妃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忍不住低喝道:“放松,想想你腹中的孩子,你要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伤到他吗!” “是啊,可不是不值得么。”六皇子妃低低的笑了,忽然手捂住了小腹,脸上写满了痛苦,虚弱道:“沈承君,我好疼……” 到底还是动了胎气,沈承君看了眼台上还在继续的歌舞,四周的宫婢恐怕都不能信任了,路绮霜那个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透气,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第171章 早产 趁人不备,沈承君从荷包里掏出几根银针,按照之前凌墨教给她的方法扎进六皇子妃的穴位,转过头朝着朔月吩咐:“你现在立即去宣太医,我带着六皇子妃去月华殿等你们。” 距离这里最近的宫殿,应该就是月华殿了。 朔月被沈承君一声厉喝立即回了神,足下一点便纵身而走。 沈承君伸手扶起六皇子妃,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且忍一忍,我们去月华殿那边,太医很快就来。” 六皇子妃已经痛的浑身是汗,艰难的点了点头,此时她紧紧的抓着沈承君的手,刚才沈承君的几针很明显缓解了她的症状,此刻除了沈承君,她谁都不敢信。 才走了没两步,台上的鼓乐忽然歇了。 这就表示着,这场魅惑人心的舞蹈总算是结束了。 叫好声此起彼伏,沈承君已经懒得去看那些被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们,扶着六皇子妃快步的向月华殿的方向走。 “大姐姐,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啊,你要扶着六皇子妃去哪啊?”沈承琪的声音忽然清脆的在身后响起,随之也引来了不少探寻的目光。 沈承君真是恨不得一下子掐死这个蠢蛋,六皇子妃抓着她的手越发用力,指甲深深的掐 进沈承君的胳膊里。 “六皇子妃有些累了,我陪着她去侧殿休息,你也要同去么?”沈承君缓缓转过身来,问道。 沈承琪有些犹豫的看了眼依旧热闹的宴会,咬了咬唇,她不想去,但是留下来似乎又没什么意义。 沈承君也懒得等她考虑,本来带着个拖油瓶就是麻烦,于是干脆扶着六皇子妃继续向外走。 幸好这段时间里她比较勤奋,锻炼的也比较积极,否则扶着这么重的六皇子妃,这段路还真不怎么好走。 不多时,后面忽然传来登登登的脚步声,沈承君一回头,见是沈承琪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大、大姐姐,我陪着你一起吧。” “嗯,那你过来搭把手。”沈承君淡淡应了一声,示意沈承琪过来帮忙。 沈承琪乖巧的接过六皇子妃的另一边身子,惊讶道:“六皇子妃是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让人现在去给她宣召太医?” “已经有人去宣了。”沈承君懒得跟她废话,继续扶着人往前走,多了个人帮忙,月华殿很快就到了。 月华殿是宫中一个无宠美人的住所,因为身份低微又不得宠爱,连参加宴会的资格都被撤了,忽然殿里来了两位王妃,那美人也是 受宠若惊,立即就将自己的寝宫给让了出来。 此时六皇子妃的神志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好在朔月的动作很快,带来的人正是当初给沈承君看诊过桃花烬的徐太医。 沈承君不着痕迹的将原本扎在六皇子妃身上的针尽数收回,带着朔月从殿里退了出来,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手腕上很疼,抬起手来一看,原来是六皇子妃方才掐的实在太用力,沈承君的手腕都被她的指甲给刺破了,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半圆血痕。 “王妃你受伤了?”身为一名优秀的影卫,朔月敏锐的嗅到了一丝血腥气,看到沈承君的伤,连忙道:“王妃稍等,属下这去徐太医那里取……” 话没说完,就见里面徐太医已经大步走了出来,脸色焦急道:“等不及了,六皇子妃现在的情形怕是要早产了!” “六皇子妃是重孕,随时可能发动,她进宫时应该就带着稳婆的。”沈承君听着房里不时传出的低吟声,转头吩咐道:“朔月,你现在就去六皇子府上的马车那边,把稳婆带过来。” 说完,又扭头看向月华殿的人:“劳烦美人现在就派人去宫宴那边,六皇子妃提前发动,请六皇子快些过来 !” “是。”朔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沈承君,但在她的坚持下还是妥协,朝着暗处打了个手势,朔月才运起轻功,朝着停放马车的地方而去。 沈承君想了想又进了殿内,六皇子妃此时已经逐渐清醒,瞧着沈承君进来,虚弱的朝她笑了笑:“连累你了。” “说什么呢,是这孩子心疼你,忍不住想要提前出来保护你了。”沈承君笑着拍拍她的手,趁着房里没人,又简单的给六皇子妃重新施了一遍针,直到外面传来参加六皇子殿下的声音,才迅速的又将银针都收起来。 瞧着沈承君利落的收针动作,六皇子妃眼神坚定的保证:“你放心,我以我杨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这件事我死都不会说出去的。” “嗯,我信你。”沈承君很郑重的点了点头,见六皇子已经进了门,连忙让出了靠前的位置。 房里很快就挤满了人,虚伪的关切声让沈承君实在不愿意继续呆在这儿,见朔月带的稳婆还没有回来,她便转身出了正殿,沿着旁边的小路,慢悠悠的走,一边走还一边想,路绮霜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去哪里透气了,连个影子都没了。 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疾风袭来,沈承 君下意识的往旁边闪了闪身,结果下一刻受伤的手腕就被人狠狠拉在了手里。 紧跟着,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了沈承君的颈部,伴着淡淡的龙涎香,沈承君忽然瞪大了眼睛,手里的银针毫不犹豫的朝身后一甩,在那人脸上扫出一道血痕。 那人吃痛的向后退了一步,也让沈承君看清了是谁。 “萧睿!怎么会是你?”沈承君不敢置信的看着捂着脸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男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一想到方才他在自己脖颈上留下的炙热呼吸,沈承君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月光下,一向温和如玉的萧睿此时多了几分邪魅,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太正常的红晕,一双眼睛深邃黝黑,仿佛是被罩了一层雾气一般,望不到底。 沈承君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安,尤其是听着他越发粗重的喘息,让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刚刚喝了什么?” 御酒! 沈承君忽然想起方才她在宫宴上喝过的酒,那种不怎么上头的果子酒,是庄妃和自己一同挑选的,但方才沈承君就发现,自己身前的酒被人特殊加了料,单独喝下去倒是没什么,一旦混合了龙涎香,就会成为效用强劲的禁药。 第172章 中计 也因此她还特意去看了路绮霜跟六皇子妃桌上的酒壶,确定只有自己的酒被人动过手脚。 如果此次宫宴不是庄妃负责,她肯定当场就会发作,要人揪出幕后的黑手。 现在想起来,或者那背后的人就是因为明知她会顾忌庄妃,才会用这种卑鄙阴私的手段! 龙涎香,她因为跟凌墨学习,恰好了解这种药的药性,宫中手段多诡,假如不是临行前凌墨给她和萧桓服下了避毒防害的药丸,恐怕此刻遇到了身负龙涎香的萧睿,她也会失去理智,中了人的圈套! 还有特意坐过来引自己喝酒的冯瑶…… 沈承君的目光骤然冰冷。 “君儿……君儿,我好难受……”此时的萧睿双目已经开始泛红,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一道血痕异常醒目,原本没什么血色的唇此时却殷红的吓人,死死的盯着沈承君,似乎是在分辨面前的人是谁。 沈承君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几步,手里的银针蓄势待发。 这里距离月华殿的正殿不算远,但是那边的人注意力都在即将生产的六皇子妃身上,如果她高声呼救,不知道会不会游泳。 然而,这一步的退缩显然是惹怒了已经理智渐丧的萧睿,原 本还隔着几米远的人,忽然一个纵身就落在了沈承君的面前,伸出长臂就要把沈承君拉过去。 “萧睿!你清醒一点!”沈承君大惊失色的向后躲闪,手里的银针毫不保留的朝着萧睿射了出去,道道银光在月色下泛着银辉,也不管有没有打中,转身头也不回的便朝着月华殿的方向跑。 “君儿!” 萧睿的动作一僵,显然是被银针上的麻药给暂时困住了动作,体内的欲火却愈发剧烈难耐,低低做吼,喉咙里不断的唤着沈承君的名字,最后竟是用内力生生将身上的银针全都被反弹了出去。 身体像一根离弦的箭一般,朝着此时已经跑出数米的沈承君纵跃而去,体内的药性仿佛是刺激了他的潜能一般,仅仅瞬息之间,就拦在了沈承君面前,沈承君心中着急,伸手就朝着萧睿的胸口拍了过去。 萧睿虽是太子,但华晟历来讲究文武兼修,身手自然不会差,沈承君运足了内力的一击,若是放在平时,萧睿十分轻松就能全身而退。 然而,此刻被药物控制住的萧睿,什么理智、什么武功的全都都被他给丢到爪哇国去了,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抓住沈承君。 眼瞧着掌风袭到面前,萧睿仍旧不闪不避的迎头而上,一双灼热的铁臂径直朝着沈承君伸了过来。 沈承君原本是打算这一掌逼退萧睿所以用尽了全力,不成想对方压根就没打算躲开,对于本就旧病没愈的萧睿来说,这一掌假如真的打在他身上,不死也肯定是重伤。 电光火石间,沈承君只好侧开掌风打在萧睿的肩膀上,顺便将一半的力道收回。猛然间的内力反噬,引得沈承君喉头腥甜,而对面的萧睿则是趁机一把接过了沈承君,紧紧桎梏在了怀里,紧跟着暴雨疾风般的吻就落了下来。 “萧睿你混账!”沈承君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荷包里的银针也都已经用没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胸口一阵阵翻涌的血气,伸手一把抓下头上的路绮霜刚刚送给她的那只钗,朝着萧睿的手臂就刺了过去:“你还不给我放开!” “君儿?”吃痛的萧睿有些迷茫的看着沈承君,似乎是被疼痛给唤醒了几分理智,眼底除了浓重的欲火又浮出几分挣扎,但手臂仍旧不肯放松的死死抱着她。 沈承君心中一喜,仰着头抓着萧睿的手臂急急道:“你先放开我,我们被人算计了!” 即使朔月不在,隐在暗处的那些王府影卫此刻也该现身了,然而到了现在仍毫无动静,不仅如此,太子身边的影卫也都没了踪迹! 按照这种经典戏码发展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是呼啦啦的一群人‘意外’路过这里抓个正着了。 沈承君心里恨得要死,是她大意了,这段日子以来的顺风顺水竟然让她连基本的防备之心都懈怠了,简直该死! 但不管怎样,眼前这样决不能被人抓见,沈承君已经不敢去想这件事被掀出来的后果,抓着萧睿的手也不敢大声的叫喊让他理智,眼睛在夜色里不停的搜寻,忽然一处入目的银色让沈承君眼睛一亮:“太子殿下,你先松一松手,这里随时会有人来……” “君儿,你以前都叫我表哥的。” 萧睿不为所动的看着沈承君的脸,眼睛里依旧充盈着血色,沙哑的声音里混着几分委屈,脸又朝着沈承君的方向压了压,几乎就要碰到她的脸颊了。 “是是,表哥,太子表哥。”沈承君两只手使劲的抵在萧睿的胸口,试图在不激怒萧睿的前提下,脚步试探着向后小心挪动,那里的花枝上残留着她刚才丢出的几根银针,眼下的情况 她只能想办法自救。 然而,萧睿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沈承君才稍稍挪动了几寸,就被他的拉扯绊得脚下一个踉跄,身形不稳的朝后跌去。 眼瞧着萧睿就要再次压上来,沈承君眼角余光忽然扫见萧睿身后的树荫仿佛是动了动,似乎是她熟悉的宫装,于是情急之下大吼了一声:“冯瑶!你给我出来!” 萧睿的身子蓦地一僵,沈承君趁势抬手迅速拔出他手臂上的金簪,这会儿也不想顾及那么多了,朝着萧睿的腿部穴位就猛地扎了过去。 眼见着就要得手的一霎那,忽然风里送来一声轻笑,如银铃般清脆,清清灵灵的,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这一声笑仿佛是提醒了萧睿一般,原本被她抵挡着的萧睿仿佛是一瞬间发了疯一般,力气大的几乎要捏断她的肩胛骨。头也没回,手便朝着沈承君握着金簪的腕部抓去,猩红的眼睛里燃烧着重重怒火,低吼道:“君儿!你骗我!” 一击不成,沈承君迅速改变策略向后闪身,躲过萧睿的控制,迅速抓向背后那几根散落的银针,与此同时,只听见刺啦一声脆响,沈承君只觉得肩头一凉,竟是宫装被萧睿给撕开了一道口子! 第173章 幻神术 沈承君恼羞成怒,手里的银针一根不落的朝着萧睿狠狠打了过去,同时足下一点,强压着胸口翻涌的血气纵身而起,向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殿宇而去。 不知是因为那些银针制住了萧睿,还是突来的变故唤醒了他的理智,总之,沈承君跑了一会儿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身后的萧睿并没有追上。 灯火通明的宫殿近在眼前,沈承君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将身形隐在了暗处躲藏了起来。 这里距离月华殿仅仅几步之遥,朔月去宫门口带六皇子妃的稳婆,应该很快就会返回,沈承君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等朔月回来。否则自己这么一身狼狈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势必要引起轩然大波。 而萧睿他……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她现在脑子里乱得很,有些事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去想了。 小心的隐在暗影里,沈承君能清楚地看到月华殿里来回走动的人影,偶尔还有几道说话的声音传过来,宫外招摇的凤辇伫立在风雪中,窈窕年轻的宫女们一字排开,显然六皇子妃临产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帝后。 即使昭德帝不大喜欢素来阴冷沉默的六皇子,对皇室的头 一个长孙还是十分重视的。 沈承君拢了拢衣服,刚刚送六皇子妃的时候狐裘被脱在了大殿里,这会儿还真是挺冷的,尤其是胳膊上还少了一块料。 好在她本来就是缩在暗影里面躲着的,这会儿正好把自己抱着膝盖蜷成一团,还能暖和一些。 忽然不远处的殿门口似乎热闹了起来,沈承君连忙望过去,果然见到是朔月拎着哆哆嗦嗦的稳婆冲了回来,似乎是发现了沈承君不在,脸色冷的仿佛要掉出冰渣来。 沈承君心里一喜,正准备偷偷给朔月一点提示,忽然感觉到自己脑海中仿佛一声炸开,瞬间一片空白,紧跟着是一阵尖锐的几近爆裂的疼痛。 “该死!” 沈承君胸口好像忽然烧起了一把火,运在掌心的内力毫不犹豫的朝着身后的某一处拍了出去,那一瞬间似乎是无师自通一般,周身威压迸发,狠厉的朝着那边射了过去。 “唔,果然是这样呢。”暗影里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随即伴着一声清脆的娇笑,从里面走出一个窈窕绝丽的红衣美人来。 “瑶姬!” 从那人发声的一瞬间,沈承君就确定了躲在暗处的那个人的身份,被定国公府 送进宫来,处处都透着诡异的美艳舞姬! 沈承君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之前在升平苑发生的那一幕,似乎也是这种不自觉的精神波动,然后…… 树荫一动,瑶姬一身艳红色舞衣从暗处身姿妩媚的走了出来,似乎是受了伤的关系,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唇角处还挂着一抹血丝。但偏偏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醉人的媚意,妖妖娆娆,仿佛是月下勾人魂魄的绝代妖精。 瑶姬,妖姬,当真是不负她这个名字。 “刚才的事情是你做的?”沈承君死死的瞪着瑶姬,之前萧睿忽然发狂,她自然而然的将原因归结在了药物控制上,但是现在回想一下,似乎最后萧睿听到冯瑶的名字时已经有了反应,紧跟着的癫狂,是因为一声轻笑。 沈承君事先早就领教过了瑶姬蛊惑人心的本事,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就是她了。 “刚才的事?安平王妃你指的是什么?”瑶姬笑吟吟的抬手将唇角的血迹擦掉,一双丹凤眼锁在沈承君的脸上,晶亮晶亮的,带着满满的笑意,调侃道:“你这么生气,该不会是因为我一不小心发现了您与当朝太子的缠绵夜会,恼羞成怒了吧?” 沈 承君眼底怒意翻涌:“果然是你。” 瑶姬有些不高兴的嘟唇,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什么果然是我,王妃可别冤枉好人啊。” 好人? 沈承君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要是好人,那谁才该是坏人。 瑶姬见沈承君完全一副不信的样子,总算是正了神色,再一次申明道:“我承认刚才的确是看了一场好戏,但我绝对只是不小心路过,这幕后的猫腻可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沈承君冷嗤:“包括最后萧睿失去理智的发狂,也不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我,我不否认我懂得些操控人的方法,也不否认你今天的遭遇中的确有这种操控的参与,但这并不代表就是我做的啊。”瑶姬眨了眨眼睛很无辜的摊摊手,语气里带了一丝委屈:“而且,那么烂的等级,怎么可以安在神通广大的我的身上呢?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能力。” 瑶姬如玉的手指绕着一圈黑发,在唇间摇了摇,忽然自信一笑:“何况,如果真的是我出手,相信我,刚才那情形,王妃你一定逃不掉的。”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你之外,宫里还有人懂这种乱神的把戏? ”沈承君轻轻眯起了眼睛。 瑶姬有些不高兴的丢开手里的头发,“什么叫乱神的把戏啊?我这叫幻神术,说的好像是街头卖艺唬弄人的玩意儿似的,至于你们皇宫里的那个人,最多也就是学了点儿皮毛。” “幻神?”沈承君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你是鸾凤国的人!” 九州四国之内,就只有鸾凤国奉行巫蛊幻术,建造神庙,供奉祭祀,沈承君虽然在书上曾经看到过类似的内容,但那时还是嗤之以鼻,觉得是杜撰,但是此时不知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鸾凤,尤其是听瑶姬说出‘你们皇宫’这四个字的时候,这么明显的界限区分,应该不是华晟本朝的人。 瑶姬脸上的笑再一次绽开,明艳的仿佛是三月春光,兴奋又激动的看着沈承君,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不愧是咱们找了这么久的人,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其实上次我就猜着应该是你,阿冥那个笨蛋根本是在误导我!和顺公主的女儿,你真是藏得好深啊。” 沈承君皱了皱眉,她听不懂瑶姬的意思,她的身份从来都是明摆着的,她倒是想藏,根本不可能的。 第174章 谁更精贵 瑶姬也看出了沈承君的疑惑,脸上露出几分奇怪的表情来,问道:“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确定我是谁吧?难道你对我没感觉?” “感觉?”沈承君看了瑶姬一眼,本来她就冻得不得了,这会儿更是被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反驳道:“我对你能有什么感觉?” “咳……我的意思是,你对我应该有感应才对,”瑶姬尴尬的咳了一声,随即面露疑惑:“难道没有?” 经瑶姬提醒沈承君才发现,似乎是瑶姬从暗处走出来之后,她心里的敌意竟然有渐渐减退的趋势,甚至打从心里觉得,瑶姬对她是没有敌意的。 “你控制我?”沈承君眸色一冷。眼里渐渐升起一丝防备,。 随着周身的气压降低,瑶姬脸上的妖冶笑容倏地一僵,瞬间血色尽失。 “我冤枉啊。”瑶姬这回是真有些急了,上下打量着沈承君,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你娘都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们吗?” “没有。”沈承君毫不犹豫的回答。 “不可能!”瑶姬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承君,“每一位血脉承袭者从三岁起就要做简单的精神训练,你怎么会例外?而且如果 你经历过,你刚刚根本没办法伤了我。” 面前的瑶姬一副‘你别骗我,我很受伤’的表情,沈承君鬼使神差的竟然就解释了一句:“我幼时发生了些变故,有些记忆不在了。” 瑶姬眼睛一亮,立即拍着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道:“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我还真怕是你母亲故意不想要你接触这些东西才不教你,那样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 “……”姐姐你从始至终有过不好意思吗。 “所以,今天的事,无论是下药还是控神,都与你无关?” “没错,我只是为了找你混进宫来跳了一段舞而已,”瑶姬很干脆的点头,撇了撇嘴道:“我怎么可能帮着别人害你,帮着你害别人还差不多,啊呸,不对,我们怎么可能会害人,明明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一边说,瑶姬身形一闪,忽然出现在了沈承君的身侧,速度飞快的执起了她的手。 沈承君心里一惊,正要甩开,却感觉到从掌心处传来一股暖暖的内力,包容又温和沿着她的经脉游走,所过之处,渐渐抚平她刚才因为反噬而气息窜动的内伤。 “你也是,一个太子而已 ,打死就打死了,犯得着伤到自己么。你可比他贵重得多。”瑶姬一边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内力,一边低声的抱怨道。 沈承君哭笑不得,她有多贵重,还比人家一国太子厉害。 虽然此刻沈承君对瑶姬的话已经信了几分,毕竟想要害她,刚刚瑶姬有的是机会,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问她:“既然你没有参与进来,那你刚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要来皇宫?” “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嘛,来宫里就是为了找到你,至于我会出现在那边,完全是因……” 没等瑶姬说完,沈承君忽然感觉到后心一凉,一道凌厉的掌风朝着瑶姬呼啸而去,正在给沈承君疗伤的瑶姬措手不及,被重重的击打在她胸前,整个人仿佛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几道黑影从天而降,迅速的将她制住。 沈承君正要开口,便被人狠狠的拉进了一个温凉泛着冷香的熟悉怀抱。 “萧桓。” 熟悉的味道让沈承君忽然间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刷的一下就淌出来了,将头使劲的埋进这个怀抱里,闷声道:“你去哪儿了?” 这个夜晚里所有的不安、焦灼、恼怒、惊恐,在 这一瞬间仿佛潮水般迅速的向后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尘埃落定后的疲惫、跌宕起伏后的心安,以及对先前孤立无援的抱怨跟委屈。 “乖,阿君不怕,我来了。”萧桓紧紧揽着怀里的娇妻,眸光深沉,怀里长时间在外面冻的冰冰凉凉的体温让他的手有不自觉的又加紧了几分,抬手一掀自己的外衣,将就沈承君严严实实的裹在了里面。 沈承君轻轻的应了一声,软软的靠在萧桓怀里,这道久违了的嗓音轻轻柔柔,暗暗沉沉,仿佛是撩拨在心弦上一般,蛊惑着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一点,安抚了她的惊慌无措,慰藉了她的惶恐不安。 在给沈承君围上外衣的同时,萧桓也发现了沈承君被撕开了一道裂口的衣服,瞳孔微缩,眸色倏地冰冷下来,语气里饱含着压不住的怒火跟杀意,沉声问道:“是谁?” 此时的萧桓眼睛通红,神色阴冷。周身萦绕的冷意竟是比这数九寒天的气候还要冰上几分,压得身旁几个暗卫都感觉心中沉甸甸的。 自家主子多少年没有这样喜怒形于色了。果然如朔风先前所说,一切关于王妃的事,对王爷而言都是例外。 沈承君下意识的往萧桓怀里缩了缩,咬咬唇小声道:“你别气,我没吃亏,真的,我身上带着针呢,就是刚才不小心被自己的内力给反噬了。” 萧桓一听,连忙收敛了周身的怒意伸手先去探沈承君的脉息,这时候追究责任总比不上人的安好重要,片刻后,萧桓才有些疑惑的抬眸看向对面被他打伤的瑶姬,拧眉询问道:“阁下方才是在用内力帮内子疗伤?” “当然啊,要不你以为我是在做什么。”瑶姬被两名暗卫一左一右的桎梏着,有些不悦的瞪了总算是开始关注到她的两人一眼,唇边还挂着一缕鲜血,怒气冲冲道。 她这样算是好心没好报不。 萧桓没有说话,而是转头先询问的看向了沈承君。见她肯定的点了点头,才抬手示意暗卫们将瑶姬放开。 瑶姬咳嗽着甩了甩被拉得酸麻快没知觉的胳膊,抬手随意的抹掉嘴角的残留血丝,看着沈承君哼哼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儿么?问问你身后这位就知道了啊。莫名其妙就追着我抓,我要是不跑才是傻子吧?” 她明明是被这些人追杀至此的好嘛,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呢。 第175章 疑惑 本姑娘今天被虐的接连着吐了两次血,分别都是拜你们俩口子所赐,结果你们还这么一副受害者似的表情对我,你们这样子真的好么。 这么幽怨的口气让沈承君忍不住想要笑,结果实在是夜里的风雪太大,没等她开口说话呢,就先把自己给呛着了,靠在萧桓怀里使劲的咳嗽。 萧桓揽着沈承君,体贴的抬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帮她顺气,一边抬眸望向瑶姬,语气较之刚才也缓和了不少。 “多谢阁下关照内子,既然承了阁下的恩,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无论定国公府暗中有何筹谋,只要阁下答应日后不再助纣插手,本王可以保证,绝不会再与阁下为难。” “定国公府能有什么不轨?不过是一群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闲人罢了。”瑶姬有些不屑的勾了勾唇,挑眉看了眼沈承君,冷嗤道:“放心,今日之后,定国公府那边也会很安生,这期间我会在定国公府小住一阵,如果你有事,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好。有时间我会去的。”沈承君靠在萧桓怀里点了点头,应道。 关于什么血脉传承,什么幻术因果,她心里有一大堆的疑惑,但是皇宫不是一个能 说话的好地方,此时也不是什么详谈解惑的好时机,而且瑶姬显然也是不愿意对萧桓透露这些的。 这么被置身事外的安排,令萧桓眼底滑过一丝隐隐的不快,但还是选择了旁观沉默。 瑶姬闻言满意的一笑,扬了扬头,娇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足下一点,衣袂飞扬,纤细的身影迅速的隐入了暗沉的夜色中。 两名暗卫见萧桓没有让他们阻拦的意思,相视一眼,默契的退下。 “以后,少跟这些人接触。”闲杂人等一撤,萧桓便拦腰将沈承君横抱而起,沈承君吓了一跳,连忙伸手环住了萧桓的脖子,仰着头眼睛晶亮亮的瞅着他。 萧桓失笑的叹了口气,又给她紧了紧身上的外衣,说道:“这边人来人往的太乱,我先带你去母妃宫里换身衣服,再让太医来给你瞧瞧身子。” “好。” 沈承君安心一笑,将头轻轻的靠在萧桓的肩膀上,虽然皇宫里这么报来抱去的行走是有些招摇,但是谁让她本来就是最最任性妄为的人呢,懒得管了。 “也不用让太医过来瞧的,瑶姬刚刚给我输了不少内力,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 事了。你可别忘了,我现在也算是名正言顺的药谷传人了,比那些太医还要资深哦。” 萧桓闻言宠溺的抬手揉了揉沈承君的头,笑道:“是,你最厉害了,沈少谷主。以后就承蒙您照应了。” “好说好说。”沈承君骄傲一笑,在萧桓的肩膀上蹭了蹭,轻轻松了口气,紧张的神经忽然间放松,此刻整个人也都跟着疲惫起来。 “累了?”感觉到肩上的重量加沉,萧桓侧过头垂眸看向怀里的人,苍白的脸上难掩倦色,爱娇犯懒的在自己怀抱里轻蹭,萧桓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低声哄道:“乖,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说完,脚下运去轻功,抱着沈承君径直朝着庄妃寝宫的方向纵身而去。 沈承君能感觉到寒风呼啸着在耳边吹过,下意识的扯了扯萧桓胸前的衣襟,想要劝他别在宫里面这样引人侧目,但是眼皮好重,觉得怎么也张不开嘴,索性就放任他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沈承君即将与周公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萧桓的脚步忽然一顿,停住了。 沈承君以为是到了,轻轻的哼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就挣扎着想要下来。庄妃对她不算很喜欢,听 人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她宝贝儿子这么抱着自己,肯定心里要不舒服的。 萧桓的手臂一紧,无声的阻止了沈承君的动作。 沈承君一愣,困意顿时就消散了几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清脆声音:“安平王爷?谢天谢地,您已经找到王妃了,王妃她这是怎么了?” 来人一边说,一边伸手探向萧桓怀中的沈承君,确切的说,是沈承君裹在身上的萧桓的外衣。 寒风中这样轻柔舒缓的语气,却听得沈承君一个激灵,仿佛是吐着信子的毒蛇,外表再怎么华丽,也掩藏不住内里的阴冷。 萧桓毫不客气的抱着沈承君朝旁边一避,闪开了那人的触碰,眉头登时就拧了起来,眼里多了几分不耐。 没等这人再次靠近,随后而来的暗卫便闪身拦在了两人之间,目光清冷看着对方道:“冯侧妃,请自重。” 冯瑶的脸色一白,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眼萧桓和他怀里的沈承君。 她原本是打算在这里等着独自回来的萧桓,劝说他和自己一起去寻找‘失踪’的沈承君的,结果没想到走近了才发现,萧桓其实是抱着沈承君回来的。 沈承君身上此 刻严严实实的裹着萧桓的外衣,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冯瑶就是有一种感觉,这外衣下面一定是有蹊跷。 但她的身份又注定了不可能真的强行去扒开沈承君的外衣,心里就像是揣了只小猫一样,张牙舞爪的难受的要死。 “有事?”沈承君此刻已经完全没了困意,轻轻眯着眼睛,打量着冯瑶不断变换的脸色,声音慵懒的问道。 冯瑶抻长了脖子去看沈承君,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神色如常,漆黑的眸子淡然的看着她,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意图一般,闪着幽幽冷光,冯瑶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没什么事,就是方才宫宴上咱们不是坐在一起嘛,都怪我不好,看过歌舞之后再回过头就发现找不见你了,后来听她们说你扶着六皇子妃去了月华殿,结果到了那边也没见你,那边又闹哄哄的,我才来这边想找你说说话。” “这样啊,那实在不巧,有劳冯侧妃惦记,我刚刚同王爷赏雪时不小心伤了脚,这会儿累了,改天吧。” 沈承君实在懒得理会冯瑶这样虚伪的面孔,打着关心的旗号,却是把她的行踪当着萧桓的面顺了一遍,试图看到她心虚的表情。 第176章 前世不一样 她以为上一世这个女子性烈真实,值得一交,结果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失望,显然是跟她以为的那种大相径庭。于是,手环着萧桓的脖颈,沈承君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不想说话也不想搭理冯瑶。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冯瑶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还有萧睿也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哥哥了。 沈承君扯了扯萧桓的胳膊,低低道:“王爷,我们回去吧。” “好,这就回去。”萧桓察觉到沈承君情绪的低落,紧了紧怀里的人,礼貌的朝着冯瑶点了点头,冷淡道:“可以让开么?” 类似询问的话,用的是命令的语气,端的是强势的表情。 冯瑶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忐忑的望了萧桓怀里的沈承君一眼,干笑道:“既然这样,那妾身就先回东宫去了,王妃好生休息,改日我再去府上拜访。” “不送。”萧桓淡淡的说了一句,抱着沈承君径直朝着庄妃的寝宫而去。 冯瑶后撤了两步让开去路,目送着两人的背影,眼里有一丝怨毒飞快的闪过。 传闻中清冷淡漠的安平王爷,本该对沈承君不屑一顾的骁勇亲王,竟然跟记忆里完全不同,刚才他对沈承君说话的口气,相比之前 同她讲话的语气,简直是天壤之别。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冯瑶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眸色越发冰冷。她讨厌这种即将失控的感觉。 “主子,咱们要回宫宴那边去吗?”跟在她身后低眉顺眼的侍女小心翼翼的询问。 冯瑶眼里倏地升起一团怒火,不耐烦的转过头朝着侍女叱喝:“废话,难道不回去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吃风吗?还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找看太子到底去哪了!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你们全都别想活!” 那侍女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带着人去找了。 一时之间,皇宫后院,鸡飞狗跳。 “不用为了那种人不开心。”在迈入殿门的同时,萧桓低低的说了句。 沈承君微微一笑,双手扶着萧桓的肩膀,借力从他怀里灵巧的跳了下来:“我知道,咱们进去吧。” 萧桓垂眸看了眼落空的怀抱,默默的牵起沈承君的手向内走。 庄妃的寝宫被昭德帝赐名昭德宫,萧桓因为幼时不受宠的关系,在出宫建府以前一直是与庄妃一同居住在这里,左侧殿的洛宸殿便是他的居所。 迎上来的侍女恭声禀报说 庄妃还在宫宴那边没有回来,萧桓便直接带着沈承君去了洛宸殿,吩咐人备水沐浴,顺便给沈承君重新找一套宫装。 “王爷,怎么朔月没有过来?你没有让人通知她吗?” 等忙碌碌的宫人们全都退下去了,这个时候沈承君才忽然想起,刚才在月华殿外错过的朔月,虽说她没有被萧睿怎么招,但身上多少还是被掐出了些痕迹的,而眼前这一位,明显是没有非礼勿视的打算。 萧桓淡淡的望了沈承君一眼,眸光最后锁定在沈承君巴巴攥紧的衣服上,一言不发的走上前来,抬手就不容抗拒的去扒沈承君的衣服。 沈承君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阻止,但是对上萧桓深沉晦涩的目光,又下意识的停住了手,乖乖的任由他将外衣褪下来,露出里面被萧睿撕了道口子的宫装。 这会儿沈承君万分庆幸现在是隆冬,她虽然没披着狐裘,但身上的棉衣也足够厚,所以萧睿虽然撕坏了宫装,但不该露的地方她还是一点儿都没露的。 瞧着萧桓凝重的表情,沈承君忍不住故作轻松的笑了声,调侃道:“王爷这是担心什么呢,就这棉衣的厚度别说是坏个口子,就是插把刀估计都戳不烂 呢。” 萧桓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用行动给了沈承君回答,大手又伸向沈承君棉衣的系扣。 这回沈承君可不干了,左扭右扭的躲闪,最后还想夺门而逃,结果被失了耐性的萧桓一把捞进怀里,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去解她的衣扣。 “萧桓你有病啊!”沈承君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在萧桓的怀里面跟个落水的旱鸭子似的直扑腾。 萧桓抿了一下唇,浓黑暗沉的眸光定定的看着沈承君的眼睛,声音黯哑道:阿君,你乖一点,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沈承君心里一颤,挣扎着咬了咬唇,最后松开了抓着萧桓的手,耷拉了脑袋声音低低的给萧桓做心理建设:“其实就是被抓的有些疼了,你是知道的,我的体质就这样,轻轻一碰就是一片青……” 听着沈承君的话,萧桓抿着唇角没有回答,手却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轻轻扯开了沈承君的衣服。 暗黄色的宫灯照射下,女子圆润光滑的肩头泛着淡淡荧光,美好而细腻,只是,蔓延其上的青紫淤痕就像是白玉上的瑕疵,深深的影响了它的美感。 轻轻一碰?萧桓听着沈承君絮絮叨叨的话,眼 里盛满了心疼跟怒火,只是轻轻一碰怎么可能这么严重,那么明显的指印透过了厚重的棉衣,可想而知对方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他千呵护万在乎,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娇人儿,结果却被人欺负成这么凄惨的模样,简直太该死了。 “是萧睿吗?”如果说之前萧桓还只是猜测,冯瑶的出现再加上此刻沈承君的遮掩,萧桓已经可以肯定始作俑者的身份。 小心翼翼的掀开沈承君的里衣,腰上同样有两块青紫的指痕,萧桓拧着眉轻轻的碰了一下,就听见沈承君疼得抽气的呼吸。 无论是幼时被兄弟们欺辱压迫,还是成年后有意无意的针对排挤,萧桓头一次对这位骨肉血亲生出了浓浓的杀意,甚至连周身的气息都开始压制不住。 原本沈承君还因为萧桓掀开她衣服的举动有些尴尬,虽说俩人最亲密的事情都已经有过了,但这种程度的坦承相见,原谅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害羞的。 忽然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意,沈承君心里一惊,心里那点儿小羞涩立马都甩到八百里外去了,连忙拉住萧桓的手,急声道:“你先别冲动,听我把来龙去脉先讲清楚,然后你再生气,好不好?” 第177章 给你上药 萧桓没有回答,而是抿着唇,小心翼翼动作轻柔的给她披了件衣服,将她抱去屏风后面的浴桶。 温热的水流滑过肌肤,沈承君却执意不肯松开萧桓的手,声音乖顺软绵的小声道:“我不是想给萧睿开拖,他今天的举动我也很气很恼火,我就是想跟你讲一讲经过,没有别的意思。” 烈药可以燃烧人的理智,同样也会激发人的本能。萧睿在当时的情况下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沈承君即使再想逃避,也是躲不掉的。 萧桓沉默的将沈承君安稳的放进浴桶,转身走了出去。 沈承君有些着急,差点从浴桶里跳出来,之前萧桓气恼她跟萧睿走得近,她还能理直气壮觉得萧桓是在无理取闹,这会儿却觉得无比心虚。 她小时候明明都可以说是萧睿抱大的。 萧桓拿着药进门,一绕过屏风,就看见沈承君扶着浴桶的边缘,眼巴眼望可怜兮兮的朝门口处张望的样子,瞧见他的身影,明显的松了口气,软软的又靠回了木桶上。 萧桓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揉了揉沈承君的头发,将手里的药瓶递过去给她看,温声道:“我没生气,给你 取药去了,你说,我听着。” 沈承君放了心,才觉得这会儿自己跟萧桓的处境不大对劲,她一丝不挂的泡在浴桶里,萧桓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站在自己对面。 这情形实在是…… 沈承君咽了一口口水,抬起胳膊朝着屏风那边指了指,“那你去那边坐着,我讲给你听。” 萧桓失笑的摇了摇头,瞧着沈承君红扑扑的俏脸,一半是被热水蒸汽给熏得,一半是羞的,也没故意为难她,淡淡说了声好,绕到了屏风外面。 沈承君听见他落座的声音,才缓缓将宫宴上冯瑶劝她喝添了料的酒,六皇子妃忽然临产,她派朔月去找稳婆,‘偶遇’萧睿,暗卫失踪,以及瑶姬的忽然出现,全都给萧桓讲了一遍。 只是下意识的,沈承君隐瞒了瑶姬出自鸾凤,特意来找自己,以及血脉传承这方面的内容,而这些东西,又恰好与今晚的算计无关。 萧桓安静的听着,当听到萧睿失控的时候,眸中暗光涌动,却刻意在沈承君面前收敛。直到沈承君提到瑶姬说,幕后的人拥有和她相近的能力,萧桓的眉头微皱。 沈承君一边撩水一边不解的咬唇:“对方很显然是要陷我 跟萧睿于不义,从先前的事情来看,冯瑶的嫌疑最大,但假使幕后的人真是冯瑶找来的,她身为东宫的侧妃,却引着别的女人去自己夫君的床榻,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是有些不符合逻辑,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把夫君看得这么重要,有些时候,利益和情感之间,不少人会选择前者。何况当初太子一次同娶两妃,本身就是出于利益,也怪不得对方利益当先。” 萧桓淡淡的说道,指尖却是动了动,强压下心中的杀机。若是早一点料到冯瑶跟此事有关,他绝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她安然离开。 敢动他的人! “萧睿是为了利益,可是冯瑶看起来应该是很喜欢他啊。”沈承君有些迟疑的侧了侧头,冯瑶明明曾为萧睿去死,怎么会忽然就不喜欢了?还是说上一世她得到的消息其实并不真实? 萧睿死后不久沈家就开始败落,那时候她渐渐足不出户,直到被萧桓软禁,当时的情形还是云阳偶尔跑来黎华院跟她解闷时当乐子说的,沈承君还记得那时候小丫头一脸憧憬羡慕的样子,那种生死相随的热烈感动,直接导致了她遇上 朔月后的那份义无反顾。 可是她恰恰忽略了,就凭云阳那样单纯烂漫的性子,她转述出来的话,究竟能信多少,或者说,那会不会干脆就是云阳自己对爱情的一种憧憬,夹杂了太多的个人情感。 沈承君觉得好头痛,她被软禁后大多数的消息来源都是出自云阳,现在看来,所谓的先知的优势,恐怕是作废了。 “想什么呢?又出神了。” 眼前忽然暗影一压,沈承君被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萧桓已经从屏风后面绕了进来,沈承君受惊吓的往后靠了靠,一脸防备的瞪着萧桓,小心咽了口口水,“你干嘛?” 萧桓低低一笑,搭在胳膊上的棉巾朝着沈承君递了递,一本正经:“你泡了太久了,该起了。” 是该起了,但您老人家这么明晃晃的饿狼一般的眼神是要闹哪样。 沈承君下意识的又往水里缩了缩。 “起来吧,我给你上药。”萧桓的眼神又暗了暗,手里的棉巾搭在桶边,转身很淡定的又走出去了。 瞧着萧桓这么坦然的样子,沈承君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拿起棉巾把身上的水珠儿擦干净,一边的凳子上有事先准备好的衣服 穿起来。 等她收拾好了从里面走出来,就看见萧桓安坐在藤椅上执着一本书看,暗黄色的灯光映照着俊颜,氤氲了他侧脸的轮廓,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一手放下书,一手很自然的拿起旁边的药瓶,朝着她的方向轻轻一笑,声音清润:“乖,过来。” 沈承君不想承认刚刚那一瞬她被萧桓被魅惑了,但在他对自己微笑的一霎,她的的确确感觉到心仿佛是被什么给撞了一下,不知怎的,让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因为无聊看过的一个话本子,那上面曾写过这样一句话,‘陌上少年,翩翩一笑,惑了心神,倾了天下’。 她早就知道萧桓是俊美好看的,从多年前的第一眼见到,她便觉得这世上在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瞧着沈承君愣愣的样子,萧桓唇角勾起一抹欣悦的弧度,心里很是满意这样的效果,当真是不枉费他煞费苦心的多方研究。 “还不过来,不疼了么?”似笑非笑的睨了沈承君一眼,萧桓一撩衣摆,起身走到床下的软榻边,努努嘴示意沈承君过来坐。 沈承君耷拉着脑袋有些别扭的凑了过去,觉得自己看自家夫君看到出神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第178章 想要孩子 才挪到近前,就觉得肩头肌肤一凉,刚刚换好的外袍又被萧桓给挑了开,只剩下了一方小小的肚兜,虽然寝殿里通了地龙,但还是让她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沈承君不安的动了动,萧桓抬手就按在了她腰上,低声道:“别动,你乖一点。” 好吧,她乖一点。沈承君认命的乖乖做好,反正刚刚也都看一遍了,没啥好矫情的。 冰凉的药膏涂在肌肤上,在萧桓的指尖轻轻化开,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沈承君闭着眼睛不去想这一幕有多旖旎暧昧,仔细分辨着药膏里的成分来转移视线。 萧桓故意慢条斯理的给沈承君上药,指尖轻轻打着转儿,昏昏幽幽的烛光下,欺霜赛雪的肌肤如玉般莹润细腻,看得他心猿意马,结果半天也没见沈承君又什么反应,萧桓有些奇怪的侧了头看她,却见到这女人竟是闭着眼睛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一长串一长串的,跟念经似的。 侧耳去听,只听她嘟囔着:“马前子两钱、乌梢蛇四钱、蚂蝗两钱、雷公藤四钱,三七一两、香附三钱、冰片……” 萧桓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合着他用心费力的勾引 了半天,她却在一边老神在在的解析药膏成分,这么木讷的小王妃,真是让他……恨不得咬她一口。 只是瞧着手下她青紫的肩头,终究还是舍不得下口的,萧桓无奈的摇了摇头,凑过去在那张还在不停开合的樱唇上亲了一下。 沈承君倏地睁开了眼睛,有些吃惊又迷茫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听见他的呼吸声渐渐紊乱起来,耳尖都开始发烧。 那深沉暗邃的眸子,那里有她羞红了俏脸的倒影,也仿佛只容得下她的倒影。沈承君轻轻咬了咬唇,小声的叫他:“萧桓。” “嗯,我在。”萧桓低低的应了一声,浅浅的吻她的脸颊。 沈承君觉得痒,缩着脖子往旁边躲,结果被萧桓给伸手抱住,手臂绕过沈承君环在她的腰际,握住沈承君的手,声音低沉:“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没能护好你。” “不是的,是我自己太大意了。”沈承君立即摇头否认,推卸责任从来不是她的作风:“我不该独自离开月华殿,也不该支走了朔月,你也不要怪朔月,好不好?” “好,不怪她。”萧桓捧着沈承君的脸,珍而重之的吻了吻她饱满莹润的额头:“你是我的妻,保护你是我的责 任,不该怪其他人。” “也不怪你。”沈承君靠在萧桓的胸口,自责的垂着脑袋:“是我明知道冯瑶意图不轨还不多加戒备才险些吃了亏,都是我的不对。” “嗯,的确是不对,该罚。” 头顶传来萧桓淡淡的声音,沈承君一怔,有些疑惑的抬头去看萧桓,结果正撞上萧桓满是戏谑笑意的眼睛,沈承君立即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这是被他给耍了,不依的抬手就掐向萧桓的手臂。 萧桓好脾气的也不躲闪,任由她掐着,眼睛里满是宠溺和温情,亮亮的盯着她看,反而把沈承君看得不好意思了,松了手又在他泛红的手臂上象征似的揉了揉。 “好吧算是我错了。”她是个诚实的好人。 萧桓叹了口气,抓着沈承君冰凉的小手亲了亲,放在怀里面捂着,温热的气息落到沈承君的肩颈上,酥酥麻麻的,仿佛是能透过肌肤蔓延进心里去,原本沈承君还想从他怀里抽身逃走的,可是这一瞬间她就不想动了,就只呆呆的看着他。 这个人,真好呢。 “萧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沈承君乖乖的不动,仰着头问萧桓,耽误了这么久,宫门是不是快要落锁了。 人是小小软软的 ,声音也是软软娇娇的,萧桓的心早就化成了一片,尤其是听到沈承君理所当然的把王府当成家,让他心中的喜悦无限扩大。 “我们今天不回去了,就歇在宫里,明早再回去,我已经让朔月先回府了。”萧桓伸手把沈承君抱过来,小心不蹭到她身上的药。 “哦。”难怪找不到朔月,她没挨罚好了:“也好,这样明早咱们还可以顺道去给六皇子殿下道喜,也不知道六王妃这一胎是男是女呢。“ 上辈子六皇子妃并不是这个时候生产的,她腹中的孩子据说因为出了意外生下来时就是个死胎,紧接着又发生了北边的雪灾,钦天监上奏说这是天降横灾,起因便是命格尊贵的皇嗣无故夭折,天机示警。 这样的荒诞借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偏偏昭德帝就是信了,还因此重责了六皇子妃护子不利,甚至还牵连了定国公府。 这种借题发挥的把戏,历来是皇室最常见的手段。 而这一次沈承君试过了六皇子妃的脉,虽然是早产,但沈承君很肯定绝对不是死胎,虽然看着凶险,但她已经行过针,应该是可以顺利出生的。 所有与上一世不同的剧情,都让沈承君觉得欢喜。 倒 不是沈承君对自己多有信心,而是她对凌墨这个药谷的谷主十分信任。 也幸好二娘如今有孕在身,沈承君在拜了凌墨做师父之后,她主动要求先学了一些千金类的急救针法,一来简单好学,二来实用保险。 萧桓低头就见到沈承君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眼底闪着期待兴奋的光,失笑道:“怎么,这么喜欢孩子?” 沈承君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想也不想的点头,“喜欢。” 能摆脱命运的小生命,就像拥有了新生的她一样,多好。 萧桓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瞧着沈承君兴奋的红扑扑的脸颊,低笑了一声,弯腰就将沈承君抱着起身,大步朝着床榻走了过去:“既然喜欢……那咱们这就生一个……” 沈承君一怔,随即红了脸:“不正经……” “乖,再没有比这个更正经的事情了……” 窗外月色正浓,房内春光刚好。 而同一时刻的皇宫内院的另一端,情形却明显没那么美妙了。 宫宴临近尾声时,六皇子妃提前发动的消息传来,昭德帝立即派了闵后亲自坐镇,定国公夫人作为娘家人,也被特许入月华宫助产,可见对皇室这头一位第三代降生的重视。 第179章 东宫事宜 虽然还未降生,不论男女,都已经是极限荣光,百官道贺恭喜,昭德帝龙心大悦,红光满面,若不是孩子现在还没生出来,恐怕此刻早就大手一挥颁赦天下了。 正当昭德帝因为皇室第三代的即将降世而喜不自胜的时候,一名慌慌张张的内监跑到他耳边小声的禀报了一个消息,昭德帝脸色大变的霍然而起。这一突来的动作撞到了一旁斟酒的宫女,半壶酒都被掀翻了在了桌上,弄脏了昭德帝的龙袍。 “混账!”昭德帝脸色阴沉的怒喝了一声。 全场登时鸦雀无声。 “奴婢该死!请皇上饶恕奴婢!“那宫女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的不停地磕头认罪。 昭德帝冷冷的看着地上不住告饶的宫女,凉薄的眼底泛着浓浓的杀意,薄唇里吐出几个字:“拖出去,杖毙!” “饶命啊陛下!陛下饶了奴婢吧!”那宫女吓得涕泪横流,御前侍卫冲上来两个人,不由分说便将人拖了出去。 众臣面面相觑,刚才不是还因为六皇子妃即将生产的事想要大赦天下,这会儿孩子还没生呢,就先杀了个人,这也太反常了吧。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呢,这会儿 又电闪雷鸣了。 有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角落里沈戎所在的方向,新年伊始就以血腥开场,绝非朝廷幸事,如果说满朝之中还有谁能不惧皇家威严,敢反驳昭德帝的做法顶风而上,那首当其冲的肯定就是大将军沈戎了。 然而此时的沈戎却紧锁着眉,目光深沉的想得是另一件事。 他家闺女去送六皇子妃迟迟未归,女婿也没了踪影,连同着沈承琪也都不见了,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几名文臣御史的眼睛都快瞪歪了,也没见沈戎有什么反应,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来,准备貌似劝谏。 结果没等他们说话,首位上的昭德帝便低笑出声,一推身侧给他擦拭湿衣的内监,向下看过来:“今日时辰也不早了,都散了吧。阿戎啊,你随朕来。” 沈戎抬眼对上昭德帝沉沉不见喜怒的眸色,微微颔首:“微臣遵旨。” 原本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准备的文臣们就这么愣愣的瞅着君臣二人结伴快步离开正殿的背影,张合了几下嘴,放弃了。 谁还喜欢找死呢。 昭德帝带着沈戎一出正殿,浑身的怒意就再也控制不住,紧抿着薄唇,脸色阴沉的加快脚步踩着积雪匆 匆而行,等两人到达东宫门前时,早有宫人们提着灯笼战战兢兢的在殿门前等候,瞧见昭德帝的身影,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昭德帝一个眼神都没给,直接越过众人,一脚踹开了殿门,呼啸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殿内,也惊得里面跪着的女子一个激灵。 等看清楚来的人是谁,那女子立即大哭着跪爬了过来,先是哽咽着给昭德帝请了安,然后凑到沈戎身边,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蹭了沈戎一靴子,凄凄哀哀道:“大伯父……” 此刻的沈承琪一身狼狈,发丝凌乱,樱唇红肿,桃红色的衣裙碎成了破布条零落的挂在身上,难掩其下玲珑曼妙的曲线,松开的领口处隐隐可见几处淤痕。 沈戎拧着浓眉,嫌弃的向后避开沈承琪的双手,挽救了自己岌岌可危的锦缎靴面,目光在东宫殿里扫了一圈。 没有看到沈承君的身影,外殿里只有跪着的沈承琪和几个宫女,内室里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声响,也连忙迎了出来,为首的一名宫装美人正是东宫的侧妃冯瑶,见到昭德帝连忙躬身见礼。 昭德帝一摆手让人都起来,看着冯瑶问道:“太子的情况如何了?” 随着冯瑶出来的太医连 忙上前躬身道:“回陛下,太子身上的药性已经基本清除,接下来只需要安心静养就可以了。” 昭德帝松了口气,这才总算是将视线投在了地上低低哭泣的沈承琪身上,拧眉道:“阿戎,这是你沈家的二小姐?” 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褪尽的红晕,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眼望去就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尤其是沈承琪这一身狼狈湿透的模样,显然俩人刚才酣战的地点也不是什么室内。 “唔。”沈戎淡淡应了一声,移开眼睛,外面冰天雪地的,这俩人也是够拼的。 “大伯……”此情此景,沈承琪又是第一次面圣,心里直打怵,紧张地就快要晕过去了,眼前就这么一个亲人,只好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声。 沈戎真是烦躁得很,对这个自小就没在眼前的侄女显然没什么情分,这回破例把人带进宫,还跟东宫纠缠不清惹出这种事来,果然之前该听闺女的话,跟老二家的少来往。 “你大姐姐呢?”沈戎四下里找了一圈见不到沈承君,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沈承琪见这个时候沈戎还只顾着自己的闺女,气得眼圈更红了,眼泪不要钱的噼里啪啦往下落 。 “安平王妃方才不小心扭伤了脚,已经由安平王爷带回庄妃宫里休养去了,今夜便留宿宫中,沈将军放心。” 正当沈戎被她哭得心烦想要训斥的时候,从外面浩浩荡荡又进来了一拨人,闵后身上还穿着方才在晚宴上的凤袍,说完,朝着昭德帝行了一礼,含笑道:“臣妾见过陛下。” “你怎么来了。”昭德帝不悦的拧眉,皇后的心思他不是猜不到,也是想借机给太子一些历练,结果谁成想这孩子竟然如此不争气,被人算计得宫宴当天闹出这么多乱子。 “臣妾听闻东宫出了事,便急着赶了过来,”闵后笑着道,“老六媳妇那里,稳婆说胎相极好,臣妾也派了庄妃过去看顾。” 有东宫的热闹不来凑那才是傻,她心心念念的打击东宫都不成,没想到这么快对方自己就送了把柄,至于六皇子那边,女子生产至少也要几个时辰,她可不想为了一个贤名就守一晚上。 “这位就是沈二小姐吧,瞧着倒是跟安平王妃有那么几分相似,”闵后上下打量了沈承琪几眼,才转过头对着昭德帝道:“此事说起来,沈二小姐也是受害者,要怪,总也不该怪在沈二小姐身上吧。” 第180章 如此上道 怪一个弱女子有什么用,储君不仁,才是重点。 昭德帝这回是干脆都懒得搭理这个上蹿下跳的皇后了,而是直接看向了沈戎,问他:“阿戎,看来我们要再做一次亲家了吧。” “那怎么行!”闵后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想也不想的脱口道。 沈家手握兵权,与太子联姻,那不是助长了东宫气焰。 不仅是闵后,连同冯瑶也都变了脸色,储君终究不是君,后院的等级与王爷一样,都是一正妃二侧妃,昭德帝这么直说要与沈家做亲家,沈承琪的位份至少也会是侧妃。 冯瑶有些着急,连忙给身侧的太医使了个眼色。 那太医赶紧低着头凑上来低声道:“启禀陛下,从太子身上残余的药性来看,应该是并没有与沈家二姑娘久处……“ “这么说,太子并没有与二姑娘有夫妻之实?”闵后眼睛一亮,直接把太医隐晦的禀报给说了出来。 昭德帝脸色难看,询问的看向沈戎:“阿戎,你觉得如何?” 沈戎真的觉得很烦,他一个做人大伯的,侄女的婚事由他做主算个什么事儿啊,他就管自家那个乖乖可爱的丫头就很好了。 作为一位诚实的将军,沈戎很 直白的就将想法给说了:“承琪是我沈家女不假,但她父母尚在,又非我同母血亲,这种事还是交由她的父母来做主吧。” 沈承琪的哭声一下子就更大了,她也没想到萧睿箭在弦上的最后一刻还会认出她推开她,不管怎样,如果今天她不能顺利让昭德帝松了口,嫁进东宫,她这辈子就是废了。 于是,在昭德帝再一次开口之前,沈承琪眼里闪过一丝孤注一掷流光,猛地站起身径直朝着旁边的殿墙就撞了过去。 “快拦住她!”冯瑶心里一惊,脱口喊道。 这人要是死在东宫,不论沈戎对这个侄女有多不喜欢,太子跟沈家的关系都会受影响,这个可恶的贱人,是非要死贴上她们东宫了。 冯瑶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然而,沈承琪这一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么一撞也是发了狠下了决心的,也幸好沈戎站的位置离得不远,反应过来的时候抓住了她的衣服,撞是撞到了,但也就是破了点儿皮,并不严重。 这会儿太医也都是现成的,那边一撞,这边就立即上来一个给她治。 沈戎脸上全是不耐烦,出于同族一脉,这种情况难免觉得丢人,眼瞧着沈承琪挣 扎着还要接着闹,立即沉着脸斥道:“闹够了没!”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就老二家那个眼皮子浅的媳妇才教的出来。 沈承琪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哭得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淌,恨不能把心肝脾肺肾都给一起哭出来,抓着沈戎的衣摆就不松手。 沈戎实在受不了的把自己的衣摆抽出来,目光沉沉的望向昭德帝。 昭德帝叹了口气:“罢了,朕会给沈家一个交代的。” 第二天一早,沈承君完完全全是被饿醒的,迷迷糊糊的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一睁眼她就看到了睡在自己身边唇角浅勾的萧桓。 一身的酸痛疲累,很容易就勾起了沈承君昨夜的回忆,被这家伙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半宿,还美其名曰为她消除心理恐惧。 沈承君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这会儿连抬脚把人踹地上的力气也都没了,只好忿忿的抱着被子往床里面骨碌,把自己包成蚕茧的同时,也把萧桓给晾了出去。 也幸好昨晚萧桓攻城略地之后没忘记穿好里衣,否则这会儿一定会走光。 事实上沈承君醒的同时萧桓就已经醒了,只是他也知道昨天把人给欺负得狠了,让自家小妻子哭得 很委屈,有点不敢睁开眼睛而已。 结果下一刻身子陡然一冷,身上的被子就被人给卷跑了。 这时候萧大王爷心里是无比庆幸的,还好本王一向没有裸睡的习惯,要不然就该羞羞哒了。 想象着沈承君狠狠瞪着他的可爱样子,萧桓故意假装自己是被冻醒的,还滑稽的打了个喷嚏,直到看清楚沈承君眼底浮出的几丝隐忍的笑意,才好脾气的问她:“时间还早呢,要不,再睡一会儿?” 沈承君白了他一眼,摸着瘪瘪的肚子:“我饿。” 如果不是太饿了,她都有可能睡足一整天,也幸好被饿醒了,这里可不是王府能随她睡的天昏地暗。庄妃再怎么和气也不会稀罕一个喜欢赖床的懒媳妇,何况庄妃本来也不太待见她。 萧桓闻言也想起昨天在宫宴上沈承君几乎就没怎么吃东西,回来之后又受了惊吓,也没再用膳,反而是陪着自己折腾了半宿,这么看来自己的确挺过分的,连忙从床上起身唤人。 外面早就守在门口的宫人一听见动静,连忙出声问:“王爷?是要起了么?” “嗯,都进来吧。”萧桓淡淡的扬声道。 话音一落,寝殿的门就被推开,一众 宫女们鱼贯而入,为首的女官四十多岁年纪,身形略胖,脸圆带笑,瞧着十分和善可亲,正是平日里常伴在庄妃身边的花嬷嬷。 在她身后跟着四五个宫女,最靠近的那一位容貌格外出众,尤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明若春水,十分漂亮。 几人一字排开,分别给沈承君和萧桓请安之后,便上前来服侍两人梳洗。 那个美貌宫女便径直走向萧桓,十分熟练的伸手去解萧桓的扣子。沈承君此时也起了身,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萧桓拧着眉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那宫女伸过来的手,冷声道:“本王不用你服侍,你去伺候王妃吧。” 那宫女一怔,有些幽怨的抬头看了萧桓一眼,委屈的红着眼睛走到了沈承君身边,服侍她洗脸穿衣。 而花嬷嬷站在一旁望着,此刻便笑着走过来,接替了她的活儿。 对于萧桓如此上道的表现,沈承君懒懒的弯了唇,萧桓十几岁就上了战场有了军功,早早的住进了王府,但成亲之前偶尔还是会在宫中留宿的,这个宫女显然不是第一次服侍他,只是没想到上辈子死盯着他的那些女人们,竟还有宫里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第181章 有人添堵 萧桓在沈承君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显得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才看着花嬷嬷问道:“母妃可起身了吗?” 昨儿他们就寝的时候庄妃还没回来,新年伊始,不只是官员们得了几天的休假,连带着各宫的晨昏定省也都免了。 按照惯例,他留宿宫中的第二天是要陪母妃一起用膳的,而且这也是沈承君第一次在宫内留宿,平日里在王府也就罢了,这么近的距离肯定是要去请安的。 花嬷嬷一边给萧桓整理衣摆,一边笑道:“庄妃娘娘昨儿在月华殿停得晚,有些乏了,说是请王爷与王妃在这边用完了早膳之后再过去主殿那边说话。” 那就是还没起了,萧桓点点头道:“嗯,那就让人现在就去传膳吧,本王饿了。” 花嬷嬷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安排早膳。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早餐就摆了上来,萧桓与沈承君分坐在两旁,之前那个貌美宫女很是殷勤的在旁边帮忙布菜。 沈承君饿的厉害,喝着小米粥,埋头与豆沙包作斗争,就当看不到那宫女频频放出的秋波。 萧桓哭笑不得,冷冷警告的看了那宫女一眼,转头问花嬷嬷:“六弟那边的情况如何? ” 沈承君胡吃海塞的动作一顿,也询问的看了过来。 花嬷嬷笑的满脸都是包子褶,答道:“回王爷,不到子时就生了,是个小世子,母子均安。” “世子?”沈承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那可是需要请封才能有的爵位呢,竟然这么快就给定了? 花嬷嬷笑眯眯的点头,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这新年元夜出生的孩子,本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更有钦天监预言说此子将来必定大有造化,是华晟的福星,圣上龙心大悦,当场就封了他做世子,这可是咱们华晟历史上最年轻的世子了呢。” 沈承君听完,淡淡的哦了一声,继续吃饭。 花嬷嬷的兴奋显然是不在孩子的身上的,六皇子的长子被说成是天降福星,昭德帝高兴之余显然也是起了防备,这个世子之位听着荣光,其实也等于是暗示群臣,将六皇子钉死在了王爷的位置上,摆明了不让他有继位的可能。 花嬷嬷作为庄妃的人,自然是高兴皇子中少一个竞争对手的。 只是,昭德帝偏宠东宫的心,太明显了。 如果是平常,沈承君应该会觉得很正常的不多想,大概是因为昨晚的变故吧,这个时候 想到萧睿,沈承君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萧桓敏锐的感觉到沈承君的心情变化,挑了一筷子青菜到沈承君的碗里,淡淡道:“别人家的事,操这么多心作甚,先把你自己养好就够了。” 说完,萧桓又看向花嬷嬷:“去小厨房给王妃熬些补药送过来吧。” 沈承君:“……” 萧桓你够了。 用过了早膳,萧桓便带着沈承君随花嬷嬷一同前往庄妃的寝殿。 庄妃昨夜被皇后派去给六皇子妃陪产,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原本是派了花嬷嬷通知萧桓,打算晚一点起身,结果云阳一早就乐颠儿的跑来闹,也就补觉不成,这会儿正歪在软榻上懒洋洋的同云阳公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云阳公主穿着崭新的宫装,这么被母妃拘着,正坐在椅子上不老实,听人通传说沈承君来了,眼睛一亮,立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冲到门口笑眯眯的朝着萧桓和沈承君脆声道:“三哥、三嫂新年好!” 说完,两只白皙的胖乎乎小手往前一伸,脸上写着‘你们懂得’四个大字。 沈承君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看着萧桓从袖子里取出早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面无表情递过去,沈承君 也从荷包里翻出了预备好的几个小金猪给她,云阳立即眉开眼笑,蹦蹦跳跳的跑回到庄妃面前显摆去了。 好吧,云阳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容易满足的公主。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庄妃抬手宠溺的拍拍小女儿的头,朝着两人柔柔笑问。 萧桓与沈承君给庄妃拜了年,分坐在两侧的椅子上,才淡淡道:“新年伊始,儿臣头一回带着阿君在宫内留宿,应该的。” “乖。”庄妃眼里闪过几分满意,给花嬷嬷使了眼色,便有宫人拿着红绒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给俩人的新年红包。 等俩人开开心心的收好了,才道:“听说,昨儿承君在御花园里不小心伤了脚,是桓儿抱着回来的,这会儿是好多了?本宫瞧着,走得还算顺畅。” 沈承君嘴角一抽,听庄妃这么问,她总算是知道今早为啥会有个不开眼的宫女跑来她房里碍眼了,这是她家婆婆有意给她添堵呢。 萧桓倒是一脸平静,淡淡道:“本就不严重,是儿臣太过小题大做,昨晚用了凌先生的药,一早就消肿了。” 庄妃不乐意的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没见过谁家儿子在亲娘面前这么护媳妇儿的,这 么宠着,以后有你愁的。 “老六家的昨夜喜得麟儿,此时不好挪动,就停在在了月华殿那边,君儿是婶母,该去看看的。” “是,儿媳已经命人备了薄礼,准备给母妃请安之后就去探望六弟妹跟小侄子的。”沈承君笑答,虽说事发突然,好在是年节里,她进宫时在马车里备了不少的东西,正巧可以用得上,至于厚礼,那还是要在满月时送的。 庄妃这才勉强满意了,笑道:“母妃还想着你若是赶不及,就让花嬷嬷给你去库房打点,你能预备得妥帖,这很好。另外,过去沾沾老六媳妇的喜气儿也好,你跟桓儿成亲也有些时日了,该在这件事上抓紧些,桓儿比老六还要年长几岁呢。” 沈承君微红了脸,垂着头没说话,萧桓好笑的看了眼沈承君,才很是一本正经的看向庄妃:“母妃说的是。” 云阳蹦跳跳的蹭过来,撒娇的扯着庄妃的手娇声道:“母妃,云阳也想去看望六嫂,也想去看看小侄子。” “你去做什么,姑娘家家的。”庄妃白了自家闺女一眼,唬着脸道:“学了这么久的规矩也没见长进,等你六嫂出了月子,少不了你去闹的机会。” 第182章 吉人天相 云阳不高兴的噘嘴:“可是……” “而且你三嫂也不光是去看你六嫂的她,还要转而去东宫那边办事。”庄妃拍了拍云阳的手,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望向沈承君:“昨儿你二妹妹在东宫那边撞伤了头,如今正在那边养伤,毕竟姐妹一场,你从月华殿回来,也去东宫看看吧。” 去东宫看沈承琪? 沈承君先是愣了愣,显然没反应过来东宫跟沈承琪之间能有什么联系,不过好歹智商还是有的,她不至于傻到去问庄妃,于是半晌后点着头应声。 因着庄妃与萧桓还有话要讲,沈承君便独自出了庄妃的寝宫往月华殿去,其实也不是她独自一个人,这一路上都有一只无限怨念的小尾巴跟随着,远望着月华殿的大门,一脸向往。 “行了,快回去吧,”沈承君瞧着云阳可怜兮兮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的模样,心里好笑,忍不住去摸她的脑袋:“等世子满月那天,你六哥府里肯定是要宴请宾客的,到时候我进宫接你一同去他府上道喜。” “真的?还是三嫂最好了!”云阳一声欢呼,雀跃的抱住沈承君,然后又很快收回来,表情有些怪怪的瞧着她,小 心翼翼道:“三嫂不生我的气了?” “气什么?”沈承君一愣。 “气我吃错药了竟然偏帮那个瑶姬啊。”云阳纠结的蹙着眉,脸都皱成了包子褶:“我也不知道之前是中了什么邪了,就觉得瑶姬好,觉得三嫂欺负她,三嫂,你不要生我的气啊,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现在不觉得瑶姬好了?” “不觉得。”云阳回答的毫不迟疑:“今早我跑来母妃这边,就是想要给三嫂道歉的,本来还想抓了那个瑶姬给你出气,可是,听说她昨晚就随着定国公府的人出宫了。” 也就是说,瑶姬一走,云阳就恢复正常了。 想到昨晚瑶姬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如果她真的跟这些人有什么纠葛……沈承君越发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问个清楚。 “三嫂,你就原谅我吧。”云阳见沈承君没立刻回答自己,两只手抱在胸前,一副拜托拜托的小模样,“我就是被她迷惑了,三嫂才是最好的,三嫂会陪我玩、陪我说话、教我骑射,还会给我带好吃的食府糕点,再没有谁比三嫂更好了。” 沈承君:“……”所以她其实是一个玩伴、老师、外加移动食盒? 许了好几 个承诺外加好处,总算是送走了云阳这个小尾巴,沈承君才入了月华殿。 月华殿里不是一般的热闹,各宫妃嫔前来道贺道喜,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六皇子妃的母亲定国公夫人满面春风的迎来送往,见到沈承君过来,立即迎了上来。 “老身见过安平王妃。”定国公夫人笑容满面的给沈承君问了安,一脸感激:“小女昨夜多亏了王妃及时发现,才保得母子平安,老身当真是无以为报。” 沈承君和气的笑笑:“自家亲戚,夫人这么正式,反倒是见外了。弟妹可好?” “好呢,好着呢。”定国公夫人笑眯眯的点头,连忙招手让人送沈承君进内殿。 不同于外边的热闹,内殿里十分安静,沈承君轻手轻脚的走进去,迎面就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传来。 六皇子妃倚着软枕躺在床上,目光慈爱专注的看着身旁小小的襁褓,褪却了平日里的防备疏冷,取而代之的是初为人母柔和宽容。 听见声响,便抬眸望了过来,眼底添了几分亲近的笑意,低声道:“你来了。” “嗯。”沈承君走到床边,探身去看襁褓里睡得正香的小皇孙,轻笑:“长得 真好。” “这倒是哄我了,才出生的孩子,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六皇子妃噗嗤一笑,有些嗔怪的望了沈承君一眼,又转向床上,眼神柔和坚定:“总归再没什么比他更重要的了。说起来,幸亏了你,若非有你在,我怕是要陪着这孩子一起……” “行了,说什么呢,你这是吉人天相,钦天监一向就是个胡诌八扯的家伙,倒是这次准了一回,小皇孙是个有福气的。”沈承君伸手小心碰了碰小家伙的脸,红扑扑的小脸上褶皱还没长开,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丑。 “嗯,我也这么觉得,他们都焦急孩子被这么早立为世子,误了殿下的前程,反倒是我真心的松了口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今上看重太子,殿下封王又得子,确实是太出挑了,再没什么比一家安稳更重要的了。”六皇子妃一边说,一边俯身轻轻的亲了亲身边的宝贝。 这是个难得的心思剔透的女子,可惜上一世死的太早,六皇子后来也因为夺嫡送了命,如今一切重来,或许她才是最有福气的那一个。 在月华殿磨蹭了好一会儿,沈承君才有些不情愿的出来,跟着宫人往东宫殿那边 去。 经过昨天的事,说是毫无芥蒂,那简直就是骗鬼。 一路上萧桓派来的人已经详细将沈承琪昨天发生的事与沈承君说了一遍,没想到萧睿被她丢下,竟然‘巧遇’上了沈承琪,一个中了药神志不清,一个迷了眼贪恋权势,大战一触即发。 沈承琪会自尽的举动显然是将事情推到了一个必然的结局,无论昭德帝愿不愿意,总不能扣上逼死臣女的帽子,好在太医就在旁边,救治得毫不耽搁。 而昭德帝的原意是想要让萧睿破例纳一个侧妃的,萧桓如今风头正盛,即使抬了另外俩儿子的地位来制衡,昭德帝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但沈戎明显不买账,这沈承琪又蠢得要死,这么一撞把昭德帝那些心思就都撞飞了,他乐意撮合是一码事,要死要活的舆论逼迫就是另一码事。 于是,昭德帝留下那么一句话,一甩袍袖,自己就怒冲冲的走了,究竟能给出沈家一个什么样的交代,提都没提。 萧睿昨儿的药性虽然除了,但是对于原本就病中的身体可谓雪上加霜,这会儿只能在主殿那边卧病。 这对于心里有了阴影的沈承君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第183章 终究回不到原点 因着昭德帝的吩咐,东宫殿专门给沈承琪辟了一间居室养伤,才一进门就能闻到浓重的药味儿混合着血腥气,再混合上香炉里的香料,当真叫一个五味陈杂,乱七八糟。 瞧见沈承君来了,沈承琪先是滴溜溜转着眼睛往沈承君身后瞅,没瞧到想要见的人,眼里闪过失望,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掉眼泪,头上厚厚的纱布包了一层又一层,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儿,这会儿显得更小了。 沈承君见她仍旧一副贼心不死的模样,也懒得多坐,装模作样姐俩好的劝了几句,便以不打扰她休息为名,起身告辞。 不作不死,如今沈承琪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在东宫里养伤,境遇还真是尴尬。被她这么一闹,进东宫是没问题,但侧妃肯定是不用想了,也就是个侍妾的命了。 也不知道冯瑶这么一折腾,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反倒多了个姐妹,不知道会不会悔得肠子都发青。 常言说,说曹操曹操就到,沈承君也才想了那么一下,被念叨的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还一脸受伤憔悴的朝着她行礼问安。 沈承君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是犯了什么邪,怎么谁见了她都 一副委屈得受了伤要她做主的表情,她长得很像万能钥匙么。 要是放在平时,没等冯瑶真的拜下来,沈承君就肯定先一步拦着她了,但这一回,沈承君很是淡定的站在原地,受了冯瑶完完整整的一套大礼,才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带着人离开。 冯瑶没想到沈承君在东宫里也会这么下她的面子,心里一急,忍不住脱口道:“安平王妃且留步!” 沈承君脚步一顿,有些疑惑的转身:“怎么,冯侧妃找本王妃有事?” 冯瑶快走几步追上来,有些委屈的看着沈承君,低低道:“我原本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朋友?”沈承君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失笑道:“那真是抱歉了冯侧妃,如果在你的眼里,一句朋友,就可以把人一次次当成摆布利用的工具,那请恕本王妃还真没有那种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没勇气做你的朋友。” 冯瑶脸上一阵青白,心里清楚沈承君能这么说,肯定是已经知道了昨天用药的事,深吸了口气道:“是,我承认这件事做得不对,但我也不止是为了自己,同样也是为了你。沈二小姐的事,我也很遗憾… …”” “为我?”沈承君冷笑了一声,抬手吩咐跟来的几名宫人退下,才道:“为达目的,连出让自己夫君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现在觉得沈承琪碍眼了?早在你算计萧睿的时候,你就已经不配他喜欢。” “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吗!”冯瑶登时就红了眼睛,死死的瞪着沈承君:“打着青梅竹马的旗号享受他的宠溺包容,却让他深陷相思之苦!我不配,所以才不忍心看着他难过自苦!” “为了你的不忍心就可以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这种理由你还是说给萧睿听吧,也看他要不要相信你。”沈承君冷哼了一声,也懒得跟这种不正常的人说话,转身便走。 冯瑶却不依不饶:“萧桓有什么好?你以为他对你好一点儿就是宠你爱你了?蒋琬总会翻身的,没有了她也还会有其他的女人,你就等着白白的担着一个王妃的身份,连累全家,孤零零的被毒死在那个金笼子里吧!” 沈承君的身子蓦地一僵,倏地转过身来,眼神震惊的看着冯瑶,忽然冲过去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厉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带眼识人,终究有一天会、会… …后悔。”冯瑶面色通红,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冯瑶口中那些事,分明就是上一辈子她的结局,即使其他都是巧合,但是,说她连累全家,被人毒死在王府后院,难道也会是巧合? 或者说,她和自己一样,都是…… “君儿?你在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沈承君的脸色微变,手一松,冯瑶就从她手里摔了下去,瘫在地上开始剧烈的咳嗽。 有宫人急匆匆的赶过去把人给扶起来,即使不看过去,沈承君也能感受到来自于冯瑶的怨毒目光。 “君儿,冯瑶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计较。”来人面色苍白,温和的看着沈承君说道。 这话似曾相识,似乎之前她和辛玖语闹别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劝自己的。 沈承君抬眸看了眼萧睿,久病的身体有些单薄,宽大的衣袍罩在身上显得有些松垮,眸色深深的望着她,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已经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了。 可有些事情,不是一句不记得就能够抹杀的,她终究是没办法在像以前那样,再把萧睿当成哥哥来看待了。 沈承君向后撤了一步,规规 矩矩的行了一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睿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承君,脸色一瞬间又白了几分。 沈承君一成不变的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既不着急,也不恼怒,低垂着眉眼,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萧睿眼里闪过一丝受伤,深吸了口气,才淡淡道:“弟妹请起,自家人不必多礼。” “多谢太子殿下,王爷还在母妃宫中等候妾身,先行告辞。”沈承君垂着头低低的说了句,转身便走。 萧睿下意识的想去拉她,结果还没等碰到沈承君的衣角,就被她伶俐迅速的闪躲开了,眼里还带着几分防备和惊吓。 “太子殿下还有事?” 萧睿苦笑着收回手,缩在袖子里握了几握,才叹了口气道:“你腰上的玉环松了。” 沈承君低头望过去,果然是腰间配饰上的玉扣滑脱,估计再走几步那枚白玉环就要掉下来了。 “谢谢。”想到刚才自己的过激反应,沈承君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匆匆扯了那玉环揣进袖子里,快速的向萧睿道了声谢,转身快步的朝着庄妃的寝宫而去。 萧睿望着沈承君快步离开的背影,眼底的星光一寸一寸的暗了下来。 第184章 佛光普照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她这样对他避之不及。 甚至是,她在怕他。 那个年幼时满心信任依偎在他怀里撒娇胡闹数星星的女孩,终究是长大了。 那些曾经亲密无间青梅竹马的青涩时光,终究一去不返。 冯瑶小心翼翼的上前,咬了咬唇轻唤道:“殿下……” “你以后离她远一点。”萧睿收回视线,转头淡淡的看了冯瑶一眼,转身回了东宫。 冯瑶落寞的低下头,袖子里的手倏地握住,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了眼里飞速闪过的一丝恨意。 庄妃昨天在月华殿里守了一夜,自然精神不济,沈承君跟萧桓在她殿里没呆多久,两人便起身返回王府。 沈承君回府后听下人说颂国公府派人来问过几次安,这才想起宫宴时她匆匆一面没有跟路绮霜说一声,连忙让人去给她报了平安。 沈承琪的事很快有了定论,太子萧睿纳沈二老爷的嫡女为东宫侍妾。 由于仅仅只是简单的纳妾,放在平常人家不过一顶小轿太进门足以,换到东宫太子身上,便象征似的拿走了沈承琪的合婚庚帖,定了个差不多的日子就算走完了过场,五日后被送入了东宫。 沈二老爷一开始时候还是有 些文人脾气,千宠百惯的嫡女忽然跑去给人做妾,即使那是东宫太子的妾,但说出去也照样不好听,仕途不得志,家人不省心,于是干脆天天在家里喝的伶仃大醉,懒得管事。 但眼瞧着婚期将近,沈二老爷终究是拗不过家里沈老夫人和沈二夫人的哭求,勉强冷着脸在家里预备了几桌酒菜办置。 沈承琪出嫁当天,前来恭贺的大多都是些品级低没后台的人,沈戎以公事忙推辞,沈承君也称身体不适,只让人送了份价值不菲的添妆。 过完了年,沈二老爷总算是结束了赋闲在家的日子,被昭德帝恩旨授了一个从四品的闲职,不上不下的,倒也心满意足,沈家俩女人天天忽悠着他说是借了闺女的光,天长日久,沈二老爷也从心里有些动摇,越发志得意满,开始偶尔拿太子岳丈的身份自恃,表面上受人尊敬,暗地里被人当了不少回的笑柄。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正月初三是华晟出嫁女子带着夫君回娘家拜访的日子,萧桓自然是带着沈承君回沈府转了一圈,沈家三少爷沈承风并没有如约赶回,只托人送来了几份礼物,落在沈承君手里的,照旧是没回送礼必备的血玉, 雕刻成了一只小巧玲珑的貂鼠,模样十分可爱。 沈承君有些失望,又因着宫里萧睿这事儿的关系,精神显得有些恍惚,只简单吃了口饭就准备要回了。 秦氏如今肚子越发见长,整个人也富态丰腴了很多,举止行动里透着几分母性,见沈承君要走,执意非要送她出门,沈承君忽然想起了之前秦氏交给她的那个荷包。 她曾派了冬青回府传话,要沈承逸帮着去查这避孕符纸的来路,她还因为那符纸的事儿一时冲动跟萧桓有了夫妻之实,现在俩人关系好着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娃就冒出来了,结果让沈承逸去查的消息连个着落都没有,忒坑了。 听了沈承君没好气的质问,沈承逸倒是温润和气的笑起来,无奈道:“你这丫头也太着急了,有了消息我自然会让人通知你,嬷嬷前几天腿痛的毛病又加重了,我让人送她去了庄子上静养,那边的温泉对她的腿有好处。” “嬷嬷又不舒服了?跟去庄子的人够不够,这年节里怎么让她独自去庄子,把冬青带着多好。”虽说这符纸的事儿让沈承君心里不太舒服,但她其实是不相信乳母害她的,生母早逝,冉嬷嬷于她,可以算得 上半个母亲了,这会儿一听说冉嬷嬷被送到了庄子里养病,立即就心疼了。 沈承逸无奈失笑,自家小妹到什么时候都是这说风就是雨的个性,只好安慰了她几句,将两夫妻送上了返回王府的马车。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的花灯节的日子。 晨起时下了雪,沈承君窝在被子里不肯起,一边闭着眼睛抱怨他欺负她,一边呼唤着周公不要走。 萧桓便又哄又磨的说要带着她一起出去逛街赏灯凑热闹,沈承君扒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应了,结果还是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起床,萧桓哭笑不得,正打算把人抱出来,宫里面就来了人急宣她进宫议事,萧桓便跟着宫里人急匆匆的走了。 等人一走,沈承君又继续昏天暗地的睡到了中午,直到实在睡不着了,才爬起来洗漱吃饭,萧桓派人回来说大概还要再迟些结束,沈承君便干脆收拾利索了先一步带着冬夏和朔月两人去街上闲逛,等萧桓回来之后再来寻她们。 花灯节是帝都城里一年一度的盛会,这一天里百姓们纷纷出门上街,无分贵贱尊卑,都可以参与这场盛事,白日里便有不少商贩提前来这边占位置抢先机,早早的就把大街挤得 水泄不通。 到了入夜之后更是有官府明文规定,正街上一律不准马车上路,只准步行赏灯,以免伤到行人。 沈承君幼时被沈戎当成眼珠子一般护着,上街的次数都可以跟进宫的次数相提并论,长大后一天到晚的追着萧桓跑,满心满眼都只放得下一个人,这种热闹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凑,如今肯定是看哪儿都觉得稀奇兴奋,虽然还没到夜里,长龙一般的花灯都显不出应有的光彩,但一路上她还是看的十分开心。 冬夏与朔月尽职的在一前一后紧随,一人负责在前面开路,一人负责保护沈承君不被人冲撞,后面跟着的暗卫则是把沈承君看过的那些小玩意儿统统都买回来,现在全府的人都知道,再没什么是比哄了王妃高兴更能让王爷满意的了。 “听说了吗,今年的这个花灯会啊,城西的王家跟城东的赵家都牟足了劲要争头筹,赵家连去江南学艺的儿子都给调回来了呢。” “这算什么啊,听说王家也是花了重金在这次的灯会上,王家公子为了做出一盏与众不同的灯,冥思苦想了多日,据说为了这盏名为‘佛光普照’,还特意去城郊的凌云寺斋戒沐浴了半个多月呢……” 第185章 辛蒋二人怎么在一起 “这有什么啊,王家跟凌云寺都在京郊,离得又不远,王公子又是出了名的古板沉默,倒也就是他能静下心来跑去佛寺里呆那么久。换到爱玩的赵家公子,估计半天都待不住吧。” “那可不一定,这可是为了争灯王的称号,王、赵两家连着好几年都打成了平手,这回是一定要分出胜负来了……” “也对哦……” 说话的人越走越远,沈承君疑惑的瞧着那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蹙眉:“王家跟赵家?” 原谅她孤陋寡闻,倒是真不知道对方说的两位主人公究竟是谁。 旁边的冬夏也是一脸大写的懵字。 朔月见状笑着解释道:“也难怪王妃没听过他们,这些人口里的王、赵两家,其实也算不上是京城人,只是近郊的两户家境殷实的商贾,只有在每年的上元节的时候他们才会进城来。” “不是京城人还在京城有这么大的名气?”冬夏好奇的眨眼。 “正是。”朔月笑笑,华晟朝重农轻商,所以即使这两家人名气再大,也传不进世家女眷的耳朵:“这两家人祖上都是以制作灯笼起家,凭着祖祖辈辈钻研出来的好手艺有了今日的名望,底 下徒弟无数,这上元节灯会的灯笼,就有一半以上都是出自两家人的手笔。” “这么厉害啊。”冬夏瞪大了眼睛,一脸赞叹,虽说天还没黑,两旁的灯笼都是暗暗的不出彩,但也已经很漂亮了。 “那他们两家每年都是要比的么?”沈承君笑问,她方才听得是两家要争‘灯王’的宝座。 朔月点头道:“是每年都要比的,因着两家的名声越来越响,多年前被官员举荐给了陛下,陛下见他们的手艺出众,还亲赐了块‘巧夺天工’的牌匾给两家,着令每年的中秋佳节,由他们进献一盏宫灯,年年翻新,岁岁不同。每年进献的宫灯都送去了皇后宫中,王妃以前去请安,应该也曾见过的。” 沈承君略微回想,貌似的确有那么点儿印象,那时候也只以为是内廷司那个巧手的工匠造出来的,原来竟是取自民间。 “不过,因为当初送上来的宫灯是王、赵两家合作的,到底是谁家来进贡,就成了两家的最大争执,后来两家人便协议说,每年的上元节比试,哪家夺魁,当年便哪家进贡,年年如是,倒也成了京都一景。” 所以就是说昭德帝闲暇时 心血来潮的一句话,惹得两家人鸡飞狗跳的年年折腾。 昭德帝的那道旨意估计就是一时兴起,倒是无心之中给京城百姓添了不少乐趣。 冬夏听得兴奋,拉着沈承君的胳膊撒娇:“小姐要是喜欢,咱们一会儿也去看斗灯好不好?” 沈承君点点头,裹紧了披风又带着两人逛了一会儿,果然如朔月所说,这满街的花灯之下,除了写着灯谜,还清楚的注着两家的标志,泾渭分明,让人一望即知。 眼瞧着快到晚膳时间,街上的人也越发密集,路边的花灯逐渐亮了起来,远远望去像一条长龙,十分壮观。 朔月一早就在一品楼的顶层定好了包厢,见沈承君逛得有些乏了,便请示过去那边用膳。 一品楼是整个京都里最高的一座茶楼,从这里可以遥望朱雀街全景,是贵妇小姐们赏灯看景的最佳地点。 楼里客人不少,因着避让女眷的关系,走廊与楼梯两侧都特意设了纱幔帷帐,一进门便有面向亲和的小厮上前来引路,偶尔路过几个房间,还能听见从里面传出的欢笑低语声。 沈承君微微皱眉,里面仿佛有一道声音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 冬夏见沈承君停了步子,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自动自发的就凑到了那道门边上,透着缝隙往里看,紧跟着睁大了眼睛,惊讶的脱口道:“咦,那不是辛家小姐跟蒋琬么?她们怎么凑到一块了,仿佛很熟悉似的。” 是了,是辛玖语的声音,最近太长时间没见到这一位,都有些生疏了。 自从那日将蒋琬遣归,沈承君便很少关注她,只听说蒋琬在外面住了两日,蒋昌明终究是耐不过流言的谴责,将她重新接回了家。 不过就是在蒋家昌盛时,蒋琬与她长嫂的关系都势同水火,现在蒋家落魄,蒋琬的日子更不会好过。 冬夏觉得俩人混在一起有些奇怪,但这个场景在上一世里,沈承君可不止一次的见到过,只是这辈子里还是头一回。 而且,这里的隔音效果也真差。 仿佛是看出了沈承君的想法,引路的小厮笑嘻嘻的解释:“贵人莫恼,咱们这一品楼也是有讲究的,越往上的价格越贵,看到的景致越妙,这房间的布置也就越精巧,不信您稍后可以试一试,管保在您房间里的声音,就是贴在门上都听不到里面说话。” “真的?”沈 承君有些好笑这小厮机灵的猴儿样,不再理会里面的人,随着他一路到了地方,果真是能看出比下面的布置要好很多。 临窗向下望去,一路的灯火闪耀,将个朱雀街映得恍如白昼,像是一条火龙遥遥摆开,月华当空,与下方的火树银花交相辉映,当真是美不胜收。 下面的行人越来越多,虽然空中还飘着细雪,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整条路上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行人简直寸步难行。 沈承君也被感染了几分,眼底盛着笑意,扒在窗子上饶有兴致的朝下看,唇角微微上扬。 冬夏拍着小胸脯直扑腾,脆声道:“妈呀,这也太挤了,幸好咱们出来的早,要是再晚一点也要跟着去人挤人了,也不知道一会儿王爷要怎么来找咱们呢。” 这一点沈承君倒是没想过,外面现在就已经挤成这样了,要萧桓步行穿过层层人群过来一品楼,沈承君想象着萧桓被人群挤得衣衫狼狈发冠不整的样子,就觉得好好笑。 但转念又想想萧桓那张容易招惹桃花惦记的俊脸,不知道这一路上要被多少小姑娘过了眼瘾占了便宜,沈承君又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第186章 二哥 一个大男人家,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呢。 正想着,沈承君忽然目光一凝,被楼下角落里立着两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视线。 女子身上披着一件银白色的短裘,下面露出来半幅暗红色的石榴裙摆,身材窈窕纤细,面上罩着同红色的轻纱,仅仅是个侧影,就足让人觉得美艳动人移不开视线,而她身边冷脸负手的男子,身材修长,面容俊美,浓眉下一双清冷凤眸里含着几分不耐的光…… 沈承君使劲的眨了眨眼睛,站直了身子,脱口道:“二哥?” 那不是她那个过年也没能赶回家来,忙着在外做生意的好哥哥么。 沈承君眼底顿时簇着几团火花,什么忙忙忙,全都是借口!先前骗她说回家过年,结果到最后就送了个礼盒回来,到现在过了家门都不入,你当自己是治水的大禹吗? 这个臭混蛋!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火热,下面的两人似有所绝,双双抬眸朝着楼上沈承君的方向看了过来。 “瑶姬!” 那女子一转过头来,即使戴着面纱,沈承君也一下子就认出了她是谁,霍然起身就一身怒气的往楼下急冲,身后朔月跟冬夏都被吓了一跳, 急忙忙的跟着她往下跑,同样乱成一团的还有隐藏在四周的暗卫们。 奈何她们的楼层实在太高,等沈承君跑下楼,方才站着两人的地方早就空空荡荡,没了二人的踪迹了。 该死! 沈承君懊恼的直跺脚,早知道她就不顾及这么多,直接从窗子上蹦下来好了。 冬夏见沈承君左瞧瞧右看看的一脸着急,疑惑的上前道:“小姐在找什么?我们帮着小姐一起找吧?” “找我二哥啊,还有瑶姬,我找他们两个。”沈承君四下里瞧望着,到处都是人,想在里面找出自家哥哥来,真心不容易。 沈承君张望了一会儿,被拥挤的人潮挤了一会儿,有些丧气的返回一品楼。 冬夏跟在沈承君后面越想越迷糊,边走边道:“二少爷远在千里之外呢,在这里哪找得到啊,小姐是太想念二少爷,才看错了吧,还有那个瑶姬,她不是小姐在宫里认识的歌姬吗?她应该也是不可以随意上街的吧。” 沈承君没心情的哼了声,耷拉着脑袋往包厢里钻:“在瑶姬的字典里有‘不可以’这三个字么,你当她是……谁!” 没等说完,沈承君眼中忽然迸出一道寒光 ,手里银针倏地朝着屏风后射了过去。 朔月和冬夏也同时双双出手,朝着对面的屏风攻去。 “原来在安平王妃眼里,我就是这么霸道的人?”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一道纤细的人影从里面飞身飘出,落在三人面前,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妩媚含笑的眼睛。 “瑶姬?”沈承君抬手止住两人的动作,想了想,又吩咐冬夏和朔月两人都出去,俩丫头有些不放心,但拗不过沈承君坚持,只好乖乖的出去了,分站在门口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结果还真如先前的引路小厮说的那样,这里的隔音相当好。 等人都走了,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一点不见外,明显把包厢当成自己家的瑶姬,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二哥人呢?” “我刚刚见你匆忙忙的样子似乎是想要找我,就过来找你了呗,没想到你这么心急,让咱们硬是给错过了。”瑶姬捂着唇低低的笑,眸光流转,丽色逼人:“至于令兄,我与沈家公子素不相识,还真交不出来。” 沈承君一脸不信:“不认得?那你方才身边的男子是谁?” “你说他?”瑶姬好笑 的眨眨眼,眸光潋滟的对着沈承君笑:“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可不姓沈,只是一介白丁,恐怕是王妃误会吧,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认错人了?” 沈承君立即戒备的向后退了两步,移开视线不去看瑶姬的眼睛,哼哼道:“你休想用幻术迷惑我,我明明看到的。” 这次瑶姬是真的笑了,而且笑的前仰后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脸都跟着红起来了。 “我说王妃阁下,我的幻术要是真的能对你起作用,上一次也就不会被你逼得吐血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瑶姬饶有兴致的望着一脸莫名的沈承君,在临窗的位置坐下,挑眉问道:“不是说了要你来定国公府里找我么,左等右等都不见人,不想知道你身上的秘密了?你还真沉得住气。” 沈承君哼了一声,也坐到对面去,不知怎的,自从那夜宫宴之后,沈承君总觉得跟瑶姬之间有了种不可言说的默契,觉得瑶姬不会是害她的人,抿了抿唇,“你若是真想说,不等我上门也会找到机会告诉我,你不说是为我来的么?” “所以你这是在等着我愿者上钩?”瑶姬抬手豪气的扯了脸上 的面纱丢到一边,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咕咚咚的灌了一大杯,才勾唇笑道:“难怪他说你有趣,还真挺有意思的。” “谁说我?”沈承君拧着眉问,忽然眼睛一亮,手一抬几道寒光就朝着瑶姬射了过去。 瑶姬显然没想到沈承君正说着话呢就忽然发难,连忙丢了手里的杯子向旁闪身,结果下一刻沈承君便欺身而上,一伸手就拽走了她腰上的玉佩。 瑶姬稳住身形,微微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沈承君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战利品。 精巧细致的莲花墨玉,握在手里触则升温,而坠在下面不起眼的流苏上,还嵌了方不起眼的小玉坠,因着上边墨玉的关系,离远了看很容易就把它也当成是墨玉,但此时被沈承君单独拿在手里,白皙的掌心里却是流淌着静谧的红光。 沈承君的手往前一伸,不悦的质问道:“你现在要怎么解释,我二哥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因着血玉珍贵,以往沈承君大咧咧的挂在身上出入宫廷,惹了不少人的嫉妒,沈承风便想了这个主意,让她将墨玉跟血玉混着戴,有墨玉在前,血玉的颜色又偏暗,很容易被忽略。 第187章 冥血右使 瑶姬一愣,随即笑开,风情的一撩自己的长发,又坐回到椅子上:“我还当是什么呢,就因为这个小东西?这东西是我教的信物,自古血玉出鸾凤,别说是我,就是我们教中的几位长使也都人手一份,你总不会把我们都当成你哥哥吧?” “你说真的?” “当然,”瑶姬一脸诚恳的点头:“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对着冥神发誓,如果我这句话是假的,那就让冥神收走我所有的幻能,如何?” 沈承君咬了咬唇,下意识觉得瑶姬这句话说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分辨不出,烦躁的把东西往瑶姬怀里一丢,也坐回到位置上道:“好,那你现在就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啊呀小祖宗,绕来绕去,你终于找对了话题了,这都第三次见面了,你总算是想起要问问我是谁了。” 瑶姬一脸高兴的看着沈承君,故意的避开了她的第一个问题,身姿优美的站了起来,一甩长发,朝着沈承君伸出手来:“那么,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冥血右使,血煞。你的最新一任守护者。” 沈承君愣愣的看着瑶姬,哦不,现在应该叫血煞才对,她伸过来的手,半晌才反应过来,干 巴巴的道:“你说,你是冥血教的人?” 在华晟,知道冥血教的人不多,沈承君也是因为看多了杂记野史,再加上那一世里沈戎被陷害通敌鸾凤,才会知道一些。 在鸾凤,冥血教这三个字,简直就是血腥、黑暗、暴力、杀戮,以及一系列恐怖冷血的行为的代名词,是存在了上百年的邪门魔教,没有之一。 据说那里的教众‘以人血为食,以人骨为室’,擅长巫蛊诅咒,终日同傀儡为伍,与鸾凤皇室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多年来冥血教同鸾凤皇室操戈不断,各有胜负。 也有记载上说,多年前导致鸾凤国力减半的那场内乱,其实就是源于冥血教同皇室的争斗。但皇室对待冥血教的态度又极为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在冥血教十分虚弱,皇室十分强盛的时期,皇室也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而是选择了任其发展。 因此,也有人猜测,皇室跟冥血教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互利关系。 对于沈承君的吃惊,瑶姬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老神在在的收回手道:“你也听说过我们?那就能省了我不少麻烦了,还以为你没了幼时的记忆,我要从头到尾的给你讲一遍历史呢。 ” 沈承君强忍着想要扶额长叹的冲动,实话实说:“其实,我也不算很清楚,只知道你们跟皇室是敌对的。” 冥血教的人却自称是她的守护者?这也太离谱了吧。 “嗯,知道这个就足够了,至少你已经知道我们的宗旨了。我们就是为了抵制皇室而存在的。” 瑶姬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抬眸看向沈承君,红唇勾起一个妩媚的弧度:“我其实也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华晟和顺公主,竟然会是我们找了多少年的少君,而且还留了一子一女于世,说实话,你们藏得真的挺深的。” 瑶姬见沈承君仍旧沉浸在方才的惊讶里,一副呆愣愣的样子,怒其不争的瞪了她一眼,决定从长计议娓娓道来。 “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我来华晟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找你,你知道的,在鸾凤,幻术巫蛊盛行,强大者可以控人心,摄人魂,至尊者甚至可以寄人身,夺人魄,进而得到永生不灭,冥血教信奉冥神,擅长巫术法咒,教众繁多,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在这之外还有一种人,可以不受任何巫术蛊术的侵蚀,甚至能以自身的意志力重创反噬对方,而恰巧你就是这种人。” “简而言之 呢,就是你天生对于我们这种控心控神的能力免疫,这种能力沿袭血脉传承,最近的一例出现在三十几年前,上一任教主的一双同胞女儿身上,只是那时鸾凤皇室薄恩寡义,出尔反尔,想要趁机灭我神教,抢我少君,教主匆忙之间,只好将两位少君分别送走,现在算起来来,这个时间倒是可以同华晟皇帝收养和顺公主的时间大体吻合,……嗯,你们华晟的皇帝真卑鄙,竟然偷走了我们的少君,还连累她嫁给一个不贞的男人,还付出了命……” 卑鄙? 沈承君哼了一声没理瑶姬的自说自话,虽然她对母亲记忆不多,但在那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母亲每次入宫都是很开心的,尤其是每次路过她出嫁前的宫殿时,母亲总喜欢带着她进去坐一坐,笑着回忆曾经在哪个角落里做过哪些事。 那种发自内心的欢乐,就跟她如今偶尔回去沈家的感觉是一样的,虽然沈承君现在对华晟皇室厌恶排斥,但对于那个从未见过的外公,她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去维护的,因为先皇留给母亲的,除了极度的荣耀和宠爱之外,还有一个温暖值得眷恋的家。 瑶姬还在那里继续一脸叹息的说着她们的 少君好委屈好可怜,沈承君低头安静的吃点心,觉得跟这位有点难以沟通了。 即使你不知道母亲对华晟皇室的深厚感情,应该也听说过和顺公主宠冠天下光耀华晟的传闻吧,难道会比做一个血腥黑暗的少君待遇差? 再者父亲的另娶,虽然曾经那也算是沈承君心里的一根刺,但重来一生,她已经看开了,毕竟是父母的选择,她作为晚辈,即使心有芥蒂,还是愿意他过得好的。 不过瑶姬方才这一番话,倒是让沈承君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冬夏在她面前形容过的鸾凤。 “你刚刚说,在鸾凤,至尊者可以寄人身,夺人魄,甚至能够永生不灭,我也曾听人提起,鸾凤国的大祭司有通天之能,可以唤醒人前世的记忆,甚至是移魂夺舍,这么说,传言属实了?” 瑶姬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沉默了片刻,才道:“夺舍之说由来已久,我在入教时也曾听人提起过,但据说此术因为过于阴狠,以别人的性命续来的永生,有违天道,很早以前就被列入了禁法之流,至于你说的祭司,不过是个假把式罢了,皇室的傀儡而已,唤醒记忆什么的,算是巫冥咒术一类,倒是可以一试。” 第188章 女子为尊 “那有没有一种方法,是可以逆转时光,让人回到过去,重新来过的?”沈承君追问,夺舍之类还不是她最在意的,她更想知道自己的这次重生,会不会也是所谓的巫术的手笔。 瑶姬一怔,缓缓的摇了摇头,失笑:“巫术也不是万能的,如果时光可逆,那鸾凤估计早就雄霸天下,唯我独尊了。” “这样啊。”沈承君明了的点点头,心里说不上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 瑶姬见沈承君面色奇怪,忍不住道:“其实,即使巫术是万能的,对你而言也没什么差别,因为它对你是无效的,这是从血脉上就早已注定的事实。” “你一直都在重复强调血脉,说我娘就是你们的少君。但证据呢?”沈承君蹙眉转着手里的茶杯,起了波澜的水面在力道的控制下打着漩涡,抬眸问道:“你总该拿出让我相信的证据吧?” “证据?你的能力就是最好的证据啊。”瑶姬瞪着沈承君,表情有些激动,“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身上流着的是历代少君传承的血脉,是不该找借口逃避自己的能力的。” 沈承君放下茶杯,淡淡摇了摇头:“那也只是 你在试探我的结果而已,并不能代表我就会相信,也许,你只是故意没有用幻术来控制我,再或者,你试图用幻术让我相信我有这种能力。” 瑶姬愣了愣,半晌后气极反笑:“我干嘛要做那种无聊的事情?你是少君的后人,可以对抗一切巫术幻术,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我都被你反噬的内伤吐血了,难道还不够让你相信?” “吐血重伤也可能是你伪装出来的,我当时并没有给你诊过脉。”沈承君淡淡道。 瑶姬听了沈承君的话简直就要气得呕出血来了,但眼睛转了转,忽然又笑了:“你真的不信我?如果你当真一点儿都不信,是不会把人支走,听我说话的,你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信了。” “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沈承君泼了被子里冷却的茶,重新又续了一杯,遥望着楼下的灯火长廊,唇角扬起一丝笑:“可如果我说,我留下你,只是想问你我二哥的消息呢?” 瑶姬:“……”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沈承君将瑶姬郁闷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浅弯,慢悠悠道:“退一步来讲,如果我肯相信你,我就是你们所谓的什么少君的后人,那你 们千里迢迢的跑来鸾凤找我是要做什么,或者说,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她可不认为一个敌对皇室的教廷,派出了人力物力来寻找她,就只是为了那一丝血脉亲情,何况如果只是因为她身上流着母亲的血,这些人为什么在明知母亲育有一双儿女的情况下,却独独找上了自己,而绕过了更加优秀的大哥。 果然,瑶姬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找到你,当然是要把你带回去啊,你是少君的女儿,是冥血最纯正的血统,当然应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沈承君脸色微沉,晃着茶杯的手微顿:“可我不会跟你走。” “恩恩,我知道,你已经嫁人了有了相公嘛,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儿呢。” 瑶姬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看着沈承君,好看的脸上此刻满是纠结,郁闷道:“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了,按照冥血的教规,少君是不允许成亲的。眼下即使你主动要求我带你回去,我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不能成亲?为什么不能成亲?”沈承君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脸不信:“既然少君不可以成亲,那你们是怎么 传承血脉的?历代少君又是从哪儿来的?” 总不能是石头缝儿里凭空蹦出来的吧。 “不是一直不成亲,而是十七岁以前的少君不可以,”瑶姬见状,耐着性子跟沈承君解释道:“冥血教历代并不是只有一位少君,在少君们年满十七岁之前,教主必须要从她们之中选出继承人。等少君过了十七岁,就可以从少君晋升为正君,在那之后是可以有很多个男人的。” 瑶姬说的一本正经,沈承君却是好悬没被一口茶给呛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有很多个男人?” “是啊,教主会提前给少君物色好人选,由正君自己去挑,这样有助于找到最强大的基因,生下最健康的少君嘛。” 瑶姬慢条斯理的小口抿着茶,瞧着沈承君惊讶的表情完全像是被雷劈过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不是知道的嘛,鸾凤是以女子为尊的国家,在冥血教,教主就等同于女皇,少君就相当于皇子,别说是咱们尊贵的少君,在鸾凤,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也是可以养很多男人的。” 沈承君这才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刚刚瑶姬会愤怒的说父亲不贞,鸾凤国以女为贵,失去妻 主的男子是要为女子守节的,不由自主的,沈承君忽然脑海中出现了一幕景象,萧桓站在一群搔首弄姿的男人之中,面色冷峻的等着被她挑选…… 想着想着,沈承君忽然觉得一阵恶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鸾凤国,那还真是一个奇妙玄幻的国度啊。 萧桓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戌时三刻,沈承君先前的担忧完全没有出现,即使外面人山人海的寸步难行,萧桓仍然保持了一身倜傥干净,连头发丝儿都没见到错乱。 沈承君这才知道,原来这座一品居其实是萧桓名下的一处产业,大老板巡查,走的当然是连通着僻静窄巷的后门,任他前方人群涌动,我自畅通无阻。 看不成萧桓的狼狈,沈承君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被眼前的新鲜事物给吸引了目光。 有了萧桓的陪伴,沈承君就不只是呆在阁楼上观望了,脸上覆了面巾,两人便上了人声鼎沸的朱雀大街。 夜里的朱雀街十分热闹,小商小贩们推着车在路边叫卖,不少杂耍艺人也都趁着过节出来,这边顶竿、那边走索、这里吞刀、那里吐火,叫好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得人应接不暇,好不热闹。 第189章 最美的都给你 萧桓显然对这样人来人往的擦肩碰肘很不习惯,始终冷着脸抿着唇,从一开始的牵着沈承君的手,改成此刻的半搂着向前,生怕哪些不开眼的混账碰了撞了他的宝贝,随行的暗卫们只好也办成普通百姓的模样,把两人围在中间,慢慢的朝前移动。 花灯会上最少不了的就是各色各样的花灯,一整条街的各类花灯美得晃花人眼,最出彩的还要数先前听说的王、赵两家的斗灯,两层的高台上,四周都挂满了手工精湛的灯笼,分别用蓝色丝绦跟红色绸布系着,代表了双方的家族。 原本沈承君还以为会是只两个灯笼比较高下,结果等到了现场才发觉,原来是一轮一轮的比,每轮两家各出五个灯笼,择优胜出的留下,淘汰的就挂在四周,贴了谜语给百姓们猜,猜对了就送出去。 也亏了是这样的赛制,否则萧桓来得这么晚,斗灯早就结束了。 两人赶来的时候正是这次斗灯最激烈的时候,两家都拿出了本次比赛的压轴宝贝。 王家的那盏无骨花灯制作精巧,四面密密麻麻的手工抄写了经文在上面,里面烛火明亮,庄重大气。 而赵家拿出来的是一盏 六面棱角纱灯,薄薄的细纱上绘着惟妙惟肖的美人图,江南女子的婉约柔媚尽显其上,内里安了机杼螺旋,轻轻转动,美轮美奂。 两者各有千秋,当真是用尽了心思。 底下人一片叫好,上面评判的人也都各自发表了意见,不少人露出了难以取舍的为难表情。 沈承君瞧着瞧着觉得好笑,一旁的萧桓便贴在她耳边问:“喜欢哪一盏?” “都喜欢,也都不喜欢。”沈承君往高台上瞧了一眼,耸了耸肩,指了指下面那些贴了谜语的花灯:“我还是觉得那种更好看。” 相比供在云端的华美精巧,她还是更倾向于这种触手可及的热闹踏实。 原本在台上等着萧桓暗下指令评分的裁判,见萧桓毫不犹豫的带着沈承君转身离开,知道这是两个都没入了主子的眼,于是收起了观望的心思,开始认真评价好坏。 这一整条街上,不少人都在围着灯笼猜谜答题,沈承君也凑热闹似的去挑了几个猜,猜中了就高高兴兴的拿了灯笼乐呵,猜不出来就把身边的男人往前一推,等他猜着了,接了赢回来的花灯继续乐呵。 萧桓瞧着沈承君一脸满足高兴的样子,心 里温温软软的,觉得自家小妻子真是好养极了,几个灯笼就能给哄的开心快乐。 于是,这么一条街走下来,但凡是沈承君能看上的花灯,几乎都入了两个人的手了,好在沈承君的眼光还挺挑剔,战利品交给随行的暗卫,也就是人手一个的地步,不至于搬空了谁,引来什么骚乱。 “三哥?三嫂?” 拿下最后一盏喜欢的如意灯,沈承君正打算提议回家,对面忽然有一人高声喊他们,沈承君抬眼望过去,原来是九皇子殿下带着未婚妻颂国公府的三小姐路绮霜来逛街。 灯火阑珊下,男子青衣长袍,面容如玉,端的是一股锦绣风流,身侧的女子红妆明艳,微微扬起的下颌,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矜贵。 此时的沈承君已经不是初初重生,看到未来帝王忍不住去敬畏避让的窝囊样了,眼前的少年也还不是那一世气息沉稳气韵内敛的杀伐帝王。 总之,是不同的。 避开人群,萧慎带着路绮霜走过来,眯着一双桃花眼,眸光在身后暗卫手里的花灯上扫过,戏谑笑道:“我就说今年的花灯会怎的这么枯燥平庸,连个出彩点儿的花灯都找不到,原来的都 被三哥三嫂给囊括掌中了,害的我想在绮霜面前表现一番都不成了。” 萧桓神色淡淡:“喜欢哪一个,你自己挑。” 萧慎眼睛一亮,随即又蔫吧下来:“三哥你还真是不解风情,这样不劳而获的奖励,显得我多没诚意啊。过了年我就要离京数月,还想着我们绮霜睹物思人呢。” 路绮霜在他身后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仿佛不乐意让人看出她跟这个家伙是同路,但眼里的笑意却是实打实的弥散开。 “九公子若是想体现诚意,我倒是有个主意。”沈承君瞧着萧慎这一脸委屈卖萌的样子,实在是没办法跟上辈子那样杀伐决断的精明帝王联系成一个人,既然是想要送礼给路绮霜,沈承君倒是不介意帮一把,素手一指不远处的高楼,笑道:“那边有人摆了擂台切磋,头筹的那盏花灯着实不错,九公子不妨去试试?” “真的?”萧慎抻长了脖子往那边看了看,转头去看路绮霜,问她:“小霜霜,那个花灯你喜欢不?” 路绮霜看都没看的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搭理这个犯病的未婚夫。 “这么看来是喜欢了。”萧慎轻笑一声,牵了路绮霜就朝人 潮那边走,一边朝着沈承君玩笑的作揖:“多谢三嫂指点,等小弟回京,一定送厚礼答谢。” 沈承君朝着旁边一跳,避开了萧慎的礼,拧着眉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萧桓有些不乐意的拧眉,握了握沈承君的手,问她:“看什么呢,都走远了。你也喜欢那盏灯?那刚才怎么不说。” 说了那盏灯也是她的了。 虽然明知道沈承君对萧慎是不可能有啥想法的,但萧桓还是不喜欢她的注意力在别人身上。 沈承君转过头来,瞧着萧桓别扭的脸色不由得失笑:“我喜欢的已经都在这儿了,我就是奇怪刚才九公子的话,眼瞧着过了年他就要去国公府下聘了,怎么忽然又说要离京?” 萧桓这才缓和了脸色,牵过沈承君的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低声的解释道:“北边传来消息,说是今年的雪丰,不少地方都受了灾,父皇派老九过去看看,明天一早就启程。” 沈承君脚步一顿,在灯光里静静的看着萧桓的侧脸,忽然觉得好心疼。 上一世也是发生了雪灾的,但是被昭德帝派去赈灾的人是萧桓,因为处理得当,应对及时,回京后还受到了不少的奖赏。 第190章 满月酒 而这一世,却突然换了人。 太子卧病不能出京,六皇子妃刚刚生产,六皇子自然是不能离开,九皇子刚刚订了亲,且他协管吏部,眼瞅着又是春闱在即,十六皇子年幼不能理事,这件事说起来,昭德帝最该指派的人其实就是萧桓,却偏偏不是萧桓。 这么明显的孤立,显然是因为之前萧桓帮她出气的事,引起了昭德帝的戒心,想要打压他。 “怎么了?”萧桓回眸笑望着沈承君,掐了掐她的脸笑问,刚刚还笑盈盈的,这会儿又耷拉脑袋了。 “没事,”沈承君摇摇头,咬着唇不甘心道:“我就是觉得他好偏心。” 何止是偏心,简直就是拿其他的儿子给萧睿垫脚。 萧桓一怔,失笑,揉了揉她的头:“他偏心又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相比以前,他已经收敛很多了,何况,我也不想离京,看不到你,我不放心。” 相比起幼时的冷遇,现在的日子已经非常不错了,何况有沈承君在身边,他也真心不想远行。 沈承君脸一红,瞪了萧桓一眼,她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她最让人省心了。 新年佳节,一转眼就这么过完了。 日子还是这么如流水一般平静的过 着,每天看看书,练练字,打打拳,学学医,充实自在又舒坦。 昭德帝亲自取了皇长孙的名字,单名一个‘瑾’字,怀瑾握瑜,可见是真的很喜爱这个孩子。 但是再喜欢,也阻止不了他打压皇子的步调。 因着北地雪灾严重,京中一切事宜均减免了规格布置,包括这次六王世子的满月礼,原本该有的三天流水席减成了一天,规格也都样样减半,虽然不至于寒酸,但这么一精简下来,比往年王府里办的聚会宴席都差了不少。 沈承君特意从库房里挑了十几颗圆润饱满的小东珠,让绣娘们分别缝在虎头帽跟虎头鞋上,精致又可爱,作为给小瑾儿的满月贺礼,六皇子妃果然十分喜欢,还当场就给小瑾儿戴在了头上穿在了脚上,直夸漂亮。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此时的萧瑾可比刚出生时好看了太多了,脸上的褶皱都已经长开,红的有些发黑的皮肤此刻也蜕变得光滑细嫩,摸起来生怕一个用力就给戳坏了。 虽然宴会的规模减了,但是来府上拜访道喜的亲贵女眷们却是没有变化的。 沈承君进来时就已经坐满了一屋子的人,几次聚会之后大家也都相熟,彼此 打过招呼之后也就分别落座。 六皇子妃作为主角,抱着小世子坐在主位上,沈承君坐在她左侧,身旁是准九皇子妃路绮霜,对面右侧是代表了东宫的冯瑶,身后站着一身蜜色宫装的沈承琪。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沈承琪,沈承君微微一愣,按理说这种场合下,若不是东宫没有正妃,连冯瑶这种侧室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更何况是沈承琪这样的侍妾。 不过瞧着她的气色红润,应该是在东宫过得还不错,整个人都丰盈了不少。 “大姐姐。”见沈承君转过头来瞧她,沈承琪娇憨的歪头一笑,脆脆声的唤了她一句。 沈承君轻轻点了点头,笑问:“头上的伤可都好了?” 仅仅是一句招呼而已,就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堂堂正妃的嫡出族妹,却跑去东宫给太子做了侍妾,这背后的隐情虽然有昭德帝与闵后下令替其遮掩,但到底还是有些闲言碎语流传了出来,供这些常年居于后院的贵妇们闲来无事打发茶余时间。 仿佛是看不到其他人带着颜色的目光,沈承琪娇娇俏俏的往沈承君身边凑了凑,声音也没刻意压低,开心道:“都好了呢,谢谢大姐姐关心 ,大姐姐,真好,以后咱们从姐妹就变成了妯娌,真好。” 噗嗤。 也不知道是谁一时没忍住忽然笑了一声,又赶紧的噤了声。原本热闹的房间忽然一下子就静默起来,显然是被沈承琪这突来的感慨给噎着了。 沈二姑娘,你这心也忒大了啊。 六皇子妃性子娴静,虽然蹙了眉,但有些话不好直说,而一旁喝茶的路绮霜可就不干了,冷笑一声便抬眸望了过去,扬声道:“沈二姑娘这话说的,安平王妃要是跟你都能妯娌称呼了,那我可都不敢嫁了。” 沈承琪脸色一白,咬着唇眼睛红红的看着沈承君。 沈承君无奈的扶额:“也罢了,她规矩懂得少,冯侧妃既然有心带她出入场合,自然是会用心教导的。” 对于这么拎不清事儿的妹子,沈承君想想也是醉了,这么明显的被人当枪使,真不知道上辈子是怎么有胆子对她下毒的。 “正是这个理呢,冯侧妃有此胸怀,实属难得。”路绮霜笑眯眯的在旁附和了一句,顺便朝着沈承君眨了眨眼睛。 两句话,算是报了你那日赠灯之情。 沈承君一怔,随即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人这小动作看在沈承琪眼 里,自然就归结成了沈承君故意联合外人让她难堪,垂下的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恨意,身子又往冯瑶的身后避了避。 冯瑶仿佛完全没看到刚才那一幕似的,稳稳的端着茶轻抿,只在沈承琪贴近她的一瞬,轻轻侧移了下身子。 六皇子妃初为人母,对所有关于育儿方面的话题都充满了求知欲,来往的贵妇们很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轮番上阵的给她讲经验,直把六皇子妃听得如醉如痴的着了迷,倒是无意识的把她们这些没啥经验的女眷们给冷落了。 沈承君也不觉得有啥不妥的,这么满心扑在孩子身上的六皇子妃,倒是比那些凉薄冷血的父母来得可爱的多。路绮霜更是懒得搭理别人不喜交际,这么把她冷落下来,她反而更舒坦。 两个位高的人都乐得自在,其他人也只好乖乖的静坐,翻不出什么动静来。 宴到中旬,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的六皇子妃脸色微红,伸手将世子递给了乳母,吩咐抱下去喂奶。 “方才是我疏忽,怠慢你了。”六皇子妃一脸歉意的朝着沈承君笑笑,这满屋子的女眷里,有地位能担得起她说一声抱歉的,也就只有沈承君一个。 第191章 出嫁从夫 沈承君笑着摇头表示不介意,跟着六皇子妃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有侍女上前来请示说,花房里培育的那株五色琉璃花开了,询问是否要请诸位贵人移步过去看看。 六皇子妃立即眉开眼笑,自家儿子满月,连花房里的花都跟着助兴,可不是该高兴么。底下的人乐得讨好她,又是一片恭维道贺声此起彼伏。 于是呼啦啦的一群人在六皇子妃的带领下去了花房。 沈承君也挺高兴,五彩琉璃花是顶名贵的一种药材,她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兴冲冲的吩咐朔月去帮她弄一株,结果被告知说药仙谷里漫山开得都是这种花,还被凌墨毫不掩饰的给鄙视了一遍。 原本凌墨也答应了有空帮她采几株回来,不成想,竟是在六皇子妃这里先见到了。 花房距离六皇子妃的居所不算太远,只需要穿过一个小花园即可,因着雪天路滑,不少女眷都相扶着行走,以免摔倒失了礼数。 沈承君扶着冬夏的手同路绮霜一路走在六皇子妃身侧,听她不时将几句孩子的趣事,对于刚刚做了母亲的人来说,即使是宝贝忽然蹬了下腿,那都是可以说上好半天的稀奇事儿。 六皇子妃说得高兴,沈 承君也乐意倾听,眼瞅着二娘就要给她生弟弟了,听着点经验以后转说给二娘也不错,路绮霜虽然觉得挺无聊的,但是跟着沈承君总比跟着其他人要强,也就勉强听着了。 正走着,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几人转过头去,只见跟在后面的女眷们此时都已经滚做了一团,你撞我我碰你的摔了一地,还有人尖叫着大喊:“有人掉到湖里去了,快去救人啊。 沈承君心里登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隆冬时分,湖面早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人这么猛地砸下去,竟是凿出了一个洞,沈承君越过人群朝着湖面望去,那露在冰外的蜜色宫装,何其熟悉。 好在,府里的侍卫来得快,人救上来的也快。 “快把人移到厢房去,先把湿衣服快点换下来,否则是要闹出大病的,再让人快些去请大夫。”六皇子妃见状,连忙吩咐道。 众女眷们早就没了赏花的心思,惴惴不安的跟着一路到了厢房,路上还不忘叽叽喳喳的推卸责任,说是哪个撞了谁,又是谁撞了谁。 躺在床上的沈承琪此刻早没了方才的活泼娇憨,一张脸冻的青紫,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抖得厉害,唇上 不见丝毫血色,颤巍巍的一张一合。 冯瑶见状,立即扬声道:“先都别吵,沈侍妾似乎是有话要说,你们都安静点,看看她知不知道究竟是谁推了她。” 房间里登时安静下来,众人全都屏息凝神,等着沈承琪说话。 “殿……风……姐……”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沈承琪苍白的唇里吐露出来,却因为抖得太厉害,模糊得听不清楚。 众人听不出所以然,纷纷有些着急,有沉不住气的女眷们开始拼凑她的话,把名字里相关的谐音全都拿出来比对。 “全都给我闭嘴!”站在床边的冯瑶脸色阴沉的忽然低喝了一声,一改平日里温婉安顺的样子,目光狠厉的扫过那些议论猜测的人:“想知道凶手是谁,就安静听她说完!” 房间里瞬时又安静下来。 “殿……请放……我不是……姐……殿……” 随着身体的回暖,沈承琪的声音也不在那么模糊,眼见着吐字逐渐开始清晰了,忽然,声音戛然而止,晕了过去。 原本还万分期待她能说出点儿什么来的众人都是一阵唏嘘的失望。 沈承君看了眼面色阴沉的冯瑶,忽然轻笑了一声,“原来冯侧妃同承琪的关系这么好, 有侧妃的亲近,想来本王妃是无需担心她在东宫的日子了。” 冯瑶转眸望过去,一脸坦然:“她既然是东宫的人,护着她便是妾身的责任,反倒是王妃,毕竟是姐妹一场,娘娘能冷眼旁观至此,妾身也是佩服之至。” 那天在东宫,两人就等于彻底撕破了脸,尤其是还当着萧睿的面,想到连着几日来萧睿对自己的态度,还有新人的入宫,冯瑶就觉得气恨,假如不是沈承君诡诈遁逃,又怎么会有沈承琪捡到便宜? 沈承君冷哼了一声,眸光轻蔑的扫过床上脸色苍白的沈承琪,下颌微杨,神情骄傲:“侧妃的意思是,难不成还想要本王妃与你东宫侍妾演一场姐妹情深?” “常言道血浓于水,即使沈侍妾不够尊贵,王妃也不该如此势力狭隘。” 冯瑶挑了挑眉,淡淡道。 “常言也道出嫁从夫,”沈承君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本王妃与侧妃不同,入了萧家的门,冠了夫家的姓,若是随随便便就与叔伯的奴妾以姐妹相称,又要将未来的妯娌至于何地?” 冯瑶脸色一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承君。这是两人相识以来,沈承君第一次拿身为位份来论事。 自古只 有正妻才能堂堂正正的冠以夫姓,沈承君这样明晃晃的比较,看似是说她跟沈承琪的不同,实际也是将她侧室的身份给扒了出来,周围的人的目光立时间都让冯瑶觉得刺目起来。 侧室,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位份更高一等的妾室。 这么明显的火药味,让一众女眷们心里好奇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纷纷避让,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先前可是好得很,现在忽然这么剑拔弩张,不少人都把视线投到床榻上仍旧昏迷的沈承琪身上。 无辜躺枪的沈承,此时已经全然人事不知,也肯定料想不到她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引得两个好友反目成仇的祸水。 “如果冯侧妃你真的这么关心那个侍妾,难道首先该做的不是让人把她的湿衣服换下来么?”路绮霜环抱着肩膀靠在门边,冷笑得望着冯瑶,忽然插言道:“至于凶手,只要人没事,慢慢查又何妨呢?” “我自然是没有路姑娘想得周全。”冯瑶咬牙开口。 在场不少人都纳闷的看着几人,明明外面都在传安平王妃跟准九皇子妃势同水火,怎么两人竟然站在同一阵线上。有反应快的立即想起似乎宫宴那天,两人还同坐一桌喝酒来着。 第192章 锥心之语 冯瑶听着那边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银牙紧咬,什么势同水火,那全都是骗你们这群傻子的,路绮霜从来都是不问缘由的维护沈承君,当年她用皇后的身份不知道打压过多少人。 也就只有自己,孤苦无依的不得不在夹缝里谋生路,那时候的路绮霜若是肯拿出对沈承君的一半用心在她身上,她又何至于青灯苦寺,虚度光阴。 这样想着,冯瑶望向路绮霜的眸光里便多了一分埋怨。 六皇子妃拧着眉,目光在冯瑶、沈承君还有路绮霜三人之间流转了几番,掩下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揣度的复杂,上前轻轻握住了沈承君的手,笑着打圆场劝道:“好了好了,路姑娘说得对,还是先让人给她换了衣服再说吧,冯侧妃想来也并非是有心冒犯,三嫂便莫要与她计较了。” 先不说沈承君对他们母子二人有救命之恩,只身份这一项,她也要站在同为正妃的沈承君这一边,更何况,六皇子因为陛下要为太子清路的关系而备受冷遇,她怎么也不会同东宫的人混做一列。 六皇子妃这样明显的偏颇,冯瑶的脸色继而又难看了几分。 其他人见状都怕不小心做了遭殃的 池鱼,趁着婢女们进来给沈承琪换衣服的空档,纷纷避让了出去。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沈承君、六皇子妃、冯瑶、路绮霜以及两名婢女。 沈承君上前状似关切的探了探沈承琪发热的额头,掩下的袖口处,幽幽寒光一闪湮没其中,收回了方才情急之下她扎在沈承琪身上的那根银针,转身正要出去,就被冯瑶上前一步给拦住了。 “方才是我一时情急莽撞了。”冯瑶深吸了口气,望着沈承君道:“妾身也是关心则乱,还望王妃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这样突来的态度转变让沈承君轻轻的蹙了眉,也懒得与她继续纠缠,淡淡说了句‘无妨’,路绮霜在一旁闻言冷哼了一声,唇边漾起嘲讽的冷笑。 冯瑶似是如临大赦般的松了口气,正欲开口对沈承君再说些什么,忽然大惊失色的看向沈承君身后,随即又赶紧慌乱的移开了眼睛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或许这就是人的一种通病。 明知道这可能是冯瑶在故弄玄虚引她好奇,但当冯瑶忽然变了脸色的时候,沈承君还是下意识的受了她的影响,随着她的视线一起转过了头。 在冯瑶身后,就只有沈承 琪躺着的那张床了。 此时,两名婢女正在动作利落的帮沈承琪换湿衣服,虽然速度很快,但两人的动作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一瞬明显的停顿,也正是这一丝空隙,让沈承君看到沈承琪白皙的手臂上,一点朱砂殷红似血,刺目惊心。 守宫砂! 沈承琪竟然至今还是处子? 沈承君倏地转头看向冯瑶,而此时冯瑶已经移开了视线,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但沈承君很清楚,冯瑶是故意引着自己去看这个的。 萧睿纳了沈承琪,却没有碰过她,所以,这就是沈承琪这次宁可舍了自己也要不管不顾陷害自己的理由?那冯瑶引诱着她去看这个的理由又算是什么。 沈承君微微眯起眼睛,刚刚沈承琪断断续续的话,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们听得模糊不清,找不到头绪,但却逃不过沈承君自小便习武锻炼的耳朵。 沈承琪说的是,殿下,求你放开我,我不是大姐姐。 锥心之语,不过如此。 不多时,大夫被人请了过来,房内的女眷纷纷避让了出去。 诊断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寒气入体,隆冬时分跌进了冰水里,对女子是极大的伤害,很可能会影响到日后 的子嗣。 听到这个结果,六皇子妃轻轻的叹了口气,吩咐人准备马车送各府女眷们回家,人是在六皇子府里出的事,他们总是要给东宫一个交代的。 沈承君也没多逗留,同路绮霜说了一声之后便向六皇子妃告辞,上了自家的马车,车帘落下的一瞬间,沈承君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握在手里的桌角竟是被她生生掰断了一块。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沈承君眼中寒光闪烁。 如果不是她及时扎在沈承琪身上的那一针阻断了她浑浑噩噩的话,今日恐怕就要栽倒这两个女人手里了。 沈承琪在六皇子府里落了水,很快就惊动了沈家上下,因着她侍妾的身份无权宣召亲眷入宫,沈家老夫人与沈二夫人就一同求到了沈承君的头上。 对此,沈承君表示同样爱莫能助,她一不是宫妃,二不是公主,自己都住在宫外呢,拿什么宣召别人进宫。 何况之前的事,沈承君早就对沈家人寒了的心,此刻都结成冰了。 拼着命都不忘栽赃嫁祸,妄图拉她下水,果然是她‘情真意切的好妹妹’。 沈家人胡搅蛮缠的闹了几天,沈承君始终不为所动,最后还是沈承琪自己 醒了过来,求着萧睿给了恩赦,让他们一家子进宫去见了个面,哭哭啼啼的又骂又闹自是不必说。 九皇子到北地赈灾一事进展顺利,昭德帝十分欢喜,人还没回来呢,就给了一系列的厚重赏赐,与此同时也没忘了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吃,昭德帝破天荒的寻了个由头,将京郊的一处温泉别院,赐给了萧桓,以免被人说成厚此薄彼。 说起别院来,沈承君名下的田产地产还真不少,都是当年和顺公主的陪嫁,遍布华晟各地。 但是鉴于这些日子一来的不消停,萧桓便打算带着自家媳妇出去散散心,便告了两日的假,让朔风驾了两辆马车,前往别院泡温泉。 因为听说京郊那边的落霞山落日极美,两人便将出发时间定在了下午,一路慢悠悠的逛过去,恰好可以看到落日美景。 萧桓兴致不错,在马车里放了棋盘,同沈承君一黑一白的执子对垒,好脾气的偶尔容许沈承君耍个赖。 冬夏在一旁美滋滋的看着,给两位主子添茶倒水,偶尔掀开车窗看到外面有什么稀奇景色,便兴奋的喊沈承君一道来瞧,顺便帮忙引开萧桓的注意力,让沈承君偷偷渡两个子。 第193章 寺院里的道德经 离开了京城喧嚣,放眼漫山的银芒耀目,大自然的美景映在眼前,美得令人心旷神怡。 到了别院,长久没人住的地方实在算不上多好,地上厚厚的积雪都没人清扫,看得萧桓忍不住皱眉。若不是提前派了人过来整理,恐怕当夜都睡不成觉。 倒是沈承君高兴得很,拉着冬夏在雪地里直蹦,幼稚的留了一连串深深的脚印,又捏了雪团乱丢,偶尔被打到了,顶着一脑袋的雪也能哈哈大笑。 看着这样的沈承君,萧桓觉得心里的那些烦恼仿佛一瞬间就被掏空了,有这样的笑容陪伴,就是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大约是下午时玩的太疯,沈承君在看落日时竟然趴在萧桓的肩膀上睡着了,等醒过来时发觉已经是第二天天亮,晨起天不亮,外面还是雾蒙蒙的一片,身边是空的,伸手摸过去,已经凉了很久。 沈承君疑惑的眨了眨眼,起身动作利落的换了衣服,披了狐裘,打算不惊动人的出去找。 结果一开门,漫天雪舞飞扬,庭院正中,颀长俊挺的身影立在一片银白里,手中挥舞着银光长剑,动作潇洒利落,漫天飞雪,仿佛都是被那 银光斩落。 门一打开,萧桓便听见了声响,眼角余光瞥到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的小人儿,萧桓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唇角一勾,手上的长剑挑起一旁闲置的软剑,朝着沈承君的放下一掷。 沈承君见到迎面而来的软剑,纵身而上,一把接在手里,潇洒的甩掉剑鞘,足下一点,便落到了萧桓的对面,手中剑光一闪,朝着他刺了过去。 萧桓抬手轻松接住,带着沈承君的手在空中转了个弯,错身靠近,两人的剑十分默契的交叠、磨合、转向,人在动,剑也在动,但始终都恰好保持着一点联系,没有过密的缠绕,也不曾分开寸许。 沈承君忽然眼里闪过一丝调皮,身子忽然一矮,手中的剑也朝着低处落,腰向后折弯,握剑的手朝着内测旋了一个弧度,萧桓欺身而上,剑追随着对方的力道,长臂一伸,揽住沈承君的腰,旋身间一同飞起,激起一片碎雪茫茫。 “好美啊。”回廊下,端着水盆的冬夏目不转睛的看着庭院里舞剑的两个人,那样完美契合的搭配,简直是世间最该受到祝福的宠儿。 “是啊,很美,真的是世间最相配的一对儿了。“ 朔月说完,好笑的抬手推了推冬夏合不拢的下巴,真是的,大冷天的,也不怕真给冻掉了。 一套剑法练完了,俩丫鬟还在感动中没回过神,那边的沈承君已经丢了手里的剑跳着脚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还捧着手直吹气,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冻死了冻死了,这么冷的天,手都要冻掉了。” 忽然转变的画风,朔月跟冬夏俩人面面相觑,觉得自己的梦忽然就这么碎了。 别院坐落在京郊,附近人烟稀少,唯一出名一点的就是附近的一个凌云寺,也就是上元节花灯会上斗灯的那个王家公子沐浴斋戒的那所寺庙,百年古寺,香火还算旺盛。 沈承君闲的无聊,听说就在附近,便拉着萧桓去古寺里面转转,因为是隆冬季节,寺里的人不多,正殿里不时传出虔诚的诵经声,沈承君深吸了口气闭上眼,静静聆听却不上前。 事实上从她重生之后就没再来过佛寺,她怕她这缕幽魂会一不小心就被打回原形,失去了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 萧桓猜不出沈承君此刻在想什么,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有时候他真的不懂他的小妻子,但也越发想要靠近。 沈承君睁开眼,便看到萧桓有些担心的望着她,随即眉眼皆弯的朝他笑了起来,重来一次,她原本想要的并不多,只要家人平安足以,却没想到前世那样所求而不得的深情,这一世却悄然降临,由不得她拒绝。 若是此时再让她抽身,怕是万万舍不得的了。 “要回去了吗?”萧桓抬手整理了下沈承君颊边的碎发,笑问。 沈承君乖巧的点点头,牵着萧桓的手准备向外走,才走了两步,就听见院墙的另一边,隐约传来一阵清朗的读书声。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诶?这是什么情况? 沈承君疑惑的停住脚步,转头去看萧桓,果然也看到他微微抽搐的嘴角。 这是哪来的天纵奇葩,跑到人家佛寺里面来念老子的《道德真经》,你这是要闹哪样啊? 相视一眼,沈承君与萧桓不约而同的朝着声音的来源地走了过去。 矮墙之后,是一排整齐而立的禅房,这声音就是从其中一间里面传出来的。 沈承君分辨了其中 一间,从窗缝儿里往里瞧,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身上裹着棉被,正闭着眼睛絮絮叨叨的念着,俨然一副神棍的架势。 沈承君忍不住笑起来,这位仁兄,幸好和尚们此时都去念经打坐了,要不即使再怎么四大皆空,他们都会忍不住打你的,你知道不。 住着人家的房子,吃着人家的斋饭,还念着别人家的经,你这样真的好意思咩。 “谁在外面?”房里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停住了絮叨,扬声问道。 哦,被发现了。 沈承君与萧桓相视了一眼,大大方方的推门而入,才一进门,就被掀起的灰尘给呛得够呛,这积灰的厚度,至少要有半年的沉淀啊。 “来者是客,坐。”那人瞧见沈承君跟萧桓的模样,仿佛一点都不意外,指了指旁边的蒲团,说道。 “不用,我们习惯站着,挺舒服的。”沈承君看了眼上面的击毁程度,看起来不比桌案上少,很是严肃的拒绝了。 那人也不坚持,目光在萧桓面上扫过,又看了眼沈承君,表情露出一丝奇怪来:“啧,不对啊,明明是有缘无分的两个人,竟然还能走到一起去,似乎是说不通啊。” 第194章 谁的诡计 萧桓闻言原本舒朗的眉头蓦地皱紧,沈承君却是心头一跳,愣愣的看着那神棍,只见他慢悠悠的起身,口中一边继续絮絮叨叨,一边从屁股底下掏出一个旧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褡裢,解开扣子,从里面一样样的摆出各种东西。 一本破的几乎没剩几页的书,一个类似手持摇铃的铁器,还有一张残破的……八卦图? 眼前这摆摊算命的架势,难道他还真的是个神棍? 沈承君上前走了两步,有些好奇的想听那人絮絮叨叨的再说些什么,可是,奇怪的是不论她距离那个人有多近,始终都听不清那人口中说的是什么,听在耳中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近在咫尺,却又始终如远隔云端。 最后,沈承君干脆不得不放弃,将目光转向了地上的三样东西上,其他两样很常见,路边摆摊算命的先生桌上,一般都爱摆几本高深难懂的书,外加一副八卦图。 可是,这铃铛似的东西,又是个什么鬼? 沈承君好奇的伸出手去碰了碰。 叮铃铃…… 铁铃铛没等沈承君的手真的碰到,忽然就发出了一阵脆响,沈承君一怔,疑惑的瞧瞧自己还隔了好几寸距离的手,又看看不停摇晃着还在 发出声音的小东西,随即轻笑出声,还真让她说对了,这还真就是个铃铛啊。 而这时,那神秘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絮叨,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盯着沈承君,里面写满了惊骇跟不敢置信。 半晌后,那书生一双骨瘦如柴的手颤抖着举了起来,指向沈承君的脸:“你……” “主子!不好了!京城那边出事了!” 还没等那书生开口说什么,朔月忽然面色苍白的从外面闯了进来,气喘着望向萧桓,虽然眼底流转着焦急,但是在看到房里有外人的那一刻,还是迅速的改换了称呼,急声道:“少爷,京里传了消息过来,老夫人今早突然病重,请您跟少夫人快些赶回去!” 萧桓脸色一变,拉起沈承君的手就往外冲,身后那书生匆忙之间喊了一句什么,两人因为速度太快,谁都没有听清楚。 回程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寺外,冬夏从里面探出头来,一见到沈承君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唤道:“小姐。” 沈承君轻轻‘嗯’了一声,动作利落的钻进了马车里,随后看着紧跟而上的萧桓,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有师父在,母妃是不会有事的 。” 虽然萧桓看着性情淡漠,但对于亲人是极其在乎的,庄妃同他曾一起在深宫中度过了那段最最黑暗漫长的岁月,母子俩相依为命的躲过了无数的算计阴谋才有了今日。 明明先前离开时庄妃还是好好的,还笑眯眯的嘱咐两人要多多相处,早日生下皇孙给她抱,怎么才两天时间,就忽然病重了呢? 沈承君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猫腻,但是凭借萧桓的消息网,应该是不会在这种事上出错的。 无论如何,萧桓不能慌。 沈承君死死的抓着萧桓的手,可以明显感觉到他手心里不停沁出的汗。正打算开口劝他两句,萧桓忽然蓦地起身,抬手掀开了车帘。 “你们随着王妃在后面走,本王先回京去看看。”说完,萧桓一个纵身跳下马车,越上了其中一个护卫的马。 “萧桓你等等!”沈承君紧跟着出来,也同样跃上一匹马,一提缰绳,快速道:“我陪你一起,让他们卸了车上的马,咱们这就轻装赶路回去!” 萧桓薄唇动了动,看着沈承君一脸坚持的样子,终究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嗓子有些干涩道:“好。” 事不宜迟,朔月等人卸了马车立即上路,原本京郊距 离京城就不远,没有了马车拖累,速度一下子就提升了很多。 只是,走着走着,沈承君忽然感觉到了不对。 沈承君很少出门,偌大的京城都没走遍,更不用说是京郊这边的路,肯定是不认得的。 既然不认得,上了马肯定是要跟着萧桓的后面走,他在哪里拐从哪里绕,沈承君一开始的时候都是满心信任的在后跟着,而且心里面也满是对宫中情形的担心,越发没注意周边的情况。 直到后来越走天色越暗,越走周边的景物越熟悉,沈承君才察觉到了不对。 来的时候坐马车,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路程,现在为了方便快捷,几人都改了骑马急骋,结果用了几乎同马车差不多的时间,竟然还是连京城的影儿都买见到,这不是太诡异了吗? 而且这条路虽然偏僻,但毕竟是临近天子脚下的官路,即使人迹罕至也不至于走了这么久连个行人都看不着,且来时一路平坦,并没有什么坑坑洼洼的颠簸,而此时一路走来,沈承君却要不停的控制缰绳,绕开地上的石头,一开始时沈承君还以为萧桓这是在抄近路,但现在瞧着,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凛冽的寒风刮得脸上生疼,一张 嘴就呛了一大口,激得胸腔都跟着闷闷的疼,沈承君紧追在萧桓的马后,发声有些困难的问他:“萧桓?我们走的是不是不对啊?” 萧桓的马速一点没变,转过头来淡淡的看了沈承君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将头扭了回去。 沈承君一怔,这还是她同萧桓在一起之后,萧桓头一次这么无视她,甚至即使是上辈子那么明显冷落她的时候,萧桓也没这么直接甩手就走过。 而紧随在他身侧的朔月和朔风同样也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甚至连跟着她的冬夏和冬舒也都没给出丝毫反应。 这就太不正常了。 别人倒还好说,也许是看着萧桓不待见自己,也就懒得搭理她。 但是冬夏是自己的人,平日里萧桓稍微做的有一点儿让她不高兴,冬夏都会第一时间蹦出来给她鸣不平,可现在却异常沉默,这样反常的状态,不知怎的,让沈承君忽然记起之前在宫里,面对瑶姬时的那种情形。 不知是不是纵马过于用力的原因,沈承君觉得手臂内侧此刻火辣辣的疼,却又不像是被肌肉拉伤的那种难受,这种情况似乎是从佛寺那里出来时就隐约感觉到了,这会儿又加剧了几分,似乎还有发热的迹象。 第195章 全都会死 撩开一角衣袖,手臂上光洁无瑕,连点儿红肿都没见到。 就在这时,前方的萧桓又在一个十字路口处调转了马头转弯,沈承君眸色一动,眼瞧着周围十分熟悉的景致,终于确定了是路线有问题。连忙加快了速度拦在了萧桓的马前。 “别走了萧桓,你这么拐下去咱们就是天亮了也到不了京城,萧桓,你怎么绕起弯来了?” 被拦住了去路,萧桓不得不勒紧了缰绳停下来,双眉紧拧的看着面前的沈承君,薄唇微动:“绕弯?” “是绕弯,你看看附近的路,已经走了好几遍了。”沈承君一边环视着周围一边道。 萧桓若有所思的望了眼四周,眉心微拧,衣摆一动,从马上利落的跳了下来,沈承君见状,也跟着下了马,打量着四周。 日落时分,地上被踩踏的反光的冰雪被斜阳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远远的铺泻而来,勾勒出一方暖暖的静谧安详。 但不知为何,沈承君就是觉得无端的心慌,似乎在这平静的背后,蛰伏着蠢蠢欲动的魇兽,随时准备着破土而出,会在一瞬间将这所有的一切吞吃入腹 “阿君?”忽然,走在前边的萧桓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 沈承君下意识的就出声答应着,抬眸询问的看向萧桓,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结果抬头看过去才发觉,萧桓并没有在看她,而是目光清浅柔和的望着另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的尽头,只是一片空旷的雪地。 “萧桓,怎么了?你在……”沈承君奇怪的朝他走了两步,还没等说什么,就见到萧桓忽然脸色一变,朝着那个方向径直大步走去,口中急声道:“阿君,那边不能过去!回来!” “萧桓!别过去!”似曾相识的一幕忽然让沈承君一瞬间明白了眼前的状况,伸手就去拉萧桓的袖子。 结果手还没来得及碰到萧桓的衣角,一道劲风就狠厉的朝着沈承君的手袭了过来,剧痛随之而至。 沈承君本能的抽手向后一闪,到底是没能完全躲过去,手臂被凌厉而来的鞭尾重重扫到,登时在她胳膊上抽出一道明显的血痕。 与此同时,萧桓回头淡淡的看了沈承君一眼。 那一刻,沈承君如坠冰窟。 萧桓头也不回的朝着那看似一片旷野的地方纵身而去,朔风几人也毫不犹豫的跟上,竟无一人因为沈承君的受伤而停顿半分。 这种情况,与上一次在皇宫升平苑里面对瑶姬 的情况何其相似! 沈承君咬咬牙,也顾不上手臂传来的痛楚,紧紧的追在几人身后,试图再次拦住他们。 “嗡——” 就在这时,凌空传来一声兵器交接的钝响,沈承君心里不自觉的沉了几分,身在最前方疾奔的萧桓忽然身形一顿,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一般,脸色倏地大变,紧随在他身后的朔风和朔月两人也都跟着大惊失色,伸手便抽出腰上的佩剑双双朝着前方刺去。 两人剑尖所指,竟然是萧桓! 与此同时,冬青、冬舒还有其他随行的护卫也都一改之前的情状,纷纷掏出兵器来,竟是先对着虚空胡乱的比划了几下,然后就朝着自己人攻去! “你们都清醒一点!”沈承君心里大惊,飞身落入战圈想要阻止他们内斗,想起之前在升平殿跟御花园里那一幕,她也试图用自己的意志力唤醒这些失去了理智的人,但是无论她多努力的去冥想,也不见这些人的动作有丝毫迟缓。 当然,也不算是完全的毫无效果,至少这些人相互攻击的时候,都会刻意的避开她,十分默契的将沈承君屏蔽在了战圈之外。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沈承君只好不停的穿梭在众人之中,不时 的用自己去抵挡住双方的攻击,避免他们彼此伤害,但即使众人都是下意识的避开对沈承君的攻击。 然而,毕竟刀剑无眼,有些时候他们来不及收回的招式还是不可避免的要往沈承君身上招呼,因此沈承君既要阻止两边的厮杀,还要注意保护自己。 这时她无比后悔当日不该那么果断的拒绝瑶姬,至少该从她那里多问一些自保的手段也好啊,眼下这种情况,就由着她这么一直做移动的肉盾,他们是暂时安全了,但第一个累死的肯定是她! 等她累倒,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互相残杀。 沈承君越想越着急,身上也逐渐有些挂彩,一开始手臂上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处还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到最后身上的伤逐渐增多,反倒是疼痛感越来越弱了。 血液风干之后的黏合在身上,让沈承君出手的动作都有些不顺畅,奇怪的是,先前不见伤口却又发烫的地方,此时被血液侵染后,竟升起一丝淡淡的清凉,倒像是上了药似的。 沈承君有些惊讶的扫了眼被鲜血染红袖口,难道她的血还有这种神奇功效? 只是眼前的情况也容不得沈承君再多想,随着时间的推移,萧桓等 人的攻击越挫越勇,沈承君的体能的消耗得很快,眼瞧着逐渐开始应付不来这些人的厮拼,一个转眼间的松懈,萧桓便一剑刺进了冬舒的右胸! 一直跟冬舒配合着的冬夏也不甘示弱,横手一刀便砍向萧桓的左臂,沈承君赶紧飞身到萧桓这边,抬剑拦住了这一击。 乖乖,这么一刀下去,萧桓的半幅手臂可就没了! 她这么一走,那边朔风的情况没了人压制,很快又迅速杀成一团。 再这样下去他们全都会死。 沈承君一边阻挡着众人的攻势,一边焦急的思索着对策。这么你来我往的杀杀打打,拼的全是自己人的性命,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根本连影子都没露出半分,就占足了便宜! 怎么办! 天色渐渐越来越暗,沈承君奔波在众人之间,大冷的天却硬是累出了一身的汗,即使是这样拼尽全力的折腾,萧桓等人的身上仍是添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伤,最严重的就算冬舒,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 沈承君也渐渐开始体力不支,抬剑阻挡双方攻势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迟缓,顾及了这边就要错过另一边,甚至是越着急越混乱就越容易出错,身上挂彩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第196章 老妖怪 就在这时,沈承君脚下忽然被石头绊住,一个踉跄便直直的朝前扑去,险些没撞上朔月迎面而来的剑尖。 躲开了这致命的一下,沈承君扶着被崴到的脚踝迅速的想要爬起来,方才那一下她几乎已经听到了自己骨节错位发出的咔哒声,结果手下尖锐的触感让她起身的动作倏地一顿,惊讶的低下头看了过去。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莹白的雪光倒映着上空一轮圆月,视线之内倒是十分清晰。被握在手中的东西原本因为被埋在雪里看不清楚,这会儿横在沈承君的掌心上泛着丝丝的银光,竟然是几根十分坚韧的丝线! 这种特制的银丝线沈承君曾经在戏台上见过,是匠人们表演傀儡戏时用来控制傀儡娃娃最长用到的工具,不仅质地坚韧耐磨,且灵活性十分好。 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埋在雪地里,压在石头下面! 想到这一路上莫名出现的许多块石头,沈承君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试探着去翻检距离她最近的另一个石块,果然在下面同样埋着这种丝线! 就在这时,沈承君忽然发现距离自己不远的一个石头忽然动了动,紧接着 身后传来钝器扎入体内的闷响,沈承君霍得回头,只见一道寒光飞快的没入朔月的胸口,而执剑的那端,是神色漠然的萧桓! 紧接着,又是一块石头动了,几名暗卫同时将剑尖对准了萧桓! 脚踝动弹不了,沈承君干脆双手撑地使劲朝着那块动了的石头扑了过去,伸手一把抓住压在底下的那团丝线,抬剑就是狠狠一斩,削铁如泥的剑锋立即将丝线割裂成了两段,与此同时,那面的暗卫们执剑刺向萧桓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果然是这样! 找到了关键的沈承君飞快的故技重施又扑向另一块石头,准确的找到底下压着的丝线,动作利落的又是一剑! 此时她已经来不及去细想这些傀儡丝是怎么操纵了石块儿控制了众人的,满脑子都是把这些诡异的傀儡丝全都斩断,这是他们最大的生机! 随着沈承君不停斩断丝线的动作,那边几人停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沈承君心中暗喜,一鼓作气的连续翻了不少石块,眼瞧着即将大功告成,空旷的雪地上空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叫声,震得沈承君胸口忽然一阵闷痛,喉头瞬时泛起浓浓的腥甜,一 口血便喷了出来。 一道沙哑难听饱含着怒气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好个嚣张的女娃,竟敢擅动老身的傀儡丝,看我不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做成我的傀儡木偶!” 说罢,狂风席卷,仿佛是顺应着来人的怒气,翻滚着扑面而来。 沈承君强忍着胸口翻腾的痛楚,手上斩断丝线的动作不停,冷笑:“你用这种损阴德的方法害人,难不成我就该心甘情愿的受着?藏头露尾,卑鄙小人!” “放肆!” 那人闻言后怒气更盛,一声怒喝之下,风雪乍起,临空而降一道黑色身影,一身都被包裹在浓黑的袍子里,看不清楚面容,只露出一双寒光奕奕写满阴毒的眼睛,隐约可以看出是个女子的身形,手里的一截乌黑蛇鞭缠绕在她的胳膊上,嵌在鞭身上面的利刃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甫一落地,对方扬起鞭子就朝着沈承君的方向狠狠抽了过来。 沈承君用剑砍断银丝的动作因为这突来的一击不得不后退少许,凌厉的鞭尾在雪地上扫出深深的一道沟壑,激起的雪沫扑了沈承君满身满脸,而方才还摆在地上的石块,因为 撞上了乌鞭上的寒刃,竟在一瞬间化作了粉末,可见其力道之猛。 沈承君心里一惊,若是方才反应稍微慢上半分,这石块的结局恐怕就是她的下场,她可比不上这东西结实。 另一边的打斗仍在继续,沈承君飞速的望了一眼,因为方才大半傀儡丝都被她砍断的关系,被操控的迹象也逐渐减轻,几人的动作明显迟缓中带着几分举棋不定,倒是因此没谁再受伤,只是,仍然无人关注到这一边的情况。 显然她斩断的丝线还是不够! “丫头,你若是肯告诉我,你是怎么躲开老身的幻境秘法的,老身可以饶你一命。”黑袍人低哑难听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是在废铁上来回摩擦一般十分刺耳,包裹在黑袍之中的纤细身形略显佝偻,应该是个年纪不小的女人。 沈承君懒得理她,趁着没有攻击的空档,再次扑向另一边的石头,她很清楚自己孤立无援不是这人的对手,若是能把萧桓等人解救出来,还尚有一线生机。 “能不受幻境操控,还能识别出老身的傀儡丝,这么好的材料,真是好多年都没遇到过了。” 那人瞧着沈承君利落的动作, 竟忽然笑了,笑声比之方才说话的动静还要难听几分,半人半鬼,简直跟鬼哭狼嚎有一拼。 沈承君握着剑的手抖了抖,这种老妖怪连笑声都掺了内力在里面,震得她胸口一寸寸的抽疼,下手的力气也跟着弱了许多。 “哼,好个不识抬举的臭丫头!给老身做傀儡,可是你几辈子都修补来的福分!” 显然是沈承君的无视惹恼了对方,那黑袍人盛怒之下又是一鞭,这一回不同于先前的留有半分余地,月色下那乌鞭仿佛是一条灵巧的毒蛇,直扑猎物,四周的利刃兀自旋转,寒气森然。 沈承君堪堪将一截傀儡丝砍断,攻击便呼啸而至,来不及起身便将整个人蜷成一团,在雪地里飞快的打了个滚,想要躲过这一击,但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只见那人空置的左手忽然抬起,朝着地上躲闪鞭子的沈承君射出一道寒芒! 堪堪护住胸口躲开这一鞭,腿却被鞭尾抽到,疼得沈承君倒吸了一口气,还没等松缓一刻,这一道攻击便呼啸而至,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噗哧! 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在寒风呼啸的雪夜里越发清晰明显,仿佛响彻了整个夜空! 第197章 幻境迷林 “萧桓!” 眼瞧着那一刀避无可避,沈承君干脆将身体尽最大的程度扭向旁侧,护住了身体要害的同时,也做好了承担这一击的准备。 结果,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沈承君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被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紧接着身体迅速被翻转过来,她被压进了雪地里,耳边传来利刃穿过身体的闷响,一瞬间在脑中放大了无数倍,感觉到背后一阵温热粘稠缓缓蔓延。 “萧桓!”沈承君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快速的扭转过身子,面前放大的俊颜是她最最熟悉不过的一张脸,眸光死死的锁在她脸上,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后怕。 “你怎么会过来的!谁准你过来的!” 沈承君眼睛通红的看着萧桓苍白失了血色的脸,蔓延在手上越来越多的黏腻让她几乎发疯,明明还有不少傀儡丝没有被她斩断,萧桓怎么会挣脱了控制跑过来替她受这一击! 萧桓勉强扯了扯唇角,轻轻呼了口气,手探进里袖内绕出一个细长的竹筒,指尖一挑,勾住内里不起眼的丝线,砰地一声一道焰火冲天而上,绚烂了半个夜空。 他刚恢复一点清明就看到这让他肝胆 俱裂的一幕,毫不犹豫就冲上来替沈承君受了这一下,也幸好他清醒了,否则这一下落在沈承君身上,他一定比此刻还要疼上百倍千倍。 沈承君眼里的担忧跟心疼让萧桓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哑声道:“傻瓜,我没事。” “你别说话!”沈承君一手捂着萧桓的伤口,一手环抱着他,迅速扯下腰上的荷包,抽出几根银针给他止血。 “哼,不过雕虫小技,想给你同伴报信,也要看老身我肯不肯放行。”黑袍人不屑的睨了一眼消失在天际的光亮,狂妄冷笑:“何况即便是再来多少人,也不过白白送死,走不出我的幻境迷林。” 萧桓脸色很难看,刚才那一下他伤得很重,对方这么胸有成竹的话,刚才的信号烟花应该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沈承君的手,无论如何,他都会拼命护住她的,大不了,也就是殊途同归。 “呵,好一对亡命鸳鸯,老身真是要被你们俩给感动了,能靠意志摆脱幻境的控制,也算不负华晟战王的盛名,要是今日便命丧在这荒郊野外,也着实可惜了。”那黑袍人扭曲的大笑,身体一颤一颤的,抬手指了 指沈承君,诱惑道:“只要你亲手杀了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将她当初傀儡木偶送给我,老身就给你一条活路,如何?” 萧桓失了血色的唇紧抿,伸手揽着沈承君的腰将她扶起,轻轻推到身后保护,眸光清冷的注视着对面,毫不犹豫的道:“你、休、想!” 说罢,寒光剑一横,气聚剑身,一剑朝着那道黑影直劈而下! “哼,不识抬举。”黑袍人冷哼一声,闪过萧桓的一击,再次举起了鞭子,朝着两人挥过来。 萧桓再度横剑迎上。 沈承君趁着这个空档又找到一块压了傀儡丝的石头,飞速的将其斩断。 虽然萧桓现在看起来并不落下风,但沈承君和清楚,他身上的伤很重,已经是竭力硬撑,假使没有其他人的辅助,两人今日不是被黑袍人斩杀炼做傀儡妖物,,就是气竭力尽而死。 黑袍人内力不浅,但显然并不擅长这种近身攻击,鞭子用的虽然灵巧,但翻转处偶尔也会出现一丝空档。 萧桓是何许人,一丁点的破绽就立即被他抓住,这种时候最要紧的就是速战速决!忽然暴喝一声,弥天盖地的剑势直袭黑袍人的左胸。 沈承君手上动作不停 ,但眼睛始终不肯离开萧桓,眼瞧着萧桓一击得手,那黑袍人怒吼了一声,身上一瞬间浮出浓黑的雾气,在月光下幽幽暗暗,四周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分。 “糟了!”沈承君瞳孔一缩,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双手狠狠一拍地面,借着力道飞身而起,直直的扑向萧桓。 与此同时,萧桓刺进黑袍人身上的剑被他狠狠抽出,鲜血飞溅,须臾之间,一片黑色顺着伤口弥散开来,连带着同鲜血一起涌出的,还有数不清的黑色小虫子,径直朝着萧桓飞扑了过去。 虽然不确定那是些什么鬼东西,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萧桓神色一凛,纵身向后急退,但他退得快,那些虫子追的更快! 眼看着那些小黑虫就要碰到萧桓露在衣服外面的手,沈承君的身形也到了萧桓的近前,在那些虫子贴近萧桓的一瞬,挡在了中间! “阿君!”萧桓吓得胆都快裂了,一把将沈承君搂进怀里,紧张地抓着沈承君的手,上下打量,试图找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虫,着急道:“伤到哪里了?哪里疼?啊?” 沈承君被晃得好晕,迷蒙蒙的抬抬手,也低头看了眼自己, 诚实的摇头:“一点都不疼。” 真的不疼,她已经做好了被那些虫子啃咬的准备了,结果除了感觉到有什么撞到了自己身上,其他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最先尖叫的人反而是对面的黑袍人,纤细的身影在黑袍子里乱颤,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沈承君和萧桓也都发现了不对劲,那些本该冲向萧桓跟沈承君的黑虫子,竟然都在撞到沈承君的那一刻,仿佛是被风干了一般,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堆标本,尸体干巴巴的落了一片,在莹白的雪地上分外显眼。 就这么死了? “所以,你是鸾凤的巫师?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沈承君微眯了眼睛看着地上,脑海里忽然想起瑶姬那天在天香楼里说过的话,鸾凤国的所有巫蛊幻术,对于血脉传承的少君,都是无效的。 “哼,可恶的丫头,凭你们也配知道老身是谁,你敢伤了我的宠物,我要你拿命来抵!” 黑袍人发狂的望着沈承君,阴冷的眸子变得通红,地上原本压着丝线的石块忽然一瞬间迸裂成碎粉,那些银丝线也跟着根根寸断,朔月等人倏地吐出一口血来,纷纷倒在了地上。 第198章 太诡异 狂风肆虐,暗涌着弥散着淡淡的死气。 萧桓身体微晃的用剑支撑住,紧握着沈承君的手,随时预备着将她揽进怀里保护,方才的打拼再一次撕裂了沈承君为他才止住了血的伤口,加重了病势。沈承君也用力的回握住他的手,随着寒风越来越紧,两人的呼吸也越发急促。 黑袍人的左手缓缓抬起,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忽然聚齐了浓稠的黑雾,缭绕环饲。方才还遍布满地的黑虫尸体,这会儿全都在疾风里化作了点点飞回,连个渣都没剩。 “两个小娃娃,就用你们的血来祭奠我的宠物!既然不肯做傀儡,那老身就送你们一对鸳鸯尘归尘土归土,一道轮回去!”黑袍人狰狞的大笑,袍裾飞扬,忽然身上的黑袍寸寸裂开,露出里面一张极为惨白恐怖沟壑遍布的脸,双臂忽然高举,无数黑雾夹杂着风暴朝着两人滚滚袭来。 漫天卷起的碎雪迷得人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沈承君伤了腿运不起轻功,萧桓伸手揽着她的腰以轻功跃至半空,躲开迎面而来的雪雾,甫一落地,两人便觉得脚下一阵剧烈震动,两人险些站立不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 时,眼前的雪雾忽然间尽数散开,露出黑袍人诡异扭曲的脸,从她身后渐渐升起的黑烟凝聚成一只猛兽的形状,张开了血盆大口,凶猛的朝着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萧桓横剑去挡,结果那团黑影根本就不是实质的东西,剑刺了过去,也只是将它的身形掏出一个黑洞,不过转眼之间就愈合了起来,偏偏它又能造成实质的伤害,黑雾所过之处,泥石瓦解,寸草不留! “该死!那是什么鬼东西……”萧桓低咒了一声,向后急退了两步,对付这样一个根本连实体都没有的怪物,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丝毫胜算。 那黑影紧追不放,血盆大口朝着萧桓飞扑,打定了主意要将其吞噬,萧桓运着轻功躲避,却快不过那影子的御风飞行,黑乎乎的巨口就朝着萧桓咬了过来。 即使知道作用不大,但萧桓还是不得不抬剑去挡,削铁如泥的宝剑没入黑影的巨口,竟然转瞬之间就化作黑水,被腐蚀个干净。 “哼,无知小儿,既然这么急着送死,老身就成全你!” 黑袍人见状扬天大笑,那黑影也随之张大了口狂笑,呼呼旋风从那口中喷将出来,力道之猛,将萧桓狠 狠的吹了出去。 沈承君见之大惊,手中长剑直直朝着那巨兽扔去,一边纵身运气去接萧桓,然而,那一击也只是逼退巨兽一瞬,转眼之间那黑影恶兽便重新对着萧桓穷追不放,沈承君接住萧桓的那一刻,那黑影也到了近前。 “受死吧!”黑袍人狂怒的声音暴起。 沈承君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那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她咬扑过来,滚滚热流里混着浓浓的腥臭气,带着吞并世间一切的恶意。 萧桓被方才的气浪打到,胸口血气翻涌根本用不上力气,眼见着杀机就在眼前,焦急的催促沈承君离开:“阿君,放开我,走,快走!” 沈承君苦笑着摇头,生机已尽,说没有不甘遗憾那是假的,她还没有做到护持家人平安,还没有铲除上一世悲剧的幕后黑手,可她就是一丝想离开的想法都没有。 也罢,能够与萧桓这样同归一处,总也算圆了上辈子一世的梦了。 够了。 想及此,沈承君不仅没有放开,而是将萧桓抱得更紧。 黑兽瞬息而至,张着血盆大口就朝着两人兜头而下! 即使在心理上早已经视死如归,但眼瞧着自己即将葬身兽口,沈承君还 是忍不住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吞的感觉实在是太不美妙了。 砰—— 就在沈承君以为自己这次跟萧桓两人死定了的时候,忽然,巨大的一声爆响,碎雪漫天零落,周遭的一切随之归于寂静。 沈承君与萧桓两人一同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胸口处翻涌难过得厉害,一口血呕了出来,眼中还残留着几分震惊。 萧桓挣扎着扶住她的胳膊,眼中因先前沈承君擅做主张的薄怒还未退尽,此刻却已经被担忧跟惊讶所取代。 不过眨眼之间,那样凶狠霸道的黑团就这么烟消云散连渣儿都没剩,对面先前还威风凛凛的黑袍人此时也仿佛受了重创,忽然就倒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太诡异了。 沈承君也惊魂未定的摇了摇头,诚实道:“我也不知道。” 就在方才,她以为自己会葬身兽腹的当下,她拼尽全力推开了萧桓,直面凶兽的一瞬,沈承君觉得手臂上先前发热的地方忽然变得十分滚烫,仿佛是从内而外要被灼烧起来一般竟不能忍,让她不由自主的抬起胳膊去抵挡那凶恶的血盆大口。 紧跟着满眼金光乍现, 那穷凶极恶的黑团忽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湮没消散了。 沈承君疑惑的掀起衣袖看了眼尚有余温的胳膊,那里依旧很难受,但是,除了比周边的皮肤略微红了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因着黑袍人受到了重创,先前被她用幻术控制住的朔月冬夏等人此时都没了依附,渐渐的逐一恢复了神智,此刻均眼神有些迷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四周。 “天啊!小姐!”冬夏惊呼一声,捂着胳膊上的伤踉跄的朝着沈承君跑过来,盯着她使劲的看:“小姐,你伤到哪里了?腿吗?那脸上怎么会有血?这群该死的杀千刀的刺客!” “我没事,先去看看那个人吧。”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沈承君想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好询问的望向萧桓。 萧桓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方才那种情况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死境,对方完全没必要跟他们再使诈。 刚刚的一场恶斗,众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以冬舒被横穿胸口的剑伤最为严重,即使此刻没有了幻术的控制,仍旧没能苏醒过来,沈承君第一时间用银针为他延缓了伤势,确保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第199章 金凤之身 冬夏算是几人之中伤势最轻的一个,得了沈承君的吩咐,便扶着沈承君走到了黑袍人的面前,目光凶狠的瞪着这个始作俑者。 此刻的黑袍人早就没了方才的嚣张,正奄奄一息的躺在雪地里,口中不断有血沫冒出来,喉中咕噜噜的作响,本就凸出的眼球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盯着沈承君。 “真丑。”冬夏拧着鼻子白了眼地上的人,一脸嫌弃道,她原本是打算过来再给她补一刀的,不过瞧着这人的样子,不用补刀也是必然活不成的。 再添一刀了结她,那才是便宜了她。 “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沈承君俯视着地上已经开始浮出死气的黑袍人,稍作迟疑,抬起手里的银针,在她的身上几处重穴迅速的刺了几下,以免对方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 然而,那黑袍人仿佛听不见沈承君的问话一般,只死死的盯着她看,喉咙一鼓一鼓的,也不肯开口。 冬夏脾气暴,见众人都因为这个混蛋挂了彩,此刻哪里还忍得住,一脚就狠狠踹在了那人本就难看扭曲的脸上,厉声喝道:“没听见我们家小姐在问你话吗?还不快说,姑奶奶宰了你个丑八怪! ” 这一脚下去的力道不小,踢得黑袍人一口乌血喷了出来,身体缩成一团剧烈的咳嗽着,嘴角却十分诡异的咧开,大笑了起来,猩红的眼睛始终望着沈承君,口中仍旧不断的涌出浓稠的血来:“原来是你……竟、竟然是你……哈哈……不亏……不亏……” 冬夏本来还担心自己刚才一脚把人给踹死了,这会儿气急的恨不能上前再补上两脚,恶狠狠的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长得不像人,就连人话也都听不懂吗?” 那黑袍人疼得直抽搐,脸上的笑容却越散越大,咳嗽着道:“原来是藏在……藏在华晟……金凤之身……天命之女……哈哈……陛下……我找到她……” “你个疯子!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人话!”冬夏抬起腿来又是一脚。 黑衣人又吐了两口血,费力的仰起头死死的盯着沈承君,仿佛是要把人从眼睛里吸进去一般。 冬夏看得心里一慌,想也不想抬起剑便朝着黑袍人狠狠刺了过去,直直扎在她胸口处! 沈承君联想到方才萧桓刺她那一剑的后果,连忙把冬夏抓回来向后快速闪避,不过这一回,黑衣人的身体里并没有像之 前那样再涌出虫子来,流出的只有浓稠滚烫的鲜血。 “陛下……我找……找到……” 黑袍人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费力的伸手朝着沈承君抓去,干瘦的手指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最后歪了歪脖子,停止了呼吸。 就在她死去的一瞬间,身上的皮肉须臾之间干瘪萎缩,就同那些忽然风干的虫子一般,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副干尸,寒风一吹,竟化作飞灰,湮没不见了。 “妈呀,这是什么东西!”冬夏吓得赶紧往后一跳,小丫头脸上血色尽失的瞧着空荡荡的雪地,那里还残留着黑袍人的血迹以及被她身体压出来的雪坑,但那个前一刻还活生生踢得到打得到的人,就这么眨眼之间灰飞烟灭了? 冬夏后怕的抓着沈承君的胳膊,战战兢兢道:“小姐,这太邪门了啊。” 沈承君淡淡的看了冬夏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强敌已死,众人皆是松了口气,萧桓坐在雪地上打坐运功,片刻后才抬眼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最近的可以借宿的地方是哪儿?” 因着黑袍人的影响,这条路根本不是回京的路,甚至距离他们原本的别院也十分远,以众 人伤势的状况,是不可能原路返回了,若是就这么在雪地里过这一夜,注定是要伤上加伤。 萧桓这句话肯定不是问沈承君这个不认路的人了,朔风垂眸略想了想,禀道:“应该距离制灯的王家不太远。” 王家。 萧桓略微思考了一下,揣度了一番去王家养伤的可行性,半晌后从袖中重新又拿了一管烟花出来,紧跟着眉心拧紧。 因着方才的那番打斗,他的衣服被雪水、汗水跟血液浸湿,放在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无法幸免。 萧桓其实早有所料,但还是多少抱了一丝希望,毕竟他们这些人中除了沈承君,恐怕没人有体力策马而行了。 “王爷,冬舒跟朔月的病情耽误不得。”朔风见状忍不住道。 众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隆冬时节,就是普通人在雪地里过一夜都要去掉半条命,何况这里的人伤的伤昏的昏。 “不如……”沈承君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结果她刚一开口,萧桓就已经冷着脸色先一步打断她道:“我答应你去,难道你找得到路?” 这样大雪茫茫的深夜,沈承君连王家在南在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把人找过 来,何况万一还有伺机而动的刺客隐藏在某处要怎么办。 萧桓本身就受了不轻的内伤,这一激动立即牵动了伤口,捂着唇连着咳了几声,额上跟着浮起一层冷汗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承君连忙摇头,咬着唇背过身去,从里衣的口袋里取出贴身的一个荷包,犹豫了一下,递给了萧桓。 “我并没有独自过去的打算,就这么留下你们我也不放心。” 他们这些人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再遇到埋伏,假设对方是鸾凤的巫师,那她即使战斗力不够,某些天赋上还是可取的。 萧桓有些疑惑的接了过来,扯开那个明显陈旧的布包,里面露出的是一支细长的竹筒,熟悉的造型,熟悉的颜色,除了似乎有些陈旧,与先前那些被浸湿了不能用的信号烟花几乎一模一样。 朔风在一旁瞧见,大笑着长长的松了口气,抚掌道:“还是咱们王爷英明神算,给王妃留了这么个后手,要不咱们可都要把命丢在这雪地里了。” 萧桓目光复杂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没有理会朔风,而是眸色沉沉的看着沈承君,又递回到她面前,淡淡道:“我没什么力气,你来。” 第200章 无处不在的狐狸 沈承君不疑有他的接了过来,手指灵活的挑开最上面层层落落的伪装,勾出最隐蔽的那条细线,将顶端朝上轻轻一拉,一道绚烂的烟花便从她手里向上冲了出去,在半空中明亮的炸开。 萧桓默默无声的望着沈承君十分熟练的动作,失了血色的薄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开口。 做完这些,沈承君估计着冬舒身上的银针也该到了拔出来的时候,起身行至冬舒身边,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银针移出,完全没有察觉到在她身后,萧桓定定的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眸光复杂难辨。 不过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城外面萧桓的人便顺着烟花的方向找了过来,见到这边惨烈的情况,着实被吓得不轻,萧桓让他们先将受伤的人抬进马车里医治,下令今夜去距离这里最近的王家山庄借宿。 得了吩咐的众人开始有条不紊的移动伤员,沈承君不放心其他人来挪动萧桓,准备亲自上前来扶着他上车,结果萧桓并没有动,仍旧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摩挲着手里已经空空的竹筒,仰着头目光沉沉的望着沈承君问她:“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沈承君一 怔,伸出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她猜测着萧桓说这话,是不是因为刚刚的那场诡异的逆转,瑶姬说她身负冥血教的传承,是可以抵御一切幻术的存在,刚刚的那一幕,或许就是因为这个。 可是,要怎么跟萧桓解释这件连她都觉得荒谬的事儿?沈承君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默默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 “没有,那好。”萧桓忽然低笑了一声,手里的竹筒往旁边雪地里一丢,也不要人扶持,拄着空了的剑鞘便摇摇晃晃从地上强撑起身,结果没等站稳身形便是一个踉跄,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整个人轰然了倒下去。 距离这里最近的王家,正是上元节花灯会里同赵家斗灯的那一户人家,叩门者才一亮出萧桓的腰牌,对方便毕恭毕敬的将众人给迎了进去。 瞧那管事同朔风等人十分熟悉的样子,沈承君不用猜也知道,这王、赵两家的花灯比试,萧桓肯定也是插了一手进去的。 还真是无处不在的狐狸。 萧桓伤势本就严重,撑着一口气等到了援军的抵达,这会儿总算是放松了戒备,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沈承君吩咐王家请来的大夫去 照顾其他伤员,亲自替萧桓处理了伤口,又行了针喂了药,一直折腾到天色蒙蒙亮,才在丫鬟的服侍下简单洗漱处理了自己的伤,继续守在萧桓的床边,以防突发事件。 期间冬夏等人看不过去,分别来劝沈承君回去休息,都被她摇头拒绝。 因着情形特殊,沈承君派人第二天先给沈家送了信,沈戎立即让人探听了宫里的情况,亲自来王家看了闺女的情况,并告知说,庄妃的确是病了,但并非外面传说的那般严重,只是偶感伤寒高热不退,王府管家已经请了凌墨出山,暂无大碍。 沈承君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更加起疑,显然这是有备而来的刺杀,究竟是萧桓的手下里出了奸细,还是对付故意混淆了萧桓信息网的视听,让两人险些着了道,还是要等萧桓清醒后才能细查。 听取了沈戎的意见,两人遇刺一事,暂且不易宣扬,众人先都安顿在王家养伤,沈戎抽调了身边的亲卫过来保护,因着冬夏受伤的关系,顺便将府里的冬青送来照顾沈承君。 萧桓这一睡,便是两天两夜才苏醒。 阳光透过窗棂渗入房间,紫金香炉里袅袅的青烟驱走 了恼人的药气,沈承君晕乎乎的计算着时间,估算着差不多该到了给萧桓换药的时辰。 一旁冬青有些不赞同的瞅着沈承君,实在不理解自家小姐非要这么亲力亲为的折腾自己,这才两天而已,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萧桓迷蒙间感觉有只温凉的手探入了他的里衣,他便抬手将其抓住,双眼倏地睁开,迸射出凌厉的眸光。 沈承君最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两天两夜没合眼,头晕乎乎的。倏地手腕一痛,被萧桓用力扯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倾跌到他胸前,沈承君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你醒了?” 停下了给他换药的手,沈承君惊讶的看着萧桓,抬手探上了他的额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烧也已经退了,还是师父的药最管用。” 萧桓拧了拧眉,方才的动作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连带着全身上下都在疼, 顺着那双手的力道靠在软垫上坐起身,四周望了一眼,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问道:“这里是王家?” “对啊,是王家,母妃的病如今已经好转,你这样回去反而让她老人家忧心,这里安静,养伤也好,我就做主让他们都 留在这边休整了。”沈承君点点头,给萧桓掖了掖被角,问道:“师父推测说你大概这个时辰醒,先简单吃些东西再用药吧。” 萧桓轻轻‘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被沿上来回摩挲了几下,黑眸静静望着走去门口的沈承君,几天不见,她消瘦了许多,方才轻轻一瞥,就瞧见她双眸里布满了血丝,样貌也添了几分憔悴,倒是难得的露出几分柔弱来。 沈承君吩咐完冬青去取炉子上温着的药粥,一转头便见萧桓这么直直的盯着自己,有些好笑的扬唇,走过来倒了杯温水递给萧桓,在他的床边侧坐下,笑问:“瞧什么呢,才睡了两天就不认得了?” “嗯,是有些不认得了。”萧桓望着沈承君如花的笑脸,就着她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 沈承君脸上的笑容一僵,诧异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看向萧桓。 萧桓修长的手指勾着被角绕了两绕,半晌才道:“你的腿上有伤,应该好好歇着,让他们来照顾我就可以了。” 方才沈承君起身走去门口的样子,虽然竭力表现出正常轻松的样子,但他还是看出她脚步里有几分不稳。 第201章 何必遮遮掩掩 “我没事啊,反正躺在床上也闲不住,还不如守着你。”沈承君垂着头拨弄了两下腰上的玉佩,眸光闪闪的开口,指尖轻轻一个用力,玉坠下流苏就缠成了一团。 萧桓定定的看着沈承君,明显消瘦的脸颊让他有些心疼,半晌才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凌先生怎么说?” “师父说你暂时适宜静养,最好就先不要挪动地方,让你委屈下,多在这边停一停。”沈承君学着凌墨的语气慢条斯理说了一遍,然后弯弯唇:“我和爹也是这么觉得,这回来的刺客势头不小,你暂时不露面也好,且先看一看朝中的动静。” 萧桓皱眉:“岳父知道了?” “嗯,我让人通知了爹。”沈承君点点头,将手里空了的茶杯放到矮桌上,解释道:“这次咱们临时决定回京,路上的埋伏显然有备而来,我担心你的信息网出了疏漏,就先让人去找了我爹,听爹说,母妃只是偶感风寒,并没有到了急诏你回京的地步,这中间恐怕是有人故意取巧。” 萧桓薄唇微抿,皱了皱眉,“太劳烦岳父了,方才出去的那个侍女,好像也是你娘家的人?” “是的,冬青和 冬夏、冬舒一样,都是自小陪我一起长大,”沈承君想起当初因为冬青不待见萧桓,就把她丢在娘家的事儿,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朔月、朔风他们都受了伤,冬青懂些医术,爹让她过来帮忙照顾。” 萧桓许久才道:“朔风他们怎样了?” “有师父在呢,你就放心吧,”沈承君有些嗔怪的白了萧桓一眼,笑道:“朔月朔风今早还过来看过你,都没有你伤得重,就只冬舒跟你的伤需要再卧床一段时间。刚才冬青出去取粥,他们应该也都得到消息了,过会儿应该就会来看你。” 正说着,冬青便端了清粥过来,沈承君连忙伸手接过来,端着粥用勺子翻了几下散散热气,舀了口送到萧桓嘴边道:“来,先吃些东西,一会儿好用药。” “不必这么麻烦。”萧桓的头略微向后让了让,避开了嘴边的勺子,抬手接过沈承君手里的粥碗,仰头几口就尽数喝了下去,将空碗又递回来。 沈承君安安静静的接住送到冬青手里,唇边的笑意浅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房间里一时间变得十分安静,萧桓不说话,沈承君也不开口,冬青的性子也不如冬 夏跳脱,自然也起不到什么活跃气氛的作用,眼巴巴的瞅着俩人,也跟着沉默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气氛也越来越变得尴尬。 萧桓抬眸看了眼沈承君,薄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忽然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朔风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王妃,可以进来吗?” 沈承君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扬声道:“进来吧,你家主子已经醒了。”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朔风身上绑着纱布,面带笑意的挤了进来,见到萧桓倚着靠枕坐着,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听人说王爷醒了,属下特来探望。”朔风一边俯身行礼,一边说道,转头又看到了沈承君身后的冬青,又朝着冬青作揖,嬉皮笑脸道:“还要多谢冬青姑娘这几天对我们兄弟的照顾,有劳有劳。” 结果这一弯腰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痛得他疵牙咧嘴好不夸张,模样滑稽又好笑。 冬青原本是个冷性子,被他这么胡搅着一闹,水亮的眼里多了几分笑意,俏脸一红,转过头去不搭理他。 “伤都好了?”萧桓淡淡的抬眸问他。 朔风的笑脸一收,立马换了严肃的表 情,郑重道:“已经无碍了,属下今早已经分别给府里和宫里递了消息,追查背后指使。还有暗堂那边,我也让……” “你们且先聊着。”没等朔风说完,沈承君便扶着冬青的手缓缓起身,低头拂了拂裙裾上的褶皱,淡淡道:“我去那边看看冬舒和朔月,就不打扰多听了。” 说罢,带着冬青便往外走。 朔风惊讶的瞧了瞧沈承君,又望了望萧桓,直觉上感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 王爷看重王妃,两人又刚刚一同经历了这场刺杀,他才想着这些事应该是不需要避讳着王妃的,可王妃这是摆明了不愿意多听。 还有他刚才故意耍宝,如果放在平时,王妃肯定会忍不住笑着打趣他几声,但这会儿却啥反应都没有,而且主子昏迷这几天,王妃一直都没出过这个房间,怎么说走就走? 朔风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萧桓,望着沈承君劝道:“朔月那边应该也已经得了消息,很快就会过来了,外面雪大风大的,王妃您还是别过去了,就在这里等着吧,您腿上还有伤呢。” “不了。”沈承君脚步顿了顿摇头,见方才冬青端进来的粥碗还放在 矮桌上没拿,便又折回来几步,弯腰拾在手里,神色淡漠:“时辰也差不多到了我哥送消息来的时候,我出去安排下,顺便让他的人都回去,你们如今也都能理事了,现在让人回王府调派信得过的护卫过来,应该入夜前就能赶到。” 朔风的表情一僵,有些无措的看了眼萧桓。 萧桓果断伸手去拉沈承君的手,结果被沈承君侧了侧身避让开,只握住了她飞扬的裙裾。 被拉住了衣服,沈承君顿住了脚步,秀眉微挑,眸光淡淡,问道:“王爷还有吩咐?” “阿君。”萧桓抓在沈承君衣服上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黑眸锁着沈承君没什么表情的脸,轻声问她:“你生气了?” “呵呵。”沈承君唇角僵硬的勾了勾,低眸看了眼萧桓用力到已经有些青白的手指,忽然笑了一声,问他:“萧桓,你想要问我什么就直接问好了,何必这么遮遮掩掩的委屈自己。” 萧桓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因为拉着沈承君的衣服,他身上的伤口又被撕裂开,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却仍旧坚持着向前探身,握紧着沈承君不肯松开,仿佛这一松,她就要消失了。 第202章 还是不信任 “这样有意思吗萧桓,”沈承君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干脆也就不勉强自己了,抬眸望向萧桓:“你是因为我手里的那根烟花竹筒,在怀疑我或者是我们沈家了吧?其实刚刚你醒过来抓住我的手的时候,你已经知道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了吧?你抓住我,是怕我害你吗?” 从萧桓醒过来到两人的对话,再到他拒绝自己喂药,原本因为他醒来而升起的满心欢喜,全都烟消云散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期许满满的时候被盆凉水兜头而下。 因为前一世太熟悉,这一世就最敏感,即使萧桓对她说的是关心的话,但沈承君还是能第一时间抓到里面的疏离跟动摇,哪怕,真的仅仅只有一点点。 萧桓没有说话,握着沈承君的手再度紧了紧,那种信号烟花只他一人有,不到危机十分绝不会拿出来,连朔月朔风等直属的手下都只零星见过几次,他的确有想过给沈承君,但还没来得及给,就见她主动拿了出来。 他不怀疑沈承君,却不信任沈家。 沈承君冷笑了一声,使劲一抽自己的衣服,萧桓措手不及,险些被她这么一拽给拉下床去,幸好一旁 的朔风手疾眼快,抢先一步把人给扶住了。 萧桓脸色又惨白了几分,唇上血色尽失,胸前雪白的里衣上也沁出了淡淡的殷红。 “王爷,小心伤口!”朔风忍不住脱口道,抬头有些埋怨的看了眼沈承君。 他家王爷伤得这么重,王妃怎么舍得就这么冷眼旁观。 沈承君眸光晃了晃,冷笑了一声,转头贴在冬青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冬青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沈承君,点点头,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沈承君上前几步翻开萧桓的袖子,从里面又找出两截之前因为沾了水的关系已经不能用了,但还没有扔的竹筒来。 “不是怀疑么,那你们就都看好了。” 沈承君拿在手里面掂了掂,轻哼了一声,当着萧桓跟朔风的面,手指飞快的将其分拆成一小段一小段。 不过几个动作间,原本严丝合缝的竹筒就变成了分散的零件,不仅是一丁点儿停顿都没有,连内里的粉末都没洒出来半点儿,任谁都看得出沈承君显然是个熟手。 沈承君拆完了一个,并不准备去动另一个,而是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等过了一会儿冬青捧着几个小盒子走进 来,她才重新站起。 那盒子里的东西也并不难辨,都是些炭粉、硫磺、硝粉等材料,正逢年节,王家又是制作灯笼烟花的人家,这些东西十分好凑。 沈承君每样都按着配比装好,拿起先前的零碎部件,将她拆卸的竹筒又飞快的重新组合起来,等到完成之后瞧了眼萧桓,起身径自拿着它踱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一勾内里的丝线,“嘭”地一声烟花在半空中炸开,与之前雪地里那次几乎没有差别。 不过顷刻间,房间周围就涌上来不少护卫,为首的几人闯进来后发觉屋里的情形不对,连忙抬手示意外头的人不要乱,询问的看向萧桓。 朔风看的眼睛瞪得老大,这么拆拆装装的信手拈来,估计就是这个竹筒的制作者也未必能做得到,他家王妃简直神了。 萧桓手拉着被角将自己胸前被血染红的里衣盖在底下,看着沈承君道:“你的意思是,先前的那一支,是你自己做的?”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沈承君拿出的那一支,他亲自看过,上面有他刻画特殊标记,在华晟也是独一无二的,这种竹筒作为应急之物,他每次出门时身上只会携带三枚,就连 每次用完的空壳也会立时销毁,以防被人拾走。 所以,这个理由绝对不成立。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沈承君微微仰着下颌,毫不犹豫的否定,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自嘲的弯了弯唇:“我只是在提醒你,这种东西我已经学会怎么去伪造了,你最好尽快跟他们换一种联系方式,免得不小心被我钻了什么空子。” 说罢,沈承君叫了声冬青,头也不回的转身摔门而去。 萧桓朝着沈承君离去的背影挪动了两下,身上盖着的被子滑落下来,露出里面早已被血晕染成一片的里衣。 “王爷!”朔风惊慌的喊了一声,冲过来检查萧桓的伤势,情急的大声道:“属下这就去请凌先生,然后帮您去把王妃劝回来,您别着急……” 萧桓抓着朔风的手死死的握紧,半晌才摇着头虚弱道:“别让她担心……” 门外飘着细雪,北风一阵紧过一阵,冬青追在沈承君身后将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有些心疼的看着沈承君发红的眼睛,心里对这个姑爷又厌恶了几分。 沈承君回以一笑,任由她将带子一点点系好。 心都寒了,还在乎外面这一点冷么。 虽说这 里距离京城不远,但毕竟不是帝都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王家富庶几代,独占了一个山头建宅,面积都可以跟三品大员的宅邸相媲美了。 这次借宿,王家人统共安排了三处院子给他们休息,一处萧桓,一处沈承君,还有一处是给随行的护卫及伤员。只是这几天沈承君坚持亲自照顾萧桓,也就没去自己的院子里住过。 也好在有这么一处地方,省的负气之下出门,连个呆的地方都没有。 沈承君带着冬青先去看了冬舒,因着冬舒是几人中伤势最重的几个,凌墨便亲自留下照管他,原本他还看到沈承君过来,还想要趁此机会给沈承君来一堂实践课,结果瞧着她那脸色,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放人去休息了。 而冬夏和朔月的房间就在沈承君的胳膊,两人恢复的都还不错,朔月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去探望萧桓,见沈承君过来,连忙询问起萧桓的病情。 冬青面色冷淡的拦在中间:“王爷已经醒了,姑娘若是关心,就亲自去瞧瞧吧。” 朔月怔了怔,见沈承君也并没有答话的意思,体贴的点了点头:“那属下先去王爷那边待命,王妃好生休息。” 第203章 越来越像公主 沈承君点了点头,摆手让她走了。 冬青忍不住蹙眉:“小姐就是太厚道了,才会让人记不住自己该是王爷的护卫还是您的下属。” “王爷的可不就是小姐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冬夏一脸天真的眨巴着大眼睛,奇怪的看着冬青,随即笑开:“哈,我知道了,冬青你是吃醋了吧,你没跟过来王府,小姐身边又多了个比你伶俐的朔月……” 冬青白了冬夏一眼,一副懒得搭理你的嫌弃表情,扶着沈承君回房间休息,冬夏乐颠儿的在后面跟着,一脸欢喜。 沈承君在软榻上坐下,冬青伸手去掀她的裤腿,关切道:“小姐方才走得急,奴婢给您把腿上的药换一换吧。” 沈承君点了点头,刚才一路走来心里有气,连腿上的伤都感觉不到了,这会儿冬青一提起来,就觉得开始钻心的疼了。 冬夏也赶紧凑过来,挤开冬青顺便抢了她手里的伤药,半跪在地上用那只没受伤的小手捧着沈承君的伤腿,一边小心翼翼的涂药,一边泪眼汪汪的抱怨:“小姐就不该撑着去守王爷的,您这样病了,王爷肯定更心疼。” 心疼么。 沈承君苦笑了一声没 答话,沉默的看着自己肿的像个萝卜一般的脚踝,心思也跟着飘远。 那支竹筒……那个将两人生命轨迹纠缠牵扯到了一处的起源,原来终究也只有她一人记得罢了。 “小姐,你别伤心了。”冬青担忧的看着沈承君失神的样子,忍不住在旁边轻声劝道。 冬夏立即抬起头惊讶道:“小姐怎么了?是王爷欺负了小姐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从前对小姐就一直都不好。”冬青白了眼冬夏,抢了她手里的药瓶咬唇,“上个药都笨笨的,把小姐交给你,我还真不放心。” “不放心你又不肯住过来,守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也不知道图个啥。”冬夏反唇相讥,又紧张的看沈承君:“小姐,王爷让你难过了是不是?” “没有,我不伤心,也不难过。”沈承君笑笑,摸摸冬夏的脑袋道。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失望,伤心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那时的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有天可以得到萧桓的信任,希望有天能与他同进同退风雨同舟。 而换到现在,她既愤怒又委屈,但是距离伤心,还真的差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听到冬夏刚刚说起冬 青守着院子的事,沈承君才突然想起上次上元节看到沈承风的事,望着冬青问:“我这两天忙还没来得及问你,二哥那边有消息回家吗?他现在人在哪儿?” 冬青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半晌才道:“应该是没有吧,奴婢没有听嬷嬷提起。” “小姐想知道什么,晚上问过大少爷不就知道了嘛。”冬夏奇怪的咬唇,不解道:“您这样问,说得仿佛是冬青私下与二少爷有什么似的。” 沈承君抬手敲了下冬夏的脑袋,嗔道:“我身边就这么一个在家里住的,不问冬青难不成要问你?偏你想的多。” 冬夏揉着脑袋吐了吐舌头,一脸俏皮,沈承君失笑着摇了摇头,一股困倦感逐渐升了上来,捂着唇打了个哈欠。 “小姐累了,这些天也都没好好休息,先睡一会儿吧。”冬青见沈承君脸上带着几分倦色,连忙扯了扯冬夏的胳膊:“晚些时候大少爷还要过来看您,奴婢带着冬夏先去厨房那边看看。” 沈承君点点头,觉得的确困意越来越浓,躺倒在床上疲惫的摆摆手,含糊道:“嗯,去吧,晚上加一道龙凤汤,大哥喜欢喝。” “是 ,奴婢记着了。”冬青应了一声,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冬夏退了出去。 “冬青你干嘛啊,小姐不开心,我们怎么能把小姐自己扔在房间里不管呢?”冬夏噘着嘴不高兴的瞪着冬青,使劲甩着她拉着自己的手,连这点儿事都不看不成,真是太不贴心了。 冬青脚步一顿,回过头冷笑的看着冬夏:“你陪着小姐就会高兴了?小姐这两天几乎就没怎么睡,废寝忘食的照顾那个没良心的王爷,结果连句好都没换来,你过去耍宝卖痴,小姐就会不伤心了?” “王爷冷了小姐?怎么可能。”冬夏一脸的不信,这段时间以来王爷对她们小姐可以算得上百依百顺,就是当年公主在时,将军待公主都没这么体贴过,“你是不是看错了啊,王爷为了小姐差一点儿连命都丢了,怎么舍得不理小姐啊。” 她觉得,还是自家小姐耍了小性儿不理王爷比较靠谱吧。 “你爱信不信,这才多久啊,你的胳膊肘都开始往外拐了。”冬青没好气的瞪了眼冬夏,转移了话题,道:“对了,我问你啊,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 “咦?你怎么知道的?”冬夏忽闪着 大眼睛装无辜,小姐明明说了要保密的。 冬青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移开了目光,干巴巴的开口:“我昨天觉得小姐实在太辛苦了,就在她的汤药里放了些安神助眠的东西,结果被小姐给闻出来了,还训了我一通。” “哈,被吓了一跳吧,”冬夏一听就来了精神,两眼发光的大笑两声,神秘兮兮的贴在冬青耳边小声道:“我跟你说哈,小姐现在的医术可不一定比你差哦,她现在已经是药谷主人承认的弟子了呢,过不了多久啊,小姐就会成为一代神医,咱们小姐真是太棒了!” 一提起这个,冬夏满脸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得瑟,可惜小姐一直不准她声张,要不然她一定拿个大喇叭天天出去广播。 “这样啊。”冬青弯了弯嘴角,垂着眸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怎么了啊你这是?”冬夏凑到冬青旁边,上下打量着她,一副抱着肩膀审视的模样娇声道:“冬青,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啊。小姐这么厉害,难道你不为小姐高兴么?” “当然高兴,小姐长大了,越来越优秀,也越来越像公主了。”冬青略带感慨的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落。 第204章 不去幻想 冬夏在一旁听得也有些伤感,如果公主还在,知道小姐这么出色,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正打算开口附和冬青几句,就见到冬青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像小狐狸一般眯起了眼睛,一脸坏笑道:“不过嘛,小姐天赋虽好,还是太容易被感情左右,我刚才将助眠的药偷偷加在了你上药的瓶子里,你看小姐,光顾着想事情,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会儿估计已经睡熟了,不信,你现在返回去看看?” “啊,你好坏啊……” 沈承君这一觉睡得很沉,冗长而繁复的梦境里,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世的身体里,从期待到失望,从热情到冷漠,远离了家人亲情,只追着一个人的背影憧憬期盼。 那一日的天很高,风很大,阳光很好,她骑在马上热情的驰骋,手里的弓箭一支支射向远处的箭靶,仿佛是要把所有的烦恼忧伤都统统甩掉,耳边是冬夏兴高采烈的叫好声,激烈的马蹄声,还有呼啸擦过脸颊的烈烈风声。 忽然,冬夏高兴的尖叫:“小姐,王爷来了!” 她满心欢喜的勒住马缰,激动的转过身去,却对上了他清冷如冰的眼睛。 修长玉立,持弓搭箭,箭 尖所指,是她毫无防备的胸口。 为什么…… 她想问,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箭冲向自己,没入自己的前胸。 “不要!”沈承君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榻,反应了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蒙了暗纱的明珠散着幽黄的光亮。 沈承君翻身利落的下床,使劲掀开那片罩纱,房间里立时明亮了起来,沈承君强忍着那股要闭眼睛的冲动,盯着那颗明珠使劲的看,仿佛是要借此驱走萦绕在她心头的那片黑暗一般。 沈承君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有多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似乎只有在刚刚重生那会儿,她会梦到那时萧桓对她刀剑相向的那一幕,那时候她很清楚自己跟萧桓之间的距离,不敢奢望,也不去幻想。 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浮现出京郊时萧桓望过来的目光,那一眼无情冷漠,与方才梦境中端坐在马上朝着她拉弓索命的影像渐渐重合。 “小姐,你醒了啊?”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冬夏笑嘻嘻的端着药碗走进来,愣了愣,才道:“小姐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沈承君这 才感觉到原来衣服都被冷汗给浸湿了,冬夏这么一开门,身上冷嗖嗖的。 “给我备水,我想沐浴。” 冬夏立马点头吩咐人去办,不多时,就有王家的下人过来,引着沈承君去泉池那边沐浴。 这些天照顾萧桓,沈承君一直都是在房间里沐浴洗漱的,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王家依山傍水,后院里竟然还有一池天然的温泉。 漫天飘散的细雪在靠近这片水域时被融化成一片水汽,沈承君褪了衣服靠坐在温泉里,仰望着不见星光的暗沉天空,整个人都被熏得暖暖的。 “小姐,冬青说这药还得趁热喝了。”冬夏手里捧着沈承君的衣物,将之前的药碗递过来,小声道。 沈承君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身接在手里,搅动着玛瑙碗里的汤药,半晌后一饮而尽,嘴里含了冬夏递过来的梅子,闭着眼睛靠在玉石台上不说话了。 其实她跟萧桓的相似之处真的不多,萧桓淡漠疏冷,但终究是天家皇子,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而她虽然也是皇亲国戚,但毕竟是沈戎带大的,对这些身外物并不十分在意,有用的最好,没有了也凑合。 上辈子察觉不到,只是一片热情的追 在他身后,学着他的习惯去改变自己,每学会一点就高兴的睡不着觉,最后把自己弄得满心是伤,而这一世却是看的越来越清楚。 这算什么呢,一颗心即将彻底冷了下去,却偏偏他用体温烘着诱着的让她回温,这会儿又一盆冷水浇下来,沈承君自嘲的笑笑,靠在石台上抬手挡住了眼睛,活了两世竟然还是这么个造化,当真是蠢了个彻底。 “小姐……”冬夏弱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沈承君眼睛微微掀开一丝缝,问她:“我哥呢,天都黑了怎么还没来?” “大少爷早就到了,在您睡着的时候,”冬夏神秘兮兮的凑过来,贴在沈承君旁边跟她咬耳朵:“冬青刚才偷偷的跟大少爷告了状,说王爷惹您生气了,大少爷一甩袖子就走了,估计这会儿正给您出气呢。” 沈承君眉心一蹙,倏地转过身来:“胡闹,让我哥插手做什么,你也不拦着。” “我才不要拦呢,要不冬青肯定又骂我吃里扒外了。”冬夏咬着唇反驳,“而且冬青也没撒谎啊,你本来就是生王爷的气了嘛,还是说,小姐心疼王爷,怕大少爷过去,加重了王爷的伤?” 一边说,冬夏一 边笑得贼兮兮,满脸都写着‘不用狡辩了,你就是心疼了’,戏谑的盯着沈承君看。 沈承君翻了个白眼,趴在玉石台上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她哥又不是莽夫,那个狐狸才不会真的对萧桓动手,就是真的要教训,也不会选在萧睿受伤的时候。 “冬青去哪儿了?还在熬汤?” “没有啊,刚才只有我一个人在厨房,冬青说是去迎迎大少爷,再就不知道跑去哪儿了。这小妮子感觉怪怪的。” 冬夏迷茫的摇了摇头,忽然眼睛一亮凑过来笑:“小姐你是不知道,她知道您现在懂医了,表情那叫一个失落啊,没了用武之地,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哪儿躲着哭呢。”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样子,惹得沈承君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蒸腾的热气熏得沈承君脸色红润,心情也渐渐好了不少,如果不是因为身上有伤,沈承君还真想让冬夏温壶酒来喝喝。 约莫着快到晚膳的时间了,沈承君才收拾妥当了带着冬夏原路返回,路上偶尔遇到几个行色匆匆的王家丫鬟,看到沈承君之后立马跟见了鬼似的扭头就跑,把冬夏给气得要命。 第205章 与大哥议事 “难怪世家联姻都不喜欢找商贾人家,身上铜臭气重也就罢了,观一角而窥全貌,这下人都什么素质啊,见着人了不行礼问安,还跑得那么快。要不是我身上有伤,一定逮一个回来问个清楚。” “或许,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吧。”沈承君朝着那些人跑开的背影看了一眼,这两天下来,她觉得王家的下人还是挺有规矩的,这么慌慌张张的,恐怕是有其他原因。 瞧她们跑开的方向,倒像是萧桓住的那一间…… “小姐是要过去看看吗?那边好像是王爷的住处。”冬夏抻长了脖子看了看,忽然惊吓的用手捂住了嘴,瞪着眼睛小声道:“该不会真是大少爷一生气,真把王爷给伤了吧?” 沈承君的心里越发沉了沉,但很快又摇头否定:“不会,大哥不会那么没有分寸,你别乱讲,咱们先回去。” “哦。”冬夏弱弱的应了一声,追着沈承君的脚步往回走。 等回了住处,沈承逸早就已经坐在花厅里品茶了,冬青在一旁随侍。 见到沈承君慢悠悠的晃回来,沈承逸轻轻啧了一声,责备道:“舍得回来了?受了伤也不老实歇着,还到处乱跑。” “ 这不是知道你要过来嘛,沐浴熏香的热烈欢迎啊。”沈承君歪着脑袋一笑,脸上带了一丝俏皮:“饿了吧,我让厨房炖了你喜欢的龙凤汤,尝尝?” “无事殷勤,吃你一口汤,估计要给你办不少的事儿。”沈承逸不领情的瞟了沈承君一眼,温润的唇角浅浅勾起:“先说条件,免得我一会儿吃的不畅快。” 沈承君嘿嘿一笑,转头吩咐冬夏和冬青去传膳,凑到沈承逸身边讨好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就是记着哥你喜欢吃的东西而已嘛。” 沈承逸一副完全不买账的样子,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沈承君撇了撇嘴,甩甩手道:“我这不是觉得你来回递消息,挺辛苦的嘛,你是不是亲哥啊,自家妹妹的示好,你还要左防右防的。” “成,有你这句话也没算我白疼你,”沈承逸低低的笑了一声,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表情略带严肃:“朝中最近安分的有些诡异,太子卧病,萧桓告假,九皇子被外派赈灾,六皇子虽然在朝,却也不搭理事,连爹那么神经大条的人,都说最近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那辛相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沈承逸薄 唇微抿:“怪就怪在辛默这边,要是放在以前,那老贼早就恨不得跳出来蹦跶了,这可是独揽大权的好机会,结果他不仅没动静,今天还干脆告假没上朝,说是准太子妃病情加重,已经认不清人了。” “辛玖语的伤到现在还没好?”沈承逸脸上露出几分惊讶,距离上次她们分别遇刺,这都已经过去不短时间了,辛玖语先前告病没来参加宫宴就已经很奇怪了,竟然说到现在还没好,还病重? 不至于吧。 “据说一直没见好,宫里也连着派了几次御医过去。”沈承逸神色淡淡,显然是对这件事不大上心:“这么下去,太子的婚期应该是又要延后了。” 俩当事人全都病着,还有什么心思张罗成亲的事,这太子的婚事一拖多年,还真是一波三折多灾多难。 如果是放在以前,沈承君肯定会挺高兴的,她厌恶辛玖语,不想辛玖语跟她抢萧桓,同样也不太喜欢她做自己的表嫂,但是经过上次宫宴一事,她还真不知道该存什么样的心思了。 沈承君脑中又闪过另一道身影,沉了眸色追问,:“还有冯将军呢,就是东宫侧妃冯瑶的父亲,他最近有没 有什么动静?” “你不知道?”听沈承君忽然这么问,沈承逸一脸惊讶的挑眉:“冯家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吧。” 沈承君听得一头雾水,蹙眉道:“我能知道什么,我跟她又不熟。” “这会儿又说不熟了,我记得之前你和冯瑶也算是相处融洽,你还在我面前赞过她呢,怎么忽然就成了敌对了。” 沈承逸轻嗤了一声,低笑:“还有你家相公,忽然好端端的把冯瑶她爹送到了北地的雪灾现场去给九皇子做帮手,据我收到的消息,那冯将军可是一路上吃了不少的暗亏,灾民领头闹事,受了不轻的伤呢,等这次赈灾结束,那冯家估计不死也要吃一壶的,诶,我说你相公挺狠的嘛。” 萧桓暗中对冯家动手了吗?沈承君心里一根弦微微动了动。 之前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她跟萧桓都约定了不同沈戎等人说,他们也只当是沈承琪心存不轨的勾引了萧睿,并不知道这里面有冯瑶的设计。 沈承君不是什么心善的圣人,都算计到头上了还不知道还击,原本是打算年后就动手收拾冯瑶的,没想到萧桓已经先她一步有了行动。 那个家伙啊…… 沈承君微微垂下眼睛,长睫掩住了眸子里闪过的一丝动容。 “诶,当着你哥的面就露出这么一副神游的姿态来,好歹尊重一下我这个大活人吧?”沈承逸伸手一拍桌子,没好气的白了眼沈承君,说好的相亲相爱呢? 沈承君毫不示弱的回瞪过去,仰着脖子道:“还有呢?我先前说的符纸上的药,你拖了这么久有什么头绪没有,就放着你妹子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害啊?” “没有,都没有。”沈承逸无奈的一摊手,耸肩道:“那符纸从制作到送去寺庙再到带回府里,途中经了不少人的手,要查就要细查,在这之前你还要多加小心才行,而且按你说的,对方似乎只是不想要你生子,会不会是萧桓的某个爱慕者做的?咱们华晟可是有规定的,皇室命妇三年无出者,可立平妻。” 沈承君咬了咬唇,她也不是没这个怀疑,只是上一世萧桓的几个女人她都清楚,算下来应该没有下手的可能性。 只是不要她生子…… 其实沈承君一直还有另一个怀疑,那就是瑶姬先前说过的,冥血少君十七岁之前不可以成亲的规定,会不会就是血冥教的人做的。 第206章 六亲不认 可是符纸送来时她还没有遇上瑶姬,难道在瑶姬之前,还有人认出了她? 沈承逸见自家妹妹发怔不语的样子,以为她是把自己这番话给听进去了,有些不忍心道:“不管怎样,只要你好好的,那些莺莺燕燕的都是瞎闹腾,有哥给你当后盾呢,别担心。” “我不担心。”沈承君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冥血的事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家里,如果娘亲是上一任少君,那是不是还要牵扯出当年的那些事:“还有我让爹去查查那刺客的背景,有什么进展没有?” 沈承逸失笑:“哪有那么快,鸾凤国距此千里之遥,与我朝也素无往来,忽然查起来,有些麻烦。派去的第一批人还没回信呢。” “麻烦也要查,我总觉着这件事多半是冲着我来的,正因为鸾凤国与我们素无交集,事出反常才有妖。” 沈承君面色凝重,上一世父亲就是因为被告发了私通鸾凤才会导致沈家获罪,她当然相信父亲不会叛国,但萧桓也曾说过,那些罪证不是假的,假使不是父亲通敌,那当时的书信究竟是鸾凤女皇的信又是给谁的,被谁栽赃藏进沈家的? 鸾凤与华晟素无往来,这次的 刺杀,或者就是追查前事的最好契机。 “二哥常年在外经商,也曾来往过鸾凤,或者让他回来,能有些收获。” 沈承逸闻言摇着头笑笑:“你二哥?他要是靠谱的话,今年也不会忽然又不回来过年了。” “真的没回来吗?”沈承君想起那天在街上看到的人影,蹙眉道:“哥,我上元节那天上街,看到个人觉得很像二哥,但是等我追过去了,人又不见了,你跟二哥不是一直有书信来往么,查查他最近在哪儿吧?” 沈承逸一愣:“你说你看见你二哥了?在京城?这不大可能吧,他要是回来了总是要回家的,就是不回家,也会先去看你。” 这对儿弟妹从小就关系亲近,年纪又相仿,沈承风就是远在千里外,也不总时不时让人稍些好东西给沈承君,沈承君也从小就爱赖着沈承风,待他比自己这个亲哥哥还要亲。 俩人从小到大就红过一次脸,就是因为萧桓。 “虽然没追上人,但我感觉就是他。”沈承君自动忽略了沈承逸话里的醋味儿,表情无辜的耸耸肩,捧着沈承逸的手撒娇:“反正你就帮我查查嘛,兄友弟恭,就当你关心关心自己弟弟啊。” “臭丫头。”沈承逸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瞪她,弹了弹沈承君的额头:“从小你心里就只惦记着你二哥,还拿我做幌子,怎么就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我。” “谁让大哥你这么厉害,这么万能啊,我想关心都找不到地方下手,你没看见我最近不辞辛劳的与京里各府千金的好生相处么,那也是提前在跟未来嫂子混个脸熟呢。” 沈承君嘿嘿一笑,在沈承逸的手落下来之前就逃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趴到自己那边的桌子上,眨巴眨巴眼睛:“哥,你也年纪不小了,我都嫁人了,你跟二哥还都还打着光棍呢,显得我多不友爱。” 沈承逸气得都笑了,一脸无奈:“浑说什么呢,姑娘家家的,还操心起我们的事儿了。” “我这也是为你着急啊,二娘跟京中女眷的关系疏远,能帮你和二哥参谋的人也就只有我了,总不能指望着祖母那一家吧。”沈承君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摇头晃脑:“你要是早些成了家,我才懒得管你,刚才我过来的路上,看到王家的下人都乱套了,冬夏还担心是你闯了祸呢。” 沈承逸听着自家小妹这一套一套的道理,忽然就笑了,挑眉 看着沈承君:“你这拐着弯的绕我的话,其实是想问,我究竟有没有动手打人吧?这是担心他了?” 沈承君呵呵干笑了两声,有些不服气的嘟嘴回道:“打就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就那么随口一问而已,不想说就算了。” 说着,起身给沈承逸续了杯茶。 “你就装吧,就你,还能放任着萧桓被我打?你忘了当初你二哥说一句萧桓不好,被你追打了两条街的先例了?太阳打从西边出来都比这个来得要靠谱。” 沈承逸满脸的不信,毫不犹豫的去揭沈承君的短儿,“人家都说女生外向,我也是从你身上才看出这就是真理的,不过还真给你猜对了,王家人之前这么折腾,还真是因为萧桓的伤势加重。” 沈承君脸色微变,握着茶壶的手紧了又紧,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沈承逸见状,立即双手举高高的郑重申明道:“可不是我揍得啊,我保证连根头发丝儿都没碰着他,就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看也用不着我动手,萧桓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折腾的起不来了。” “你跟我乱保证什么啊,我才懒得管他那么多。”沈承君倒茶的手抖了抖,慢慢收回了动作 ,嚅嚅着小声狡辩。 “啧啧啧,瞧你那口不对心的小样儿,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呢是吧,用你二哥的话说,你一早就中了萧桓的毒,发作起来绝对的六亲不认。” 沈承逸瞧着面前被添了满满一杯的茶,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丫头啊,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心疼自家相公而已嘛,还有啊,刚才我听冬青说,你跟萧桓讲,今天要我把咱们家的人都撤回去?怎么这么着急?” “也不是着急,先前也只是跟爹说暂时借了人应急而已,”沈承君放下茶壶,一脸认真的跟沈承逸扯谎道:“现在萧桓已经清醒了,随时都能调派他自己的护卫过来,咱们的人就撤回去护着自己家好了,王家就这么丁点儿的地方,咱们又都是客居,哪住得下这么多人。” “成,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就按照你说的办。”沈承逸答应的很痛快,看着沈承君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无奈跟疼惜。 这个傻丫头,这时候还想着帮萧桓打掩护,就没想到冬青一早就已经将两人的矛盾一五一十同他说了,否则他也不会火大到去找萧桓理论,可是等到了地方,瞧见萧桓那副惨样,他还真是有些下不去手了。 第207章 冬青的隐秘 俩人都是一副倔性子,还都心里揣着对方,看得旁观者的他既是好笑好气又心疼,简直就是一对儿天生的欢喜冤家。 再想到冬青说这些话时的态度,沈承逸薄唇微掀,眼里闪过一丝幽光。 他开始有些理解当初小妹为何执意不肯要冬青做陪嫁了,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敌意,实在不像是仅仅护主那么简单。 叹了口气,沈承逸瞧着沈承君语重心长的劝道:“不过,闹脾气归闹脾气,该关心还是要关心的,萧桓身上这伤,说起来也都是因为护着你才受的,现在可不是使小性儿的时候,拿出点儿咱们沈家人的做派来,想去就去,想管就管,有什么好别扭的。” “我才没有闹脾气,我那是因为他……” 沈承君立即就呛声反驳,但是提起两人闹别扭的原因,又下意识的不想跟哥哥说这些,咬了咬唇嘴硬道:“反正他的伤我清楚得很,这两天已经稳定了,才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少来蒙我。” “那还不算严重?恢复的再好,也架不住他自己穷折腾不是?” 沈承逸老神在在的哼哼了两声,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连凌墨都被他们给拉过去了, 还能是轻的吗,你呀,从小就爱嘴硬,死撑着面子活受罪,这会儿装的一脸云淡风轻似的,真要是有个什么,心疼难受的肯定第一个就是你。” 沈承君听着沈承逸的话,心里又紧了紧,萧桓的伤口是她不假他人亲手处理的,一点一滴的恢复都看在眼里,按理说情况也还算不错,又有师父的药方在,应该是不会有什么疏漏的。 可是,看着哥哥一脸严肃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忽悠她…… 沈承君还真有些拿不准了。 正想着,冬夏跟冬青便端了晚膳进来,菜色丰富,香气一瞬间就溢满了整间花厅。 沈承逸见沈承君神思恍惚,抬头看了眼两人,随意的问道:“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冬夏一边布菜,一边回答:“这已经算是快的了,不信您去厨房那边瞧瞧,全府里就咱们这一处领了晚膳,其他人现在还都在原地里候着呢。” “哦?厨房那边有事?”沈承逸微微挑眉,沈承君闻言也抬眸看了过来。 冬夏见状立即就来了精神,也顾不得给主子布菜了,化身广播小喇叭,手舞足蹈道:“大少爷您是没看到厨房那边的情形,也不知道这是闹哪一 出,几个灶上全都放着药瓮,说是事发突然,要征用厨房的炉灶,晚膳延后一个时辰,幸好咱们早早把菜单递过去了,要不这会儿估计还要等着呢,而且啊,王家的厨房可真小,他们……” 沈承君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夹在嘴边的米粒又重新掉回了碗里,也没了再动筷的想法。 “那应该就是给萧桓煎的药吧,我过来的时候正听人说他的病情有变,凌先生临时给他换了新的药方,王家这边肯定是要以萧桓的病情为重的。” 沈承逸倒是一点儿不受影响,喝了一口沈承君特意给他准备的汤,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哦,对了,我刚才还发现啊,萧桓房里的那个丫鬟长得还真是不错。” “诶呦呦,那眉眼、那谈吐、那气质,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商贾人家能养得起的侍女,放到京中说她是名门闺秀怕是都有人信。冬青方才也看到了,呶,冬青你来说说,是不是这样?”沈承逸越说越来劲,干脆把冬青也拉上了,挑眉笑问。 冬青面无表情的正在帮忙布菜,听见沈承逸唤了自己的名字,动作微微顿了顿做沉思状,片刻后,嘴里蹦出两个字来:“妖精。 ” “对,没错,冬青一语中的,还真就是个国色天香的妖精。”沈承逸对冬青的这句话立即表示了大力的赞同,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神游天外的沈承君,继续埋头到晚膳里。 一顿饭沈承逸吃的兴高采烈,胃口大开的连着添了两次饭,反观沈承君则是食之无味,面前的碗几乎就没动过,筷子也只扒拉过几次米粒,没见她夹过一口菜。 恍恍惚惚的用完了膳,兄妹俩再说话,沈承君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沈承逸开口说要回去,也是连着说了三遍,沈承君才恍然回神的听见。 “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爱走神,平时里你打理王府也是这么粗心大意的?” 沈承逸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敲了敲沈承君的脑袋,无奈的叹了口气:“行了,我这就回了,再耽搁估计城门就要关了,护卫我先带回去,冬青我也领回府了,京里的事情有我跟爹操心,你就乖乖的在这边好好养伤,有什么事儿立即让人通知我。” “冬青也要跟你回去?”沈承君反应过来,有些惊讶的问。 冬青也愣了愣,询问的看向沈承逸。 沈承逸笑着点头:“嗯,她也回去,二娘如今 身子越发的重了,整个人也变得紧张兮兮的,有冬青在府里面陪着,爹跟我都能放心些,你这儿不有凌墨在嘛,他一个就能顶人家十个,就别再跟着娘家抢人了。” 说着,沈承逸淡淡的看了眼冬青,眸光里带了几分清冷的味道:“对吧,冬青?” 冬青身体微僵,沈承逸的语气如常,只目光就让她无端的心里发凉,迅速的移开视线,低声的答了声‘是’。 两人之间的这种互动,没把多少心思放在这边的沈承君自然也没察觉到,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欣然同意。 带着冬夏送他们出了房门,才一迈出来,沈承逸就以沈承君腿上有伤为由给她挡在了门口,沈承君只好乖乖的目送兄长离开。 等两人走远了,冬夏伸出手来打算扶沈承君回去休息,结果沈承君站在那儿动也没动,咬着唇犹豫了一下,吩咐冬夏:“你去王爷那边看看情形,有什么情况再过来告诉我。” 冬夏立即眉开眼笑的点头,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我就知道,小姐你才舍不得不管王爷呢。”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刚才没听到我哥说,他身边没短了人伺候么。” 第208章 都不许去 沈承君冷哼了一声,撇嘴不怎么乐意道:“我就是觉得,毕竟是夫妻,既然大家都过去围着他忙活,独独我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闲着,于理不合,会让他们觉得我跟萧桓关系僵硬,瞧了王府跟沈家的笑话。” “是是是,小姐您说的有道理,您这其实就是在尽王妃的义务。” 冬夏笑眯眯的附和着,很好的消化了自家主子口是心非的做派:“那奴婢这就去那边走个过场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您且先歇着,别着急哈。” 说完,冬夏也不等沈承君回答,转身一溜烟儿的就朝着萧桓的住处跑了。 沈承君懊恼的叹了口气,转身径自回了房。 冬夏这一去,就是近两个时辰,沈承君最开始只是坐在椅子上静等,到后来越来越心急,干脆站起身在房里踱步,等冬夏急匆匆赶回来时,才一进院门,就看到沈承君披着狐裘倚在廊下,翘首以待。 看见冬夏的身影,沈承君立即抬步迎了上来,许是站得有些久了,才一动身形就晃了晃,险些从台阶上跌下来。 冬夏连忙手疾眼快的飞速上前来接住,有些心疼的抱怨道:“小姐怎么在外面等着,多冷的天,怎么也该 让人给您拿个手炉啊。” 扶住沈承君的同时,冬夏就感觉到沈承君的手冰得要命,肯定是在外面站了很久。 两人回到房里,扑面而来的热气让沈承君不由自主的先打了个冷颤,冬夏连忙扶着她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的卷起她的裤脚检查:“您这腿上还有伤呢,不能久站多走的,您忘了刚刚才答应了大少爷的话了?” “哪有那么娇气。”沈承君失笑着往后闪了闪,最后干脆躺倒在床上,无奈道:“论起来,你伤的比我还严重呢,你都能来回跑了,我怎么就非要养着?” “那怎么能一样,你是小姐我是护卫。” 冬夏噘着嘴反驳,直到看清楚沈承君的腿伤没有加重,才重重松了口气,掏出怀里的药膏重新给沈承君又涂了一层,继续道:“而且我的伤在肩膀上,只要不劳动这个胳膊就好,小姐你伤的是在腿上,不走路不下床才好得快。” “不下床?”沈承君蹭了蹭脸侧的软枕,低笑:“你这是年节里想把你家小姐养胖了待宰啊。” “什么啊,小姐您这些天都瘦了一大圈,您没瞧见将军跟大少爷多心疼啊,我这是要给您赶紧补回来。” 冬夏 委屈的反驳,一抬头就见沈承君困倦的几乎要睡着了,连忙道:“小姐您先别急着睡啊,药才涂好,您别睡着了一翻身都给蹭掉了。” “没事儿,我已经不觉得疼了,我这会儿困的厉害,你别吵我。”沈承君迷迷糊糊的摆了摆手,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含糊道。 冬夏这才忽然想起这瓶药里是被冬青给下了药的,此时再去把药都擦了,恐怕也起不到什么效果了,但是答应了朔月她们的事她还没做呢,立即跺着脚不干了。 “那小姐你就都不问问王爷那边的情况么,奴婢去了这么久,您也不开口问一句。” “不用,他好着呢……” 沈承君嘟嘟囔囔的翻了个身,摩挲着拉起身边的被子罩在眼睛上,挡住那边恼人的光亮。 事实上从冬夏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刻起,沈承君就已经松了口气,确定了萧桓没事。 冬夏直性子,一贯藏不住心思,假使萧桓的身体真有哥哥说的那么严重,冬夏早就一脸慌张的直跳脚了,根本就想不到还要手炉还要上药这些琐事。 沈承逸你个大骗子,又在忽悠我。沈承君心里默默的嗔了一句。 只要知道他没事,就够了。 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放松,疲倦感也成倍的开始往上涌。不过几个呼吸间,沈承君就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 冬夏呆愣愣的站在床边,听着自家主子越来越均匀的呼吸声,最终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帮沈承君掖好了被角,放下帘帐。 这样也好,小姐放心了,也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至于答应了朔月的话,还有王爷那边的情形……谁让他们欺负小姐了呢,明儿再说吧。 冬夏想通似的耸耸肩,伸手将照明的珠子用薄纱拢起来,明亮的居室顿时陷入一片幽暗之中。 寂静的雪夜里,有人安然好眠,自然也会有人辗转反侧。 萦绕着浓浓药香的房间里,明珠柔和的光铺洒在整间屋子里,倚靠在软枕上不肯入睡的男子面色惨白,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向门口,期望混合着失望。 朔风有些看不下去的捅了捅身边朔月,小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教会冬夏那丫头怎么跟王妃说啊,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没见动静?总不能就让爷这么耗着精神等啊。” 朔月也是一脸纳闷,按理说冬夏回去如果按照她们事先教会的那些话讲给王妃听,以王妃对王爷的重视,肯 定一早就赶过来探望王爷了,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应该啊。 完全没料到所托非人的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片刻后,门外传来暗卫恭敬低沉的禀报声。 “王爷,王妃那边熄灯就寝了。” 完了。 朔月跟朔风脑海里同时都闪过这两个字,紧张兮兮的全都望向萧桓,随时准备着王爷怒而起身后他们要怎么阻拦。 但是萧桓并没有动,只是听到这声禀报后眸光瞬时黯淡了几分,半晌后忽然低笑了一声,头靠在床栏上闭了眼睛什么都没说。 明珠的光晕下,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是对沈承君不来这件事无动于衷,但胸口的剧烈起伏却出卖了他的情绪,尤其是月白色里衣上再一次晕开的殷红,让朔月和朔风全都慌乱了起来。 朔月连忙翻出伤药来上前要给萧桓止血,朔风想也不想的转身就往外冲,这个时候除了王妃,怕是谁也劝不了自家主子了。 “谁都不许去!”朔风才跑到门前,床上的萧桓倏地睁开眼睛,目光凌厉的看向他:“谁敢去告诉王妃,以后就别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第209章 何等相似 朔风的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挣扎,身侧的手忍不住握紧。 “是,属下们都不去找王妃,那王爷可否允许凌先生过来给您换换药,您的伤不能再这么拖着了。”朔风心急如焚的看着萧桓衣服上的血,低声劝道,自从王妃一气之下离开,王爷的伤口已经接连复发了好几次,但始终拒绝他们上药。 闹得凌先生每次都是面无表情的来,一身怒气的走,再这么拖下去,再怎么强健的身体恐怕也是要熬不住的啊。 萧桓低头看了看衣襟上渗出的血,苦涩的勾了勾唇,声音沙哑道:“不用,你去给本王取些止血药来,本王自己上,再找一件干净的衣服。” “可是……”朔月还想继续说,萧桓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理她了。 朔月无奈的回头对朔风两个对视了一眼,只好听话的服从照办。 “冬夏姑娘,冬夏姑奶奶,拜托拜托,你就帮忙通禀一声,就一声,算我们求你了……” “不行,小姐还没醒呢,等过会儿醒了再说……” “哪还等得起啊,再等咱们王爷可就没命了……” 沈承君这一觉睡得特沉,连个梦都没做过,且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门口那一波一波的争执声给 硬生生吵醒的。 迷迷糊糊的,门外压低的争吵钻进耳朵,沈承君隐隐约约分辨得出,是朔风跟冬夏两个。 门外,朔风急的脸色通红,双手捧心的望着冬夏,一脸拜托的表情:“好姐姐,王爷那边到现在还没用药,咱们也都知道王妃委屈了,心里有气,可您也不想王妃到后来心疼不是?拜托拜托,您就叫一声?” 冬夏秀眸一瞪,淬了朔风一口,脸色通红道:“呸,管谁叫姐姐呢,我才多大你就叫我姐姐,少跟我攀亲戚,小姐这几天照顾王爷一直都没睡好,好不容易昨儿才睡下的,不能叫。” “可是你昨天答应我们的事也没办啊。”朔风立马变通改口,舔着脸讨好:“冬夏妹妹,要是天还没亮咱们也不敢来打扰王妃休息,这不是都不早了嘛。” “谁是你妹妹!” 冬夏原本听说昨儿她失约的事儿还有点愧疚,结果被朔月这一句妹妹给叫的又恼了:“你知道什么,小姐连着多少天休息不好,要不是冬青聪明,把药加到了腿伤药膏里,那还有机会休息……” 下药? 沈承君倏地翻身从床上坐起,伸手就去探自己的脉息,指下的脉动有力均匀,倒是没什么异象。 沈 承君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露出了微微苦笑。 她前一刻还在气恼萧桓的多疑不信任,下一刻自己也没比他好到哪去,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都开始不信任了。 不仅是对冬青,萧桓、冬夏,甚至是哥哥和父亲,她也都下意识的隐瞒了很多很多,这么一比较起来,她跟萧桓还真是同一类人。 她的顾忌来源于上一世亲身经历后的心里阴影,而他的防备源自皇族成长里的逐渐积累出的本能。 己所不欲,似乎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这么想着,先前郁结在胸口的闷气好像就消散了许多。 朔风一直端着肩膀无奈的看着朔风和冬夏俩掐架,一听到房里的动静,立即转过身来朝着房间里扬声问道:“王妃,要起身了吗?” “诶,你别吵……”冬夏瞪了眼朔风往屋子里瞧,见沈承君已经起了身,才急急的推门进去,端了水服侍她梳洗。 朔风虽然心里着急,也清楚再急也要等沈承君梳洗之后才能进去,垂着头默数着时间,把脚下的雪踩得吱吱作响。 好在,沈承君梳洗的很快,不多时冬夏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怎么高兴的开口道:“小姐让你们进去。” 朔风立即恢复了精神 ,跟朔月俩随着进了里面。 才一进门,朔风便目不斜视的径直走到沈承君面前,掀起衣摆跪到地上,低声道:“请王妃随属下去劝劝王爷。” 虽说沈承君在达到之前,朔月和朔风已经在路上将萧桓的情况同她大致的讲过了,但等进了房间,看清床上闭眸浅眠的那个人时,沈承君还是惊了一下。 不过一天光景,萧桓之前明显好转的脸色竟是比才脱险时候还要白上几分,单薄的里衣披在身上有些松垮,苍白的脸上还生出青色的胡茬,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掩不住的虚弱憔悴。 沈承君心里一酸,快走了几步到他床边,才抬起手想试探他的脉息,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承君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萧桓微微撑身坐起,凌厉的眸光在看清楚对方是沈承君之后猛地一敛,竟露出几分茫然不信来,等反应过来后仿佛似触电似的急忙丢开了沈承君的手,眼里还有一瞬间的慌乱。 显然是想起了上一次两人的矛盾,就是从他握住沈承君替他换药的手开始的。 沈承君低眸看了眼自己有些泛红的手腕,无声的叹了口气,抓过萧桓的右手,指尖落到他的 手腕上,顺着手指传递来的不同寻常的热度,让沈承君脸色更加难看,指腹下的跳动也让她眉心一点一点的拧紧,最后抿了抿唇,丢开他的手又换了另一只来探。 萧桓安静的任由沈承君摆布,黑眸紧紧的锁着沈承君的脸,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盯着,直到沈承君探完了脉准备起身,萧桓倏地握住了她的手。 有些用力过猛,萧桓小心翼翼的松开,指尖不着痕迹的揉了揉那痕迹,又生怕沈承君丢开似的再度抓紧。 这一系列小心的动作,让沈承君心里的坚冰又融了几分,最后叹了口气朝着外面扬声道:“谁在外面呢?”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朔风一脸赔笑的探进身来,“王妃有何吩咐?” “把师父昨天改的药方拿过来给我看看。”沈承君蹙眉道。改进了药方竟然不仅没起色,反而较之先前还差了不少,这太不像凌墨的作风了。 要知道,凌墨出手,那可是绝对的药无虚发。 不出片刻,朔风就把凌墨写好的药方给送了进来,等沈承君接过去了,朔风有些踌躇的看了眼萧桓,支支吾吾道:“王妃其实不用再审药方的,这药是好药,只是王爷一直拒绝服用,所以见不着效果……” 第210章 换药 说完,没等沈承君再问,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沈承君手里握着药方,转头询问的看向萧桓,唇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有药不用,敢问王爷您可是恋上这种卧床的感觉了?” 萧桓脸上闪过一抹名为心虚的表情,眼睛也从沈承君身上转开,声音低低的道:“你不是不肯管我的么。” 瞧瞧这话,像是萧桓能说得出来的么。 沈承君哼了一声,眸光忽然一顿,凝在萧桓的胸前,没等萧桓反应过来,就直接伸手拉开了他的衣襟,紧接着整个人都爆怒了。 “萧桓你想死是不是,你不要命了!” 如果不是那一星半点儿的血渍让她感觉有些不对,沈承君绝对想不到,这整洁的里衣下面,掩盖的是这么糟糕严重的伤口,身上那超乎寻常的热度分明就是因为伤口的恶化引起的! 早就被血浸透的纱布因为干涸而变得僵硬,瞧那包扎的手法明显就是昨天离开前沈承君亲手系上去的! 也就是说,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伤口撕裂了这么多次,萧桓却压根就没让人帮忙他换药! 这不是找死么! 难怪来的路上朔风说话吞吞吐吐的,只说王爷昨天心情不好,有些 犯倔,这何止是犯倔,简直是在找虐! 沈承君气得手都开始抖,这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能做出来的正常的事情吗?你当你的命是在过家家呐! 简直是再没见过比萧桓更幼稚的人了。 萧桓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把衣服合起来,结果被沈承君一巴掌就把手给拍到一边去了。 “放手!躺平!”沈承君浑身散发着冷气,恶狠狠的喝道。 说完,也不等萧桓慢慢躺,干脆俯身就去抽他身后的靠枕,只是靠枕抽走了,放平萧桓的动作还是不自觉的放轻了。 “外面的,打水进来!”朝着门外扬声喊了一句,沈承君起身到床边的箱子里利落的翻检出几个药瓶,拿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门口的朔风应声立即照办,不过眨眼功夫,就把水端了进来,放到沈承君手边,连看都没敢看一眼萧桓,就急匆匆的又跑出去了。 沈承君这会儿也懒得搭理他们,先是往萧桓的嘴里塞了几粒退烧的药丸,再用水一点点把周边的纱布浸湿,尽量轻缓的将它一点点取下来。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这会儿血都干涸了,伤口跟纱布都粘在一起,想再换药就必须硬生生拆下来。 即使 是有水做稀释,拆开的过程也没那么顺利,尤其是此时跟血肉都粘合在了一起,稍不留神就会把原本的伤口再次撕裂开。 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锻炼吧。 沈承君苦中作乐的腹诽,上辈子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这辈子学医后的全部经验,都是从萧桓身上找来的。 凌墨说她进步快,这功劳简直就该分他一半。 萧桓安静的看着沈承君认真的侧脸,此刻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数清楚她的睫毛数量,淡淡的呼吸喷洒在他胸口上,一阵阵的酥麻仿佛是穿透了皮肤浸透到了心里。 她很认真,很小心,也很专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胸前的纱布所吸引,仿佛自动屏蔽掉了这世上所有的其他,只顾得上眼前这一小块儿。 因着纱布与血肉黏合的厉害,沈承君几乎是贴在了萧桓的胸膛上,一点一点将血化开,再去一丝一丝的揭那纱布,额上渐渐生出汗来,凝结成一粒细小的汗珠儿,挂在她的颊边。 “别动!“ 萧桓不由自主的抬手想要帮她擦掉,结果才一活动,就被沈承君头也没抬嗔了一句。 萧桓连忙收回手来不敢动了,喉头轻轻滚动了两下,望着 沈承君的眸光深沉灼热。 这个女人一定不知道,她全神贯注的样子美得动人心魄。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承君手上的进度却很慢,随着纱布一层层的被掀开,她也越发看清楚这耽搁了一天后的伤情有多糟糕,明明是最佳的恢复期,却被萧桓这个笨蛋折腾的更惨不忍睹。 想到这里,沈承君不由得抬起头去瞪萧桓,结果正与他凝望过来的眸光撞了个正着,神思一个恍惚,手下的力道就没控制好,再低下头去看时,已经有血从纱布底下慢慢的渗了出来。 沈承君一惊,连忙抓过止血药来涂,到底是经验不足,方才的循序渐进这会儿一下子就乱了套,慌张之下那伤口又开裂了几分,反倒是当事人萧桓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仿佛这血不是从他身上流出了似的,唇角微勾,眼底还含了几分笑意。 他喜欢看着她为他手忙脚乱一脸无措的样子,哪怕是因此多疼上几刻也是值得的。 就好像这胸前的伤,他始终不准凌墨等人重新拆开上药,只肯在其上一层层的撒止血药,就是想留着她打过的结、包过的纱,那是她用了心亲手去做的,任你医术再好也比不上的 。 光是拆掉这些纱布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期间不止一次扯到了还没长好的伤,大概是熟能生巧的关系,越到后来沈承君的应对就越从容,从最初的手忙脚乱,演变成之后的有条不紊。 等到纱布拆卸完重新涂了药再包扎好,沈承君重重的松了口气,萧桓倒是露出几分意犹未尽的表情来,看得沈承君万分无语。 药换好了,沈承君起身将窗子开启了一丝缝儿,放放屋子里的血腥气,两人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那一片静默的状态,相对无言。 这时,沈承君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叫了一声。 “你,没吃早饭?”萧桓张了张嘴,声音涩哑的问道。 “难道你吃了?”沈承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废话,才起床就被拉过来了,她才没那个魄力在朔月跟朔风他们可怜巴巴的注视下还能没心没肺的吃东西,绝对会消化不良的。 萧桓尴尬的咳了一声,他都不记得自己几顿没吃东西了,反正也感觉不到饿,不过饿着他家王妃那可是不行的,于是,抬高了声音朝外面吩咐了一句,“去传膳。” 门外竖着耳朵听里面动静的朔风立即应了一声,蹦着高的跑去厨房张罗了。 第211章 谣言四起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早餐就被端了进来。 沈承君安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喝粥,空空的肚腹被暖暖的米粥一滋润,十分舒服熨帖,萧桓身体不便,只能在朔风的帮扶下依靠着软垫在床上吃,朔风体贴的端着碗拿着勺子想要喂他,结果被萧桓很是嫌弃的躲开了。 然后,朔风便转过头来眼巴巴的望向沈承君,目光很是幽怨。 沈承君被这哀婉的眼神一瞅,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不过想起昨天沈承逸的话,沈承君随即又笑了:“听说王爷这边新来了一位气质容貌都十分出众的丫鬟,怎么到了这个时辰了也不过来服侍?该不会是被谁怜香惜玉给藏起来了吧?” “谣传,绝对的谣传!” 朔风一个激灵的跳起来,信誓旦旦的开始维护自家主子的清白:“王妃您肯定是误会了,王爷这么多年情绪寡欲,身边除了朔月就没肯让哪个侍女近过身,什么俏丫鬟美奴婢的,那都是不可能的。” “哦,是么,这话说得可就有些托大了吧,难不成是在你们眼里只有朔月才算女的?”沈承君似笑非笑的挑眉:“侍女都没见着有一个,侍妾却能有那么一只?” “那个、那个也是意外… …” 朔风脸一垮,讷讷了半天最后无奈又同情的瞅了眼自家主子。 没办法,自作孽不可活,您说您好端端的纳什么妾,纳了你连跟手指头没碰到就又给撵回家去了,结果这会儿表忠心又不可信,你说你多冤多亏啊。 这个时候朔风开始无比怀念此刻已经被王爷派走远赴鸾凤国的朔云了,要是那只狐狸在,肯定嘴里能蹦出十几条借口给王爷开拖的。 萧桓目光灼灼的望着沈承君,看也不看旁边朝着他挤眉弄眼的朔风,薄唇微启,就只有三个字:“我没有。” 沈承君当然知道他没有。 如果随随便便一个在眼前晃过的女人就能成功爬上萧桓的床,那这么多年安平王府里的莺莺燕燕,估计都能媲美后宫佳丽三千了。 不过这态度,也太敷衍了一点儿。 沈承君低着头把一碗粥喝完,再抬头时发现萧桓还是那么死死的盯着她看,大有沈承君不给个结案陈词就这么一直盯下去的意思,朔风端着粥擎着勺子的动作已经僵硬的开始发抖了。 总不好这么欺负别人家的孩子不是。 沈承君擦了擦嘴,起身在朔风感激的目光里把碗接了过来,不同于沈承君方才吃下的那碗白粥, 萧桓这碗里加了多多少少十几种药材,还没端到近前呢,就有一股浓郁的药味儿扑鼻而来。 闻着也是够了。 沈承君皱了皱眉,不用尝味蕾都已经能感觉到这里面的苦味儿,再瞧瞧萧桓那一脸平静的表情,坏心的舀了满满一大一勺,送到他嘴边。 萧桓毫不犹豫的张嘴吞了,凝视着沈承君目光,由始至终就没移开片刻,眸子黑亮亮的,仿佛是吃了什么珍馐美味一般,看得朔风在一旁都觉得晃眼睛。 王爷你这样真的好么,这么服服帖帖的王妃在上,你让我们这些光棍情何以堪啊。 “小姐,大少爷派了人过来,说是有急事来报。”一碗粥吃了快一半,门外忽然传来冬夏略显着急的声音。 沈承君手中的勺子一顿,连忙放下粥碗起身,才一动,手腕就被萧桓黑着脸抓住,薄薄的唇紧抿成一线:“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承君想也没想的敷衍:“等你的粥喝完了我就回来了。” 萧桓二话没说,端起粥碗来一饮而尽,把空了的碗展示给沈承君看,一副‘你看我已经喝完了’的表情。 沈承君:“……” 朔风在一旁都想擦冷汗了,王爷你可以再幼稚一点咩,你在王妃 面前从来都不带着智商的么。 似乎是沈承君无可奈何的表情让萧桓觉得有些尴尬了,握着她的手最终还是缓缓松开,萧桓朝着床内侧转过脸去。 沈承君无奈的轻笑了一声,吩咐朔风半个时辰后将药庐上给萧桓温着的药端过来给他喝,便出了门。 门才一关上,萧桓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凌厉的眸光射向床侧的朔风:“是你去找王妃过来的?” 朔风腿一软,差点没在这突来的威压下给萧桓跪了,这画风转变的也忒快了吧。 可是偏偏对着主子实话实说,又是他们这些护卫的基本守则,于是,耷拉着脑袋承认错误:“属下知错。” “杖责二十,回府自己领。”萧桓闭着眼睛靠在床上,语气淡淡。 朔风认命的表情立即就改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桓,再三确认过自己没有幻听之后,晕晕乎乎的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门外,朔月捂着唇看着他笑:“干嘛?觉得王爷罚的轻了,想找虐?” “当然不是,我以为这回至少要跟朔云似的发配边疆才算完呢。”朔风还沉浸在这突来的喜悦里,半晌后忽然表情一转,等着一脸看好戏的朔月:“不对啊,这件事是咱俩一起 做的,王爷为啥只罚你?” “因为我是王妃的人啊。” 朔月轻笑,水眸里闪过一丝得意:“我整天都要跟着王妃,王爷要是罚我不见我,那岂不是连王妃都见不到了?笨。” 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抱紧王妃的大腿,才是正道。 而另一边,沈承君在花厅里看完了沈承逸的急信,脸色变阴沉下来。 信的内容很简短,京城中忽然掀起了关于萧桓在京郊遇刺重伤的流言,愈演愈烈,以至于今早昭德帝在早朝时也突然提起,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这边证实,要沈承君跟萧桓早做准备。 “查到了是什么人在京中散布这些话的吗?”沈承君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问道。 萧桓遇刺的事一直都是密而不发,行凶者也已经化作灰飞,连个骨头渣子都没剩,除了他们,知情者就只会是这场刺杀的幕后黑手了。 来报信的人连忙道:“已经查到了,是借住在东郊土地庙的一个小乞丐,据说是小姐跟姑爷遇刺的那天晚上,他因为走得远了赶不及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城里,就在那附近的山上找了个山洞打算藏身,恰好看到了那一幕,因为当时情况太危险,就一直躲在附近没敢出来。” 第212章 中了邪似的 这一听就是谎话,他们遇刺的地方距离京城这么远,一个乞讨为生的乞丐跑来这荒郊野地的找谁讨饭?何况那附近根本是一处旷野,到哪儿找能到隐蔽身形的山洞去。 不过是不是撒谎已经不重要了,大家会去求证的肯定不会是小乞丐的行踪,只会是萧桓的伤情。 沈承君怒极反笑,问他:“那乞丐现在人呢?抓到了吗?” 来人遗憾的摇了摇头,回道:“少爷找过去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死了,还是活活给饿死的。” “饿死的?”沈承君一怔,面露惊讶:“怎么会是被饿死的?” 如今年节才过,城司那边每隔几天都会安排粥棚给城中的乞丐们放粥救济,她们这些世家女眷们也都有各自捐献,虽说不能完全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但也绝对不至于被饿死啊。 传信的人很肯定的点头:“的确是饿死的,属下专门去验看过了,听他同样住在土地庙里的乞丐们说,这几天他一直絮絮叨叨的念着这件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不去要饭,也不吃别人的施舍,除了一直不停的说话,连口水都不喝,甚至连如厕都不去,弄得一身脏兮兮臭烘烘的,就跟中了邪 似的,后来被同伴们给赶了出去,等再发现时就已经是他的尸体了,都僵硬了。” 中了邪似的。 沈承君眸光动了动,吃饭、喝水、如厕都是人的本能,看来那人应该是被幻术给控制了。 幕后者压根也没想过要这个小乞丐活着,才会做这么阴狠的事,硬生生的把人给饿死。 这条线到这里基本上也就是断了,虽说乞丐们都有自己的分区领地,但京都大街上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何其多,想要找到他曾经接触过的那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另外,大少爷还有一事要属下转告小姐。”那人见沈承君拧着眉沉思,又紧跟着道:“今年的万寿节,鸾凤、天煜、青岚三国,都要派使节来贺。” “这么巧……” 沈承君用指节敲打着桌案,眉心越拧越紧,万寿节,就是昭德帝的寿辰,时间在两个多月后,天煜地处北寒,每年都会派使节来朝,不足为奇,倒是鸾凤跟青岚,一贯与华晟不相往来,如今竟然一改常态,让人不得不心生戒备。 “大少爷还说,派去鸾凤那边的人已经有消息过来,说是近期内鸾凤国皇庭动荡,女皇缠绵病榻不能理事,政权多被 大祭司把持。” 也就是说,这次的来贺,应该是那位祭祀的意思。 稍作沉吟,沈承君抬眼看向那人,淡淡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这边的事情,我跟王爷会处理好,让我哥放心。” “是。”来人恭敬的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送走了信使,沈承君便带着冬夏往回走,一路上心事重重,才伸手去推萧桓的房门,从里面忽然冲出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若不是冬夏手疾眼快的拉了沈承君一把,肯定要将她撞个满怀。 “喂,你这人怎么走路都不看路的……”冬夏先是顾着沈承君有没有被碰上,紧接着一叉小腰就打算朝着那人开火。 没成想对方连停都没停一下,头也不抬就绕开两人往外跑,随着她的动作,一滴晶莹落在沈承君的披风上,浅紫色的锦缎上晕开一小片湿渍。 “什么人啊这是,没规没矩的。” 冬夏想去追,又放心不下沈承君,气得跺了下脚,抻着脖子四下张望了一圈,一脸纳闷:“咦,这门口守着的人呢?” 能是什么人。 沈承君轻嗤了一声,丫鬟打扮,小姐身段,可不正是大哥口中那个样貌不俗气质上佳的出挑美人 么?明摆着就是乔装改扮了的王家小姐,又是萧桓招惹来的一只大桃花! 可惜啊,萧桓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你穿成丫鬟,他自然就把你当丫鬟使唤,可不会像那些公子哥儿一样去管你身上什么特别气质与众不同。 说白了就是压根不会往心里放。 沈承君压了下因为心情愉悦而要勾起的嘴角,哼了一声,抬步就朝里走,还没等迈进第二只腿,里边就迎面飞来一个碗,啪的一声碎在她脚边,伴随着的是一声低斥:“还不滚!” 沈承君踢开脚边的碎片,没好气的往里面走,行至床榻边似笑非笑的看了萧桓一眼:“该滚的早滚了,你当谁都有那么大毅力敢对你死缠烂打呢?” 萧桓一怔,见到来人是沈承君,眼底的不耐和焦躁一瞬间就全都褪去,只剩下点点星光,努力的撑着身子起来朝着沈承君慌忙的解释道:“朔风被我派出去办事,门外守着的人不知怎么就把她放进来的,你别恼……” 沈承君却压根不理他这样紧张的解释,而是抬手指着地上被摔碎的药碗,以及洒在了地毯上的那些药汁,冷哼了一声:“行啊萧桓,看来你这是想要试试 你的自愈能力有多强么,丢得挺利落的嘛。” 说罢,没好气的瞪了萧桓一眼,吩咐冬夏把地上的碎片都收拾了,顺便再重新取一碗药过来。 萧桓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心虚,他的确是不打算吃药,在他媳妇没彻底原谅他以前,他如果就这么好了,那还拿什么理由扯着她不放。 不过,媳妇进来第一件事不是误会吃醋,而是先注意到他没吃药,他究竟是应该觉得高兴呢,还是应该觉得失落呢。 萧大王爷表示很纠结。 而就在这纠结的当下,匆匆出去办事的朔风终于风风火火的回来了,瞧见沈承君已经返回,先是一愣,然后上前几步躬身朝着萧桓请示道:“王爷,车马已经都准备好了,是要即刻启程返京吗?” “嗯……” “怎么,这是要走了?”萧桓才应了一声,沈承君就似笑非笑的开了口,打断了他的话。 萧桓立即丢开眼巴巴的瞪吩咐的朔风,转过脸瞧着自家媳妇,解释道:“父皇派了人到别院,既然瞒不住了,索性就回京去养伤吧。” “既然瞒不住了,索性就大大方方的在这里养伤不是更好?你觉得你现在适合车马劳顿?”沈承君挑眉反问。 第213章 拔光它的尾巴 她也猜到这是因着昭德帝派人过来的关系,立即赶回去当然于己有利,但单就医者而言,眼前萧桓这伤势,挪动一场肯定又要加重病情,利再好,也比不过身体重要不是? 萧桓有些不赞同的拧眉。 “也罢,既然王爷坚持,那就走吧。”沈承君看出他这是不乐意了,也不勉强,径自走到一边施施然坐好,“不过我身上的伤还没好,不想受苦,就不同王爷您一道回去了,想来王家人也不会计较多我这么一个皇亲借住的。” “不行。”萧桓脸色立即就沉了,他走了,把娇滴滴的媳妇儿留在这荒郊野地的这算什么事儿啊,他一个卧病在床的男人都要被王家的痴女纠缠,她一个柔弱貌美的女子,万一被哪个不开眼的给冲撞了可怎么好。 幸亏这番话萧桓只是在肚子里面想想,假设被朔风这些人听到,肯定要硬生生吐出口血来抗议主子的视力,满京城里翻也找不出再比王妃‘柔弱’的女子来了好么。 沈承君懒得理会萧桓的那些弯弯绕,他那周身的寒意丝毫影响不到她冷静的回视。 “小姐,药来了。”冬夏端着药碗推门进来,就看到两人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一 个心焦气郁,一个云淡风轻。 询问的看了眼朔风,朔风耸耸肩,给了小丫头一个无奈又古怪的眼神。 那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对视了一会,最后还是沈承君率先移开了视线,一伸手接过冬夏手里面的药碗,朝着桌子上重重的一摔。 砰地一声,朔风跟冬夏俩人同时一个激灵,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白玉瓷碗,脑海中登时就只有一个想法,这碗的质量可真好啊,他们感觉桌子都快被震碎了好嘛。 “要么你自己走过来把药吃了,要么就留在这儿安心养伤。”沈承君微微抬了抬下颌,朝着那碗药努努嘴。 萧桓下意识的动了动,锁着沈承君表情的眼睛瞬间就抓住了她眼底一闪而的紧张。 随即低低一笑,又靠回到了软垫上,目光里带了几分无奈的妥协,转头朝着朔风道:“既然王妃喜欢,那就再留两天吧,让人先去母妃宫里送信报个平安。” “是,属下这就去办。” 朔风立即应了声,目光闪闪一脸崇拜的望向沈承君,极力压下自己翘起的唇角,他家王妃实在是太给力了,果然是王妃在手,天下都有啊。 等俩人默契的退了出去,沈承君见萧桓还是那副懒懒靠在 床上的表情,苍白的脸色,怎么看怎么碍眼,心头的火气嗖嗖的往上窜,拎着碗就快步走了过去,把碗直接往萧桓嘴里塞,动作一点都不温柔,低喝道:“还不起来喝!就知道瞎折腾,真想死吗!” 萧桓一时不注意,被灌了半口,还有一些洒在了衣襟上,一副被欺负压迫的模样,却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哑的轻笑,眼里带着几分愉悦。 瞧着萧桓这么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反倒让沈承君觉得难以下手了,认命的伸出手去把萧桓又按在了床上,用勺子喂给他喝。 萧桓十分的配合,黑眸深情又眷恋的锁着沈承君的脸,吞完了一大碗苦药,沈承君动作利落的将刚刚洒在他领口的药汁擦干,言简意赅:“睡觉。” 萧桓柔了眸光带着几分叹息看着沈承君:“阿君……” 话没说完,一双手已然按在他肩上,轻缓的抽走他背后的软枕,将其按到在床,与此同时温软的身体灵巧的越过他,避开他胸前的伤口,翻到了床的里侧,拉了被子盖到身上,直接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不许说话,我困了,睡觉。” 萧桓一愣,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背影,纤细而柔弱,触手可及 ,他动了动胳膊,想要抬手将人如往日那般揽进怀里,却又带着一丝忐忑,怕这一下就把人给气走了。 结果手才一抬起,枕边的人就猛地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瞪着他,吼道:“还不闭眼睛!呼吸那么大声音,吵得我都睡不着了!” 萧桓忽然就笑了,伸手将沈承君拉进怀里,紧紧的箍住,即使是这样做会压迫到他胸前脆弱的伤口,他也觉得十分幸福。 沈承君挣了挣,就听见耳边萧桓低哑的声音:“阿君还记得以前是怎么追我到军营的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沈承君动作顿了顿,那段记忆虽然遥远,却也是她曾经生命里最最鲜明的时光,张扬明媚,不可一世。 萧桓身上还是有些低热,以至于说话时喷出的呼吸都是灼热的。 “那时候啊,你可真倔,每天跑到军营的路上拦着我,结果每次又都红着脸光顾着激动,说不出话,我记得你当初第一次拦我的马,抓着我的缰绳不肯放开,非要和我一起去军营,还抢了丫鬟的糖想要贿赂逐星,结果被逐星戏弄的一身狼狈。” 逐星是萧桓前些年惯用的坐骑,现在已经退休养老。 回忆起那些年被沈承君追在后面纠 缠的场景,萧桓薄唇微扬。 那些年里沈承君每天必出现在他前往营地的必经之路上堵他,风雨无阻,连身边的副将都大呼小姑娘有毅力,即使是被逐星从背上甩下来,也笑嘻嘻的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土,欢欢乐乐的继续追着他跑。 提起逐星,沈承君咬牙切齿的哼哼:“那匹破马,早晚我要拔光它的尾巴。” 萧桓低低的笑,完全没有出卖同伴博美人一笑的愧疚感,很干脆的应承:“好,等回了京城,我让人拔了给你做毛笔。” 因为持续低烧的关系,萧桓唇上都有些干燥起皮,磨得沈承君觉得耳边痒痒的,声音里带着点微微的沙哑,低沉又偏偏很诱人。 “少忽悠我,我被它欺负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帮我出过头。”沈承君很快就想起了这件事,不领情的在萧桓怀里翻了个白眼:“也亏了我那时候年轻,折腾得起。” 要是换做现在,再怎么喜欢,也比不起曾经的那份初心了吧。 其实当时她并哪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嬉皮笑脸,当逐星的马蹄子抬起来的时候,她差一点就被吓得哭出来,爬起来时整片后背都是湿的,回到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不敢让父兄们知道。 第214章 过往旧事 萧桓身体僵了僵,抱着沈承君的胳膊又添了几分力道,“我知道是我不好,那时候我对你很坏,以为你就是一时热血,想要给你个教训,想看你恼羞成怒气急而走的样子。” 结果沈承君不仅不哭不闹,拍拍身上的灰,连脾气都没发,第二天换了件衣服照旧在同一地点等着拦人。 现在回想起来,曾经的他,何等的幸福而不自知。 “阿君,我们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我保证,再不会了,真的,我们再也不吵了好不好。”就这么一次,像以前一样不计前嫌的原谅我。 萧桓觉得跟沈承君吵架,简直就是自虐。 她被气着了,他要心疼舍不得,她不当回事,他又憋屈得要死。 沈承君窝在萧桓的怀里,咬了咬唇抬头,望向他漆黑的眸子,问:“那你不再怀疑我了吗?” 竹筒的事还没解释清楚,就这么揭过去了? 萧桓低低一笑,轻叹了口气:“说不奇怪是假的,但我想得清楚,我连为你去死都不怕了,还怕多给你些信任么。” “说得好听!”沈承君呼啦一下从萧桓的怀里跳了出来,坐起身恶狠狠的瞪着萧桓:“我早就 猜到了,萧桓,你果然是不记得我了!” 沈承君一边说一边觉得心里委屈得不行,手撑着床板作势就要翻身下床,萧桓也顾不得胸前的伤了,支着身子就挡住了她,双手抱着她的肩膀低哄:“阿君,你不要生气。” “不气?我为什么不气?你个大混蛋。”沈承君顾忌着他的伤,不敢在萧桓的怀里面用力扭,只抬高了脸瞪他,质问“我问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萧桓毫不迟疑的回答:“你满百天,父皇在宫里为你设宴。” 沈承君“……” “谁问你这个啊,我是问……”沈承君忽然想起自己还真不能这么跟萧桓强调,她幼时被那场病吞噬了记忆,自以为跟萧桓的第一次相遇就是那一次。 但萧桓不一样,在他的印象里,两人在幼年时也有过交集。 沈承君刚才那份委屈就这么一下子就消散了,语气也好了起来:“萧桓,你知道我病过一次,那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萧桓认真的点了点头,他已经听沈家父子说过了,想了又想,把中间那些团团绕绕的时间都跨过去,似乎好像沈承君病愈之后,两人的接触当真是少之又少。 除了幼年时的两小无猜,似乎记忆里最鲜明的,就是这几年来她的形影追随。 沈承君一见到他这副表情,就猜到这厮肯定是说不出来了,有些失落:“果然就我一个人记得,你或许压根儿就不知道那是我。” 萧桓抱着沈承君的手紧了紧,态度良好的认错:“是我不好。” “你不好在哪里了?”沈承君好气又好笑的抬头看他,表情有些无奈:“萧桓,在我的记忆里,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昭德十一年,西北边营。” 西北边营,处于华晟同天煜的交界地,是萧桓年少从戎的根据地,从普通士兵做起,实打实赚出军功的地方。 萧桓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承君,昭德十一年,沈承君也不过八九岁大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边境那种荒凉危险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萧桓的疑惑,沈承君有些哭笑得垂了眼睛,曼声道:“那一年周边几国蠢蠢欲动,边境告急,大哥奉旨镇守西南边城,我爹却遭了祁夫人跟沈老夫人的合谋算计,不得不迎娶二娘进门,我那时年纪小心里气不过,又听说边防吃紧,就撺掇着二哥陪着我偷偷跑了出来,没成想,跑错了路… …” 沈家二公子沈承风跟沈承君年纪相仿,说白了都是半大点儿的孩子,两个孩子能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边境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但还是走错了方向,从西南改成了西北,硬是闯进了萧桓的西北边营。 军营当然不是能胡闯乱进的地方,俩孩子理所当然的被拒之门外,沈承风带着沈承君垂头耷脑的没了方向,就开始在边境周边晃悠。 从京城一路到边境,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暂且不说,俩孩子都是富贵人家长大的娇养娃,谁都没个银钱概念,走到半路就用光了银子,后来还是变卖了通身值钱的东西才勉勉强强到了边境,这会儿让他们再走去西南大营,那就跟痴人说梦似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俩小人儿就遇上了一队天煜的兵痞。 那些混账瞧着俩娃娃粉雕玉琢的样子,就起了歹意,尤其是发现两个小家伙还都会那么几招花拳绣腿,更是起了逗弄戏耍的心,就像是狼群围堵羊羔那样,也不急着咬死,猫抓老鼠般的把俩孩子弄得狼狈不堪。 其实,那时候沈承风是有机会跑的,沈家男儿四岁起学武,即使他还不能以一敌百的冲锋陷阵,但 是脱离这些没什么武力值的士兵追赶,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带着沈承君这么一个拖油瓶就难了。 沈承君几次哭着求他快跑,都被沈承风怒气冲冲的拒绝,一路上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这场戏耍似的狩猎终究是以沈承风杀了他们一个军士引起众怒而告以终结,对方怒极红了眼睛,开始不管不顾的向两个孩子下杀手,沈承风死死的将妹妹护在身后,随着身上的伤越来越重,他也再无法强撑,被那些人强按在地上,头深深埋进了黄沙里。 为首那人恨极,持着刀扬言要一片片的割掉沈承风的肉,为死去的同伴报仇,沈承君哭喊得扑在哥哥身上,想要替他去死。那是沈承君从小到大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而就是在那一刻,萧桓来了。 铮铮铁马,尘土飞扬。 黄沙弥漫的疆场上,少年将军策马而来,烈烈披风在他身后恣意飞扬,如朗月曜星的眸子清冷的扫过地上两人,手中寒光出鞘,不过眨眼之间,便夺了压制着沈承风的那名军士的性命! 那时的萧桓,在沈承君看来,就宛如临世的天神,光芒耀目,只一眼,便深深铭记。 第215章 只此一次 可惜,记住的只有她,而不是他们。 听完沈承君的回忆,萧桓有些吃惊,也有些激动,更有些想笑:“也就是说,你从那个时候起便开始喜欢我了?” 那时候的沈承君才多大个孩子啊,就这么动心了?他的王妃这么早熟,岳父大人知道么。 沈承君哼了一声,毫不犹豫的反驳:“当然不是,难道你像我那么大的时候,懂什么叫喜欢?” 她当然不是那时就喜欢上了萧桓,只是对这个无宠的骁勇皇子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好奇而已,可偏偏好奇这种情绪是最容易牵动人深陷的源头,在之后那些默默的关注里,从好奇到欣赏再到迷恋,潜移默化,润物无声。 萧桓低低的笑,也知道这个理儿,抱着沈承君再一次确认:“所以,你是我曾经在西北军营外救下,却又消失的那对兄妹?” “你记得?”沈承君眼睛一亮。 萧桓一点儿都没敢迟疑的点头,事实上他也真的记得,只不过,那存留在记忆里的,只有两双眼睛,一双星光熠熠,从绝望灰暗中绽放出无限光彩,一双防备警惕,如护崽的饿狼般眈眈冷厉。 而等他处理好那些擅越边界的 敌军,那一双小儿女原本蜷缩的地方,只残留了一小片血渍,两个孩子都已经不见了踪迹。 当时边疆吃紧,他也没有精力去找两个孩子,只当是附近流民失落的幼子,此事也就算过去了。 谁又能想到,那个被他无意中救下的小女孩,在多年以后会出现在皇庭宫宴,毫不犹豫的舍弃了郡主之位,来交换与他的一纸姻缘。 这一刻,萧桓倒是真的相信了一句话,缘分天定。 若不是命定的缘分,又何来她当日跋山涉水与他的一面之缘。 如不是天定的缘分,又怎会兜兜转转有他们后来的两心相知。 至于那烟花,也有了出处:“那竹筒,也是你当时捡的?” 当时年少,对自己的东西保管也不如现今,尤其是当时的战况一触即发,他也少了精力多管。 “是。”沈承君轻轻的应了一声,神色再一次冷淡了下来。 这竹筒就是当时萧桓与那些人打斗时无意中落下的,后来她被父兄派来的人找到,狠狠教训了一通之后遣送回了京城,那一路上闲着无聊,两兄妹就拆着那个竹筒玩,里里外外的零件都被研究了个仔细。 二哥曾不止一次笑言 要拿好宝贝来换她这个竹筒,每次都被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后来怕二哥顽劣偷了自己的,还养成了之后贴身藏着的习惯。 而这个习惯,恰恰的在紧要关头救了她跟萧桓一命,也同样是这个习惯,让她看清楚,两人之间的猜忌跟不信任。 萧桓轻轻的叹了口气,抱紧了怀里的人,声音沉哑暗涩:“是我的错,阿君,再不会了。” 沈承君仰头,二人对视片刻,沈承君轻哼一声,率先移开视线,葱白般的手指在萧桓的胸口狠狠的拧了一下。 萧桓闷哼了一声,脸色微白。 沈承君直接无视了萧桓装模作样的动作,她包的伤口,萧桓身上哪里有伤哪里完好,她清楚得很,肯定是没打错的,也就懒得理他,白了一眼,准备翻身下床。 这下萧桓才是真的慌了,拉着沈承君的手急声道:“只此一次,你且看着,若我萧桓终生还有一次再犯,必遭神人共弃,天诛地灭,不得善终!” 早在萧桓开口发誓的同时,沈承君便停住了动作,转过头来挑眉听着他说。 萧桓见她只是眼睛亮闪闪安安静静的听着,完全没有伸手制止自己说下去的意思,不由 得有些哭笑不得,说好的真爱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感动的扑上来捂他的嘴么。 直到说完这一通话,萧桓才把人揽进怀里,抬手捏了捏沈承君的鼻子道:“好狠心的丫头,这回肯相信了?” 朔风那个家伙还说男子只要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女子皆会含泪不舍的用手捂住男人的嘴,宁肯他违背誓言,也不想情郎说出不吉利的赌咒。 结果他这个小妻子呢,眼巴巴的就那么瞅着,大有一副‘你不说得我满意我就不信’的架势,还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呢。 偏偏这个狠心的小丫头,就让他如此爱不释手。 沈承君撇了撇嘴,语气霸道带着一贯的骄纵:“你若是做得到,那也不用管这会儿有没有发过誓,若你三心二意的守不住承诺,那死与活,也就不是跟我相关的事儿了。” “对,你说得对。” 萧桓眼里的笑意更深,伸手就搂着沈承君一起躺倒在床上,深深嗅着鼻尖熟悉又安心的清香,在沈承君挣扎之前开口:“阿君,我只抱一下,就抱一下好不好,我想你想的伤口都疼了。” 沈承君的动作顿了顿,等了一会儿才道:“不是说就一下 的么。还不松开。” “嗯,就一下。”萧桓无赖的又在沈承君脖颈间蹭了蹭,只要不松开,可不就是一下么。 沈承君也懒得拆穿他的阴谋,何况这几天来,她何尝不是有些想他。 最初的愤怒褪去之后,她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萧桓,毕竟是她隐瞒在先,而后来的气,完全就是因为他忘记了两人最初的相识。 不过那些较之现在比起来,也都不值一提了吧,用过去来惩罚现今,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 她都能原谅他上一世的冷漠相对了,又何苦揪着这么一丁点的过往不放。 被萧桓这么用力的抱着,沈承君能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消瘦,骨头都硌得她生疼,又免不了一阵心疼。 原本她还打算跟萧桓说说这次刺杀背后那些事儿的,但是现在这个念头还是暂时打消了,先让他睡一睡吧,估计从昨天她离开到现在,这厮就没好好休息过了。 两人昏天暗地的睡了一通,却不知外面早已经闹得人仰马翻。 安平王与王妃在京郊遇刺的消息轰动朝野,昭德帝震怒之下派出大批太医赶至京郊别庄,结果却被人告知,王爷跟王妃并不在此处。 第216章 了安和尚 于是,整个京城都沸腾了,昭德帝派出大批军士到处搜寻,城外百里人家不得安宁,最后还是沈家父子看不过去,暗暗透露了一丝风声,让人找到了王家。 沈承君就是被这么一行人慌慌张张又急又吼的喊声给弄醒的,房间因为拉了帘子的关系还有些暗,沈承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对上萧桓暗涌着几分怒意的眼睛,下意识的怔了怔,出声道:“怎么了?” 萧桓抬手揉了揉沈承君的脑袋,摇了摇头,指了指外面道:“宫里来了人,让朔月陪你去厢房那边继续歇着,我很快就处理好。” “那我去厨房给你看看药,也快到时辰了。”沈承君闻言连忙起身,迅速的整理好衣服,门口的朔月听到动静也连忙进来,服侍她换好一身行头,才随着她一同出去。 才出了门,沈承君就被吓了一跳,这聚集在门口乌泱泱的一群人是在闹什么鬼,这是来探病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对面众人见沈承君出来,纷纷恭敬的行礼问安,沈承君眸光清淡的扫了一圈,才启声道:“王爷伤重在身,只几人进去便罢了,莫要吵到王爷休息。” “这……”众人面面相觑,倒是 不知怎么回答好。 朔风在一旁见了,连忙替他们应了声,一边偷偷给那些人使眼色,等这群人哼哼哈哈的都答应了,沈承君才抬步向厨房那边走,给萧桓看药膳去了。 因着萧桓病情突然加重,厨房这边的炉灶也被征用的关系,不算太大的厨房里也弥散着一股子药味儿,两个小丫鬟靠在灶台上偷偷的打着盹儿,偶尔抬眼去看一下灶上的东西,一听到门被推开,吓得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哆哆嗦嗦的给沈承君见礼。 “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其他人呢?”朔月扶着沈承君目光在厨房里扫了一圈,有些不悦的皱眉。 王家的院子不少,偏偏厨房不大,因着萧桓的药是耗时间熬煮着的,所以朔风特意跟王家的管事商量了,在厨房多安置两个人手盯着,结果现在一看,就这么俩年纪小小的丫头,朔月的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 沈承君走到药罐前,用巾帕垫了掀开盖子,浓浓的药气扑面而来,蹙着眉又低眸看了眼下方的火势,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吩咐朔月:“将这些药倒了吧,火候差了,药效也损了,去师父那里先取些丸药来顶着,这里还要重新来 熬。” 也幸亏她过来瞧瞧,否则这种药端过去也是重新熬的命,虽说凌墨没有整日的看护在萧桓身边,但萧桓喝过的每一碗药,都是先给凌墨检查过的。 这些日子以来沈承君也随着凌墨学了不少,若是就这么给萧桓喝,就不是治病而是伤命了。 沈承君忽然有些后悔之前反对萧桓回京养伤的举动了,王家到底只是普通商贾人家,比不得王府精细。 俩小丫头全都给吓坏了,扑通通的跪在地上直磕头,一边求饶一边哭:“求王妃娘娘开恩,小婢只是一时失察,再不敢了。” 若是冬夏在场,小丫头肯定要蹦着高的把两个人痛骂一顿,但这次换了陪沈承君过来的人是朔月,朔月一贯就是清清冷冷安安静静的样子,所以也就只淡淡的用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瞅着俩女孩,倒是把她们吓得最后连哭声都小了。 沈承君瞧着俩女孩哭的凄惨,外加上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没道理去数落主家的奴婢,便朝着朔月吩咐:“罢了,今儿的药就有我亲自看着,稍后你让王府派两个有经验的婆子过来,专门负责给王爷看着药。” 没等朔月应声,那小丫鬟咧开嘴又哭上 了,跪爬了两步到沈承君脚边又磕了个头,哭道:“王妃开恩,咱们灶上原本是安排了几位嬷嬷专门给王爷负责药食的,因着今日有事,才派了我们两个来顶替,王妃若是从府里换了人来,可叫咱们怎么活啊。” 朔月怒极而笑:“你们怎么活?那这药若是出了问题,我们王爷要怎么活?” 小丫鬟哭声一哽,紧接着哭的更凶了,眼泪巴巴的瞅着沈承君,也算是看出来了谁比较心软好说话。 沈承君瞧着这一幕忽然有些想笑,这小丫头虽然偷懒却还挺机灵,于是熟练的倒了罐子里的药,重新支炉架锅,一边慢悠悠的问她:“那你倒是说说,那些人这会儿都是忙什么去了?” 即使是一人家中临时有事,也不该全都走光了,只剩两个孩子在这儿充数吧。 那小丫头犹豫着咬了咬唇,最后还是决定含着眼泪实话实说:“前边儿请了凌云寺的了安和尚来讲经,姑姑们都去听大师讲法去了。” 了安?那是什么人,很出名么。 沈承君疑惑的扭头瞅了眼朔月,朔月歪着头想了半天,仿佛才在记忆里搜索出这么一个人名来,凑到沈承君耳边低声解释道:“奴 婢只在半年前听人提起过,似乎是一位云游的高僧。” “王妃竟然都没听过‘了安大师’的佛号吗?”地上那小丫头见状立即睁大了眼睛,虽说脸上的表情仍旧恭敬,但眼里颇有几分看乡下来客的意味,仿佛是没听过‘了安大师’,那简直就是乡巴佬的意思。 很出名的一个和尚么。 沈承君默默的腹诽了一句。 小丫头见沈承君起了兴趣,怕她还追究自己没看住火候的错处,讨巧的一口气把知道的统统往外倒:“也难怪王妃没听过,‘了安禅师’很少来京城,这次也是因为我们公子前阵子上元节里,做了盏名为‘佛光普照’的灯,在凌云寺里斋戒了半个月,机缘巧合之下与了安禅师有了那么几分渊源,才能请得动他来家中讲经。” “凌云寺?” 沈承君一怔,那不是他们遇刺前去的那座寺庙么,还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神棍呢。 “正是凌云寺呢,距离这里也不算远。” 小丫头兴奋的点点头,一脸神往:“听说‘了安大师’不仅佛法精深,还懂得占星问卜,预言之事无有不准,是神仙转世,救济众生,大慈大悲……而且为人和气,长相也十分出众。” 第217章 要找的就是你 所以姑娘,你最后那几个字才是重点吧。 沈承君瞧着那小丫头一改之前的畏缩胆小,满脸通红眼睛晶亮的的模样,就差嘴角边挂上一缕口水了,妥妥的花痴样啊。 合着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去看那个和气好看的‘了安大师’去了,难怪这一路行来都没碰着个人影。 “王妃不要去前面看看吗?‘了安大师’可是难得来一趟的。”小丫头见沈承君不为所动,有些纠结的瞄了眼窗外。 沈承君忍不住失笑,挥了挥手:“你若想去就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够了。” 俩小丫头立即一声欢呼,紧接着又有些忐忑的瞄向沈承君,见她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才手拉手兴冲冲的一起走了。 朔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原本是打算拿个干净的碗给沈承君倒点茶喝的,结果一掀那茶壶盖子,秀眉便蹙了起来,放弃了想法,转而是洗刷了一个干净的碗,只倒了些清水给她。 “王妃就是太心善了,因着围观一个和尚而怠慢了王爷,偏您还不追究。” 沈承君闻言弯唇一笑:“有什么好追究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王家远居郊外远离热闹,说来这家里的女 子们也都挺可怜的,也难怪对外来的人生出好奇心。你要是觉得稀奇,也可以去看看。” “我才不去,哼哼呀呀的,我又听不懂。”朔月没什么表情的说道,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嚷声传来,两人不由得都拧起了眉。 朔月正要推门出去,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清朗的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可否方便一见?” 沈承君擦拭药罐的动作一顿,觉得这个声音貌似在哪里听过,朔月拧着眉朝外望去,从门缝里隐约可见外边的人一袭浅黄色的僧袍,外披袈裟,在他身后站着不少人,其中就有刚刚从这里出去的那一对儿小丫鬟。 “王妃,应该是那个传说中的了安和尚。” 沈承君轻轻呼了口气,自从重生以来,她对于鬼神之说还是有了几分信服的,这会儿人都到门口了,肯定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于是略微整理了下衣袍,便示意朔月去开门。 一开门,沈承君便愣住了,脱口来了一句:“是你啊,神棍。” 门外的人,长眉狭眸,唇红齿白,面容十分清俊秀美,但沈承君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位正是那天在凌云寺后院里,满口道 德经的神棍! 于是,不假思索就这么叫出来了。 原来这位神棍就是那位挺出名的和尚,还是个有异装爱好和跨界想法的和尚? 话音一落,立即就收获了外面不少人不善的眼光,尤其是紧挨着神棍站着的那一双男女,一左一右摆的跟左右护法一般,冷飕飕的小眼神噼里啪啦的往沈承君身上落。 左边儿的男子沈承君不认得,右边儿这个女孩儿她倒是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日从萧桓房里匆匆跑出的假扮丫鬟的王家小姐。 此时,王家小姐正瞪圆了眼睛朝着沈承君:“安平王妃怎么能如此称呼了安大师?大师德高望重,王妃这样岂不是对佛祖不敬?” 沈承君其实在说完之后也发觉自己失言了,但这会儿对面的小丫头明摆着是想公报私仇,沈承君心里真是又气又笑,她都好脾气的不追究那天谁想借机爬床,还真把她当成软柿子随意捏了是吧。 于是有些惊讶的看了眼那女子,面露几分歉意道:“原来是被王爷训斥出门的这位婢女姑娘,本王妃还正欲找你呢,我们王爷这几日身体欠安,猛然间见了不认得的陌生人闯入,难免话重了些 ,还望你见谅,你是在哪房里伺候的?待王爷伤好后,定会吩咐你家主子厚待于你。” 不过几句话,便将她想要趁机接近王爷攀附高枝儿的事交代明白,果然,话音一落,不少目光都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轻鄙、不屑、幸灾乐祸…… 那王家小姐立即就红了眼,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承君道:“你、你、你怎敢……” 没等她说完,朔月已经在一旁冷哼道:“我家王妃是陛下谕旨亲赐的正一品王妃,此时只是实话实说,有何不敢?” 那女子身子一僵,咬了咬出求助的看向旁边的男子,戚戚然唤了声:“哥哥……” 王家哥哥很是淡然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向那边看热闹的神棍:“安平王妃可是大师要找的人?” “正是。”了安点了点头。 被无视的王小姐玻璃心伤得支离破碎,用巾帕把脸一包,转身就跑,这形容,倒是跟当时从萧桓房里冲出来的情景颇有几分相似。 一边看热闹的人只唏嘘了两声,就又都把注意力转向了这边。 沈承君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被人当参照物一般围观,微微蹙眉,看向那‘了安大师’,问道:“大 师找我有事?” 那神棍,啊不,那了安大师温和的点了点头,淡然一笑:“女施主当日与小僧在凌云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有银铃示警,小僧便打算同施主细说,无奈施主临时有事要走,幸好我佛慈悲,安排此间偶遇,小僧特来续当日未了之言。” 当时未了之言? 沈承君想了想,似乎那天碰响了铃铛之后,这神棍的确是在自己身后喊了句什么的,但是当时走的太急太快,也没听清楚,于是点头道:“既如此,大师里面请。” 众人立刻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有人忍不住道:“大师,那今日的讲经要怎么办?” 了安笑容浅浅和煦:“佛法讲求缘法,贫僧能在此处得遇故人,也是冥中指引,诸位若是对佛法感兴趣,小僧这里还有些佛经,诸位回去细读如何。” 那些人自然不能说不,于是按次序上前来接过经书,渐渐都散了。 人走净了,了安才朝着沈承君望去,又念了一遍佛号。 沈承君转头看了眼还在灶上熬着的汤药,才转回目光来询问:“大师有话不妨直说,您刚才说的银铃示警,是指我那天不小心碰到了您的铃铛吗?” 第218章 定下本心 了安却是不答反问:“施主您真的碰到了铃铛?” “没有。”沈承君很确定的摇头,她是真的没碰到,这么大冷的天,手指碰到那金属之物,肯定是要冰上一冰的。 “这就是了,此铃即使是触碰,也未必会响。” 了安缓慢的点头,手探进袈裟里摸索了半天,似乎是有些不习惯这种衣服的样子,皱着眉好半天才手脚笨拙的取出了那个看不出材质的铃铛,这一套动作下来,简直是与方才众人面前云淡风轻的高僧判若两人。 沈承君终于完全确信了,这位真的是那天在凌云寺里见过的不靠谱的神棍,几个动作就把自己从神坛上给跌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的假发是在哪弄来的,那天她跟萧桓都没看出异样来。 了安拿着铃铛摇了两下,果然没听到半丝声响,之后才朝着沈承君解释道:“银铃示警,是被煞气冲撞的大灾之相,施主是福泽深厚之人,才会引得银铃提醒。” 沈承君瞧着他认真的样子,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遗憾道:“可惜当日我并没有听到高僧这一番话,到底没将那灾祸躲避过去,才会夜遭歹人刺杀。” 了然一愣,随即摇头:“不对不对,银铃 所指,并非是这一次,施主的凶灾还未达至,也绝非此次可比。” 比这次严重?朔月忍不住脱口道:“还没有达至?那高僧能算出是什么时候吗?” 了安摇了摇头,“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朔月立即化身泄了气的皮球,一贯清冷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对了安的不忿来,撇着嘴道:“那大师这是在预警什么呢,要我们王妃怎么避难?” 了安的表情也有些讪讪,尴尬的收回了铃铛,笑眯眯道:“这位女施主命格贵重,非常人能够探伺,小僧也只是顺应命理示警,至于要如何躲,如何避,还需施主定下本心,莫要动摇才好。” 定下本心,莫要动摇? 这是什么意思。 沈承君听的云里雾里,奈何说完这些,了安就露出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再多上一句都不肯说了。 因着熬药费工费时,等沈承君亲手捧着药返回住处,已经是几个时辰后的事儿了,偏偏过了这么久,那些原本等候在门口想要见萧桓的人,竟然还没走干净,这会儿看见沈承君去而复返,有几个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沈承君看了眼门口脸色越来越为难的朔风,轻轻叹了口气,将药交给了他:“ 先让你家王爷把药喝了,正事要紧,身体更要紧。” 朔风连忙一叠声的应着,端着药碗就往里走。 沈承君知道里面萧桓在与心腹们谈事,不方便她进去,便带着朔月先回了自己的院子,顺便去探望冬舒。 冬舒因为是被萧桓一剑横胸穿过,险险保住了一条命,只能卧床静养,凌墨更多的时候也是呆在他这边看护。 见沈承君进来,服侍冬舒喝药的冬夏立即起身迎了过来:“小姐,冬舒今天好了很多呢。” 床上的冬舒已经恢复了神智,见是沈承君,也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才一动弹就被一旁的凌墨狠狠的拍了一下床板,震得床都嗡嗡直响:“老老实实躺着,老夫才没那么多闲功夫给你再换药!” 冬舒立即乖觉的不动了,可见这几天来没少受凌墨教训。 沈承君微笑着走过来,先给凌墨行了个礼:“师父。” “哼。”凌墨鼻孔朝上的不看她,语气鄙视:“别叫我师父,一丁点儿的迷药也能被放倒,简直是丢了我药谷的招牌。” 沈承君知道凌墨这是听说自己被冬青下迷药的事儿,觉得自己丢人了,讨好的嘿嘿一笑:“徒弟学艺不精,一时不查,给师父 丢脸了。” 凌墨又哼了一声,这回倒是没继续摆谱,而是从怀里掏出个瓶子来,朝着沈承君一丢,不乐意道:“一天两粒,吃三天,你那个懂医的婢女也是个半吊子,那种渗入皮肤的迷药是能随便用的么。” 沈承君一怔,毫不迟疑的倒出一粒先吃了,才问:“师父怎么这么说?那药有什么问题吗?” 她自己给自己探过脉息,一切正常。 凌墨怒其不争的白了沈承君一眼,叹了口气:“就说你平时都白学了,是药三分毒,那东西药力强劲,分量自然不轻,单独用着倒也无妨,只跟几种药材相冲,不能混合。偏巧着,萧桓这几天新改的药膳方子里,还就有这几样东西。” 沈承君心下一沉,她这些日子照顾萧桓亲力亲为,两人同吃同住,又是客居在王家,她也自然没单独要厨房多准备她的饮食,而是一直跟萧桓一样。 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尽,半晌后,沈承君才开口道:“那假使吃了这些东西,会有什么后果?” “倒也没什么大碍。”凌墨微微坐正了身子,慢悠悠道:“也就是今年就别指望着跟萧桓有孩子了。” 避孕。 沈承君低垂着眼眸静默了半晌, 才转头望向床上的冬舒,以及床边的冬夏,两人脸上均是震惊又不敢置信的表情。 冬夏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声道:“小姐,冬青不可能这么做的!凌先生也说是王爷今天新换的药膳单子,冬青跟着大少爷回了沈家,哪能未卜先知就猜到呢。” “是么。”沈承君低低的说了一句,她亲自照顾萧桓,冬青在一旁协助,对于萧桓的病情,除了她跟凌墨,恐怕冬青就是最清楚的人了,该用什么样的药膳来进补,她真的猜想不到么。 “小姐……” 沈承君面无表情的看着冬夏:“冬夏,你老实告诉我,之前我问你,冬青跟大少爷派去保护喜娘一家的那些人的接头时间,你有没有让别人知道,当时你语气含糊目光闪烁,明显是在特意包庇谁,那个人,是不是冬青?” 冬夏身子一僵,呆呆的看着沈承君,即使她什么都没说,答案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沈承君忽然低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向外走。 冬夏急忙忙拉住沈承君,最后干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扯着沈承君的裙角哭道:“小姐,或许只是巧合,冬青跟我们一起长大,虽然脾气坏了些,但她是真心爱护小姐的。” 第219章 又是这种药 “爱护?” 沈承君脚步一顿,清淡如水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冬夏抓紧自己衣摆的手,声音轻而缓的问她:“你还记得师父跟徐太医一起推断的,我中了桃花烬的具体时间吗?” 冬夏微微愣了愣,小心翼翼道:“记得,是在秋狩前后。” “没错,秋狩前后。”沈承君轻轻的重复了一遍,眼中的光彩却一寸寸灰败下去,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往这边去想,“师父已经试验出,抑制了桃花烬之毒的,是你那天在猎场无意中采来给我的玖叶春,所以我的中毒时间,只能是在那以前,蒋琬不是凶手。” 冬夏的呼吸越发急促,握着沈承君衣摆的手骨节青白,声音轻颤:“即使不是蒋琬,那……” “萧桓一直在查府里的人,或许方向都错了。”沈承君轻轻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只剩淡淡的冰凉:“那期间我还接触过父兄,还曾因为误入第三轮的赛场被狼爪抓伤,上过冬青送来的药。” 沈家父兄肯定是不会给自家的宝贝下毒的,而冬青…… 冬夏不甘心的辩解:“冬青的药膏凌先生也检查过的,没有异常。” 沈承君低笑了一声,反问道: “那你能确定,师父检查过的那一瓶,还是当初她擦在我身上的那一瓶吗?” 冬夏一下子失语。 她不能。 那瓶曾经给沈承君上过的药膏,在后来被冬青给拿了回去,之后沈承君毒发,凌墨等人好奇是那种药抵制了桃花烬的毒素,各处搜集,才重新找到冬青讨回。 “可是、可是……”冬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不停的摇头,却想不出该怎么替冬青说话。 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冬青会害小姐。 或许冬青是会因为不满王爷欺负小姐,才偷偷下了避孕的药,但她绝不会对小姐下桃花烬!那可是当初害死公主的药啊!何况小姐她也是通药理的,对!小姐也是懂药理的! 冬夏忽然眼睛一亮,抹掉了眼泪仰头期许的看着沈承君道:“小姐,不会是冬青,那天我无意中说漏了您跟着凌先生学医术的事儿,冬青知道您懂药理,还知道凌先生在咱们这儿,她选在这时候下毒,岂不是自寻死路?所以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她!” 听到冬夏这么说,床上原本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的冬舒也挣扎着道:“小姐,属下也愿意相信冬青,她即使再讨厌王爷,也 不会伤害你。” 沈承君原本有些坚定的心,又有些动摇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相信。 深吸了口气,沈承君俯身将冬夏拉了起来,眼睛却是看着朔月:“你现在就派人去沈家,将冬青给我带回来,我有话要问她。” 与其凭空猜测,不如当面直问。 朔月应了一声,立即匆匆去办了。 凌墨早就在几人争论开始时就默默的避了出去,冬舒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目光有些放空,冬夏瘫软在床边的脚踏上,头靠着床板,泪眼婆娑。 因着冬青这件事,几个人心里都生出了疙瘩,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沈承君坐在临窗的椅子上,头靠在窗棂上,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心也跟着一阵阵的发紧。 有些怀疑一旦种下,就像是薄冰下急欲喷发的洪水,一次次撞击着那道裂缝,想要瓦解掉最后一层工事。 重生以来,沈承君一直想不通上一世里冬夏性情大变的原因。 原本那样活泼天真的女孩,忽然变得阴冷沉默,就像是一直充满防备跟不安的小兽,随时准备攻击着除了主人以外的任何生物。会不会是因为冬青的背 叛?出于姐妹情,她选择了隐瞒,又出于忠义道义,她想用双倍的效忠去弥补? 还有她卧病时冬夏曾主张更换药方,那时她被毒药折磨得身心俱疲,也只当做是冬青的药不见效果,让冬夏没了信心,由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过冬青。 “小姐,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已经不信任冬青了?”冬夏抬起红肿的眼睛,声音哑哑的问。 “不是,我信任冬青。”沈承君回转过头,一字一顿:“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我都信任冬青。” 冬夏原本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眼里闪过一道惊喜的光亮,但很快,她意识到了沈承君这句话的真正意思,登时痛哭出声。 小姐信任的是冬青。 冬夏、冬青、冬舒,每一个名字都是公主取的,从来到小姐身边的第一天起,就有人告诫过她们,前尘过往,一刀两断,包括名字。 小姐信任的是冬青这个身份,从选择了背叛的那一刻起,那个身份也就不再属于她,她就不再是冬青了。 房间里一时之间变得十分安静,就只有冬夏不受控制的哭声回荡。 沈承君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腿,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次的事让 沈承君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前秦氏替冉嬷嬷交给她的那个符纸荷包,凌墨检查过,符纸经过浸泡后携带,同样有着避孕的效果。 又是这种药。 为什么。 来自娘家的暗算,竟然都异曲同工的盯在了她的肚子上,难道她跟萧桓有了孩子,会对对方产生威胁么? 想到这个,沈承君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萧睿,太子之位若没有子嗣,的确会有所动摇,但很快沈承君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是萧睿,那他此刻该针对的人是生下皇长孙的六皇子萧祁,而不是八字还没一撇的自己。 而且,不管怎样,沈承君还是觉得,萧睿不该是那样狠毒的人。 重生不足一年光景,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发现隐秘在她身边的毒药了。 除了最初的桃花烬,后来的两次都是针对她子嗣的药,沈承君有些不敢确定,究竟对方是在针对她,还是在针对萧桓?一个长久没有子嗣的王爷地位当然不会稳,但沈承君直觉上还是认为,对方就是有意针对她的。 “朔月,派人暗中给蒋琬诊一次脉,看看她体内有没有什么不利于子嗣的药物残留。”沈承君沉吟了半晌后,淡淡开口吩咐道。 第220章 怎么处置 如果是防止萧桓有子嗣,总不能只针对她一个。 蒋琬曾是萧桓的侍妾,假使对方针对的是萧桓,那蒋琬身上应也会有这种药,假如没有,那就是在针对自己了。 针对自己…… 是因为,少君吗? 沈承君想,她有必要去见一见瑶姬了。 这里距离京城的不算近,朔月放了信鸽给王府,让他们立即到沈家去提人,这样能节省来回一小半的时间。 三人就这么相对无言的静默着,直到接近晚膳时分,终于传来了消息,比预想中来得要快。 朔月一进门,三道目光全都锁在了她的身上,带着灼灼的期盼跟忐忑。 朔月咬了咬唇,低着眸子回避了几人的视线,将信鸽传来的消息送到了沈承君的手上,轻声道: “咱们的人到了沈府,得知冬青姑娘从昨夜起,就已经失踪了,房间的细软都不见了,也没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应该……不是临时起意。” 不是临时起意,那就是蓄谋已久了? 沈承君一目十行的看完纸上的内容,抬手递到了冬夏怀里。 当一切的推测被证实,心里除了空落落,竟然连想要发泄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好,走了也好。 ”沈承君缓缓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走了也好,至少,不用让她面对选择,信还是不信,留还是不留,也好。 身后,冬夏悲鸣着跌坐在地上,床上的冬舒双手用力抓紧了身下的被褥,脸色更加惨白。 沈承君离开房间,脚步漫无目的,再抬起头时已经走到了萧桓的院子,那些静候在门外的官员们已经都散了,朔风正送着最后一位将军从房里出来,瞧见沈承君的身影,立即嬉笑着迎了上来。 “王爷这边才会完了客,属下正要去那边院子请王妃过来呢,可巧您就来了。王妃是要现在就传膳吗?” 沈承君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径直向里面走去。 被忽视了的朔风有些不明所以的揉了揉鼻子,抬眼瞧见急匆匆追过来的朔月,立马拉住她想要问。 结果朔月手指在唇间一点,轻轻的嘘了一声,指了指里面,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一番哑剧弄得朔风莫名其妙,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干脆决定去听王爷的墙角,结果才一转身就被朔月狠狠抽了一下,拉着他往外走了。 房内,萧桓因为今日接待了不少人,说了不少话的关系,脸色有些发白,倚靠着引 枕卧在床上,听见门响望过来,眸光澄亮:“阿君,你回来了。” 话音方落,萧桓的脸色就变了,努力的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出什么事了?谁惹你了!” 沈承君二话不说,朝着萧桓就扑了过去,撞得萧桓一个倒仰,险些背过气去,但手臂还是坚定的绕上她的腰,将人紧紧环住,紧张道:“别哭,阿君,谁惹你生气了,你别急,跟为夫讲。” 沈承君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从听到萧桓声音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压抑全都一瞬间爆发出来,原本一丁点泪意都没有的她,竟然哭得止都止不住,只想痛痛快快的在这个人怀里发泄。 萧桓手忙脚乱的去擦沈承君的眼泪。 他很少看到沈承君哭,统共就那么零星的几次。 即使是最初他冷眼相待,冷嘲热讽,即使是以前他冷眼旁观她被逐星戏耍,即使是之前他误会怀疑,伤了她的心,他也没见沈承君流泪。 之前萧桓还会想,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他家媳妇偏偏就是例外,可是这会儿,看到她落泪,萧桓真是觉得自己心都快要被揉碎了。 这一滴眼泪比他胸前那横穿的剑伤还要让他疼。 连着问了 很多遍,沈承君也不肯说,萧桓无奈之下只好默默的抱着她,不停的轻拍她的后背,无声的给她安慰。 直到沈承君最后哭的累了,一抽一抽的在他怀里哽咽,萧桓才再一次开口:“阿君,你怎么了?” 这一问,沈承君觉得泪意又上来了,深吸了一口气,才从萧桓的怀里起身,瞧着他胸前被自己弄湿了一大片的里衣,轻轻移开了视线,起身到旁边的柜子里给他又找了一套衣服出来,声音闷闷道:“换衣服。” 萧桓有些舍不得的低头看看自己胸前,语气打着商量:“要不就别换了吧,着上面都是你的印记,我穿着挺舒服的。” 沈承君原本情绪低落得很,被萧桓这么一说,忍不住就破了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很快收拢了表情,动作不怎么温柔的扯了他的衣服,又套上件新的。 萧桓全程都配合的予取予求,目光始终柔软软的望着沈承君,因为伤口在胸前的关系,换起来也不算太方便,很是磨蹭了一会儿,两人才重新躺下,萧桓伸手再次把人揽进怀里。 “萧桓,我觉得我做人好失败啊。”沈承君把脑袋闷在萧桓胸前,听着他有力强劲 的心跳,闷声说道。 萧桓知道媳妇这是要解释原因了,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低笑:“怎么会?你看本王为你守身如玉,椒房专宠,满府婢仆都对你服服帖帖恭敬信服,还有那些贵族女眷,哪个不是对你交口称赞奉承仰慕,随随便便放到哪家闺秀的面前,人家都要说你成功,哪里失败了。” 沈承君受不了的拿头轻轻撞了下他,唇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啐道:“哪有你这么给自己贴金的,我刚刚还碰到了你一朵烂桃花呢,嗯,还是哭着跑的。” 萧桓才没心情管沈承君口中说的烂桃花指的是哪根葱,毫不犹豫的表忠心:“嗯,好,娘子高兴就好。” 只要他媳妇高兴,管她哭着跑还是躺着跑,都成。 沈承君在萧桓这样哄着宠着的语调里,渐渐平复了心情,窝在他怀里断断续续的将冬青的事情跟萧桓说了。 萧桓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也难怪他家媳妇要伤心的直哭,十几年的情分,竟然一朝之间化作须有,而且那人还试图阻止他们生出孩子,萧桓眼里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 “阿君想要怎么处置她?”萧桓抬手摸了摸沈承君的脸,淡淡的问道。 第221章 防患于未然 只要沈承君想,天涯海角,这个人他也要替她抓回来。 沈承君靠在萧桓的怀里,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波动,慢慢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虽然我很想问她为什么,但如果真的证实了是她做的,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萧桓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的小妻子还是太心软了,叛主,放在任何一国、任何一家都是大罪。 也罢,既然她不忍心来做,那就换他来好了。他的阿君,只要负责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就好。 “对了,方才那些人都面色不愉的跑来找你,是不是京里出什么事了?” 随着心情郁结的慢慢开解,沈承君也渐渐回想起方才在门外见到的乌压压那一群人,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朝廷命官,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方才她在门口皱眉说的那段不算客气的话,怎么也要让一半人知难而退改日再来的。 结果那些人硬是生生的排队等着,没一个转身就走的,不是他们的脾气实在太好,那就是京中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得不找萧桓拿主意。 萧桓轻轻的‘嗯’了一声,低眸见沈承君眼神专注的盯着他看,分明是要听个明白, 不由得失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父皇听说我遇刺,伤重卧床不起,想要趁机卸掉我一部分的兵权,将西北军营划分开。” “这还不算是要紧事?”沈承君立即激动的坐了起来,气呼呼道:“你还卧床不起呢,他就把手伸过来了,你到底是不是他亲生儿子啊,关心没见着半句,就盯着那么点儿利益了。” 西北军营说白了就是萧桓的根,萧桓的起步就在那里,大本营也在那里。 在儿子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昭德帝却一心只想着分化萧桓手中的军权跟利益,如此寒心的举动,也真就只有冷心冷肺的冷血昭德帝才做得出来。 萧桓一脸笑意的看着沈承君气鼓鼓的小模样,他就喜欢媳妇儿关心他护着他样子,简直美翻了,伸出长臂来将人拉回来,萧桓揉了揉沈承君的头发:“别担心,我自有安排,父皇蹦跶了这么多年,能拿走早就拿了。” “真的?”沈承君有些不信的眨眨眼。 萧桓失笑着点头:“即使真拿走了,他也吃不下,早晚还是要给我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话是这么说,你还是要小心,尤其是这段时间九皇子应该快赈灾回来 了,这次雪灾严重,九皇子赈灾有功,难保皇帝一个抽风哪里不对劲,拿你去捧他。” 这种事,上辈子昭德帝就做过了。 太子不在之后,昭德帝偏宠萧慎,为了帮他集权,做了不少不地道的事儿,虽说现在萧睿还在,但是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萧桓很是高兴的低头在沈承君的眼睛上亲了一下,觉得不过瘾,又衔住那樱唇狠狠的吻了几口。 之前他曾一度担心自家媳妇看上那个花枝招展的老九,现在瞧着,那简直就是瞎操心,瞧他媳妇那一脸戒备的样儿,满心满眼就都他一个。 沈承君蒙蒙的不知道萧桓究竟在高兴个啥,也懒得去问,反正这位很久以前就抽风抽的不正常了,还是眼前的事比较重要:“关于这次遇刺的事儿,陛下肯定要派人来细问,你准备怎么回啊?” 是祸水东引,还是实话实说。 萧桓倒是回的很痛快:“实话实说。” 祸水东引这种事,总要有个前提,那就是他认为很强大的敌人,偏偏在萧桓的字典里,还真就没有这个词,放眼华晟,让他着手陷害的人还真就没有,想对付,直接阳谋就已经足够了。 实力就是资本,这 种暗中陷害的路子,萧桓也不屑为之。 沈承君明了的点头,这一点她其实也想到了,于是犹豫了下,决定开诚布公的同萧桓详谈一次。 从这次刺杀遇到的诡异情况,到她的种种猜测,包括之前她跟瑶姬的谈话,沈承君都简要的同萧桓说了,关于鸾凤,沈承君深知自己没那么大能力去调查,但萧桓可以。 至于那劳什子的少君,虽然她不全信,但毕竟她不受幻术控制,是不争的事实,那晚的事情明摆着呢,顺道也是给萧桓解了惑。 果然,萧桓听完之后先是诧异,接着便神色凝重的沉吟了半晌,给已经身在鸾凤国的朔云送去了消息,让他着重去调查。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萧桓所料想的那样,昭德帝在下旨严查行凶幕后主使的同时,借机将萧桓手里的兵权卸了一部分,还假惺惺的派出一批又一批的太医来看诊慰问,仿似非要从病情上推出凶手一般。 这一来二去的,每天不同的脸孔在面前晃晃悠悠,沈承君终于忍不住的一怒之下干脆当众摔了茶杯,让侍卫把那罗罗嗦嗦的太医给架了出去,有他们这么折腾,萧桓想安生都困难。 常言道,山中无 岁月,萧桓在王家养伤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萧桓胸前的伤逐渐复原,甚至在沈承君的精心调养下还胖了几分。 而这期间,沈承君也知道了那个被沈承逸大加称赞过的丫鬟,其实就是王家嫡出的三小姐改扮,她旁边那位,正是那个在斗灯会上以一盏‘佛光普照’同赵家打擂台,跑去凌云寺里斋戒了半个月的王家公子。 自从那天沈承君当众将王三小姐打脸之后,就再没见过那张含泪泣诉的脸,直到萧桓伤势好到可以坐马车回京城了,王家一家老小热烈欢送,沈承君也没在众人里看见她,估计是给伤得狠了。 这次再回京城的路上十分的顺利,没有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石头,也没有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一路上安安逸逸的,沈承君紧张兮兮的维持了一路,结果最后半点儿波折都没碰到。 然而,这份顺利也就仅仅只维持到了返回王府,才到了家不满一个时辰,事儿就找上门来了。 朔月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进房来,附在沈承君耳侧小声禀报:“王妃,那个蒋琬现在正跪在王府门前,说是听说王爷遇刺伤重,哭求着想要见王爷一面。” 第222章 二娘要早产? 沈承君此时正在整理管家报上来的礼单,自从萧桓卧病,京城各府里都纷纷送来了慰问礼,堆了满满的一间房,就等着沈承君回来验看后登记入库。 听到朔月的话,沈承君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了眼在身后榻上浅眠的萧桓,唇边扬起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这么深情款款,恐怕是惹来了不少人围观叹息,传扬本王妃的跋扈吧?” 朔月勉强扯了扯嘴角没吭声,难怪先前冬夏说她家王妃就是个卜算子,竟然连外面人怎么说的都猜得到。 “也罢,她想要跪着就跪着吧,过半个时辰她要是还不走,就让九城兵马司的人把她押走,自己的膝盖不值钱,也怨不得别人轻贱。”合起一本礼单,沈承君头也不抬道。 朔月立即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去给管家传话,自己守在沈承君旁边,帮她整理账务。 冬夏自从得知了冬青叛主的事情后,精神一直恹恹的,失了往日的活泼开朗。 先前在王家,她说要照顾重伤的冬舒,就很少来沈承君跟前伺候,等回了王府,内外院分得清楚,照顾冬舒这个借口肯定是行不通了,冬夏就随着她们一起回了黎华院,才一进来就躲进房间里不 肯出来,沈承君也一直没有特意去提,只放任她去了。 朔月在一旁瞅着心里急的不行,两主仆要是就这么因为一个叛徒而冷了关系,那也太得不偿失了,搜肠刮肚的寻思着帮忙说上几句话吧,可偏偏她这人就是性子冷淡,口舌也不如朔云他们利索,只能眼巴巴的干着急看着,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少了这么个开心果在身边转悠,干起活来都觉着不轻松了。 正纠结着呢,随着外面小丫头的一声通传,管家圆滚滚的身子从外面大汗淋漓的跑了进来。 沈承君抬头见状不由得一笑,才想要开口朝着他打趣上几句,就听见管家语气焦急的禀道:“王妃,小的刚刚出门办事,遇上了沈府的小厮面色焦急得在街上跑,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是沈二夫人在家中不知怎的忽然动了胎气提前发动,让他们赶着去找稳婆,这怕是要早产了!” “早产?” 沈承君惊得猛然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秦氏现在也不过七个月左右的身子,按照华晟世家的惯例,家中有孕者都是到了八月份上才会开始预备稳婆待产,秦氏身边肯定是还没来得及提早备着,这会儿才会让小厮着急忙慌的 在街上乱窜。 沈承君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上一世,秦氏可是实打实的足月生产,生下了她的小弟沈承安,如今才满七个月,秦氏怎么会这么早就发动的? 偏偏,这个时候冬青又不在府里,来了个措手不及。 想到冬青,沈承君的心里又是一痛,转身就捞起披风往身上罩,一边系带子一边往外走,准备亲自回沈家去看看。 还没等走出门呢,就被人给拉住了手。 “我陪你回去。” 萧桓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此刻正蹙着眉站在沈承君的身后,面色略沉的说道。 沈承君立即摇头,拒绝道:“别了,外面天凉,你的身体还没全好呢,而且是我二娘生子,按理说,连我这个继女都该等着孩子降生后沈府来报喜了才回去看的,这会儿事出突然也就罢了,你个做女婿的,这么急着回去算什么啊。” 萧桓抿了抿唇,有些不乐意,抓着沈承君的手又紧了紧,就是不想放开。 沈承君失笑,俯了身在他唇上浅浅的啄了一下,还没等离开就被萧桓用力的扣住了腰身跟后脑,霸道又缠绵的加深了这个吻,直把沈承君吻得满脸通红了才意犹未尽的放开。 一边的朔月跟 管家都默契的把脑袋都移到胸口,自动消化掉刚才那场浮云,哎呀,刚才的雾好大,咋忽然啥都看不清了呢。 “那你早点回来。”萧桓不怎么满足的咂咂嘴,盯着沈承君微肿的红唇哑声道。 沈承君无奈的笑了起来,像以往在娘家时逗哄宠物一般轻轻的拍了拍萧桓的头,实话实说道:“这可真说不好,女人生孩子没有几个是痛痛快快的,何况二娘这是头胎,估计是短不了,我尽量早些赶回来,你在家里好好吃药,不许耍赖,否则我就在娘家多住几天再回来。” 没有她在一边儿看着,沈承君还真担心萧桓这个实心眼儿的家伙绝食又绝药,不知怎的,生了一场病,沈承君感觉萧桓的年纪又退化了好多岁,都要直追十六皇子那个小屁孩儿了。 安抚好了萧桓这个大宝宝,沈承君才带着朔月急匆匆的往外走,女子生产就是从鬼门关上绕一圈,秦氏又是早产,这会儿沈承君倒有些希望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走一走了,毕竟那一世秦氏生子,还是挺顺利的。 门外,管家已经事先就备好了马车,沈承君带着朔月匆匆而出,才要踩着矮凳踏出一步,就听到身后凄厉又破碎的 声音忽然响起。 “王妃娘娘!” 此时的蒋琬一身素白衣裙,头上只戴了支朴素的银钗,粉黛不施,更显得人消瘦纤细,楚楚可怜。 沈承君心中的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她现在要赶去娘家等待弟弟降生,这个死女人却偏偏这时候跑到她家门口来装号丧,简直是晦气! 蒋琬可不知道沈承君这会儿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已经连续在王府外面徘徊了好几天了,总算是等到了王爷回京,之前马车到时她就想着要冲过来的,却没想到府里中门大开,萧桓的马车直接就驶进了府内,周围又有护卫军拦着,她喊破了喉咙也没人肯搭理。 这会儿沈承君出行,她要是再不把握机会,等萧桓病好了,就又没她什么事儿了。 想到这里,蒋琬咬咬牙,朝着沈承君就狠狠的一个头磕了下去,一边磕一边哭求道:“求王妃娘娘开恩,让我见一眼王爷,奴婢不求别的,只求看一眼王爷安好,死也甘愿了……” “混账!你好不要脸,先前收了我家王爷王妃忒多钱银,还要回了卖身契,说是同王府再无瓜葛,这才过了几个月就又跑来门口闹,是因为钱财花光了,又想要来打秋风吗?” 第223章 妒忌家奴? 没等沈承君开口,府门里就冲出了一道娇小纤细的身影,指着蒋琬的鼻子就开始痛声训骂,骂完了才转过头来一脸委屈的瞅着沈承君,眼巴巴的可怜相:“小姐,你好坏,你回府都不带着我。” 方才还凶巴巴的小泼妇,转眼就又化身娇俏撒娇的天真少女,看得街上闻声而来的众人简直叹为观止。 沈承君眼里添了丝笑意,在冬夏委委屈屈的小眼神儿里妥协道:“罢了,那就跟着一起回吧。” 冬夏立即欢呼一声,快乐的朝着沈承君扑过来,狠狠的熊抱了沈承君一下,顺便把眼角的泪珠儿给甩了出去,抽抽鼻子往马车方向推着沈承君:“小姐咱们快上车吧,要不一会儿赶不及小少爷降生了呢。” 一旁的蒋琬见几人将她忽视得彻底,沈承君还马上要走,豁出去般的跪爬到沈承君脚边,俩手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裙角,哭道:“王妃开恩,奴婢不求名分,也不求其他,只求见上王爷一面,奴婢知道先前错了,不该同王妃争宠,奴婢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说罢,又朝着地上狠狠磕了起来。 青石板砖的路面,每一下实诚诚的磕下去,听着都觉得 疼,不过几下,蒋琬白皙的额头上就已经青紫一片,还渗出了血痕。 周边的围观百姓们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沈承君停了脚步,有些好笑的看着脚边的人,漫漫启声:“本王妃倒不知,你何时同本王妃争过宠,当日你离开王府之时,仍旧是清白之身,不少人可以作证。” 蒋琬磕头的动作一顿,一股羞辱感由心而生,但是想到这些日子里在娘家遭受的冷遇嘲讽,她咬了咬牙,继续一不做二不休的磕了下去。 “也罢,本王妃身为皇室宗亲,倒还是受得起你这三跪九拜之礼的。” 沈承君抬了抬脚,将衣裙从蒋琬的手里使劲的抽了回来,假如不是因为赶时间要回去看二娘,她肯定要返回黎华院换一身衣服,这套裙子被蒋琬摸过了,真是怎么瞅怎么别扭。 蒋琬见沈承君这抽身要走的架势,连忙又要往前凑,结果被冬夏顺势拦在了中间,拧着眉斥道:“你这人有没有点羞耻心啊,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跪一跪磕一磕就能进府,那我们这王府早就住满了,总装出一副跟王爷情深义重的样子,王爷要是真的喜欢你,会把你束之高阁的丢在王府里 这么久,连根手指头都不碰吗?” 身后又是一片窃窃私语,蒋琬磕得头晕脑胀,先前都是下了死力磕的,这娇滴滴的身体早就承受不住,终于软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道清朗男声响起,含着几分怒意:“王妃娘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家妹只是感念王爷重恩,只求一见,王妃娘娘的妹妹如今也是为人妾室的人,还请娘娘将心比心,原谅小妹关心则乱。” “将心比心?本王妃还真没有这么良好的习惯。” 沈承君仅听一声就能猜出说话的人是谁,真是太长时间没到她眼前来晃悠,她都快忘了蒋家这一群不知廉耻的伪君子了。 “二婶养女不善,以至于堂妹自甘堕落与人为妾,乃是我沈氏一族的大耻,即使对方是太子,也每每羞于提及,到底是比不上你蒋氏的门风,卖身不成上杆子做妾,当真是辱没了先人文儒之名。” “你……” 蒋昌明脸色铁青,身为寒窗多年的出仕子弟,最经不得的就是谁来质疑他的作风人格,冷哼道:“王妃娘娘莫要仗势压人,我家小妹同安平王爷是拜过天地的,当天在场的宾客均可为证,若非娘娘你来闹场,又怎会是 今日这般无名无分的局面?” 沈承君冷笑:“我闹场?你那只眼睛看到是我闹得?明明是蒋琬身负不祥在前,钦天监口述,当今圣上御批,蒋解元这番话,难道是在质疑圣上的裁断?” 说罢,沈承君耐心尽失,转头拧眉看向蒋琬梨花带雨的脸,:“你刚刚说虽死无憾,当真是不怕死么?” 蒋琬立即面容坚定的点头:“妾就是为王爷死了也是心甘情愿,还求王妃成全。” 沈承君微微一笑,欣然同意:“好啊,我最乐意成全人了。” 说罢,抬手一抽冬夏腰上的软剑,寒光一闪,便朝着蒋琬的脑袋卷了过去。 蒋琬何尝见过这种架势,惊叫一声吓得跌在地上,脸色苍白的不停颤抖,颊边的发丝被剑气波及,飘飘洒洒的落了一地。 “毒妇!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伤人性命!” 蒋昌明也是大惊,文弱书生哪里见过真的刀剑无眼,登时也吓得够呛,一把抱起瘫软在地上的蒋琬,迅速的朝后退了两步,扬声道:“各位街坊相邻均可作证,安平王妃仗势欺人,当街行凶,实乃千古妒妇!” “你才妒妇,你全家都妒妇!”冬夏立即不干了,叉着 腰喊道。 沈承君却是面色不改,慢条斯理的把剑收了回去,淡淡道:“蒋琬已出我王府门,本王妃拔剑不为妒忌,而是她意欲私闯官宅,给她教训!” “简直强词夺理!”蒋昌明愤愤不平,一双手缩在袖子里不停的抖啊抖。 其实不只是他,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吓了一跳,安平王妃这说拔剑就拔剑,那剑尖儿稍微偏那么半寸,人家姑娘的半边脸可就毁了啊,太吓人了。 沈承君神态自然,对周边那此起彼伏的议论之声充耳不闻,动作优雅的弹了弹衣袖,忽然笑了。 “可怜蒋解元出身鼎礼世家,一心只读圣贤书,却仅会纸上谈兵,连妒妇二字的意思,都没搞清楚。蒋琬贫贱之籍卖身于王府,有何优势惹本王妃一妒?难不成贵府显达之时,府中主母曾有过妒忌家奴的先例?” 蒋昌明被沈承君这样嘲讽的语气激得青筋迸现,恶狠狠的瞪着对方。 沈承君却轻轻的笑了起来。 “本王妃若是妒妇,完全没必要给你妹妹荣养遣归,只需要随便找个理由,将她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不闻人声,不见人影,仅需几个日夜,足以将她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224章 其心可诛 “本王妃若是妒妇,蒋琬这样恃宠而骄又没什么根基背景的女子,不需要任何理由,本王妃就可以让人将她送去家庙为王爷祈福祝祷,枯灯古佛为伴,清苦孤寂一生!” “本王妃若是妒妇,膳食里随意放一些伤身的药物,或是在饮食里添些相克性寒的菜品,足以让她死的悄无声息,堪比浮萍。为奴妾者,生死皆有当家主母定夺,与人无尤。” “你蒋家兄妹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调训,难不成,是因为本王妃没能有幸成为你口中的妒妇,还以千金之数送令妹回家荣养,让蒋解元你失望了?还是说蒋解元你觉得自己功名在望,连我皇族亲贵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以为能随你这种刁民肆意轻慢?” 四周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正如安平王妃所言,要想处置一个没什么根基的侍妾,何须如此大动干戈,一千一万种法子可以让她死的不着痕迹,谁家主母会好心到送钱倒贴的把人荣养遣归。 这蒋家兄妹,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估计就是像之前王妃的婢女说的那样,银子花光了,吃了甜头想要继续来打秋风了。 甚至还有当日看到过蒋琬遣返那一 幕的人跳出来作证,亲眼看见安平王妃给了这女人不少陪嫁,甚至还有一纸卖身契。 卖身契啊,那不就是性命交由主子随意处置的贱奴么,好一双恬不知耻的兄妹。 议论声越来越大,根本不避讳在场的几人,甚至还有那街上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开始起哄,说一些难听的话。 蒋琬再也承受不了的大哭起来,一边摇头一边嘶喊道:“你胡说!什么千金之数,你给我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御赐之物,分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你不害我,根本就是怕王爷看清你的真面目,王爷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 “王爷能允许我将你遣归,自然也不会反对我将你送去佛堂,反正都是见不到你也饿不死你,不是么。” 沈承君冷冷的哼了一声,眸光锐利如刀:“本王妃倒是没想到,御赐之物在你眼里竟如此不堪,蒋家好大的野心啊。” 围观者一片哗然,出于天生对强者皇室的崇拜,在百姓眼中,御赐的天家之物那就是无上的荣光荣耀,别说是拿到,就是看上一眼那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根本想不到能不能卖这个问题。 于是,周遭鄙夷谩骂之声更甚,蒋家 兄妹连王妃所赠的御赐之物都瞧不上眼,那你想要什么,凤冠?后位? 简直其心可诛! “什么荣光!你少装好人!那些御赐之物根本就唔唔……”蒋琬双目通红,厉声反驳,才说了半句,就被身后的蒋昌明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蒋昌明吓白了脸,使劲的掐着蒋琬的胳膊。 华晟等级制度严苛,沈承君身为皇室中人随她怎样讲都可以,但百姓擅自妄议皇室贵族那就是重罪,那些御赐之物值不值钱,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来品头论足。 别说是买卖御赐之物,就是存了这份心思,那都是犯上的大罪! 这个安平王妃,分明就是挖了个坑诱拐着他的傻妹妹往里面跳!这傻丫头还就真的一根筋似的往里钻,想他蒋家也曾显赫一时,怎会出了这么个不知变通的蠢笨傻子! 就在这时,人群之后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九城兵马司的人终于姗姗来迟,先是朝着沈承君行礼问安,随即为首的一人着令下去,立即有士兵冲过来,将蒋家兄妹架了起来。 沈承君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叹了口气:“罢了,按照律法,官宅门前闹事,本该杖责三十、拘禁 半月,但念在两人触犯,蒋解元又是即将参加科考的学子,此时入狱,只是给莘莘学子们抹黑,本王妃便给这京中考生们留一份薄面,交了罚银小惩大诫就将两人遣送回府吧,若有再犯,两罪同罚。” 遣归的银子应该是够交两人罚款的,既然她这么不爱知足,那就尝尝真正手中无钱寄人篱下的滋味好了。 “王妃仁慈,属下这就去办。”兵马司的人立即应声,扭扯着两人就朝着蒋家老宅走。 蒋琬方才被蒋昌明捂着嘴说不出来,这会儿蒋昌明被人扯开,几名官差又顾忌她是女子,手上留了几分力气,到时给了她再次张口的机会,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看着沈承君转身上车的背影,蒋琬不甘心的高声叫喊: “沈承君,你个毒妇,你凭什么!你才是真正的不祥之人,你只会拖累他害了他!只要你留着王爷身边,你还会继续连累到他!你会害了他……唔唔唔……” 官差实在受不了的堵住了蒋琬的嘴,为首一人有些歉意的看了眼沈承君,见沈承君低垂着眸光并没有迁怒于他的意思,微微行了个礼,带着人匆匆朝着蒋家老宅的方向走了。 最近蒋 家兄妹闹来闹去,闹得他们这些官差去蒋家的路都快比回家还要熟悉,万一哪天酒喝大了进错门,那都是这对兄妹给作哒。 沈承君在听到蒋琬的叫喊时,上车的动作微微一顿,此刻望着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四周不断传来的对她的溢美之声,沈承君凤眸微眯,一踩矮凳,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车。 冬夏跟朔月相继上车,感受着自家主子身上不断散发着的冷气,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朝着车边撤了撤。 沈承君合眸靠在车壁上,放在膝上的手紧了又紧,才低低道:“朔月,派去蒋琬身边的人都撤回了了吗?” “给蒋琬诊过脉之后就已经撤回来了。”朔月轻轻颔首,王妃之前让她派人去查看蒋琬的身体,没想到蒋琬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又能作又能闹,身体却好得出奇。 不过,她记得上次将这件事禀报给王妃的时候,王妃的情绪似乎很低落。 “那就重新再派一批人去她身边。”就在朔月以为沈承君是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沈承君忽然吩咐道:“看紧了蒋琬,她最近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我都要知道。” 第225章 还是姑娘么? “是,王妃。”朔月立即应了一声,手一掀车帘就将身子探了出去,不多时,又返回到车里。 沈承君睁眼瞧了外面一眼,淡淡吩咐:“启程。” 帘外的车夫闻言,马鞭一甩,绕开围观的百姓,径直朝着沈府的方向而去。 将军府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 秦氏平日里为人和气好说话,说白了就是没啥威信外加耳根子软,这会儿主母临产,一贯后宅散漫的将军府此时更是跟失了主心骨一样慌成一片,一众仆人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了阵脚。 沈承君跨进后院门时就被突然从角落里冲过来的小丫头给吓了一跳。 “都慌什么!”沈承君本就心情低落,这会儿一见此景,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低喝道。 小丫头抬头一见是沈承君,吓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惊惶失措道:“大、大小姐……” 在她身后乱窜的那几个丫鬟婆子也都立即呼呼啦啦的全都跪了下来,一个个噤若寒蝉。 冬夏冷哼一声,她家小姐即使是出嫁后的余威也比当家主母来得强势,上前一步指着最近的丫鬟厉声道:“谁教你们的规矩,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乱冲乱跑?二夫人临 产,你们就反了天了!” 小丫头吓得直哆嗦,一个劲的磕头告罪。 沈承君没什么耐心的蹙眉,沉声道:“现在二夫人如何了?可在产房?” 那丫头连连摇头,战战兢兢道:“不曾,夫人发作的突然,产房那边还没布置好,所以此刻仍在秋爽斋里……” 沈承君闻言立即抬步而走,直接绕过了这群人便朝着秋爽斋的方向而去,冬夏瞪了眼那丫头,跟朔月一起脚步匆匆的跟上。 孕妇临产的诸多忌讳,通常都会在生产前选出合适的院子作为产房备用,以免脏了主居。 然而,秦氏发作的突然,产房来不及布置,就只好临时在秋爽斋的侧居里开出一间房来充当产房,沈承君匆忙赶到时,几个丫鬟正端着水盆脚步匆忙的进出,已经可以隐约听到从里面不断传出的痛吟声。 房外的长廊上,沈戎负手而立,表情严肃凝重,身侧的沈承逸微垂着头,似乎正在跟他说着什么,听见丫鬟请安的声音,两人都立即转过身将视线投了过来,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君儿?你怎么回来了?” 沈承逸先一步迎过来上下打量了沈承君一遍,才道:“你今日才回京,怎么这 时候跑回家里来了。” “我不来?那这家里就这么乱着?”沈承君立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嗔道:“管家出来办事,恰好遇见府里的人没头苍蝇似的找稳婆,你要是早点给我娶个嫂子回来,我也不用这么折腾了。” “就是就是,你小子不务正业,还好意思问你妹妹。” 沈戎在一旁听着,立即声音粗犷的附和,顺带抬脚在沈承逸身后踹了一下:“瞧这乱七八糟来回窜的,看得老子头都疼了,你娘生你跟你妹妹的时候可比这有序多了。” “是是是。”沈承逸好脾气的含笑应着,心里却嘀咕着您老人家难道刚才不想上来问问?被我抢了先就立即反水,偏心闺女不带这么明显的好咩。 沈承君无奈的瞅着面前这活宝父兄,深觉上辈子秦氏平平安安生下弟弟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也懒得搭理他们的双簧,抬脚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我先去看看二娘。” “诶,等等、等等。”沈戎立即抓住沈承君的胳膊,唬着脸不悦道:“产房里面乱哄哄脏兮兮的,你个姑娘家进去干什么?” “姑娘家?”沈承君好笑的瞅着自家老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都嫁 人这么久了,怎么在他老爹眼里,还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么,多稀罕呐,您老这是要多嫌弃您那个女婿。 沈戎也反应过来好像说得有些不对,干咳了两声,抓着沈承君的手照旧不肯松,坚持道:“总之你就不用进去了,里面有稳婆照应着,方才都出来禀报过了,你二娘的情况不错,不用你担心,既然回来了,就乖乖在这儿等着,别添乱。” “我添乱?”沈承君心里憋屈,转头瞧了眼一旁看热闹的沈承逸,结果这厮见她望过去,立即变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脸扭向了一边,沈承君气得都乐了:“我好歹也是药谷主人承认了的弟子,怎么就成了乱了。” 关于拜师学医这件事,沈承君并不打算隐瞒父兄,她从一开始跟凌墨学用针,最先请求师父教导的就是这方面的千金之术,否则也不会在宫宴上那么轻松应对六皇子妃的情况,结果竟然被自家老爹给嫌弃了? 这是闹什么鬼。 沈承君嘟着嘴一脸郁闷的瞪着沈戎,沈戎不为所动的大手一挥,让丫鬟端了个太师椅过来,把沈承君往椅子上一按,粗声粗气道:“管你是药谷还是毒谷的,总之你给爹乖乖坐着 ,里面有人忙活,你就老老实实歇着。” 沈承君不乐意的咬唇,但是见沈戎如此坚持,也不好硬闯,只好乖乖点头,“那好吧,我就在这里陪爹等着。” 说是等着,沈承君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的往房里面瞟,屁股跟长了个钉子似的在椅子上来回的蹭,压根就坐不住。 秦氏的声音忽高忽低,光是听着也能感觉到她有多痛苦,偶尔一声高喊,吓得进出房门的小丫鬟手里的水盆都直打颤。 沈承君面色不善的看着这来来回回出入的丫鬟婆子,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当日在皇宫里,六皇子妃也是忽然发作,但后来她那些宫人赶到时,即使是面色凝重严肃,脚步却也十分稳健顺当,每一步都扎扎实实,反观沈家这些下人,连脚步都是飘得,可见平日里有多散漫。 就这么干等着,实在让人着急。 “二娘临产,祁家那边没有派人来吗?”沈承君环视了一周,竟然没有看到祁氏的身影,不由得奇怪问道。 虽说她早就发了话说不准祁家人在秦氏待产的时候入府,但秦氏毕竟是祁家的养女,生产在即,于情于理祁氏都是要过府来的,而且她也不怎么信秦氏会那么听话。 第226章 分内的事 按照以往祁夫人的性子,此刻早该蹦着高的跑过来凑热闹了,顺便趁火打劫的借着秦氏早产的由头,向着沈家讨要几分便宜。 怎么今天还转了性儿了?太不正常了吧。 “啊——” 沈戎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冷,沈承逸在一侧哼了一声,才要说什么,里面忽然传来秦氏高亢的一声喊叫,瞬间声音又低了下去,听得人心里一阵发紧。 沈戎虽然面色如常,但沈承君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死死的握成了拳头,显然也是紧张的。 沈承君叹了口气,又走过去道:“爹,我还是进去看看二娘吧。” 沈戎还是有些迟疑,倒是沈承逸,在一旁帮起了沈承君:“就让虎妞进去看看吧,虽说先前大夫也看过、应急处理过了,可咱们家虎妞跟这儿药谷主人学了这么久,才有点儿用武之地,这是急着在爹面前邀功呢。” 这是什么话,合着摆明了这是不信她咯?沈承君狠狠的瞪着沈承逸,是亲哥吗?你是捡来的吧,不对,老爹也不信我,我才是捡的! 沈戎也仿佛一瞬间开了窍,点着头让开了路:“也对,那你就进去看看吧。” 沈承君:“……”果然都不是亲生的 ! 虽然被质疑的感觉不那么美妙,但沈承君为了自家小弟着想,还是带着冬夏一点儿都没耽搁的进了产房。 一进门,暖暖的药气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直冲而来,沈承君稳了稳心神,绕过一屋子请安的奴婢、稳婆直接走到了床边,此时的秦氏正面色苍白的半合着眼睛,眉心紧蹙小声的哼哼着。 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执起,秦氏微微抬眼来看,认出来人的样貌,勉强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来,轻声道:“大小姐……” “二娘先别说话了。”沈承君低低的说了一句,手指搭上秦氏的脉,指腹下那一阵阵的跳动,引得沈承君一怔。 原以为沈承逸在门口说的只是几句调侃她的话,没想到还真有几分道理。 沈承君收回手,转而翻起秦氏被汗水浸湿了的袖子,仔细在她的几处穴位上验看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的在秦氏的胳膊上找到了几个不甚明显的细小针孔。 沈承君本就是惯于用针的人,当日为六皇子妃行针时怕人发觉,就试图掩藏过痕迹,同样的方法,她查找起来也不算难。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出针之后的针孔极小,本就不易察觉,再加上被有心人覆 盖,那就更加难找踪迹。 看着秦氏手臂上渐渐显现的针孔,沈承君轻轻松了口气,二娘显然是在刚发动时就有人帮着做过应急处理,这一胎看起来倒也真的是没什么风险。 脉息很好,胎位也不错,就像稳婆先前说的那样,没问题。 顺利生下弟弟,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二娘不要紧张,一切都好。爹派人请的都是京里经验最丰富的稳婆,您只放宽心听她们的就是了。”沈承君小声的安慰了秦氏几句,又看了眼秦氏手臂上的针孔,转身带着冬夏出了产房。 才一脚踏出门,沈戎就迎了上来,身后紧跟着沈承逸,脸上带着几分忐忑的急声问道:“怎么样?” 没等沈承君说话,冬夏已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何曾见过她家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也有这么猴急的时候。 沈戎立即一个刀眼飞了过去,当然,没啥效用。 “爹放心,二娘的情况很好,许是头胎的关系,人有些紧张,”沈承君倒是不卖关子,直接道:“您请的那位大夫的医术很好,处理的也很及时。” 沈戎心里一松,当即道:“那是,幸好了当时……” “幸好了当时的丫鬟应对 及时,安排了人找大夫、请稳婆、唤我们回府,这可是件大功。”沈承逸自动接过了沈戎的话,笑眯眯的看着沈承君道。 沈承君蹙着眉,眸光在沈承逸跟沈戎之间来回转了两转,忽然也跟着笑了,“那也就是说,该好好的赏一赏她们咯?” 话音方落,里面秦氏的声音忽然又大了起来,沈承君脸色猛的一沉,瞪了沈承逸一眼转身就走。 冬夏反应不过来的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一边询问的去瞅同样脚步匆匆跟上来的朔月。 朔月耸耸肩,露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她连产房都没跟着进去,更不知道主子在气什么了。 沈承君一路不说话的径直回了自己的闲舒阁,一进门就停住了脚步,转头低声朝着冬夏道:“你去,把二娘身边的姜儿给我叫过来,小声些,不要被二娘给发现了。” 冬夏一脸迷茫的点点头,转身飞快的去了。 不多时,姜儿就被冬夏拎着脖领子给揪了进来。 “小姐,人带来了。”冬夏轻松一扬手,人就被她丢到了沈承君面前。 沈承君手里握着茶杯轻轻了晃了晃,眼睛都没抬一下。 姜儿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声音 颤抖道:“大小姐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既然什么都没做,那你怕什么?”沈承君轻笑了一声,给朔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人给扶起来,声音低缓道:“刚刚大少爷不是还夸你们这些服侍的人应对得当么?我叫你来明明是要赏你的,你怎么会以为我要罚你,还怕成这样呢?” 姜儿哪里敢起来,避开了朔月的搀扶,哆哆嗦嗦的看着沈承君,一脸惊恐:“伺候夫人是、是奴婢分内之事,奴婢不敢居功,不敢求赏……” “你还知道伺候她是你分内之事?”沈承君倏地脸色一沉,手一抬,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就砸在了姜儿的脚边。 碎片迸得四溅,滚烫的茶水直接打湿了姜儿的鞋面,吓得姜儿大叫了一声,软软的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你还有脸说你做好了你分内的事?”沈承君低喝一声,冷冷的看着姜儿,语气强横:“二夫人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早产,必定是你这个不懂事的奴婢伺候不精心闯的祸!” “不是的,不关奴婢的事!”姜儿哭得好不凄惨,上气不接下气的给自己辩解:“奴婢一心侍奉夫人,忠心耿耿,从来不敢怠慢的。” 第227章 二夫人的不忍心 沈承君冷笑:“那二夫人为什么会提前发作?” 姜儿的哭声一顿,有些瑟缩的避开了沈承君的目光,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朔月哪里还看不出沈承君的意思,走到姜儿身边怒气不争的看了她一眼,弯了身子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还看不出来,王妃这是在给你找出路呢,今日的事对外总要有个顶事的,你此刻帮着藏了,难道是想要替人顶缸?” 姜儿身子一僵,有些犹豫的闪烁了眼神。 沈承君见状,手指在桌角摩挲着轻轻打了个转儿:“我记得上次你在长街上被我发现耍心机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下不为例。姜儿,你是觉得本王妃已经出嫁,说过的话就可以不作数了?” “奴婢不敢!”姜儿姜儿泪眼婆娑的咬了咬唇,一边告罪一边求救似的目光扫过房里的每一个人,身体抖得越发厉害。 看到冬夏时,冬夏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几步道:“小姐,这丫鬟笨手笨脚的怕是伺候不好二夫人,不如让她日后就到二少爷的院子里洒扫吧,二少爷常年不在家,也省的她迷迷糊糊的伺候不好主子。” 姜儿闻言眼睛一亮,她知道这就是她的最 后一个机会了,她不敢得罪沈承君,在这个家里,没谁敢惹这个大小姐,同样的,她也害怕得罪了夫人,夫人再不济,手里还握着掌家权呢。 但假如她能去大少爷的院子里伺候,二夫人身为继室,即使她再怎么强势,也不好随意处置先夫人养子的人,那会被人诟病不敬正妻,更何况性情软懦如二夫人,怕是从来也不懂得强势两个字怎么写。 这么想着,姜儿的目光越来越坚定,最后干脆一咬牙,露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高声道:“大小姐,奴婢愿意如实禀报,二夫人早产,是因为祁夫人!是她骂夫人没用,说是春闱在即,祁公子科举无望,逼着二夫人去王府里找大小姐帮忙,结果二夫人不肯,祁夫人就一直一直骂她,夫人是气不过才动了胎气的……” 姜儿声泪俱下的边哭边说,到最后干脆都泣不成声了。 即使是大约也猜到的结果,沈承君仍旧被气得半死,看来秦氏刚刚那高亢的喊叫,根本就不是因为生产,而是在里面听见了她的话,想要给祁家在父亲面前求情呢。 “我不是已经让你传了话,祁家在二娘生产以前都不准进沈家的大 门的吗?”沈承君眸色厉厉的质问道。 之前她驳了祁夫人的面子,本打算放过她们一马,结果就酿成了今日的祸,简直是欺人太甚! “说,是谁准她们进来的?” “是夫人,夫人说……”姜儿瑟缩了一下肩膀,心一横,干脆什么都往外倒了:“夫人说大小姐虽然有令在先,但她临产在即,府中无人主持中馈,只好请祁夫人来府上帮忙照管一二。” “哈,好一个无人主持!” 沈承君怒极反笑,手边仅剩的青瓷茶壶狠狠就朝着地上摔了去,气恨道:“难怪人家说没有家贼就引不来外鬼,我撇了名声不顾的帮她把人往外赶,她倒好,自己想着法儿的给自己挖起坑来了!” 沈家上一世后来被人诬告了那么多罪状,那些纵奴行凶的恶迹,何尝不是秦氏治家不严的罪过! 沈承君这会儿才觉得真是后悔,她光盯着秦氏上辈子陪着爹爹赴死的那份忠贞性情去看,竟然忽略了她同样败家的劣迹手笔。 再这么下去,即使她千防万防的防住了外贼诬陷父亲通敌卖国这条路,恐怕沈家也要被秦氏这种姑息家贼的妇人之仁给毁了。 深吸了口气,沈 承君抬眸看向门口,厉声道:“去,把放祁氏入府的那几个门房都给我押起来,夫人临产不易见血,等此间事了,让管家全都给我发卖出去,一个都不准留!” 冬夏利索的应了声‘是’,转身就要出去办,对于沈承君的吩咐没有半点的迟疑。 只有姜儿跪在地上,犹豫着咬唇小声提醒道:“大小姐请三思啊,门房那几个都是咱们家的家生子,老婆娘都是在咱们府里面应值,就这么说发卖就发卖了,恐怕……” 恐怕是要结怨的。 沈承君忽的冷笑起来,“我倒是不知,我们家建府才多少年,什么时候就有了家生子了,看来,先前我让二娘把老夫人她们放在家里的人都给送回去,也是雷声大雨点儿小的都没做了?” 沈戎在尚了和顺公主之后才算是彻底的自立门户,就这么短的光景,根本养不出真正意义上的家生子,也就只有沈家老宅的那些人,勉强称得上。 姜儿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的斟酌道:“原本是照做了的,只是后来那些人哭得实在凄惨可怜,二夫人心里不忍,就又留下了一部分。” “不仅是不忍,还怕得罪了那边吧?”沈承 君哼了一声,已经无力吐槽秦氏这优柔寡断的性格了,上次在王府,秦氏明明告诉她说已经都送走了,明显是在对她阳奉阴违。 “既然都是一家子,那也就都不用发卖了,还按照先前我说的,一个不剩的给老宅那边送回去,现在就送!立刻!马上!” “是!”冬夏这一次声音答得更响,直接挑了帘子运起轻功,朝着门房那边去了。 沈承君坐在凳子上狠狠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是气死她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这家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有那个祁氏,儿子不成才,沈家可以不介意多养一户人,但前提那不是一窝狼! “朔月。”沈承君平复了几下呼吸,抬手叫过来朔月在耳边,小声道:“你现在就回去,我梳妆柜下抽屉里的最下面有一张考题试卷,你找个人换种笔迹抄一份,偷偷送去祁家,别让人看到。再有,把这次春闱蒋昌明必中的消息往大了散播,再找一些人去……” 吩咐完一遍,朔月有些惊讶的看了眼沈承君,但还是点了点头,本想着等冬夏回来了再去办,结果沈承君根本就等不及,摆着手要她立即出发,自己则是带着姜儿往秋爽斋去。 第228章 那大夫是谁 沈戎两父子一看到沈承君带着姜儿进了院子,就知道这事儿已经被她知道了,沈戎有些尴尬的扭转了头,负手盯着一边的窗子不做声,沈承逸则是一脸笑意不改,环抱着双肩,挑眉笑望着沈承君,一脸戏谑的笑问:“怎么脸色这么差,该不会是刚刚没让你表现出来,你手痒的难受,跑回房间里自己给自己扎针去了吧?” 沈承君哼了一声,忽然身形一动就朝着沈承逸冲了过去:“可不是,我憋得手痒,就想给你扎几针呢。” 沈承逸动都不动,眼瞅着沈承君快扑到他怀里了,才足下一点,身子轻飘飘朝着后方移了过去。 沈承君也不客气,欺身而上,手里的银针朝着沈承逸就是一顿猛扎,动作呼呼带风,把吃奶的劲儿都给使上了。 沈承逸一边怪叫着一边闪躲,你打我藏,你躲我追,俩人谁都没用内力,就单单的拼武力跟体力,这么一打就一发不可收拾,满院子的折腾,声音几乎都要把里面秦氏的叫喊声给盖过了,看得匆匆办事回来的冬夏都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一个劲儿揉眼睛。 合着她们家小姐这是打人打得习惯了么,怎么在王府里打王爷, 回娘家来打哥哥啊。 沈承君追着沈承逸打了一会儿,沈承逸始终就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洒脱样子,仿佛这种小打小闹根本就不在眼里似的,反观沈承君却被累得气喘吁吁,体力消耗得厉害,最后干脆找了个最近的石凳一屁股就坐了上去,翻个白眼懒得动了。 二十四孝的好丫头冬夏立即体贴的捧了个软垫子塞在沈承君身下,小姐也真是的,放着舒服的太师椅不坐,偏喜欢这么凉的石头,万一冰到她可怎么好。 沈承逸瞧着沈承君揉腿气恼的小样,眼里浮出了一丝笑意,故意凑过来低笑着问:“好了,不气了?” 沈承君冷冷哼了一声,忽然一抬眼,右手朝着沈承逸的面门就袭了过去,指间银光烁烁,是她惯用的银针。 沈承逸不闪不避,甚至连面色都没改半分,就这么一脸宠溺的瞧着自家妹子杀气腾腾的动作,笑容温润。 冰冷的银针擦着沈承逸的脸颊滑了过去,立即就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一抹细微的红痕,很轻很浅,几乎肉眼难以辨认,沈承逸就一直温和包容的笑着,半分躲闪的动作都没有。 沈承君没好气的瞪他,收回了手,从腰间取了一个 白瓷瓶子出来,丢进他怀里。 沈承逸笑嘻嘻的接过来打开,倒出一点来涂在自己脸上,还故意发出吃痛的嘶嘶声,挑眉看着沈承君问她:“怎么样,这会儿总可以是不气了吧?” “气你能让她变聪明么?能让她分清楚里外黑白吗?” 沈承君没好气的瞪他,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其实心里的气也真消耗了不少,赌气又委屈的闷声道:“你跟爹都帮着她掩饰,弄得我好像反而是个恶人似的,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谁说你是恶人了,你能不用我们说都能问出真相来,我跟爹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承逸见沈承君这是真的不那么气了,才走近些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你呀,也知道她那是什么性子,还偏偏要跟她置气,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嘛,何苦。” “话是这么说,可她到底也是咱们家里的一员啊,当家主母,如今还即将生下嫡子,有这么一位性格天真又耳根子绵软的掌权人在,家里的是非就不会少。” 沈承君板正了脸色严肃道,抬眸间沈承逸还是那副笑脸,知道这些话沈承逸肯定压根就没听进去,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有种一 拳打出去落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哥哥对这位继母的态度一直也只是勉强过得去而已,要他去关注秦氏帮助秦氏,怕是没那么容易的,且要慢慢来才行了。 “不管怎样,二娘身边伺候的人太不顶事了,总要安排个机灵稳重些的才行,我想把姜儿送去二哥那边,再把你院子里精练懂事的嬷嬷换过来一个给二娘用,你看成不?” 沈承逸院子里的人都是母亲当年精挑细选安排过去的,论起经验人品,都是个顶个的好,最重要的是,她们跟冬夏冬舒等人一样,信得过。 “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会儿就让于嬷嬷过去,以前她也常常帮忙参与管家。”帮着秦氏擦了不少屁股。 沈承逸耸耸肩,对自家妹妹的这个决定没什么意见,院子里多个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 更何况秦氏的能力摆在那儿,他作为继子不方便插手,才偶尔偷偷派自己院子里的于嬷嬷给她圆场,现在有沈承君愿意出头,他也乐得顺势轻松而为。 “还有,”沈承君见沈承逸答应的痛快,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松了半块儿,想到秦氏身上的那些隐蔽的针孔,又开口问道:“今天 那位给二娘诊脉的大夫是从哪个药堂找来的?” 沈承君之所以有此一问,就是因为那人的针法路数跟她当日在皇宫里为六皇子妃所做,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 但沈承君清楚自己那是为防万一求了凌墨特意练习了无数遍的,今日那位大夫才是真才实学,实打实的硬功夫,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来。 沈承逸轻轻一笑,摇头道:“这我还真不清楚,那人是祁夫人带进来的,打着探望二娘的旗号进门,总不能两手空空不是?刚才被父亲那么一吓,现在早就随着祁夫人走的没个影儿了,你要是实在想见,我让人去给你查查?” “那就算了,我就只是好奇而已,别麻烦了。”沈承君立即摇头拒绝,眼下事情这么多,她才不想为了点儿好奇心分出人手去做别的,医术再好,好得过她师父么。 “眼瞧着万寿节就快要到了,鸾凤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沈承逸微微收了笑脸,正色道:“是有一些,这次出使来华晟的,是去年新封的一位郡主,祖上并没有什么特殊功勋,往上翻几代,似乎是跟王室有那么一些血缘关系,也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被找出来破例册封的。” 第229章 亲血缘兄弟 沈承君明了的点了点头,“鸾凤皇室血脉单薄,几代都是单传,尤其是到了这一代,女王到现在还膝下空闲,也难怪这种拐了多少弯的亲戚会被挖出来,这么看来,这位郡主倒是有希望问鼎皇位咯?” “据说她在鸾凤十分得宠,还与鸾凤国的大祭司关系密切,眼下看来,的确是她的可能性最大。” 沈承逸赞同的颔首,继续道:“鸾凤国女王一向不喜欢跟别国有牵扯,很少派使臣出使他国,甚至连通商都极少,大有闭关锁国的意思,反观这位大祭司倒是跟她截然不同。以往祭司手里的实权不多,大多时候像个傀儡听命于女王,如今鸾凤女王卧病,祭司一派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祭司。 鸾凤盛行巫蛊幻术,信仰神说轮回,虽然与华晟一样是君主立宪,但帝王的政权远没有华晟这样集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权柄握在神殿手里,而神殿的话语权,有一半掌握在历任祭司手中。 先是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冥血教,又是权倾朝野同女王政见不合的神殿,这个鸾凤国还真是够乱的。 都这么乱了,还有心思插手到他们华晟来,真是太能作了。 “你今日才从外面回来,这些事 还是休息好了再去操心吧。这些事情我会安排。” 沈承逸瞧着沈承君若有所思的样子,招手换了个侍女过来,让人替她取了件披风过来,有些无奈的给她穿好,绷着脸不悦道:“你这阵子照顾王爷已经很累了,这些事情总会水落石出,操心别人之前,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沈承君紧了紧披风,心里身上全都暖暖的,笑笑狡辩道:“我挺好的啊,刚才是被火气给冲的,才忘了穿。” “你总有理由。”沈承逸白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火也发过了,气也出完了,这边还早着呢,你先回自己院子里睡一会儿,等有了消息我让冬夏去唤你,今晚就在家里留宿吧。” 沈承君摇头:“不用,我不累,回程的马车里睡了一路,我陪你们在这里等二娘生弟弟,等这边有了结果我就赶回去,萧桓那厮我不放心。” “又不是新婚,还这么如胶似漆的,离了你他还不活了?” 沈承逸忍不住发笑,看了眼那边脸色严肃的沈戎,凑过来小声道:“还弟弟呢,自从上次你说二娘这一胎怀的是儿子之后,你都没看到老爹有多失望,他盼着个软软乖乖的闺女可是很久了。” 沈承君默, 她曾经也是软软乖乖的女儿好不好。 说起沈戎对女儿的执念,算起来这也是由来已久了。 想当初沈承逸刚满八岁,就被沈戎给扔进了军营里锻炼受训,走得那可是妥妥的铁血路线,而轮到了沈承君,干脆从四岁起就开始出入军营训练场,堪称营地里幼小之最。 倒不是因为受训,而是因为沈戎一刻钟看不着自家这个甜甜软软的宝贝闺女就心里面痒痒得难受,然后就拿着一众的士兵往死了虐。 后来沈承逸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求着和顺公主让沈承君跟着老爹,没事儿哭哭闹闹撒撒娇,也算是给军营这些苦不堪言的半大小子们发放福利了。 沈承君虽然因为那场病不太记得那些幼时的事儿,但那些年也没少听冉嬷嬷提起这些,尤其是当年被和顺公主怀着身孕捡回家的二少爷沈承风,沈戎听说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捡都捡了,家里都有个臭小子了,为嘛不捡个女儿呢,臭小子有什么好捡的。 想到那时冉嬷嬷提起这些事时无奈的表情,沈承君低笑着摇了摇头,老爹的愿望这次注定是要落空了,二娘这一胎,妥妥的又是个男娃,自己这独一无二的位置,还是坐得稳稳哒 。 “对了,二哥那边有消息过来吗?”收了笑,沈承君抬眸问道。 沈承逸点了点头,随意的弹了弹袖口:“你要是今儿个不回来,我也要派人去通知你的,老二现在人正巧就在鸾凤边境,原本是打算近期内就赶回来的,听说了你的事儿,当下就改了路线,跟着商队一起去了趟鸾凤,说是亲自去探探虚实。” “鸾凤那边的巫幻之术诡异得很,让二哥一定要小心。” 沈承君连忙叮嘱道,她可是切身感受过一次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黑兮兮的小虫子,依旧觉得毛骨悚然的,不过:“二哥既然人在边境,那么那天上元节我碰到的人,应该就不会是他了。” 两地相隔这么远,怎么能是同一人呢。 沈承逸失笑:“当然不会是他,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二哥要是回了京都,就是不回家里也肯定要第一时间先去看看你的,就你偏爱胡思乱想,估计是太久没见他,都出现幻觉了。” 她才不是幻觉,沈承君不服气的出言反驳:“才不可能呢,我看了好多眼的,真的是很像很像,否则我哪能认错。” “那就是人有相似,物有雷同。这么大的华晟,想要找两个长相相似的人出 来,也不算什么特别难的事儿。” 沈承逸不以为意,慢条斯理的说道,忽然眸光一亮,瞧着沈承君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没准啊,你看到的那个人其实是你二哥的亲血缘兄弟呢,忽然这么出现在京城,没准儿就是来找失散多年的血亲来的呢。丫头啊,你猜他们能带走你二哥不?” 沈承逸的话音一落,没等沈承君开口说话,站在一旁安静听着的冬夏就率先的翻了个白眼,十分无语的看着笑得一脸兴味的沈承逸,哼哼道:“大少爷,都这么多年的老梗了,你还没玩够啊?” 你老人家没玩够,我们都看够了好么。 沈二少爷是养子的事儿,和顺公主跟沈戎从一开始就没有刻意隐瞒过,这在京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沈承君跟沈承风年纪相仿,关系又好,小时候沈承逸没事儿就拿这话来吓唬自家妹妹,说什么你二哥的亲戚找来啦,要把你二哥领走啦之类的谎话。 而年幼的沈承君也十分好骗易上当,每次都被沈承逸哄得团团转,哭的眼泪汪汪,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既可怜又可爱,惹得沈承逸更加乐此不疲的折腾,即使是每每都被沈戎拎着棒子追打,也照旧玩得高兴。 第230章 夫凭妻贵 这会儿那点儿小心思被冬夏毫不客气的拆穿,沈承逸也没有一丁点儿脸红的意思,眼睛直勾勾的瞅着自家小妹,嘿嘿的笑: “这回可不是吓唬你玩啊,人是你亲眼看到的,十有八九是真的来找你二哥的。虎妞妞,老实跟哥哥讲啊,怕不怕?” 沈承君握着披风带子的手忽然一顿,十分无奈的看了眼唯恐天下不乱的自家哥哥,再一次腹诽了一遍这货跟她不是一个爹妈肯定是抱错了,无语的望天:“找就找呗,领得走算他本事。” 当年母亲本以为二哥是谁家丢失的孩子,曾费了不少力气替他找家。 华晟地广物丰,算得上国泰民安,即使是遇上了饥荒年,也很少有人丢弃孩子,何况沈承风身体康健并非残疾,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谁家不小心遗失的,直到后来确定了他真的是弃子,和顺公主才决定将他收养下来。 这些年虽然沈承风从来不说,但沈承君知道,这个身世一直是沈承风的心病,即使父母兄妹都对他真心相待视若亲人,他仍旧郁结于心不能释怀。 因为这个身世,沈承风甫一成年就远远离家,不肯接受沈家的资源,坚持要靠自己的 努力创出一番天地来。 也同样是因为这个身世,沈承风自小就对沈承君格外包容照顾。 幼时的沈承君骄纵任性,一副唯我独尊的霸道样,一半是沈戎毫无底线给惯出来的,还有一半,其实就是被沈家二少爷沈承风百依百顺的给纵出来的。 就好比那一年沈承君非要去西南战场上找父兄,明明知道危险不可行,可沈承风还是依着她照做了,天大地大妹妹最大,总之,但凡涉及到沈承君的事,在沈承风面前那就是毫无原则可讲。 小时候沈承君会因为担心少了一个玩伴而哭闹,长大后彼此了解的沈承君却很清楚,在沈承风的世界里,已经放弃过一次的人,是没有资格说后悔的。 就好像当初她执意要嫁给萧桓,后来过得不好,沈承风也曾暗中给她传过消息,问询她要不要他帮她离开,她选择了拒绝,从那之后沈承风就再没有提过这件事,即使,他很清楚后来她过得更加不好。 没有看到沈承君露出预想中的表情,没欺负到妹妹的沈承逸表示很失望,果然爱哭的小豆丁长大了,就没有以前可爱了。 但愿里面的二娘,可以给他生一个可爱又好 欺负的妹妹吧。 天色越来越黑,晚膳时三人都没什么心思吃,全都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秦氏这一胎也确实算得上顺利,沈戎才放下筷子,那边就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沈戎立即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的大步朝着产房那边走。 沈承君紧追在后面,原本她都做好了今晚要在娘家留宿看情况的准备了,没成想竟然这么快就能见到弟弟了,沈承君有些紧张的深吸了口气。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稳婆从里面脚步飞快的跑出来,朝着沈戎报喜,一张老脸都笑成了包子褶:“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为将军生下了一位小少爷。” 也许是沈承君的预言太早就下了,让沈戎提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沈戎并没有表现出失望,而是大手一抬,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赏’,抬步就要迈进产房,动作之快,让稳婆都险些来不及出手去阻挡。 “诶呦将军,这产房您可不能进,不吉利的。” 稳婆一脸笑容的挡在了门口,笑呵呵道:“等里面的人收拾好了才能请您进去呢。” 沈戎皱了皱眉,头也不回的指了指身后的并肩而立的兄妹俩,“ 哪有那么多忌讳,他们俩都是老子看着生出来的,不照样好好的?” 无辜被拉出来挡枪的沈家兄妹很无辜的互看了一眼,同时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相视一笑,十分默契的一起耸了耸肩。 “是是是,将军您命格贵重,自是不怕的,不过这会儿小少爷还在清理,房里也要整理一番,您且等一等。” 稳婆一脸赔笑的呵呵点头,心里那叫一个苦。 这两者能比么,当年和顺公主生产时,连皇后都被皇上派过来跟着忙前忙后,您老人家那叫夫凭妻贵,就凭和顺公主那荣宠,别说您当时只是进产房陪着,就是帮忙接生,怕是也没人会说一句于理不合,谁要是敢不知死活的来一句,准保小命儿都能被自己给玩没了。 合着您老人家还以为那是人之常情呐?放在平常人家,谁敢有那待遇。 沈戎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没再继续坚持。 那稳婆见他不动了,这么高高大大的身形堵在门口,心里直打怵嘴里还不敢闲着,蹦出来的吉祥话都开始断断续续,说得跟快板儿似的了。 好在,里面的人手脚十分利落,很快就把孩子给抱了出来,给沈戎 瞧过之后,里面的人也出来请安,说是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沈承逸身为外男不方便进去,只在外面瞧了眼弟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沈承君便随着沈戎一同进了里面。 从接到婴孩那一刻起,沈承君的眼睛就没从这孩子的身上移开过,仿佛一瞬间被擢住了全部关注,心底满满的全是激动。 上一世她因为跟娘家的关系不好,秦氏生子她只吩咐人送了几样礼物应景,人根本就没有回来,也就没有看过这孩子这么小的样子。 直到后来沈家一夕之间大厦倾塌,秦氏临危托孤,让人将已经四岁多的沈承安辗转送到了沈承君身边,沈承君才真真正正算是看到了这个血缘上的弟弟。 沈承君记得那时他的样子,瘦瘦小小的,黑漆漆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惊惶与无措,仿佛惊弓之鸟,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防备跟害怕。 然而,那时候的沈承君其实也已经自顾不暇,整日流连病榻,能分给他的精神实在是不多,又因着府里的重重危机,辛玖语的步步紧逼,留在她身边反而是最危险的,沈承君最终不得不安排冬舒带着弟弟远走他乡,保住沈家这最后一丝血脉。 第231章 三岁娃娃 那时候是何等的绝望落魄,回想起来感觉就像是遥远的一场梦,又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清晰。 沈承君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似乎是睡得不那么舒服,小宝宝的嘴巴蠕动了几下。 如今这个孩子就这样软软小小的躺在她怀里安然入眠,没有惊惶,没有无措,只有安详与平稳,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思议。 真好。 沈戎进房后先是看过了秦氏,然后又接连的赏了房里所有伺候的人,老来得子,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 沈承逸的办事效率很高,这会儿那个被派过来的于嬷嬷,已经换了一身管事嬷嬷的衣服,站在了秦氏的床边。 不过以秦氏这后知后觉的性格,显然光顾着乐了,并没有发现房间里少了个人又多了个人。 秦氏生子之后精神还不错,虽说脸色有些疲惫,但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始终瞧着沈承君怀里的小人儿,带着几分期待跟紧张。 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沈承君主动过来把孩子递给她,甚至连头都不抬一下,秦氏有些无措的瞅了瞅沈戎,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她还没抱呢。 她的娃。 沈戎干咳了一声,看了眼全神贯 注哄孩子的沈承君,清了清嗓子,道:“行了,把那臭小子抱过来他娘这里睡,你刚才不是还说累了么,这会儿又抱起来没完了。” 沈承君轻轻晃着怀里的小人,声音放得很低,笑道:“看到安哥儿可就不记得累了嘛,我如今也是当姐姐的人了,高兴着呢。” “安哥儿?”沈戎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沈承君是在叫怀里的孩子。秦氏也有些疑惑的望向她。 沈承君在说出口的同时也是被自己给吓了一跳,竟然一时激动没控制住,把弟弟上辈子的名字给喊出来了。 顶着沈戎若有所思的目光,沈承君垂着头上前快走了几步,把孩子放回到秦氏的身边,勉强扯出一丝笑来,试图转移俩人的视线:“二娘快来瞧瞧,弟弟睡得多好。” 沈承君一边说,一边伸手抓过秦氏的手腕,快速的给她诊了脉,确定没什么事儿之后,头也不抬的就要告辞,生怕沈戎看出她的心虚,再继续追问个什么。 “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王府去了。” 沈戎微微拧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同意道:“都这么晚了,回什么回,今天在娘家住一晚,明天再回。 ” 沈承君连连摇头,“我也是才回去就跑出来的,府里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呢,王爷的身体也没完全好,等过两天我同他一起来看弟弟。” 沈戎有些不悦的拧眉:“府里的管家都是吃白饭的?还要你这么折腾,你都坐了一天的车还嫌没坐够?” 冬夏在一旁听得扑哧一声就乐了,插话道:“将军是不知道,小姐临走时特意答应了王爷的,要早早回去,小姐如果不在,王爷未必肯好好吃药呢。” “他是三岁娃娃吗?不回去,就不准回去了!” 沈戎立即就不乐意了,老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到你家当老妈子了,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 说完,朝着一旁的几个丫鬟挥挥手,霸气十足的吩咐道:“你们现在就去把小姐的院子给好好收拾了,今天谁敢放小姐出门,就跟着她一块儿去王府呆着吧。” 沈承君听得一脑袋黑线,这王府里一个长不大的,沈府里也一个看不开的,她真的很心累的啊。 秦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连轻拍儿子的手都忘了放下。 沈承君无奈的朝着才从王府办完事赶回来的朔月使了个眼色,今天这架势肯定是走不成 了,还是早点派个人跟萧桓报备一下比较保险。 朔月明了的点点头,转身出去给她家苦命的王爷复命去了。 沈戎见沈承君肯乖乖听话,觉得自己大家长的地位恢复不少,心情也开朗了几分,忽然话题一转,抬头问道:“对了,今日早朝的时候,有两名御史出面弹劾了冯勇,我听承逸的意思,似乎是安平王授意的?” 冯勇,就是东宫侧妃冯瑶的父亲。 其实朝中明眼人都能猜出这是安平王的意思,连昭德帝也心知肚明,偏偏两名御史拿出来的证据确凿无疑,谁也没办法说他是在公报私仇。 而沈戎关心的重点,永远都在女儿身上:“冯家那丫头,惹你不高兴了?” 沈承君轻轻‘嗯’了一声,关于冯瑶算计她以及萧睿失态的事儿,她并不打算让父兄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摩擦,爹不用担心。” 沈戎点了点头,略作沉吟,才道:“没事就好,你这丫头我也放心,一贯不喜欢委屈自己,萧桓肯为你这么做,也算他懂事。不过冯勇到底是御前有宠的将军,这些年九死一生赚出来的军功也是实打实的,如果不是什么大过错 ,也给他留些余地吧。” 毕竟是曾经同一沙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将领,沈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忍不住劝道。 “父亲跟冯勇的关系很好吗?”沈承君抬眸反问。 她记得第一次在东宫里遇见冯瑶时,冯瑶也曾提起过冯家跟沈家似乎有些交情,那时候,沈承君也曾以为,她跟冯瑶相隔一世,会成为知己朋友。 可是现在回头细想,冯家上一世靠着冯瑶的那点儿庇荫,在昭德帝这一朝也算是顺风顺水,而在沈家出事的时候,冯家没有冒过一丁点儿头。 要么两家就是平淡如水的泛泛之交,要么就是冯家明哲保身,选择了袖手旁观。 沈戎一听沈承君这么问,立即就摇头:“也算不上多好,你们且看着办,不过你还是要劝着萧桓一些,别一下子教训得太过,引了上面那位的忌讳。” “嗯,知道的。” 沈承君乖巧的答应了一声,心里却很清楚,即使他们什么都不做,昭德帝也照样会忌讳萧桓,病中收权,就已经是最明显的解释了。 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晚,沈承君到底是坐了半天马车才回来,渐渐便有些困倦的坐不住了,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第232章 是她糊涂了 沈戎见此,立即催她回去休息。 沈承君答应了一声迟迟不动,有些舍不得的摸了摸襁褓中熟睡婴孩的脸颊,软软的触感真是让人心都化成一片了。如果不是还太小,真想拐回府里去养一养。 秦氏看着好笑,虚弱的弯起唇,眼里却浮出几分打趣的戏谑,轻声打趣道:“大小姐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不如赶快抓紧时间跟王爷生一个?” 沈承君一怔,倒是忽然想起先前被刺激得在萧桓面前叫喧着非要生个孩子的事儿来,脸上不由得一红。 从那之后她跟萧桓同房的次数不少,但却迟迟没有动静,上一世她无子而终,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 想到这个,沈承君情绪又有些低沉,轻声道:“不急的,还早。” “怎么不急啊,你成亲到现在也半年有余了,要是摊上了平常人家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的,早该盯着你的肚子瞧了。” 秦氏刚刚做了母亲,急着发表初为人母的喜悦,倒是一改往日懦弱话少的性子,抓着沈承君的手喋喋不休道: “你父亲都已经算是晚婚了,像王爷这个年纪时也都有了逸哥儿,庄妃娘娘虽然不提,那也肯定是着急 的,你看如今六皇子都有了儿子了,你们可要抓紧才行,我跟你说啊,这孩子还是要早些生才好,你住的远才没看到,这几个月,这个小东西把我折腾的有多惨……” “行了,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虎妞才多大,急个什么,她自己还都是个孩子呢。” 沈戎面色不愈的打断了秦氏的絮叨,原本粗犷的嗓音这会儿因为熟睡的孩子而刻意压低,听起来有些怪异,唬着脸瞅着沈承君道: “别听你二娘瞎说,你还小呢,不是说要急着回去吗?眼瞧着就要宵禁了,还不走?” 沈承君无语的眨了眨眼睛,走? 她这是被老爹嫌弃了要往外撵的节奏么。刚刚不是还硬要把自己留宿的咩。 她把朔月都支回王府报信了,那她现在是该回院子好呢,还是回王府好呢。 好纠结。 一旁于嬷嬷看出沈承君的迟疑,连忙乖觉的上前,笑道:“大小姐,闲舒阁那边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老奴这就让人掌灯送您过去吧?” “不用,我有冬夏就够了。” 沈承君抬眸赞赏了看了于嬷嬷一眼,起身又稀罕的轻轻摸了两下孩子,才恋恋不舍的带着冬夏回去了。 沈 承君一走,房间里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沈戎脸色不明的垂眸看着地上,眉头微拧,若有所思。 秦氏在一旁小心翼翼望着沈戎,呼吸的节奏都跟着收敛了。 她虽然没什么心机,但自小寄人篱下的经历造就了她敏感的特性,尤其是对于沈戎这个一辈子的依靠,她一向是感应极强的,对他的情绪起伏也十分敏感,虽然沈戎此刻什么都没有说,但秦氏就是十分肯定的知道,他是在生气。 为什么呢? 自己刚刚为他添了一子,这不该是很高兴的一件事儿吗?即使不是他希望中的女儿,但也是他的老来子啊。 仔细的回想了一遍方才说过的每句话,似乎都是没什么问题的。秦氏百思不得其解,有些忐忑的揪着手里的被子,在手指上来回的轻绕,连呼吸都开始有些小心。 沈戎静默了一会儿逐渐回神,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孩子,倏地起身,淡淡开口:“你先早些歇着吧,我就不在这里吵你了。” 秦氏一愣,立即丢开了手里的被单,有些着急道:“将军,请等一等!” 沈戎脚步一顿,转头眼神询问的看向秦氏。 秦氏脸上连忙露出几份讨好的 笑来,柔声的请求道:“将军若是得了闲,给咱们哥儿想个名字吧。” 沈戎本就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的往外面瞧,听见秦氏的话,也没多加思索的就直接道: “名字不是已经有个现成的么?刚才虎妞不是给取了,安哥儿,平平安安的,我看这名字就不错,就这么定了吧。” “可是……” 秦氏委屈的看着沈戎,可是,那只是大小姐顺口拈来的名字,就这么给孩子拿来用,是不是草率了。 秦氏欲言又止,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才要开口,就见沈戎已经大步朝着外面走去,不由得急了,撑着还在发痛的身体,朝着沈戎的背影问道:“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我前面还有些事,今日你辛苦了,带着孩子好生休息吧。”沈戎头也没回,径直朝着外面走了。 秦氏咬了咬唇,委屈的红了眼睛,低头瞧了眼床边睡得正香的孩子,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一旁静立的于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来轻声劝道:“夫人可不敢哭的,这月子里要是哭伤了眼睛,怕是要做下病的。” 秦氏一脸悲伤的抱着孩子,幽幽抽泣:“我也不是觉着 这名字不好,为人父母的,哪个会不希望子女平安呢,可是好归好,也不能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好歹也是亲脉骨血,若是连名字都这么随意,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才好。” “夫人多心了。” 于嬷嬷从袖子里掏出了帕子,一边给秦氏擦眼泪,一边温声劝道: “这名字的意头好,又是王妃亲自给哥儿取的,多少人眼红还来不及呢,老奴倒是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了,如今哥儿还小,您跟将军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往后可不是要多靠着姐姐哥哥的照顾?有了这个名字的情分,即使王妃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肯定是要对哥儿多眷顾几分的。” 秦氏的哭声猛地一顿,红肿的眼睛倏地抬起来亮晶晶的看着于嬷嬷,轻轻眨了眨。 于嬷嬷这番话于秦氏而言简直就是醍醐灌顶! 总算有些开窍的秦氏赶紧抬手擦了擦眼睛,目光柔和的看向熟睡着的孩子。 是她糊涂了。 将军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自己也已经不年轻了,而且秦家就只有她一个孤女存世,没有能力给这个孩子提供一个有实力的外祖家,这孩子的未来,可不是要寄托在这一双兄姐身上么。 第233章 女承母性 以大小姐对这孩子的疼爱,安稳一世总是不难的。 “安哥儿,安哥儿……”这么一想开,秦氏就抱着怀里的孩子连着唤了好几声,忽然觉得这名字怎么叫怎么好听,又觉得自己方才那点儿委屈有些矫情了,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半晌才抬头,有些疑惑的瞧着面前这个陌生的面孔,蹙眉问道: “你是?” 于嬷嬷对秦氏这个主母的后知后觉实在是无语了,合着陪您说了半天话,您才发现屋子里的人不对么。 难怪大小姐会派她过来了,于嬷嬷在心里面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十分恭敬道: “回夫人,老奴是王妃特意安排来服侍夫人您坐蓐的,姜儿年纪轻,没经验,怕伺候不好您,被王妃打发去二少爷的院子里服侍了。” “二少爷?” 秦氏惊讶的眨了眨眼,歪着头皱眉:“怎么会是二少爷的院子?承风一年到头的不回来,姜儿留在他院子里也见不到人,要放也该放在承逸的院子里啊,那孩子都多大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可不急死个人。” 于嬷嬷强忍着抬手去擦脑袋上冷汗的冲动,再次无力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夫人您是不是搞错重 点了? 您房里的人被换走,您不赶紧想着往回找,反而是操心起下家做起媒来了。 而且姜儿就是去二少爷的院子里当个端水扫地的丫鬟而已,到你这儿怎么就自动成了通房了,夫人您的脑洞是不是开得太大了,您扯淡的能力这么强悍,您家将军知道么。 “也罢。”秦氏纠结了一会儿,有些疲惫的靠着软垫,忽然就笑了: “老二也一样没有通房,留在他那儿也一样,看日子估计他也快回来了,俩孩子谁先开窍都好,如今他房里收了人,等我好一些,也该操心操心老大的事儿了,阿弥陀佛,总算是步入正轨了。” 瞧着秦氏激动的直念佛,于嬷嬷实在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谁能告诉她这是哪儿跑出来的千年大活宝啊,于嬷嬷瞬间感觉肩上的重量快把她给压趴下了。 另一边,沈戎步伐稳健的出了秋爽斋,才一踏出大门便沉下了脸色,朝着暗处的阴影声音低沉的吩咐道:“立即去查查东宫冯侧妃与大小姐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阴影里悉悉率率的传来一阵声响,很快就湮没在寒风中没了动静。 沈戎仰头望着天空,乌云遮挡住了月光 ,黑压压的仿佛要时刻沉下来一般,无端让人心里添了几分压抑。 沈戎微微眯起了眼睛,别看他平日里大大咧咧,他的女儿他最了解,绝不是那种会恃宠而骄的主儿。 假如两人之间真的只是小误会,就凭方才他那一声劝,虎妞早就该应承放人一马了,会被他家闺女这么死揪着不放的,那肯定就不是小事儿。 东宫啊,这是要变天的前奏了。 沈戎轻轻叹了口气,抬步迈进了黑暗里。 距离秋爽斋不远,转了个方向就是沈戎经常出入的书房,远远望去,里面灯火通明,一道修长的影子正倒映在窗纸上,来回缓慢的踱步。 沈戎推开门大步跨了进去,锐利的目光看着桌案后面回转过身来的沈承逸直接就开了口问他:“怎么样,人送走了吗?” “已经送走了,”沈承逸点了点头,正色回答:“按照行程来算,此刻应该已经快到邻城了,爹可以放心。” “你办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戎闻言长长的松了口气,抬步走到桌案前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叹道: “你这个妹妹啊,自从嫁了人之后仿佛是忽然开了窍似的,真是越来越像你 母亲了,性子像、容貌像、行事做派也像,甚至就连这际遇也都像得离谱。再让人留下来,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爹说的是。” 沈承逸闻言低笑,眉梢微扬:“她是娘的女儿,像也是正常的,也幸亏她长得像娘,要不,以她之前胡闹乱来的性子,我还真要怀疑她是不是我的亲妹妹呢。” “你这臭小子,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戎立即不悦的瞪了沈承逸一眼,大手在桌子上用力的拍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叹息道:“变聪明了也未必就是好事,我倒宁愿你妹妹一辈子都像小时候那样天真骄纵,老子又不是没能力管着她一辈子。” 短短半年时间,他曾经骄傲耀目的仿佛是小太阳一般的女儿忽然就变得懂事乖巧又内敛体贴了,说沈承君在王府里这期间没经历什么挫折,就是打死沈戎都不信。 每一份心智的成长,那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再怎么样,我们也不可能真的护着她一辈子的。” 沈承逸闻言无奈的摇摇头,执起桌上的茶壶给沈戎和自己分别倒了杯茶,才慢条斯理道: “当年娘在百官之中一眼就相中了爹, 求了先帝的恩典许下一纸婚约,才有了我们这一家的和乐顺遂,到了小妹身上,边境大营里她对安平王一见倾心,用册封她做郡主的圣旨交换了这一道赐婚,倒还真是女承母性,现在看来,这笔买卖做得还真不亏。” 提起爱妻娇女,沈戎冷硬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一丝暖意: “这倒是,当初我并不看好虎妞的这一门亲事,甚至觉得除了太子之外,就没有比嫁给萧桓更烂的姻缘,奈何虎妞坚持,我也拿她没办法,如今瞧着,倒还是咱们丫头的眼光好,看萧桓现今所为,倒是待她真心不假。” 自家闺女的亲事算得上沈戎今生最得意的事情之一,一想到上朝时那些同僚们羡慕的眼神以及偶尔反酸羡慕的语气,沈戎就忍不住暗爽雀跃,仰头心情不错的灌了一大口茶。 沈承逸附和的颔首:“在气运这一点上,虎妞也跟娘很像。” 一意孤行,却赌对了那个肯待她如宝如命的人。 沈戎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脸上浮出一丝苦笑,轻轻摇了摇头:“这一点还是不要像了吧,虎妞比她娘要幸运,至少此刻看来,萧桓肯为她做的,比起我当年要好得多。” 第234章 最后那句 听着沈戎忽然低落下来的声音,沈承逸有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父亲……” “罢了,先不说这个,叫你过来,是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去办妥。” 沈戎脸上的悲痛一闪而逝,转而又严肃了脸色,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密函来,交到沈承逸的手上:“以虎妞现在敏感多疑的心思,这件事恐怕瞒不了她多久,在真相来临以前,我们该为她做的,一样都不能少。” 沈承逸接到手里一目十行的看完,并没有立即应答,而是沉默了片刻,将密函丢进旁边的火盆里烧毁后才皱着眉沉声道: “爹,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小妹才多大,你就在给她铺那么久以后的路了,依我看,萧桓对小妹是实心实意的在乎,您不是也觉得萧桓这个女婿不错嘛,您这些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现在是这样不错,但是以后呢?现在是新婚燕尔,当然应该如胶似漆百依百顺,可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呢?” 沈戎眼睛一瞪,沉声道:“你能保证多年之后萧桓还会待虎妞如今日?能保证他真的不纳妾?到那时虎妞都多大了,你小子也应该都成亲了,接她回家来寄人篱下,虎妞会愿 意吗?” “这跟我娶不娶妻有什么关系。” 沈承逸无奈的苦笑,手里的茶杯转了又转,开口道:“何况就凭咱们家在华晟的地位,还有虎妞那霸道骄纵的性子,萧桓想要纳妾,也没那么容易的。” 沈戎冷哼了一声,对沈承逸这份自信不置可否,倏地抬眼,幽道:“那假如,虎妞这辈子都没有孩子呢,不孝有三,你还能保证,萧桓一辈子不会纳妾?” “爹……”沈承逸身子蓦地一僵,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沈戎,眼里盛满了震惊,手不自觉的一抖,手里的茶杯立即滑脱了出去。 啪—— 琉璃杯盏跌在地上,滚烫的茶水迸溅四射,立即晕湿了红石榴锦缎的蜀绣鞋面。 闲舒阁的卧房内,冬夏手疾眼快的冲上前一把推开面前怔愣的小丫鬟,紧张兮兮的将沈承君的手端起来看了又看. 瞧着白皙细嫩的指尖上微微泛起的红肿,冬夏怒不可遏,厉声训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连倒个茶水都能烫到主子,留你有什么用?” 一边说,冬夏一边里外外的把沈承君检查了个仔细,确定她只是袖子上沾了些茶水并没有被烫伤后,才转过头来恶狠狠瞪着 不知所措跪在地上的人,斥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拿药!”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的就往外跑。 冬夏气恼的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捧着沈承君的手,轻轻的吹了吹,柔声道:“小姐,疼不疼?” “瞧把你紧张的,哪有那么娇气。” 沈承君有些好笑的往回抽了抽手,奈何这丫头一脸固执的非要这么捧着,只好由着她:“一点儿都不疼,不怪别人,是我自己不好,想事情想得出了神,没拿稳茶杯。” 这一世的冬夏直率阳光,也就只有每每遇到沈承君的事,才会变成炸毛预备攻击的小兽,和上辈子的影像重合。 “小姐刚才在想什么,竟想出了神?”冬夏将沈承君被茶水打湿的衣服褪了下来,重新找了件寝衣给沈承君换上,一边问道。 沈承君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忽然有些心慌。朔月还没回来吗?” 冬夏立即笑得促狭,贼兮兮道:“难怪人家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小姐跟王爷都分开了快两个秋了,可不是该想了么。” 沈承君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小丫头无 关痛痒,继续在那儿喋喋不休:“朔月肯定是没回来啦,小姐临时决定不回去,王爷肯定是要生气的,生气肯定是要找人出气的,幸好我是小姐的奴婢,这种倒霉的活儿轮不到我来做。” “说得倒像是我厚此薄彼似的。”沈承君嗔了冬夏一眼,抬手穿过袖子,“等下次再有这个机会,一定给你补上。” “不要啊小姐。” 冬夏苦着脸哀嚎了一声,然后朝着沈承君凑了凑,问道:“还有啊小姐,之前您让朔月安排人去验看蒋琬的身体,今天又忽然派人去盯着她,蒋家兄妹都只是跳梁小丑,何苦为了他们浪费人力呢,不值得的。” “不值得?”沈承君冷笑了一声,看了眼一旁侍立的小丫鬟,那女孩也乖觉,见沈承君望过来,立即行了个礼,避了出去。 等门被关合,沈承君才挑眉看向冬夏:“我原本也以为是不值得的,但是现在……你没有听到蒋琬最后喊的那句是什么吗?” 最后那句?冬夏歪着头仔细的回想了一遍,脸色也都渐渐严肃下来。 蒋琬喊的是,‘只要沈承君留在王爷身边,就还会连累到他。’ 还会。 重点就在这个‘还’ 字上面。 “萧桓在京郊遇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桓身上,觉得对方是冲着他而来,进而连累了我,而蒋琬,她是唯一一个把矛头指向我的人。” 沈承君淡淡说道,事实上她常年呆在将军府里,连京都里的宴席都很少出席,能得罪的人的确有限,确实是比不上萧桓那么拉仇恨。 冬夏不怎么赞同的蹙眉:“那也不一定啊,蒋琬那女人本来就跟疯狗一样逮谁咬谁,难保她不是为了抹黑小姐才这么喊的。” 沈承君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查一查总没有坏处的。” 而且她早就有预感,这次的遇袭,恐怕更多的是朝着自己来的,那人口口声声要把自己炼成傀儡,还说假使萧桓放弃她,就放过萧桓,那时觉得是笑话,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未必。 “也对,看着那个蒋琬,也省的她没事儿就折腾几出,闹得大家都不安稳。” 冬夏一边说,一边给沈承君挽好袖子,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沈承君伤到的手,沈承君不由自主的嘶了一声。 冬夏立即紧张的凑了过来,见刚才还只是红肿的手指此时已经能看到上面晶亮的小水泡了,不由急道: 第235章 种子总会发芽的 “这丫头让她取个药也这么磨磨蹭蹭的,小姐,你再忍一下下,奴婢一会儿帮你将这泡挑了。” “好。” 沈承君轻笑着点头,大约是这辈子顺遂安稳的关系,这么点儿小疼都能让她叫出声来,要知道在那一世,她随便揪出一段经历来,都比这时候难受几十倍,也没见她哼过一点儿。 冬夏心里着急,也蹲不住,不时的朝外面看。 沈承君见状只好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她来回晃悠的身子给拉住,表情无奈: “行啦,咱们这儿又不是药铺,哪能说取来药就里面能拿到手的,你坐这儿歇一会儿,我这手不疼,反而被你晃得我头疼。” “小姐就是好心肠,什么错都爱往自己身上揽,咱们平日里不回来住,这院子里的丫头们都被惯成娇小姐了,走个路也磨磨蹭蹭懒散的不成样子,都自己把自己供成千金闺秀了,也不知道冬青先前是怎么教她……” 冬夏絮絮叨叨的念了一堆,等念到冬青的名字,忽然下意识的停了嘴,咬了咬唇,低垂着眼睛不敢去看沈承君的表情。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由得尴尬了起来。 冬青这件事就像是横亘在大家心 里的刺,即使拔掉,也要留下一个针孔,时不时的刺痛一下。 好在那小丫头很快就回来了,气喘吁吁的把药递给了冬夏,然后眼神瑟缩的瞅了眼沈承君。 冬夏有些不悦的蹙眉,冷声吩咐道:“还不快点把地上的碎片都收拾干净了,在这里杵着等着被罚吗?要不是小姐心好体谅你,看我今天不掀了你的皮。” “奴婢谢王妃恩典。”小丫头立即眼泪汪汪的朝着沈承君道谢,然后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碎片都归置到帕子里,包的严严实实的,生怕落下了一星半点儿。 冬夏掀了瓶盖,用帕子蘸了些药膏便想往沈承君的手上涂抹,结果沈承君忽然将手抽了回来,瞧着那简陋的瓶子微微蹙眉,朝着那小丫鬟问: “你这药膏是从哪里拿来的?” 小丫鬟连忙停了手里的动作,仰着头回答: “回王妃,是在隔壁院子里冬青姐姐的房里取的,青姐姐平时制了不少药膏存着,我们谁要是伤了碰了的,都会去她那里取些回来用,十分有效。” 说完,怕沈承君恼她,小丫头又急急解释道: “奴婢并不是有意给王妃用我们这些下人用的药的,只 是情况紧急,青姐姐的房间离这里最近,而且这种药奴婢试过,是真的很好用,烫伤擦伤涂一些,连疤痕都不会留,所以奴婢才擅做主张拿了来,求王妃恕罪。” 说着,小丫鬟又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 冬夏咬了咬唇,看着握着瓶子兀自出神的沈承君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这药有问题吗?” 涉及到了冬青,冬夏的神经立即变得敏感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的锁着沈承君的每一寸表情。 沈承君蓦地回神,轻轻摇了摇头:“没问题,我就是闻着这个味道熟悉,才有此一问的。” 冬夏终于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小姐说出这种药有问题的话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接过沈承君手里的药瓶,仔仔细细的给沈承君涂抹了起来。 沈承君低垂着头,看着冬夏的发顶,眸光轻轻晃了晃,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这种药的药性肯定是没问题的,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很有问题。 药师配药,大多都用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特制瓶子盛放,以便延长保存时间,冬青也一样,每次做好的药膏都会存放在密封的瓶子里经由管家入库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但此时被小丫鬟哪来的这些,因为通常都是给府里不小心受伤的婢女、小厮们涂抹,所以冬青并没有用那些特制药瓶,而是用最普通的瓶子盒子装着,药效最多也就是十天左右。 仆从们每日辛劳,受伤的机会很多,药品的消耗量也大,不用担心这需要的保鲜期。 可是,距离冬青失踪到现在,早已经过了十天的期限,此时被冬夏拿在手里的药,却依然药性很好。 沈承君刚刚特意的验看过,即使是如今天气冷,药品的保存期可能加长,但也绝不会还有这么强劲的药效才对。 那也就是说,在她得到冬青失踪的消息时,冬青其实人还在沈家! 假如冬青的藏身之所一直都还是在沈家,那他们之前搜寻的方向就全都是错的了。 “小姐,药上好了。”冬夏将药膏均匀的涂在沈承君的手上,仰着头轻声的说了一句。 沈承君看着她期待又忐忑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她早就说过不会特意去抓冬青,就当是成全她们两世以来的主仆情分,也算是给冬夏和冬舒一个安慰吧。 沈承君疲惫的叹了口气,丢开身后的靠枕,将身子窝进了被子 里。 冬夏见状连忙起身帮她整理好被子,声音有些闷闷:“小姐睡吧,您坐了一天的车,早该乏了。” “嗯,”沈承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你今天也辛苦了,去到厢房那边睡吧,让门口的小丫鬟进来守夜就行。” 冬夏摇头:“不用,我不累,我在这儿守着小姐。” 沈承君知道拗不过她,轻轻叹了口气,合着眼睛道:“这次回去,你把称呼也改改吧,整天小姐小姐的唤着,让人听见了会诟病。” 冬夏眨了眨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问她:“那叫您……王妃?” “嗯。”沈承君轻轻应了声,拢了拢寝衣,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这些天说不累是假话,在别院里照顾萧桓她几乎不假人手,回来的路上虽说一直在闭目养神,其实心里一直是防备紧张的,生怕再出个黑袍怪人来。 鸾凤,就是一颗埋在土里随时要破土而出的种子,每每想到,都会觉得透不过气。 大概是最近太过疲累的关系,沈承君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天色大亮了才被冬夏可怜兮兮的给叫醒,说是朔月一早就被萧桓从王府给赶了回来,要她立即接沈承君回府。 第236章 第二次帮她 想到家里这个越活越回去的家伙,沈承君揉了揉涨疼的眉心,简单的梳洗过后用了些早膳,沈承君便去了秦氏的房里辞行。 秦氏正倚靠着软垫坐着,身边于嬷嬷站的笔直,偶尔同她说上几句话,显然两人相处的还算不错。 沈承君满意的松了口气,还是母亲最厉害,有这么个经年精炼的人陪着秦氏,她总可以放一半的心了。 摇篮里的小人儿睡得很香,粉嫩嫩的嘴巴上还挂着一个泡泡,十分招人疼。 沈承君看得高兴,满身的找礼物想要给小家伙玩,结果身上的东西不是太重就是太尖,要么就是太随意了,翻了半天也没找出个满意的出来。 沈承君有些泄气。 于嬷嬷在一旁笑道:“王妃这是高兴的忘了,哥儿还小呢,眼睛也没睁开,您的宝贝还是过几天慢慢送也来得及呢。” “可不是。” 秦氏眉眼含笑的瞧着,心里头越发喜悦,笑道:“这小孩子也不用什么贵重的东西,不知道大小姐幼时的衣服还在不在,大小姐命格好,幼时的衣服给小孩子穿,也能沾沾福气。” 沈承君一怔,倒是想起华晟的确有这个说法,小孩子满月之前 多穿穿命格好的人的旧衣服,据说可以沾沾那人的福气。 但是,她算是命格好的人么?沈承君心里苦笑。 前世那就不用说了,好好的天之骄女过成了皇家弃妇,惨得不能再惨了,就是重生到了这辈子,也只是看着光鲜,一大堆情敌正在靠近,鸾凤的巫幻防不胜防,即使是有萧桓的在意,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也实在说不上有多好吧。 不过瞧着秦氏期待的眼神,这拒绝的话还真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沈承君想了想道: “我的衣服给安哥儿穿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那些东西应该都在冉嬷嬷那里收着呢,嬷嬷现在去了别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而且安哥儿一个男孩子家,穿我小时候的衣服,会不会养的女孩子气啊?” “这……也对。”秦氏愣了愣,虽说沈承君说的话也在理,可她更担心这会不会是她的推托之词,一时之间有些没了主意,求助的看向于嬷嬷。 沈承君哪里会看不出秦氏的心思,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拿我哥的衣服先穿一穿,等稍后我进了宫,再向母妃讨要一些王爷小时候穿过的衣服给弟弟。” 相比起她 ,萧桓应该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即使那一世里后来没能登上那个椅子,却也稳居在了亲王位置上,狂妄如萧慎,照样要对他避让三分。 于嬷嬷一听,立即笑弯了眉眼,拍手道:“那敢情好,安平王爷可是咱们华晟福气独独的头一份儿呢,穿着王爷的衣服沾福气,小少爷肯定会一世都顺遂安乐。王妃可真疼小少爷啊。” 秦氏也是万分惊喜,她听着沈承君前半段话,还以为这是要拒绝她的意思呢,这会儿可真是算得上喜从天降了。 要知道,皇室子弟幼时的衣物那都是有专门人收管的,这么大个惊喜砸下来,真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不由得笑道:“安哥儿有这福气,连我这做娘的都觉得羡慕了。” 沈承君笑了笑:“都是自家姐弟,应该的。等得了空闲,二娘还需安排人给京中各世家们报喜才好。” “嗯,我省得,今天早起的时候于嬷嬷已经提醒过我了。”秦氏点点头,感激的看了眼沈承君,这已经是沈承君第二次在管家方面帮她了。 沈承君满意的看了眼于嬷嬷,心里惦记着王府那边萧桓有没有按时吃药,便起身告辞道: “ 我也该回了,王府那边还有事,二娘好生休养,等过几天安顿好了,我再来看望您跟弟弟。” “不等你爹爹下朝回来了吗?” 秦氏微微探起了身子,脸上露了几分担忧:“昨儿你父兄在书房里一直议事到了今天早上,连早膳都没用就急匆匆的赶去上朝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这样呢。” 沈承君愣了愣,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遍上一世关于这段时间的重要节点,似乎除了萧慎顶替了萧桓去赈灾以外,朝中的一切还算平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朝着秦氏安慰的笑道:“许是军营那边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吧,也有可能是爹爹新添一子,兴奋的晚上睡不着觉,干脆拉着大哥去那边练身手了呢,二娘不用担心,只管安心养好身体,照顾好弟弟就是了。” 秦氏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默默的点了点头。 沈承君在离开前专门将新上任的将军府门房叫来嘱咐了一遍,这次新换上来的门卫是沈承逸从军营带过来的老兵,光是气势就能吓退不少人。 沈家又添一丁,这种消息传出去后,最先跃跃欲试的肯定是沈家 老宅的那一批人,其他人挡在门外也就算了,沈老夫人肯定是不能说拦就拦的,难保她不会舍了一张老脸跑来倚老卖老。 先前有祁夫人在,沈承君就以恶治恶,这会儿祁夫人已经是黑名单上的一员了,她就只能选择以暴制暴。 安排好一切辞别了秦氏,沈承君带着朔月跟冬夏便坐上了返回王府的马车。 马车到达王府时已经过了下朝的时辰,远远的就能瞧见安平王府门口车水马龙,围了不少的人,时不时管家会从里面出来,送几个人出来,然后再领着几个人进去。 沈承君轻轻蹙眉,让朔月先下去看看情况。她是为着萧桓的身体才匆匆赶回来的,照现在这架势看,即使她回府了,见到萧桓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那个家伙,伤还没好就开始办公,真是太任性了。 朔月很快就从府里跑了回来,身后跟着连跑带颠儿的管家,圆滚滚像个皮球似的骨碌到了马车下,笑得一脸开花:“王妃您可回来了,王爷已经派人问了好多遍了。” 一边说,管家一边帮着扶矮凳,自从王妃出门,他就被王爷派到门口来候着,这都大半天过去,人都冻透了。 第237章 幻能威压 沈承君掀着车帘朝着那人群看了一眼,并没有起身,而是问道:“那都是些什么人?王爷现在在见谁?” “这不是听说王爷回府养伤了嘛,不少朝中官员过来探望,”管家立即恭恭敬敬的解释道:“也有一部分是平日里跟冯将军交好的,过来探探口风什么的。” 探探口风。 看来爹说的没错,萧桓这次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了。如今再加上王府门前这么一出,昭德帝肯定更要忌惮他一分。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觉得手臂内侧一阵发烫,仿佛是从内而外烧起来一般,整个人神智一散又一聚,脑中传来一股隐隐的刺痛。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承君面色一冷,倏地从马车中飞身而下,凌厉的眸光迅速的扫过四周,飞快的寻找着目标。 冬夏被沈承君这突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也随后纵身下了车,跟着沈承君四下观望。 事实上她是真心搞不懂自家小姐这是在找些什么,但四处瞧瞧总没坏处不是。 因着沈承君的马车本就距离王府不远,这忽来的动作很快就引起了府外众人的注意,不少人都把视线投了过来。 “是安平 王妃!”有人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传说中的安平王妃,素衣青衫,长发轻挽,粉黛不施就已经是倾城绝色,当真不愧是和顺公主的唯一女儿,引得安平王爷冲冠一怒的祸水红颜。 沈承君并不晓得,在她离开京城的这段日子里,安平王宠妻之名已经响彻京都,尤其是养病期间她曾经骂退了不少前来问诊的太医,骄纵之名更胜从前。 众人小声的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敢率先来上前跟沈承君说话,生怕这一个小小举动传到里面养病的安平王爷耳朵里,那下一个倒霉的肯定逃不掉了。 他们是来交好的,可不是来找揍的。 沈承君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在人群中不断的搜索着可疑的身影,然而,随着手臂上的灼痛一点点的减轻,她那份由心而生的感应也在一分分的减弱,直至到了最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沈承君有些泄气的看了眼胳膊,她可以肯定,自己刚才感应到了那些人,那些会使用巫幻之术的人。 之前在凌云寺里,她无意中碰响神棍的铃铛时,手臂就曾传来过痛感,只是那时候并不明显,她也没太在意。 后来在京郊的旷野中,同 样也是在手臂处灼烧感的伴随下,她机缘巧合的破除了黑袍人的致命一击。 第一次她可以安慰自己是巧合,第二回她把那些当成是恰好,但这一回加上了那若隐若现的感觉,沈承君就再不能忽视它了。 那些人,还有她自己……沈承君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小姐,你到底在找什么啊?”冬夏见沈承君垂下了眼睛终于不再四处观望了,才凑过来小声的问道。 沈承君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朝着朔月吩咐道:“朔月,你先骑马去定国公府给定国公五小姐杨茹下帖,就说本王妃今日闲来无事,想找她聊聊。” “现在?”朔月一怔,见沈承君点头,立即应了声,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就朝着定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沈承君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王府大门,裙裾一摆,重新又踏上了马车:“冬夏,让车夫现在就转头,我们去定国公府。” 世家有世家的规矩,即使沈承君是王妃,也不能做这种不请自来的事儿。 沈承君一边说,一边在马车里撩起了袖子,看着白皙如玉的胳膊,眸光渐渐转暗,明明灼烧的那么疼,却一点儿痕迹都没有,难不成 这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感应么。 “哎,王妃您……” 被沈承君这一系列动作给惊呆了的管家这时才回了神,人都到了门口了又这么走了,他要怎么跟里面的爷交代啊。 苦兮兮的瞧着马车绝尘而去的方向,在瞧瞧背后王府大敞着的中门,管家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王府正门不过百米的一条窄巷里,剧烈的咳嗽声正在回响。 三个妙龄少女虚弱的倚靠着墙面,为首一人轻纱覆面,随着她不绝于耳的咳嗽声,嘴边的薄纱上染了不少的血迹,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咳咳……” 一名女侍凑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脸担忧的问道:“郡、主子,你还好吧?” “好?蠢货!你那只眼睛看到我还好了!” 为首那女子使劲一推,顺便抬手狠狠的扯下了面纱,露出一张年轻绝美却又苍白如纸的面庞来,眸光异常的阴狠毒辣,才说了两句,就又捂着唇咳嗽了起来: “刚刚那……咳咳……刚刚我们路过的那是什么地方?” 那女侍有些害怕的畏缩了下,才眺望着远处的府邸小声回道:“回主子,那是华晟的三皇子安平王萧桓 的府邸,听说这位王爷年少从军,有战场杀神之名,战功赫赫,威震西北。” “哼,杀神?” 那女子扬手使劲的擦了擦嘴角,垂眸看了眼手上的血渍,眸光又暗沉了几分,不屑道: “难怪来之前就听人说华晟是个养蛀虫的地方,这光天化日的就来往这么多官员,明目张胆的结党营私,这个所谓的战王,我看不过就是徒有虚名!他是命好没对上咱们的人!” “是,主子说的是。”那女侍也不敢反驳,连忙顺着她道。 “还有,你们刚刚感应到了什么?” 那女子细长的指尖在唇角摩挲了几下,确定脸上已经没有血渍了,才收回手来,朝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另一个女侍问:“阿琪亚,你来说。” 被点到名字的女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十分漂亮的脸来,清澈的眸底带着几分迷茫,长得十分可爱讨喜。 然而,当她一开口,所有的幻想泡泡就都会被那沙哑难听的声音给戳破:“很强大的幻能威压。” “没错没错,就是幻能威压。”最先开始说话的那个女侍在听见阿琪亚开口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继续凑过来谄媚的看着为首的女子道: 第238章 暗鬼 “那种气势的幻能威压,属下也只在神殿的几位大长老的身上感受过,难道说是……” “不可能!” 不等她说完,女子已经拧着眉的打断了她的话,一脸嫌弃的看着她: “你到底张没长脑子啊?女王的病情一再加重,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神殿长老现在根本不可能离开皇宫出现在千里之外华晟,刚才那个人,肯定不会是神殿的人。” “主子说的是。” 那女侍连忙赞同的点点头,随即又面露疑惑道:“可是,华晟怎么会有这种人的存在?难道是除了咱们之外,还有谁来了华晟?” 那女子同样也疑惑的蹙了眉,手里的轻纱被她攥得越发收紧,沉声问道:“阿琪亚,你认为呢?” 被唤作阿琪亚的女子似乎十分沉静,除非是点到了她的名字,否则绝对不会主动开口似的,此刻她合上眼睛想了想,半晌才声音粗哑的开口: “刚才那种幻能威压,即使是在神殿,也不超过三人。” 听她这么说,其余两人全都倒吸了口气。 虽然阿琪亚很少开口,但她的能力足以让她说出的话被两人信服。 “华晟竟然还存在着这种人物,大祭司知道么。” 为首那女子声音里掩不住的震惊,脸色也越发难看,紧跟着闭上眼睛,蹙眉凝神,忽然脸色一白,又喷出一口血来,艳红的血花绽开在她丰盈的胸前,十分的刺目。 “主子!” 女侍连忙焦急的上前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脸担忧的劝道:“主子,您刚刚才被威压伤到,这个时候是不可以动用灵术找人的,这是大忌啊。” 幻能威压下,越是灵力高强的人,被压制的越严重,所以三人之中,数她这个小侍女伤得最轻。 为首女子狠狠的擦掉唇边的血,不甘心的朝外面瞧了几眼。 在她身后,阿琪亚也越过她望着对面的街市,声音一如既往的难听: “不必费力探测了,那个人方才就不在王府里,此刻也不在附近,应该已经离开了,看起来应该不是王府的人,也许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恰好路过?能释放出那种幻能的人,会连最基本的威压都控制不住么?他根本就是故意释放出来压制我们,这件事也绝不可能是巧合误伤。” 女子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目光越发狠厉阴暗:“她就是故意来此警告我的,哼,别被我抓到她!” “没错, 主子说得对。” 女侍立即在一旁附和,瞧着阿琪亚的目光越发不善,厉声质问道: “阿琪亚,你既然感应到了那个人的位置,为什么不早一点儿禀报,还连累主子强行动用灵力被反噬,现在你还替那个人辩解开拖,我问你,你到底是何居心?你该不会是还以为自己是神殿里高高在上的神使吧?你别忘了,你已经被大祭司贬出神殿,送给我们主子做女奴了,你现在是主子的奴才!你到现在都不肯叫一声主子,根本就是不把主子放在眼……” 啪—— “你说够了没?”女子凉薄含怒的声音响起。 “主子……”女侍捂着红肿的脸颊,委屈的低下了头,掩下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怨毒。 “再让我看到你对阿琪亚无礼,你就给我滚回家去!” 女子狠狠瞪了眼女侍,直到转过头时才缓和了语气,缓缓道: “阿琪亚,秋浣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知道的,自从你被派来府里,我就一直都把你看作王府上宾看待,决没有其他意思的。” 被唤作阿琪亚的人沉默的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的垂下了眼睛,被睫毛挡住了眼眸,也挡住了里面的情绪。 那女 子见她无论怎么说,阿琪亚都是一副沉默无语的模样,眼底也露出了几分不耐,再加上胸前依旧隐隐作痛,干脆就蹙眉捂着胸口,靠在墙壁上不再说话了。 静默了一会儿,女侍咬了咬唇,上前来低声道:“主子,您现在的身体需要静养,不如,我们先回客栈去吧?” “不回去了,就在这附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适合我们的房子。”那女子摇了摇头,表情严肃,目光固执的说道: “不论对方是无意路过还是特意警告,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假使只是偶然路过,那这个人应该就住在这附近,我们一定要找出她来,留这么个祸害早晚要出问题,如果是特意来警告我们的,那就表示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换个地方也好。” “是,主子英明。”那侍女连连应声,目光崇拜的大声开口,随机又露出几分为难来:“只是主子,这里都是达官贵人的聚居地,是不允许在附近开设生意的,距离这里最近的客栈也要到另一条街上才行。” “那就尽快找个没脑子的纨绔,等我身体恢复了,就动点手脚寄居到他家里去。” 女子蹙着眉不耐烦的转开了目光,看 了眼手里的面纱,冷声道:“还有,我们安排在这里的人呢,都联系到了吗?” “已经联络到了暗影,不过貌似他最近有些麻烦缠身,前后都被人看得紧,暂时不方便出来与主子见面,说起来这件事似乎也跟这位杀神王爷有关系,具体如何还要等见了面仔细问过才知道。至于那个叫暗鬼的家伙,据说是不久前失踪了,没任何动静。” “失踪?哼,没用的废物!女王陛下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竟然敢跟我玩失踪,简直是不知死活!” 那女子闻言冷哼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抬步走出了窄巷,看着车水马龙的王府大门,眯起了眼睛: “三天,三天以内务必找到她!还有,等住处固定下来,让暗影尽快找到机会来见我,否则,以后也就不用再来了。” “是。” 跟在两人身后的阿琪亚倏地抬起来头,唇瓣动了动,最后还是将即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遥望着那些马车,无声的叹了口气。 另一边,沈承君尚且不知她的无心之举,竟然在别人眼中演化成了一场阴谋,从手臂再一次灼烧起来那一刻起,沈承君的精神就已经绷成了一条直线。 第239章 早就知道了?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都知道那些人来了京都,而且就出现在了王府附近,还不止一个。 那些身负异术,目的不明的怪人。 那天在京郊,才一个黑袍人就重创了他们这么多人,若是再加上一个或是几个,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坐在赶往定国公府马车上,沈承君始终紧绷着身体,周身被低气压环绕,连冬夏都一反常态的没有喋喋不休,而是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尽量的降低存在感。 朔月不愧是萧桓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沈承君紧随其后的到达定国公府门口时,国公府已经中门大开,国公夫人带着几位小姐已经衣着郑重的在门口排排站好,准备迎接她这位皇室王妃了。 沈承君刻意得避开了国公夫人的礼,笑容得体道:“本王妃只是觉得跟五小姐投缘,得了空来找她叙叙旧,婢子没有传达清楚,如此叨扰了夫人,倒是本王妃的思虑不周了。” “王妃哪里话,王妃于我杨家有大恩,救命之情无以为报。”国公夫人脸色郑重的望着沈承君,固执道:“王妃对小女的恩,我杨家上下都铭感五内。” 沈承君失笑,定国公夫人这番话,明显是针对着萧桓弹劾冯家对上 太子的那件事了。 先前瑶姬曾说国公府众人没什么心机,这会儿沈承君倒是真信了几分。 六皇子妃对那天沈承君如何救她的事始终守口如瓶,只说是沈承君及时救了她,这杨家上下就把她当成了再世恩人,一路上呼啦啦一大片的前呼后拥,都恨不能顶礼膜拜三跪九叩了。 不过,她是来找人解惑的,可不是来索求谁报恩的, 好不容易以‘同五小姐谈心私聊’的借口把公国夫人连同着一家老小都给劝了回去,沈承君看着走在她身前安静引路的杨茹,长长的松了口气。 经过这么一闹,反倒是方才郁结在胸口的那些淤气跟着消散了不少。 杨茹轻笑着转过头,时不时的给沈承君介绍几处国公府里耐看的风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两人便来到了一处十分精致的院落门外。 “这里就是家母为瑶姬专门安排的练舞的院子,看时辰,她此时应该正在里面练习,王妃不妨进去坐坐吧,我就在那边的亭子里等您,您放心,我母亲她们都不是多事的人,下人也不会去打搅到您的。” 杨茹冰雪聪明,不用沈承君说明来意,就将她直接引到了这里,这倒是让沈承君有些意外 的瞧了她几眼。 杨茹弯唇一笑:“瑶姬早就同我讲过了,她与王妃您是旧相识,若是您上门来,那肯定就是来找她说话的,而且,一盏茶之前,瑶姬还派了人过来同我讲,王妃今日一定会上门来的。” “瑶姬说的?”沈承君一怔,脸色微微一凝,转眸越过杨茹看了眼那院门,若是放在上一世的性格里,沈承君肯定是要转身就走的。 她生平最讨厌这种仿佛是被人掌控般的感觉。 “王妃莫气,其实,自从那天从宫里回来,瑶姬就一直在府里等您了呢。”杨茹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话让沈承君有些不满了,连忙笑着解释道: “这么久以来,瑶姬都盼着王妃您能过来的,昨儿听说您回了京城,她也是高兴得不得了,总算是将您给盼来了,臣女就不在这里耽误王妃与瑶姬叙旧了。” 说罢,轻轻俯身行了个礼,只留了一个模样伶俐的小丫鬟引路,杨茹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沈承君看着杨茹远去的背影,有些纠结的看了眼院门,抬步迈了进去。 瑶姬在定国公府的院落取名梧桐苑,院子里种了不少的梧桐树,这会儿还未入春,正是枝条虚空的时候,倒是把环绕在 里面的一栋二层小楼显露得分明。 沈承君才一走近,就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出的琴乐之音,悠扬的琴声配合着鼓点铃铛,十分欢快喜乐,倒是颇有几分外域的味道在里面。 行到门外,小丫鬟径自上前通报了一声,不过片刻,门从里面被打开,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也是一身婢女打扮,却明显比府里其他人要高一层。 领路的小丫鬟转过头朝着沈承君恭敬道:“王妃,瑶姬姑娘不喜外人进她的院子,奴婢就只能送您到这里了,这位珠珠姐姐是瑶姬姑娘的贴身婢女。” “奴婢珠珠见过安平王妃,王妃请随奴婢来。”那名唤作珠珠的女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见沈承君没有动,便笑着解释道: “王妃请放心,瑶姬姑娘习惯在二楼练习,乐师们虽然都只留在一楼,但都坐在屏风后面,不用担心他们会冲撞了您。” 沈承君轻轻颔首,才随着那婢女迈进门里,果然看到空荡荡的一楼里果然摆了好几架巨大的屏风,屏风后面影影绰绰,伴随着问安的声音有光影在不断摇晃,应该就是那些被勒令靠后的乐师了。 沈承君失笑,这个瑶姬还真是行事怪异,自己在楼上 跳舞,乐师们在楼下弹奏,还要藏起来,也亏得定国公一家的脾气好,竟然还能这么纵容她。 刚刚行至二楼楼梯口,几人面前就出现了一道纱帘,恰好将里面的事物挡得严实,珠珠停下脚步,脆声道:“王妃,瑶姬就在里面练舞,不过她一向不准外人看,所以还请王妃您……” 珠珠的声音顿了顿,有些为难的看了眼紧紧跟随在沈承君身后的朔月和冬夏。 “她们不用过去,”沈承君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吧。” 朔月默默的点了点头,冬夏有些不乐意,但瞧着朔月这么乖,只好也乖乖的应了声,水汪汪的眼睛不时的朝里面扫,试图越过面前的纱帐,看清楚里面啥情况。 沈承君急着想知道答案,也就没注意到自家丫头的那点儿小委屈,抬手一掀帘子,推开里面的小门,朝着内室走了进去。 相比楼下的空旷杂乱,二楼这里可以算得上是极尽奢华,宽敞的内厅里,正中间修葺了一个正圆形的台子,四周绕着雕花镂空的红木围栏,在每一段围栏的交接点上,都嵌着硕大的明珠,即使四周窗子紧闭,纱帘遮挡,房间里仍旧十分明亮。 第240章 并非正途 在圆台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紫檀小桌,桌上摆满了水果点心,最中间的琉璃盏里倒了酒,才一进门就能闻到那里飘来的阵阵酒香,醇厚芬芳。 小桌后面,是一张华美精致的软榻,榻上一红衣女子青丝披散,眉眼如画,端的是一副魅惑众生的潋滟妖媚,一个转眸间便足以摄人心魂。 当真是好一幅美人酣睡图。 “来了?”听到脚步声,酣睡的美人初初转醒,未曾说话眸先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意的沙哑,媚眼如丝的望向沈承君,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你不是早知道我会来?”沈承君微微挑眉,抬手朝着脚下指了指,瑶姬会意的一笑,抓了桌子上的果子往角落里的一丢,正巧砸在墙上那一处隐蔽的凸起上,底下那欢快热闹的鼓乐声立即就停了。 沈承君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在榻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斜睨着榻上打着哈欠的人, 不是她愿意跟谁挤,而是这整个二层就只有这么一处能坐的地方,沈承君可不想上桌子。 瑶姬很是识相的往里挪了挪身子,给沈承君让出了更多的空间来,慵懒轻笑:“我又不会未卜先知,那只是猜的而已,也 不是每次都准。” “猜?”沈承君挑眉,怎么她的行踪很好猜么。这年头,神棍已经不知不觉的成为如此高大上的职业了吗? 瑶姬轻笑着点点头:“对啊,我就是猜的,刚才你在街上遇上了那些奇怪的人,情绪浮动那么剧烈,以你的个性,怎么可能不来找我弄个明白呢?还有先前你在京郊遇刺时遇到的那人,那么明显的巫幻之术,你也总会来我这里问个清楚的。” 沈承君心里一沉,声音也冷了下去:“你怎么会知道?你的人跟踪我?” 随着语气的改变,沈承君周身的气势也跟着散发出来,瑶姬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却仍是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如果不少她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儿,沈承君几乎要以为自己对她没有影响。 “息怒啊,少君。我怎么可能跟踪您呢。” 瑶姬轻轻挑眉,妖妖娆娆的从榻上抬起了身子,纤细的手指在红唇前缓缓的晃了晃: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了,我孤身一人跑来华晟,手底下能用的也就定国公府这一家人,他们家就是在怎么好骗,也不至于帮我去监视你们啊。何况,经过六皇子妃那件事,您现在还是她们家的 大恩人了呢。” 沈承君微沉着脸,拧眉:“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路遇那些人的事儿,连紧跟在她身边的朔月和冬夏都不知道她方才急匆匆的在找什么,瑶姬怎么会未卜先知。 “当然是您告诉我的啊,”瑶姬低低一笑,抬手指了指沈承君: “少君的每一丝怒气凝聚成的威压,于普通人无效,于我们这些修习幻灵之法的人却是致命的攻击,所以即使足不出户,我也能感应到您方才的所做所处,您要学会收敛情绪,控制好您的天赋,否则这么时不时的幻能威压迸发出来,想让人不知道您的身份都难了呢。” 沈承君蹙眉听着,手指微微动了动,“如果我一生气你就能感觉得到,那为什么先前你会找不到我?” “因为那时候您的威压并不如现在这样强,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机缘让少君您这么快就激发了您的天赋,但可以确定的是,您的确与先前相比,强大了很多,刚刚与您狭路相逢的那几个人,在您没有刻意收敛的威压之下,肯定受了不轻的伤。” 瑶姬眸光潋滟的弯唇轻笑,绕了一缕黑发在指间,容颜妩媚:“事实上假使您没 有释放那么强悍的幻能,我也未必能感应得到您的位置。所以少君,学会收放自如,才是您启用天赋的第一课喔。” 沈承君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瑶姬口中的幻能威压,她是完全没有感觉的,刚刚她有点就只是有些紧张急迫而已。而且还不到两个月,说她的潜能被激发了,她怎么会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少君不必怀疑我的话,也不必纠结在您不知情的前提下对我们这些幻灵者造成的伤害,”瑶姬见沈承君这副表情,就猜到了她的意思,笑道:“每一任少君会从幼时就开始试图激发潜能,学习如何控制它利用它,您只是少上了一课而已,日后补上就是了。其实不只是少君,就是那些天赋不及的普通修习者,所学所练的必修课之一,也是隐藏收敛自己的能力气息,否则怕是要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必修课?那既然要学,我是不是也可以学你们那些灵幻之法?” 沈承君深吸了口气,她不知道失去的那几年的记忆里,母亲究竟有没有教过她这些,但不可否认,在听到瑶姬这些话的时候,她有些心动了。 假使,她也可以懂灵异 ,控人心…… “这个嘛……”瑶姬有些尴尬的扯了扯裙摆,苦笑道:“历代少君天赋异禀,的确称得上是教中的佼佼者,但是唯幻术一道,略有瑕疵,恐怕是……不行的。” “也就是说,我只能不受影响,连用都不能用咯?”沈承君气极反笑,那你就直接说我不能练就得了呗,拐这么个山路十八弯的是要闹什么鬼?什么天赋潜能的,这跟能看不能吃的美食有什么区别。 “在少君面前,我们这些伎俩都成了摆设,免疫所有灵术这一点,已经是众多普通修灵者可望而不可即的天赋了。”瑶姬见沈承君面露失望,忍不住继续道: “而且,幻灵之法博大精深,控人心神这一条,并非正途,幻术可以造势,但若是遇到心智十分强悍的人,不仅无效,还很容易被其法反噬,也容易反噬,意志越坚定,消耗越大。就像除夕夜宴那一天,安平王爷不是一样没有被我的舞迷惑么?也正因为反噬这一项,我们在动手时往往会选择载体借势,比如,我的舞,再比如,你那天遇到的阵。” “意志坚定就不受影响?我看那也未必吧?”沈承君挑眉哼了一声,淡淡道: 第241章 你的药分我一半 “宫宴那天除了萧桓,还有不少出入沙场的统帅将军,他们的心志难道不够坚定?还有那天在京郊,萧桓同样也被幻术迷惑,分不清敌我,你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我说,那个人的能力在你之上吧?” “那怎么可能,刚刚不是说了么,收敛气息,不动声色是每一个修灵者的必修课,修灵者之间的等级压制十分明显,假使她比在我之上,我也就感应不到她了。” 瑶姬听沈承君这么说,立马不乐意了,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那天你们动起手我就感应到了,不过从当时的距离来看,我是赶不及去救你们的。至于安平王爷,他会中招并不是心智不够强韧,而是对方借用了阵法布局,将幻境能力提升了一倍还多。同样的,宫宴那天我的舞也是一样。” “阵法?”沈承君记起当时她用到斩断的那些银丝,还有那些摆在路上的石头,蹙眉问道:“所以那些杂乱无章的石块以及推动它们移动的傀儡丝,其实是对方布置的迷阵么?” “还有傀儡丝?那看来你们遇到的这个人还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了。” 瑶姬脸上浮出一丝惊讶,随即点头道:“不错 ,那些东西看起来乱七八糟,实际上是有迹可循的。修灵需要大把的时间来巩固根基提升能力,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为了一蹴而就走左道旁门的急性子,就好像练习武功修习内力一样,原本该循序渐进慢慢来,但也有走捷径的法子。同样的,捷径堆加起来的能力,肯定不如稳打稳扎的修炼来得靠谱。那些傀儡丝,是断在了少君你的手里吧?” 沈承君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的确是我斩断的。” “所以要我说啊,少君你的气运真的是相当不错。”瑶姬低笑了一声,脸色渐渐变得有些严肃,正色道: “你遇到的那场刺杀来头不小,我先前还担心你会不会受伤,现在看来倒是因祸得福,反而激发了你的潜能,让你身上的幻能威压忽然之间就涨了这么多。对方显然是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才会单枪匹马的来较量,否则后果还真就不好说了。” “是么。”沈承君淡淡的回了一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对于这次的刺杀,她跟萧桓早有共识,对方一定在宫里有布置,此时也就是在瑶姬口里得到了证实而已。 阵法需要提前布置在他们回 京的必经之路上,还要有人里应外合的让庄妃的身体出一些问题,且不着痕迹的被萧桓安插在宫里的眼线知道,传递到萧桓跟沈承君耳中,能做到这一步的人,不容小觑。 “而且以阵法做载体,跟我的舞也有很大不同,属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要命打发,”瑶姬微微敛了表情,继续道: “尤其是针对意志力坚强的人,很难逃过它的布控,不过同样的,那种阵法的反噬性也更高,几乎可以说是鱼死网破的杀招,无论成败,都要以损折操控者五年的寿命为前提,除非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否则,是不会有人却使用的。少君,你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厉害的角色?” 沈承君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还真是想不出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彪悍难缠的大人物,两辈子加在一起,算得上不死不休的仇人,也就统共就那么几个深闺高阁的世家女子而已。 “那就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瑶姬见沈承君一脸迷茫的样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既然是有仇,那总不会一击作罢,这件事之后恐怕对方也有了戒心 ,不过好在那人已经死了,她们也一定想不到之前那人输在了哪,只要是幻灵之术的暗算,与你而言,都不起任何作用。” 眼下看也只能这样了,沈承君蹙眉,坐以待毙的感觉真心不怎么好过。 “你方才说你能感应到我,也能感应到比你能力低的人,那你能感应出这京中有多少来自鸾凤的暗探么?”有多少探子,藏在哪个府里。 瑶姬毫不犹豫的摇头:“不能。” “不能?”这个回答倒是让沈承君有些惊讶。 “诶呀我的少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感应出来啊,先不说他们本身就懂得隐藏,就是什么都不懂,难道鸾凤女王是傻子,会放任她们就这么大咧咧的来华晟境内转悠么?” 瑶姬无语的翻了个妩媚的白眼,“那你们皇帝只需要策反一个能力不弱的修灵者,不就把鸾凤的那些暗探不就全都给揪出来了?你要鸾凤的人怎么活?” 沈承君也不由得为自己刚才那种幼稚的想法笑了起来,想想也是,假使真那么简单,鸾凤早就被各国给瓜分干净了。 “所以,你们其实是有其他的隐藏方法的咯?说来听听。” “其实,在鸾凤, 修灵者众,但真正能有所成者并不算,所以每个小有所成的人都是宝贝,” 瑶姬慢条斯理的解释道:“鸾凤以修灵为尚,而修灵一贯以神殿为尊,只要修灵者按照正常的流程离开鸾凤而非叛离,在离开边境前,都可以得到鸾凤神殿的庇佑,恩赐其一包足以隐藏灵力的药,所以具体这京中藏着多少鸾凤的修灵者,我还真不能给你答案。” “什么药这么厉害?”沈承君立即来了精神,朝着瑶姬伸出手去,“学隐藏又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儿,你的药分我一半。” 面对沈承君这么不见外的土匪作风,瑶姬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但手还是毫不犹豫的探进了衣袖里: “就这么一点点,你也不用像我们一样经常服用,只在你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服下就好了,以少君的能力,除非是神殿那几个重量级的老家伙,否则平时是没谁能感应出来的。” 沈承君痛快的应了一声,接在手里,其实她也就是要来研究研究,只要是药,就肯定难不住她那个药谷师父。 沈承君将药瓶轻轻掀开一丝缝隙,淡淡的松竹香从里面传了出来,很浅很淡,十分不易察觉。 第242章 粉擦得可有些重 沈承君微微蹙眉,这个味道,在她的记忆里仿佛是有过的,却记不起究竟是在哪里闻到过。 “别瞎想了,那是不可能的。” 瑶姬见沈承君眼睛发亮的攥着手里的药瓶,就猜出了她的心思,不由得笑出声来: “别说是你,就是教你医术的那个人,也查不出来这个里面的材料的,巫术跟医术同脉不同根,本就是相悖的两样,这东西是用草药配的不假,但也绝不会是纯粹的药材,不要小看了神殿的那些老东西,神殿能在鸾凤屹立不倒上百年,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的。” 也对。 沈承君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倏地抬眸望向瑶姬,蹙眉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懂医术?” 如果不是前提就知道沈承君懂得医术,瑶姬不可能会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么多。 瑶姬尴尬的笑了笑,慢吞吞的实话实说道:“这不是六皇子妃生子了嘛,到底当初是她把我带进定国公府的,虽然后来她不怎么待见我了,但于情于理的我还是要去看看的,听说了你救她的事,就顺道多问了几句。” 这个多问不用猜,肯定是瑶姬的巫幻之法起了作用。 六皇子妃答 应了自己不对外说,甚至连定国公府这个娘家人都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再怎么守口如瓶,也肯定是抵不住瑶姬的幻术的。 沈承君面露疑问:“那既然是她领你进来国公府,拿你们之间有什么嫌隙,让她这么防备你?难道,你想要嫁进皇室?” 她记得在宫宴上,那时候大家都沉迷在瑶姬的幻术里,六皇子妃却是出奇的冷静清醒,从她说过的那些话上来看,她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瑶姬魅惑人心。 “难道六皇子妃的意志,比那些沙场出生入死的将军还要强?” 对于一个纯粹的大家闺秀来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就六皇子那个毛头小子,也配娶我?那只是六皇子妃自己的臆想罢了。” 瑶姬有些不乐意的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至于她为什么不待见我,那就要从巫幻的本源禁忌说起了,巫幻之法霍心乱神,可是再怎么厉害也是有禁区的,否则这天下不早就是鸾凤的了?所有的幻术巫法,对孕妇都是无效的,六皇子妃自从有了身孕之后,自然就跟你在宫里那次一样,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了,不过 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她如今顺利生子,一切又可以恢复到以前的模样,我在她眼里还是那么的人见人爱。” 扑哧,沈承君忍不住笑喷,问道:“那以后如果想对付你们鸾凤,岂不是需要一队娘子军?” 这么一说,沈承君不由得联想到那一队挺着大肚子冲锋陷阵的女兵,顿时感到一阵恶寒,那画面实在是美丽,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什么叫你们鸾凤?”瑶姬有些不满意的蹙眉,严肃的纠正道:“少君您身上也留着一半鸾凤的血,也是半个鸾凤人。” 虽然冥血教跟朝廷作对,但这并不影响她们对国家信仰的维护。 沈承君没心情跟瑶姬去探讨什么民族大义的高大情怀,在她眼里华晟是生养她的地方,就是她的家,至于鸾凤,也只是书本上偶尔提及的一个国家的名字而已。 如果不是忽然冒出来这么多事,沈承君也不会过多去关注。 “也就是说,你给我的这种药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想要找出那些人的具体位置,也还是有迹可循的。” 瑶姬点了点头:“理论上来看是这样的,但在我看来想通过这些蛛丝马迹来找人,无异于大 海捞针。凡是想通过载体来避免反噬的幻术,都会或多或少的消耗药力的庇护,比如那个在京郊埋伏你的人,她就是因为借用了阵法的助力来提升幻术,才会被我察觉。而且这阵法本身就有很大的局限性,京都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谁有那个能力在大街上摆阵法呢?” 沈承君明了的点点头,又问:“那今天碰到的那几个人呢?她们会被你察觉,是因为她们没有拿到药?”也就是说那些人是偷偷溜进华晟的? “那倒不是,她们也都服过药,可是谁让你的威压太强,把她们都重伤了呢。”瑶姬摇摇头,低笑:“这就是第二种例外了,在与强者交锋的时候,身上的药性也会暂时消退。” 沈承君微微挑眉:“你这是在恭维我么?” “少君觉得是就是咯。”瑶姬优雅的伸了个懒腰,拈起桌上的一颗果子塞进嘴里,红唇浅弯,眸光探寻的上下扫过沈承君,幽道: “其实我也很好奇,她们当时隐蔽的应该很好才对,少君你是怎么发现她们并且波动情绪,将她们重创的?” “我怎么会知道。”沈承君轻笑了一声,无辜的看着瑶姬,袖 子里的手却不自觉的往回缩了几分,下意识的,她觉得不该将手臂上灼痛预警的事告诉瑶姬。 说白了,她对瑶姬还是存着防备之心。 “也对,你知道的这些还都是我告诉的。”瑶姬不疑有他,瞧着沈承君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神秘一笑: “其实啊,我可不止是只感应到了这些哦,我还知道,你已经向你家王爷和盘托出,并且把我给供了出去,对吧?” 沈承君一怔,惊讶的看着瑶姬。 “别那么吃惊,这其实很简单的,”瑶姬妖妖娆娆的往后一靠,神情慵懒道:“这国公府里最近多了不少眼睛都在看着我,我就顺道试了试读心之法,果然就找出了原因。” 沈承君立即想到了之前跟萧桓说起这件事时他那淡淡的神情,那个家伙,竟然也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安排了人过来:“你将他们怎么了?” 瑶姬随意一笑,挑眉道:“能怎么啊,我可是不杀生的。” “也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瞧你现在的脸色,可没那么好。”沈承君上下打量着瑶姬,轻哼了一声:“萧桓手底下的人,可都不是泛泛之辈,你脸上的这层粉,擦得可有些重呢。” 第243章 以舞会友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瑶姬时,她粉黛不施素颜娇艳的样子,面对宫里那么多贵人权贵都懒得上妆,可见瑶姬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 可是今天沈承君过来,却发现她在脸上涂了一层薄粉,应该是用来掩饰她憔悴脸色的。 “切,”瑶姬闻言,眸色渐渐暗了下来,咬牙不忿道:“安排个暗桩都花那么大血本,你家男人也真够狠的。” “那是,他不狠,早就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沈承君有些骄傲的抬了抬下颌,眼里多了几分笑意:“那你都问出什么了?” “也没什么,嘴巴紧的很,”瑶姬有些不甘心的撇撇嘴,“如果不是我事先猜出了他们可能是你男人派来的,说出来击溃了她们的防线,连这么点儿信息都诈不出来。” 沈承君淡淡哦了一声,能被择选出来做暗桩的人,当然不会意志薄弱,否则一个不小心被抓了,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把主子给供出来。 定国公府近些年越发没落,渐渐已经发展成了循规蹈矩的守城之辈,实在不需要费太多心思在他们身上,萧桓埋进来的暗桩能让瑶姬如此吃瘪,可见在其他府邸里的眼线更加不容小觑,也足见萧桓的实力之强。 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小得意的,上一世沈承君就知道,她的夫君是个翻手云雨外冷内狠的天之骄子,而这一世,这样优秀拔萃的男人,属于她。 “喂,别露出那副表情啦,知道你有一个好夫君,也用不着这么明显的得瑟吧?”瑶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朝着沈承君哼哼:“你那笑容亮的都快闪瞎人家眼睛了。” “嗯,瞎吧。” 沈承君很是淡定的收了笑脸,眸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最中央的圆台上,“她们说你习惯在这里练舞?为什么不准乐师们上来弹奏?” 隔了一道墙板,这算什么练习啊。 “让乐师上来干嘛,看我睡觉么?” 瑶姬抬手顺了顺长长的头发,理所当然道:“我什么舞技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需要练习么,反正都是用幻术拿来骗的,我就是蹲在地上转几个圈儿,该被控制的人还是会交口赞我一声漂亮。” 沈承君无奈的摇头,叹气道:“你还知道自己跳的不好?” 想当初俩人刚见面那次,瑶姬那动作拙劣的跟摇摆的鸭子似的,偏偏其他人都看得如痴如醉,让沈承君险些怀疑自己的审美出了问题。 瑶姬撇了撇嘴,从榻上爬了起来,“我 当然知道不怎么样啊,我压根就没学过,在鸾凤若要论起舞技出众,一定非倾容郡主莫属,听说她的舞蹈可以引来蝴蝶做衬,百鸟为伴,一年前的宫宴上,一曲百鸟朝凰艳惊四座,连女王都大呼奇妙,重赏其父,可惜我们跟皇室不对付,要不然,一定非去亲眼见识一番才好。” “倾容郡主?”沈承君皱了皱眉:“就是那个异姓王所出的郡主么?” “没错就是她,你也听说过她?”瑶姬忽然眼睛一亮,满脸期待的瞧着沈承君问道。 沈承君失笑:“你在国公府里呆的太久了,都不派人去查探外面的动静么?这位传说中的郡主,此时应该已经在赶往华晟的路上,半个月后的万寿节宫宴上,你就有机会见一见她了,说不准还能跟她以舞会友呢。” “她来了?”瑶姬愣了愣,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流光,随即又笑了起来:“比就比,谁怕她似的,神殿捧起来的郡主,我也早想会会她了。” 沈承君静静的看着瑶姬,总觉着她这份笑显得有些勉强,或许瑶姬和这个郡主之间,并不如她说的那样简单。 不过这并不是沈承君需要去关心的问题,她此次过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想要确认。 “瑶姬,之前在冥血,有没有过少君不满十七岁就早早成婚的先例?” 瑶姬毫不犹豫的摇头:“先例是肯定没有的,教里一向最重视对少君的保护,在少君十七岁以前,是绝对不可以离开教中圣地的,唯一的一次意外,就是多年前的那一场内斗,你母亲不小心走失。而且这也算不上先例,你母亲成亲时已经满了十七岁了。” “是啊,因为出嫁的晚,母亲也没有违背原有的法则,认真计较起来,继她之后,我才是那个真正的意外。” 沈承君自嘲的笑笑,眸色深深的转而看向自己的小腹:“所以,我是不可以在十七岁以前有孩子的,对不对?在那之前生下的孩子,没办法成为对你们有用的少君,对不对?” 所以才会有人给她下那种不伤身却能避子的药,蒋琬的身体一切正常,显然对方并不是在针对萧桓的子嗣,目的只是自己,那么除了这个神神秘秘的冥血教,沈承君实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瑶姬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承君,随即灼热的目光直直的朝着沈承君的小腹望了过去,一脸惊讶的道:“你怎么这么问?你怀孕了?你怀孕了是不是?” 说 着,瑶姬朝着沈承君身边凑了凑,兴奋的抓着沈承君的大声问道。 沈承君有些不自然的侧了侧身子,诚实的摇了摇头:“我没有。” 任谁被这么火辣辣的目光大咧咧的死盯着,都会有些不舒服,瑶姬这样的反应,倒是让沈承君之前的推断动摇了几分。 “没有?怎么是没有。” 瑶姬有些失望的丢开沈承君的手,不甘心的看着沈承君的小腹,明媚的大眼睛控诉的望着沈承君不满道:“那你忽然说什么孩子,害得我以为你这是要生小少君的节奏,白白高兴一场。” “我就只是问问,并没有说过我有了。” 沈承君表情淡淡,听着瑶姬含着委屈的声音,心里的疑惑反而更重了,瞧着她刚刚那么兴奋的样子,倒还真不像是她们的人对她下避子药了,反而倒像是很期待她有个孩子似的。 “你很希望我有孕么?”沈承君这样想的,也就这样问了。 “当然,”瑶姬立即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正色道:“不只是我,冥血教上下都很期待少君有孕,至于先任教主之所以要立下少君满十七岁才能成亲的规矩,是因为少君的潜能并非朝夕就能开发出来,通常只有到了十七岁之后才能显露。” 第244章 桃花烬的解药 “当然,你是个例外,冥血教必须由通过考验的少君才可以传承,没确定传承之前,少君当然是不该早婚的,至于孩子,每一位少君的子嗣,都是冥血的希望,不可能有扼杀这一说。” 所以说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找错了方向,想要她避孕的人不是出自冥血教。 沈承君觉得好头疼,明明以为真相就在眼前了,结果拉开帷幕,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所以,你们是不会对我下避子药的?” “当然不会了。在冥血教,历任少君虽然有许多夫宠,但子嗣一脉十分单薄,能够拥有极品天赋的子嗣更是少之又少,恐怕没谁会比我们更期待你能有宝宝了。” 果然,错了,全错了。 本以为是最不希望她有孩子的人,原来十分期待着她能怀孕。 沈承君微微眯起眼睛,眸子里闪过一道危险的流光:“那你留在京都的真正理由,该不会是在等我跟萧桓的孩子出生吧?” 假如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那瑶姬留下来的理由是什么,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勉强过自己跟她回去,那又何苦不远千里的跑来找她? “我承认这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并不是全 部。”瑶姬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沈承君身上传过来的威压让她几乎透不过气,但语气仍旧竭力维持着平稳: “我来此之前,曾与人有过约定,假如不是你心甘情愿,我是不可以强迫带走你的,当然,你也看到了,你本身就是我们这些修灵者的克星,想要强迫带你走,也没那么容易。” “你和谁做的约定?”沈承君适当了收了收威压,似乎逐渐的,她有些琢磨出要怎么收放这股力量的门道了。 “这个就真的不能说了,假如我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少君你恐怕会更排斥我。” 瑶姬脸色微缓,轻轻呼了口气:“其实我留下对您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可以保护少君不像您母亲那样被人暗害。” 沈承君轻嗤了一声,抚了抚袖口:“怎么,那你的意思是,你有桃花烬的解药?” “桃花烬?”瑶姬怔了怔,有些意外的看着沈承君:“桃花烬的解药,你要它做什么?” “你真的有?”沈承君摆弄衣袖的动作倏地一顿,抬眼望向瑶姬的目光,渐渐的沉了下去。 一行人返回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陲。 沈承君靠在车壁上,透过窗帘的缝 隙望着外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街,沉默不语。街上行人不少,有的脚步匆匆,有的悠然闲散,影子在他们身后被余晖拉的老长。 相比外面的喧嚣热闹,马车里却是一片静谧,沈承君脑海里一直不断的回放着她与瑶姬最后的那几段对话。 “桃花烬于常人而言是毒,于历代少君的体质而言却是种难得的好药,早年间发明这种东西的药谷主人跟少君这一脉有些渊源,按照正常情况,少君被下了桃花烬,应该就跟被蚊子叮了一样,没什么反应,只是药引下的时间以及分量都很苛刻,若是能按照特定的时间激发药性,百利而无一害,若是时间不对或者分量不对,那药就是毒,甚至会被反噬,听你说了你当时的情况,应该就是反噬的结果,不过不论如何,你跟你娘,都不会死在这种药上,最多是假死几天而已……” “桃花烬是极品毒药,哪能是玖叶春这种常见药材能解除的?从本质上看应该还是你的血本身与药性相冲在起作用,玖叶春最多就是个辅助……” “不对不对,你说的日期不对,冥血教里有记录每一位少君生死的长生石,我很 清楚的记得,和顺公主的那一块,是在那之后的第三年才灭的,我们也是靠着长生石,才确定你还活着……” 瑶姬的话,每一句都像是重锤一样砸的沈承君心头巨震,最后印刻在心里的只有几个字,错了,原来全都错了。 假如瑶姬的话没有掺假,她的血里有抵抗桃花烬的成分,那么从一开始凌墨从她的血中提炼毒素的举动就已经是错了。 假如瑶姬的话没有掺假,那么最先开始对她下桃花烬的人,或许跟引发她药性的人,并不是同一个,那冬青是前者还是后者。 假如瑶姬的话没有掺假,那么接受过冥血教抚养的母亲不会不知道自己不惧桃花烬,所以当时的以命抵命根本就是大家都理解错了。 假如瑶姬的话没有掺假,母亲根本就不是死于桃花烬,那么原本答应过自己的三年之约就从来都不是儿戏,早早就放弃寻找的他们,还是错了。 在上一世,沈承君一直坚信母亲没有死,却到死都没有等到她回来,这辈子她终于准备接受这个事实,却忽然从天而降了真相,让她自欺欺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安平王府外,圆滚滚的管家焦急的来 回走动,看到远远行来的自家马车,立即满脸喜色的扑了过来,第一时间先蹦到了马车上,抢了车夫手里的缰绳,以防沈承君再临时改了主意掉头。 做好这一切,管家才隔着帘子苦哈哈的请安:“王妃,您可回来了。” 沈承君回过神,顺着掀开的车帘看到管家的动作,以及身边俩丫头那想笑又强忍着的模样,若是放在以往,沈承君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疲惫。 “王爷会客结束了么?” “结束了结束了,早就结束了。”管家连忙不迭的答道,哪还有什么客啊,得知王妃在府门外忽然调转了马头,自家王爷那一股子脾气上来,门口的客人差点都被他掀翻了,谁还敢不怕死的留下来给安平王爷添堵啊。 沈承君轻轻点了点头,起身缓缓下了马车,径直朝着里面走。管家在后面一路护送,生怕再来一个措手不及,直到眼看着沈承君进了黎华院卧房的大门,管家掉在嗓子眼儿的那颗心才算是落回到原处。 “冬夏丫头,我怎么瞧着王妃有些不对劲啊?”管家望着卧房的大门,询问的看着被关在门外的朔月跟冬夏。 第245章 望妻石 冬夏与朔月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从王妃见过瑶姬之后,整个人就很不对劲,一路上都没说过半句话,就望着窗外的街道出神,像是受了什么严重的打击一样。 冬夏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转身就往外走,朔月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去?” “我去问问那个女人,到底对小姐说了什么,明明进去的时候好好地,出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我跟着小姐这么多年,就从没见过她这样。” 朔月微微蹙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要去也不是现在去,王妃到现在午膳晚膳都没用,咱们哪能就这么走了,等晚一些,我陪着你一起去。” 冬夏连连点头,红着眼睛就往厨房跑。以往她家小姐最爱吃她做的东西了,决不能饿着小姐。 朔月在她身后看着冬夏飞奔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而房间里,躺在床上的萧桓听见开门的声音,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喜色,紧跟着又沉了脸,朝里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大门的方向。 这个坏女人,明明答应了他要早去早回,结果害得他等了她一整晚都没见人影,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 派人去接她,结果人都到了门口了,转身又跑了。 真是气死他了,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就不担心自己没有她看着,不好好吃饭不好好服药么。 萧桓在心里念叨了好几遍,这一回非要给他的小妻子一个教训不可,她在离开一会儿自己就想得受不了,结果她倒好,一走就是一天一夜,都快把他晾成一尊望妻石了。 打定了主意,萧桓便闭上眼睛,竖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等啊等,结果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还是没有听到沈承君走过来的脚步声,萧桓这才有些急了,难道这丫头发现自己睡了,又跑出去了? 这么一想,萧桓忽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了鞋就快步的走出了内室,结果一出来,就看到大门口处窝了小小的一团,手抱着腿,头埋在膝盖里,可不正是他翘家一天一夜的小东西么。 那么娇娇小小的窝在那里,像一只被遗弃了的小猫,软的萧桓的心一下子就疼了,疾走几步到跟前,隐约听见她的抽泣声,萧桓连忙慌乱的蹲下来,伸手去抱沈承君:“阿君,你怎么了?” 入手的身体十分凉,还在不停的发抖,萧桓 心疼的不得了,一边抱着她一边去碰她埋在膝盖里的脸,结果碰到了一阵湿凉。 “阿君,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萧桓加了几分力道,把沈承君埋着的脑袋硬从膝盖上捧了起来,看到沈承君那红红的眼睛,萧桓急的眼睛也都跟着发红了,朝着外面扬声道:“谁在外面伺候的,去把汤池整理一下,王妃要过去沐浴!” 站在门口的朔月连忙应了声匆匆去办,沈承君连忙握住了萧桓的手,摇摇头,声音沙哑:“不要。” 她坚持了一路都没有哭,直到回来了卧房,才坐在这里发泄了一场,有些难受,她不想让外人看见。 “乖,听话。”萧桓心疼的反握住沈承君冰凉的手,这么冷的天,她坐在地上,身上有汗脸上挂泪,万一着凉了可就麻烦了,看着沈承君眼里的拒绝,萧桓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柔声道:“我不让她们看。” 沈承君咬了咬唇,将头低了下去算是妥协了。 萧桓看着她乖巧的样子,低头轻轻吻了吻沈承君的额头,忽然觉得还是平时张牙舞爪任性骄纵的样子比较适合她,这样沉默少语的模样让他很不舒服。 朔 月很快就办妥回来复命,萧桓起身在房里取了件披风,将沈承君围了个严严实实,直接将人横抱起来就出了房门,沈承君开始还挣扎了几下,后来就干脆埋头在萧桓的怀里,由着他了。 等到了汤池,萧桓果然依言将所有人都屏退了出去,将沈承君抱到了水池边。 加了香料冒着热气的汤池氤氲馥郁,萧桓帮着沈承君脱了外衣,小心翼翼的将人缓缓放进池中,然后去解自己的衣服。 沈承君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就别下来了,胸口的伤不能泡水,我自己来就好。” 萧桓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无奈的点了点头,坐在了池边:“那我在这里陪你。” 沈承君轻轻嗯了一声,身子沉下了水里,温热的汤水漫过肌肤,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沈承君将头靠在池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萧桓见状靠了过来,双手力道适中的帮她按揉头部穴位,缓解疲劳,沈承君只有最开始的时候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很快就放松了下来,疲惫的靠在了他的腿上。 一室静谧,沈承君没有开口,萧桓也体贴的不去多问,除了一旁的注水声汩汩,房间里安静 的几乎可以两人的呼吸声。 直到半晌以后,才响起沈承君幽幽悲伤的声音:“萧桓,我娘死了。” 给沈承君按揉太阳穴的萧桓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顺公主去世多年,这是华晟全国都知道的事,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常色,手上轻轻的动作着,柔声开口:“嗯,我知道。” “不是的,你不知道!”沈承君忽然神情激动的转过身,原本止住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又掉了下来,落到了水池里泛起阵阵涟漪:“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好好好,我们都不知道。”萧桓见沈承君这样激动,也顾不得自己的伤了,扑通一下就顺势落进了水池里,将人揽进怀里轻声安抚:“我不知道,所以阿君你慢慢告诉我好不好,岳母究竟是怎么了?” 萧桓心里十分疑惑,明明沈承君是去看继母生子的,结果回来后就忽然提起了生母,算起来他们成亲以后,这还是沈承君第一次主动提起和顺公主,即使是上次中了同和顺公主一样的毒,她也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似乎在他们成亲以前,沈承君也是从来都不主动提起和顺公主的。 第246章 原来不是敷衍 难道是跟定国公府那个会妖术的女人有关?刚才沈承君过家门而不入,似乎就是去了定国公府。 大约是萧桓的声音渐渐安抚了沈承君的情绪,沈承君渐渐的平静下来,头靠在萧桓的胸口,在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中,将今天在定国公府里她与瑶姬的对话复述给他听。 在这段叙述中,萧桓的脸色不停的在变幻着,但却没有打断沈承君,而是在她说完后,才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所以说,岳母并不是死于桃花烬这种毒,而是在这之后的第三年忽然离世的?” “是,我娘当初就跟我说过,她最多三年就会回来,可我却一直以为那是敷衍骗我的话。”沈承君哽咽着点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萧桓的胸口,“我早该想到的,娘怎么会骗我呢……” 萧桓轻轻擦掉沈承君的又一波眼泪,继续问道:“那岳母的尸体在灵堂失踪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只有我跟父兄四个人知道。”沈承君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最开始的时候父兄跟我一样都相信娘会回来,只是越到最后就越失望,你说我怎么这么笨啊,我不该就这么干坐着等娘回来的,我该逼着爹出去 找她的。” “傻瓜,岳母既然用这种方法隐遁,可见幕后那人并不是你们能正面对抗的,你如果真的到处去找,才是辜负了岳母的一片苦心,难怪当年岳母的灵柩在沈府里停了这么久,原来是因为这个。” 萧桓轻轻叹了口气,抱着沈承君的手又紧了紧,才缓缓道:“阿君,你听我说,那个瑶姬身份动机都尚存疑问,我们也不能光听她的一面之词,虽然她的话跟当年的一些事的确能对上,但我们还是要先去证实才行。”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要怎么证实?”沈承君何尝不知道瑶姬不能尽信,但她偏偏就是打从心里觉得,瑶姬的这些话不是假的。 “岳母的事的确不好证实,但她说的这些里,恰好有一点十分好办。”萧桓揉揉沈承君的头,温声开口: “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桃花烬此毒对你们母女不起作用,那我们不妨就从这种毒入手,用你的血去解这种毒,验证她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沈承君眼睛一亮,没错,别的不能证实,但桃花烬可以,从她的血液里提炼的那些毒当然不能用,但之前她记得凌墨说过的,桃花烬这种毒在医仙谷还是有 一瓶存货的,虽然珍贵,但凌墨是谷主,想要拿出来也不难。 如此一来,真伪立辨。 “萧桓,你好聪明。” 沈承君撑起身子,眼睛亮亮的仰望着萧桓,那双被水洗过的眸子格外清亮,倒影着萧桓含笑的面容。 “不是我聪明,而是你关心则乱。” 萧桓宠溺的弹了弹沈承君的脑袋,最后还是忍不住俯下头来在她的唇上浅浅的吻了吻,又把他握着的指尖送到唇边来亲了亲,沈承君吃痒的赶紧往回缩:“别闹,脏呢。” 萧桓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闹她的好时候,听话的放开了,等两人洗好了,才唤了外面静候的朔月将衣服送进来。 萧桓胸前的伤口不可避免的被水给泡了,已经结好的痂四周都被水泡的有些发白起皮,沈承君内疚得不得了,万分的给他上了药重新包扎好。 等忙完这些事,贴心的冬夏小丫头也做好了满满一桌子拿手的菜,想要安慰安慰自家主子的胃。 沈承君依旧没什么胃口,但是在冬夏可怜兮兮的眼光里,还是勉强吃了一些,等用过饭,沈承君早早的就睡下了。 大概是之前哭累了的关系,不过一会儿工夫,呼吸就均匀缓慢下来, 沉沉的睡着了。 萧桓看着沈承君安静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即使哭得那么伤心难受,他的小妻子也只是说让凌墨来证实当年那件事,至于证实之后要如何找出当年的真相,如何来给和顺公主讨一个公道,她只字未提。 时隔多年,很多事情都无从入手,而且能让当年红极一时的和顺公主不得不避让隐遁,对方显然来头不小且诡秘难辨。 萧桓不由得想起之前沈戎和沈承逸在沈承君中了桃花烬毒之后的反应。 那时候虽说他们已经得知沈承君身上的毒解了,但那种神情那种状态,以他们平日里对沈承君的爱护程度,似乎的确显得有些过于轻松了。 当时的萧桓满心满眼都在沈承君的身上,所以才会忽略了一些细节,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沈家父子的那种表现,分明就是预先知道桃花烬对沈承君不构成致命伤! 萧桓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之前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沈家父子刻意隐瞒了什么,也没有深究,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他们说过的话,满满的都是错漏。 毕竟和顺公主出事的时候,沈承君年幼,而沈承逸已经是懂事的少年郎。 再有, 他们说过的金凤印记! 萧桓连忙拉过沈承君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再次检查了一遍,自从沈戎那天和他提起过之后,每隔几天萧桓都会趁着沈承君睡着的时候看一下,确认有没有印痕出现。 此时握在手里的手臂白皙如玉,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感觉到胳膊有些冷,沈承君的眉心轻轻蹙了蹙,萧桓连忙把她的袖子拉好,重新又塞回到被子里去。 他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术法,能让人的身上忽然多出那种东西来,而沈家父子对此讳莫如深,想要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他的小妻子啊,明明心里那么渴望真相,眼里却全都是隐忍,让萧桓既心疼又难受。 一旁的冬夏见状,同朔月悄悄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便准备退下,结果才走了两步,就被萧桓给唤住了。 “瑶姬的事,你们都先不要插手。” 看穿了两人预谋的萧桓坐在床边,望着沈承君的睡颜压低了声音道。 “为什么?” 冬夏面色阴沉的开口,从小到大,敢这么欺负她家小姐的人,除了眼前的这位王爷,也就剩下一个瑶姬了,王爷就算了,谁让她家小姐稀罕呢。 第247章 荣安亲王 可是,这个瑶姬,凭什么。 假如这个时候沈承君还醒着,一定会觉得此刻的冬夏与上一世的冬夏几乎重合,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完全不见了先前娇憨明媚的那一面。 萧桓对于冬夏的变脸似乎完全不觉得意外,而是淡淡道:“那个瑶姬懂得幻术,本王安排在国公府里的人都着了她的道,你家小姐若是知道你擅自冒险,可能会生气。” 不是可能,是一定。 冬夏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那怎么可能。” 萧桓低低一笑,抬手想要摸摸沈承君的脸,又怕吵醒了她,只好虚空的碰了碰,才道: “朔月,你让凌墨连夜回药谷把桃花烬的毒带回来,本王要亲自验证那个女人的真假,如果她敢欺骗阿君,那她一定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是。”朔月低声应了一句,立即转身就走了。 冬夏犹豫了几下,也不情愿的转过身往外走,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萧桓道:“王爷,小姐昨晚特意嘱咐我,日后在王府里,不准再叫她小姐,要叫王妃。” 说完,小丫头也不去看萧桓瞬间惊喜的面容,转头一溜烟儿的 跑了。 而被这句话刺激到的萧桓,怀着满腔的欢喜,兴奋的几乎一晚上都没合眼,直到天快亮了,才抱着沈承君小睡了一会儿。 沈承君醒来就看到萧桓那张放大的脸,以及眼下浓浓的黑眼圈,还以为是她昨天闹得太凶,影响了他的休息,愧疚之余亲自去厨房给他煎了药,一个上午连对着他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美得萧桓恨不得唇角上扬到天际去。 原本以为桃花烬那种毒世所罕见,让凌墨拿出来恐怕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才跟他提起,凌墨就痛快的答应了,一大早就风风火火的启程返回药谷。 因着药谷距离京都不算近,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沈承君干脆用特制的瓶子存放了自己的血给凌墨随身带着,等到了药谷直接验证。 到时候飞鸽传书将答案递回来,如此可以省下近一半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萧桓对那些大臣冷脸的关系,接下来的连续好几天里,安平王府外面都是清清冷冷的,忽然就没了拜访求见的人,只有御医因着圣旨的吩咐,每天来这边点个卯应景。 几天里,冯家的案子在昭德帝一压再压,民怨四起,最后压无可压 的情况下,终于尘埃落定。 冯勇因着罪证确凿被贬了军衔,从正二品的将军直降到了从五品督尉,安排到东南军营去任职了。 而与这倒免黜圣旨一起颁下来的,还有一道册封圣旨,九皇子萧慎因为赈灾有功,晋升为亲王,封号‘荣安’。 从皇子到王爷,从王爷到亲王,别人十几年二十几年才能达到了两级跳,九皇子萧慎前前后后加一起就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别说是在本朝,就是从晟建国以来也是头一份儿。 太子萧睿因侧妃娘家之事上诏请求自省,安平王萧桓遇刺伤重流连病榻多日,六皇子更是早早就被昭德帝明着放弃,一时之间,九皇子萧慎风头无两,晋升为为炙手可热的朝中红人,不少人闻风而动,急着交好巴结。 相比之下,反而是曾经烜赫一时的安平王府,如今忽然之间平淡下来,算不上门可罗雀,至少那些曾经朝夕可见的朝臣的影子都没了。 沈承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愣了很久,贬了冯家,抬起萧慎,一踩一扬,一罚一赏,这明显是昭德帝再次压制萧桓的手段,就像父亲警告的那样,经过此事,昭德帝对萧桓的戒心再 一次加重了。 昭德帝此举,明显是在警告群臣,即使以后太子萧睿无法继承皇位,萧桓依旧不是他看中的人选,他更倾向于萧慎。 当然,沈承君会发愣,并不是因为萧慎的崛起,也不是因为昭德帝的排挤,而是萧慎此时得到的这个封号。 荣安。 这个封号,明明就是上一世萧桓晋升亲王时所用的封号!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偏离了轨道,这也是沈承君最开始喜闻乐见的事,但此时萧慎不仅先萧桓一步成了亲王,还得了他原本该有的封号,这倒是让沈承君不得不关注了。 重新来过,沈承君很想改写上一世的结局,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君主制度的根深蒂固,上一世萧慎为皇,这辈子沈承君就干脆没想过,还有其他人登基的可能,虽说她曾帮着萧睿,那也只是想保住萧睿的命而已,并没有帮他巩固皇权争位的意思。 重生之后的有一段时间,沈承君是十分关注这位未来皇帝的动向的,但是后来随着心态的改变,沈承君也就默默的收了注意力。 假使不是萧慎忽然被封了荣安亲王,她或许都还没有发现,萧慎这一世的轨迹,竟然跟上一世的萧桓,有 着惊人的相似! 在那一世里,这一届的科举考试是由萧桓来全权负责的,北方的雪患赈灾也是萧桓亲自带人去处理的,还有这个荣安亲王的封号,也是昭德帝封赏,萧桓因功而得的。 在沈承君的记忆里,萧桓在那一世里就是这样顺风顺水的一路通畅,风头远超当时简出东宫的太子萧睿,甚至一度被朝臣们猜测,昭德帝这是有意要更换继位人选,看上了能力更强人气更旺的萧桓。 但沈承君敢拿命保证她绝对没有记错,萧桓那一世被昭德帝放弃,就是从这个忽然从天而降的亲王之位开始的。 如今原本属于萧桓的光环全都一个不落的砸在了萧慎的脑袋上,那么本该属于萧桓的厄运,是不是也会转了个方向,让别人来给顶个灾? 沈承君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或者不大厚道,但是这个想法一经种下,竟萦绕在心头有些化不开了。 萧桓在一旁看着沈承君不断变幻的脸色,眉心微拧的伸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拉了一下。 老九忽然晋封亲王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于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最不喜欢他家小妻子为别的男人分心思了,尤其是那个老九。 第248章 哪来的醋意 他可记着呢,冬夏说过,当年沈戎中意的女婿就是老九。 他还真是不懂岳父大人什么眼光了,放着他这么个优秀冷静的人看不上,偏偏中意那个整天花里胡哨、不务正业跟个蝴蝶一样到处乱飞的家伙。 这么想着,萧桓用下巴敲了敲沈承君的发顶,酸溜溜的问她:“老九马上就要大婚了,贺礼你备齐了没?” 他才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动不动就质问怀疑,惹得俩人都不高兴,对付那个即将成家的有妇之夫,只需要简单的提点一句就成。 “对哦,你不提醒我都差点忘记了。” 沈承君被萧桓这么忽然一拽猛然回神,下一秒周身都被他的气息满满围绕。 不用看萧王爷的脸色,沈承君也猜得到他一定是脸上写着大大的‘不高兴我需要哄’几个字,如今沈承君已经将萧桓炸毛的属性领教的很透彻了,顺毛的功夫自然也使用的很纯熟。 于是歪了头做思考状:“九殿下婚前大喜晋升了亲王,原本准备的礼貌似轻了,还要重新想想才行呢。路绮霜那丫头转眼儿成了亲王妃,也要好好恭喜她才行。” 自家媳妇对老九成亲的事表现的这么淡然 ,萧桓很是满意的翘了唇角,顺便在她颊边蹭了蹭,才道:“管他那么多,让管家操心去,不就是亲王妃么,你喜欢?那我也给你要一个去,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才不稀罕。” 沈承君想也不想的说了一句,路绮霜才不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得意,上辈子她稀里糊涂的就母仪天下了,也没见她跟谁得意炫耀过。 不知怎地,沈承君忽然就想起上辈子刚刚嫁给萧桓时有一段时间是很喜欢去寺里许愿的,大多数人去庙里祈福求愿,通常是家宅平安,富贵喜乐,痴一点的来个愿得一心人什么的。 而她那时常求的,却是萧桓可以不被昭德帝那么重用,以至于忙到她连见都见不到。 也不知道上辈子萧桓后来那么倒霉,是不是被她给念叨的。 “又走神。” 萧桓低眸瞧着沈承君那飘忽的眼神,就知道这女人肯定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个爪哇国去了,恨恨的低头在她耳朵上啃了一口。 沈承君惊呼一声,有些惊讶的抬眸仰头望向萧桓,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迷茫跟控诉,看得萧喉头一紧,眼里簇起一团火光。 “阿君……”萧桓声音 低哑的唤了一声。 沈承君又不是不懂人事的小姑娘,瞧见萧桓这样子要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她就是傻的了。 自从误会说开,两人几乎天天腻在一个房间里,萧桓的衣食住行几乎都被沈承君承包了,随着萧桓身体的恢复,有些反应也就越来越明显,尤其是沈承君替他擦身的时候,总会…… 沈承君脸色微红,手臂缓缓抬起,作势朝着萧桓的脖子绕了上去,其实吧,都这么久了,她也挺想他的,但是! 手掌的方向一转,啪的一声就拍在了萧桓那张笑意荡漾的俊脸上。 “伤好之前,不宜同房。” 沈承君默默的复述了一遍凌墨临走时说过的话,又缩回手在萧桓的胸前伤痂处轻轻点了点:“这里,本来应该恢复好了的,可是你没有按时吃药换药。” 所以活该现在要忍着。 萧桓在心里把那个多事的凌墨骂了一百八十遍,不甘心的把沈承君拉回来压在床上在她唇上一顿肆虐,直把人吻得气喘吁吁衣衫凌乱了,才堪堪停下来。 自家媳妇拒绝他吃肉,那总要给点汤吧。 后果可想而知,想要泻火的萧王爷适得其反,瞧着沈承君 那红肿莹润的唇,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可怜样,身上的火反而越烧越烈,差点把自己给憋吐血。 “阿嚏!” 在萧王爷欲求不满的无限怨念下,远在百里之外的凌墨忽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勒住了马缰回首远眺早已望不见影儿的京城,暗自嘀咕,为啥突然觉得心里边儿直突突好像被人给恨上了呢。 不会不会,一定是他小徒弟知道了他老人家不远千里跑回医仙谷找药,在家里感动的直念叨呢,必须哒。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药谷谷主越想越觉得爱徒挺不错,回去还可以跟谷里那些老顽固炫耀炫耀,拍拍座下的马儿,撒欢儿的继续赶路。 因着之前萧桓与沈承君都不在府里,王府里大小事情都是管家代为处理,积攒了不少的事情需要沈承君过目,午膳后沈承君看着萧桓喝了药,便拿着账册到偏厅里处理内务。 萧桓本想陪着,结果被沈承君以‘强制养伤、早日康复’为由断然拒绝。 新年伊始,好多礼要送,弟弟的满月礼、萧慎封王的贺礼、万寿节给昭德帝准备的寿礼、还有近期过来探病的亲贵们也要一一回礼,接下来还 有萧慎成亲的贺礼,九王妃新婚的添妆礼,样样都要操心。 光是瞧着桌子上堆积的那一厚叠的帖子,沈承君就觉得头大。 正烦躁着呢,朔月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王妃,云阳公主过来了。” “云阳?”沈承君连忙从桌案上抬起头,“快请她进来。” 话音才落,一道纤细俏丽的身影就从外面冲了进来,宽大的披风卷进来外面清冽的寒香,声音清脆如银铃:“不用请不用请,皇嫂,我自己就进来啦。” 两个月不见,云阳气色不错,大红色的裙装衬得皮肤白皙莹润,这会儿俏生生的走到沈承君面前,歪着头委委屈屈的撒娇:“三嫂,你们总算回来了,我在宫里都要无聊死了。” 她就这么横冲直撞的闯进来,累得跟随在身后的教养嬷嬷脸色都白了,气喘吁吁地还不忘给沈承君告罪:“王妃见谅,公主她……” “没关系,自家人不讲究那么多规矩。”沈承君亲切的把云阳拉过来,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如今云阳脸上的婴儿肥消减了不少,已经渐渐开始摆脱少女的青涩稚嫩,继承了庄妃的美貌,活脱脱的一个小美人儿胚子。 第249章 传什么话 云阳闻言立即转过去朝着教养嬷嬷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小模样十分得意:“我才不是没分寸呢,这里是偏厅又不是寝居,对吧三嫂?” 她明明最善解人意了。 “都是你的道理。” 沈承君失笑的抬手弹了弹云阳的额头,又吩咐朔月出去拿云阳喜欢吃的点心过来,美得小丫头两眼都弯成了月牙。 “还是三嫂最疼我了,母妃整天看着我不准我多吃,”云阳说着,还扯了扯自己腰上的衣带,示意沈承君来看:“三嫂你看,我是不是都瘦了?” “是长高了,越来越漂亮了。”沈承君轻轻掐了掐她的脸,才转眸笑望着那嬷嬷道:“嬷嬷辛苦,母妃的身体近来可好?” “回王妃,娘娘服了您与王爷送来的药,身体已经大好,就是惦记着您与王爷。”那嬷嬷说着,脸上浮起一丝忿恨:“那些杀千刀的刺客,真是该死!” 沈承君知道这嬷嬷的意思是想要见见萧桓,于是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让母妃担心了,王爷近来恢复得很好,此时正在寝居里休息,我让冬夏带着嬷嬷去看看吧,也好让母妃放心。” “是,王妃您待娘娘一向至孝。” 闻言,那嬷嬷又行了一礼,转身朝着后面的小宫女招了招手:“王妃,这是奉庄妃娘娘的吩咐,给王妃带的些东西,请娘娘过目。” 一边说,那嬷嬷一边从后面的小宫女手里接了个小包袱递给了冬夏。 沈承君连忙拿过来看,云阳这会儿也从朔月拿来的点心里分出视线来,嘴里还含着半块糯米糕,笑嘻嘻道: “那是母妃今早特意让人找出来的,都是三哥小时候的衣服,我刚刚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了,那么小,好可爱的。” 沈承君珍而重之的打开,包袱里整齐的叠放着好几件孩童的衣物,颜色算不上多鲜亮,样式也很普通,不过质地十分柔软,很适合小孩子穿。 教养嬷嬷见沈承君轻轻蹙了眉,以为她是不满这衣物的颜色陈旧,连忙在一旁开口: “娘娘得知贵府又添一子,十分高兴,这些衣服都是娘娘亲自挑选的,其中有两件还是当年庄妃娘娘亲自缝制的。” “嬷嬷替我谢谢母妃。” 沈承君的手轻轻滑过那些衣服上的花纹,半晌后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笑道:“安弟有福,能穿上母妃亲手缝制的衣服,连我这个做姐姐的都有 些嫉妒了。” 当年萧桓出生时庄妃的品级低微,前有明贤皇后盛宠无二,后有路贵妃君恩优渥,宫里面历来拜高踩低,即使庄妃育有皇子,过得也十分艰辛。 虽然早知道萧桓同萧睿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沈承君却没有想到内务府曾经会这样苛待他们,要庄妃亲自来给他缝制衣服。 历来皇子的衣物都是有专人保管的,偶尔皇室也会拿这个做人情,拉拢人心,庄妃却从来不这么做,沈承君以前以为是清高,现在看来,恐怕更多的是在掩藏那段辛酸过往。 单看这因为浆洗太多次而褪色严重的衣服,就可以看得出当年他们母子过得有多不容易。 重新将包袱系好,沈承君轻轻交到冬夏手里,吩咐道:“好生收起来,稍后让人给二娘送过去,你这会儿先陪公主和嬷嬷去探望王爷。” 冬夏应了一声连忙将东西捧在怀里,上前来给那教养嬷嬷引路,云阳此时也吞完了一块糕,拍拍手上的碎渣,笑嘻嘻的跟冬夏打招呼:“冬夏师父,我最近都没怎么碰弓箭,手又生了,等天气暖和了,你再教我一次呗。” 冬夏一边道着不敢,一边笑容满面的 把人带了出去,朝着萧桓那边去了。 沈承君瞧着几人的背影,眼里渐渐浮起一丝笑意来。 原本这衣服,她还打算等萧桓的伤彻底好了再一同去母妃宫里讨的,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就被送来了。 庄妃对当年的境遇一向讳莫如深,肯定是不会主动来送礼的,不用猜也知道是朔月将那天在沈家的事禀报给了萧桓,他才让人去找母妃索要的。 那个人啊,做什么总是喜欢这样不声不响的,却总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云阳她们看望了萧桓便要返回宫里,原本沈承君还打算留饭的,结果那教养嬷嬷说庄妃在临出门前千叮万嘱,要公主快去快回,也只好作罢,送着云阳委委屈屈的出了门。 云阳公主一直嘟着嘴巴展示她的不乐意,临上车还拉着沈承君的手不肯放,凑过来道: “我也给小弟弟准备了礼物哦,不过母妃说要到满月的时候再送,到时候三嫂要记得来宫里接我出去。” 沈承君含笑着应了,上次萧桓无意中提起了云阳的婚事,庄妃既然已经开始给公主物色驸马人选了,就肯定不会再如往常那样随意放她乱走,还要给云阳立规矩学管家 ,这教养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也难怪小丫头要叫嚷着说自己瘦了。 “还有哦,三嫂。”云阳忽然神秘兮兮的凑到沈承君耳边,压低了声音问她:“上次来王府里遇见的那个小护卫,我还欠他一句谢谢呢,三嫂帮我捎句话呀。” 小护卫?沈承君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有些迷茫。 云阳急的直跺脚,又不好大声怕被教养嬷嬷听见,又凑来小声道:“就是那个叫朔云的,上次三嫂病了,还是他让人给我带话,说化险为夷的。” 合着俩人还有这个交集在。 沈承君惊讶的看了眼脸色微红的云阳,原来俩人这么早就已经有联系了,听那意思,还是她间接的给拉了下红线,把俩人给凑出机会的。 “要传什么话?” 萧桓以防万一的把朔云给派去鸾凤,这回可算是做了无用功了。 “我就是想谢谢他,帮了我,还给我传消息。”云阳咬了咬唇,红着脸小声道。 教养嬷嬷瞧着云阳公主跟沈承君悄悄话,脸色微沉,走过来淡淡提醒:“公主,该上车了。” 云阳撅了撅嘴,又可怜巴巴的看了眼沈承君。 沈承君忍不住弯唇,“放心吧,我会带到的。” 第250章 报丧报喜 云阳这才肯动身,心不甘情不愿的看了眼教养嬷嬷,忿忿的上了马车。 教养嬷嬷轻轻松了口气,朝着沈承君深施一礼:“王妃,老奴这就带着公主回宫了。” 沈承君笑着颔首:“嬷嬷慢走,等王爷身体痊愈了,我就同王爷一同进宫给母妃问安。” 教养嬷嬷点了点头,转身也上了马车,车夫马鞭一甩,骏马扬蹄,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沈承君目送着马车行远,无奈的笑了一声,转身往里面走,她还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萧桓难看的脸色,机关算尽啊,把人都给支那么远了,结果姻缘这东西,哪是他说拆就能拆的。 就好像她跟萧桓,最开始她也是想着要脱身逃开的,结果还不是被感情困住了手脚,留在他身边哪里都去不成。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可是,假如萧桓是她的注定,那么上一世的蒋琬跟辛玖语呢,难道,也会是注定么。 这么一想,沈承君脸色就又不好看了,朝着卧房走的脚步一拐,转了个方向就又回了偏厅。 跟在她身后的管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妈呀,王妃刚才还旭日暖阳呢,这会儿咋就寒气逼人了,难怪人 家说女人善变,瞧这女主子就明白了,简直是真理啊。 第二天一早,沈家来报喜的人就上了门,虽说沈承君已经早就知道了二夫人生子的事儿,但是按照华晟的规矩,世家高门还是要挨家报喜才算是尽了礼仪的。 冬夏欢欢喜喜的放了沈家的人进来,还替沈承君给了厚厚的大红包,又说了一大堆的吉祥话,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沈承君还特意换了件正红色的衣服,这可是她成亲以来,沈家最大的喜事儿了。 可偏偏就是在这件喜事儿上,也有人故意钻出来添堵。 花厅主位上,听完下人的禀报,沈承君脸上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手里的帖子被她揉捏成了一团握在掌心里。 来报信的家丁腿都在打颤,这种倒霉差事竟然落到自己脑袋上,真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了。 冬夏也在一旁满脸忿恨,恨恨道:“真是太晦气了,好好的日子,人家来报喜,她家就来报丧,纯心见不得别人家好是吗?” 沈承君深吸了一口气,才冷声问道:“辛夫人是怎么死的?” 那家丁连忙道:“回王妃,来报丧的人说,是因为前些日子照顾辛小姐劳累过度一病不 起,昨天夜里忽然没的。” “没就没了,还故意赶在我们家办喜事的时候来报丧,根本就是故意在找麻烦。” 冬夏撇撇嘴,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明明是辛玖语病重,最后死的却是辛夫人,谁敢说,这不是辛夫人给她女儿挡了煞?果然是个扫把星!说不准东宫里那些事儿也都是她给连累的。” “好了冬夏。”沈承君微微蹙眉,转头嗔怪的看了冬夏一眼:“死者为大,别再说了。” 她厌恶辛玖语不假,但毕竟是重活一次的人,对这些事颇为忌讳。 “哦。”冬夏咬着唇点了点头,退到一旁不吱声了。 “我知道你是在替我生气,辛玖语是辛玖语,辛夫人是辛夫人,她并没有惹到咱们。” 沈承君瞧着冬夏委委屈屈的小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这丫头也只有在事关自己的时候才会变得尖锐,因为她不待见辛玖语,所以冬夏才把辛玖语当仇人。 如今沈家满京城的报喜,辛家就满京城的办丧。 果然是天生的死对头。 “让人准备好吊唁的东西,王爷的伤还没好,本王妃要侍奉在侧,就由管家替着去辛家问候一番吧。”沈承君说完,抬手挥退 了来禀报的家丁,那家丁如临大赦,脚步飞快的跑了。 冬夏忽闪着大眼睛,等那人走远了,才凑来沈承君身边小声道:“这回辛夫人离世,太子的婚期肯定是又要推迟了,这么延来延去的,辛家是打算再把太子妃的位置占上三年吗?” “三年是不可能的。” 沈承君无奈的看着冬夏明显写着幸灾乐祸的小脸儿,摇了摇头,“皇室又不是辛家开的,堂堂太子可等不起再一个三年,即使陛下再怎么看好辛家,辛玖语的皇后梦也注定是个空。” 当然,现在昭德帝不会急着给萧睿悔婚,若是为了女方的孝道而退婚,那萧睿的名声也就别要了。 不过理由这东西可以慢慢找,总有机会找得到。 “最多一年,太子妃的人选就会落到别家女儿的头上了。” 上一世这个辛夫人可是活的十分长久,直至她死了都没听说辛夫人去世的消息,原本是萧睿的忽然离世让辛玖语没有嫁成,现在萧睿的身体被她阴差阳错的给治好了,辛夫人的忽然离世就让辛玖语又嫁不成。 这么一来,跟上辈子倒是殊途同归。 不过现在没有昭德帝的愧疚,辛玖语是改不成嫁的, 而且即使改,以昭德帝现在对萧桓的防备来看,也是不可能由着她去选萧桓了。 沈承君微微松了口气,抬眸见朔月站在桌案前垂头蹙眉,一副百思不得解的样子,不由得出声问道:“朔月,怎么了?” 朔月蓦地回神,皱着眉道:“属下有些事情想不通,觉得有些奇怪。” “说来听听。”沈承君挑挑眉,朔月一向冷静自制,能让她露出那副表情,肯定是有问题的。 “据辛家的暗桩来报,这位辛夫人只是商贾出身,与辛丞相曾相识于微时,后来辛默发达了,辛夫人因为出身不高的关系,每每被同僚们嘲笑,因此平时深居简出,从不外出应酬。后来更是连门都很少出,连打理后院的权力也是握在一个平日里较得宠的侧室手里,整天就在佛堂里念经,甚至连是吃住都在佛堂,身边只有两个侍婢,对儿女更是不闻不问,府里的下人几乎都没有见过她,就只是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而已,活得就像一个透明人似的。” 这就有些诡异了,沈承君眸色沉了沉:“如果暗桩传来的消息属实,那么说辛夫人是因为照顾辛玖语而病重不起的,这个理由就有些太牵强了。” 第251章 被人窥视 “正是这样属下才觉得奇怪,辛夫人与儿女关系疏远不亲近,何至于忽然就把自己给累死了。” 朔月表情严肃的点头,继续道:“虽然活得是个透明人,但辛默偏偏又对这位原配夫人十分敬重,凡是从这位夫人口中说出的话,辛默都会毫无犹豫的应承办到,她所在的佛堂算得上是辛家的禁地,连辛丞相想要进入都要提前禀报等她同意,别人就更不用提,属下觉得,这件事背后肯定还有猫腻。” 沈承君微微眯起眼睛,她对这个辛夫人实在是没什么印象,要是真如暗桩们所说,能让辛默那个老狐狸言听计从,这位辛夫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就这么死了,背后总要有因由。 “让暗桩继续查,辛家的情况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朔月立即应声:“是,属下明白。” “还有,我之前让你去看着蒋家兄妹,情况如何了?” “回王妃,上次之事过后,蒋琬在兄嫂家中颇受排挤,这阵子蒋琬一直闭门不出,并没有同外界人接触。” 自从上次蒋琬在府外闹了一场,朔月就让人日夜监视起了这一双兄妹。 “至于蒋昌明状元之才的流言 ,倒是在京城鹊起,先前他因一举考上解元与不少儒生交好,后来做了那几件蠢事之后,不少人都与他断了关系,最近似乎来往的人又多了起来,不过大多都是些纨绔无能之辈,其中就包括祁夫人家的少爷。” “这是肯定的,文人一贯最看重品性高于看重出身,蒋昌明几次三番坏了人品,身边的人肯定走得差不多了,偏偏他又心高气傲,舍不得门庭若市的假象,当然就只能交一些纨绔朋友了。” 沈承君用手指扣了扣桌案,慢悠悠道:“蒋琬那里你们不必心急,眼瞧着春闱在即,等蒋昌明这件事一爆出来,不信她不找人求助,到时候看紧了就是。另外,你让人最近多注意些王府周围的动静,看看有没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出现,我总有种咱们被……” 沈承君话音一顿,眸光扫向门口,蹙起了眉。 朔月也瞧了眼外面,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稍作停顿,沈承君起身走向门口,来到门前使劲一掀厚帘,恰好与外面那人准备伸手的动作重叠在了一起,对面的人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笑什么!”沈承君白了他一眼,手里的帘子啪嗒一甩,给 了他一个傲娇的背影,没好气道:“嫌自己恢复的太快了是不是?谁准你出来走的。” 险些被甩到脸的萧桓动趁着帘子还没完全落下的空档跟着进了门。 萧桓先是在心里庆幸了一下自己的动作敏捷,然后才尴尬的抬手在唇边轻咳了一下,顺便用余光朝着那边忍笑的朔月和冬夏丢了个警告的眼刀。 冬夏立即移开眼神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猛看,而朔月则是绕到案后去整理沈承君没弄完的账册,一副很忙没空抬头的样子。 对于俩人上道的表现,萧桓很满意的点点头,才朝着沈承君解释道: “我听说岳父派人上门来报喜,刚好朔云从鸾凤捎信回来,还带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儿,我瞧着有几件给小孩子用刚好,就让人拿来给你看看。” “什么稀罕东西用得着你过来?而且那些东西我猜着或许是送给云阳玩的,你也好意思拿过来送人。” 沈承君哼了一声,心知这只是借口罢了,萧桓急着过来应该是听说了辛家来报丧的事,特意来宽解她的,于是,浅浅的弯了唇角,倒了杯热茶递给萧桓,让他去去寒气。 “初春的天气最容易受病,朔风 那家伙也真是的,光顾着讨你高兴,也不劝着,罚他这个月没有例钱。” “嗯,你说得对。”萧桓高高兴兴的接过来喝了一口,把死队友的事儿做的毫不犹豫。 帮着沈承君整理账本的朔月默默的在月银那一项里扣除了朔风的那部分,对于自家主子没原则死同伴的行为已经表现的习以为常。 萧桓将手里的空杯丢回到桌子上,踱步走到沈承君身边,目光扫过桌上那一堆东西,问道:“刚刚你们在商量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我最近觉得心里不安,”沈承君往长椅的一侧挪了挪,让出了一半的地方给萧桓坐:“总感觉好像是咱们这里被人窥视了似的,让朔月派人多注意些。” 这种感觉很强烈,从那天在王府外的马车上感觉到那些人的气息之后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出现,就像是忽然被谁给盯上了,而且就在这附近徘徊。 也幸好有从瑶姬那里拿回来的药,否则就她这定力,肯定气息外露被人发现个彻底。 埋头桌案的朔月倏地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沈承君,她早知道沈承君异于常人,但没想到王妃足不出户,却能有这么敏锐的感知。 “看来你们已经有所察觉。” 瞧着朔月的表情,沈承君便知道原来王府的护院也不是毫无所觉,心头登时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满的看了眼萧桓。 这种事竟然没告诉她,害她白担心了一场。 “的确是发现近几天多了几个人在府外徘徊,我已经命人暗中观察,先不要轻举妄动。” 萧桓倒是对沈承君的话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缓缓道:“如今这些人正寄居在大理寺卿孟大人的府里。” “大理寺卿?” 沈承君微微蹙眉,大理寺卿孟钺,她对这个人还是有印象的,之前她中毒的时候孟夫人就曾上门拜访过,还被沈承祺顺走了一颗东珠。“这么说来,他们离这里并不远。” 孟钺虽然身在大理寺,但是因为他祖父是两朝元老,又曾有功于社稷,昭德帝特意恩旨他们一家人住在恩造的明钦园内,与王府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孟小姐的马车在京郊寺庙进香途中惊了马,恰好被她们遇见,几人一见如故。我已经命人暗中监视,观摩其做派举止应该出身不低。” 萧桓见沈承君蹙眉凝思,声音略沉:“你若是不放心,直接让人办了他们就是。” 第252章 恨极了 “恰好?” 沈承君轻笑了一声,大理寺卿人到中年才得了一女,本就视若珍宝,再加上对方的幻术迷惑,肯定是没什么抵抗力的。 “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大约是我那天气息不稳引起了她们的注意,瑶姬的药如今起了效,反而是她们在明咱们在暗了,总要找出她们是想要做什么,否则办了这么几个,难保还有更多的冒出来。” “嗯,你说得对。”萧桓默默的赞同了一句。 朔月忍不住把脑袋又往桌案上低了两寸,主子你够了。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朔风的禀报:“王爷,管家从辛府回来了,说是有事禀报。” “这么快?”沈承君一愣,她刚刚才下令让管家代替她和萧桓去辛家吊唁,按照时间来看也就最多够往返一个来回的。 萧桓也微微皱眉,扬声道:“让他进来。” 话音方落,管家圆滚滚的身子就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身上穿的是常规的素服,但却灰头土脸的,肩膀上、衣摆处似乎都是被炭火烧到了似的,满是被熏黑烧焦的痕迹,凌乱里透着狼狈,与平时一丝不苟的做派截然相反。 冬夏一瞧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脆声打趣 道: “咦?管家你不是去辛家吊唁的么,怎么这模样瞧着跟大闹灵堂似的?难不成辛家人如今想要弃笔从戎,每个去吊唁的人都要与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管家一脸苦笑,自动无视了冬夏的调侃,朝着萧桓与沈承君拱手赔罪道:“王爷,王妃,是老奴失职,在辛家给王爷王妃丢了脸面,请主子降罪。” “还真是去闹了灵堂啊?” 冬夏眼睛睁得老大,满脸不可思议,她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啊。 管家肥硕大圆脑袋无奈的晃了两晃,在几人询问的目光下,将经过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其实他也很无辜很迷茫,他就是去帮主子参加个葬礼而已,以前王爷懒得应酬交际,这种吊唁的事儿也不是他第一回做了,可谁成想他人刚进了辛家门,门口的通报声还没喊完呢,烧纸的盆子就从灵堂里飞了出来,差点砸在他的脑袋上。 要不是他那一下反应得快,不被一盆子砸死也被要毁了这张脸。 假使不是提前辛家的人就说了辛夫人是病死的,他都要以为辛夫人是他杀死的了,什么仇什么怨啊。 回想起当时辛家小姐那一脸狰狞的模样,管家忍不住 打了个哆嗦,那表情,用来自地狱锁魂的恶鬼来形容,也绝对不为过。 沈承君也是被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重复道:“你是说,听闻是咱们王府的人来了,辛玖语就发了疯,冲出来朝你丢了火盆?” “正是。”管家苦哈哈的点头,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烟灰被抖下来不少,“如果不是辛丞相阻拦,老奴想,辛小姐恐怕还是要继续动手的。” 这么严重。 沈承君转头同萧桓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哼,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给咱们泼脏水。” 冬夏在一旁冷哼,撇撇嘴道:“先是拿报丧这种事来找咱们晦气,又在灵堂里闹事,那个辛家小姐就是个疯狗,以前就爱乱咬,现在更加变本加厉了。” 大闹灵堂,即使错在辛玖语,但到底是王府的人在人家灵堂里出了乱子,也同样是要被人背后戳脊梁骨的,所以管家一回来就到萧桓跟沈承君面前请罪。 “我倒觉得没那么简单。”朔月在一旁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微蹙眉担忧道: “以辛玖语的性子,没道理会这么沉不住气,即使是要害人,她也不会挑这么两败 俱伤的方法,用她太子妃的头衔去换咱们王府的名声,这笔赔本买卖不该是她那样的人会做的事。” 昭德帝正虎视眈眈的准备着抓辛家的错处,好趁机撤了那桩婚事,辛玖语就这么体贴的困了送上枕头,难不成是要自毁来讨好皇帝么。 “或许是明知道太子妃的地位保不住,索性闹一场,再或者……是她恨极了咱们?恨到连丁点儿理智都没了?”沈承君微微眯起眼睛。 在她心里,与辛家的仇不死不休,但在辛玖语心里,虽然几次交锋让她吃了亏,但应该还不至于如此,除非,新仇旧恨一起爆发。 萧桓也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看了眼管家,冷声吩咐:“明天的这个时候,本王要知道辛夫人的死因。” “是,老奴立即着人去安排。”急于将功补过的管家连连点头,见萧桓烦躁的一摆手,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出去办事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冬夏看着沈承君越发凝重的表情,凑过来小声道: “小姐,或许没你想得那么复杂,要是放在平常这代价是不小,可你刚刚也说了啊,皇室又不是辛家开的,辛玖语知道自己重孝在身,太 子等不起她了,所以就干脆想拉所有人都下水,刚刚管家不是说了么,她疯了,分析疯子的行为,那是没有结果的。” “冬夏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 萧桓转过头见沈承君秀眉都蹙成了一团,抬手在她眉心上揉了揉:“那个女人就是表面清高,如果到了这个地步萧睿还是要继续立她为妃,那眼睛还就真成了摆设了。这也不是她第一回做疯事,别多想了,凡事有我。” 有你?沈承君怀疑的看了眼萧桓,也不知道那辈子是谁被辛玖语迷得神魂颠倒,险些连正妃的位置都被她谋了去的。 还好意思说人家的眼睛是摆设,那你上辈子的眼睛算什么?通气的? 一边想,沈承君一边毫不客气的将萧桓的手给拉了下来。 萧桓看了眼被甩开的手,眼神沉了沉,这气氛怎么觉着有些不对啊,貌似他的小妻子这火气是朝着自己来的。 于是,抬眸朝着朔月使了个眼色,朔月立即会意的起身,拉着还想要继续喋喋不休的冬夏退了出去。 两人一走,萧桓便欺身上前,将沈承君困在了那半侧椅子里,眸光深深的锁着沈承君的脸,低声问她:“你在生本王的气?” 第253章 她的心结 “王爷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沈承君向后躲了躲,撇开眼淡淡道。 萧桓瞧着自家小妻子那口是心非的样子,无奈的低笑了一声,又将头压低了几分,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耳边,白皙的肌肤上渐渐晕开淡淡的绯红。 “好好说话。” 沈承君往后避无可避,气恼的伸手推了推萧桓,结果还没等用力呢,就听见萧桓闷哼了一声,有些哀怨的看了眼沈承君:“伤口。” 沈承君被气得够呛,她要是连这点分寸都没有,那这阵子她的医术就白学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使劲朝着萧桓的胸口掐了一下,让他伤! 萧桓受着疼反而眼里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反手一拉,就把沈承君给拽进了怀里,衔住那娇软的唇咬了一口。 沈承君才要挣扎着起来,就听见耳边萧桓饱含笑意的声音:“乖,别闹,我给你带了礼物。” 送礼?沈承君停下动作侧过头有些怀疑的看了眼萧桓,手干脆往前一伸。拿来! 萧桓也不迟疑,从怀里拿了一个小巧的锦盒递到她手上,下颌微微向前扬了扬,示意她打开自己看。 沈承君拿在手里掂了掂, 几乎感觉不到里面有什么重量,又瞅了眼萧桓,见他一脸期待的模样,才轻轻的打开盖子。 才一掀开,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里面传了出来。 黑色的绒布底面上,安静的平放着一颗圆形的淡青色的宝石,只有指甲大小,被一圈细碎潋滟的水玉众星拱月般的围绕着,一半清透一半混浊,细微的纹路纵横交错,像是不停涌动着屡屡银丝。 一条红色的细绒绳子从一端横穿而过。 从盒子打开的一瞬,沈承君便闻到一股十分恬淡的香气从里面隐隐传出,本以为是这宝石的特性,将它拿在手里面摆弄了几下才发觉,似乎那股香气是从那红绒绳上传出来的。 味道很好闻,应该是混合了几种香在其中,沈承君能分辨出来的几种都是对身体大有裨益的。 但是被拴在上面的小东西,她就不认得了。 “这是什么?眉心坠么?”好奇的眨了眨眼睛,沈承君将这宝石放在掌心里晃了晃,随着这动作,那些银丝纹路就像是活了一般,更加活跃的涌动,反射出迷离潋滟的柔光。 样子像是水玉,但光泽却比水玉暗淡很多,看起来虽然特别,但也只是有点特 别而已,价值连城的水玉当做配饰了,这东西肯定更加珍贵稀有。 不过这也不一定,萧桓这厮最爱暴殄天物的,那幅水玉珠帘不就是前科么。 活了两世,她还真没见过这种东西,沈承君故意做出一脸嫌弃的表情,道:“别卖关子了,总不会就是一块样子稀奇的石头吧?” 萧桓原本脸上还有些得意,一听沈承君管手里的东西叫石头,脸色立即就黑了,不满的反问:“你有见过这么亮的石头?” 沈承君一见他这样,忍不住就乐了。 以前她总觉得萧桓高傲矜贵,待人冷漠难以靠近,但是自从彼此靠近之后,那些原本的认知完全被颠覆了,尤其是当他露出现在这样憋闷表情的时候,以往那些形象就全都成了泡影。 沈承君端着手里的‘石头’煞有介事的又端详了好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转过来看着萧桓:“没见过,你是因为它亮,所以拿来送我的么?” 要是让她来评断,那这石头恐怕还真不如穿它的红绳来得实用珍贵。 萧桓看着沈承君那盛满了笑意的眼睛,无奈又宠溺的叹了口气,也罢,只要能哄他的小妻子开心,目的也就达到了 。 双手从沈承君的身后绕到前面,萧桓做出一个环抱的姿势将人搂进怀里,大手拢住了沈承君的手,将那‘石头’在手里调转了个方向,沈承君本能的就要躲,结果被萧桓牢牢的按住了脑袋,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际: “乖,别乱动。贴近了往里面看,有惊喜给你。” 沈承君一怔,依言向前凑了凑,眼睛贴在那‘石头’上面,隐隐约约似乎能看到那石头里面有什么东西,不由得又靠近了几分,忽然,唇角的弧度一滞,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那是…… 沈承君握着那石头的指尖微微颤抖,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里面竟然暗藏玄机,远观平淡无奇,贴近了却能在里面看到不可思议的画面。 在这块‘石头’的里面,沈承君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个人影! 准确的说,那是一幅人物画像,明明是那么小巧的空间,却让沈承君在里面看到了放大了很多倍的图像,仿佛近在咫尺,细致入微,不仅是神情姿态,连那细小的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凤冠霞帔红艳如火,凝眸远望丽质无双,那张脸,与记忆深处 那深埋的面容渐渐贴合,正是已经故去的她的生母,和顺长公主! “娘亲……”久违的称呼满是哭腔的唤出来,听的人心酸又心疼。 啪嗒,啪嗒。 两滴眼泪滚落,跌在萧桓锦缎的长袍上,紧跟着接二连三,在那缎面上晕染开深色的一片。 萧桓将沈承君僵硬的身子往怀里带了带,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无声的给她安慰。 沈承君使劲的眨眼,不想让眼泪模糊了娘亲的脸,可是还是有眼泪不自觉的不断涌出,怎么都控制不了。 “乖,别急,有了它,以后岳母大人就可以时时刻刻的陪着你了。”萧桓见她这样强忍又忍不住的着急样儿,心疼的一塌糊涂。 沈承君哽咽的应了一声,将那‘石头’紧紧的握在手里,随即将头埋在萧桓的胸前终于痛哭出声。 萧桓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自从那天在瑶姬那里知道了和顺公主的事,沈承君虽然也哭了一场,但萧桓总觉得她心里似乎绷着一根弦,绷得死紧死紧,把整个人都困在那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断掉。 能让沈承君这样痛痛快快的哭出来,而不是如这几天一般强颜欢笑,他总算可以放心了。 第254章 出尔反尔 沈承君哭了很久,久到外面的冬夏几次三番忍不住想要闯进来问个究竟,后来闹得朔月实在不耐烦了,不得不将她打晕了带走。 直到很久以后,沈承君才止住了哭声,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晦涩:“你是在哪里找到我娘的画像的?” 和顺公主的画像,华晟最大的忌讳之一。 谁都知道和顺公主是华晟的一个传奇,但你要是问谁知道和顺公主长什么样,肯定所有人都会摇着头说不知道,倒不是真的都不知道,而是不敢知道。 包括沈家在内,放眼整个华晟,应该都找不出一张和顺公主的画像,因为,那是禁忌。 据说和顺公主病逝那日,帝王一怒浮尸万里,在血腥的祭奠之后,余怒未消的昭德帝很快又下了另一道旨意,销毁所有和顺公主的画像。 所有人都不解,甚至觉得昭德帝这样的行为太过霸道,可是和顺公主的丈夫大将军沈戎却第一个站出来接了旨,并且亲自找出了和顺公主的所有画像,当着昭德帝的面,全部销毁,一张不留。 之后宫里也一样,不仅是画像,甚至连当初给和顺公主画过像的画师,也被昭德帝给找了出来,指名要为 和顺公主殉葬,到地下继续侍奉公主。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昭德帝疯了。 也正因为这样,在昭德帝的铁血手腕下,大家都默契的忘记了和顺公主的容貌,渐渐的,时间久了,也就真的忘记了。 所以沈承君在发泄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询问萧桓,从哪里找来的娘亲的画像。 她记得她年幼时思念母亲,也曾背着大人跟二哥一起偷偷描绘娘亲的脸,结果被沈戎发现后,两人都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通。 她还记得沈戎当时红着眼睛摔碎了她一整间房的东西,最后定定的看了她很久,摔门而去。 从那以后,沈承君也不敢画了,如果画好了再烧掉,她会更舍不得,只好在心里每天都想娘亲好多遍,免得忘记了母亲的样子。 可是萧桓却找来了和顺公主的画像,看那年纪、妆容、打扮,应该是母亲出嫁时所绘。 萧桓没有急着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先起身给沈承君倒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 沈承君接过来狠狠的灌了两口,哭了这么久,嗓子早就疼的厉害,有了温水的滋润,顿时如久旱的土地遇到甘霖一般,十分舒畅,沈承君吸了吸鼻子,推推 萧桓闷声道: “问你话呢,快说啊。” 萧桓无奈的呼了口气,重新把人给抱进怀里,才实话实说道:“是我前几天让人从父皇的寝宫里面盗出来的。” 一边说,萧桓一边心疼的擦了擦她颊边的泪痕,这几天来她常常在梦里一边流泪一边唤着娘亲,却每每在醒来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照顾他处理家事,看得他心疼又心急,只好想到了这个办法,想要她开心一点。 “皇宫里?”沈承君原本才放松靠在萧桓怀里的身子倏地又立起来,问道:“他不是下旨都销毁了吗?” 萧桓轻哼了一声,“他下的旨,管的了别人,还管的了他自己么?” 沈承君立即抓紧了萧桓的手,急声道:“那皇宫里还有其他的吗?这张应该是娘亲出嫁时的,还有更早的那些呢?” 萧桓有些无奈的低头看了眼沈承君,鼻尖哭得发红,被眼泪洗过的眼睛格外澄澈明亮,仿佛一瑕不染的黑曜石,能够照进人心底似的。 面对她这样期待的目光,萧桓心疼的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沈承君的头发,“没有了,即使他是皇帝,也不能公然说一套做一套,这是仅存的一幅,其他的 确实都已经被销毁了。” “为什么,当初他到底为什么要下那样的旨?他不是很疼我娘的么,那为什么要把她存在的痕迹都抹掉。他还一直打压爹爹,他其实是恨我娘亲的,是不是?” 沈承君难掩失望,越说心里觉得越委屈,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可能。 “应该不是。”萧桓见她这样,不得不打断她,无奈道:“这么多年父皇虽然不曾说过原因,但肯定不会是恨的,你看他对你对你大哥,一向比我们这些亲生子女都要好,真要抹去姑姑的痕迹,其实最该先动手处理的,不就是你们俩么。” 沈承君怔了怔,低垂了眼眸。 她知道萧桓说的是实话,即使那辈子昭德帝后来亲手覆灭了沈家,那也是在她哥哥死战死之后,她也因为已为人妇不受诛连。 算起来,昭德帝倒是真的有意将母亲的一双儿女屏蔽在外,那么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母亲,为什么后来会对沈家那样无情。 别对她说什么通敌鸾凤,女王私信,假的!那全都是假的! 鸾凤,又是鸾凤…… 握着手里的‘石头’,沈承君努力平复着自己翻涌的情绪,咬着唇问: “那现在那幅画呢,你又要人送回去了?” “嗯,只能拿出来一晚,我找了技艺高深的师傅连夜临摹了一张,父皇寝殿有专人打扫,少了这么一张画像很快就会被宫人察觉。” 萧桓点了点头,故意将某些原因避了过去,比如,昭德帝每晚看完奏折,都会将姑母的这幅画像拿出来看一看。 上一辈的恩怨纠缠,他已经不打算说出来给沈承君听,那些不容于世的过往,本就不该存在。 虽然对昭德帝出尔反尔的做法不满,但沈承君还是要庆幸他这一举动,至少,给她留下了娘亲的一幅丹青,让她可以继续思念。 “那你是怎么将画像放进这种‘石头’里的?而且为什么贴近了看到的景象,比这个‘石头’大了很多?” 萧桓哭笑不得,爱极又气极的用下巴顶了顶沈承君的发顶,无奈道:“这不是‘石头’,是青岚国特有的一种元晶饰品,将画像缩减着临摹成这元晶大小,放在其中,从外面看进去就能放大好几倍。” “青岚?”沈承君一怔,她记得萧桓身边的几个护卫里,朔日朔明就是折在与青岚的战役里,萧桓与青岚国的六皇子更是死敌。 第255章 和鸾凤的关系断不开 “嗯,就是青岚,我多年前在边境无意中拿到的。” 萧桓显然不想多说关于青岚国的事,一笔带过:“很久以前我就想着将它送你了,当时是想放一幅你自己的画像在里面,直到那天听说了岳母的事,临时改了主意。” 这件事他筹划了很久,元晶的切割打磨,工匠师傅的描绘缩减,连沈承君的小像都已经做好,只差最后一步,结果临时换了主角。 这种元晶一块难求,沈承君的小像只能暂时封存起来,等到以后有了合适的机遇碰见,再给他自己做一个了。 “还有这个红绒绳,你也别以为就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绳子,这是鸾凤历代皇室成员才能享有的专用。” 萧桓用指尖挑了挑那红绳,解释道:“朔云从鸾凤那边递消息时特意捎回来的,据说是用各类草药浸泡后,又在神殿里祈福过,可以驱虫防害保身辟邪,你既然跟鸾凤那边有了牵扯,拿她们的东西避避凶也没坏处。” 沈承君点点头,难怪她会闻到那种香气。 萧桓说完便就从沈承君的手里将元晶拿了过来,拂开她颈边的发,将红绳系在了沈承君的脖子上,又向后撤了 撤身子打量几番,“就这么贴身带着吧,离岳母也最近。” 沈承君抬手轻抚着脖子上的东西,鼻间发酸,忽然又有了想哭的冲动。 “萧桓,你真好。”这一回沈承君主动靠近萧桓的怀里,贴着他的胸膛闷声道。 “这就觉得我好了?”萧桓低笑,将人环得又紧了几分,贴着沈承君的耳朵轻轻低语:“阿君,我会一直对你好,比现在还要好,我们就这样一直一直相守下去,好不好。” 沈承君吸了吸鼻子,眨掉了眼角的一滴泪,使劲的点头:“好。” 虽然萧桓每一句话说的都十分简单,但这背后的不易沈承君想得出来。 昭德帝寝宫里的画不是那么好偷的,鸾凤皇族御用的红绳不是那么好盗的,甚至是这元晶,也绝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无意就能拿到手的。 这个人就是这样,在一些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小事上撒娇痴缠抱委屈,但真真正正到了伤筋动骨的大事上,他反而云淡风轻的不想她操一点的心。 此时此刻,沈承君脑海中不自觉的浮出了以往她觉得很矫情的八个字,却也只有这八个字能形容出她此刻的心情。 得君如此,夫 复何求。 而此时萧桓在沈承君这样全然信任的眸光里,心早已软的一塌糊涂,脸缓缓的靠近,结果还没等他压下头,唇上忽然传来的温凉触感,一下子就击溃了他的全部理智。 在反应过来以前,萧桓就已经本能先于头脑的先一步作了反映,狠狠回吻了过去。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沈承君主动的吻了他! 无论以往有过多少次亲密,都不如此时此刻来的销魂刻骨,仿佛灵魂都随着每一分纠缠在颤抖悸动,唇齿厮磨,情真意浓。 萧桓箍在沈承君腰间的手不自觉的越发收紧,将那玲珑娇小的身体狠狠的朝着自己身上压,仿佛是要把人给揉进身体里一般,急切又热烈,隔着衣服,他也能感觉到原本温凉的身体在他的掌下逐渐升温,游移的手终于落在了她的裙带上。 因为是家居常服,并没有那么多繁琐的扣子,萧桓知道,只要轻轻一拉,日思夜想的身体就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就在他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手被轻轻的按住了,与此同时,纠缠在一起的唇也离开了他。 萧桓有些不满的回望过去,正对上沈承君一双水眸不甚分 明的望着他,樱唇红肿,面色绯红,看的萧桓呼吸又紧了紧,翻手就将沈承君按在他手上的柔荑反握住,彼此掌心灼热的温度相互交融,顺便拉开了那裙带。 “你的伤……”沈承君仍旧在做垂死挣扎,避开了萧桓再次压上来的唇。 萧桓心头火热,哪容得她躲闪,再次追逐这吻上她,汲取她的每一分甜美,口中含糊不清:“好没好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沈承君心知这次没得商量,只好妥协着商量:“那我们回房……” 这里可是花厅啊,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结果沈承君这个愿望也很快在萧桓的强攻之下破灭了。 “乖,我们先在这边的榻上,一会儿再回房继续……” “……萧桓你混蛋……唔……” 情动,欲浓。 守在门口的朔月跟朔风两个都是耳力极好的习武者,里面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他们的。 朔月一贯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仔细观察,也能看到她的耳尖微微泛红,而朔风仍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瞧着几步开外处站着的报信家丁摇了摇头。 “王爷同王妃正在商议要事,不论是谁,都不会见的,你让管家去把 人接待了,有什么话由他来传吧。” 前来报信儿的家丁为难的苦着脸:“可是,管家出去办事了,这会儿并不在府里,小的刚刚问了,那人说有几句话,必须亲自跟王妃讲。” “王妃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么?”朔风冷笑:“一点点的恩惠,就妄自尊大起来,还真把他王家当成人物了,我去会会他!” “还是我去吧。”朔月抬手拉住了朔风,“既然是来找王妃的,还是我去处理,你在这里陪着主子。” 说罢,也不等朔风同意,就带着人匆匆往前面去了。 朔风看着朔月快步疾行的背影,又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瞬间反应过来他好像被他的小伙伴给坑了,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他也不要站在这里好不好,朔月你给我回来,你这丫头学坏了,太坏了。 沈承君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身在卧室的床榻上了,萧桓一手撑着头侧躺在她身边,笑得一脸荡漾:“阿君,你醒了。” “混蛋!骗子!”沈承君抬脚就朝着萧桓踹了过去。说好只一次就回房的,结果呢。 想起之前在侧厅里那混乱胡来的场景,沈承君羞愤的好想咬死眼前这个男人。 第256章 微服私访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腿间仍旧有酸麻的感觉,沈承君咬牙,这个混蛋,仗着自己身上有伤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后来就扯着她在花厅后面的窄榻上翻来覆去的胡闹折腾,逼着她又哭又求的答应了好多没原则没道理的要求,最后她就昏了过去。 这一下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把萧桓给踹下去,反而是萧桓一探手就把沈承君的脚给抓在了掌心里,放在自己的肚腹上暖着,脸凑过去哄她:“外头凉,你别乱动。” 足下灼热的温度让沈承君脸色一红,使劲把脚从他身上缩了回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嗔恼的瞪了萧桓一眼。 “乖,不气,之前是我莽撞了,不过娘子也要理解,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萧桓又靠近了几分,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这个人! 沈承君整个人一个激灵,气恨的裹着被子朝床内翻了两圈,红着脸瞪他。 这个家伙,面上一本正经道歉的说话,被子里的手却不老实的在她丝缎的里裤上来回的摩挲,大有朝着某处靠近的趋势,激的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色鬼!混蛋!登徒子!不正经!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沈承君腹诽着骂了萧桓一大堆,环 着被子猫在床角一脸防备的盯着他看,把萧桓看得哭笑不得,他这是被自家媳妇给当成饿狼了么。 偏偏沈承君这副气恼又羞怯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有些欲罢不能,又带着几分经历了人事后的媚态,萧桓的喉头剧烈的翻滚了两下,灼热的眼神让沈承君一个激灵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阿君……” “别叫我,混蛋。”沈承君赌气的把头一扭。 萧桓低笑了一声,忽然欺身上前,双手握住沈承君的胳膊上轻轻一提,就把人给抱进了自己怀里,沈承君当然不要坐以待毙,奈何身上实在提不起力气,而且一动身下就难受得厉害,于是,沈承君咬着唇捂住了小腹。 “不舒服?”萧桓见状连忙大手覆在她的柔荑上,眼神关切的看着沈承君,问道:“这里疼?” 他也知道今天有些过了,可是一见到自家小妻子,就觉得欲罢不能,什么理智冷静,全都被丢到爪哇国洗澡去了。 萧桓的紧张让沈承君即将出口的埋怨的话又乖乖咽回了肚子里,耷拉着脑袋摇头,半晌才闷闷道:“不是,我饿了。” 折腾了一下午,不饿才怪。 萧桓这才想起沈承君似乎连午膳都没用,还陪 着自己胡闹了一下午,连忙把自家媳妇安顿好,翻身下床披了件外衣就走到门口,吩咐外面守夜的人去传膳。 吩咐完传膳,萧桓回来便看到沈承君裹着被子半跪在床上,脸色焦急的四处乱翻,瞧见萧桓,立即问道:“萧桓,我的链子你没收起来吗?” 昨天意动情迷之下,她还有残留的理智将那元晶摘下来,总不能带着娘亲的小像陪着萧桓胡闹。 可是后来放在哪儿了?那时候自己晕晕乎乎的,实在想不起来了。 难道还在花厅那边? 这么一想,沈承君立即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扯了衣架上的披风往身上一裹就要往外跑。 萧桓连忙上前拉住了他,目光不赞同的扫过她只汲在脚上的鞋,弯身沉着脸把人横抱起来,又送回到榻上,转身又走到一边的梳妆台旁,将夹层里的锦盒取了出来,递给沈承君: “瞧把你给急的,就是我不帮你收起来,放在自己家里,你还担心被人给偷了去?” “谁说自己家就不会丢东西啊,花厅又不是厨房,平时里来往的人多着呢。” 一边说,沈承君一边嗔怪的瞪了萧桓一眼,胡闹也不分地点,还让朔月朔风他们在外面守着, 生怕人家不知道在做什么似的。 沈承君摸了摸自己又开始发烫的脸,心里哀叹,她在府里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都被这厮给破坏了。 一边腹诽,沈承君一边迫不及待的把盒子打开,先是把那元晶放在眼前看了又看,才扬起头道:“而且,娘亲的小像是禁忌,万一被哪个看到了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会给你惹大麻烦的。” 说到底这才是重点。 萧桓无声的叹了口气,实在见不得自家媳妇过得这么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又重新把人给抱住,贴在她耳边叹息道:“傻瓜,我不怕麻烦。” 既然敢做,他就做好了被人发现的准备。他做这个是想要沈承君开心,而不是还要她操心怎么隐藏而担惊受怕。 沈承君握着元晶靠在萧桓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弯起了唇:“我知道你不怕啊,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麻烦。” 萧桓俯下头在她唇上轻轻的碰了碰,“你如果是麻烦,我求之不得。” 说着,加深了这个吻。 沈承君乖顺的启唇迎合,手自然的环上萧桓的脖颈,直到两人再次气喘吁吁,才不得不分开。 假如不是通知了他们传膳,萧桓一定会把他家小妻子 直接就地正法,当下只能有些懊恼的看着沈承君,沈承君则是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指尖轻轻的摩挲着那元晶,温温凉凉的,而穿在上面的红绒绳细细软软,散发着淡淡药香,沈承君这才忽然想到这绳子的来历,好像少问了萧桓一件事。 “你说这红绒绳是朔云往回消息的时候带回来的?那递回来的消息是什么?” 萧桓眸光闪了闪,手放在唇边干咳了一声,才在沈承君催促的目光下实话实说道: “朔云说,那个倾容郡主的出使队伍规模十分庞大,但轿子里坐得却并不是她本人,而是她身边的一个侍女。” “这倒有意思了,未来的鸾凤女王不仅爱串门,原来还挺喜欢微服私访,是因为话本子看多了么。” 沈承君低笑了一声,随即又想到不对劲,倏地抬头瞪向萧桓,一把推开萧桓,语气不善道:“合着你早都猜到了,那还说什么办不办的,之前那都是在哄我玩呢?” 王府周边出现的那些鸾凤国的人行踪可疑,即使扮像相近,但举止做派与那些江湖游侠的作风大相径庭,到时颇有贵族之风,在结合她们出现的时机,恰好跟鸾凤准备出使的时间又相吻合。 第257章 捕鱼 那对方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什么倾容郡主! 那还能是随随便便说办就能办的小角色了吗! 萧桓见沈承君气恼的瞪着他,莹莹的水眸里倒映的全都是自己的影子,心头一软,伸手就去拉她,语气霸道:“哄你做什么,管她是谁,来了咱们京城的地界,还能让她飞了?” “别把自己说的跟个地头蛇似的。” 沈承君哼了一声往旁边一让,躲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 “那人好歹也是个郡主,鸾凤又是个以女子为尊的地方,我哥说十之八九她那就是下一任鸾凤女王,能是你说办就办的?真就是办了,还嫌咱们的麻烦不够多啊?” “你别担……” 萧桓心疼的看着自家懂事儿乖巧的媳妇儿,正打算劝她几句,就听见她在义正言辞之后又默默的加上了一句: “不过,趁机将其打个半死,倒还是可以的。” 谁都知道倾容郡主的车驾此刻还在两国边境处晃悠,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的那就是个外地平民,只要不死,留口气儿让她等到使节团入京就成。 “不过应该也会有点儿麻烦,咱们现在也挺惹人注意的。”无辜又善解人意的王妃娘娘又做出一副忧郁状。 “……” 萧桓扶额。 好吧,他就知道自家媳妇儿不是爱吃亏的主儿,顺着媳妇儿的心思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来: “麻烦而已,已经很多了,就无妨再添一些,只要你高兴就好。乖,这点小问题,你相公还应付得了,就你一句话的事儿。” 沈承君实在绷不住一张严肃的脸,忍不住笑骂: “萧大王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口才这么好啊,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老实交代,刚才是不是趁我没醒的时候往嘴上涂了层蜜糖?忽然这么会说甜言蜜语了。” “这就觉得甜了?” 萧桓挑眉,唇角一勾忽然俯身下去攫住沈承君含笑的唇,一手托着她的后脑,舌尖在她唇齿间轻轻一扫,半晌后才气息不稳的移开,然后笑道: “口说无凭,总要你尝过之后,才有根据说它到底是不是甜的,嗯?” 沈承君先是楞了一下,随即脸红鸵鸟状的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这货不是萧桓,这货不是萧桓,绝对不是。 不过,扬起来的唇角是怎么也放不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管家就送来了关于辛夫人那边的消息,辛夫人摆放在灵堂里的棺柩,竟然跟当年的和顺公主一样 ,也都是空的! 不仅如此,那些曾经侍奉过辛夫人的奴婢仆从,竟然也跟当年和顺公主身边的那些人一样,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踪迹! “难道辛夫人也跟娘亲一样,是诈死?” 沈承君紧皱着眉道,不过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答案,“不对,如果辛夫人没死,辛玖语怎么会被刺激到理智全失,从高高云端的名门淑女沦为各府引以为戒的反面教材。” 萧桓赞同的点头:“这个可能性的确不大。” 自从那日辛玖语在灵堂里‘一鸣惊人’,以往将她供做女神的追随者们直呼意外,人气大跌,更是流传出太子不满准太子妃在灵堂里大吵大闹的泼妇行迹,上书昭德帝请旨退婚的传言,哗然朝野。 不过据说辛丞相在御书房外哭得老泪纵横跪了整整一天,再加上闵皇后的再三求情,总算是让昭德帝松口了答应,婚事暂缓。 说是暂缓,但是具体缓到哪一天昭德帝却没说,明眼人也都知道,这婚事十有八九是不成了。 不过不管如何,辛玖语这一闹,算是把这十几年的好名声都给毁了。 而安平王府的管家在辛府灵堂引起骚乱,昭德帝连原因都没问一句 ,就直接下旨以萧桓管教不善为由,禁了他半个月的足。 沈承君此时已经懒得再抱怨昭德帝的偏心,最是无情帝王家,什么伦理常情,在昭德帝面前那都是行不通的。 何况萧桓乐得自在,他本就对外称病休养,这样一来倒是省的他再找理由了。 不过辛夫人这事总不能就这样翻过去。 “简出、空棺、灭口。” 萧桓的指节轻扣着桌案,数了一遍辛家的诡异举动,冷静道:“无论辛夫人是否诈死,她身上一定是留有什么秘密,否则辛默也不会大动干戈,将所有见过她的人都灭口。” “那就只能从这些人身上下手了,辛默杀光了辛夫人身边服侍的人,但那些人的亲人里总还有漏网之鱼,” 沈承君想了想道:“如果辛夫人真有什么不对劲,难保平日里有人会多嘴的跟夫君孩子们提过一两句。趁着辛默也未赶尽杀绝,或许还有机会捞出来几个。” “嗯。”萧桓淡淡应了一声,望向下面等待吩咐的管家:“就按王妃说的,去捕鱼吧。” “是。”管家擦了擦汗,乖乖办事去了。 而沈承君望着管家的背影,不自觉的抚上挂在脖颈上的那颗元晶。 辛 夫人这件事跟母亲那时的确有几分相似,昭德帝的那些荒诞旨意,父兄不仅没有出面制止,还十分配合,说明他们也都是知情的。 娘亲究竟有什么秘密,非要用那么多人的命去埋? 沈承君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日子又这样看似平静的又过了几天,转眼便到了沈家三公子满月。 按照华晟以往的惯例,幼子满月是要大宴宾客庆祝的,但是沈三公子的这个满月宴却过得极为低调。 一来,沈戎出身军武,历来对这种宴客之事不大热衷,不爱应酬那些串门的酸人,二来家中主母静养,且没有长媳主事,偏偏萧桓被昭德帝禁足,沈承君也脱不开身回府操持,若是办的论七八糟,那还不如不办;三来嘛,万寿节在即,各国使臣也都纷纷到临,大家都忙的焦头烂额,这种时候也不宜冒头。 于是,经过大家的商议只在沈府里开了几桌小席,自家人送送礼说说话就挺好,等到安哥儿百天的时候再宴客。 虽然通知了京中各府不办宴席,但还是少不了上门送礼的同僚,有些人送了礼就匆匆走了,有些关系好的亲自上门来,沈戎也只好亲自在外接待,在前院吃酒。 第258章 前世有缘,今世为亲 后院倒是十分清净,秦氏一向不爱交际,跟京里的贵妇谁都不熟,来串门的人寥寥无几。 沈承君一早就兴冲冲的回了娘家,高高兴兴的抱着弟弟左亲右亲,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乌闪闪的盯着沈承君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缘的亲近,不管沈承君抱着他的姿势有多生疏多不舒服,他都乖乖的由着沈承君折腾,一声都不哭,看得秦氏都大为称奇,一边纠正着沈承君的姿势,一边道: “这小魔王平时没事儿都要哭两声,气得你爹直嚷他像个女娃,这会儿到了承君你怀里,就乖得跟什么似的。” 于嬷嬷也在一旁附和:“正是呢,常言道前世有缘,今世为亲,到底是亲姐弟,这血缘亲脉是天生的,小少爷喜欢大小姐,自然打心眼儿里亲近。” “嗯,我也觉得跟安弟上辈子也该是亲人的。” 沈承君抱着怀里的小娃娃,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又碰碰他的手,结果小家伙忽然就抓住了沈承君的一根手指,露出一个水哒哒的大笑脸。 于嬷嬷见状笑道:“瞧瞧,这就是血浓于水的天性,王妃以后可要常来跟小少爷亲近,王妃 一来,小少爷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嗯,我会的。”沈承君面色柔软的望着怀里的小人儿,这一次,她要亲眼看着她的弟弟快乐成长,护他一世平安喜乐,再不受颠沛流离分散失所之苦。 等应酬完了前边的宾客,已经是入夜时分了,沈戎被灌了不少的酒,红光满面的回了内院,怕身上的酒气熏到孩子,沈戎便没有回卧房,而是将沈承君兄妹叫去了书房说话。 先是问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却定自家闺女最近在王府过得不错,沈戎才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萧桓被禁足在府,你也要少出来走动,尽量低调,而且最近外面也乱得很,万寿节在即,京里来了不少的域外他国的人,小心谨慎总没坏处。,尤其是你,之前的教训一定要记住了。” “我知道的,这不是今天日子特殊嘛,你看我回来之后多老实,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的。”沈承君笑嘻嘻的说道。 沈戎眼睛一瞪:“你老实?那天从我这儿走,是谁连家都没回就跑去定国公府里了?臭丫头,当你老爹啥也不知道呢?” 沈承君佯装害怕的缩了缩脖子,顺便转回头去瞪了沈承逸一 眼,自家老爹那脾气,才不是会耳目灵通的主儿呢,肯定是老哥暗地里告的黑状。 沈承逸耸耸肩,也不否认,一副‘那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气人表情。 “你们兄妹俩别在那眉来眼去的,当老子死人呢!” 沈戎喝的有点高,一拍桌子朝着两人吹胡子瞪眼睛: “定国公这一代循规蹈矩的,连老一辈的一半能耐都比不上,今年更出格,还介绍他家的舞姬进宫助兴,真是不像样子,还有那个什么舞姬,神神秘秘的,宫宴那天把那些人一个个都迷得七荤八素的,近来好几家家中有事的府邸都求着定国公借人,你可别犯傻啊,离着远点,别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再给自己添个糟心的妹妹,那个蒋琬就是前车之鉴……” “知道的,我跟她不熟。” 沈承君一脸受教的打断了自家老爹的絮叨,沈戎每次喝高了都会有些话多,心里却在暗笑,瑶姬一舞成名在京城里炙手可热,结果到了他老爹口里那就是妥妥的红颜祸水,真想知道要是这些话被她听到后会有啥脸色。 不过说起妹妹,沈承君忽然想到了自己那个正牌的堂妹沈承琪,也不知道现在她 怎么样了,不由问道:“今天二叔跟二婶没有过来吗?” 即使两家关系不睦,可是说到底毕竟还是本家,即使是心里恨死了对方,面子情还是要有的。 如果来了,总要派人跟秦氏说一声,但是沈承君在后院里呆了一天,也没见有人来传话。 沈戎哼了一声,大手一挥不耐烦道: “他爱来不来,来了我还懒得搭理他,自家闺女看不好,还想让老子给他收拾烂摊子,前阵子不是还美得尾巴上天,以为自己是太子岳父么,就知道哭哭哭,跟个女人似的,没出息。” 对这个弟弟,沈戎是一百个看不上,以前偶尔还会帮扶帮扶,后来心冷了也就跳过了。 话虽如此,连这种事都不来走过场,说出去丢的可不是一家的人。 沈承君皱了皱眉,沈承逸在一旁补充道:“早上老宅的管家已经来过了,说是沈承琪在六皇子府上出事,老夫人听说后就一病不起,二叔要在那边侍疾,抽不开身过来。” 沈承君冷笑,这理由烂的,真要是病到抽不开身,就沈二老爷那矫情性子,早哭喊着她老爹有多不孝多无情,还会放过这个机会? 想到那次在六皇子妃 那里发生的事,沈承琪因为未得萧睿宠幸,心中生怨对自己发难,沈承君就眸色冰凉。 两世,沈承琪对她都一样毫不手软,第一世害她性命,第二世毁她名声。 沈承君自认对沈承琪不薄,只能说忘恩负义这种秉性是与生俱来的天性,白眼狼这种东西,永远也养不熟。 “哼,他那是拐弯抹角的拿孝道压我,想让我替他闺女出头呢,也不想想他闺女做的那是什么事儿,自己作死不检点,还想拉别人下水。” 沈戎还在那里没好气的哼哼,沈承琪落水那天陷害沈承君的事,沈承君并没有隐瞒家里人,所以沈戎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她既然不把我闺女当姐妹,那就别怪我不把他们一家当亲戚。” “是,父亲说得对,”沈承君与沈承逸在一边识相的附和。 几乎可以想象到,没了父亲在朝中的维护,又喜欢作死的沈二老爷这阵子一定过的很憋屈。 不过,该走的过场,还是不能省才行:“二娘如今身体不方便,既然知道老夫人病了,那咱们也该有个态度出来,就送几个大夫过去看一看吧。” 免得到时候被沈二老爷抓着话柄到处乱说乱闹。 第259章 是冬青吗 沈承逸闻言噗嗤就笑了出来,显然是想到了沈承君上次把府里那些老宅过来的人都打发回去“尽孝道”的事儿了。 每次往老宅送礼都送大活人,那边恐怕都要装不下了,估计这次那边一看又来的人,连门都不一定敢开。 沈承君自然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的做了一回“送人专业户”,不过瞧着自家老哥那一脸坏笑的模样,她也不会傻到撞上去问,反正不会是啥好话。 于是转了话题道:“对了,如今二娘生了弟弟,天气也开始回暖了,是不是也该去庄子上把嬷嬷接回来了?” “急什么,”沈承逸笑够了,手挥了挥,一脸随意道:“派去探望的人说,最近老人家身体气色都恢复了不少,那边气候很适合养老,若是能在你那边长住也不错。” “长住?可是,一般只有犯了错的人才会被发配到别庄长住吧,那边的环境再好,也比不得家里啊。” 沈承君不赞同的蹙眉,有些担忧道:“嬷嬷年纪大了,总见不到我们,她肯定会很难受多心的,而且离得这么远,我也不放心嬷嬷。”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冉嬷嬷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沈承逸摇头:“正 是因为嬷嬷如今年纪大了,才经不起来回这么折腾,她若是想我们了,我们就去看她,又不是离得有多远,这样,等改日得了空,我带着你去那边看望嬷嬷……” “可是……” “可是你还想问嬷嬷关于那个苻纸的事,对不对?” 沈承逸截断了沈承君的话,翻了个白眼道:“就知道你不是单纯的想人了,先前说想你二哥了说想我了,也都是各种事情要问,小没良心的坏丫头,早就让人帮你去问过了,嬷嬷什么都不知道,那苻纸是冬青替她求的。” “冬青?确定是冬青吗?” 沈承君怔了怔,之前她也猜测可能是冬青,但是听兄长说证实了就是她的话,第一反应又觉得不应该这样,总不能因为冬青失踪了,就把所有的罪都往她一个人身上安吧。 在见过瑶姬之后,对冬青的怀疑之心,沈承君就又开始有些动摇了。 桃花烬从毒一下子变成了药,她都有些拿不准冬青先前做的那些是害她还是帮她。 而且,假如真如瑶姬所说,那么当日为母亲殉葬的那些无辜的人命又算什么。 “又在那儿想什么呢。”沈承逸抬手敲了敲沈承君的脑袋,啧了一 声:“动不动就发呆,你这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谁发呆了。”沈承君捂着额头白了他一眼,不乐意了:“我怎么就不是单纯的想人了?我找二哥就是想他,找嬷嬷也是想她,对爹爹和二娘、弟弟也一样。” 合着就他不是呗。 沈承逸哭笑不得,自家妹子这么小心眼,真是无语了。 不过倒是很久没看过她有这么幼稚娇憨的一面了,自从那次萧桓闹出纳妾的事儿之后,每次见她总觉得成熟长大了不少。 要是放在其他人家,或许会欣喜亲人的成长,但放在沈家父子眼里,自家宝贝忽然成熟,那一定是被欺负了。 如今这样,可见沈承君在王府过得不错。 沈承逸心中欣慰,脸上却故意露出不满的神态来,哼哼道:“少在那瞎忽悠,我还不了解你,你也就会真想想萧桓,我们最多也就是个偶尔。” “切,除了你我谁都想。”沈承君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种没营养的话题,那家伙现在天天跟她腻在一起,有什么好想的。 “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吵嘴,吵得我头疼。”沈戎虎着脸凶喝了一句,转头看着沈承君,目光 里带着几分宠溺:“别跟你哥一般见识,他读书少。” 沈承君笑眯眯的点头,乖巧道:“好。” 沈承逸:“……”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禀报声,压得极低:“将军,少爷,王爷过来了。” 沈承君忍不住抚额,这里还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来禀报的,也就剩下自家那个禁足中的大儿童了。 他怎么跑出来了。沈承君蹙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明明还没有黑透,他就这么跑过来,万一被哪只眼睛看到,那就是大大的一个辫子,甩都甩不掉。 华晟王朝王爷多,任性的也就他们家这一个。 这个胡来的家伙。 腹诽完毕,沈承君面色不善的起身率先走了出去,迎面果然看到萧桓一身月华缎袍步履稳健的走进来,头上束着玉冠,晚霞在他身后叠次铺开,晕成华美壮丽的一片,看得沈承君微微一怔。 萧桓原本清冷的眸子在沈承君出现的那一刻灿若星子,薄唇浅浅勾起一个弧度。 随后而出的沈承逸翻了个白眼,朝着沈承君的脑袋毫不客气的敲了一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能不能收收你那表情,瞧你那点儿出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都快成老夫老 妻了,你还能看他看得发呆出神,难怪常言道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没等沈承君出口反驳,萧桓就已经快走了几步到她身边,伸手就把沈承君从沈承逸身边拉过来,揉了揉她刚刚被打的位置,看向沈承逸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警告。 沈承逸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眼里却有一丝欣慰的笑意缓缓弥散开。 他家丫头过得好,他们就比什么都开心。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啊,”沈承君从脑袋上把萧桓的手扒拉下来,仰着脸问他:“天还亮着呢,万一被那些疯子看到可怎么办?” “不怕。” 萧桓眼里闪着笑意,捏了捏两人紧握着的手,刚刚沈承君那愣愣的样子彻底取悦了她,岳父新添一子,他特意穿得正式一些,当然,最终目的还是想看看他家小妻子的反应。 显然这结果很令他满意,回去要好好奖励她一下。 至于路上遇到的那个什么鬼郡主,那些都不算个事儿。 萧桓的到来让沈戎十分高兴,态度也比以往要好了不少,装模做样的训了他几句不该这么任性之类的话,然后就红光满面的拉着他说要再喝几杯,变脸速度之快,让沈家兄妹啧啧称奇。 第260章 物极必反 是谁说善变是女人…… 晚膳时秦氏抱着幼子也出现在饭厅,脸上笑意盈盈,不假人手的亲自给沈戎布菜斟酒,沈戎拧着眉让她坐好,她也只是安静的摇摇头,该怎样还怎样。 沈戎见此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就作罢,随她去了。 沈承逸凑到沈承君耳边压低了声音打趣:“你看看二娘,再看看你,人家是怎么为人妻的?那才是贤妻良母呢,我还真是要为萧桓掬一把同情泪啊。” “那我就等着看未来嫂子以后怎么为人妻,给你洗手羹汤的。” 沈承君停下手里的筷子,翻了个白眼,她要是真那么做,估计老哥跟老爹早拍着桌子跟萧桓打起来了,还泪? 不过瞧着二娘那小意温情的样子,沈承君也真心忍不住扶额。 夫妻都这么多年了,二娘还是这么不了解爹爹,就这样脉脉无语温婉如水的柔情,老爹那样火爆的性子哪消受得了啊。 也难怪这么多年还是相敬如冰不得喜爱了。 要是换做她娘亲…… 沈承君眸子里划过一丝哀痛,这件事她同萧桓的商议结果是先由他们暗查,暂时不同家里讲。 她不知道父兄对当年的事究竟知晓多少,如果知道,那说与 不说没什么区别,反而辜负了他们瞒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 如果不知道,前事茫茫十年之久,真相遥遥难寻,不过是多了和她一样难受的人。 沈承逸原本是打算那话逗自家小妹玩儿的,却不想惹的小妹情绪有些不对劲,不由得收了笑意,问她:“君儿,你怎么了?” 话音方落,桌上的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沈戎见沈承君眼圈有些泛红,登时就急了:“丫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什么事快跟爹说。” 萧桓薄唇动了动,很快想到了缘由,望着沈承君的眼里漾起一抹心疼。 被几个人的目光灼灼盯着,沈承君有些不自在的吸了吸鼻子,指指沈承逸:“没有不舒服,就是我哥一直跟我说话,害我被呛着了。” 沈戎松了口气,一点没含糊的劈头盖脸开始教训儿子: “你个混账小子,没事逗你妹妹做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你这些年规矩都就着饭吃了是不是!就知道欺负妹妹,有本事柿子别挑软的捏,你去欺负你妹夫啊!” 沈承逸:“……” 萧桓:“……” 沈承君:“噗……”呛死她吧。 晚膳之后沈承君特意等到天黑的差不多了才跟 萧桓上车回府,因着万寿节在即,街上的守卫也比以往多了很多,沈承君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看,口中的话却是在训人。 “你看外面来来回回的这些人,明的暗的全是岗,陛下现在心气不顺,首当其冲就是你遭殃,怎么还往他面前送啊?” 萧桓听着自家小妻子这絮絮叨叨的声音,大手一捞就把人给拉了回来。 沈承君不高兴的挣扎,“你干嘛啊你?我正看着呢。这些巡查的人咱们把路线和时辰摸清楚了,下次出门才方便。” “这些事朔风他们会做,你不用操心。”萧桓失笑,把人抱安稳了:“要是你觉得府里闷,我们再出去转转?” 沈承君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上次出游已经给她留下阴影了。 萧桓无奈,眼看着沈承君在他怀里也不老实,探着脑袋还想往外瞧,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把自己这边的帘子又拉开一些。 看了一会儿,沈承君将那些巡查的人都记准了,精神松懈下来,软趴趴的往后靠到萧桓的怀里,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困了?”萧桓低眸含笑看着怀里的人儿,眉眼柔软的抬手撩开挡在她眼前的碎发,问道。 沈承君眼皮打架的点 了点头,在萧桓怀里蹭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才要去找周公聊聊天,忽然听见坐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的冬夏突然轻呼了一声,“咦?小姐,那不是祁家少爷吗?” 沈承君迷蒙的睁开眼,眨了眨,询问的瞧向冬夏,冬夏指着道边不远处的酒楼朝着她一脸奇怪道: “祁少爷跟蒋琬的那个哥哥都在里面呢,嗯,好像那个蒋琬也在里面。真不要脸,这么多大男人聚会,她竟然也跑出来抛头露面,不知廉耻!” 毫不避嫌的跟一群男人在一起厮混,果然是教坊司里出来的女人,改不了本性。 沈承君闻言瞌睡虫立即飞了个干净,撑起身子顺着冬夏的指引看了过去。 果然见到街边灯火辉煌的二楼上,蒋昌明被人众星捧月般的围绕着,笑得志得意满,距离他最近的位置上站着秦氏的内弟,祈夫人的幼子,祁钰。 两人并肩而立,显然关系极好。在他们身旁,素衣素裙的女子薄纱遮面,盈盈而立,显得格外惹眼,正是许久没出来晃悠的蒋琬。 竟然已经堕落至此了么。沈承君眸色冰凉的哼了声。 “年初起蒋昌明就声名愈盛,不少客栈设下状元榜,人气最旺的就是 他。” 萧桓也象征似的往外瞧了一样,目光在滑过蒋琬时没做丝毫停留,转而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承君,挑眉道:“不过自来物极必反,越是风头最盛的,往往都不会是最终赢家。” 沈承君也没有被人发觉的心虚,理直气壮的点头:“登高跌重,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与人无忧。” 她既然把事情交给了朔月去办,那自然是没想着要瞒萧桓。 萧桓低笑着在她发顶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女人,就该是这样骄傲的样子。 “那我就等着看夫人安排的戏咯?” 沈承君莞尔一笑:“敬请期待。” 正说着,行走的马车忽然一颠,外面传来车夫的一声低喝:“什么人!王府车驾也敢拦阻!” 哟呵,沈承君立即来了兴致,原来他们安平王府不知不觉已经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一上街就有人敢拦,这都养成习惯了是么。 还每次都有蒋家人的在场,这家人其实是马路克星吧。 拍了拍萧桓的胳膊,沈承君支起身子往外探,才要掀起车帘子,就听见外面朔月压低了声音的低斥: “你怎么又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当街拦截命妇车驾,你嫌自己命长是不是?” 第261章 遇刺 语气虽然说得冲,但是放在一向淡漠的朔月身上,能让她这么多解释一句,可见对方在她眼里绝对不是一般人。 沈承君更来了兴趣,连一旁冬夏的眼睛也变得又圆又亮,假如不是因为身在闹市周围太多人不方便,主仆俩一准儿就冲下车围观去了。 能让冷情冷面的朔月开了先例,多稀罕啊。 不过显然外面的那一只并不领情,也感受不到这难能可贵的差别待遇,而是依旧站的笔直保持着一副不畏强权的耿直样,坚持道:“在下王凛有事求见安平王妃,烦请通报。” 王凛,沈承君眨眨眼,好熟悉的名字。 被他这么当街一挡,不少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包括之前在楼上与人侃侃而谈的蒋昌明等人,也都探出了脑袋。 蒋琬更是眯起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下方的马车,指甲狠狠的扣紧了栏杆。 宝马香车,锦衣玉食,假如不是下面那个女人作祟,这些原本就是该属于她的,何至于现在要落得寄人篱下的境地,还要被兄长拉出来应酬! 冬夏凑到车帘的缝隙里往外看,等看清了对面的人立即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嘟囔道:“原来是他啊,我就说声音怎么听着这 么耳熟。” 沈承君也觉得好像在哪听过似的,但一时还真记不起来,问她:“你认得外面的人?他先前来过?” 朔月说的是又来了,显然对方不是第一次出现。 冬夏点点头:“这人王妃也认得的,就是王家那个会做灯的少爷,前几天就来过王府了,当时王爷跟王妃在房里叙话,是朔月出去打发的,结果他坚持有话要亲口跟您说,谁来问都不松口,没想到竟是跑来这里截车来了。” 原来王少爷跟朔月是旧相识啊,假如那天她没有被朔月莫名其妙的打晕了弄回房,说不定还能看到一出好戏呢。 冬夏撇撇嘴,揉了揉自己的后颈,不开心。 原来是王家那个会做灯笼的少爷。 沈承君记得这个人,难怪会觉得熟悉,当初在王家时她与这个王少爷还曾有过一面之缘。 这王公子,不就是那个神棍的追随者,那位喜欢易装成丫鬟的王小姐的哥哥么,貌似跟性子清冷的朔月有些不搭啊。 似乎是看出了沈承君八卦的心思,萧桓在一旁缓缓道:“王家祖上同朔月家里的确有些渊源。” 所以那时候你才会同意去王家就近养伤? 沈承君恍然的看了眼萧桓。 她之前 还纳闷就萧桓这么个多疑谨慎的性子,怎么会随随便便就答应了在一普通的商贾人家休养呢,原来说白了王家还是他的人。 至于朔月跟王家的关系,萧桓既然一笔带过,显然是不便多说,沈承君有些幸灾乐祸的瞅了眼萧桓,外面既然是你的人你还搞不定,自己给自己找笑话。 “让开!”马车外面,朔月的语气已经含了几分薄怒。 眼瞧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反正有王爷在车上,传不出什么闲话去,但这会儿萧桓正在禁足中,根本不能露面,公然抗旨可不是小罪名。 但这王少爷偏偏就是一根筋,挡在道中间就是不肯走,固执的开口:“在下受故人所托,必须将话当面呈禀王妃。” 沈承君看着楼上蒋家兄妹那一脸不怀好意的阴笑,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明天风靡全城的关于安平王妃不安于室的流言。 就让你们在蹦跶两天好了。 沈承君冷冷一笑,收回了视线,扬声道:“既是故人所托,本王妃此刻就在车里,你就这么说吧。” 既然都当街来说了,那也肯定不是什么要背着人的大秘密。 那王公子也不扭捏,显然就是做好了当街对话 的打算,一只手负在身后,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开口道:“草民是受了‘了安禅师’临行前所托,要将……” “小心!” 话没说完,沈承君忽然脸色一变,脱口喊了一句,她的手臂在发烫!那种感觉…… 与那天在京郊遇刺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马车外的朔月听到沈承君一声喊先是一愣,紧跟着也察觉到了不对。 嗖—— 一支羽箭从暗处破风而出,冲开人群,朝着这边袭来,噗哧一声闷响,一个围观的百姓被无辜射中咽喉,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便没了气息。 “有刺客!” 朔月一声厉喝,沈承君感觉到马车一个剧烈震动,紧跟着一阵高于一阵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周遭的百姓慌乱四蹿,慌不择路之下甚至有的人还撞在了沈承君的马车上,爬起来又继续跑。 不过顷刻之间,原本熙熙攘攘的闹市竟然空空荡荡,连带着两边的商铺都砰砰砰的关进了店门,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波及,就只有沈承君这一辆马车孤单单的立在街上。 当然,对面还站着的那个王少爷。 沈承君忍不住扶额,少爷,你不怕死,也别连累别人去死好不好,你这样拦着车,你让 我们怎么跑啊。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从天而降,手上握着长剑,随着冷厉的一声‘杀’,阵阵寒光朝着沈承君的马车方向袭来。 与此同时,隐藏在四周的王府暗卫纷纷现身,将马车团团围住,与那些刺客战在了一起。 沈承君表情略显凝重,起身欲出,结果被萧桓拉住了手,不赞同的拧眉:“放心,没事。” 自从上一次遇刺,他就在自家小妻子身边安插了不少暗卫保护。先前沈承君还抗议过觉得没必要,如今看来,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朔风亲自挑的人,即使不能将对方一网打尽,至少撑到那些巡逻兵赶来是绰绰有余的。 “暗处有人会巫术。” 沈承君显然没有萧桓那么乐观,她手臂上的灼痛一直没有消减,这些暗卫可以抵抗强敌强攻,但在巫幻灵术面前,能不能抵挡得住还不好说。 “我知道。” 萧桓很是淡定的嗯了一声,然后在沈承君惊讶的表情里,从马车的匣子里拿出一颗圆润闪亮的水玉,烛光下仿佛被圈了一层荧光: “上次的事之后,我总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那些人再嚣张第二次,朔云在鸾凤呆了那么久,也不能总是吃白饭。” 第262章 谁准你出来的 是了,这就是萧桓,永远不可能犯同一个错两次。 瑶姬曾经说过,巫幻之力在于防不胜防,将人本身的恐惧、惊慌、防备等所有的负面情绪放大到极致,从而影响对方的神智,幻术本身是无法造成实质伤害的,靠的全是借力打力。 一旦对方早有准备,那失了先机的幻术就会变得不堪一击,这也是鸾凤国即使幻术霸道,却依旧实力居于四国之末的根本原因。 沈承君忽然就安了心,重新坐下,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外面的战局。 她相信他。 萧桓可不是闲看云起的逍遥王爷,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华晟战神! 对于这种可能出现在战场上伤及自身的存在,他肯定会做到防患于未然。 上一次是措手不及,这一回,却是检验这些护卫的炼金石。 外面的刺客越涌越多,王府暗卫也是毫无保留的将马车围在中央,刀剑相碰,寒光闪烁。 空气中血腥味渐渐扩散,萧桓的脸色也越发冷峻。 能在京都安插无声无息的安插这么多刺客,背后的人不容小觑! 划破厉风无数支羽箭再次从暗处突袭而至,目标却不是他们的马车,而是站在马车前方的王 家公子! 眼看着王家呆子即将成为王家筛子,朔月脸色一变,低咒了一声纵身而起,迅速掠向前方被突来情况给吓傻了的王少爷,一伸手就把人给捞了起来,借力在地上两个翻滚,顺势将他护在了羽翼之下! 在她之后,冬夏带着三名暗卫紧跟着也冲了上去,用剑将那凌厉的羽箭挥开,将两人牢牢护住。 然而,就在朔月与冬夏飞身而起的同时,原本严密的保护圈因为两人的忽然离开,出现了短暂的漏洞! 另外两道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踵而至,径直的射向她们身后的马车。 声东击西! 朔月与冬夏这时候再想返身去拦截已经来不及,眼瞧着那两只箭即将没入车中! 车内观战的沈承君眸色一沉,头也不回朝着萧桓低喝了声:“你给我好好在车里呆着!”车帘一扬,便从车厢里面飞身越纵而出,手中寒光软剑用力一挥,将那两支箭斩断在半途。 原本已经欠起身的萧桓微微一愣,随即缓缓勾起唇角,又安安稳稳的坐回到了位置上。 他家小妻子,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帮他掩护,真是乖呢。 夜幕下,沈承君立在车头凤眸微眯,凛冽的 眸光射向羽箭袭来的暗处,唇边冷意森然。 冬夏与朔月也带着王公子迅速撤回到保护圈内,双双站到沈承君身后。 王公子被吓得不轻,脸色白的像张纸,但还是极力想要保持镇静,快速的连续深呼吸了几下,然后一抬头看到沈承君,立即眼睛一亮,凑到沈承君身边,打算把刚才那个话题继续。 “安平王妃,我是受了安禅师所托来给您送个信儿,之前……” 没等说完,朔月一巴掌就拍到了王少爷脑门上,把他拍了个趔趄,一脸的不耐烦:“边儿上玩去!” 沈承君:“……” 能把朔月逼得发火,王少爷你也是个人才了。 刺客的数量在王府暗卫的厮杀下愈来愈少,挡在马车周围的暗卫铸成了铁壁铜墙,哪怕那些刺客拼尽了全力,也终究没能靠近马车分毫。 暗处的冷箭也只是一时得逞,很快就被涌上的暗卫给端了老巢。 “何处小贼,连王府的车也敢暗算,看姑奶奶怎么教训你们!” 冬夏动作利落的一剑刺穿其中一名刺客的喉咙,唇边挂起冷笑,眼神轻蔑的向后轻松一纵,避开飞溅而出的鲜血。 沈承君唇角浅浅掀起一个弧度,显然 正如萧桓所料,用不着她出手,这些王府暗卫足以应付。 正要转身返回车上,忽然那些原本节节败退的刺客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朝着同一个方向集结而退,在碰到一起后手中剑光大盛,漫天剑光乍开,无数道寒光朝着沈承君的后背直袭而来。 朔月与冬夏脸色一变,毫不犹豫的向前一步想要挡在沈承君身前,却不想沈承君一个低身,竟然从两个的保护圈里挣脱了出去,不闪不避反而迎着那些剑光而上,看得两人心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王妃!” “小姐!” 眼瞅着那数到寒光没入沈承君的身体,两人疯了一般砍死面前拦路的刺客,朝着沈承君的方向冲。 然而,紧跟着两人都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那些一眼望去就杀气十足的攻击,竟然就那么穿过沈承君的身体,连一丁点儿的伤害都没留下,仅仅只有一道剑光,与沈承君手里的剑相碰,激起丝丝火花。 不仅是朔月跟冬夏,连对方的刺客显然也被这一幕给弄懵了,直到沈承君接下那一剑,杀意凛然的刺向他们之中的为首人物,他们才反应过来。 不过,那也已经迟了。 噗 嗤。 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在这夜里格外清晰,随着为首一人的倒下,其余的刺客也都被暗卫们制服,拆下巴,卸毒囊,这一系列动作无需沈承君去教,每个人都做的轻车熟路。 “为什么……” 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黑衣人含糊不清的说着,死死的瞪着沈承君,眼睛里写满了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看穿了他们的攻势,让他们的计划一败涂地。 沈承君冷哼了一声,看了眼刚刚拆他下巴时不小心被沾上血的右手,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将剑朝着朔月一丢,吩咐道:“全都带回去严审!” 这次留了活口,就不信还是什么头绪都问不出。正愁着往谁身上查呢,就有人上杆子送上门了。 “是!”朔月低低应了一声,同暗卫们一起将余下的刺客给绑了。 沈承君转身回马车,才一回过身,就见萧桓面色阴沉的站在她身后,把她给吓了一跳。 “谁准你出来的!” 沈承君反应过来立即怒了,沉着脸拉着萧桓就往车里钻。 乖乖,这祖宗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万一这街上有那个不怕死的跑出来看热闹怎么办!你那可是皇令禁足!禁足! 第263章 果然心仪我 萧桓面色不善的随着沈承君一同进了车厢,也没理会沈承君的怒气。 才一坐下,萧桓便一言不发的从匣子里翻了手帕出来,用桌上的茶水浸湿了,给沈承君擦那只被弄脏了的手,周身泛着凛凛寒意。 其实沈承君手上也就只有丁点儿大的那么一块血渍,很容易就擦干净了,可是萧桓就是觉得擦不净,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擦了有十几遍,还是皱着眉不满意。 不知怎的,瞧着这样的萧桓,沈承君忽然就觉得好心虚,那茶水浇在帕子上就跟浇在她脑袋上一样,什么火啊气啊的,一瞬间灭得连点儿烟都没剩。 “萧桓,已经很干净了……”沈承君嘴唇蠕动了两下,最后用蚊子那么大的声音嗡嗡。 她怎么不记得萧桓什么时候养成洁癖的毛病了。 萧桓置若罔闻,把沈承君的手擦了一遍又一遍,连指甲缝儿里都没放过,不过好在力道很轻,沈承君也就不敢吭声的由着他了。 朔月那边很快就把人都安置好了,正要请示启程,每次都晚来一步的兵马司衙门再一次姗姗来迟。 领队的那人二十来岁,瞧着满地的尸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顶着安平 王府那一众侍卫的眼神,压力颇大的凑到车前,来给沈承君问安。 “卑职五城兵马司赵勇给安平王妃问安,卑职等救护来迟,让王妃受惊,实在罪该万死……” 马车内,萧桓给沈承君擦手的动作一顿,刚刚略有缓和的周身怒意再次迸发,黑眸深沉风暴酝酿。 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他动作的沈承君立即心里叫了声不好。 眼瞧着萧桓薄唇蠕动情急之下,沈承君朝着萧桓的方向一扑,直接吻住了萧桓的唇,顺便也将他即将出口的训斥之语给吞了下去。 然而,沈承君显然是忘了此时此地所处的狭窄环境,因为用力过猛的关系,沈承君这一下不仅撞翻了旁边的矮桌,还直接把措手不及的萧桓给扑了个倒仰,整个人都压在了萧桓身上。 即使马车里铺了厚重的毛垫,这咣啷一下的声响还是十分清晰从里面传了出来。 外面五城兵马司的人此时此地肯定是没那么多绮思幻想,都以为这是安平王妃这在发泄怒气,立即吓得腿都抖了,连连告罪。 而身在车内的沈承君也被自己这无心之举给惊着了。 脸色通红的想要从萧桓身上爬起来,可是萧大王爷哪 里肯就这么轻易放过她,握在沈承君肩上的手收紧,一个用力就将两人的姿势做了调换,朝着那惊呆的人儿就狠狠吻了下去。 沈承君面色涨红,又不敢声张,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出什么来,只好用撑在萧桓胸前的手使劲的掐他。 无奈萧桓的胸肌实在是硬,掐了两下都掐不动,沈承君气急,干脆伸出指甲来朝着他最脆弱的地方扣。 萧桓眼睛一暗,吻得更加凶狠,双手也从沈承君的肩开始转移阵地,在玲珑的曲线上开始游移。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沈承君当然不会察觉不到刚刚她那一下之后引起的反应,那顶在自己身上逐渐转硬的存在,就是她方才一不小心作死的证明。 沈承君吓得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再一个不小心,引得某人兽性大发。 许久等不到回应,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有些着急了,试探的又唤了几声,然而,除了最初的几声疑似王妃发怒的乒乓声,车里就再没什么声响了。 别人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儿,冬夏跟朔月这俩人却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俩丫头无一例外的全都红了脸,王家少爷凑上来想要说话,结果被朔月一个刀眼飞了 过去,而冬夏更是连头都不抬,垂着脑袋在一旁装蘑菇。 五城兵马司的人彻底懵了。 主子不搭理人摆架子也就算了,这丫鬟也都把他们无视了,好歹接句话啊,别这么冷场啊。 尤其是为首的赵勇,疑惑的目光在朔月跟冬夏俩人之间不停的转悠。 王妃身边这俩侍女怎么全都红着脸不敢看我?难不成是看上我所以害羞?那要是王妃答应指婚了,我是该同意呢还是同意呢?而且她们要是都看上我了,我应该选择哪一个啊。 就在这诡异而混乱,各人兀自想入非非的气氛里,终于有人受不了的硬着头皮开了口。 “安平王妃,我们是五城兵马司的巡查队,王妃可否将刚才的刺客交给我们带回去审查?” “交给你们?” 冬夏闻言立即褪了方才的娇憨,冷哼一声,嘲讽的看着几人,“交给你们,然后就像先前那次一样,不了了之?刺客杀完了你们跑出来了,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赵勇被骂的脸色涨红,回头瞪了那个跑出来冒头的队员一眼,拱手朝着冬夏道:“姑娘息怒,没能及时赶来保护王妃,的确是我等失职,还请王妃海涵。” “就你 们这办事能力,我们王妃气量再大,也不能次次海涵吧?惊扰了我们事小,眼瞧着春闱在即,京里这么多学子赶考,若是被刺客伤了哪个害了哪个,谁又知道是不是毁了国之栋梁?” 冬夏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挥挥手:“罢了罢了,人是我们抓的,回头我们自己审,也省的你们次次事后诸葛亮。” 赵勇觉得眼前这女子的脾气可真大,嘴巴也厉害,但是长得好看连白眼都翻得这么漂亮,不由得又多看了冬夏两眼,心知这回人是铁了心不会由他们带走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道: “那就辛苦府上的人了,不过,不知方才一事,王妃是否安好?” 带不走人,总要确定安平王妃是否无恙,要不他们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着呢,王妃就是受了点儿惊吓,不便说话。”冬夏又看了眼车帘严实的马车,脸上不由自主再次浮起红晕。 又红了!又红了! 赵勇看得小心脏砰砰跳,这姑娘果然心仪我,才说了两句话,就又脸红了! 冬夏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高兴,俏脸一沉,转眸怒叱道:“还有事吗?我们王妃受了惊吓要回府去看太医,你们耽搁得起吗?” 第264章 王家人带的话 恼羞成怒了,恼羞成怒了。 赵勇再次在心里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连忙带着人让开一条路,放着安平王府的大队人马离开。 身后的人有些不甘心的凑过来朝着赵勇咬耳朵:“头儿,咱们就这么把人给放走啊,回头上面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啊。” “废话,不放走难道你拦得住?没听到人家姑娘都说咱们是事后诸葛亮了吗?” 赵勇回头瞪了他一眼,抬手啪的一下拍在那人的脑袋上:“看什么看,都走远了,别乱看了,收队收队!再去大理寺卿府上看看那边火势如何了!” “是。”那人闻言立即声音响亮的回了句,揉着脑袋跑开了。 赵勇甩了甩手,望着隐没在月色里的马车背影,傻傻的笑了两声,转身跟在几人身后也朝着另一个方向匆匆而去。 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远,沈承君长长的松了口气,抬手使劲推了推身上的萧桓,结果,男人不动如山的压在她身上,薄唇渐渐转移阵地,游到了她的耳际。 沈承君一个哆嗦,险些哼出声来,连忙死死的咬住唇,怒瞪着始作俑者。 她耳后一向敏感,偏偏萧桓每次都乐此不疲的吻 得高兴。 感觉到腰间摩挲着的大手有逐渐向内巡探的趋势,沈承君有些慌乱的去拦,脸色通红的告饶:“萧桓,我们回去好不好……这里不行的……” 萧桓埋在她颈间的头微微抬起,黑眸锁着沈承君的脸。 近在咫尺的距离,沈承君能很清楚的在他眼中看到自己慌乱无措的倒影。 发髻凌乱,领口微开,这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只要一眼望去,就知道车里面发生了什么。 “哎呀你快起来,快到家了。” 沈承君使劲的推萧桓,开始挣扎着要起来,这里距离王府已经不远了,再不起来整理,一会儿丢人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萧桓却不以为意,在她脸边不轻不重的吻着,口中含糊道:“一会儿马车直接进府,不会让旁人看了去,你放心……” 放你个头啊。沈承君一听更急了,挣扎的越发厉害。 萧桓无奈的叹了口气,停下了动作。 萧桓闷哼了一声,眸色暗沉的望着沈承君,声音低哑的警告了一声:“别乱动。” 沈承君果然吓得不敢再扭,瞪大了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萧桓。 萧桓深吸了口气,这女人一定不知道她这么好 欺负的样子有多诱人,俯身含上沈承君小巧发红的耳珠,萧桓才要说话,就听见外面突兀响起的某个不死心的声音。 “王妃娘娘,草民是受人之托来捎句话,还请您唔唔唔……” 马车外,冬夏黑着一张俏脸使劲捂住王家少爷的嘴,一边制住这家伙的反抗,一边拿眼睛横朔月,意思明显。 你的人,你也不管管,这时候跑出来冒头,找死别连累大家伙儿啊。 朔月无奈的耸耸肩,然后两手一摊,他自己作死,怪我咯。 被这么胡乱一打岔,沈承君实在是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王家的这位少爷,还真不是一般的活宝啊。 萧桓溢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脸色不好的朝外大吼了一声“滚”,朔月跟冬夏赶紧拎着‘发现王妃车上有男人,被吓呆了的’王公子的后脖领子,动作迅速的逃了。 乖乖,王爷这么大的火气,该不会是被王公子这突来的一声打扰给闪着了吧。 “还笑!” 萧桓面色铁黑的看着身下乐不可支又脸色通红的沈承君,不情愿的起身,又不甚温柔的把沈承君拉起来,黑着脸将她身上的盘扣一一系好。 沈承君笑的眉眼弯弯,乖乖的由着他弄,见萧桓整理好了衣服,又盯着她的头发皱眉,立即体贴的翻出荷包里常备的小梳子,递到萧桓的手里。 萧桓握着梳子的手紧了紧,有些苦大仇深的看向沈承君的脑袋。 先前他只帮沈承君擦过湿头发,给女子整理发髻,那绝对是头一次,若是换做拆头发,他应该比较熟练。 这双手,握过枪剑,拿过纸笔,但是面对这小小的一只木梳,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沈承君等了半天不见他动作,不由得笑起来,建议道:“要不,让冬夏进来帮我弄,你看着?” 萧桓脸色不愈的看了她一眼,沉默无声的拿起木梳在沈承君的鬓角梳了一下。 “嘶……”沈承君疼得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儿,捂着发麻的发根,转过头控诉的瞪萧桓:“你轻一点儿啊,疼。” 含羞带恼的一句嗔怪,萧桓喉头来回滚动了一下,继续梳。 “喂,你生气啊?”沈承君看不到萧桓,声音娇娇的问。 萧桓手里攥着沈承君的一缕头发在她脑后绕圈,左一圈右一圈,怎么也绕不出平日里常见的那个模样,听见沈承君问他,眼 睛都没抬一下:“没有。” “你说谎。”沈承君立即不依的转过头,结果这一下又扯到了头发,虽说萧桓放手得快,但还是疼得眼睛水汪汪。 萧桓无奈,抬手放在沈承君的头顶轻抚帮她纾解,又忍不住低下头在她泪光盈盈的眸子上亲了亲。 沈承君趁机伸手将萧桓手里的木梳抓了过来,动作熟练的绕上自己的头发,不过片刻功夫,一个简单的发髻就梳好了。 萧桓从头到尾的看着,默默的记住了方法,以备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能够完美处理。 才整理好,马车便停了。 车夫颤巍巍的在外面禀报已经到达安平王府。 沈承君很是淡定的撩起了车帘,没等下人摆好矮凳,就很是潇洒从容的从车上跳了下来,看了眼一脸堆笑像个包子一样的管家,淡淡吩咐道:“马车从后门绕进府里。” 说罢,径直朝着里面走。 萧桓原本已经支起身子抬手去掀车帘的动作一顿,脸色立即就黑了下来。 管家脸上绽放到一半的笑容彻底僵硬,隔着厚重的车帘,他也能感受到自家主子那犹如实质的目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赶紧吩咐人照办。 第265章 王妃的强健 王爷虽然不乐意,但既然没出来,那就是默许了王妃的吩咐,他可不敢犹豫。 被拎了一路的王家公子眼瞅着沈承君进了王府,当下就要去追,结果被朔月毫不客气的在腿上踹了一脚,趔趄着差点跟大地亲密接触。 “你是不是傻?我们王妃回娘家省亲,回来的路上捡个陌生男子进家门,你不要性命,我们王妃还要脸面呢。这么不懂规矩,还世家公子呢。” 冬夏怒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拽着王公子的脖领子往朔月怀里一丢,翻了个白眼往府里走了。 “你要是真想求见我们王妃,就该按规矩递名帖在门房等候召见。” 朔月冷冰冰的看了王公子一眼,脚步也没停,跟着冬夏也进了门。 王大少爷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是没跟上去,看着朔月的背影,眸光渐渐转柔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沈承君回到黎华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门给反锁了,要不是一路跟在她身后的冬夏速度快,险些也被锁在外面了。 就刚刚萧桓在马车上那架势,不锁门难道能着被饿狼生吞么。 好端端的出个门,也能遇到刺杀,还真让老爹一句话给说准了,难不成她今年真的流 年不利?早知道她该问清楚神棍让人捎给她的话是什么的。 沈承君郁闷的咬了咬唇,这才想起来问:“刚刚那个王少爷呢?” “应该已经走了呗,如今夜深了,他一个外男不方便进府。” 冬夏原本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听到沈承君问话便转过身来,小脸可怜兮兮的皱成一团:“王妃,外面好冷呀,你放朔月也进来伺候您洗漱吧。” 幸好她速度快,不过这样放着小伙伴独自在外面,心里很不舒服呢。 沈承君这才记起外面还有个自家丫头呢,想了想道:“你让朔月派人去告诉那个王少爷一声,明天午膳后让他来王府,本王妃会见他。” “是。”冬夏立即应声开门把话传了。 等返回身来的时候,沈承君已经坐在镜子面前拆头发了。 “王妃,还是奴婢来吧。” 冬夏连忙上前几步,接过沈承君手里的发簪:“朔月亲自去通知他了,其实这种事派个小厮到那人的落脚点说一声就可以了嘛。外面风可大呢。” 这些天下来,冬夏对于沈承君的称呼,已经从最开始的不习惯,渐渐变得十分顺溜了。 沈承君从镜子里看她,挑眉问:“朔月有说什么吗 ?” “那倒没有,她一贯对王妃言听计从,应该死嫌别人动作慢吧。” 冬夏摇头:“奴婢刚刚已经骂过那个王少爷了,好端端的路子不走,跟蒋家人学什么拦车。连这点儿规矩都不知道,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 沈承君轻轻一笑,眼底划过一丝戏谑:“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不知道,装着不知道,谁知道呢?” 那个人,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萧桓没告诉她的两家渊源,看来也不是王公子的独角戏呢。 冬夏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睛,瘪嘴:“王妃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啊,什么知道不知道的,听得奴婢都晕了。” “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沈承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也难怪你不知道。” “……”冬夏郁闷的咬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王妃,你又欺负我。” 沈承君欣然一笑,眼底又添了几分笑意。 梳洗完毕,沈承君又坐在软榻上看了会儿医书,渐渐得起了困意。 今天一天在娘家说话,回来时又打了一架,还真有些累了,沈承君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将书放回案上。 “王妃困了是要歇了吗?”冬夏见状连忙问道。 沈承君倦倦的点点头,又看看外面。 冬夏以为她想问朔月,于是道:“朔月还没回来呢,大概是那个王公子的住处不大好找吧。” 沈承君同情的看了眼冬夏,估计也就这神经大条的丫头能想到这么粗壮的理由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朔月不回来,显然是被人给绊住了。而那个家伙不回来,又是被谁给绊住了? 沈承君终究是没忍住,表情不怎么好的问道:“你知道王爷去哪儿了?” “王爷?” 冬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家主子是想问王爷的去向,竟然被她给误会了,连忙眼睛晶晶亮的脆声道:“王爷一回府就去了地牢,应该是去审问今天那些刺客了。” 顿了顿,冬夏感觉自家主子的脸色貌似不太高兴,决定给男主子说两句好话: “王妃今天可把咱们给吓坏了,王爷是急着找出幕后指使想给王妃出气,心疼王妃您呢。” 心疼她?要是真心疼她刚刚刀林箭雨的闯了一场,难道不是该过来温言软语的给她压压惊么。 沈承君不乐意的撇撇嘴,自动忽略了刚才她锁门防狼的故事,把困意压了压,起身道:“那咱们也过去看看,也瞧瞧那都是些何 方神圣。” “哦,好啊。”冬夏连忙取了衣架上的披风,给沈承君围了个严实,陪着她往外走。 一主一仆才走到廊下,就见到萧桓带着朔风一身寒气的从院门外进来。 见到沈承君,萧桓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上前快走了几步,眉头略皱的看了眼沈承君的这身穿着,长臂一身,把人拢进怀里,半抱着态度强硬的带进了房门。 沈承君本来想挣一挣的,毕竟院子里还有好几个人瞅着呢,但是瞧萧桓那脸色,还是想想就作罢,由着他了。 虽说已经是入春的天气,但到了晚上还是挺冷的,沈承君一进来冷热交替就先打了个冷颤。 人在萧桓怀里,这点小动作肯定是瞒不住他的。 萧桓脸色不怎么好的把沈承君的披风摘下来丢到后面的冬夏怀里,把人按在椅子上给她倒了杯水,语气不善: “这会儿知道冷了?出去的时候披风里只穿了单衣,王妃这是在向本王炫耀自己身体强健么?王妃的强健,是不是表现错了地方,嗯?” 沈承君原本捧着热水杯正打算喝,一听萧桓这话差点手滑把杯子丢到他那张意有所指的脸上去,这家伙怎么什么事情都能往这上面扯呢。 第266章 遇刺专业户 在萧桓有些迫人的灼亮目光里,沈承君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去地牢,有没有问出些什么啊?” 萧桓接了沈承君手里的水杯,声音低沉:“还在审,那几个人嘴硬得很。” 沈承君轻轻哦了一声,又觉得萧桓的声音有些不对,便抬头去看他。 刚刚在院子里灯光暗看不真切,进了房间沈承君才发现,萧桓的脸色较之方才苍白了许多,心下一惊,立即站起身来。 “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一边说,沈承君一边在萧桓身上查看起来,找了好几遍,也没看到伤口,脸上的焦急之色又加重了几分。 萧桓连忙扯住了沈承君的手,制止她的动作:“阿君,我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沈承君当然不信,又扭过头去看跟他一起回来的朔风,结果发现朔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萧桓还要差上许多。 “到底是怎么了?” 沈承君彻底急了,问不出来干脆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你们不说就算了,刚刚不是在地牢那边吗?我自己过去看!” 萧桓连忙拉住她的手,把人给扯回来,又给朔风等人甩了一个眼神,几个家伙立即识 相的都退了出去。 沈承君在萧桓的怀里使劲的挣,萧桓无奈的按着她,叹了口气:“真没事儿,就是被那人的幻术波及了一下,无碍的。” “幻术?”沈承君的动作一顿,咬了咬唇看向萧桓。是她粗心,刚才那些人在街上就发动过幻术,她却没有跟萧桓多解释。 萧桓缓缓颔首:“被你制住的那人应该就是这伙人的头目,刚刚没留神,险些被他暗算。” “那个人交给我,我来审他。”沈承君立即脱口道。任何幻术对她都是无效的,那个人交给萧桓他们来审,太危险了。 萧桓摇摇头:“没必要,他已经死了。” 沈承君一怔:“死了?” “嗯,所以你不要过去了,那边脏。”萧桓淡淡嗯了一声,把人往怀里又拢了拢,淡淡道。 竟然命都快没了还贼心不死想见一见他家阿君,如果不是那人忽然说出那种莫名其妙的话,他也不会一时失察受了波及。 那个人,死有余辜。 萧桓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既然人已经死了,沈承君也就没有了坚持的必要,但是看着萧桓这样,沈承君心里有些打鼓,手指绕着衣带,有些迟疑的开口: “萧桓,你有没 有什么想问我的啊?” 她刚刚避都不避的迎箭而上,在大家看来一定就是找死的行为,其实也就是仗着她不会被幻术迷惑,分得清虚实罢了。 虽然很多事情沈承君都愿意跟萧桓分享,但还是下意识的将一直她母亲跟她的身世有所保留。 倒不是不信任,而是觉得那些事就跟她忽然重生一样,太诡异,如果换成是她听见那些事,肯定不以为是疯子,也要当成是妖怪。 沈承君咬了咬唇,她感觉得到萧桓很生气,如果这会儿他问,她肯定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的。 萧桓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摇头:“没什么,你好好的就好。” 沈承君仰头,有些惊讶:“就这样?” “嗯,就这样,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不想说,就别勉强自己了。”萧桓碰了碰沈承君的额头,温声道:“不过,你要答应我,像今天这样冒险的事情,下不为例。” 当沈承君冲破箭雨制住黑衣人的一霎,萧桓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我没有冒险啊,我是知道哪些箭是幻影所以才……” 沈承君眸光闪了闪,最终还是压住了心里那股冲动, 抬手回抱住萧桓,声音闷闷:“好,下不为例。” “乖。”萧桓轻轻叹了口气,将人重新揽进怀里,黑沉的眸光又暗了几分。 安平王妃回娘家的路上再次遭遇刺杀,这个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京城,不过热度却不如往次那么高了。 毕竟这夫妻俩遭遇刺杀的次数实在频繁了点儿,这是已经半年内的第几回了?说他们是遇刺专业户都不为过好吧。 相比民间不算高涨的热度,勤政殿内的昭德帝则是大发雷霆,下旨狠狠发落了五城兵马司的人,罚得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狠。 眼瞅着万寿节将近,各国使节都在前来祝贺的路上,京城里较之平常加了好几倍的岗哨,结果还能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怎能不气。 但是兵马司的人也很委屈,事发当时他们都在大理寺卿府上救火,那地界包括安平王府在内的七八户人家全都是非富即贵,万一火势蔓延,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我记得,之前京城里忽然出现的那几个形迹可疑的女子,应该就是借住在大理寺卿府上吧?” 听到朔月的禀报时,沈承君下意识的蹙眉:“京兆府尹有查出起火原因吗?” “嗯,王妃记 得没错,的确就是大理寺卿孟大人家。” 朔月点头道:“据说是遭了刺客,火也是从客房那边烧起来的,连靠近那里最近的梁御史府也都受了牵连。” “他们家也遭了刺客?如今刺客还真像是大白菜了,随便谁家都碰得到。” 冬夏嗤笑一声,一脸的不信:“还有那个京兆府尹,从来就是个摆设,连个失火原因都含含糊糊,着了个客房就能殃及邻居,她家的客房是火油做的吧?” “别胡乱说。”沈承君转头轻斥了一句,虽然心里面也挺赞同这丫头的话的,但是冬夏这么直冲冲的性子,实在让她不放心。 冬夏看了眼朔月,偷偷吐了吐舌头。 朔月忍住笑移开了目光。 顿了顿,朔月请示道:“王妃,那些借宿的人貌似经此一事都没了踪迹,孟家小姐还特意让人去报了案,这次的刺客恐怕和他们脱不开干系。” “嗯。”沈承君轻轻应了一声,忽然道:“鸾凤国的使臣如今已经进入边境了吧?” “已经在华晟境内了。”朔月点了点头:“最多不过十日,就要入京了。” 那就难怪他们要来一出火遁了,至于为什么会盯上自己,沈承君倒是有些拿不准。 第267章 十年不可西去 冥血教跟鸾凤皇室不睦已久,难道这些人发现了她是冥血少君的身份? 见沈承君不语,朔月犹豫了一下,试探道:“王妃,昨天拦车的王家公子今天又来了,您要见一见吗?” 沈承君这才记起自己今天还要听听神棍捎来的话,连忙收了心思,颔首道:“让他进来吧,我在正厅里见他。” “是。”朔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转身出去带人。 冬夏瞧着朔月匆匆而去的背影,撇了撇嘴:“朔月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不就是晾了那人一会儿么。” 沈承君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华晟对女子的要求虽然不如鸾凤那样放任,但也不至于像青岚国那样严苛,接见外男,只需要在中间立一道屏风即可。 沈承君端坐在屏风后,听着门帘被掀起的叮咚声,脚步渐近,来人朝着她恭声问安。 “草民见过安平王妃。” “王公子不必多礼,之前在贵府打扰多日,你我也算是旧识了,请坐。”沈承君淡淡启声,命冬夏上茶。 王家少爷闻言撩衣坐下,声音清冷里透着几分轻嗤:“王妃言重,草民受故友所托几番上门求见,实在不敢与王妃称旧。” 冬 夏脸色立即就不好看了,合着她家小姐的客气话,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端在手里的茶嘭得一下摔在了桌上,气哼哼的走了。 真想一下子丢到他脸上去。 朔月眸色略闪,也有些不赞同的瞪了他一眼。 收到朔月的眼神,王公子的脸色正了正,“草民前来,是替了安禅师将将先前拖欠的卦文送来给王妃。” “卦文?”沈承君愣了愣,倒是真不记得神棍欠过自己什么卦文,上次见面貌似他只说自己有一劫数:“是为了先前说过的劫数么?” “正是。” 王家公子一脸严肃,缓缓道:“禅师说,先前提起的凶卦方位已经推演出在华晟以西,王妃若是想要避灾,只需十年之内都错开往西去的机缘即可。” “十年?” 没等沈承君说话,冬夏就先惊呼出声,十年不往西走,那是什么鬼逻辑:“难不成这一凶劫能延续十年之久?” “这我就不知道了,卦签是禅师解的。” 王家少爷一本正经的开口,顿了顿又道:“不过禅师也说,历来福祸相倚、吉凶互存,王妃的凶劫在西方,恰恰王妃所求所想,同样也位于西方。” “这么说来,本王妃还 真躲不得了?”沈承君闻言蓦地一笑,神棍这么似是而非的卦文,还真跟没说一样,早知道不该对神棍报什么希望的。 “天堂地狱一线之隔,端看王妃您要如何取舍。” 王少爷轻轻哼了一声,抿了口茶道:“禅师的意思是,请王妃切勿执念误己,须知,死亡未必就是结束,光阴逆转,已是常人难有的造化,莫要辜负逆天之人的一番苦心。” 光阴逆转! 沈承君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身体陡然一僵,袖中的手倏地握紧,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死亡!逆转! 神棍竟然知道! 她重生一世,可不就是光阴逆转,那么逆天呢?她的重生,难道并非偶然,而是有人逆天而行的结果? “什么逆天之人?他说的是谁?”沈承君极力压制着口中的颤抖,隔着屏风问他。 外面的王家公子却摇了摇头:“草民只是传话,禅师的意思,草民自然无法参透。” 那个混蛋! 沈承君气得险些把手里的茶杯给丢出去,不死心道:“那神棍……禅师还有说什么吗?他现在人在何处?” “了安禅师留下这几句话之后便出去云游了,禅师德高望重,解四方苦难 ,自然不会在同一处停留太久。” 王公子一边说一边露出几分向往又崇拜的表情,看得朔月不忍直视的撇过了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呆子。” 然后就看那王公子潇洒起身袍袖一甩,朝着沈承君的方向隔着屏风一本正经的拱手: “话已带到,在下的任务就算达成,另外,禅师还交代,王妃的卦资请当面结清,这种债绝对不能拖欠。” “……”沈承君觉得自己这烧的熊熊的一盆心火陡然给他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顺便还冒起了烟。 那个神棍! 派了个莫名其妙的人,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最后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完了? 简直莫名其妙啊! 没等她说话,冬夏就已经忿忿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个头不小的东珠,手腕一翻,直接从屏风内丢了出去,恰恰落在那王公子的怀里。 “在下告辞。”王公子拿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望了眼成色,眼睛一亮,立即收进怀里,转身便走,动作之快,转眼就没了踪影。 “溜得这么急,肯定就是来行骗的,商人一向最奸诈了。”冬夏瞪着眼睛嘟唇望着还不停晃摆的门帘,气得直哼哼: “华晟往西 ,西南是鸾凤,西北是青岚,正西还有好几个散落的部族,这么囫囵一圈,简直跟没说一样嘛。而且,出门在外当然有凶险,我们没事儿干嘛要往外跑啊?” 冬夏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沈承君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眼下所求,最急的就是当年生母和顺公主离世的真相,华晟往西,距离最近的就是鸾凤。 神棍让人来跑一趟,是想要警告她,不要找了吗? 逆天改命,那又是什么。 她得以重生,难道并不是命运的巧合,而是有人刻意催动,那个人又会是谁。 “什么禅师啊法师的,全是骗子,招摇撞骗不知所谓……”冬夏还在絮絮叨叨个不停,结果一转眼瞧见沈承君泛白的脸色,心里一沉,连忙俯身下来抓住沈承君的手。 “王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承君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了,郁结在那里,难受的喘不过气。 冬夏见她不说话,整个人都急了,才一起身就看到朔月送走了人挑帘子进来,连忙朝她打眼色。 朔月见状也是有些慌了,转身就朝着前边跑,好在萧桓尚在禁足,此刻就在府里。 第268章 以抄为辱 萧桓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沈承君已经从正厅回到了卧房。 房间香炉里燃着袅袅安神香,床帐层层被放了下来,冬夏守在床边隔着帐帘小声的跟沈承君说这话,听见声响立即转过脑袋,看到萧桓后眼睛一亮。 萧桓大步上前,伸手掀开床帘。 床榻上,沈承君倚靠着软枕半躺着,身上换了一件寻常的家居旧衣。 见光线照进来,沈承君先是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看清是萧桓,唇角微微弯起,问道:“你事情都处理好了?怎么这么早回来。” 萧桓沉着脸没说话,坐在床边伸手将人搂在怀里,皱着眉将沈承君藏在袖子里的手拉出来,掰开她握紧的拳头。 沈承君挣了挣,也就由着他了。 嫩白的掌心,排列着四个十分明显的月牙状血痕,萧桓眸色暗了暗,起身到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伤药来,沉着脸将药粉洒在沈承君的掌心上,又拿了床边的帕子擦拭她指甲里的血渍。 沈承君鼻子一酸,眼圈忽的就红了,头埋在萧桓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萧桓,我想要找到他。” “好。”萧桓轻抚着沈承君的头发,温声应道。来的路上朔月已经将神棍的话 复述了一遍,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冬夏见状也连忙道:“小……王妃放心,有王爷在,一定可以把那个神棍给王妃找出来的,胆子大的敢骗到咱们头上来了,有他好看的。” 情急之下,她差点又叫错了称呼。 沈承君沉默的往萧桓怀里蹭了蹭,没有接冬夏的话。冬夏不懂,她口中的想找的不是他,而是她,是她的娘亲。 沈承君有一种预感,假如不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她很可能会踏上娘亲的老路,重复上一代的悲剧。 感受到从沈承君身上传来的阵阵凉意,萧桓紧紧搂紧了她,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身子,贴在她耳边低声道: “朔云那边很快会有消息传回来,你放心,我们不一样。” 他不是岳父,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开沈承君的手。 虽然不知道当年沈戎为什么要同意和顺公主诈死隐遁,但假使换到他身上,即使是灭顶之灾,他也宁可抱着沈承君同赴轮回。 沈承君没有说话,手臂默默的环住萧桓的腰,紧了又紧。 问,华晟谈资哪家强,皇家三子安平王。 安平王妃当街遇刺的风波还没平息呢,又一则消息当街炸开,遇刺当夜,一介平民当街 拦车,扬言要传达安禅师卦文,第二日更是登堂入室,被安平王妃宣召到了府内叙话。 京中关于此事的流言如雨后春笋般蜂拥而起。 靠谱点儿的说安平王妃命中有劫,了安禅师不忍红颜薄命,特意让人出面提点。 荒谬点儿的说是安平王妃与外域之人有所勾结,被了安禅师发现,派人前来示警。 香艳点儿的说是安平王妃其实早就在借宿王家时同王家这位公子有染,那些卦文就是两人暗通款曲的接头暗号,借着了安禅师的幌子来私相授受,那枚卦资的东珠就是证据。 在这一众版本中,第一条和最后一条被大家提起的次数最多。 安平王妃自从出嫁以来虽然深受安平王宠爱,但原本叱咤京城的贵女三天两头的被暗杀被算计,太医宣了一波又一波,可不是命中有劫了么。 至于最后一条,那显然是满足了大家八卦深扒的兴趣,甚至到后来发展为安平王之所以遇刺,其实是王妃为情杀夫。 安平王到现在还卧床不起,其实根本就是绿云罩顶,不肯出门的借口。 总之,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但于当事人有利的却少之又少,明眼人一瞧就能看出是针对着沈承君去 的。 对于这种低劣的手法,沈承君也是无奈了。 上辈子能被这么一家人给坑了,她其实也真是够冤的。 而就在这流言蜚语愈演愈烈的时候,忽然所有针对沈承君的话语全都戛然而止,被另一则惊天消息给全权覆盖。 春闱考试的试题竟然外露了! 眼瞅着春闱在即,客栈里宾客满店,京城里考生云集,多年寒窗苦读,皆等着这一朝平跃,光耀门楣。 然而,就是在众人摩拳擦掌准备在考场上大显身手的时候,一声惊雷平地起,原本一众考生之中呼声最高的蒋解元突然在一次文会时被闯进来的官兵抓走,引起了轩然大波。 之后很快的,与他交好的那几名书生,也都被先后送进了牢狱。 问其原因,相关之人都三缄其口,直到某日负责案审的一名师爷‘不小心’说漏了嘴,竟然是跟此次科举考试的漏题泄题之事有关。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京城学子之间流传着这么一道文试考题,有人曾以请教为名,拿着银子上门高价请蒋解元帮忙做文一章,解答此卷。 一开始蒋昌明其实是拒绝的,但耐不住文友的软磨硬泡,且那试题也的确有意思,于是,他就 以高价卖出了一篇。 据说此文章思路极佳,文采灼灼,大得那位出钱者的称赞,当场大呼蒋解元果然有状元之才,出门后遇人也是赞不绝口。 蒋解元的才名就此远知近闻,紧接着引来不少人慕名上门,还都是拿着那同一道题来的。 一来二去,同一个题目的文章,蒋昌明不知道写了多少,才名是大了,钱财是多了,但同样的,写的越多,能写出来的新意就越少。 久而久之,难免会出现一些雷同的段落。 直到一次文会上,有两个人分别拿出来显摆的文章被发现了存在诸多雷同之处时,这些雇主们就炸了! 古往今来,最让文人不能容忍的事情是什么? 那就是抄袭! 他们这些人,不为盗而耻,却以抄为辱。 一经闹起来,事情就愈演愈烈,最后不少人纷纷上门斥责蒋昌明,最后不知怎地,还惊动了官府。 惊动了官府也最多就是个坑骗罪过而已,当时的府尹只是感叹了几句蒋昌明的品行,打算下令由他退回银两了事。 可谁能想到,这道考题好巧不巧的就被当时无意中路过官衙的九王爷给看到了,不仅大惊失色的当场发问,还立即下令命人将其逮捕。 第269章 物以类聚 原来那一道交口传说的考题,竟然就是今年春闱入选殿试考题的三道试题中的其中一道! 原本大家还都把这件事当成是出闹剧,结果这么一查下来,全都傻了眼。 泄露考题,买卖答案,那个是诛九族要人命的弥天大罪啊! 一时之间,蒋昌明在京城里又大火了一把,什么,你说没听说过蒋昌明? 那你一定是从乡下来的。 昭德帝为此勃然大怒,痛斥一群大臣吃白饭吃里扒外,勒令严查,凡是涉案其中的人,无论罪过大小,全都剥夺考生资格,永不录用。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两个人,在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在黎华院的卧居内大眼瞪小眼。 沈承君很不开心。 太顺利了,虽然这是自己一手安排的计划,但进行的这么快就爆发又这么快定论,绝对不是她的手笔。 而且按照她的剧本,计划引到衙门去的是吏部侍郎,可不是萧慎那个风头正盛的王爷。 吏部如今是萧慎的管辖范围,考题出了问题总跑不掉要追究他的失职,虽说造不成什么大损害,但至少可以压一压萧慎最近日益见涨的气焰,这也算是沈承君为昭德帝那份偏心做出的一点小反 抗。 结果嘞,现在换了萧慎出面,办事效率是提升了不假,但同样也给了他弥补过失的机会。 昭德帝那边最多是再斥责他一两句,这一页估计就算是翻过去了。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瞒着我插手这件事了?” 沈承君伸出手使劲的戳萧桓的胸口,眯着眼睛不悦的质问道:“你明明答应了我好好看戏的!” 萧桓好笑的捉住胸前乱点的柔荑,一脸无奈:“我有在好好看啊,看的同时顺便帮你添了两笔进去,提提速而已。” 他答应了看戏,却没有说只看戏。 他以前就主管吏部,那几个老家伙的办事效率他清楚得很,假如让他们来查,估计要猴年马月才能见到成效。 那他家小妻子岂不是要很失望?至于萧慎…… 萧桓抱着怀里不安分一脸控诉等着自己的沈承君,好脾气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也要相信你相公的能力,想要压他一头,无需用这种途径,我们完全可以赢的正大光明。” 可以吗?沈承君有些迷茫的看着萧桓,上一世里,他明明是输给了萧慎的。 看着自家小妻子毫不掩饰的怀疑目光,萧大王爷表示自己的自尊 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一边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以最快的速度把萧慎给碾压下去,一边不由分说的就低下头吻上了沈承君的唇,用事实行动身体力行,以振夫纲。 蒋昌明被抓的当天,蒋家人就已经疯了,从最开始的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花银子打听原因,到后来的日日到府尹衙门外喊冤哭闹,几乎是一天一出,都快成了帝都一景,围观者众。 同样被抓的,还有与他交好的几个考生,其中就包括秦氏的弟弟祁钰,据说最开始拿出那道题的人,就是他。 祁夫人哪里舍得爱子受这种牢狱之苦,当即就跑去沈家大闹了一场,扬言若是秦氏不答应将她儿子救出来,她就一头碰死在沈家门口的石狮子上。 结果正巧被下朝回来的沈戎给撞了个正着,向来就不喜欢祁氏的沈戎哪里肯给她留什么面子,直接就下令将人给丢了出去,还吩咐了门房再不准放她进门。 祁夫人哪里肯罢休,又不敢直面沈戎,于是便挑了沈戎父子不在家的时机,每每闹上府去。 冬夏得了消息后一脸担忧的问沈承君:“王妃,咱们就这么放任祁夫人那样闹,二夫人现在才出 了坐蓐期,万一要是给欺负的落了什么毛病可怎么办啊?” 沈承君整个人都窝在椅子里,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手里拿着几张纸正细看,闻言从上面抬起头来,表情十分笃定的摇头: “不会,你当哥哥院子里的于嬷嬷会像姜儿那样没用?若我没猜错,祁氏闹得这么凶,二娘在内宅恐怕连丝儿风声都没听到,要不哪里坐得住。” “可是,纸包不住火啊。”冬夏咬唇,不像沈承君那么乐观。 “今早起陛下派了将军和少将军护送各国使臣入京,这一去少说也要七八天,府里现在就只有二夫人在,那祁氏肯定更加肆无忌惮,二夫人早晚要知道的。” “知道便知道了,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沈承君翻了手里的纸一页,淡淡道。 秦氏是祁家养女,她想要尽孝道无可厚非。即使秦氏搬空了沈家,那沈承君都能理解。 但如果在这件事上,秦氏还是拎不清的在要插手其中,将沈家卷到风波里去,那就不是简单的愚笨可以形容的了。 祁氏变本加厉的贪婪,何尝不是秦氏无条件放任纵容的结果。 假使不是沈承君太了解这个二娘的性子,她几 乎都要以为那是秦氏在报复祁家人曾经错待她的手段了。 能把报恩的效果弄得跟仇报似的,估计这世上除了她二娘,也没谁了。 上一世秦氏包庇祁家,给沈家无故添了多条罪状,这一世沈承君绝不会容忍这件事情再发生。 看着亲戚一场的份上,这次的事祁家最多就是发配流放,到了偏远之地,凭沈家的能力,自然有办法保他一家富贵一方。 但假使秦氏在这种时候还继续头脑发热的一意孤行,那就别怪她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冬夏在一旁看着沈承君眼里闪过的彻骨杀机,抿了抿唇,垂着头不再多说。 “蒋琬现在在做什么呢?”沈承君又把手里的文章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丢开手,抬头问道:“还是没动静?” 朔月接话道:“正要向王妃禀报,今天一早蒋琬去了辛丞相的府上求见辛大小姐,但是门房没有放行,说是辛玖语卧病,不能见客。” “当然是病了,还是疯病,乱咬乱叫的,可不就是病么。” 冬夏在一边撇嘴哼哼:“难怪人说物以类聚,就她这样的要是进了东宫,跟二小姐还有那个冯瑶,三个女人可不就是一整台大戏了?” 第270章 不在辛家 君玖语、冯瑶再加上沈承琪,东宫都快成了安平王府厌恶对象的收容所了。 沈承君无奈的看了眼冬夏。 这丫头以前还挺看重冯瑶的,上次萧睿的事情之后她疏远了冯瑶,冬夏即使不知道当夜发生了什么,还是第一时间就对冯瑶产生了敌意。 “辛玖语要给她母亲守孝,前阵子又闹得那么大,确实不方便见客,除了她呢?蒋琬有试过找其他人吗?比如说,宫里的谁?” 蒋琬跟辛玖语有联系,那天在花灯会上沈承君就已经看到了,俩人上辈子就蛇鼠一窝,这辈子还是一样。 朔月摇摇头:“那倒没有,除了辛家,这几天蒋琬一直闭门不出,到是老实安分的让人生疑。” 的确有些不对劲了,以蒋琬那种菟丝花的个性,这么大的事情砸在脑袋上面,没可能不着急上火,她当初让人盯紧了蒋琬,就是想看看她危机之下会去找谁求救。 毕竟那天在王府外面,蒋琬情急之下说的那些话,显然是对当日京郊刺杀的幕后真相有所了解。 可是现在蒋琬忽然这么沉得住气,实在太奇怪了,难不成背后的人是辛玖语? 辛家祖上算不得家世渊源,但好歹也能跻身在华晟三流 的名门之列,跟鸾凤国的人勾结?貌似人家未必瞧得上吧。 在沈承君看来,还是更倾向于是宫里的哪一位的,萧桓曾经提起过,那些杀害喜娘的人,就是出自宫内。 “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咱们埋在辛家内部的眼线传来消息说,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辛玖语出来走动。” 朔月蹙着眉,有些表情凝重道:“他们猜测,恐怕辛玖语此刻,人根本就不在辛家。” “不在辛家?”沈承君一愣。 朔月迟疑的点头:“自从上次大闹了灵堂之后,辛玖语就被辛丞相勒令禁足在后院思过,所以咱们的人也就没多想,可即使是禁足,这么久了总不会连房门都不出一回,今儿个蒋琬的事,算是给咱们彻底提了个醒儿。” “能确准么?” “八九不离十。”朔月回道:“属下已经传话给他们,要他们日落之前无论如何都把消息摸清。” “嗯。”沈承君点了点头,朔月办事,她自然是放心的。辛玖语在这个时候忽然失踪,实在有些可疑。 “王爷呢?” 朔月回道:“王爷还在前厅商议万寿节的事宜,王妃要属下去请王爷过来吗?” “不必,我也没什么事。”沈承君摆 了摆手,其实她也就是忽然有这么一问。 万寿节在即,萧桓作为成年皇子,即使是身在禁足中,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管的当个闲人在府里待着。 他出不去,别人可以进来啊,所以这几天萧大王爷可是很忙的。 沈承君轻呼了口气,扭头见冬夏一脸纠结的盯着桌子上的文稿,欲言又止,不由得笑了。 “想问什么?问吧。” 冬夏眼睛一亮,双手合十一脸崇拜的看着沈承君:“王妃,您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些试题的啊,朔月说您并没有问王爷要,可是您也没有让我们去探听啊。” 那是怎么知道的。 沈承君神秘一笑:“算的啊,你不是说过我是神算子的么。” 能怎么知道的,上一世萧桓没有被调任,试卷都经过他的手,她这个事事上心的王妃当然也就记在了心里。 如今昭德帝所谓的严查令,那肯定是查不到他们身上了,萧桓在试题定案之前就已经被调离,她这个深居简出的王妃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件事到最后要么找个替死鬼出来抗罪,要么就是一桩悬案不了了之。 看了眼冬夏郁闷耷拉着小脑袋的样子,沈承君轻笑一声起身:“行了,今儿天气不错,我 们进宫去母妃那里请安吧。” 萧桓尚在禁足,之前庄妃放心不下派了云阳跟嬷嬷过来探望,如今她又闹了一场刺客,总要去宫里转转,让庄妃安心才好。 这么想着,沈承君便收拾了一下,让人通知了一声萧桓,就带着冬夏跟朔月一同进宫去给庄妃请安。 这还是继上次除夕夜宴以后沈承君第一次进宫。 按照规矩,沈承君是应该先去给昭德帝和闵后问安的,结果正巧赶上辅国公卧病,辅国公府作为闵后与明贤皇后的娘家,昭德帝为表重视,特意待着闵后一同出宫探望。 帝后都不在家,沈承君也乐得省事,高高兴兴的径自去了庄妃的宫里。 还未等进宫门,庄妃身边的得力嬷嬷就从里面迎了出来,一脸含笑恭敬道:“奴婢给王妃娘娘请安。” “嬷嬷快请起。” 沈承君连忙抬手虚扶了一下,笑道:“早该进宫的,之前就说过等到王爷的身体恢复了就一起来给母妃请安,奈何府中一直忙不开身。” “王妃在宫外遇刺的事,娘娘也听说了,”那宫人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娘娘担心的不得了,如今看到王妃安好,娘娘也能放心了。” “让母妃操心,是我 的不是。”沈承君含笑点了点头,眸光递向宫门:“母妃这会儿可得闲?” “这……”那老嬷嬷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犹豫道:“怕是王妃来的有些不凑巧了,庄妃娘娘她,刚刚睡下了。怕是一时半会见不了王妃,还是改日吧。” “睡了?”沈承君一怔,抬头看了眼天色,这还不到巳时,大清早的庄妃就在午休?这个借口也太离谱了。 不过不论什么理由,能把她挡在门口的就是实用。 沈承君轻轻一笑,也不勉强:“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如今王爷身体已经恢复,只是暂时还不能进宫来给母妃请安,还请嬷嬷转告,请母妃放心。” “是,奴婢一定转告庄妃娘娘,王妃慢走。” 这就是明着的逐客令了。 沈承君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带着朔月往外走,她前一世跟庄妃的婆媳关系就很一般,这一世看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也对,上辈子那么讨好都没有用,这辈子她什么都没做,就更没效果了。 “三嫂?” 才走了没几步,就见到一身粉色宫装的云阳公主从外面蹦跶哒的走进来,一见到沈承君眼睛骤亮,乐滋滋的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晃悠,亲近道: 第271章 突然出现的贵嫔 “三嫂你什么时候来的?这就要回去了吗?” “嗯,许久没进宫了,来给母妃请安,”沈承君含笑摸了摸云阳的头,又转眸看了眼殿门,“只是,我来得不凑巧,赶上母妃在午睡,只好改日再来给母妃请安了。” “母妃在午休?”云阳公主一怔,带着一丝疑惑询问的看向沈承君的身后,仍旧站在门外的嬷嬷立即移开了眼睛。 沈承君将这一幕收在眼底,面上却仍旧含着笑意。 云阳公主在这笑容下有些犹豫的咬了咬唇,小声道:“三嫂,母妃这几天夜里都没休息好,所以午休的时间有些不规律,你别生气啊。” “怎么会。” 沈承君含笑摇了摇头,摸摸云阳粉嫩嫩的脸颊,面露关切道:“母妃这几天休息不好吗,那我回去让人送些安神的药膳方子过来,给母妃补补身子。” “谢谢三嫂,只是……” 云阳公主感激的道谢,随即又为难的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母妃这是心病,不是几幅药膳就能补过来的。” 沈承君一愣:“心病?” 原本她只以为是庄妃对她有些不喜,这么听着似乎另有因由。 “三嫂没听说吗 ?”云阳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又朝着沈承君凑近了几分,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 “父皇前几天在方贵人的房里临幸了一个宫婢,连着好几天都宿在荣华苑,今日一早破例将那宫婢封了贵嫔,连原主子都被她给压在下面了。” “竟有这种事?”沈承君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个方贵人,就是不久前才进宫的那个书贵人的嫡亲妹妹。 这位方贵人虽然不怎么受宠,但因为已故的书贵人的关系,昭德帝偶尔还是会去她宫里转转的。 沈承君没想到这几天关注着蒋家的事辛玖语的事,皇宫里昭德帝的后宫竟然冷不丁杀出这么一匹黑马来,乍一听到还真是觉得挺意外: “那宫婢、不是,是那个新晋的贵嫔,很……出众?” 自从明贤皇后去世,昭德帝一直都没有再充盈后宫,也很少踏足后宫,如今却忽然一反常态的临幸了一个宫女,而且按照宫规从贵人宫里出来的宫女,最多也就是晋封个贵人。 昭德帝这些年十分爱惜名声,那个宫女能让他这么破例,肯定是有特别之处的。 可是不大可能啊。 多年前曾有个宫女趁机爬了昭德帝的床,闵后自此候就 将这种事当成了心中刺,宫里出挑的宫女几乎都在闵后的眼皮子底下,如今这个漏网之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刚刚说,她是方贵人宫里的人?” “好像是方贵人的母亲来看她的时候带进宫来的。” 云阳立即听出了沈承君的疑惑,解释道:“应该不是在册的那些宫女,至于是不是出众,我也不太清楚,宫里没几个人见过她,如今父皇将她安置在了朝恩殿居住,特意下了旨不准任何人打扰探望,也不用每日晨昏定省。” “这么严重?” 沈承君心里了悟,难怪庄妃会这么难过了,昭德帝竟然忽然玩起了金屋藏娇的把戏,何止是庄妃,这宫里的所有嫔妃估计都要难过了。 云阳的小脑袋点了点,有些郁闷道:“父皇应该很喜欢她的,十六皇子昨儿晚上就被人从皇后娘娘那儿接走,被送回到方贵人那里去了。” 她身为女儿原本是不该多谈论这些的,只不过现在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议论那个神秘兮兮的贵嫔,她也就忍不住说几句了。 那皇后一定快被气死了。沈承君默默的想。 既然庄妃不肯见她,沈承君也不乐意在宫里多呆,同云阳又说了几句 话,沈承君便打算返回王府。 后宫里忽然出了这么一匹黑马,大有独宠后宫的架势,这么大的事没道理萧桓的人会不知道,却偏偏在她这里瞒得一丝不漏,这么奇怪的举动,她想要立刻回去找萧桓问个清楚。 结果还没走到宫门口,沈承君的路又被人给挡住了。 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朔月跟冬夏两人神情戒备如临大敌,而沈承君也蹙起了眉,眸光复杂。 “君儿,好久不见。” 萧睿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负手站在几人对面,眸光含笑的望着沈承君,一派君子如玉的温润模样。 可是经过了那一夜的事情之后,沈承君怎么也不能再把他简单的当成兄长来看待了。 不着痕迹的看了下四周,沈承君行了个标准的宫礼,淡淡道:“见过太子殿下。” 萧睿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温声道:“平身吧,表妹许久不进宫来,倒是跟自家人客套上了。这是才从庄母妃宫里出来吗?” “是,进宫来给母妃请安。” 沈承君微垂了眼睛,不去看萧睿那张笑脸,声音平静:“听闻辅国公卧病,皇上与皇后都前往探视,太子何以此时却在 宫里?” 辅国公府是明贤皇后跟闵后的娘家,辅国公也就是太子萧睿的外祖父,这些年因为闵后跟萧睿关系不睦的关系,辅国公府也内部分歧,渐渐淡出朝堂。 但是,连昭德帝都前往探病了,萧睿一向对外温和仁孝,竟然没有同行,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萧睿低笑了一声,解释道:“孤的身体还没痊愈,不适宜在此时过去。” 沈承君点点头:“既然这样,请太子殿下安心养病,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着,沈承君带着俩丫头就打算绕过萧睿往宫门走。 萧睿上前一步伸手欲拦,没等沈承君开口,一旁的朔月就已经先一步沉了脸色,冷声道:“太子殿下,请自重。” 萧睿苦笑,涩然的看向沈承君:“君儿,我们何至于这么生疏了。” “怎么会?殿下误会了吧。” 沈承君挑眉一笑,摇头道:“太子殿下是我夫君的兄长,也是我堂妹的夫君,与我还是表亲,这天下也找不出比这再近的亲属关系了,怎么会是生疏?” “亲属关系?”萧睿低低的重复了一遍,眸光闪了闪,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抬头道:“君儿,我有话想要对你讲。” 第272章 从来都是他 “太子请说。”沈承君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睿看了眼两个浑身写满防备的小丫头,没有说话,意思很明显。 看着萧睿眼里的坚持,沈承君有些焦躁的蹙眉。其实她很清楚,想要顺利离开,必须要有萧睿的放行才成。 皇帝皇后不在,太子就是这座皇宫的主导,虽然萧桓在宫里有不少布置,想要硬闯也可以走出去,但那也意味着这些年萧桓的苦心布置都要付之一炬。 将萧桓的隐藏势力用在这上面,不值得。 “我让人在御花园的沁心亭里摆了茶果,君儿,我们过去坐坐吧。”半晌后,萧睿温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沈承君望着他固执的眉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罢,她也需要找个机会跟萧睿说清楚的,在沈承君心里,萧睿是兄长,是亲人,也是上一世为她筹谋过、替她分担过的恩人。 她也不想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生疏,最后疏离到成为陌生人。 见沈承君点头,萧睿眼里闪过一簇光亮,率先转身带着几人朝御花园的方向走。 沈承君在后面跟着,身侧朔月靠近她压低了声音悄声道:“王妃不必担忧,若是情况有变,属下可以随时带着您 离开。” 沈承君轻轻点了点头,倒是不算太清楚情况的冬夏,显得有些懵懵的。 如今还只是早春天气,临近中午的阳光刚刚好,沁心亭四周布置了软帐,随风轻舞,飘飘如仙。 朔月跟冬夏被侍卫拦在了距离沁心亭十米开外的地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亭子里两人的身影,却又刚刚好听不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坐啊,这里你应该很熟悉才对。” 见沈承君还站在对面,萧睿笑着指了指他面前铺了厚厚软垫的石凳:“我让他们用暖炉温过了,你要是再不坐下,一会儿又是冰凉的了。” 沈承君垂眸看了眼,坐了下去。 萧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眸光扫视了一圈周边:“君儿,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经常来这里捉迷藏。” 沈承君眸光闪了闪,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在沁心亭里往外看,恰好可以将不远处的假山林尽收眼底。 幼时她经常入宫,最喜欢的就是跟沈睿兄弟俩在那里玩捉迷藏。 所以萧睿才说,这里她很熟悉。 “还是皇兄告诉我,这里能窥到假山那边的全貌,每次你躲起来我找不到你,我们都会跑来这里作弊。” 见沈承君不说 话,萧睿自顾自的开口,眼里带着几丝怀念:“你那时候最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从这里望下去,很容易发现。” “所以,那时候你跟大表哥其实一直都是故意找得慢,逗我开心?”记起过往,沈承君的神色柔和了几分。 “嗯,你那时候还真不好哄,找得快了要生气,找得慢了要哭,我跟皇兄只好一个站在这里观察,一个在你附近等待,一旦看到你表情不对,就打信号给对方。” 萧睿笑出了声,眼睛灼亮的看向沈承君:“那时候我还偷偷跟皇兄说过,这丫头被我们惯得脾气这么坏,以后没人要了可怎么好。” “我这么好,怎么会没人要,你跟大表哥全都失算了。”沈承君垂着头轻笑了声,语气轻快:“我这不是有了萧桓么。” 萧睿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敛,看着沈承君的眸光晦涩难辨,轻轻的叹了口气,苦笑道: “你还真是不忘随时把三弟挂在嘴边,就跟你刚刚喜欢上他的时候一样。” 沈承君弯了弯唇,却发现笑容没那么容易扯出来了。 她和明贤皇后的两个儿子一块儿长大,皇长子病逝后,萧睿作为她唯一的玩伴,两人的关系 一直很近。 在嫁给萧桓以前,沈承君经常围在萧睿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要他帮忙查萧桓的去向,打探他的喜好。 自从喜欢上了萧桓,她跟萧睿的话题就几乎全都被萧桓占满了。 她记得那时候萧睿也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当时她不懂,而现在,她希望自己不懂。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记事起她身边就有萧睿兄弟俩,小时候被他抱着,被他哄着,长大后被他牵着,被他宠着。 算起来,她跟萧睿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 年幼时明贤皇后跟昭德帝也偶尔会开一开他们两个的玩笑,问她要不要做皇家的儿媳妇,可是,那也只是一时的戏语而已啊。 萧睿从未对她说过喜欢,她也一直把他跟沈承逸、沈承风归在了一类里。 两人全都陷入了沉默,时间一点点过去,萧睿眼底的光亮也一寸寸的湮灭。 “君儿……” “表哥,你和大表哥,都是我最亲最近的亲人,在我心里,你跟我大哥、二哥都是一样的。” 不等萧睿说完,沈承君就先一步拦截住他的话,急声道。 萧睿一怔,随即苦笑,在沈承君带着祈求的目光里,将后半句话 缓而清晰的说了出来: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是亲人,君儿,我喜欢你,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你。” 沈承君愣愣的看着萧睿,一瞬间,没了反应。 萧睿……喜欢她。 即使是早就猜到过这种可能,但沈承君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在她眼里,萧睿就是哥哥,就是亲人,就是她的家人,她在乎他,喜欢他,依赖他,全都是出自亲情,跟对萧桓是完完全全不同的。 而就在她愣神的这个空档,萧睿的脸越靠越近,直到沈承君反应过来,那张脸已经近在咫尺,沈承君心里一晃,伸手狠狠的将萧睿推了出去。 萧睿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才扶着石桌堪堪站稳,却忽然笑了起来。 沈承君蹙着眉身体紧绷,语气也凉了下来:“殿下,我是萧桓的王妃,这种玩笑开不得。” “那如果你不是他的王妃了呢?你就会信我说的话了?会有其他选择了?”萧睿笑望着沈承君,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不会,”沈承君回答的毫不犹豫:“即使我不是他的王妃,我的选择也是会是他,前世今生,我想在一起的人就只有他,从来都是他。” 第273章 皇帝的诺言 两世为人,她爱着的人就只有一个萧桓。 “好,好一个只有他,”萧睿脸色苍白,笑着笑着,眼里渐渐却升起一抹疯狂:“那他呢?你只有他,他也只有你吗?” “他现在只有我。” 沈承君面色平静的开口,袖中的手却攥得死紧:“太子殿下,今天的话我会当做你身体不适,影响了神智,请以后不要再提,你对我来说是亲人,从来都是。” 说完,沈承君转身就朝着亭外走,身后,萧睿的声音却如影随形。 “难道你就不奇怪,我明明喜欢你,却为何等了这么多年都不肯说吗?” 沈承君脚步顿了顿,但还是不做停留的往外走。 后面的话,她没必要听。 萧睿眼底最后一丝光亮随之湮灭,渐渐化作浓重的黑沉,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表妹,你以为父皇为什么忽然要对萧桓那么忌惮?” 沈承君眸光一变就停了下来,倏地转过头来看向萧睿:“是你?” 萧睿清冷冷的笑了一声:“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父皇若是真心要为我铺路,当初就不会放任萧桓的势力壮大,你不如仔细想一想,父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遏制萧桓的势力发展的呢?” 沈承君皱着眉有些搞不懂萧睿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如他所说,萧桓之前在华晟的地位直逼太子,昭德帝若是忌惮他,应该早有行动才对,何至于一直等到他娶了自己之后才…… 沈承君的脸色倏地一变。 “想到了?他被打压、被架空,全都发生在娶了你之后。” 萧睿微勾了唇,眸底氤氲着一层薄雾,看不清楚情绪:“萧桓的野心我不说你其实也清楚,假如他有一天忽然知道,他娶了你就等于拱手放弃了手中的权力,你确定,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只有你吗?” “你胡说!”沈承君眯起了眼睛,袖中的手狠狠握紧,什么叫娶了她就等于放弃了手里的权力,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假的! “是不是胡说,你其实已经信了。” 萧睿抬步朝着沈承君走近了几分,在她不加掩饰的防备目光下停住了脚步,冷笑了一声: “当初皇兄在时,母后一直很乐意撮合咱们两个,甚至还向你父亲提议早早定亲,可是后来皇兄不在了,就再没人提起过这件事,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什么。 因为那只是一时的玩笑,做不得真。 可是在萧睿这样的目光下 ,沈承君却怎么也拿不出这种自欺欺人的理由来反驳。 那么……“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生母,我的姑姑,和顺大长公主,她在临终前要父皇以华晟江山的安危立誓,绝不会将你沈承君嫁给华晟王朝的皇帝!” “不可能!”沈承君忍不住大声反驳:“我娘绝不会怎么做!” “她不会?” 萧睿冷笑,抓在手里的青花瓷茶杯被他狠狠捏碎。 “假如不是她的遗言,父皇早早就会把你指婚给我!当初皇兄被封为太子,我只需要当个闲散亲王,我对你的心思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结果皇兄忽然就不在了,我莫名其妙就被架在了太子位上,婚事不了了之,连问问我意见的机会都没有!而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只会跟我提萧桓!” 砰地一声,萧睿将手里捏碎的杯子狠狠的砸了出去,双目泛红。 “我知道萧桓的能力,也知道他在这皇宫里眼线遍布,我今天在这里所讲的每一句话,应该很快就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到了那时,你以为他还会如现在这般对你吗?难道你就不担心他为了梦寐以求的权力,对着你刀剑相向!” “不可能,萧桓他绝对不可能 。” 沈承君被萧睿陡然爆发的气势逼得向后退了两步,却强压着心头的恐慌,眸光冷冷:“不会,我娘不会,萧桓也不会,萧睿,你已经疯了,连这种话都能胡乱编造,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那边的朔月跟冬夏看到这边的情形,立即想要甩开那些护卫上前,结果被侍卫们团团围住。 正要发难,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喝,“你们做什么!” 一众侍卫回头,只见一阵香风飘散,被宫女们簇拥着的聘婷女子款款而来,抬眸望向沁心亭的目光里冷光幽深。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太子的客人的?”那女子轻哼了一声开口。 “二小姐。”冬夏虽然不大喜欢沈承琪,但她此刻的出现显然是给了两人机会,便不情不愿的唤了她一声。 趁着侍卫们愣神的机会,朔月已经冲过封锁,纵身跃至沈承君身侧,将人轻轻扶住。 “王妃?” 朔月担心的看着沈承君,王妃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表情依旧保持着镇定,只有贴近的自己才知道,这具身体在细微的颤抖,连呼吸都是。 虽然不知道究竟太子跟王妃说了些什么,但很明显,是跟王爷有关。 “太子殿下, 我们王妃身体不适,实在不适宜同殿下叙旧,属下这就护送王妃回府,还请殿下体谅。” 从朔月等人冲过来的那一刻起,萧睿就又恢复了平常温润有礼的样子,闻言也只是含笑点点头,抬手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只是,目光在扫过忽然赶来的沈承琪时,闪过一道冷芒。 朔月连忙跟冬夏扶着沈承君匆匆离开。 在几人身后,萧睿微微合起了眼睛,在沈承琪含笑靠近的时候忽然出手,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决然。 直到坐上回程的马车,沈承君依旧没有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虽然口中坚定不移的说着不可能,但是在萧睿说出刀剑相向这四个字的时候,沈承君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一世萧桓端坐在马上,手中稳稳端着弓箭,将箭尖对准她的情景。 虽然那一箭最后终究是没有射出,但那一世的沈承君,在萧桓抬手露出杀意的那一瞬间,其实就已经被他杀死了。 那时候他想要杀了自己,是不是就是因为知道了她是阻碍他争位的绊脚石? 那一世萧桓最终与皇位失之交臂,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的一时心软,以至于功败垂成? 第274章 有人来过 她口口声声的说着不信,但实际上就如萧睿说的那样,在心里,她其实已经在相信了。 萧睿没必要拿这种事来扯谎,而昭德帝的态度,也是证明。 萧桓在娶自己之前手握重权,地位直逼太子,还是华晟朝唯一一个被封王的皇子,尊贵荣耀。 可娶了她之后呢。 军权被夺,皇帝忌惮,名不见经传的九皇子异军突起,在昭德帝的可以扶持下与他分庭抗礼。 她相信,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山河梦,尤其是如萧桓这样距离俯瞰天下仅仅一步之遥的人,他骄傲,骄傲到甚至连自己的野心都懒得掩饰。 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一个烫手山芋。 沈承君微微苦笑,即使她没能成为萧桓问鼎天下的助力,却也不该是他前行路上一方阻碍。 难怪那一世里萧桓会那么厌恶她,她曾经那样强逼着萧桓娶她,何尝不是在强迫他放弃皇位。 萧桓……知道吗? 沈承君觉得脑子里好乱,年少时她一心想要嫁给自己爱慕的英雄,在临闭眼前还心心念念的不理解他为什么不爱我,甚至就在不久前,她还在为曾经的冷遇而耿耿于怀。 结果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不仅 强加给了英雄一段婚姻,还顺带着毁掉了他的锦绣人生。 她的英雄怎么会爱她,怎么会不恨她? 冬夏心疼的用帕子给沈承君擦额头上的冷汗,跟朔月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王妃这个样子实在太反常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说了什么,让王妃这么难受。 “今天的事,暂时不要让萧桓知道。”沈承君忽然睁开眼睛,压着嗓子看着朔月说道。 如果这就是真相,她并不是要自私的瞒住萧桓,但有些话,她不希望通过别人的嘴,传进萧桓的耳朵。 朔月一怔,在沈承君冷冽的目光下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马车去安排。 “王妃瞒着王爷做什么啊,太子欺负您,让王爷帮您出气不好吗?”冬夏不解的眨眨眼,拿着帕子给沈承君擦额头上的细汗,脸上露出忿忿的表情:“太子以前最宠您了,现在这样,定是受人挑唆。” “先不回王府。”沈承君心情烦躁的避开了冬夏伸过来的手,声音疲惫:“我暂时不想回去,想静一静。” 冬夏一愣,抬手撩开车帘往外瞧了一样,建议道:“这里离家里也不远,老爷跟少爷如今都不在 家,就只有二夫人在,王妃要不要回去坐一坐?” “好。”沈承君靠在车壁上,轻轻的嗯了一声。 冬夏连忙探身出去,吩咐车夫先不回王府,改道去沈家。 一下车,沈承君便直接带人去了朝晖院。 朝晖院是和顺公主的故居,自从和顺公主去世,这座院子就被沈戎命人锁了起来,沈承君也因为小时候被沈戎关在这里过,很排斥进来。 冬夏在朝晖院的门口停住了脚步,同时也拉住了朔月的手,阻止她继续跟进去。 朔月询问的看向她。 “朝晖院里有公主布下的奇门阵法,除了王妃,连将军跟少将军都进不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冬夏目送着沈承君进了门,才转过头来跟朔月解释道。 朔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自己家里面布阵法,和顺公主此举的确有些怪了。 朝晖院因为常年没人居住的关系,里面落了很厚的一层灰,院子里的花草无人打理,也都蔓延到了青石路上。 沈承君出嫁前偶尔还会来打扫打扫,但是因为幼时在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很少停留。 她以前没有深究,为什么母亲要在自家的院子里布下阵法 隔绝外人,甚至连父亲跟哥哥也都被挡在外面。 可是她不相信母亲会无缘无故要昭德帝发那种誓,甚至对未来女婿提出那么奇怪的要求。 一定是有原因的。 沈承君径直走到和顺公主的房门前,既然回来了,她总要在母亲这里找一找,这个母亲单独留给她的地方,或许可以有问题的答案。 然而,当门被打开的一瞬,沈承君彻底愣住了。 本以为会看到一间满是灰尘的一室狼藉,结果出乎意料的,房间里虽然算不上一尘不染,但绝对不该是很久没有人打扫的样子。 有人来过! 沈承君快速的走进去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住过的痕迹,应该只是简单的打扫,但这也是不可能的啊。 是谁。 沈承君对母亲留下的阵法有绝对的自信,没可能随随便便被人破了还不被府里人察觉,而且来人就只是打扫打扫房间,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沈承君撩了衣摆坐在榻上,揉了揉涨疼的眉心,今天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了,她真的很难一次性消化掉。 她不相信母亲会无缘无故留下那么奇怪的约定,但显然这个约定连父兄都不清楚,否则当时他们就不会妥协答应 她嫁给风头最盛的萧桓。 巫幻灵术、冥血少君、鸾凤皇室、华晟传承…… 这些曾经并未参与过她前世的一切,忽然就这样不期然的闯入了她的今生,这看似平静的浮华之下暗涌的洪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破土而出,搅乱她本就不安定的人生。 沈承君深深叹了口气,头轻轻的靠在了床栏上。 她不敢立时回去,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萧桓。 沈承君自嘲的笑笑,看,她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事到如今,即使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是牵绊他脚步的阻碍,她还是舍不得放手做不到伟大。 既然做不到主动放手,那就留给萧桓自己去取舍。 心里定了主意,沈承君深吸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出去,忽然眸色一动,盯住了房间一个不大起眼的角落。 那里光线不甚明亮的地方,正泛着幽幽红光。 沈承君快步走了过去,在看清楚了那是个什么东西之后,蹲下身来,伸手将那缕红光握在了掌心,触感温凉又熟悉。 因着沈家父子在外的关系,沈府近日来一直闭门谢客,秦氏在家里安心养身体,外面发生的事,在府里人的刻意隐瞒下,她毫不知情,一心只扑在照顾安哥儿身上。 第275章 再次考虑孩子 听说沈承君回府直接回了闲舒阁,秦氏还以为这是小夫妻闹了什么别扭,连忙急匆匆的收拾了一通,带着人赶了过来。 才到了朝晖院门外,就见沈承君脸色不太好的从里面慢慢走出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秦氏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一边吩咐人快点把安哥儿抱来,一边上前来柔声道:“大小姐今儿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可用了午膳?” 沈承君抬眼见是秦氏,勉强扯出一丝笑:“我不饿,刚刚进宫去了,路过家里便回来瞧瞧,父兄领了差事出京,家里的事辛苦二娘了。” “哪儿的话,咱们家这样都是于嬷嬷的功劳,还要多亏了你。”秦氏脸色一红,体贴的没有提朝晖院里面的事,作为继室,秦氏历来不触碰与和顺公主相关的话题。 听说沈承君还没用午膳,秦氏立即张罗着让人去布置,两人一同去了正房,正说着话,那边的奶嬷嬷就抱着安哥儿进来。 小孩子这个时候正是可爱讨喜的时候,虎头虎脑的样子特招人稀罕,沈承君虽然心情不好,但是还是忍不住抢进怀里抱着。 奶香香的一团,真的是让人心都变得柔软。 大约是血脉亲缘的关系, 从出生起几次见到安哥儿,不论沈承君怎么抱,小家伙都十分配合的不哭不闹,这会儿也一样,由着沈承君在他脸上来回的捏,忽闪着乌亮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沈承君猛瞧。 最后还是一旁的奶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忍心小少爷被大小姐这么在怀里面揉搓,提议把沈承安放到床上安置。 小家伙最近长得快,抱了一会儿也挺沉的,沈承君想想也就应了。 反倒是小家伙,离开了姐姐香软的怀抱似乎有些不乐意,躺在床上皱着小脸儿像只小乌龟似的左右乱翻,藕节似的胳膊腿一阵乱蹬,最后干脆不动了,黑亮亮的眼珠儿就盯着沈承君,啊的一声朝着她伸出胳膊来要抱抱。 沈承君自然舍不得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立即把小东西给抱进了怀里。 不成想才一进怀,安哥儿就不老实的左扭右扭,小脑袋挤在沈承君胸前,嗷嗷呜呜的竟然找起了粮仓。 沈承君哪遇到过这种事啊,赶紧红着脸把小东西往外送,结果这一送不要紧,一直保持着欢脱状态的沈承安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声音洪亮的沈承君都觉得震耳朵了。 秦氏无奈又失笑的从乳娘 怀里接过闹腾的小家伙,看着沈承君一脸通红的样子也不好再打趣她,只好抱着她在原地哄,结果小东西就是不买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一直在娘亲怀里面扑腾,伸着胳膊朝沈承君呜呜呜呜,不管是乳娘还是亲娘,谁喂他都不肯吃。 这是闹什么鬼。 沈承君一头冷汗。 难不成她自带母性磁场吸引小宝宝的喜欢?可磁场是有了,她没那个能力啊。 沈承安毕竟还小,哭了一会儿终于累得没力气闹了,可怜兮兮的窝在亲娘怀里喝了几口奶,还不忘偶尔委委屈屈的抽答几声,等喝饱了,第一时间就闹腾着回到沈承君怀里。 秦氏哭笑不得,直说这孩子算是白养了,干脆送给他姐姐算了。 “只要您舍得,我倒是乐得呢。”沈承君表情柔和的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拉着他的小手玩笑道。 陪着小家伙玩了一通,沈承君觉得抑郁的心情总算是舒畅了一些,把玩累了昏昏欲睡的小家伙交给乳娘,才转过头来认真的跟秦氏说话。 如今沈家父子都不在家,原本计划好的宴客也就只能作罢了。 沈承君觉得挺遗憾,再次见到安哥儿,她真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都往 小家伙身上堆,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但是秦氏却很高兴,有沈承君的喜欢当然是千好万好,但她觉得小孩子不用太多福气压身,这样简简单单的反而长得顺遂。 “眼瞧着你嫁人也快要一年了,却这么多灾多难的,如今京城里虽然热闹,但还是少出门为好,你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秦氏拉着沈承君的手,苦口婆心。 “安心在府里面把身体养好,王府后院如今就只你一人,多少还是要有闲话传出来的,二娘也不劝你什么大度贤惠之类的矫情话,但还是先前提过的老话,你总要有个孩子傍身才好啊。” 沈承君微微垂眸,一副受教的样子。 她原本倒是没想过这么早要个孩子的,可是忽然发生了这些事,又被秦氏这么一提,她忽然有些期待一个与萧桓血脉相连的孩子了。 秦氏见沈承君意有所动,连忙趁热打铁的劝:“我看你这么喜欢安哥儿,也该要个自己的孩子了,安哥儿这么粘着你,没准儿还真就是好事将近了呢。以前啊,我也只是羡慕,如今真的有了才晓得,这种心里被填的满满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充实踏实。” 说到这里,秦氏又忽然想 到自己的身份,赶紧补救:“我不也是说你父亲待我不好,他对我已经是极好的了,只不过……” “我知道的,二娘肯与我说这些,是真心疼我呢。”沈承君见秦氏忽然又变得小心翼翼的模样,连忙安抚道。 可是,她可以奢求一个与她骨肉相连的孩子吗? 她与萧桓在一起也有不短的时间了,身体也没什么问题,但也一直没有消息。 “你现在年纪还小,倒是不急,只是安平王爷已经不小了,几个皇子相继都有了孩子,六皇子年初得了一子,如今后院的侍妾也有个怀了身孕的,你可要抓紧才行啊。” 沈承君有些奇怪的抬眸:“六皇子府上的事,连二娘都听说了?” 二娘一向不爱交际,也很少八卦,倒是头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 秦氏有些尴尬的咳了声,“我这阵子不能出门,于嬷嬷就经常捡一些外面的事情说给我听,一来解闷,二来也是让我了解下各世家的大体情况。” 原来如此,沈承君点点头,对这个于嬷嬷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不愧是哥哥院子里的老嬷嬷,用这个法子既能转移秦氏的视线,让她不去关注祁氏,又能让她多接触一些外面的情况。 第276章 新病 如今秦氏也是有了孩子的人了,对世家望族的求知欲远远超过了对养母一家的关注,这很好。 沈承君低着头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问道:“二娘,二哥最近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二少爷?似乎是没有吧。”秦氏一直都知道这对兄妹关系好,听见沈承君问便实话实说道:“除了年里来信说不回来过节,再没听你父亲提过。” “是么。”沈承君小声的说了句,然后抬头在秦氏疑惑的目光里笑了笑:“二哥也真是的,家里添了弟弟,怎么他也不赶回来。” “男儿志在四方,他在外只要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自家人不挑那些。” 秦氏轻轻柔柔的一笑,沈承风是和顺公主带回来的养子,素来跟她不亲近,如今不回来她也能理解。 “对了,王爷的禁足,应该快解了吧?” 沈承君点点头:“快了。” “那就好,”秦氏长松了一口气: “这小夫妻之间,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就你爹那大咧咧的性子,有时候也要跟我拌上几句嘴,王爷疼你宠你,你也要学会包容体谅。毕竟是准备当娘的人了,可不敢再耍小孩子脾气了,知道吗?” 沈承君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跟不上秦氏的思路,结果就见秦氏一抬手,把房里的人都屏退了出去,神神秘秘的拉着沈承君,从抽屉的最底层,拿出一个红布包来带给她。 “有些东西,我早该在你出嫁的时候就给你的,不过那时候……” 秦氏的脸红了红,然后朝着沈承君递了递:“那个,你好好看看,女孩子,不要太强硬了,下次再跟王爷闹生气,这个,可以试试……” 沈承君有些纳闷的接过来,打开才看了一眼,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凌乱了。 在娘家吃完了晚饭,沈承君才上车回了王府。 管家一见到沈承君,脸就笑开了花儿。 “恭迎王妃回府!” “那些人还在书房和王爷议事吗?”沈承君一边朝里走,一边道:“传了晚膳没?” “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听说王妃回了娘家,王爷便在书房里用了膳,现在还在书房忙着呢,王妃快进去吧!”管家乐颠儿道。 沈承君点了点头,转了方向没回黎华院,直接去了书房,一进门,就看见萧桓坐在堆满了公文的桌案前奋笔疾书,听见声音,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回来了。”萧 桓停下笔,抬了左手朝着沈承君招了招。 沈承君依言往前走了几步,眼睛却扫过桌上的那些公文,一边道:“爹跟哥离京去接待使臣,二娘自己在家我不大放心,就过去瞧瞧。” 萧桓的视线在沈承君的脸上巡视了一圈,才道:“嗯,你开心就好。” “如今安哥儿已经会翻身了,跟我亲得很,怎么逗他都不哭。”沈承君双手撑着桌案,一边看桌上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道,目光却始终有些不敢去看萧桓。 萧桓见沈承君停在桌案那一侧,眉头一拧,起身伸出长臂把人给拉过来,目光沉沉。 “怎么了?”沈承君一怔,面露疑惑,歪着头看他。 萧桓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声音暗沉:“很喜欢孩子?我记得之前你说过,想要一个孩子,阿君,你准备好了吗?” 沈承君身子一颤,微微垂了头。 萧桓揉了揉她的头发,贴近到她耳边低声道:“乖宝,你不开心,嗯?” 沈承君连忙摇了摇头,她最怕的就是萧桓的‘嗯’,每次听到都觉得耳朵烧烧的,心里麻麻的,感觉心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尤其是在这之前,萧桓还加了一句‘乖 宝’。 可是,萧桓明显不想放过她的样子,又贴近了几分。 沈承君只好想了想道:“我今天去宫里给母妃请安,母妃没有见我,我是担心,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母妃生气了。” “怎么会,母妃肯定不是生你的气,大约是被那个贵嫔的事儿给闹的,怕脸色不好被你看到了笑话,”说着,萧桓伸手抬起沈承君的下巴,表情郑重又严肃,声音低沉: “阿君,你很好,在我心里,再也没有谁会比你更好。” 沈承君身子一僵,靠在萧桓的怀里没有说话,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那天之后,沈承君就病了。 病里糊里糊涂,有时候脑子里很混乱,有时候又十分清楚。混乱时分不清楚前世还是今生,清楚时又能听到大夫说她是心有郁结,并没什么实病。 昏昏沉沉间,来来往往了不少人探病,秦氏得知消息,也抱着沈承安过来了一趟,沈家父子不在京,她作为继母自然要来关心关心。 准九皇子妃路绮霜也破天荒的出了府,在她床边干巴巴的坐了一个上午。 说来也巧,昭德帝从辅国公府回来听闻沈承君曾经入宫请安,也 想起自己很久没见到这个外甥女了,就多问了几句,等到晚上就听说外甥女病了。 说到这外甥女也真是多灾多难,再联想到早逝的妹妹,昭德帝忽然就起了慈舅情怀,下旨派了御医到安平王府探病。 朝中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见昭德帝这样,又开始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了。 于是,冷清多日的安平王府门口又渐渐热闹了起来,不少人打着探病的旗号来送礼,补品灵药流水似的来,将沈承君的小库房塞得满满登登。 直到三天后,沈承君的身体逐渐恢复,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几天里萧桓推了所有的公事一直陪在她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也幸好你这时候开始好转了,否则岳父回来,非要拉着我决斗不成。”萧桓开玩笑似的说道。 “爹才不会。”虽然知道萧桓说的是事实,但沈承君勉强弯着唇忍不住替父兄分辨几句。 只是看向萧桓的眼里,难掩几分内疚。 这么好的萧桓,却因为她的拖累,失去了原本该属于他的荣耀。 先前她还觉得自己不该怪他,那一世喜不喜欢自己都是萧桓的自由,可是现在一看,其实是自己对不住他。 第277章 早就不只是喜欢了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还没病够是不是?”萧桓见沈承君沉默不语,立即佯怒的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心疼又无奈:“我在父皇那里给你告了假,万寿节之前,你都不用再进宫了。免得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就把自己给折腾成这副样子。” 沈承君倏地抬眸看向萧桓,眼睛瞪得大大:“你说什么?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你当朔月是谁?”萧桓好笑的弹了沈承君的额头一下,无奈道:“即使是从我这里出去了,她也照样是爷的人,你让她替你隐瞒,也要看她敢不敢。”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事实上朔月还真就帮着沈承君隐瞒了,倒不是背叛萧桓,而是这件事很早以前通过宫内的消息网,萧桓已经知道了。 不过萧桓还是因为朔月的知情不报,狠狠处罚了她,可怜的丫头,自从跟了新主子,受罚的几率较之以往翻了两番。 “对不起……”沈承君沉默的低下头,其实她并不是想要一直瞒着萧桓的,只是这件事她不想从别人的口中说给萧桓听。 萧桓点了点头:“嗯,你的确是对不起我。” 虽然沈承君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件事是她不好,随萧 桓怎么选择,但是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你都不问我一句,就替我把自己判了刑问了罪,把自己折磨得这么憔悴,要爷这么心疼,可不就是对不起我?” 萧桓见状赶紧把人给捞回怀里,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当这是什么秘密,当你夫君的消息网有多差劲,在娶你的时候,这件事我就已经知道了。” “那时候你就知道?”沈承君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萧桓,然后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来:“所以,你接了蒋琬入府,也有这件事的关系?” 萧桓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扭开了视线:“我那时候只是有一点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沈承君往萧桓的怀里窝了窝,她想,换做是谁,应该都会觉得不甘心吧。 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不喜欢的妻子,还顺带着丢了前途。 她是理解的。 不过她理解,不等于萧大王爷就理解了,带着几分怒意的在沈承君的脸颊上咬了一口,萧桓表示很不满:“你就因为他的一句话把自己难过成这样,宁可相信他都不愿意信我么。” “当然不是。” 沈承君毫不犹豫的摇头,不是因为信萧睿胜过 萧桓,而是她太过在意上一世的那件事,将两辈子的情况混在了一起,情不自禁的对号入座。 或许是她错了,那一世是那一世,这一生是这一生,她都不是那时候的沈承君了,又何必把两辈子混作一谈呢。 想到这里,沈承君觉得心情忽然轻松了很多。 而萧桓在看到沈承君这么识相的反驳之后,脸色也由阴转晴,揽着怀里的人郑重的沉声道:“阿君,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在我心里,没有人会比你更好,你要学会相信我。” “我自是信你的。”沈承君喏喏的说了句,又忽然想起了之前庄妃的态度,仰起头问他:“母妃也知道了吗?” “母妃知不知道不重要,这是我们的事,你是我要的人,其他人的意见跟选择,你都不用去考虑。” 萧桓低头吻了吻沈承君咸涩的眼角,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什么事,你要学会第一个来问我,而不是像这回这样擅作主张,要爷心疼,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信我。” “嗯,我记住了。”沈承君在萧桓的怀里使劲的点了点头,鼻音重重:“可是……” “我需要的,我会凭着自己的本事去拿,这跟 你的存在没有任何冲突,即使有,你也值得。” 萧桓打断了沈承君的话,环着沈承君的手臂紧了紧,“难道说在你眼里,你的夫君是一个需要靠妻族的力量来达成所愿的男人?” “你当然不是。” 沈承君使劲的摇头,萧桓有萧桓的骄傲,他当然不屑于那种联姻助力,可是,即使不能成为他的助力,她也不该成为他的阻力。 萧桓看着沈承君眼泪汪汪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是在纠结,无力的叹了口气:“阿君,你需要信的,除了我对你的心意,还有你夫君的能力。” “但是……” “没有但是,傻丫头,拿出点儿你当初在大殿里当众求嫁的魄力来,放眼全华晟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胆大的女人了,就凭你这份独一无二,本王也要定了你。” “听起来感觉不像是在夸我。” 沈承君红着眼睛别别扭扭道,吸了吸鼻子,沈承君从萧桓怀里仰起头,看着萧桓,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确认:“真的,不用担心?” “不用,因为你有我。” 沈承君忽然就笑了,眼角泪花晶莹,唇畔笑意明媚,定定看着他,“萧桓,我喜欢你。” 萧桓一怔, 这句话,真的是好久没有听到过了。 曾经那个追在自己身后叫嚣纠缠的小丫头,最喜欢的就是骄傲的仰着下颌带着一脸的灿烂笑容对他说喜欢,萧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一点儿都没有其他名门闺秀的那种矜持,却明亮的如同一团火焰,永远是所有色彩中最闪亮的那一束光。 不过自从嫁给他以后,这句话她就再也没有说过了。 再到蒋琬入府,她眼中的依赖恋慕就像是被浇熄了一般,两人的角色互换,取而代之的是拒人千里的漠然,追在后面的人,自此变成了他。 此刻,听到这久违的话,语调再轻柔,都含着他曾经习惯的那种骄矜。 萧桓心中一阵狂喜,面上却故意隐忍着不显,回忆着当年两个人的相处,刻意做出一副高冷的样子,语气淡淡:“是么,可是沈小姐,本王并不喜欢你。” 沈承君愣愣的看着萧桓,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萧桓嘴里说出来的,然后就见那刚刚还如雪峰冷峻的人薄唇一勾,唇畔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低下头来轻吻落在她不知所措的双眸上,声音低哑: “本王对沈小姐,早就不只是喜欢了。” 第278章 蒋琬的交易 沈承君气恼的在萧桓胸前狠狠的锤了一下,红着眼睛,最后将自己埋进他怀里,闷闷道:“臭萧桓,我也不喜欢你了。” 就像萧桓说的,他们两人之间,早就不是喜欢了。 萧桓失笑的搂住怀里的人,眼中流转着浓浓的温情与笑意:“嗯,好,不喜欢。” 萧桓抬手擦掉沈承君眼角溢出的那一滴泪,动情的吻住了她:“但是我还是要罚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让爷的宝贝伤心。” “……” 这一夜,算得上是沈承君多日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没有困扰她的混乱梦境,也没有那些惶惶恐恐的焦虑,以至于第二天一早,沈承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早已经日上三竿。 略一动,沈承君才发觉自己手里似乎是抓着什么东西,于是有些疑惑的低头,发现竟是一件月白色的里衣,好像还是昨晚萧桓穿着的那一件。 沈承君大窘,她怎么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脱了萧桓的衣服? 守在一旁的冬夏则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解释道: “今早宫里来宣王爷入宫,王妃睡着手一直抓着王爷的衣服不放,王爷怕吵醒了你,就只好把衣服留下来了 ,王爷可真心疼王妃。” 原来如此。 沈承君脸一红,但是想到萧桓早起被自己抓着衣服不得不光着上身下床的样子,忍不住也乐了。 “王爷的禁足已经解了吗?”沈承君忽然想起萧桓似乎还没到解禁的时间,不由得问道。 冬夏点点头:“已经解了,陛下派御医过来的时候就下了解禁的口谕,不过咱们王爷爱惜王妃,这禁足解了也跟没解一样,照旧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守着您,任谁来宣都不理,这还是几天来头一次接旨入宫呢。” “就他胡来。” 沈承君听得心里甜滋滋的,但脸上还是露出一副不太赞同的表情,这罪名可大可小,要是昭德帝真把他当抗旨论了,那可怎么好。 有了昨天的沟通,沈承君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一下子就拿掉了,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 窝在房里养病好几天,屋子里一股药味儿,这会儿用完膳,沈承君便让人把门窗全都打开通风透气。 冬夏有些不赞成的摇头: “王妃还是不要了吧,最近的天气古怪得很,昨儿早上还下了雨呢,晚上忽然就落了雪,一下子降温这么多,外头街上都结了冰。您身 体刚刚恢复,还是不要被风吹到得好。” 结冰了?沈承君朝着外头瞧了眼那暗沉的天色,先是闹了雪灾,又是眼下的气节不分,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沈承君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大约还是个多雨的年景,不少地方洪涝,边境也因着华晟内部的灾患蠢蠢欲动,想要趁火打劫。 如果重复上一世的轨迹,父兄跟萧桓,都是要出征的。说起出征,沈承君皱了皱眉:“王爷今天出去的时候带了披风没有?” “带了,王妃放心吧。”朔月在旁边连忙回了句。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脆声朝着沈承君禀报道:“王妃,管家从前面传了消息过来,说是那个姓蒋的女人在门外求见,扬言要同王妃您做个交易。说是只要王妃能保住她兄长的性命,她愿意奉上一条于王妃而言至关重要的消息做交换。” 蒋琬毕竟是在王府里住过的人,府里的人对她都不陌生,只是对她的印象实在是不好,连这洒扫报信的丫头提起她时都是一脸鄙夷。 “交易?她能有什么东西能跟咱们交易的?恐怕又是她在虚张声势。你确定来的那个人是蒋琬?她要见的不是王爷 而是王妃?” 冬夏一听,立即皱着眉道。 这画风貌似不对吧,按照以往的惯例,蒋琬这个时候该是连着好几天的跪在王府门口又跪又哭,朝九晚五,试图引起王爷的关心怜爱才正常吧。 “的确是蒋琬,她也并未提起要求见王爷,只说是要找王妃来做笔交易。”报信的人很是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冬夏撇撇嘴,一脸嫌弃道:“幸好她没做梦以为王爷会怜惜她,也对,现在王爷对外卧病,亏她聪明一把,知道咱们王府是谁在做主。” “谁做主都一样,这件事没必要瞒着萧桓。”沈承君蹙眉,抬眸看向冬夏,知道她肯定是又擅自做主了,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她怎样,你只管看着就成。” 萧桓如果要插手,就不会放任她先前做了那么多,冬夏这样横插一下,反而倒像是她很小肚鸡肠似的。 “是。”冬夏有些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的又给蒋琬记了笔小黑账。 “让她进来吧,蒋琬这个时候用这种姿态找上门,说不准还真有什么倚仗。” 要不然还真就不该这么平静才对。 沈承君缓缓起身,揉了揉坐了太久有些僵硬的肩膀 :“既然人都找上门了,我们也不该就这么避着,显得我们多无情似的。” 一听说要见蒋琬,冬夏的两只眼睛立即闪亮闪亮,教训贱人什么的,就是她的最爱。 报信的人得令,连忙下去领人。 沈承君起身换了件衣服,目光往桌案那边瞥了一眼,那上面放了不少前阵子收集来的文章,因着这阵子生病,沈承君都没怎么看。 朔月从外面进来,见状上前来问:“王妃,这些东西要收下去吗?” 沈承君瞅了眼,轻轻点头:“撤下去都烧了吧,真是可惜了这些锦绣文章,蒋昌明做人不怎么样,文章倒是做得真心不赖,可惜了。” 之前那段时间,蒋昌明每做一篇文章,都会辗转交到沈承君的手上,不愧是那一世三元及第的人物,笔下生花字字珠玑,每一篇都称得上是上等佳作。 可惜,文不通性,一手锦绣工笔,却描不白内里的肮脏龌龊。 “王妃也不用替这种人可惜,您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是他们自己往死路上挤的。” 朔月见沈承君拿着那文章看了又看,忍不住劝道:“有才无德,即使功名在身,将来也是朝廷的蛀虫,害群之马。” 第279章 先小人后君子 若是蒋昌明没有被金钱跟声望迷惑了心智,被赞誉浮华了灵魂,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境地。 如果祁少爷没有想要投机取巧,动用一些阴私手段,把手里掌握的试题给宣扬出去,也不会害人害己。 如果祁夫人没有借着身份在沈家兴风作浪,害得沈二夫人差点小产,王妃也不会至此下了狠手。 所以说,这些人都是自找的。 沈承君闻言倒是笑了:“你们倒也不觉得我心黑。” 这么一锤子擂下去,伤的可不只是蒋家跟祁家,连带着不少学子都受了连累。 朔月不以为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正有识有品之士,才不会跟这些攀慕虚荣的伪君子为伍,王妃此举也算是肃清了今科举子的歪风邪气,帮他们提前除了害群之马。” “就是,”冬夏也凑过来附和,大眼睛忽闪忽闪:“依我看,陛下还应该表彰您才对呢,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 “行了行了,你们也不用给我吃宽心丸,我没那么矫情,早在做之前我就想到会有今日了。” 沈承君失笑的打断了自家贴心小丫鬟的絮叨,无论她们帮她找了多少理由,这一刀砍下来 ,总会有无辜的人被牵累,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动手原因。 不过既然做了,她就不会无病又呻吟的跑去后悔。 而且对于这些被牵连的人,她也准备了一些弥补,只不过萧桓比她动作更快了一步,抢在她前面已经做了。 想及此,沈承君眼里的笑意又添了几分。 那个家伙,做的永远比说的好。 主仆三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王妃,蒋琬带到。” 自从萧桓卧病,安平王府门外日渐冷清,如今纤细娇小的女子这么一身素服的门外一站,倒是引来了不少围观者,难得的热闹。 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蒋琬身上穿的却十分单薄,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唇都冻的有些发紫,盯着‘安平王府’牌匾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重新踏进这座大门,每走一步,蒋琬的表情便坚定一分,眼底的星光便明亮一分。 从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无数次的幻想着要重新回到这里的情景,是要满府的人卑躬屈膝的迎接她的重归,还是要踩着沈承君的脸跨过这道门槛。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自己会是以这样一种交易的姿态被人带进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受够了嫂 嫂每天在耳边哭闹拐弯抹角的咒骂,她也看够了嫂嫂娘家人的白眼跟奚落,到最后又如何,还不是求着自己要她施恩救人? 想到这里,蒋琬不由得生出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来,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她在管家的催促下踏进了阔别许久的黎华院正房。 “听说,你想要找我做笔交易?”对于蒋琬,沈承君没任何心情跟她废话,才一进门她便直接选择了开门见山。 蒋琬怔了怔,但很快就恢复了脸色,轻笑一声:“是有笔交易想要做,王妃只要能保住我兄长的性命,我自然有等价的消息可以奉上。” “可以,但前提是,你的消息,足够同你兄长的命等价。” 蒋琬低低一笑,毫不畏惧的抬头:“与我兄长的命等不等价我说不好,但它至少同王妃你的命相关,端看在王妃眼里,您的命跟我兄长的命,孰轻孰重?” “放肆!” 冬夏厉喝一声,眼底簇起熊熊火光:“大胆刁妇,竟敢拿牢里的贱民跟我家王妃相提并论,他算个什么东西,简直其心可诛,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狠狠教训!” “是!” 早就得了冬夏吩咐的一众粗壮婆子闻言立即在外面应 了声,掀开帘子便涌了进来。 蒋琬见状先是畏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脊梁狠狠挺直,毫不惧怕的迎头望向沈承君,眸光灼亮。 “慢。” 沈承君手一抬,止住了那些已经捞起蒋琬一只胳膊的人,轻嗤了一声:“你既然这么胸有成竹,那不妨说来听听,但愿说出来的话,不会让本王妃失望。” “当然不会。”蒋琬使劲甩开了拉着她的那只手,下颌轻扬: “妾身手里握着的,可是王妃遇刺幕后主使的来历,王妃应该还记得吧,当晚十分凑巧,妾身刚好与兄长在事发地点附近用膳,那些贼人刚巧就曾在隔壁的房间里密谋策划,被妾身无意中听到几句,只是当时妾身并没有想到对方要针对的人会是王妃您,所以才来不及向您示警……” “行了,解释的话就不必说了,本王妃还不至于拿这种事来找你麻烦。” 没等蒋琬说完,沈承君便有些不耐的打断了她。 “如果你是想说,幕后主使是先前借住在大理寺卿府上的那几人,那你也就不必说了。” “你知道?” 蒋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承君,刚才那抹淡定的自信立即土 崩瓦解,不甘心的尖叫出声:“你竟然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猜的,不过看你的表现,可见我猜的不错。”沈承君秀眉一挑,有些坏心的勾起唇角。 蒋琬瞪圆了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不死心道:“好,那就换一个条件!你知道当初在京郊暗杀你的人又是谁吗!” 京郊刺杀! 蒋琬果然是知情的。 沈承君微眯了眼睛。 当初在王府外蒋琬气急之下喊的那几句话就引起过她的疑心,现在看来当时的预感果然没有错。 蒋琬见沈承君意有所动,微微松了口气,开始讲起了条件:“只要王妃将我家兄长救出,事后我便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说给您听。” 沈承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声调微微上扬:“事后?” “没错,就是事后,王妃是聪明人,既然是交易,那就先小人后君子,妾身在王妃手里输过,实在没办法信任王妃。” 沈承君彻底乐了:“那我又凭什么信你呢?” 蒋琬有些着急:“我一介百姓,难道有能力反抗你么?我可以借着这个理由救出哥哥,同样的,你有能力救得出他,难道没本事再抓他一次?我没那么傻,跟你作对。” 第280章 罪有应得不能交易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沈承君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但是,我讨厌被人威胁。你如果不想说,那就请回吧。” 蒋琬有些急了:“王妃难道不想知道幕后指使了吗?她就藏在您身边,就在您看得见却想不到的地方,随时随地等着给你致命一击!” 沈承君眉头一挑,笑了:“我不怕啊,萧桓会处理好的。” 蒋琬声音一哽,气得眼睛发红,眼里的嫉妒跟愤恨挡都挡不住了。 沈承君心里舒爽极了。 想当年她辛辛苦苦主持王府,蒋琬自恃宠妾身份没事儿就爱当着她的面儿在别人跟前显摆,还总是一副幸幸福福的娇羞模样,说一些‘王爷会处理好的,全凭王爷做主’之类的话。 那时候她可是气得简直要咬碎银牙,现在风水轮流转,沈承君这才发现原来显摆恩爱是一件这么畅快的事情。 难怪那辈子蒋琬没事儿就这么来两句。 嗯,看来这种情况可以常有。 默默在心里做了这个决定,沈承君神情愉快的靠在坐在软椅上,看得站在下面的蒋琬恨不得立即冲上来撕碎了沈承君这张神采奕奕的脸。 那本该是属于她的台词,那 本该是属于她的恩宠,那本该是属于她的炫耀! 她的一切,都被眼前的这个女人给抢走了。 可是,她却不得不隐忍,勉强这个仇人面前卑躬屈膝。 蒋琬觉得自己胸口好痛,痛的耳中都开始出现回音,血脉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急速的涌动,仿佛要破开她的血管冲出来一般。 深吸了一口气,蒋琬扬起脸看向沈承君,妥协道:“好,我愿意相信你一次,只要你答应保住我父母兄长,我答应提前奉上我的诚意。” 早这样不就得了?冬夏在一旁不屑的撇撇嘴,跟她家小姐讲条件,你以为你是谁。 “第一件事,我用这次刺杀背后的主谋,换你保住我父母双亲的性命。” 蒋琬脸色有些苍白,缓缓道:“你虽然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但应该还不知道或者不确定她们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那几个人就是这一次鸾凤国派来给陛下祝寿的倾容郡主以及鸾凤神殿被大祭司贬黜的前任神使,阿琪亚。” “阿琪亚?” 虽然早就猜到了对方应该就是那个前来祝寿的鸾凤郡主,但沈承君还真没想到跟在她身边还带着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前任的神殿神使 。 既然蒋琬的消息这么有价值,沈承君自然也不会失信,点头承诺:“好,这个交易成立,我答应你,这次的事,保你父母性命无虞。” 蒋家欠沈家的,不是一条命就还得清的,她这一回也没想过一击就此要了蒋氏全族的命。 有了这件事做前科,蒋家即使有一天成功平反,也再不会有上一世的地位跟影响。 有时候,活着,要比死了难过的多。 蒋琬见沈承君答应的这么痛快,心中一喜。 得到这个秘密其实完全是侥幸,当日沈承君的车马遭到刺杀,她就站在不远处的楼上,而那些人最初的落脚点也恰好是那座酒楼。 她也曾为了讨好萧桓阅书习卷,那位倾容郡主虽然行为谨慎,身边的婢女却是个饭桶,性子冲动又谄媚无脑,从她的话里不难推断出另外那人的身份。 当时只觉得这些人冲着沈承君而来十分解气,后来才觉得有利可图,至于这些人的最终目的,那就不是她需要注意的了。 “第二件事,用之前那场刺杀的幕后真凶,换我兄长无罪释放……”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蒋琬立即又抛出第二个交易,这是她手中最大的倚仗。 她原本以为,就是拿这个来换回重新回王府的机会都有很大胜算,毕竟这关系到萧桓跟沈承君的性命,却没想到中途冒出这么大的纰漏。 她不能有一个重罪而死的兄长,否则她的出身会让她永远被压得死死的,再也翻不了身。 还有她的侄子侄女,她可以不在意凉薄的兄长,但却要在乎父母的感受,父母涕泪横流的求她保住一双侄子侄女的命,这一点她必须做到! 却不成想,她的这个条件刚提出来,沈承君就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能!他原本就是冤枉的!我不信这件事里没有你的手笔!沈承君,你既然能害他,就一定有办法救他!” 蒋琬的声音带着几分歇斯底里,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蒋小姐请慎言!”冬夏立即不满的驳斥出声。 “蒋昌明倒卖试题是九皇子殿下亲自发落的,怎么就成了我们王妃害他?他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们王妃动手?我们王妃看不惯他,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他死到连渣儿都不剩,这种脏水你还是别往我们这儿泼得好,否则,我会很怀疑蒋小姐您此次交易的诚意!” 朔月则 是在一旁帮声:“蒋小姐这么喜欢信口开河,该不会,方才那件事,也是你胡编滥造的吧?” 沈承君虽然没有开口,但从她始终上扬的唇角就看得出,两个丫头的话,甚得她心。 “你们……” 蒋琬气得不轻,她知道就是眼前这个笑意连连的女子害的她哥哥,怎么就那么巧,哥哥会忽然受人追捧,怎么就那么巧,哥哥替人写文章却成了窃取试题。 纵观全京城,不是没有蒋家以往的宿敌,但蒋家早就败落,那些人早就没了落井下石的兴趣,单单只有一个沈承君,他们一家人都得罪狠了她。 强压住心底越来越强烈的躁动,蒋琬的脸色渐渐苍白。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决定跟沈承君做交易的那一刻起,她就浑身都不对劲,尤其是现在,她每说一句话,胸口的疼痛就越加剧一分。 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沈承君恨毒了她,在这个房间里下了什么毒药,想要害她。 而她的这种表现看在沈承君跟冬夏等人的眼里,只以为她是着急蒋昌明的事,也没多在意。 “好!”蒋琬豁出去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沈承君,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 第281章 虫尸 “用这个条件换我哥哥脱离蒋家,他的罪名,不祸及家族,不殃及子女,这一点总可以做到吧?你恨得,无非是他得罪过你,那我就把他交你处置,只要不连累其他人,这样可以了吗?” 即使是一旁冷着脸的朔月,此时也不由得抬眼看向了蒋琬。 这显然不是蒋琬的临时起意,或者说,她在来做这场交易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舍弃亲生哥哥的准备。 用蒋昌明的命,平息沈承君的怒,保全其他人! 血肉相连,骨肉至亲,她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做了决定,好无情的女人! 而这个决定,肯定不是蒋琬一个人的想法,蒋家也同样是做好了牺牲一人,保全其他人的准备!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一家人都够狠! 这是一瞬间几乎所有人同时冒出的想法,前有辛丞相弃车保帅,后有蒋家人舍命自救,何其相似的两家人。 蒋琬此时却已经顾不得别人怎么想了,身体的不适让她越来越难受,也越来越肯定是沈承君对她做了什么,但又不愿意半途而废,想要尽快的达成交易离开,于是语气越发焦躁: “到底行不行,沈承君,你给句话!” 沈承君轻 哼了一声,挑眉:“好,你说。” 蒋昌明机关算尽,却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与他上辈子做的孽,也算是得到报应了。 听到沈承君的答复,蒋琬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抬眸望向沈承君: “好,一言为定,沈承君,你一定想不到,其实这京中想要你死的人,大有人在,那夜暗杀你的刺客其实你也认识。” 蒋琬一边说,一边笑,笑声越来越大,到了后来甚至有些癫狂:“沈承君,你一定想不到,哈哈,那个人啊……就是东宫……太……西……” 声音戛然而止。 蒋琬忽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沈承君。 萧桓一回王府就听说了蒋琬上门的事。 对于这个没事儿就爱蹦出来找事儿的女人,萧桓真的是觉得够了,越来越想不通当初他怎么会觉得她可怜的,竟然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大麻烦。 吩咐人将他带给沈承君的点心拿去厨房里温一下,萧桓脚下不停的来到黎华院,想要看看蒋琬这次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结果刚一进门,就让萧桓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原本坐在位置上的蒋琬忽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沈承君的方向冲了过去。 冬夏跟朔月大惊之下毫不犹豫的上前几步,想要挡在沈承君的前面。 然而,她们快,比不起蒋琬快。 就在蒋琬即将奔至沈承君身前的时候,萧桓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体快于思想,飞纵上前,将沈承君揽进了怀里,后背不计后果的直晾在了蒋琬面前。 蒋琬向前俯冲的动作被萧桓的突然出现打断,整个人都顿了顿,头僵硬的歪了歪,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萧桓这才发现蒋琬的不对劲。 站在地中央的蒋琬此时睁大了双眼,仿佛是要硬生生将眼球从眼眶里瞪出来一般面色狰狞,额头上青筋崩现,两臂向身侧平举,手指蜷缩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远远望去,就像是索命的鬼爪一般渗人,这个动作让萧桓心里一惊,下意识觉得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来人,抓刺客!”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有人大声喊道。 守在外面的暗卫们全都紧绷的身体,呼啦一下子都冲了进来。果然跟着王妃就是刺激,又到了几天一次的遇刺环节啊! 听到声响,蒋琬机械般的回过头来,眼睛直愣愣的看向门口,唇角轻轻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喉咙里咕噜噜响了几声, 紧跟着又将身体僵硬的扭向了沈承君。 “是傀儡术。”沈承君拉住萧桓的手,面色凝重。 蒋琬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很不对劲,但她却只当成是对方狗急跳墙后的反常,也不知道蒋琬这次上门,是不是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下。 府里的暗卫都知道蒋琬曾经是萧桓的女人,对蒋琬出手多少都带了几分顾忌,而平日里柔柔弱弱一阵风仿佛都能被卷走的蒋琬,此时却忽然像是神力大开一般,不管不顾的想要从包围中冲出来,目标就只有沈承君一个。 朔月跟冬夏立时夺了其中两名暗卫的兵器,纵身跃进战圈,一左一右分别朝着蒋琬出手,毫不留情。 然而,当两人的剑刺进蒋琬身体的那一霎,两人都升起一抹震惊! 声音不对! 手下兵器的触感也不对! 更诡异的是,两道伤口竟然都没有血流出来! 人受了伤怎么可能会不流血呢! “你们俩别动!其他人全都后退!”沈承君忽然想到了什么,高喊了一声,然而,还是迟了。 冬夏在沈承君喊出口的同时,已经将兵器后撤,抽离了蒋琬的身体。 随着那柄剑一同离开的,还有一道黑光,顺着剑锋离开 的轨迹,飞快的朝着冬夏的手腕射了过来! 冬夏早就被这一幕给吓得呆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早就来不及,幸好站在她身侧的朔月比她先一步反应过来,伸手用力一扯,将冬夏拉到了旁边,那道黑光扑了空,撞到了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与此同时,众人也都看清了那道黑光究竟是什么,有人忍不住直接当场吐了出来。 那哪里是什么黑光,根本就是拧成一团的通体发黑的一堆虫子! 朔月因为拉扯冬夏的关系,原本停留在蒋琬体内的那柄剑也因此移动了位置,虽然没有彻底抽离出来,但还是跟伤口之间有了缝隙。 同样的小黑虫顺着伤口沿着剑身爬了出来,朝着手柄处蔓延。 因此,朔月也不得不丢开手,拉着冬夏向后纵越到几米外。 而那黑虫似乎并不能离开寄主太久,不过片刻之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干成了虫尸,僵死掉了。 “那是什么鬼东西啊,真恶心。” 冬夏扒拉着自己的胳膊,忍不住后怕,往朔月的身边靠了靠,一脸庆幸道:“幸好你拉我一把啊,要不然即使不被这脏东西咬一口,沾到衣服上我也要恶心得吐半个月。” 第282章 互换了位置 “沾到了就不是吐那么简单了。”沈承君面沉如水,与身侧的萧桓对视了一眼。 这种东西他们可不是头一回见了。 当初在京郊城外的那个黑袍人,也曾因为萧桓的一剑爆出了大批的蛊虫,结果被沈承君先一步破解,那时候冬夏等人还都在巫术的控制中,所以才对当时那一幕没什么印象。 “啊——” 此时,蒋琬已经在剧痛之下恢复了理智,看到自己身上被戳了两个窟窿,窟窿里还在源源不断的爬出虫子,蒋琬吓得大声尖叫。 但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即使用尽了全力,那声音也小的可怜。 当她看到房间里不仅有神情防备的暗卫,还有负手而立神色冷峻的萧桓时,眼中升起一道希望的光亮,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朝着萧桓的方向蠕动。 “救我……王爷,救……救救我……” 萧桓握着沈承君的手微微收紧,薄唇抿成了一线。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蒋琬胸前的两处致命伤已经回天乏术,就单是她体内那些蛊虫,活着于蒋琬而言,比死了还要悲惨。 蒋琬现在之所以还没有气绝死掉,完全就是体内那些蛊虫的作用,说白了,她其实已经是一个活死人 了。 萧桓脚步没有动,眸光闪了几下,伸手从沈承君腰上将她的荷包摘了下来,从里面取出两根银针,手一抖,银光直没进了蒋琬咽喉。 蒋琬倏地瞪大眼睛,怎么也不相信她苦苦的哀求却换来了萧桓的无情击杀,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死在自己深深喜欢的这个男人手里。 为什么。 蒋琬的喉咙滚动了几下,嘴连续张了好几次也没有发出声音来,视线已经模糊的让她看不清萧桓的脸。 只是即使看不清,她仍旧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知道此时那人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疏冷漠然。 她曾以为,他会是自己的救赎,是她一家人的希望,哪怕他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淡然又冷漠,她也不在乎。 可是,当有一天那层坚冰为另一个人融化,那眸光为另一个人升温,她便发了疯。 萧桓,萧桓。 她目的不纯的接近,却不小心把自己的心也搭了进去,而他,直到她死,还是站在那个女人身边冷眼旁观。 蒋琬忽然惨笑出声,此生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将自己的目光从萧桓身上移开,望向了他身边的沈承君。 说不出话,但蒋琬眼里的祈求, 房里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承君站在那里,目光清冷,看着蒋琬的目光一点点涣散,那份哀求越来越卑微,动也没动。 蒋琬想在临死前求她什么,沈承君很清楚,蒋琬必死无疑,沈承君也很明白。 或许蒋琬这样可怜的样子会让旁观者动容,但她从来就都不是一个旁观人。 曾经,在荒凉孤立的黎华院里,她也曾用这样期待渴望的目光,日夜在病榻上从那扇窗里望出去,在心里祈求上苍保佑她沈家最后一脉骨血平安。 那时候的她,同样的绝望,同样的生不如死,可是她连一个肯听她说出请求的人都没有,还要经常接受蒋琬幸灾乐祸的炫耀。 蒋琬没有因为沈家的败落就放过她的弟弟,她也没有理由因为蒋琬的死就宽容她的家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她们也只是互换了位置,此时的蒋家人毕竟还活着,而那时的沈家人早就归了尘土。 昨日因,今日果,因果循环,如今,也不过是一场清算。 蒋琬努力的撑着自己最后一丝神智,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沈承君的脸,想要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首肯,可是,看不清了。 即使看得清,她 也会发现,那张脸上,除了漠然,连一丝怜悯都没有。 做不到了么。 蒋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身子,张大了嘴努力再努力的想要喊上一句,却只能无功的重新倒在地上,渐渐的,失了温度。 时间过得很慢,一点一点,地上的人已经止住了呼吸,眼睛致死都不曾闭上。 死不瞑目。 明明站了很多人的房间,此刻却安静的仿佛是地窖,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蒋琬戛然而止的生命,就像是笼罩在众人心头的一片乌云,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直到许久以后,沈承君才声音沙哑的开口:“抬出去吧,她体内有蛊虫,小心不要碰触到伤口,火葬。” 死人是无法成为蛊虫寄主的,从蒋琬呼吸停止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有黑虫子从她的伤口爬出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沈承君还是觉得火葬最安全。 暗卫中为首的一人询问的看了眼萧桓,见他并没有出言反对,一抬手,几名黑衣护卫便上前来,用布将人包裹严实后,才抬到担架上带了出去。 人带出去了,房里蛊虫的尸体还需要处理,朔月主动请缨带着人在这边收拾,让沈承君先去侧院休息,而萧桓则是 沉默的转身回了书房。 冬夏一脸担忧的跟着沈承君,一进门就面色焦急的道:“王妃,王爷这是怪你了吗?” 沈承君看了眼自己刚刚被萧桓握着的手腕没说话,此刻那里都有些微微发青了。 冬夏惊呼一声,赶紧返回主院那边去给沈承君找药膏擦。自从她家小姐嫁过来,都变得多灾多难了。 这一来一回路上听到的都是有关蒋琬在黎华院暴毙的事儿,其中也不乏有人觉得沈承君最后的冷眼旁观太过让人心寒。 冬夏气得不轻,人总是喜欢对弱者报以同情怜悯的心态,忽略掉那人以往的作为,蒋琬之前在府里的风评差得要命,就连扫地的婆子提起来都要呸上两句,可现在人死了,大家又忽然都觉得她可怜了,就跟约好了似的。 “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挑了几个说得最厉害的人狠狠教训了,冬夏才愤愤的回到偏院,脸上还挂着未消的怒意。 沈承君见状自然是要问上两句的。 冬夏立即就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全都给抖了出来,气道: “这些人变化的也太快了,前几个时辰还在骂蒋琬不知好歹呢,这会儿又都开始替她说起话来了。见风使舵,墙头草!” 第283章 东宫脱不了干系 “好啦,人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好气的,嘴张在别人脸上,爱怎么说随他们吧。” 沈承君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坐在软榻上将袖子撸了起来,露出带着一圈淤痕的手腕,在如玉般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为刺目:“过来给我上药吧。” 冬夏连忙凑过来,捧着沈承君的手,心里对萧桓越发的不满,又打心眼里不赞同沈承君的做法,一边擦药一边嘟囔道: “王妃也真是的,那个贱人死都死了,您就应付她一两句好了,现在她死不瞑目,王爷难保不觉得您心狠。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听那些小贱蹄子们说,王爷已经派了朔风亲自去料理蒋琬的后事,说是要办的体面点儿呢。” “他想做就做吧。”沈承君揉了揉有些涨疼的眉心,疲惫道。 “小姐就不着急吗?”冬夏一着急连带着口中的称呼都变了,手上的力道就没控制住,按得沈承君的手一个哆嗦。 冬夏连忙又俯下头吹了吹,才愤愤不平道:“您刚让人把蒋琬抬出去火葬,王爷就让朔风去收骨灰,这难道不是恼了您的缘故吗?” “恼什么?人烧了骨灰当然要有人收,不是朔风也会是别人,难不成就由着她挫骨 扬灰?” 沈承君奇怪的看着冬夏,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说,萧桓吩咐了人,要将她葬在咱们家的封地里了?” “那怎么可能,”冬夏的小脑袋立即摇晃成了拨浪鼓:“当然没有,她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葬在咱们王爷的封地里啊?” 沈承君懒懒的往榻上一靠,浑不在意道:“那还有什么可急的,就是走在街上看见个路人死了,也说不准要给他收个尸,何况蒋琬到底曾经也在府里住过,我看你这么急,还当是萧桓给她名分了。” 到了这一步,她已经不会矫情的去怀疑萧桓的用心,吃这种飞醋。 蒋琬毕竟是萧桓曾经下过决定要娶的女人,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他面前,还是被他亲自手刃,即使是因为当时蒋琬的情况已经无力回天,他心里还是要难过的,否则萧桓就真成了无情人了。 冬夏擦完药,半蹲在沈承君的榻边朝着她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吹气,仍旧有些不放心道:“可是话本子上说,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王妃,你就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沈承君失笑,表情无奈:“早说了要你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真的一 死就能拴住一个人的心,后宫这些年死了那么多贵人娘娘,怎么不见陛下对哪个念念不忘了?” 活着的时候手段百出都没赢得了,死了难道还会有机会逆袭? 冬夏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沈承君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样子,于是也就不反驳了。 “既然王爷派了朔去处理,蒋琬的后事咱们就不必插手了,不过,我先前答应过蒋琬的那个条件,你让人去安排安排。”想了想,沈承君又补充了一句。 “王妃是说蒋家二老的事儿?”冬夏嘟嘴不乐意道:“蒋琬临死还给您惹了这么大麻烦,干嘛要管她嘛。你瞧着吧,不出今天,外面肯定传的沸沸扬扬,指不定把您说成什么样呢。” 什么逼死侍妾啊,什么狠毒妇人啊,肯定一窝蜂的又该往她们家小姐脑袋上砸了,冬夏觉得想想就好糟心。 “我还不至于要占一个死人的便宜,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就去办吧。” 冬夏咬了咬唇,郁闷的嗯了一声,乖乖出去办事了。 当夜,萧桓回来黎华院的偏院陪沈承君用的晚膳,主院那边里已经被朔月命人里里外外的清理过,为防万一,连同着地毯家具也都更换了新的,不过 当晚两人还是歇在了偏院这边。 因着白天的事,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彼此沉默的用了晚膳,梳洗过后,早早就寝。 这还是两人在一起之后这么低气压的相处,冬夏着急的不得了,却被朔月一路强拉着离开了房间。 床榻上,两人都闭着眼睛,但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蒋琬的死来的太突然,别说是萧桓,就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教训蒋家人的沈承君,都有些措手不及。 以蒋琬的色厉内荏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去陷害别人的,她恐怕是从一开始就着了别人的道。 而那种蛊虫,萧桓也已经命人查过,应该是在特定的时间被特定的某一句话或某一件事触发,说白了,就是早早埋在蒋琬体内的定时炸弹。 沈承君记得,蒋琬的异样,似乎就出现在她开出第二个条件的时候。 那时候她觉得蒋琬的手势有些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可不就跟当日在京郊暗杀他们的那个诡异女人的样子相似? 她早就猜疑过蒋琬是先前那场刺杀的知情人,现在看来,对方或许是早就有所预谋,所以给蒋琬下蛊的人,应该跟当日京郊城外对她跟萧桓下手的幕后指使是同 一个。 夜越来越深,沈承君心里有事睡不着,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然后身子就被揽进了她熟悉的怀抱。 “还不睡么。”沈承君自然而然的在萧桓的怀里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闷声道。 “嗯,睡不着,你身子才好,别熬夜。” 萧桓安抚的拍了拍沈承君的后背,想了想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手下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温声道:“今天的事,吓着你了吧?” “没,就是有点意外。” 沈承君摇了摇头,蒋琬就这么死了,她到现在还有点儿不大相信,至于萧桓的反应,如果是放在那一世,沈承君肯定会以为他在生气,而这一世两人两心相知,注定要少掉很多误会。 萧桓生气?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想起蒋琬死前那一幕,萧桓在心里不舒服之余,更多的是后怕。 那些蛊虫无孔不入,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沈承君会不会躲不开蒋琬的冲撞?那会不会落得跟蒋琬一样? 只单单是想,萧桓就觉得整颗心都要被揪起来了。 “蒋琬虽然最后没把幕后主使说出来,但是,东宫是铁定脱不开干系了,无论是否可信,存一份小心还是有必要的。” 第284章 所图不小 蒋琬历来恨毒了沈承君,她的话能不能全信还有待考究,不过萧桓觉得可信度应该不小,否则也不会触发到蛊虫,连命都绝了。 将怀里的人又紧了紧,萧桓忽然感觉到鼻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垂眸一看,便看到了沈承君露在衣袖外面的半截皓腕。 “我伤到你了?”萧桓立即将沈承君的手抓过来小心翼翼的查看。 凌墨的药从来都是有质量保障的,此时沈承君的手腕早就好的七七八八,看不出什么痕迹了,但萧桓还是忍不住一脸自责。 他当时也没注意到,这药膏沐浴后还残留了这么浓的味道,可见当时肯定挺严重的。 萧桓心疼的把沈承君的手拉到唇边,轻轻的吻了吻,一脸歉意道:“对不起。” “没事,你心里不舒服,我明白的。” 沈承君红着脸把手往回抽,结果萧桓握着不肯放,她就只好撇过脸转移话题:“就快要到万寿节了,估计最迟后天,各国使臣就要入京了吧?” 萧桓哼了一声,仔仔细细把沈承君的手瞧了一遍,才道:“没那么快,那些人烧了大理寺卿府故意搞出一场刺杀出来,想进京,哪那么容易。” 沈承君一 怔:“可是爹爹跟哥哥不是已经过去迎接了吗?”那些人的死活她才不在意,可别连累了她家人就成。 萧桓失笑的点了点沈承君的脑袋,无奈道:“放心,岳父跟大哥去接的是青岚国的使臣,鸾凤那边是由辛默负责的。” 辛丞相?那她就懒得操心了。 沈承君坏心眼儿的想笑,辛默之前挂着准太子岳父的名头横行朝野,如今这个烫手山芋落在他怀里,绝对够他吃一壶的。 想到辛默,自然忘不了忽然失踪了的辛玖语,按照朔月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辛玖语此刻不在丞相府无疑。 说来也真是怪,辛夫人死一场没两天就给丢了,辛玖语莫名其妙疯一阵也这么跑了,这一家人是想学什么上天遁地术么,活的死的全都神出鬼没的要闹哪样。 萧桓对此不以为意,“左右没出了京都地界儿,朔风已经派了人去查,辛默那老东西这些年行为越发可疑,既然断了他一支香火让他学不到乖,那就连炉子一起都给他端了。” “……”沈承君默,这话怎么听着觉得怪怪的。 “到时候你一定要离那个鸾凤郡主远一点,知道么,那地方的人都邪门得很。”萧桓 摸着沈承君的脑袋嘱咐道。 “知道,按照蒋琬说的,她身边跟着的那个人还是什么神殿神使,恐怕这次鸾凤国忽然来访所图不小,我自然不会去触这个眉头。” 沈承君闷在萧桓的怀里点了点脑袋,经过这几次的事,不论鸾凤是不是母亲的故国,她对那个地方都没有半分好感。 不过那个神使究竟什么来头,她貌似可以向瑶姬打听打听。 想了想,沈承君又加了一句:“只要她不主动来招惹我。” “她不敢。”萧桓亲了亲沈承君的发顶,黑暗中漆暗的双眸里闪过阴鸷的厉光。 一夜就这样过去,沈承君在第二天才收到瑶姬的回信,蒋琬事情一出,她就将经过写在了纸上让朔月送去定国公府带给瑶姬,鸾凤巫蛊盛行,要问就要问行家。 结果就这么千呼万唤送过来的信笺,上面瑶姬除了解释了阿琪亚曾经在神殿身份显赫,后来因为冲撞女皇被强行驱逐以外,就只写了四个字。 稍安勿躁。 躁个鬼啊? 沈承君对这个回答真是哭笑不得,来送信的人是瑶姬的贴身婢女珠珠,据她讲,瑶姬这阵子出奇的忙。 万寿节瑶姬是钦定的当众献舞,沈 承君想了想,决定将问题留在宫宴空隙的时候问,反正也没两天了。 蒋琬的死并没有如冬夏担心的那般掀起什么大风波,就好像她这个人一般,化作了一片尘埃,走的悄无声息。 这倒是出乎沈承君意料,想来大约是幕后人不在京城或是怕暴露的关系,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去了,众人听说的也只是蒋家之前那个被安平王妃高价遣归的侍妾在家中得急病死了,这个消息相比各国使臣相继进京的大场面,实在不值得一提,也就随风散了。 而在众多使节之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鸾凤的这一支,每每提及,众人都会想到她们进京时的狼狈样儿,说好的什么凤鸾郡主绝色美人,风光霁月容华倾城,那些开场,统统没有! 你见过破衣烂衫灰头土脸冲进京都大门的使节队伍么?没有?那你肯定不是本地哒! 鸾凤使臣才一进京就在京都里火了,那些风风光光被迎进京都的他国使臣在不走寻常路的鸾凤队伍面前,那简直就是弱爆了。 各国使节齐聚华晟,萧桓也越来越忙,沈家父子护送青岚使臣入京之后就听说了沈承君生病的事儿,急忙忙的 把人往驿馆里一送,连家都没回就第一时间匆匆过来王府看她。 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个面容憔悴苍白的小丫头,结果自家闺女还是那么粉嫩嫩红润润,好像又胖了一丢丢。 沈家父子全都松了口气。 沈承君看到父兄当然高兴,一边抱怨他们瘦了累了,一边撒娇自己苦了累了可怜了。 沈家父子自然少不了哄哄逗逗,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气氛好得不得了,就是在提起萧桓的时候,沈家父子的表情露出了几分怪异。 这么点儿异样自然是逃不过沈承君的眼睛,娇气闺女立即就虎着脸不乐意了。 “爹爹跟哥哥有话直说就是了,这么吞吞吐吐的,难不成是有什么事存心瞒着我?难道是你女婿在外头沾花惹草了?” “胡说!”沈戎眼睛一瞪,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训道:“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瞧瞧你,被萧桓给惯的越来越不成样子。”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沈戎眼里的笑意浓得化不开,自家丫头过得好,他比啥都开心。 “那你们刚才那是什么表情啊?”沈承君一丢丢都不怕的回嘴:“说起话来遮遮掩掩的,眼神也虚得很。也不能怪我多想吧。” 第285章 使臣来访 “说起来这件事倒还真跟萧桓有些关系。”沈承逸闻言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往后靠在椅子上故作神秘道:“你猜,青岚过这次派来给陛下贺寿的使臣是谁?” 沈承君翻了个大白眼:“我怎么会知道是哪个啊,你当我跟爹爹和你一样要做大将军啊,谁爱关心那些没用的啊,如果不是萧桓曾经力挫过青岚的大军,我连青岚是哪根葱都不知……” 沈承君忽然声音一顿,眼睛倏地瞪得大大的瞅着自家老哥,声调抬高:“难道是那个、是那个……” “没错!”沈承逸动作夸张的点头,抚掌哈哈大笑:“恭喜你猜对了,就是你家夫君当年力挫的那个死敌,青岚的六皇子洛祁!怎么样,惊喜了吧。” 惊喜个鬼啊! 沈承君狠狠的瞪着自家哥哥,当年跟青岚国一战,两方势均力敌,萧桓虽然最后险胜,也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他身边的朔日和朔明两个近卫就是在那时候战死的。 当然,青岚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经那一役,青岚国力大损,青岚护国将军,也就是六皇子洛祁的授业恩师也折在了那场战役中,洛祁当场便立誓此生跟萧桓不死 不休。 如今这个时候,那死敌忽然跑过来祝寿是要闹什么鬼。 对了,萧桓今天就在驿馆那边,该不会好巧不巧的撞上了吧? “那萧桓现在……”一边想,沈承君一边询问的看向自家老爹,对于那个幸灾乐祸的哥哥,自动无视。 “遇上了?” “咳咳……”沈戎尴尬的咳了一声,在自家闺女期盼的晶亮小眼神里点了点头:“啊。” “啊?” 啊什么啊呀,沈承君忍不住炸毛了:“你们明知道萧桓跟那个什么鬼皇子不和,怎么也不拦着点儿啊?就这么把萧桓一个人丢在那儿了,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哎你个臭丫头,不教训是真不行了啊!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古人诚不欺我。” 沈承逸气得都笑了,起身快步走到沈承君面前,抬手毫不客气的给她来了个爆栗:“你眼里就全是你相公了是吧?是谁莫名其妙病得要死要活了?爹跟我日夜兼程往回赶,回来连家都没回就急着过来看你了,你还抱怨这抱怨那的,你能不能长点儿心啊?” 这回连沈戎都不站在沈承君这边了,哼了一声也不怎么乐意的把头扭到了一边儿。 沈承君:“……” 好吧,好像的确是她说错话了。 “我也是着急了嘛。”沈承君忍不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越过沈承逸直接走到沈戎跟前,小心翼翼的趴到沈戎膝盖上,仰着脸讨好:“爹,女儿可想你了。” 噗。 沈承逸实在没忍住,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乖乖,你演戏也走点儿心成不,这么浮夸的样子,糊弄谁呢你。 沈戎哼了一声,低下头来瞧着自家闺女亮晶晶的小眼神儿,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衣摆小心翼翼的晃,就差背后多生出一条尾巴来摇了。 沈戎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办法,这丫头自小就知道怎么让他心软,眼巴巴的就等着他投降,大手摆了摆:“行了行了,下不为例,赶紧起来吧,地上凉,别再病了。” “爹爹最好了。”沈承君立即眉开眼笑,还不忘回头给沈承逸丢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儿。 沈承逸:“……” 他就说他不是亲生的吧,这么强烈的差别待遇,嗯,忽然好想娘亲。 沈家父子在王府停的时间并不长,两人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这会儿看到自家宝贝完好无恙,心里的担忧放下了,也就 踏踏实实的回去了。 临走前沈承君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关于和顺公主当年与昭德帝的约定,得到的结论是,沈家父子对此事的确并不知情。 也对,假如父兄知道,当初也不会放任她追着萧桓到处跑了。 沈承君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虽然没问出个理由来,但至少没有影响到她跟萧桓在一起,也挺好的。 沈家人走了没多久,萧桓就回了府。 沈承君试图从这位爷脸上找出点儿情绪来,结果人家该干啥干啥,如果不是随行的朔风一直释放着低气压,沈承君估计都要以为这次见面对他们没啥影响了。 今年是昭德帝的整寿,又来了这么多使臣道贺,万寿节肯定是要大办的,几天前就有人请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祈祷国运长隆。 因着旧时也有过这样的先例,昭德帝大笔一挥,准了,下诏“奉天时减降天下囚徒”。 因此上,牢中因证据不足尚未能定案的蒋昌明也受了恩旨,在万寿节当日被放回了家里,不过,人是回来了,参加科考的资格却被终身剥夺了。 这对于只会读书的蒋昌明来说,无疑也是个不小的打击,妻族那边原本还指 望着蒋昌明能出人头地,眼见着希望落了空,免不了对他夫妻冷言冷语。 于是,蒋昌明一回到家里就病倒了,倒也没分出心思来问问他妹妹蒋琬去哪儿了。 宫里面这些天为了准备这场隆重宫宴可算是忙翻了天,力求在万寿节这一天绝无错漏,安排的节目也都追求大气沉稳,就等着宫宴当天向各国使节展示他大国雄风。 日子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万寿节的这一天。 宫宴安排在了晚上,身为子女,沈承君却要一大早收拾妥当,陪着萧桓先入宫去给昭德帝请安。 昭德帝红光满面的坐在首位上,身侧一左一右坐着皇后与庄妃,一见到沈承君进来,脸上的笑意便扬起。 两人说了几句吉祥话,磕了头,昭德帝便把沈承君招到了近前,含笑道:“瞧着气色还好,前阵子听说你病了?” 沈承君低眉顺眼:“多谢父皇关系,承君只是不小心着凉,已经好了。” 昭德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旁的闵后银牙紧咬,敛下的眼眸里闪过浓浓的不甘,众皇子都来请安,就唯独老三这一家被昭德帝特意叫过来说话,庄妃在那边笑意盈盈,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 第286章 没用的废物 有什么好得瑟了,不过是靠了儿媳妇的关系。你儿子不受陛下待见,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儿! 在萧桓之后,六皇子也带着六皇子妃抱着嫡子来给昭德帝拜寿,常言道隔辈亲,昭德帝虽然不怎么待见六儿子,但对孙子还是很喜欢的。 见了孙子,自然也就把沈承君这俩人给丢在一边了。 萧桓先前在禁足,庄妃这会儿看到他免不了多问些话,沈承君作陪了一会儿,便推说想去御花园那边走走,带着朔月先一步从大殿里退了出来。 从进门起,沈承君就能感觉到萧睿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如果再待下去,沈承君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 此时各宫主子要么在大殿里给昭德帝祝寿,要么在自己宫里研究着今晚如何艳压群芳,御花园此时倒是空空荡荡的,没见什么人来。 如今天气转暖,御花园内生机一片,青葱嫩绿中点缀着枝头待放的花苞,让人瞧着十分讨喜。 沈承君带着朔月一路走一路看,心情也渐渐好了很多。走着走着,感觉不远处就有谈话声隐约传过来。 沈承君黑了黑脸,心情好的时候最怕遇到两个糟心的人,正打算悄无声息的来,偷 偷摸摸的走,结果还没等转身呢,就听到了一道上扬的声音:“大姐姐!” 我真想管你叫大姐姐。 沈承君默默地在心里腹诽了一遍,表情含笑的朝着几人方向走:“冯侧妃,琪妹妹,好巧,你们也来御花园里赏花啊。” 从进宫之前就猜着会碰到冯瑶跟沈承琪,但是没想到这次碰到了除了她们,还有另一位不速之客。 青衣锦袍,华缎玉冠,联系到参加宫宴的人的名单,沈承君在心里大致有了猜测。 只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站在两人对面,眼角微微上挑,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假山石上,也转头打量着望过来,薄薄的唇角微掀,一双桃花眼眸光流转含笑:“这位是?” “这是妾身族中的长姐,如今的安平王妃。” 没等冯瑶开口,沈承琪便先一步道,一边说一边悄悄的抬眸去偷看眼前的男子,脸色绯红,这个人可真好看啊。 沈承君微微蹙眉,知道沈承琪这花痴病是又犯了,也不分分时间地点,真想一巴掌给她扇清醒了。 那人一听沈承君的名号,唇畔的笑容一僵,望向沈承君的眼里又多了几分审视:“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安平王妃?萧桓的女人?” 合着 自己的名声够响咯? 沈承君冷笑一声,刚才若是还不肯定,那此时这人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拿了袖子里的巾帕,沈承君挡住自己的半边脸,做了个标准的福礼。 “六皇子安。” 那人一怔,随即饶有兴趣的勾起唇,挑眉道:“你认得本殿下?” 紧跟着又喔了一声,目光扫过沈承君身后的朔月。 沈承君淡淡开口:“不认得,但是据我所知,这次来道贺的使节里,就只有青岚的使臣是一位皇子,殿下身上的绶带足以证明身份。” 显然这个六皇子是认得朔月的,沈承君感觉得到,朔月自从青岚六皇子出现,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洛祁轻笑了一声,算是接受了沈承君的这个理由,见沈承君垂着眸侧脸被遮住,不由得挑眉: “安平王妃倒是跟传言中的个性不太一样,本殿下来之前还以为,该是个性情爽利的女子,却不成想王妃会连面都不肯一见,这样的王妃,是如何做出金殿求旨的魄力的呢。” “本王妃之前也曾听闻,青岚民风严谨,对女子的要求尤为严苛,闺中女子不得出门,府中妇人不能见外男,本王妃此举,是在尊重阁下的规矩。” “ 是么,”洛祁慢悠悠的说了一句,似笑非笑的目光懒懒的扫过另外两个人:“如此,甚好。” 冯瑶与沈承琪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难堪。 沈承君这么一挡一解释,倒反而显得她们不知礼数胡乱抛头露面了。 尤其是沈承琪,看着沈承君的目光里都带了刺,恨不能立即戳死她。 抢了她的王爷还不算,还害得她在青岚的六皇子面前出丑,她跟这个堂姐一定是八字相冲。 如果沈承君知道沈承琪此刻心中所想,一定会大呼姑娘病的不轻,连个侍妾都是歪打误撞偏得的,怎么萧桓就成了你的了。 “有意思。”洛祁低笑了一声,动作散漫的直起了身子:“既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扰各位赏花的雅兴了,先行一步,告辞。” 说罢,洛祁转身带着随侍的小太监摇摇晃晃的朝着正殿那边走了。 冯瑶看了眼身边瞧着洛祁背影都瞧直了眼睛的沈承琪,眼里闪过一丝嫌弃,转头笑望着沈承君道:“刚才我与沈侍妾过来时见那边的花已经有开的了,王妃可要过去转转?” “不了,逛了半天我也乏了,刚才就是准备回去的,王爷还在殿里等我。”沈承君摇了摇头拒绝。 冯瑶也 不多留,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目送着沈承君离开。 “娘娘,这……”沈承君才一走,沈承琪便开了口,红着眼圈一脸自责道:“都是妾身不好,妾身不得大姐姐喜欢,连累了娘娘也要因妾身受累。” 冯瑶冷笑了一下,抬眼望向沈承琪委委屈屈的脸蛋,面露不屑:“行了,收起你那点儿把戏,难怪当年她那么惨的时候都能弄死你,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沈承琪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冯瑶,这回的懵懂倒是真的,因为她真的听不懂冯瑶的话。 冯瑶也懒得跟她解释,甩开沈承琪抓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了沈承琪一个,在原地又恨又怒。 另一边萧桓同庄妃说完话,不放心沈承君自己出去这么久,刚一出殿门,就见到沈承君带着朔月回来的身影,立即迎了上来。 “距离宫宴的时辰还早,是想要回府还是去母妃的殿里歇歇?”萧桓上下打量了沈承君一番,问道。 沈承君想了想,如果按她的心意来,应该是选后者的,一来一回歇不了多久都耽搁在路上了,但是瞧了眼身后的朔月,沈承君还是觉得前者比较靠谱:“还是回府吧,晚些再过来。” 第287章 寿宴 朔月等人与朔明、朔日自小就跟着萧桓,情同手足,眼见着仇人在前却不能报仇的这种苦闷,沈承君再清楚不过了,之前光想着朔月比冬夏性子沉稳,竟忘了这一茬,还是回去把人调换回来比较好吧。 朔月哪能看不出沈承君的意思,脸上浮出一丝愧疚,连忙道:“王妃不必顾忌属下,来之前属下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方才那人出现的太突然了,才会一时失控,您放心,晚上的宫宴一定没问题的。” 萧桓要是这还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那就真成了傻的了,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你见到洛祁了?” “嗯。”沈承君点了点头,四下看了一周,这里显然不是能说话的好地方,“先回府吧,回去再说。” 朔月知道沈承君这是铁了心不想要自己参加晚宴,咬了咬唇,不再反驳。 萧桓沉着脸嗯了一声,带着两人出宫。 一路上,萧桓都继续释放低气压,直到沈承君将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说到她用帕子遮了半边脸的时候,萧桓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沈承君瞧着总算是雨过天晴的萧桓,好笑又好气,真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两人回府歇了 半天,午膳后重新又换了衣服,晚宴的时候可以不穿王妃固定的厚重礼服,沈承君就选了件颜色清丽的衣服换上,朔月留下来看家,冬夏顶替了她跟着一同进宫。 夜幕降临,万寿宫宴拉开了序幕。 荣和殿内,轻歌曼舞,鼓乐奏鸣,一副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昭德帝还没到,一众大臣到了差不多来齐了,今日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携家眷进宫祝寿,后宫嫔妃也都会出席,较之新年的宫宴排场要大得多。 家眷与重臣分在两席,按照品介一字儿往下排开,沈承君早早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皇室待遇自然跟朝臣不同,她是要跟萧桓同席的。 沈家父子此时也已经到了,隔着几米外朝着沈承君这边点了点头。 沈承君四下观望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坐在女眷之中的路绮霜,这丫头再怎么藏在人堆儿里,也是引人注目的主儿,因着她还没有成亲,外使来访她还不能正大光明坐到萧慎身边去。 六皇子妃倒是离她坐得很近,怀里抱着娇儿逗弄,小孩子已经较几个月前长开了不少,白白嫩嫩的,十分惹人疼爱。六皇子妃见沈承君此 刻四下望,便回了她一个友善的目光。 不多时,昭德帝带着皇后等人的銮驾也到了。 随着太监的唱诺,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昭德帝春风满面的大步走进来,也是隆重出席,想来对自己这个寿辰重视的很。 跟在他身侧的闵后更是华服加身,头顶凤冠,服绣凤纹,庄重的程度跟要去祭天有一拼。仿佛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皇后似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看着都觉得沉。 沈承君坐的位置离昭德帝很近,能很清楚的看到昭德帝满意弯起的唇角,随着太监的一声唱诺,各国使臣纷纷入场。 沈承君原本无聊的心思立即就收住了,目光炯炯的看向殿门处,想要看清楚那个传说中的倾容郡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几次三番的想要害她。 然而,不知道是唱诺的人出了错,还是殿外的侍卫们不用心,沈承君原本一门心思的好奇那个倾容郡主,结果千呼万唤从外面第一个走进来的,却是今日在御花园里见过一面的青岚六皇子洛祁! 而沈承君这样直愣愣投过去的目光,恰好就跟洛祁含笑望过来的眸光撞在了一起! 沈承君一惊之下赶紧垂下头去,而 洛祁也是愣了愣,却没有将视线收回,而是一直望着沈承君的方向,眸光轻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桓冷着脸坐在一旁,心里压不住的杀意直往上蹿,那个家伙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看他的女人,活腻了吗。 洛祁对萧桓快要杀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大大方方的给昭德帝祝了寿送了礼,在礼官的指引下就坐,期间仍旧不忘往沈承君的方向瞧上几眼,看的萧桓更加火大。 要不是在场的人太多,他真想把自家媳妇给按进怀里去,让谁都看不着望不见。 因着这一个插曲的关系,沈承君在洛祁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下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脖领子里,也就因此错过了随后进场的那个鸾凤的倾容郡主。 等她反应过来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倾容郡主已经越过了她的面前,开始朝着昭德帝行礼祝寿了。 不过好在使节的位置都安排在了皇子的对面,这会儿看不着还有机会补,只是沈承君的想法很好,等她发现对面的座位安排后,感觉就不那么美妙了。 倾容郡主身侧坐着的正巧就是青岚的六皇子,这一补就免不了要跟洛祁的目光撞上,沈承君郁闷的不行 ,最后也就懒得看了,不怎么高兴的低头扒拉着眼前的水果。 邻国的使臣一一拜寿完毕,礼部的人照例说了一大堆的吉利话,把昭德帝捧得功在千秋,德行天下,差不多就是千古明君的第一人。 紧接着昭德帝也简单说了几句,宫宴便开始了。 由众位皇子带头,大家分别上前献礼说说吉祥话儿,礼物左不过什么金玉细琢的雕刻啊,意头应景的巧妙山石啊,传承百年的名画古籍。 最先上前献寿的自然是皇子中地位最高的太子萧睿,与辛玖语的婚约一拖再拖,冯瑶是侧妃资历不够,所以就只有他一个人上前祝寿。 想到辛玖语,沈承君的目光在场内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辛玖语的身影。 “辛玖语以重孝在身不宜面圣为由,推辞了这次宫宴。”见沈承君往辛默那边看,萧桓在她耳边轻声解释了一句。 这倒是给辛玖语的失踪找了一个好借口。 “安平王爷、王妃近前献礼!”沈承君正要说话,上边太子的祝寿就已经结束,太监继续唱诺。 萧桓缓缓起身,还不忘伸出手来扶了一把他身侧的沈承君,体贴入微的样子看得后宫其他妃嫔一阵羡慕。 第288章 与谁长得像 安平王爷跟安平王妃的感情可真好啊。 庄妃坐在上头瞧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温柔乡,英雄冢,她这个儿子算是栽进去了,这一点倒是肖似他爹,心里认准了一个,其他人再怎么优秀,也都再入不得眼了。 可是…… 庄妃转眸复杂了看了眼昭德帝,敛下了眸中的晦涩。 给昭德帝的寿礼是很早以前就准备好的,整块的深海曜石雕琢的一整副锦绣山河图,上面的画出自萧桓的手笔,请了能工巧匠日夜精雕细琢而成,一出场,自然艳惊四座。 昭德帝自然十分喜欢,当场就命人摆到自己的御书房里去,顺带着还给了庄妃一个满意的笑容。 闵后在一旁嫉妒的红了眼,沈承君有和顺公主的全部陪嫁在身,再加上萧桓本身的封地也富得流油,这两人加在一起说一句富可敌国都不为过,跟他们拼身家,放眼全京都也没人做得到!庄妃仗着自己的肚子能耐,一次次的抢她风头,简直气死她了! 有了萧桓跟沈承君的珠玉在前,其他人的贺礼虽然也一样价值连城,但就没那么出彩了。 献礼之后,歌舞继续,第一个上场的就是之前艳压群芳的 瑶姬姑娘,自从上次新年宫宴上一舞倾城,瑶姬也算是名动京城,再加上定国公府的庇护,据说请她入府一舞至少要提前一个月预约,不少人以能请到瑶姬献舞为荣,如今她也是个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不过沈承君此时是真的懒得管那些人怎么想了,因为她此刻被两道一直锁在她身上的目光烦的想要杀人了。 看,看,看!看什么看!你也看!他也看!你们把本王妃当成珍禽园的孔雀了吗?看个鬼啊看! 沈承君就要被这俩人给气死了。 洛祁你有毛病吧?我认得你是谁吗你看看看!萧睿你病没好利索吧?你准未婚妻失踪这么久没着落,你能干点儿正事儿不? 沈承君把面前的糕点当成这俩病人的脑袋,用筷子使劲的戳戳戳,戳得稀巴烂,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郁闷,不开心,遇到俩疯子! “乖,不气。”萧桓握住了沈承君使劲作妖的手,声音低沉的说道。 站在俩人身后的冬夏忍不住一个哆嗦,王爷您这句话还是先对着自己说两遍吧,您那目光那语气,冷得都可以把人冻成冰块了好么。 对面的青岚国使臣也不好过,自家皇子就 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媳妇瞅,这叫什么事儿啊。 青岚使臣故意咳嗽了好几声都没有效果,终于忍不住凑到洛祁的耳边小声劝道:“殿下,您看看上面的舞蹈,那舞姬跳的其实挺不错的。” “嗯?”洛祁移开视线漫不经心的往高台上瞄了一眼,点点头道:“还勉强凑合。”说完,头一扭,继续往沈承君那边看。 青岚使臣:“……”他忽然好想揍人怎么办。 “殿下,这位安平王妃据说十分得安平王爷的喜欢,为了她,不惜清理了王府后院,还得罪了不少京中勋贵。” 为了将自家殿下的感情扼杀在萌芽,使臣大人想了想,决定夸大一些来形容,其实他也没撒谎,安平王爷的确为了王妃清理了内院,虽然这个所谓的内院,就只有那么一个女人而已。 “是么,那他的眼光还算不错。”洛祁闻言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眼睛依旧没变方向。 使臣彻底疯了,就差揪着自家皇子的脖领子叫唤了,一咬牙继续道:“殿下,这安平王妃如今已为人妇,这里毕竟不是咱们青岚,由不得您胡闹乱来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胡想什么呢,难 道本殿下在青岚的时候胡闹乱来过吗?” 这回洛祁总算是彻底听明白了自家跟班含沙射影的说的是啥了,抬手一个爆栗就拍了过去,沉了脸色:“本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去肖想一个有夫之妇?你的脑子被马给踢傻了吧?” 说得好像他以前多么不着调似的。 护卫长也很委屈,明明就是你一直盯着人家的媳妇不放的好嘛,你没看不仅对面的安平王爷变了脸色,连上面的华晟皇帝都对你换了脸孔了,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啊。 而且那边的也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比得上的好么,战神萧桓的女人啊,说心里话,皇子殿下你要是真能挖了萧桓的墙角,那肯定是会受到全国百姓的一致仰慕崇拜的! 唔,不好不好,作为一个忠君爱国、正直善良并且十分有原则的臣子,他是绝对不可以有那种想法的。 在自家使臣无限怨念的眼光里,洛祁总算是把关注彻底的收了回来,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瞧着他那纠结的样子,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本殿下看她,那是因为觉得她有些面善,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 来,嗯,估计多看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眼瞧着洛祁这是又要把目光转过去的节奏,青岚使臣赶紧赔笑道:“许是殿下记错了吧,安平王妃是华晟和顺长公主的女儿,自小就长在华晟京城,是绝对绝对没有机会与殿下见面的。” “所以才觉得奇怪啊,明明就觉得好熟悉,可又偏偏不太可能。” 洛祁烦躁的挠了挠脑袋,忽然眼睛一亮,拍手激动道:“哦,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觉得这么眼熟,那女人长得跟我皇祖父密室里的那幅画像至少有六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对,就是眼睛,她刚才往这边看过来的眼睛!” “殿下,这怎么可能,属下虽然没见过先皇密室里的画像,但也耳闻过先皇为了缅怀丽太妃,在密室里挂了满满一间房的密室,这华晟的王妃,怎么会跟咱们太妃长得像呢。”使臣哭笑不得的在旁边低劝。 先皇一生钟情丽太妃,丽太妃病逝后心灰意冷之下干脆传位给了陛下,自己做起了太上皇,六皇子自小跟在太上皇身边,对那画像再熟悉不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熟悉了,以至于现在看花了眼,瞧谁都觉得长得像了。 第289章 瑶姬说谎 “殿下,要说像,也该是对面鸾凤那边的郡主比较像才对,微臣听说,丽太妃身上有一半的鸾凤血脉,算起来,跟这位倾容郡主还有那么点儿血亲关系。” 使臣顶着一脑门子的汗小声道:“至于华晟的这位王妃,华晟国历来瞧不上鸾凤,几代以内都没有过联姻,是不可能有什么关系的。” “可本殿下就是觉得像啊,而且还不止一点点。” 洛祁撇撇嘴,又扭头看了眼跟自己邻桌的倾容郡主,只一眼就立即收回了目光,“就她?还跟我皇祖母有亲戚?难看死了,一点儿都不像!丑八怪!” 使臣呵呵的干笑了两声,有这么一个任性的主子,他真的好心累啊。 “啧,这舞跳得可真烂。”洛祁完成了对沈承君的考究,这会儿总算是正眼瞧了下上面的舞蹈,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一脸嫌弃:“就这水平也拿出来现,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还说什么华晟地茂物华、人杰地灵,这跳的还没有本殿下宫里的人跳得好……” 青岚使臣恨不能一把捂住自家皇子殿下的嘴,虽然他也觉得他们主子说得这是实话,可是你现在在人家的底盘 上,这么诚实容易挨揍的你知道吗? 在场会有这个想法的人可不止洛祁一个,对面的沈承君也同样蹙着眉面露不解的看着高台。 “王妃之前同朔月都说瑶姬的舞好看,陛下还让她在宫宴上独挑大梁,可这表现也太差强人意了。” 冬夏,面露失望,在沈承君的身后压低了声音嘟囔道。 沈承君回头警告的看了眼口无遮拦的丫头一眼,心里的疑惑也在不断扩大。 她不止一次看过瑶姬跳舞,虽然不是什么绝世舞姿,但瑶姬的水平也该远不止于此才对,可今天这种大日子里,怎么就发挥这么失常呢。 在宾客中扫了一圈,仅仅只有少数的几个大臣及亲眷,还有上面坐着的几个妃嫔露出以往那种痴迷的神色来,大多数人都表现的神智清明,并没有被上面的舞迷惑。 显然瑶姬不是没有使用幻术,只不过这次的效果并不算好。 太奇怪了。难道是因为对面坐着鸾凤国的人,所以瑶姬心有顾忌的关系? 是了,蒋琬说过,那位倾容郡主是带着鸾凤的什么前任神使来的,据说神殿跟朝廷一体,冥血却是历来与朝廷作对,两边势同水火。 沈 承君下意识的看了眼对面的人,那位倾容郡主当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一个,此时她也看着台上的瑶姬,脸上挂着几分笑意,唇畔衔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而倾容郡主身后站着的侍女低眉顺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殿来的那一个。 仿佛是感觉到了沈承君的目光,倾容郡主忽然转过头来,朝着沈承君看了一眼便倨傲的扬起下巴,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来。 沈承君也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这位倾容郡主前些日子偷进京城没两天就派人暗杀她,敌意已明,她倒还真担心这一位对她和和气气,能这么毫不掩饰的针对,反而好应付的多。 坐在她身旁的萧桓眸中冰寒一闪而逝,上来就敢挑衅他的女人,看来几天前给那个女人的教训还不够。 不多时,台上的鼓乐停了下来,瑶姬一舞完毕,恭恭敬敬的留在台上给昭德帝拜寿,下边那些被迷惑的人们掌声雷动,没受影响的都露出几分失望。 昭德帝抱着小皇孙笑容满面,大手一挥,响亮的一声“赏!”,显然他今夜的心情不错。 台上的瑶姬谢恩之后起身,目光复杂的看了倾容郡主一眼,两人 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了一下,仅仅是一个瞬间,瑶姬便低垂下了眸子,转身随着人领赏去了。 沈承君的注意力始终都在这两人身上,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短暂的目光相撞,两人的互动虽然短,但也绝不会像瑶姬先前说的那样,两人互不相识。 所以,瑶姬是在说谎。 可是,瑶姬何必要说这种只要见了面就会被拆穿的谎话呢?太奇怪了。 沈承君强忍着不去看瑶姬离开的背影,无论如何,她还记得她不可以在其他人面前表现的跟瑶姬相熟,尤其是那个倾容郡主。 台上鼓乐声再起,沈承君这会儿也没什么兴趣欣赏舞蹈,满脑袋都被问号给占满了。 心情不怎么美丽的喝了一杯酒,沈承君觉得还是坐不住的想要去问个原委,萧桓见沈承君这样,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冬夏将沈承君的披风拿过来。 “想出去就出去,一晚上跟坐了钉子似的,不难受啊?”亲自给沈承君把披风披上,萧桓压低了声音道。 什么叫坐钉子,她心里面多了个钉子才是真的。沈承君抬眸瞪了萧桓一眼,起身带了冬夏离开内殿。 出了殿门,外面清冷的空气扑面而 来,沈承君狠狠的吐了一口浊气,抬手招了个内侍过来,询问她先前献舞的人去了哪里。 问清楚了正要走,就见到台阶下宫婢们前呼后拥的围着一大一小两个嬉戏的人影。 小的沈承君认得,正是马场上被沈承君撺掇着偷马的十六皇子,大的沈承君没见过也猜得出来,应该就是书贵人病逝后被她娘家人送入宫来的妹妹,负责教养十六皇子的方贵人。 这一次宫宴沈承君本以为能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后宫黑马,结果那一位压根儿就没出席今天的宫宴。 倒是这位方贵人,方才献礼时她一身盛装的抱着十六皇子坐在了靠前的位置,倒是真沾了那一位的光了。 此时沈承君一露面,这边的宫婢们赶紧纷纷行礼,两人也停下了玩闹。 “三嫂。”十六皇子脆生生的跟沈承君打了个招呼。 沈承君走过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赶紧小家伙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儿,然后才与方贵人见礼。 方贵人虽然品级不高,但终究也算是萧桓的庶母,该有的礼节沈承君自然不会省。 但这一下似乎是吓到了方贵人,急忙忙的往旁边躲礼,差点儿都撞上了旁边的宫女。 第290章 被打脸 “安、安平王妃不必多礼。”方贵人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儿大了,白了一张脸干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这倒奇了,刚才在殿里还一脸的春风得意的样子,怎么遇到自己就跟见了鬼似的,沈承君哭笑不得,她有这么吓人么。 “三嫂,你也嫌里面闷,所以跑出来玩的吗?”十六皇子拉着沈承君的袖子,仰着精致的小脸儿脆生生问道。 “是啊,里面闷,我出来透透气。”沈承君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忍不住又掐掐他的小脸儿,手感可真好。 “那三嫂要不要陪我一起玩?” 自从上一次在马场上三嫂教他喜欢的东西就去抢,十六皇子就把这个嫂子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这会儿看她跟自己一样偷偷离席,更觉得俩人是一国的。 作为一国小伙伴,有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所以十六皇子眼睛闪闪亮的抓着沈承君建议:“我们去朝恩殿里玩吧,那里安静又漂亮,还有跟三嫂一样漂亮的母妃哦。” “殿下!” 沈承君刚要开口拒绝,一旁沉默的方贵人忽然就开了口,动作慌张的把十六皇子拉回了怀里,低垂着眼睛声音喏喏的跟沈承君道:“王妃,十六皇子 出来的太久了,臣妾这、这就要带他回去了。” “嗯,好吧。”沈承君点了点头。 她本来也没打算陪着十六皇子多呆,只是没想到这个方贵人的反应会这么大,朝恩殿,不就是那个后宫新宠的宫殿么,难不成方贵人是怕她替庄妃出头,大闹朝恩殿? 合着她如今这么善良大度,给人的印象还是那么纨绔嚣张啊。 沈承君无奈的笑了笑:“夜里风凉,贵人快带着他回去吧。” “是、是,这就回去。”方贵人忙不迭声的答应着,拉着一脸不乐意的十六皇子掉头就走,脚步快的都要跑起来了,仿佛后面被追了似的。 “这个方贵人可真怪,好像咱们要吃了她似的。”冬夏眨巴着大眼睛瞧着俩人的背影,忍不住道。 “又乱说话。”沈承君回头无力的瞅了冬夏一眼,没办法,这丫头永远也学不会在宫里谨言慎行,所以她才每次都习惯带着朔月,可惜这回情况特殊。 冬夏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她明明就是实话实说,以前她家主子带着她入宫那都是横行惯了的,自从嫁给了王爷,越来越不霸气了。 按照内侍的指引,沈承君很快就找到了舞姬们休息的地点 ,只不过她并没有看到瑶姬。 听随行的人说,瑶姬回来之后只换了件衣服就又出去了,还特意吩咐不准人跟随,连平日里贴身照顾她的婢女珠珠都没带着。 沈承君又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始终没见人回来,因着那边宫宴不能缺席太久,沈承君找不到人,只好铩羽而归。 这一次的宫宴是闵后亲自督办,每个节目都是奔了好意头,热闹又喜庆,沈承君返回大殿的时候,恰好是台上麻姑拜寿的杂戏结束,昭德帝例行赏了他们的班主。 自从沈承君出去,萧桓的眼睛就开始时不时的往殿门口扫,这会儿人回来了,他才安心的松了口气,倒了杯热茶递到沈承君手里。 沈承君一边将披风脱下来交给冬夏收起,一边接了茶,眼睛四周环视了一圈,在看向方贵人时,不出意料收到了她躲闪的目光,沈承君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怎么了?”萧桓一愣,问道。 沈承君笑着摇头:“没,就是忽然发现自己变成毒蛇猛兽了,一个眼神都能把人吓着。” 在萧桓疑惑的目光里,沈承君便将刚才的事跟他讲了一遍。 萧桓薄唇微抿,看了眼高台上的人,又瞧了 眼自家乐不可支的小妻子,严肃了脸道:“那你以后就离她远一点儿,免得真把人给吓死了。” 沈承君瞪眼,凭什么啊,她这么和蔼可亲,是对方太胆小好不好。 “总之,少理她们,就当是讨好母妃。”萧桓捏了捏沈承君的手道。 “好吧,我知道了。”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深交,而且方贵人这么怕她,估计没等她躲,方贵人就先跑了。 萧桓满意的点了点头:“乖。” 台上的歌舞暂歇,又是一轮新的吉祥话儿拜寿词儿开始,沈承君不用凑这个热闹,就躲在底下偷懒。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悦耳的声音响起:“刚才的表演真是精彩,华晟这里果然人杰地灵,让本郡主不虚此行。” 沈承君抬眼朝着对面望了过去,眉目如画神色倨傲的女子含笑而立,当真不负鸾凤国第一郡主的美名。 台下立时安静了几分。 鸾凤郡主声若珠玉,举杯含笑:“这次来给华晟陛下祝寿,除了刚刚献上的贺礼之外,我还带来了我们鸾凤皇族御用的歌舞姬,想要借此机会为华晟陛下献上一舞,不知华晟陛下可愿意赏脸一观?” “郡主有心,那朕便拭目以待。”昭德 帝龙心大悦,点头应允。 倾容郡主闻言转身,朝着身后递了个颜色,背后的侍女立即会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匆匆出了大殿。 鼓乐声再起,倾容郡主带来的舞姬开始上台表演。 仅仅就往台上瞥了一眼,沈承君的眼睛就瞪大了。 不是都说鸾凤国是以女子为尊的吗?那怎么会有这样穿着暴露的舞姬出现,还是在这么多男人面前搔首弄姿? 沈承君手疾眼快的抬手就朝着萧桓的眼睛蒙了上去,乖乖,这画面连她一个女子都看得血气上涌,男人看了哪受得住啊。 只不过这一下似乎太着急了,有点用力过猛,只听见“啪”的一声响,沈承君的手就这么大咧咧的拍在了萧桓的脑袋上,这么清脆的声音,在场的不少人都听到了。 那些不忍直视火辣场面的官员们,不约而同的都把好奇的目光朝着沈承君的方向投了过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安平王爷是被王妃给打脸了吗? 沈承君:“……” 好尴尬啊。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看着身边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的小女人,萧桓无奈失笑,将她小心翼翼缩回去的手握住,轻轻回握了两下,问她:“手疼了?” 第291章 相信王妃的眼光 沈承君耷拉着脑袋,感觉到四面盯着自己的目光,脸上发烧,摇着头小声道:“萧桓,对不起啊……” 她只是不想让萧桓看那些穿着暴露的舞姬而已,没想到就失了手了。 失误,绝对的失误。 萧桓失笑,挑眉:“那你是故意的?” “怎么可能!”沈承君立即抬头,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的否认。 “那还道什么歉,”萧桓笑起来,动作自然的抬手给沈承君擦了擦嘴角,抹掉她刚才吃糕点无意间弄到她唇角的碎屑,眸色暖暖:“你又不是故意的。” 众吃瓜官员:“……” 安平王爷你够了。 知道你宠你媳妇,但你这么大庭广众的秀,真的好么。这殿里还有不少我们的家眷呢,你这不是要逼着我们后院起火吗! 那一边倾容郡主见状,忽的一声轻笑,开口道:“安平王爷同王妃的感情可真让人羡慕啊。本郡主在来华晟之前就听说华晟男子多宠妻深情,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虚,倒是让本郡主都有些心动,想要在华晟找一位如意夫君了呢。” 此言一出,不少在场的文臣们都微微蹙了眉,都知道鸾凤国推崇女子为尊,民风开放,但这么直白的话 从一个小姑娘嘴里听到,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台上的庄妃微微皱眉,敛眸含笑的开了口:“他们小夫妻新婚燕尔,无意失礼,倒是让郡主见笑了。” 倾容郡主倨傲的一扬下巴,不赞同道:“庄妃娘娘言重,倾容的话并不是什么玩笑话,而是真心觉得羡慕,我鸾凤女子向来直率坦白,喜欢有什么就说什么。” “好,郡主是真性情,倒是跟朕的这个儿媳妇有些像,当年她的婚事,也是这么直率跟朕要来的。” 昭德帝哈哈一笑,指着沈承君的方向朗笑道:“既然郡主有意在我华晟寻姻缘,那朕也不介意牵这个红线。” “真的?华晟陛下说话算话?”倾容郡主眼睛一亮。 “当然,君无戏言,”昭德帝点头,笑道:“郡主不妨在我华晟多停一阵,若是真能在此觅得一段良缘,朕答应你亲自为你赐婚,如何?” “好啊,那本郡主可要擦亮了眼睛,好好的选了。”倾容郡主笑容灿烂,潋滟的眸光在人群四周象征似的扫了一圈。 席间不少的人都迅速的垂下了脑袋,尤其是几个皇子,昭德帝的话无疑是在众人心里丢下了一颗巨型炸弹。 邻国郡主, 嫁过来代表的就是一国的势力,昭德帝会这么轻易同意,显然是起了要与鸾凤国交好的心思。 但也正因为这个郡主意义重大,除非是昭德帝自己收入后宫,否则那是绝对绝对不能给人做侧室的。 可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就好比青岚国曾经那位冲冠后宫的丽太妃,就因为身上流着一般鸾凤国的血,即便宠冠后宫堪称后妃第一人,到死也没能熬成皇后。 同样的,即使昭德帝再怎么希望跟鸾凤交好,也不可能容许一个外族的郡主成为将来的一国之母,那么假如皇子之中谁娶了倾容郡主,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断了后路。 不但是皇子,朝臣也一样,谁娶了这位尊贵的郡主,手里的实权也注定要被架空,彻底成为一颗稳定邦交的棋子。 所以在昭德帝说出赐婚这个许诺后,大家脑海里出现的都是同一句话,前方示警,有倾容郡主出没! 这些人里,神色最淡然的当属萧桓,在倾容郡主看过来的同时毫不闪躲的回望,语气平静:“郡主慧眼,本王与王妃感情深笃,郡主若是有和亲的意愿,还请不必把本王算上。” 倾容郡主脸色微变,随即秀眉一挑 ,骄傲的仰起下颌:“当然,本郡主也不喜欢做强拆有情人的恶人。” 众人默,郡主你想多了,安平王府这一对儿你还真没能力拆,别说安平王爷不会同意,就是当今圣上也不可能答应,和顺长公主的余威还摆在那儿呢。 “但是。” 忽然,倾容郡主话题一转,再次提出要求:“本郡主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华晟,时间这么仓促,想要看清楚一个人实在不易,华晟陛下可否允许我找个帮手?” 昭德帝微微颔首:“自然是可以的,你想让谁做帮手?” “我选她!”倾容郡主抬手一指,指向了坐在她对面的沈承君: “华晟陛下刚刚不是说我们性格相似吗?那安平王妃觉得好的人,我应该也会喜欢的,我相信王妃的眼光,所以想问一问安平王妃,在他眼里,谁比较好。安平王妃,你可不能藏私哦。” 这么明摆着的挑衅,沈家父子登时就沉了脸色,这算什么,你挑夫君找我闺女看得上的,你脑袋有毛病吧。 沈戎霍得一下就站起身,别人不敢惹,他才不在乎,鸾凤算什么,有本事,放马来战! 沈承君原本在倾容郡主提出要求的时候就有了预感, 所以当那根手指指向她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意外。 这会儿见沈戎起身,她忽的就笑了起来。 “郡主这么相信本王妃,还真是让本王妃觉得意外,毕竟,我们也只有一面之缘。”沈承君缓缓起身,眸色淡淡的望过去:“至于郡主问本王妃这些人哪个好,本王妃还真没办法一句话来判断,要看郡主从哪方面来问才行。” 倾容郡主轻嗤了一声,“在本郡主眼里,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难道在安平王妃心里,好坏优劣难道还要论出处?” 话一出,许多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你当这些人是什么,好坏优劣?你以为你在挑商品么? 沈承君轻笑:“出处自然要论的,本王妃虽然是华晟人,但华晟不同于鸾凤,对女子言行德容均有要求,所以本王妃能给出的判断,就只有夫君这边的几位兄弟,至于其他世家子弟,本王妃就一概不知了。” 倾容郡主烦躁的一摆手:“好,那就说安平王爷的几位兄弟,在王妃你眼里,谁比较好。” “论君臣,众皇子之中自然是该以太子为尊,所以本王妃理所当然要说是太子殿下最好。”沈承君懒懒的眸光扫过场内,淡淡道。 第292章 不知感恩 不少人听沈承君直接将话题引到皇室内部,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冯瑶脸色微变,萧睿则是一脸信任的看向她。 萧桓冷冷哼了一声,他讨厌自家媳妇夸别人。 安平王妃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开口:“但若要论亲疏,相信天下女子的答案都一样,当然该是自家的夫君最好。” 安平王爷满意的弯起了唇角。 “再论私心,众位皇子妃与本王妃都是亲近妯娌,平日里相处融洽,把哪一个介绍给您,在本王妃心里都觉得对不住往日的情分,然后,再论邦交……” 沈承君的话音一顿,看了眼倾容郡主:“据我所知,鸾凤国风土历来去他国有别,女子的地位十分超然,国法明文规定,夫不可另娶,终身一妻。郡主出身尊贵,再怎么样我们也不敢让您委屈。” 紧接着沈承君的目光在一众皇子之间扫了个遍,露出了几分无奈的表情来。 “郡主为了两国交好,想要和亲的心情本王妃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综上所述,郡主若是想要嫁入华晟皇室,恐怕,就只有尚未娶亲的十六皇子才能满足您的这个要求了。” 扑哧。 被沈承君一番言论震撼的 悄无声息的大殿内,忽来的一声笑尤为突兀,笑声的主人青岚国的六皇子洛祁这会儿憋得脸都红了,半趴在桌案上饶有兴致的盯着俩人看。 这萧桓的王妃也忒能忽悠了,十六皇子啊,的确没娶亲,因为他根本就是个奶娃娃啊。 捧着鸡腿儿啃得正开心的十六皇子这会儿听到三嫂忽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把小脑袋从桌上抬了起来,天真的眨巴眨巴眼睛,稚嫩的小脸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懵字。 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跟他有关咩? “安平王妃!” 倾容郡主原本就因为沈承君的一番话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下更是被洛祁的笑声给刺激到了,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端庄雍容,脸色阴沉的质问: “安平王妃,本郡主信任你才要问你意见,你却要把一个小孩子推荐给本郡主,你这是在故意要给本郡主难堪么?” “郡主想要在华晟择夫,却要本王妃出面来评价说哪个人最好,难道,郡主就不是在故意为难本王妃?” 沈承君毫不躲闪的回望,语气淡淡。 笑话,她一个出了名的骄纵纨绔,还怕脑袋上在多扣几个嚣张的帽子么。 “何况,本王妃 只是替郡主分析了在皇子中择夫的不可能性,并没有说这人选非十六皇子不可啊,那些世家适龄公子,本王妃并不了解,所以爱莫能助,郡主又何必这么大火气。难不成,郡主一开始的眼光,就在皇室之内?” “当然不是!” 倾容郡主脸色阴沉,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爱莫能助?恐怕也不尽然吧。本郡主听说,和顺长公主与沈将军育有一子一女,安平王妃的兄长如今也应该还未成亲,他恰巧就在这适龄公子之内吧?” “听说?郡主是听谁胡说的?”沈承君不慌不乱的抬头,一脸无辜:“家兄明明在两年前就已经定亲了。” “定亲?”倾容郡主哼了一声:“那还真是本郡主消息闭塞,竟然从未听说。” “大哥哥订了亲?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话音方落,就听见一道娇软疑惑的声音响起,萧睿身后,容颜姣好的女子一脸迷茫的看向沈承君。 沈承君目光一冷,全场的目光一瞬间都聚焦了过去。 沈承逸定亲,那肯定不会是真的,沈承君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相信随便拉出个谁来,也不至于笨到去反驳她的话。 娶倾容郡主,别说是 沈家不乐意,就是昭德帝也绝对不会同意。 沈家手握重兵权,沈家的嫡子就算是娶了个村姑,也比娶个邻国郡主要靠谱的多。 可是,她偏偏忘了殿里还有一个脑袋有病逮谁咬谁的沈承琪! 别说是沈承君,连昭德帝此刻都想宰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了。 萧睿也是脸色铁青,冯瑶更是恨得手都哆嗦。 早知道上次太子要掐死沈承琪,她就不该为了给沈承君添堵,多事的跑去求情,人是她领来赴宴的,这会儿殿下肯定连她都厌恶上了。 沈承君微微眯了眼睛,忽然笑了声:“怎么,你说你不知道?” “我、我……知道。” 沈承琪在众人的目光里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刚刚也只是一时脑热,凭什么同为沈家儿女,她现在境遇凄惨,沈承逸沈承君兄妹却要那么自在。 若是让沈承逸娶了一个异国郡主,那沈家肯定要鸡飞狗跳,也算是出了他们二房的一口恶气。 但显然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每一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仿佛是一道利刃,几乎要把她割成碎片。 沈承琪实在有些受不住得朝着昭德帝拜了下去,颤巍巍道:“ 回、回陛下,婢妾先前一直随父任上,回京时日尚浅,与伯父一家联系不多,所以,并不清楚这些……” “不清楚?” 昭德帝沉着脸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畏畏缩缩的女子,哼了一声:“你父亲入京后,你伯父对你们一家诸多照拂,你却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可见也不是个知道感恩的。” “我……婢妾不是,婢妾没有……”沈承琪脸色霎那煞白,无助的仰着头看着昭德帝。 被君王当众说成不知感恩,这是多大的罪名啊。 昭德帝是谁,能面不改色的定一方生死,自然不会被这种每天后宫里都会上演的可怜戏码触动。 萧睿见状连忙从座上起身,上前来拱手告罪:“父皇,儿臣的侍妾德行有失,出口无状,是儿臣教管无方,还请父皇息怒。” 沈承琪见萧睿如此,脸上立即露出喜悦的表情,仰望着萧睿的背影,一双含情脉脉的水眸里盛满了依赖和感激。 能在这种时候替自己出头,可不就是真爱么。 “罢了,东宫没有太子妃主事,也怪不得你。”昭德帝显然也不喜欢在自己的寿宴上处置谁,烦躁的摆了摆手:“待日后好生教导吧。” 第293章 机会 “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萧睿连忙恭声应承,转头嫌恶的看了眼瘫软在地上还在抽抽搭搭的沈承琪,低斥道:“还不闭嘴,在父皇的寿宴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沈承琪被斥的微微一怔,有些受伤的望着萧睿,露出几分委屈的表情来。 尚不知道自己被真爱了的太子殿下沉着脸手一抬,就有东宫的侍婢上前来将人强拉起来,沈承琪还想再继续哀求几声,结果被人直接堵住了嘴,拖出了正殿。 沈承琪被带走,不少人都同情的看了眼萧睿。 后院里有这么一个女人,也真够糟心的。 “好了,这婚姻大事也非一朝一夕就能定下的,”上位的昭德帝缓和了脸色,适时的出来圆场: “郡主既然有意,那不妨慢慢挑选,朕的皇子们没那个福气,不如就由礼部整理下京中没有婚约的适龄子弟,过几天天气好了,让他们去围场那边试试身手。” 说是试身手,其实就是变相的让她相亲。 倾容郡主也知道即使在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用,干脆顺着台阶下,妥协的点了点头:“好,那本郡主就拭目以待华晟儿郎的表现了。” 在场的众 臣们高高悬起的心登时就放下了一半,心里开始盘算着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的孩子尽快定一桩婚事,哪怕是临时的呢,也比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的好。 一场宫宴,观众们各怀心事,后半段明显热情降低了很多。 等到月上中天,昭德帝渐渐露出疲态,挥挥手让大家自便,率先离席,其他人也没了继续的兴致,待昭德帝走后,也都相继回府。 沈承君随着萧桓将庄妃送回寝宫,庄妃一路上都没说话,到了宫门口连让都没让一下,就催促他们回家,显然是不打算留他们说话。 庄妃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令沈承君有些泄气,说是想办法讨好,可事实上她对自己还真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萧桓看着心疼,温声安慰她:“其实母妃就是外冷内热,她刚刚在宫宴上不是还帮着你说话了嘛,时间久了就好了。” 沈承君轻叹了口气,想说庄妃那不是在帮她说话,而是在帮你,但是最后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 回到府里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府里就接到了昭德帝的口谕,三天后的围场春猎,命安平王萧桓携王妃准时参加。 只有 三天时间,京里那些有适龄公子的世家们立时变得手忙脚乱,家中有适龄女孩儿的世家一下子水涨船高,真可谓一家女百家求,优越感一下子就凸显出了了。 就在大家都忙着给自家儿子速配的时候,沈家人收到了来自东宫的报丧。 万寿节次日一早,东宫侍妾沈承琪突发恶疾,殁了。 沈戎对这个侄女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何况是她自己作死的想要拉沈承逸下水才有此报应,所以该干什么干什么,没受到什么影响。 相反,沈承琪的死对于沈家二房的那些人而言,那可就是天塌下来一般。 沈二老爷早就从最初的‘以其为耻’升华成了‘以她为荣’,这阵子顶着太子岳丈的名号在外面赚了不少的便宜,如今一下子没了倚仗,整个人都慌了。 慌了的结果就是一家人连哭带嚎的跑到沈府去找沈戎,请他给沈承琪要一个公道,至少,让东宫摆出一个态度来。 养死了他一个闺女,总不能这么算了吧。 对于这种无耻的提议,身在王府远观的沈承君只能表示无语。 沈承琪的死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如果昨天不是昭德帝的生辰,见了血腥会 让他觉得晦气,东宫恐怕当夜就会把人给处置了。 还想借机在东宫手里捞点便宜?萧睿没迁怒到你头上那都是客气了好么。 沈戎当然也不会客气,劈头盖脸的就把二房的人给骂了一通,连踢带踹的就把人给赶了出去 沈戎那里走不通,沈承君这边又进不去,沈家人求告无门,沈承琪又只是个无根基无背景的侍妾,他们连看一眼遗容的机会都没有,沈家老夫人一股心火没养好,中风了。 沈二老爷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逢人就开始哭诉沈戎忤逆不孝,薄待继母亲弟。 本以为至少能让御史去参沈戎一本,却没想到大家听了他的话之后,连平日里跟沈戎有仇的人都不肯冒头。 谁傻呀,昭德帝当众说了沈戎对沈家二房颇为照顾,谁疯了才去跟皇帝对着干,以至于后来大家看到沈二老爷就自动绕道行。 沈家二房上蹿下跳的翻不出风浪,沈承君也没心情去管这些无分量的作死。 宫宴上没找到瑶姬,她最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可是这种时候贸然上门,似乎也有些太引人注意了。 “要是最近能办个什么聚会宴请就好了。”沈承君闷闷 的想,要不,张罗着给安弟补办着热闹下?不过如今九殿下第一个被封了亲王,应该会大有不同了。 “王妃是想问近期有没有什么可庆祝的事情吗?”朔月在一旁见沈承君冥思苦想的样子,上前来询问道。 沈承君一怔,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把心里想的都给说出来了,便点了点头。 “这个好找。”朔月轻笑了声,“据属下所知,陛下的生辰之后不久,便是九皇子殿下母妃乐嫔的芳诞,因为距离万寿节太近,所以每年都只能从简,今年九皇子殿下被封了亲王,盛宠优渥,又眼瞅着就要迎娶颂国公府家的小姐过门,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虽说有外国使节在,但也肯定不会过得无声无息。” “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正是这个。”沈承君眼睛一亮,高兴道。 前阵子九皇子被册立为亲王,连带着生母乐美人也连跳两级成了乐嫔,眼下除了宫里那个神神秘秘的黑马,就属乐嫔的势头最盛,倒也是个机会。 “冬夏,你带着我的帖子去一趟定国公府,就说本王妃有意为乐嫔祝寿,请瑶姬姑娘当日能一舞助兴,邀她来咱们府上商量下细节。” 第294章 世事无常 冬夏应了一声匆匆去了,朔月在一旁面露异色,忍不住上前道:“王妃,属下听闻最近那个瑶姬姑娘的心情一直不好,京里不少人登门去送请柬,都被她不客气的给请了出去,仗着定国公府的威势得罪了不少人。冬夏此去,瑶姬要是当场拒绝了也就罢了,若是她顾忌着与您的关系真的来了,那不岂不是更加引人注意了。” “无妨,冬夏肯定请不来人的。”沈承君轻轻一笑,狡黠的朝朔月眨了眨眼。 请不来您还派冬夏过去?朔月眨巴眨巴眼睛,已经可以预想到冬夏一会儿回来暴跳如雷的样子了。 才不过半天光景,请不来人的冬夏果然又气鼓鼓的回来了。 “王妃,那个瑶姬简直是欺人太甚,才入了两次宫,就把自己都当成角儿了,连咱们王府的面子都敢踩,真是气死我了。”才一进门,冬夏就气呼呼的跟沈承君抱怨,小脸红扑扑的。 沈承君停了手里练字的笔,从书案上抬起头来,笑问:“怎么了?没成?” “没成啊,人家连面儿都没让我见,就只派了一个贴身的小丫头出来把我给打发了。” 冬夏见沈承君没有露出一点儿意外的表情 ,再看看一旁满脸写着‘若然如此’的朔月,顿觉自己是被自家狡猾的主子给耍了,立即不干了,委屈道:“王妃早知道我请不来人?” 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瞪着,大有一副你敢说我就敢哭的架势。 奈何冬夏丫头遇人不淑,无良主子完全没把她委屈的小模样看进心里去,而是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印证了她悲伤的猜测。 这真是一个难过的认知。 冬夏耷拉着脑袋,无限怨念的退到了一边伤心去了。 沈承君瞧着她那小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先别顾着生气,瑶姬是怎么拒绝你的,传话的人是怎么说的,你对着我讲一遍。” “王妃是坏人。”冬夏倏地抬起头,眼巴眼望的瞅着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家主子,一脸控诉,但还是乖乖的把那边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连口气都学了个十成十:“我们家姑娘近来身体不适,不接受任何侍宴邀请,姑娘说,连九皇子殿下的邀约她都一律推了,自然更不会接受安平王妃的请柬,既然是九王爷母妃的生日,还是请王妃少操些心,不要管得太宽了。” 说罢,冬夏秀眉一立,眼含薄怒:“那个瑶姬 实在太过分了,仗着国公府就敢扫咱们的面子,还嫌王妃您管的宽,气死我了。” “没了?”沈承君显然跟气哼哼的小丫头不在一个频道上,听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后,就只云淡风轻的吐了这么两个字。 冬夏立即就泄气了。主子我说的是啥你能不能往心里去啊。 “没了,就这么几句话,保证一个字都没差。”冬夏心情不大美丽的闷闷道。 沈承君‘哦’了一声,翻来覆去的想了两遍,也没从瑶姬这话里找出什么玄机来,少操些心,是要她不用管么。 都几次三番的打上门来了,她可不觉得不搭理这个倾容郡主,对方就会息事宁人。 三天转瞬即逝,转眼就到了春猎的这一天。 沈承君一早起来换了骑装,与萧桓共乘一车赶往京郊围场。在登上马车的一瞬间,沈承君忽然想起了上一次两人一道去围场的情形。 同一条路,同一个目的地,这还不到一年光景,两人的心境、关系都已经大不相同。 那时秋狩,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怎么跟萧桓和离,怎么远离王府,哪里会想到,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两人已经摒弃前嫌,心意互许。 当真是 世事无常了。 “在想什么呢?”萧桓瞧着沈承君坐在那儿发愣的样子,坐过来把人揽进怀里,问道。 沈承君自然而然的往后靠了个舒适的位置,低眸看着腰上两人叠放在一起的手,低笑:“在想上次来围场这边的事,那时候你被我气得跳脚,样子难看极了。” “你还敢提?”萧桓佯装生气的把人在怀里调了个方向,执起沈承君的下巴眯起眼睛道:“那时候本王就在想,总有一天要你离不开本王,赶都赶不走。” “嗯,赶都赶不走。”沈承君浅浅一笑,乖乖的重复了一遍。前世今生,她也就认定这么一个人了,管他神仙妖怪,她都要好好跟着萧桓,赶都赶不走。 “算你识相,要不今晚有你受的。”萧桓恶狠狠的说了一句,紧跟着眼底笑意弥漫,低下头去吻住了近在咫尺的樱唇。 沈承君仰着头轻轻的回应,手也慢慢环上萧桓的脖颈,马车内逐渐升温,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堪堪分开。 才分开,马车也停了下来,外面冬夏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王妃,围场到了。” 沈承君连忙从萧桓的怀里跳出来,翻了小桌子里提前预备 好的铜镜跟木梳,重新把头发又整理了一遍,等她都打理好了,萧桓才起身,带着她从马车上走下来。 还是那一片围场,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影响的关系,沈承君总觉得比上次来的时候顺眼了好多。 到达围场照例还是先要在外面等候昭德帝的銮驾,等迎接完圣驾,大家才可以去属于自己的帐篷里修整。 可惜围场里的帐篷都是临时搭建用完就拆的,所以沈承君跟萧桓这次分到的地方跟上次区别很大。 没能住进之前的那个帐篷,沈承君觉得挺遗憾的,毕竟那里曾经有过两人的不少回忆,她跟萧桓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第一次同床共枕,都发生在那个帐篷里。 不过即使不拆,因为九皇子如今位份已经超过萧桓的关系,几人的住处应该也是要调整的。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指挥着冬夏把两人的东西都安置好,简单收拾了一下,同萧桓前往围场那边。 才一走近猎场,沈承君就远远看到了倾容郡主站在那里四下张望,一身火红色骑装与自己身上这件倒是撞色了。 同样是烈烈红妆,穿在沈承君身上的感觉是明艳热烈,在倾容郡主身上则是妩媚潋滟。 第295章 缘分不浅 见沈承君等人走过来,倾容郡主唇角扬起一抹笑来打起了招呼:“安平王爷,安平王妃,好巧。” “也不算巧,”沈承君低笑了一声,同萧桓一起走过来,唇角微扬:“本王妃与王爷奉旨来陪父皇狩猎,这里是必经之路。” 倾容郡主的眸光晃了晃,仿佛是才意识到这一点似的露出一丝恍然:“是了,本郡主对这里不熟,还以为是跟王妃的缘分不浅,几次三番的遇到呢。” “的确是缘分挺深的。”沈承君也懒得跟她阴阳怪气废话,四下看了一圈:“郡主站在这里不进去,是在等人么?” “对啊,之前华晟陛下不是说了要让本郡主好好挑选的么,”倾容郡主大大方方的承认:“本郡主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华晟是否真能有如本郡主心意的人。” 沈承君点了点头:“既如此,本王妃还要去给父皇请安,就不陪郡主叙话了。” 说完,跟着萧桓转身就走,直到确定了到达倾容郡主听不到的距离后,沈承君才压低了声音吩咐朔月:“你走得慢一些,让人盯着点儿倾容郡主,看看她在这里翘首以盼,等得究竟是什么人。” “是。”朔月应了一声,随着沈承君又 走了几步,身形一晃,便离了两人。 朔月的离开自然瞒不住萧桓跟冬夏,萧桓只淡淡看了一眼,没有过问,冬夏却是有些不乐意,嘟着嘴巴小声抱怨: “王妃如今越来越偏心了,奴婢闷得发慌,您却把事情都交给朔月去做,好偏心。” “放心,有你忙的时候,”沈承君好笑的瞅了她一眼,扬眉笑道:“而且你现在贴身保护我,全权负责我的安全,比朔月的任务重要多了,不是么。” “也对。”冬夏一扫刚刚的低落情绪,又高兴起来了。 而隐在暗处默默保护沈承君的冬舒,忽然就觉得不那么快乐了。 在主帐给昭德帝请安后,春猎的仪式就开始了。 春季万物繁衍生息,华晟在秋狩之后是很少再举行春猎的,这一次多半为了招待各国使臣,安排的也大多是繁花锦簇的节目。 沈承君对此表现的兴致缺缺。 真正有本事的公子才俊们此时能躲都躲了,留下来的大多是被家族确定要牺牲的旁系末支,下面各家公子骑射论剑,看在沈承君眼里不过是应景儿的花拳绣腿,还不如回家看朔风朔月对打来得痛快。 萧桓与几位皇子这会儿分别陪着各国使臣,沈承 君闲得无聊,便倚在座位上连眼睛都懒得抬。 “今天这君丫头是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朕原本还想着让你稍后下场练练手呢,你倒好,跑到这里补眠来了。”昭德帝见状,面露疑惑的假意责怪道。 “是不是之前身体还没养好的关系啊?” 闵后闻言也面带关切的转过来询问,转而又望着昭德帝道:“这君丫头自从成了亲,身体怎的变得越发弱了,人瘦了一圈不算,脸色也都不如以往,这孩子自小就常在宫里,连臣妾瞧着都觉得心疼得很,要是公主泉下有知,不知道该有多舍不得。” 庄妃在一旁听着心里一沉,抬眼望去果然就见到昭德帝露出了几分思量的意思,眉头微皱,显然是听进心里去了。 皇后这种挑拨低级的很,萧桓对沈承君什么样全京城的人都有目共睹,可偏偏只要是遇到和顺公主的事,昭德帝就会很容易被蒙蔽。 早知今日,就该全力阻拦这门亲事的。庄妃眼里闪过一丝懊悔。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王爷待我一向很好。” 沈承君朝上看了眼,看到闵后眼底的算计,眸色渐凉:“娘亲若在,定会为我有这样一个夫君而感到欣慰。 但若是娘亲真的有知,见我每每被那些贼人处心积虑的利用暗害,恐怕那才会真的难过心疼,皇后娘娘觉得呢?” 闵后脸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是没想到沈承君直面着她就敢说话这么不留余地,半晌才勉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 “说的也是,公主若是知道你被那些刺客几次三番的盯上,这做娘的哪里会放心的下。” 好厚脸皮的祸水东引。 在座的谁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偏偏这位后宫之主就能面不改色的扭曲事实,把毛病都引到那些刺客身上去。 沈承君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正是如此呢。” 庄妃暗暗松了口气,庆幸也就沈承君这骄纵惯了的性子敢这么把事情挑出来,笑着附和道:“那些贼人如此嚣张猖狂,陛下可要责令他们尽快找出幕后指使,也好让……咱们都安心。” 她不是皇后,骨子里的骄傲终究是让她说不出那种拿其他女人来鼓动丈夫心绪的话。 “不管怎样,你现在身体不好,桓儿就该多陪着你才对,”昭德帝脸色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悦的抬手招来了随侍的总管太监:“去,把安平王爷给朕宣进来。” 内侍得了吩咐赶紧出去 叫人,不过片刻功夫,萧桓就匆匆赶了回来,率先大步走到了沈承君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这样旁若无人的亲近让沈承君微微红了脸,躲开萧桓伸到她脑袋上的手,向上看了眼,道:“没不舒服,是皇后娘娘太过关心我,觉得我这会儿应该不舒服。” 萧桓微微眯起眼,见沈承君虽然脸色不佳,但眼睛清亮精神也不错,又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热,才抬眸也看向闵后,淡淡开口: “皇后娘娘能对王妃如此‘关照’,萧桓在此谢过。” 闵后在萧桓刻意咬重的关照两个字后身体微微一僵,不知怎的,明明是平淡无波的口气,她却听出了一股肃杀的味道,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子冰凉,下意识的不敢与之对视。 庄妃淡淡看了皇后一眼,心里冷嗤,望着昭德帝道:“陛下,这次的春猎多半是为了迎接各国使臣来贺,也是要为倾容郡主择婿,可这仪式都开始这么久了,怎么郡主还不见过来呢?” “回娘娘,刚刚倾容郡主的侍女过来禀报说,郡主今早起有些着凉,大约要晚些时候才到。”昭德帝身旁的掌事太监闻言立即恭声回道。 第296章 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承君想起刚刚看到倾容郡主时她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心里嗤笑了一声,见朔月此时已经从外面回来了,连忙朝她招了招手。 “可看到什么人了?”沈承君急忙问道。 朔月微微俯身凑到沈承君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回王妃,看得很清楚,与倾容郡主见面的人正是寄居在定国公府的舞姬瑶姬姑娘,两人看样子显然是旧识,不过看起来不太愉快见到对方的样子。” “果然是旧识。”沈承君就知道上次瑶姬是在糊弄她,宫宴时两人那目光交错相撞时简直就要擦出火花来了,怎么会是不认识。 “不过,属下的人并没有听清两人说什么,只看到她们见了面有些相互看不顺眼,然后就朝着南边的空旷之地走了。她们都是身负幻术的人,咱们的人不敢离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坏了王妃的大事。” 沈承君轻轻颔首:“你们做得很对,这两人的警惕性都很高,鸾凤的幻术也很霸道,你们贸然跟去很容易被发现,不过暂时先不要把人都调回来,暗中观察着,能有多少收获是多少,也不必逞强。” “属下明白。”朔月点了点头,转身又出去了。 沈承君倚在座 位上远眺着南方,那里虽然是空旷之地一览无遗,但是因为中间隔了一片不算密集的林地,就仅能望见零星半点儿,更不要说看得清楚谁是谁,想到瑶姬的隐瞒,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那片空旷地界上,横眉对视的两人之间已经是电光火石,一触即发。 “真没想到,堂堂冥血右使居然屈尊在华晟宫廷里做一名小小舞姬,右使大人这么奇特的爱好,不知道令教主可曾知道?” 一身红衣猎猎,红唇浅勾眸光冰凉的女子正是众人口中谈论的卧病的倾容郡主,桃花眸半眯,眼里带着几分蔑视的嘲弄。 “爱好而已,教主大人一向不爱操心下属的喜好,”站在她对面的瑶姬轻轻一笑,慵懒的勾唇:“倒是郡主你,贸然就跟华晟皇帝说什么和亲选婿的提议,郡主该不会是以为自己真的嫁得出去吧?” “你……”倾容郡主登时脸色一变,素手一抬,凭空朝着瑶姬的方向就挥了过去。 不见锋刃刀光,却能看得到四周青草仿佛被威压震慑一般齐齐的被压弯,强风卷着草屑,飞沙走石,漫天飞舞。 “雕虫小技。” 瑶姬轻蔑一笑,右手手指捏成一道 诀,不过轻轻一绕,顷刻间又是万里晴空的好天气:“郡主的本事较之三年前初见,提升了不少,可见女王陛下对您很是费心,颇为爱护您……这具身体。” “放肆!”倾容郡主眸中杀意涌动,再次举起手,但却被胸口的闷痛疼白了脸,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郡主还是省省力吧,别说是您,就是您的师父在这儿,也近不得本座的身。” 瑶姬面带轻蔑,倨傲的下颌微扬,“郡主师承大家,他应该告诉过您,在外使用这种攻击类的幻术,会折损施术者的福寿,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郡主以后还是不要轻易使用为好,毕竟,您这副身体并不属于您自己,要是哪里伤了一星半点儿,可是会有人该心疼的。” “血煞,你不要欺人太甚!”倾容郡主咬牙恨恨道,被刚刚瑶姬化解了招式,反噬之苦在体内汹涌作祟,气血翻腾的厉害。 她话音方落,两道身影从天而降,分别落在她身后一左一右。 倾容郡主原本颓败的脸色忽然就明亮起来,有些得意的看向瑶姬:“血煞,即便你是冥血的右使,面对我跟阿琪亚的一起联手,恐怕你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吧? ” 阿琪亚曾经可是神殿右使,是连冥血教主都要退让三分的人,她就不信她们三个人联手还教训不了这个狂妄的邪教逆贼。 “便宜?” 瑶姬挑眉看向一身都蒙在黑布中的阿琪亚,冷笑:“这么说,郡主你千里迢迢的带着这个什么‘前任’神使过来华晟,是想要来占本座的便宜的?” “你的便宜本郡主还不稀罕!”倾容郡主柳眉倒竖,不屑的哼了一声,质问:“放着尊位不享,跑来华晟做个低贱的舞姬,血煞,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做我想做的事,你们神殿的手伸得再长,恐怕也管不到我头上。” 瑶姬神色慵懒的将一缕长发绕在指间,红唇浅勾:“郡主特意在这里等着本座就是为了质问本座出现在这里的目的?那话问完了,本座可以告退了么?” “当然不是,你的目的本郡主并不在意,”倾容郡主烦躁的皱眉,忍住心里即将暴怒的情绪勉强缓和语气道:“本郡主找你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瑶姬挑眉:“本座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郡主您看上的,郡主可是鸾凤皇室的大红人,朵绮丝殿下的掌中宝,有什么是郡主你看 得上又拿不到的呢?值得您这样屈尊,与我们这样的邪教逆贼做交易?” “你不必这样含沙射影的嘲讽本郡主,本郡主并非正统皇室,你们跟皇室之间的恩怨,本郡主没兴趣参与,你只需说一声愿意还是不愿意。”倾容郡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冷语道。 “不愿意。”瑶姬毫不犹豫的开口。 这么痛快的拒绝,倾容郡主一愣,不死心道:“你就不问问我的筹码?” “不需要问,郡主本人都是依托着皇室生存,本座何必为了郡主去开罪皇室?” 倾容郡主冷笑一声:“说白了你就是胆小怕事,不敢忤逆女王,也对,你们要是真敢和她作对,当年也不会窝囊到把自己人当成礼物送给她去夺舍!” “郡主请慎言!” 瑶姬眸光一冷,声音也寒了下来:“本教私事,还轮不到郡主你来评论。这句话郡主最好咽进肚子里永远都不要再说,否则,就请郡主做好承担我冥血教怒火的准备。也奉劝郡主你别把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女王不是傻子,华晟的皇帝也不是笨蛋,郡主想要借力打力的来保命,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价值,值得华晟倾一国之力护住你。” 第297章 催心蛊 倾容郡主被瑶姬陡然爆发的气势给惊得后退了一步,眼神微闪,在她身后的婢女连忙伸手扶住她,不服气的反驳道: “你们敢做却不敢让人说么?右使大人处心积虑的混进华晟,我们郡主要是能将你这个能迷惑人心的细作揪出来献出去,这份诚意,不信华晟皇帝会拒绝。” “呀,真的呢,这番话真是让本座好害怕啊。”瑶姬受了惊吓似的拍了拍胸脯,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们不仅有这个把柄,本座进入华晟境内之后还擅自使用了幻术,舞惑人心,若是被你们神殿知晓,应该也来会找本座的麻烦的。” “那你还敢……” “够了,蠢货,还不退下。”倾容郡主低喝一声,狠狠瞪她一眼斥退了这个蠢成猪的手下,被血煞耍着玩还不自知,真是笨到家了。 “既然郡主的交易本座无福消受,那边就此告辞,不过看在同出一国的份上,临别前我还是要奉劝郡主两句。” 瑶姬冷笑了一声,对这主仆之间的官司没什么兴趣,懒洋洋道: “身在异地他乡,郡主行事还是该收敛几分,数日前,您指使神殿的前任神使公然违抗禁令,对华 晟皇室成员使用幻术,还折损了一条隐秘暗线,这条罪若事被掀出来,怕是连朵绮丝殿下也保不住您。” “那天干扰阿琪亚使用幻术的人是你?” 倾容郡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审视的看向瑶姬,阿琪亚上一次使用幻术就是那夜攻击了沈承君的马车,但中途因为受到了不明干扰,功亏一篑。 念及此,倾容郡主冷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插手那件事?你跟那个安平王妃是相识的?” 虽说鸾凤严禁臣民在外随意施用幻术,但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很少有人会去管。 那天她跟阿琪亚在安平王府附近感受到了同种灵力的威压,为了试探虚实,她特意安排了那场刺杀,结果阿琪亚的幻术被破,精心培养的一队手下也被王府的人擒住。 她一度以为那是安平王妃所为,可此刻来看,或者是她误会了。 瑶姬对倾容郡主的猜测不置可否,只是眸光略带挑衅的扫过阿琪亚,状似无意的给了倾容郡主一个她在针对阿琪亚的信号。 “原来是你。” 这种神情自然而然的被倾容郡主当做了默认,眼里带着几分怒意道:“血煞,你出手干预 我们的事,是想要撕毁冥血跟神殿的协议,单方面毁约么。”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做的事与教主无关。”瑶姬轻嗤了一声,失了耐心般的摇了摇头。 今日相见,她要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想要达成的效果也已经有了,也懒得跟这些跳梁小丑周旋,于是转身便走,语气轻慢:“有时间在意别人想做什么,还是看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吧,郡主的好日子过得实在是太久了。” 富贵迷眼,权欲熏心,所以才会越来越自以为是,忘了曾经她也不过是难民堆里抢食的小乞丐,一朝飞天,便忘乎所以。 倾容郡主哪里肯这么轻易的把人放走,朝着身侧一个眼神,阿琪亚便纵身上前,手臂一抬,拦住了瑶姬的去路:“右使,郡主的话还没说完。” 这样沙哑难听的声音让瑶姬忍不住皱了皱眉,虫窟里面走一遭,连当初绝代风华的神使都毁了脸损了声,神殿那边真是越来越暴力了。 瑶姬有些烦躁又像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妥协道:“好吧郡主,说说看你的条件。” 她今天不把话听完,估计这个自以为是的小郡主是不会放她走了。 倾容 郡主满意一笑,声音缓和下来,特意添了几丝诱惑道:“本郡主也不会为难右使大人,只需您帮我在你们冥血教内找到一点陈年的消息即可。” “郡主有神殿跟皇室双重力量撑腰,却也有您打听不到的消息?”瑶姬微微挑眉。 “冥血的消息如果真这么容易泄露,那百年前就该化为乌有了,本郡主听闻右使大人一直心悦教中左使冥杀,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作为交换条件,本郡主手里恰好有一盏催心蛊,相信可以帮到右使大人得偿所愿。” “催心蛊?” 瑶姬眉心略动:“这么难成的蛊郡主都舍得割爱?” 催心蛊虽然比不得金蚕银蜘那些蛊王贵重,却是顶难成的一种惑心媚蛊,别说是万里挑一,几万里都挑不出一盏,能让中蛊者一夕之间忘记最在意的那个人,是以催心。 倾容郡主能把这东西拿出来,可见是下了血本的。 倾容郡主轻轻一笑,带了丝得意:“不过是个蛊虫,本郡主还不至于拿不起,这也算是成全右使大人您的一片痴心。” 只要有命在,再难成的蛊也有机会再得。 “好啊,那你倒是说说看,要我替你 找什么?”瑶姬耸耸肩,挑眉。 倾容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殷切道:“据我所知,当年那个被你们妥协进献给女王陛下的人,在被带离之前曾生下过一双女儿,虽说年代久远,但我想,凭右使大人在冥血教的资历,应该知道后来那一双姐妹的动向吧。” “连这个你都查出来了?”瑶姬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一脸了然道:“看起来,朵绮丝殿下的确是很宠爱你,给了你不小的权力。” 倾容郡主既然敢拿着个来交易,就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此时否认反而惹了她起疑。 瑶姬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家里那边不应该会这么不小心才对,恐怕是内里有人动了不干净的歪心思。 倾容郡主立即正了脸色,眼底带着隐隐的得意:“姑姑对我的确是恩重如山,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一个符合要求的元脉,为姑姑续命。” 瑶姬实在是没忍住的笑喷了。 “何必这么麻烦,郡主难道忘了您本身就是最佳的元脉人选吗?朵绮丝殿下既然对郡主恩同再造,难道郡主不愿意投桃报李,让她的生命在你的身体里延续?” “那怎么可以!” 第298章 扮猪吃老虎 倾容郡主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她想要报答姑姑的提携养育之恩,但不等于就要把命搭上。 “既然在外还有元脉流落,何必又非要本郡主去做,右使大人想要这‘催心蛊’,就请尽早回去鸾凤,将本郡主想要的消息探听出来,倒时候本郡主决不食言。” 说罢,倾容郡主示意阿琪亚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在瑶姬面前晃了晃。 “‘催心蛊’我已经预备好,只等右使大人的好消息。” 倾容郡主见瑶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并没有动作,咬了咬牙又加一把劲道:“这也只是定金,待事成之后,本郡主还有一只心蛊王,也可以送给右使大人。 “郡主的条件真是很诱人。”瑶姬敛眸低笑了一声,素白的指尖扶了扶衣袖。 倾容郡主眼里闪过浓浓的惊喜,她就知道,任何一个知道心蛊王价值的人都不会拒绝她开出的条件。 催心蛊虽然百年难遇,但也算不上绝世珍宝,但心蛊王,那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绝品蛊王! 以人的心头活血为养料,祭出千条人命制炼,试验万次也未必能成一例。 蛊成之日风云变幻,天地失色,既能续命救人,还能控蛊惑神,乃是鸾凤神殿的镇 殿之宝! 不过,再怎么难得,也比不上自己的这条命重要不是? 倾容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只要右使大人能做到,我愿意以巫神的名义起誓,催心蛊与心蛊王,我必将全都奉上!” 说罢,倾容郡主将手里的盒子又往前递了两分。 瑶姬潋滟的桃花眸微微眯起,看着那方近在咫尺的盒子,唇角一勾,在几人期待灼热的目光里,抬手接过。 “说的也是,本座……的确垂涎冥杀那个小子,很久了。” 看台上,沈承君忽然觉得莫名的心慌,仿佛即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蹙起了眉,眼睛不由自主的眺望远处,心里一阵阵的发紧。 那是朔月禀报过的,瑶姬跟倾容郡主消失的方向。 虽然看不见,但沈承君还是能感觉到来自于灵魂的那种感知,她们不仅动了手而且还使用了幻术。 瑶姬曾说过,那是巫幻灵术之间最直接的感应,当初他们在京郊遇袭,瑶姬远在京城都能感知得到,那是能力凌驾于对方之上才会有的反应。 而如今,她竟然也做到了,当然,如何做到的,沈承君也说不清楚,因为她根本什么都没做。 这或者就是瑶姬说过的,血脉传承的能力。 冥血教跟神殿各为其主,这会儿两人一言不合动了手,对方还有个前任的神使助阵,也不知道瑶姬会不会吃亏。 沈承君有些担忧的蹙眉,虽然明知瑶姬有很多事情瞒着她,但沈承君打从心里觉得瑶姬是不会害她的,已经把她归在了自己人的行列。 因着心里七上八下,身边的萧桓唤了她好几声,沈承君才恍恍惚惚的抬眸望过来,眼神依旧有些飘忽。 “怎么了?不舒服我就送你回去休息吧。”萧桓见她这样,担忧的将人揽进怀里低声问道。 “没事。”沈承君在萧桓怀里深吸了口气,神志在熟悉的淡淡清香里渐渐清明了几分,摇了摇头,目光从萧桓的怀里探出来,望向下面围场上那些意气风发比试骑射的少年们。 九皇子萧慎与她兄长沈承逸正陪着青岚的六皇子洛祁试弓。 萧桓顺着她的视线望下去,低眸询问道:“想要去看看么?” 沈承君才要摇头,忽然眼神微动,不由自主的立直了身子,从萧桓的怀里骑射望着底下那些人。 只见那容光绝艳的美貌皇子搭箭入弓,仿似随意的朝着那箭靶一松手,咄的一声正中红心! 场下的赞叹声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沈承君脸色也尽是意外之色。 常言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那轻轻松松的一举中的没个十几年的精于练习根本办不到。 还有那张不起眼的弓。 那张弓是沈承君的大哥沈承逸所有,是沈戎多年前专门为爱子寻来的名家劲弩,沈承君自小就酷爱骑射,论骑术箭术都不弱于兄长,但每次想要试试那张弓,都会被沈戎断言拒绝,父兄俩全都防贼似的不准她接近。 倒不是那弓有多贵重多舍不得,而是据沈戎讲,那长弓没有千斤臂力根本无法撼动,沈承君又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孩子,沈家父子怕她逞强把自己伤到,所以断然不许她动的。 青岚这位皇子瞧着柔柔弱弱,却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拉开,可见臂力惊人,射出去的箭也正中红心,一看就是经年练习的成果。 “担心兄长会输?”萧桓顺着沈承君的视线望过去,低笑了一声,问她。 沈承逸的箭术精准,洛祁也不容小觑,倒还真有几分势均力敌的意思。 沈承君摇摇头,实话实说:“不担心哥哥,只是惊讶这个青岚皇子不可貌相。” 虽说沈承君早知道洛祁这个皇子跟萧桓一样,都是沙场上淬炼过的少年英才, 但是单从那副外表上看,还真就有些不大相信。 实在是太纤弱了些。 “有什么好奇怪的。” 萧桓见自家媳妇的注意力都被场上的毛头小子给吸引了,一脸的不爽,冷笑道:“那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青岚皇室那帮蠢货这些年花招百出的闹了个两败俱伤,结果被他轻而易举得了利,哭都来不及。”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洛祁掂量着手里的长弓,转头遥望了两人的方向一样,红唇妖娆的勾起。 萧桓眸色骤凉,眼中迸射出凛凛寒光。 当着他的面看他家王妃,当他是死的? “这样啊。”沈承君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夫君的情绪,轻轻的应了一声,把自己乖乖又缩回到位置上目不斜视。 这个叫洛祁的皇子实在奇怪,万寿节那天就一直盯着她看,现在还这么瞅她,就单单是好奇她是萧桓的女人么? 沈承君无奈的扶额,大家都知道洛祁跟萧桓算得上是宿敌,但说起来两人那是各为其主,为的是国情而非私怨,再者,萧桓有萧桓的骄傲,是不屑在自己的地盘上做出取巧报复这种行径的,她可不想这个美貌皇子就因为多瞅瞅自己把小命儿给搭进去了。 第299章 恃宠而骄 引发血案的红颜祸水?安平王妃表示她还真是做不到啊。 萧桓见自家媳妇如此识相,满意的勾起了唇角,长臂一伸,把人给揽进自己怀里来,沈承君红着脸又瞪又挣的折腾了几下,见萧桓执意这样宣誓主权,心里叹了口气,也就由着他这种幼稚孩子气的做法了。 没办法,谁让安平王妃向来心软呢。 看不成场下的比试,又懒得去看上面一众女人们的勾心斗角,沈承君被萧桓暖香的怀抱捂得舒舒服服的,干脆就窝在他的怀里面打起了盹,安安静静犯她的春困。 最近用脑过度,她总是觉得困的厉害,尤其是刚刚感知瑶姬那边的动向也费了不少心神,这会儿困意上涌,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萧桓见沈承君懒懒的模样,从身后接了冬夏手里的披风过来,把人拥住了拢紧了,免得春日里的风扑了她,扰她好眠。 高座上,闵后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心里冷笑。 果然是不知规矩体统的武门出身,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就跟个菟丝花一般依附男人,尤其是那副慵懒随行的模样,与她脑海中的一副影像渐渐重叠,真是像极了那个人。 闵后凤眸微眯,不着痕迹的看 了眼身侧的昭德帝,果然见他看向沈承君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恍惚的怀念,心里越发忿恨,指甲在掌心里狠狠的扎了好几下,脸上却绽出一抹更加明艳的笑来,掩唇道: “安平王妃这是觉得无聊忍不住犯困了么,本宫瞧着,那青岚皇子箭术卓绝,若是觉得技痒,不如,王妃也上场比试一番,展我华晟巾帼风采如何?” 原本即将沉入睡眠的沈承君听见她这么说,蹙着眉就要起来回应,结果腰上萧桓的力道加了两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耳边是他低低的声音: “你睡你的,有我在。” 沈承君动了几下嘴巴,最后还是在这安心的声音里放任自己沉沉睡去,反正天塌下来还有萧桓顶着呢。 萧桓见自家媳妇蹙着眉睫毛颤了几下,又渐渐归于平静的睡了,才抬眸挑眉望向闵后。 “皇后娘娘光顾着看比试,竟忘了刚刚是您发现了阿君的身体不适么,怎么这会儿又要为了谋自己一乐,就要她上场比试了呢?” 闵后话里藏刀,故意将沈承君说的尤其关注洛祁似的,还想把她推到一大群的男人中间去比试,要是真应了,那才是有病了。 反正说她身体不 好的人就是闵后,萧桓也不介意拿她的话来搪塞。 “我……”闵后话音一哽,还未及说话,就听见耳畔传来轻轻的一声笑。 “皇后娘娘一向与人慈爱,自然是不会为了自己图乐就让阿君带病劳累的,只不过后宫事忙,皇后娘娘一面要费心操持,一面又要善待新人,难免在这些事情上反复,应该是不留神忘了,想来也不是有心的。” 闵后脸色更加难看,顾不得瞪这个没事儿蹦出来给自己添堵的庄妃,下意识的就看向昭德帝。 只见昭德帝果然微皱了眉,看向她的眼里带了一丝责怪。 闵后勉强扯出一丝笑来,“的确是臣妾的错悟了,还请陛下宽恕。” 明明被针对的人是他媳妇,闵后却只顾着给昭德帝告罪,萧桓冷哼了一声,“皇后娘娘又不是有意的,阿君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昭德帝眼里的不悦当即就又重了两分,淡淡看了闵后一眼,启声道:“皇后劳累,既然忙不过来,以后后宫的事就和庄妃商量着来吧,也免得出了差错,惹了什么乱子闹出笑话来。” “陛下……”闵后惨白了脸色,不可置信的看着昭德帝,万万没想到她不过是心有 不甘说了句话,就被庄妃给分走了一半的权力。 如刀的目光怨毒的看向底下睡得人事不知的沈承君,闵后咬了咬牙,都怪她,跟后宫那个狐狸精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沈承君睡梦里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份被敌视的目光,有些不安的皱起了眉,萧桓将披风再次拢了拢,身子微倾挡住了闵后有如实质的怨毒目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冰冷的勾起唇角回望了过去。 闵后心里一惊,慌张的移开了视线:“倾、倾容郡主那边,也不知道如何了。不如,派人去问问?” 昭德帝淡淡的嗯了一声,一摆手,身侧的管事太监得令匆匆的下去了。 沈承君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好,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睡在了她与萧桓的帐篷里,冬夏见沈承君幽幽转醒,立即打了水过来服侍她洗漱,一边笑道:“王妃这一觉睡得可真沉,这会儿都过了晌午了。” “萧桓人呢?”沈承君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她睡得并不算好,仿佛是接连做了好几个梦,但这会儿又想不起来究竟梦到了什么,反正就是觉得累得慌。 “王爷送了王妃回来就又往前头去了,听说那个倾容郡主要跟几 位殿下打赌狩猎。”冬夏服侍沈承君擦了脸,撇嘴道:“王爷临行时交代说,王妃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往那边去了。 “那就不过去了。”沈承君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那个倾容郡主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好好的郡主不当,跑来咱们这儿要和亲,朔月说,她跟瑶姬两个回来时表情都怪怪的,咱们还是要多防备着的好。” 冬夏一脸郁闷,烦躁的抓抓脑袋:“明知道她就是那天行刺咱们的幕后黑手,还要装着啥都不知道,真是难受死我了。” “所以才说,前面的事儿让朔月去办,你好好给我守住这里就行了。”沈承君看着转眼间就被抓的乱七八糟的鸡窝头,无奈的失笑。 “那怎么行。”小丫头立即义正言辞:“我是要保护王妃您的护卫,怎么可以躲在后方。” 话音方落,账外就传来一声短促的哨音,这是暗卫发出的有客来访的信号,主仆俩都默契的停住了声音。 不过片刻,帘帐就被哗的一下挑起,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如玉般美丽的佳人儿,看着房里的一主一仆,倨傲的扬着下颌嫌弃道:“才出个门就病了,什么时候将军府的女儿也这么身娇肉贵了?” 第300章 吃老虎 “你是担心我病了,过来特意瞧我的?” 沈承君瞧着面前这明明眼里带着关切还要一边傲娇的人,眼里透出一丝笑意,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过来坐。 “谁要担心你啊。”准亲王妃殿下立即就炸毛了,狠狠的瞪了沈承君一眼,还是扭捏捏的在沈承君满是笑意的目光里坐了过去,口是心非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病死了没。” “嗯,知道,”沈承君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又一脸促狭道:“没有九皇子妃殿下的准许,我可不敢死的。” “你……你那是什么表情。”路绮霜登时就红了脸,气恨恨的扬手想要推一把沈承君,但是瞧着她那微白的脸色,记起这家伙现在貌似在病中,巴掌转了个方向,软哒哒的落在了她身后的靠垫上。 “什么九皇子妃,你再这么胡言乱语的,看我不拍扁了你。” 路绮霜红着脸,见沈承君故意露出一副怕怕的表情来,绷不住的笑了一声儿,又赶紧沉下脸装严肃,她可还没成亲呢。 沈承君见她这样就知道她这是对萧慎那小子入了心了,想到这一世很多事情变了轨迹,萧慎跟萧桓恐怕终究要有一争,心里 就有点不是个滋味儿。 “你干嘛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学人家戏文里多灾多病身呢?”路绮霜拢了拢袖口,漫不经心道:“你家王爷也被唤到前边去了?” 见沈承君点头,路绮霜便冷笑了一声,“这位郡主说是不夺人所爱,但做出来的事儿可是大面积撒网,哪个都不肯放过的样子,我瞧着,就是摆明了奔着皇家来的。” 说罢,一拍床板,震得沈承君一个激灵:“还躺什么啊,趁着这会儿精神好,咱们也出去看看!” 沈承君原本是想拒绝的,但是瞧着路绮霜这一双眼睛泛着贼光的样子,大有你该不答应我就吃了你的意思,于是,慢吞吞的就起了身,嘴上还不忘打趣她:“还说不在意呢,你这么急是怕九皇子被选中了?” “怕他个鬼!”路绮霜傲娇一甩头,冷哼道:“他有了好的,我自有去处,我是担心你一不留神下了堂,到时候可别想着我帮你出头。” 沈承君眼神一软,轻轻的笑开。 这丫头最喜欢口是心非,若是萧桓真对不住她,沈承君相信,除了父兄,第一个冲上去替她讨公道的人,一定是路绮霜。 沈承君换 了身衣服,同路绮霜一起出了门,才走了没几步,就迎面遇见了一个绿油油的团子,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 直到跑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十六皇子殿下。 路绮霜瞧见这小皇子登时忍不住就乐了,而十六皇子看清了对面的人,一张小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乌黑的大眼睛委屈的看着沈承君,一副被欺负狠了的表情。 沈承君一头雾水,还是路绮霜幸灾乐祸的在一旁道:“现在满宫里都拿你那天挤兑倾容郡主的话打趣,估计这小子是气你这个呢。” “一句玩笑话罢了。”沈承君失笑的耸了耸肩,倒是见十六皇子犹犹豫豫的不大敢上前的样子,朝着小家伙招了招手。 小东西咬了咬唇,亮闪闪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挣扎,又贼头贼脑的看了眼四周,才撒欢儿似的朝着沈承君的方向扑了过来,欢快叫道:“三嫂!” 沈承君被这胖乎乎的皇子给撞得后退了一步才把人给接稳了,抬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笑问:“这会儿不怕我把你给卖到鸾凤去了?” “三嫂才舍不得。”十六皇子骄傲的扬着小下巴自信满满道。 “那你刚刚躲什么?不想 见到我?”沈承君戳了戳他的小脸蛋。 十六皇子脸一垮,又露出了纠结的表情,半晌才喏喏道:“方母妃不喜欢,荣母妃也不喜欢。” “荣母妃?”沈承君皱着眉想了一圈,倒是真不记得昭德帝的后宫里有这么一位,那个方母妃她倒是知道,是十六皇子曾经的姨母现在的养母。 想起那天方贵人见到自己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沈承君就觉得十分无语。 “荣母妃就是朝恩殿里的母妃,跟三嫂一样漂亮,一样的哦。”十六皇子咬着手指头,声音软糯糯的解释,脸一红,磕磕巴巴的又加了一句:“父、父皇叫她蓉蓉。” 偷听了老爹的墙角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十六皇子很不好意思的把脑袋塞进了沈承君的怀里,一脸娇羞状。 “……”沈承君眨巴眨巴眼睛,同身侧的路绮霜对视了一眼。 昭德帝清心寡欲的过了这么多年,老了老了竟然忽然做出了椒房独宠的壮举,还真是……老当益壮。 “这次春狩,那一位应该还是没来吧?”路绮霜问道。 沈承君点了点头,因着昭德帝玩起了金屋藏娇的把戏,众人就只知道后宫多了位神神 秘秘的贵人,至于封号、长相一概不知,除了一声‘那一位’,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诡异。”路绮霜言简意赅,望着远方的王帐,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会儿十六皇子身后追着的那一批人也都赶到了,为首的奶嬷嬷见是沈承君搂着自家皇子,大惊失色,立即冲上前来,就跟抢人似的把十六皇子从沈承君的手里给扯了过来,把一脸慈爱的安平王妃给愣住了。 她是晋升成吃人老虎了么。 “王、王妃恕罪,老奴奉命带十六皇子回去,陛下还等着召见呢。”奶嬷嬷哆哆嗦嗦的说道,手却是一丝也不肯放的抓紧了不停挣扎的十六皇子。 沈承君无语望天,在十六皇子求救的眼神里摆了摆手,放他们西行了。 果然是老了么,想当年安平王妃也曾是个独霸后宫人见人爱的角色啊。 “难得,你也有这么吃瘪的时候。”路绮霜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 送走了一脸悲愤心痛被人背叛的十六皇子,沈承君同路绮霜总算是到了围场这边,两人分别都让人准备了马匹,才一进场,就看到了不远处牵着马缰说话的几人。 正是天家的那几位皇子公主。 第301章 沈戎的女儿 云阳这次被庄妃拘在了宫里没跟来,只有乐阳楚阳随驾,陪着倾容郡主一起过来。 萧桓见了沈承君立即就将手里的缰绳丢给了朔风,快步上前面色不悦的看着她,“不是说身子不适,怎么还出来吹风?” 一边说,安平王爷一边扯下了自己的披风把人给围了个严严实实,顺带着丢给一旁始作俑者的路绮霜一个冰冷的眼神。 路绮霜不以为意的翻了个白眼,抬眼就见到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萧慎,二话不说转身就开溜,一副老鼠见了猫似的表情,看得沈承君一愣一愣的。 “九弟跟九弟妹的感情很好。”萧桓伸手抬了抬沈承君的下巴,将她吃惊的嘴巴合拢,“外头风大,少吃一些。” 沈承君立即瞪了他一眼,谁爱吃风。 萧桓见她气哼哼的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抬手摸了摸沈承君的脑袋,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问她:“要去里面转转吗?” 沈承君历来喜欢玩这些,之前秋狩的时候硬是抢了别人的马也要进里面狩猎,这次肯定也是不能白来一趟的。 “我等绮霜一起。”沈承君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其他人,善解人意道:“你去忙吧,不用管 我的,这里我挺熟的。” 有过一次狩猎经验的安平王妃表示,她可以的。 “不急。”萧桓看也不看那边等的要跳脚的几位世家公子哥儿,面不改色道。 等了一会儿,路绮霜没等到,倒是等来了几名同样跃跃欲试想要进围场转转的女眷,沈承君见那几位脸上都有了急色,便跟萧桓说自己同她们一起,不再等那个没了影儿的路绮霜,萧桓才不大情愿的放行。 陪着一群粗汉子狩猎,哪有陪着自家媳妇儿看景儿有意思呢,萧王爷看着自家王妃毫不犹豫的背影,心底怨念无限扩大。 沈承君这边百无聊赖的随着这一队女眷进了林子,听着她们兴奋的因为看到一只野兔欢呼,顺便再因为‘兔兔好可爱能不能不杀’这种愚蠢的话题争论不休,实在觉得头大。 这种画风实在不适合高冷霸道的安平王妃。 走了半天,别说是兔子,连只耗子这些女孩儿们也没打到一只。沈承君觉得座下的马儿都有些鄙视她的战绩了。 对于那个不讲义气当众放了她鸽子的路绮霜,沈承君也只能在心里说一声呵呵,咬着牙给那个家伙记一笔小黑账,来日方长,走着瞧 ,哼。 “这边猎场的风景还真挺不错的,可惜咱们来的人不全,辛姐姐也不在。”为首的一个小丫头扒拉着路边的青草,十分忧伤的叹了口气。 “听说,辛姐姐这次为了给母亲祈福,带病去了普济寺里为母亲跪经,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一个娃娃脸的闺秀闻言,娇憨的捧着手里的小弩一脸担忧道。 另一个女孩儿也接口:“不知道啊,辛姐姐卧病,就只有东宫派的人她见过一次,咱们都没见到,也不清楚她究竟病得严不严重。” 沈承君心中一动,收起了试弓的手,含笑问道:“辛小姐卧病时接待过东宫的人吗?” 沈承君在这几次聚会里对大家表现的都十分温和,所以几个小姑娘还都挺放得开的,说话也才会这么随意。 不过这会儿听沈承君问了,几个人才恍然记起,似乎上次在六皇子的府上,沈承君跟东宫的那位侧妃有过口舌之争,于是,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回娘娘,我们也只是听说,辛姐姐卧病,太子殿下曾派了身边的侧妃来府里问候。”那个圆脸的女孩朝着沈承君轻轻一福,柔柔道。 沈承君轻轻蹙眉,冯瑶曾 见过辛玖语,连这些京中足不出户的女眷都听说了,怎么她派在辛家的人竟没传消息过来? 几个小丫头见沈承君皱了眉,心里立即就忐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原是我这阵子少出门,连辛姑娘去佛寺的事儿都是今日才听说。”沈承君轻轻笑了一声,温声道:“也不知道她竟是去了佛寺跪经,如此孝心,实在难得。” 几个小姑娘见沈承君这么说,都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不过到底是忌讳着方才的事,几人说话都开始变得没那么随意了。 本来就不怎么有意思的一队人,这会儿连闲话都少了,更是闷得要命,沈承君实在受不了这气氛,说了一声有事先行,翻身便上了马朝密林深处而去。 与其跟几个小丫头八卦,倒不如自己去猎两只小兽来得痛快。 这回沈承君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特意绕着围场的外围走,远离内里凶兽出没的地带,没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做拖累,不过片刻功夫,沈承君就收获了好几只野兔。 收了弓箭沈承君正打算下马去收获战利品,忽然听到身后的草丛处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身形一顿, 手腕一翻搭箭在弦,转身就对准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是你?”沈承君看清楚了对面的人,持弓的手一顿。 从树后面缓缓走出的少年面容俊美,浓黑墨发被翠碧色的簪子束在脑后,行走间腰间美玉轻晃,更显得体态纤弱风流,勾唇一笑,艳丽逼人。 正是萧桓口中那个爱扮猪吃老虎的青岚皇子洛祁。 “皇子殿下怎么会来这里?”沈承君凤眸微眯,这密林里碰见,可找不出什么偶遇这牵强的理由了吧。 “萧桓的王妃……” 洛祁抬眸,潋滟生辉的目光淡淡扫过沈承君手里的弓箭,虽然已经认出了自己,但这位安平王妃仍旧十分戒备,从她始终没有收起弓箭就能看出来。 这么个样子,倒是让他觉得眼前这位跟画上的人又没那么像了,洛祁眼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失望。 “殿下,是要寻我家王爷?”沈承君瞧着洛祁这古怪的样子,微微皱眉,看了眼手里的弓箭,最后决定收起来。 “不是,我要找他,不必通过你。” 洛祁美貌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稍纵即逝,紧跟着又有些不死心的看向沈承君:“你是沈戎的女儿,母亲是已故的和顺长公主。” 第302章 垂涎已久的猎物 沈承君没想到这美少年纠结了半天问的竟是个人尽皆知的问题,有些怔楞,然后才点了点头:“正是。” “和顺公主是你们文宗皇帝微服时认养的义女,入宫时年纪尚幼,且极为偏爱。” “不错。”沈承君越发奇怪,这故事随便扯一个华晟的人,上至八十老妪,下至稚龄孩童,恐怕都答得出来。 “那天在万寿节宫宴上,有个舞姬曾在舞中加了鸾凤的幻术迷惑人心,你并没有受到影响。”洛祁黑沉的目光炯炯的望着沈承君,很肯定的说道。 沈承君微微敛眸没有说话,鸾凤国跟青岚国互有通婚,早年间青岚曾经宠极一时的妃子就是鸾凤国人,青岚的皇子对鸾凤幻术略有涉猎,看得出那天瑶姬在宫宴上的手段,也不算奇怪。 至于为什么知道她没被迷惑,应该是他始终关注着这边的缘故吧。记起那天这个洛祁莫名其妙盯了她半晌的眼神,沈承君心里就不大舒服。 洛祁这话本来也没打算要沈承君回答,继续道:“先前你曾在朱雀街上遭人暗袭,对方同样以幻术攻击,是你看破了先机,将人虏获。” 沈承君眸光一动,脸上保持着最初的表情 不变。 “前几日鸾凤的郡主乔装入京,曾在王府附近感应受威压波及而内伤,应该也与王妃脱不开干系。” 沈承君握着弓的手微微用力,低笑了一声道:“虽然本王妃不大懂皇子殿下刚刚这几句话的意思,但本王妃还是看得出来,殿下对我华晟京城内的事,似乎十分感兴趣。” 洛祁对于沈承君的嘲讽毫不在意,唇畔的笑容扩大:“王妃不必如此防备,本殿下并无恶意,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而已。” 沈承君冷笑了一声,挑眉:“哦?那殿下确认了么?” “还没有。”洛祁面露遗憾的摇了摇头,“还差最后一件。” 沈承君没什么兴趣的移开了目光,不去看洛祁那故作浮夸的表情。 洛祁见沈承君并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追问的意思,低低的笑了一声,道:“王妃您见过金凤印记么?” 金凤印记! 沈承君眸光一闪,这四个字她仿佛是在哪里听说过,不由得看向洛祁,正要开口,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清越冰冷的声音:“皇子殿下有什么事想打听,不如来问本王!” 沈承君一回头,就见自己的身后,萧桓牵着马从不远处走近,凤眸危险 的眯着,冷冷的看着洛祁,气势逼人。 洛祁饶有兴致的勾起红唇,隽眉微扬:“本殿下还以为你会再多忍一会儿。” 这话说得,沈承君转头看了萧桓一眼,合着这人并不是才到了,她竟然没有察觉到。 洛祁笑得倾国倾城,一脸的没心没肺:“都传安平王爷成亲之后一改往日做派,沦为妻奴,先前本殿下还有诸多不信,此时一见,传言果真不虚,由不得人不信啊。” “本王如何,不劳皇子殿下费心。”萧桓冷哼了一声,目光冰凉的看向洛祁,眼神凌厉带着几分警告:“殿下还是莫要甩开护卫独自出行,这里林多兽猛,万一哪个凶兽不小心咬死了你,我们也不好跟贵国交代。” “凶兽再厉害,还能比安平王爷更危险么?”洛祁哼笑了一声,又看了眼萧桓身后若有所思的沈承君,道:“也罢,那本殿下就不打搅了,今日别后总还有再见之期。”只要她是他猜测的那个人。 说完,朝着丛林深处吹了个响哨,不多时就有一匹毛发乌黑的骏马从林子里奔了出来,撒欢儿的跑到主人身旁,驮着兴高采烈的青岚美丽皇子朝着林子里去了。 等人走 了,沈承君才回过神来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萧桓,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她明明看到萧桓是跟其他王爷一路同行往另一个方向去的。 “恰好路过。” 萧桓淡淡说了一句,走过来将手递给沈承君,让她扶着自己的手臂从马背上跳下来。 才怪。 不同方向的路线还能恰好遇到,那怎么不见其他人呢,肯定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 “原来,你一直都跟着我啊。” “跟他们一路哪比得过与王妃同行,”萧桓低笑了一声,握住沈承君的手又紧跟着皱眉,这春风和煦里,沈承君的手却有些凉,萧桓看了眼她身上自己的那件披风,把人往怀里收了收,低低道:“而且,我也不放心你。” 沈承君红了脸,见萧桓这样立在熹光里眸光安静地看着自己,仿若明月生辉。 即使是成亲这么久了,每每被他深深望着,沈承君还是会觉得有些心跳加速,心里欢喜,嘴里却不客气地道:“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的骑射王爷不是见识过么。” 萧桓从善如流的点头:“是,王妃的骑射箭术超群,本王甚为佩服。” “那你还瞎担心。”沈承君口是心非 的撇撇嘴,心里甜滋滋的。 其实,她猜得到,大约是上次秋狩她不小心误进了猛猎区差点被狼伤到的事让萧桓不放心了,又不想打扰自己狩猎的兴趣,所以他才这么一路默默的跟过来。 想了想,沈承君耷拉着脑袋默默的加上了一句:“这一次,我都没往里面去的。” “乖。”萧桓赞赏的看了自家乖巧的媳妇一眼,只觉得小东西低眉顺目的样子可怜又可爱,这么垂下头来露出的半截玉颈,搭配这火红色的骑装,真是带着一股别样的魅惑风情。 萧桓觉得喉咙紧了紧,转眸移开视线去看她马上的包裹袋子,声音略带几分黯哑的问她:“刚刚都猎到什么好东西了?” “几只肥兔子,等回去了就让冬夏给咱们烤着吃,她的手艺现在越来越好,尤其是做这种野味,厨娘都比不得她。”沈承君完全没听出异样,翻开袋子给萧桓去看里面的战利品。 紧跟着眼睛一转,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忽然凑到萧桓身边仰头看他,阳光洒在眼睛里亮晶晶的,笑道:“除了它们,还有一只大猎物,本王妃垂涎已久,这会儿刚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并收入囊中。” 第303章 想做什么 萧桓失笑,乐得逗她高兴,顺着沈承君的话问道:“出来一趟有这么大的收获,王妃殿下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大猎物呢?” “总上门来的买卖,自然没有就此放过的道理,”沈承君煞有其事的点着脑袋,笑闹的窝到萧桓怀里,:“本王妃打算回去之后亲自掌勺,将他做成一锅大餐。” 软玉在怀,不动摇的那就不是个男人,萧桓低头在沈承君笑颜如花的脸上轻咬了一口,含糊道:“何必等回去,那猎物恐怕早就迫不及待,想请王妃殿下这就享用了。” 沈承君一个激灵,从萧桓的怀里跳了出来,看着萧桓幽暗的眼睛缩了缩脖子,抬眼偷偷去瞧萧桓。 只见他显然是被自己的反应给愉悦到了,低低一笑,又添了几分容光。 沈承君心里暗骂了一声美色惑人,说起来她自小也是在美人堆儿里长大的,萧睿与皇长子那都是风流俊秀的人,长兄沈承逸是京都的佳婿首选,二哥沈承更是生的容色妖孽,偏偏她就是对萧桓一见倾心,从心底里觉得谁也比不上。 “那个、我今天不再狩猎,”不想沉迷于美色的安平王妃率先移开了目光,在脑袋里面搜索话题:“啊, 对了,刚刚我听她们说,辛玖语卧病期间,曾经见过东宫的侧妃冯瑶。” 萧桓也懒得揭穿自家小媳妇那点心眼儿,嗯了一声道:“确有此事,很多人都看见了。” “那怎么咱们的人一直都没提起过?”沈承君惊讶的眨眨眼,刚才那点儿旖旎绮思这会儿也都压了下去,“辛玖语竟然还有这种本事。” 萧桓听她如此说,眼里的笑意明显又添了几分。 若不是全心的信任,恐怕换了个人都要猜度是不是他的消息网有问题,或者他可以隐瞒了消息。 这个认知让萧大王爷心里美得不得了。 当然,媳妇的疑惑还是要迅速解答的,萧桓淡淡道:“辛玖语有没有这个本事还不确定,但咱们的人也确实没见到过冯瑶上门,或者说,他们有可能是见到了的,却因为某种原因,不记得了。” 某种原因。 这个某种原因在沈承君的脑袋里打了个转儿,就想起之前瑶姬对待萧桓放在定国公府里那些眼线的套路了。 “会不会也是被幻术给刻意抹掉了,冯瑶上门,跟辛玖语说了什么不可以被别人知道的话,咱们的人自然就成了靶子。” “不无这个可能,”萧桓冷静分 析道:“冯瑶出入辛府并没有隐瞒任何人,甚至说,还是有意让大家都知道的,现在辛玖语虽然失踪了,但是有这个刚刚与她见过面的东宫侧妃作保,谁又会怀疑辛玖语在不在京城。” 冯瑶…… 沈承君蹙眉,冯瑶先前对辛玖语的厌恶那绝对不是作假的,到底是有了什么利益纠葛,让她竟然愿意为辛玖语做事。 “辛玖语府上既然有这样的能人,那先前蒋琬的事,恐怕也同她脱不开干系了。” 最不可能的人往往才最可疑,当时沈承君虽然知道辛玖语跟蒋琬有联系,但单凭着前一世的印象,就第一个把辛玖语给排除了出去,眼下看,是她主观臆断了。 “普济寺那边只是辛家放出的一个烟雾,辛玖语究竟去了哪儿,咱们的人还在查,你放心,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总跑不掉她的。”萧桓见沈承君脸色几番变换,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沈承君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萧桓看着自家妻子浓浓的满是信赖的目光,心里软成一片,薄唇微掀,低叹了句:“傻妮儿。” 两人在林子里走走逛逛,也没什么打猎的兴致,等一起回来营帐,那 边的比试结果已经出来了。 出人意料的,这回狩猎成绩最好的人,竟然是之前一直卧病东宫的太子萧睿,当然,这里面肯定少不了众位公子哥儿讨好卖巧的嫌疑。 昭德帝龙心大悦,当即就命人将众人的猎物全都拿上前来,让太子做主当众分了。 萧睿神色温和的领旨,按照品级、人数将猎物分配下去,等走到了沈承君这边时,沈承君一颗心悬得老高,几乎不敢抬头与之对视,只觉得萧睿看向她的目光灼亮的惊人,带着从未有过的侵略感。 萧桓沉着脸挡在了沈承君的身前,眼底阴鸷一片。 一夜无话,第二天沈承君又毫无意外的赖床,起来的时候萧桓已经往前头去了。 一睁眼睛,沈承君就看见一抹纤细的娇影端坐在她床边,有些纠结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瞅着自己,可是这会儿一见她醒了,又立马换成了一副骄傲的神态,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自己。 “合着你还有理了是吧?”沈承君哭笑不得的看着床边故作傲气的路绮霜,一个翻身就起来朝着她扑了过去,对付有色心没良心的丫头,之前她的路线就是走得太温和了。 路绮霜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自 己竟然被人给扑倒了,那还得了,立即蛮力的跟沈承君拼了。 朔月瞪大了眼睛纠结到底要不要上前来拉架,反倒是冬夏,一脸的优哉游哉,仿佛是看到了多年前俩人在宫里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感人画面。 那时候的小姐可真霸气啊,当然,现在的小姐霸气不减当年呢。 俩人闹得热火朝天,硬是在床上来回的骨碌了好几圈儿才都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钗环鬓乱的路绮霜一边拍打这自己的衣服,一边瞪着沈承君叫唤:“姓沈的,你脸都没洗就往我身上蹭,脏死了。” 沈承君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你好?学人家温婉学不会,倒是学会了人家的长指甲,跟只猫似的,还会挠人了。” 路绮霜立即偷眼往沈承君的手臂上瞧,见只是一道浅浅的红痕没真的伤到她,才偷偷松了口气,暗暗的掰了掰自己刚留起来的指甲,决定回去还是剪掉的好。 这边冬夏见两人总算是停下来了,便上前来服侍沈承君起床,路绮霜没有窥人家换衣服的癖好,于是绕到屏风后面一脸施舍道:“昨儿我有事儿失约,今天特意过来给你补偿的,说罢,一会儿你想要做什么,本姑娘都奉陪。” 第304章 不祥的预感 “是你自己想出来玩找借口吧?”沈承君不买账的哼哼了两声,眼瞅着就是婚期了,作为嫁过一次的过来人,沈承君可是很清楚那种被关在家里的滋味的。 要不是这次外使来访,路绮霜作为皇室的即将成员必须出席,这会儿准还被闷在房里绣嫁妆呢。 “切,”路绮霜在屏风后面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有被揭穿的心虚,“要不我们去骑马吧,才回京就听说你上次秋狩大出风头,咱们赛一场,怎么样?” 沈承君梳好了头发,闻言惊讶的转头,“怎么你在江南也练习马术?” 路绮霜傲气一甩头:“江南怎么了,外祖父家的马场可不比京城这边的小。” 好吧,路夫人要是知道送你去江南学规矩就是这么个学法,肯定要大哭一场的了。 沈承君梳洗完毕,简单的用了些早膳,就跟着路绮霜一起去了马棚。 原本昨天两人都是选好了马的,不过这会儿为了赛马的公平起见,两人又都重新选一次,也是等着刚用了膳的沈承君消消食。 养马那人一见到沈承君过来,一改上次秋狩时那苦哈哈的愁脸,老远就迎了过来。 “林管事,这回儿应该用不着我再抢一次马了吧? ”沈承君一见这人圆滚滚的身材,不由得笑出了声。 “不敢不敢,王妃里面请,路小姐里面请。” 林管事赶紧点头哈腰的往里面让人,上次他被王妃抢了马,那几十军棍下去,可是让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现在谁不知道安平王妃那是安平王心尖儿上的人,可得罪不起呢。 路绮霜高冷的跟在沈承君后面,看不惯的小声骂了句:“谄媚。”眼睛却一路在众多骏马之间游移,在管事的解说中越来越亮。 总算是选出了两人各自心仪的坐骑,告别了总算是完成任务仿佛被恩赦了一般的林管事,两人便牵着马一同去围场最外的空地上比试,结果刚走了不远,就听见啪得一声响,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停下了脚步。 “你听那是什么声音?”路绮霜蹙着眉四下望,问道。 “鞭子。”沈承君本身也练过这个,对这种声音格外熟悉。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发出声音的源头。 只见不远处一身红衣的倾容郡主窈窕而立,手中持着一截软鞭,在她身前,一个年纪不大的婢女被她的两个手下压着,脸色惨白,半边脸上留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两人还未近 前,就见到倾容郡主的手高高抬起,啪的一声,又是一道鞭响,狠狠的抽在了那婢女的身上,即使两人离得老远,都听得异常真切。 “真是岂有此理!”路绮霜登时就怒了,手里的缰绳一扔就要上前,结果被沈承君一把抓住了胳膊。 目光在地上的婢女身上扫过,沈承君觉得这个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会儿倾容郡主已经气得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了,怒气冲冲的看着地上的人,手里的鞭子恶狠狠一指,厉声道:“说!你家主子到底去哪里了?” 该死的,该死的血煞,竟敢放她的鸽子! 无视了她的示好,还讽刺她什么别忘记本份,简直岂有此理!送上门的机会都不要,活该她这么多年都收不拢那个叫冥杀的男人的心! 瞧着地上只会呜咽抽泣,半点儿有用信息都没吐出来的贱婢,倾容郡主越想越气,一扬手,一道鞭子即将再度挥下! “住手!” 忽然一道清脆的女音响起,阻住了倾容郡主即将落下的鞭子。 沈承君苦笑的望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路绮霜这丫头脾气倔得很,她竟是没拉住她。 这会儿路绮霜已经不顾阻拦的上了前,沈承君无奈之 下知道躲也躲不过去了,也只好往前走了几步,却特意跟路绮霜保持了几步的距离。 “你是谁?” 倾容郡主见拦着自己的是个不算眼熟的女子,有些疑惑的皱眉,抬眼发现了不远处的沈承君,倒是弯起了唇:“原来是安平王妃驾到,本郡主早就说过咱们有缘分,这回本郡主站的可不是哪儿的必经之地,不还是照样的碰见了。” “的确挺有缘的,本王妃恰好路过,听见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个究竟。” 沈承君笑笑,目光再次望向地上的人,这次不仅是眼熟了,沈承君已经想起了这个人的身份,这人正是宫宴时跟着瑶姬一起进宫的定国公府的婢女珠珠,当时告诉自己瑶姬出去的就是她。 倾容郡主竟然在围场中毫不避人的教训瑶姬身边的侍女,沈承君皱了皱眉。 不要多管闲事。 瑶姬的警告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沈承君立即就想要转身走掉。 然而,她要走,路绮霜却是不肯的。 这会儿见沈承君依旧给倾容郡主好脸色,路绮霜已经气了,望着倾容郡主道:“敢问郡主,这个丫头犯了什么错,郡主要在此地动用私刑教训她?” 倾容郡主脸色一沉, 身侧的侍女立即有一个上前来,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原来是准九皇子妃娘娘。”倾容郡主抬眸上下的打量了路绮霜一番,笑道。 “不敢,颂国公府路绮霜见过倾容郡主。”路绮霜不卑不亢的给倾容郡主施了个礼。 地上原本一直哭泣求饶的珠珠听见路绮霜的名字,原本木讷无神的眼睛忽然之间就注入了光亮,倏地抬起头看向她,但有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赶紧又将脑袋低下。 珠珠的这个反应看似隐蔽,可事实上又瞒得过在场哪一位的眼睛呢。 沈承君忽然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原来是颂国公府的小姐,刚才真是失礼了。”倾容郡主轻笑了一声,转而又道:“路小姐跟安平王妃的关系看起来似乎十分要好呢?” 话虽然是朝着路绮霜说的,但倾容郡主看着的人却是沈承君,仿佛是想要向她求证一般。 沈承君心里一沉,她之所以不想要上前来,倒不是多怕惹麻烦,就是在担心这个。 倾容郡主是鸾凤郡主,之前对她的几次出手都没留丝毫余地,两人早就是暗地里的死敌,假如承认了她跟绮霜的关系,难保不会连累到路绮霜。 第305章 牵连无辜 可就是沈承君的这么一犹豫,彻底恼了旁边的路绮霜。 只见那姑娘高傲的冷哼了一声,脚步直接往旁边离了两步,跟沈承君拉开了距离,才道:“我与王妃的关系也谈不上有多好,不过是家离得近,做了邻居而已。” “邻居?”倾容郡主眸光一动,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见你们一道过来,原是我误会了。” 沈承君心里无奈,这丫头看来是又生自己的气了,不过这会儿还是宁可倾容郡主误会得好。 “郡主还未告知,究竟这婢女犯了何罪,郡主要对她动用私刑?”路绮霜显然不愿意听别人谈论她跟沈承君的关系,内部矛盾她向来喜欢内部消化,于是又再一次把话题又绕了回来。 “她冲撞了我们家郡主,该罚。”不等倾容郡主开口,她身边的侍女就已经一脸跋扈道。 “只是无意冲撞?”路绮霜蹙眉,面色略沉:“若只是这样,郡主此时在我华晟的围场,处置我们华晟的子民,怕是有些不妥吧?” 倾容郡主掂了掂手里的鞭子,冷笑道:“有什么不妥的?她得罪了本郡主,本郡主罚她几下而已,这点小事,就是去请示华晟 皇上,也该是肯的。” 当然是肯的,昭德帝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去得罪一国使臣,这一点路绮霜也很清楚,但让她袖手看着自己人被打,那怎么可能。 “郡主错了。” 路绮霜正欲说话,就见沈承君忽然笑了一声,眸色淡淡的看着倾容郡主。 “虽然本王妃不知道在鸾凤,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处置,但在华晟,陛下是会护佑他的每一位子民的,或许是两国的风气不同,但在华晟,郡主想要打人,就请拿出合适的理由。” 路绮霜眼睛一亮,看了沈承君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声狡狯,这丫头提前就给陛下扣了这么大顶的帽子,等到闹到御前,昭德帝就是再不想给这婢女做主,也要硬着头皮做主了。 倾容郡主何尝不知道这一层意思,哼笑了一声,道:“安平王妃说得也在理,若是在鸾凤,女王陛下当然也会护佑自己的臣民,罢了,既然有王妃的面子,本郡主也就不追究这个贱婢的罪过了。你们把人带走吧。” “郡主宽宏大量,是这丫头之幸。” 沈承君一边说,一边朝着附近看热闹的太监宫女们一抬手,立即就有刚才看热 闹的两个小太监抬着藤椅过来,把人架了上去带走了。 沈承君微眯着眼睛目送几人离开,眼里浮出一丝不解来,说来也奇怪,那鞭子挥得那么重,光是听声音都能想象到有多严重,可珠珠除了脸色苍白,身上的衣裳都是完好的,几乎看不出被打的痕迹,仿佛那鞭响就是个幻觉,但如果说是幻术,她又偏偏没感觉到任何波动。 难道这倾容郡主其实就是个花架子? 不大可能,据说昨天这个郡主还亲手射杀了一只豹,沈承君心里起疑,暗中给了隐藏在附近的影卫比了个手势,让人跟了上去。 沈承君两人没有留下来陪郡主说话的兴致,于是人救完了,便匆匆告辞。 那边倾容郡主也觉得无趣,客气了两句就散了。 等到两人走远了,倾容郡主才低声吩咐身边的婢女:“去给本郡主查查,这个准九皇子妃跟安平王妃的关系究竟如何,她们是不是真的邻居?” 那婢女应了一声,又面露迟疑:“郡主,那个血煞都已经承认了那天破坏阿琪亚幻术的人是她,郡主为何还要去查这个人呢?” “蠢!”倾容郡主嫌弃的瞪了这个猪队友一眼, 冷哼道:“那夜的人是血煞,那天在王府附近对咱们施压的难道也是她?去给本郡主好好查查,那个颂国公府距离安平王府有多远,若真的跟她有关系,那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郡主英明!”那婢女眉开眼笑的应了,转身匆匆去办事了。 另一边,沈承君瞧着前边气哼哼扯着马缰的路绮霜的背影,失笑的摇了摇头。 一听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停了,路绮霜立即气恼的转过头来,看着沈承君那似笑非笑的脸气得更甚:“你跟着我做什么,我们不是没什么关系吗?” “怎么没有,我们现在是竞争对手关系啊。”沈承君无辜的扬了扬手里的马鞭,“你这么说,是不想比试了吗?” “谁说不比了!” 路绮霜立即又炸毛了,眼见着现在站的地方就很开阔,一撩衣摆翻身利落的上了马,霸气的一指前方遥遥可见的青峰,说道:“咱们就以那座山为限,谁先到达山脚,就算谁赢。” “好,就以那里为终点。”沈承君应了一声,翻身而上。 两人对望了一眼,几乎是同一时间甩起了鞭子,狠狠地击在了马臀上。 座下骏马吃痛 ,一声嘶鸣之后,四蹄狂奔,风驰电掣的同时向前跑去。 因为是随机选出来的路线,颠簸障碍肯定是少不了的,也都极大的考验了两人的马术,出乎沈承君意料的,路绮霜的马术极佳,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了山脚。 路绮霜到了目的地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是转了个方向,又快速的朝着另一边狂奔,沈承君一愣,紧跟着失笑地摇摇头,一提缰绳,也追了上去。 纵马狂奔了半晌,两人才颇为尽兴的降下了速度。许久没有骑马了,这种感觉说不出的畅快。 “你个臭丫头,再敢怕拖累我就装着跟我不熟,看我怎么收拾你。”停下来后,路绮霜气喘吁吁的伏在马背上,恶狠狠的瞪着沈承君威胁。 “你这是非要让我牵连无辜啊?”沈承君失笑,无奈道,心里却因为路绮霜的这份维护暖洋洋的。 “你也知道我无辜?那刚才怎么不记得让一让我。” 路绮霜翻了个高冷的白眼,面露嫌弃道:“而且你当那个什么郡主的是傻子?她只要长个心眼儿稍微查一查,京里那个人跟你关系好,我躲都躲不掉。” 也对,倒是她一时情急给忘了。 第306章 萧睿很不对劲 “关系好?”沈承君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路绮霜:“你这是在变相跟我攀关系么。” “呸,谁稀罕跟你攀关系,我那明明是……” 就在路绮霜刚想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脚下的草地忽然隐隐地传来一股震动,于是便住了嘴,再抬头,便看见有一些人正骑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奔来。 路绮霜脸上的笑容微敛,眸光略沉。 沈承君微眯了下眼睛,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是太子。” 路绮霜看了沈承君一眼,也许她自己都没感觉出来,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几分叹息。 对面的几十匹骏马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二人面前。 为首之人果然是萧睿,在他身旁一身淡青色锦袍的风流美少年,正是才被萧桓警告过的青岚皇子洛祁。 “真是巧啊,猎场这么大,我们不过是随意转转,就又碰上王妃了,还真是有缘。”洛祁似笑非笑,刻意加重的咬了‘又’这个字。 沈承君懒得理这个废话皇子,与路绮霜相继翻身下马,上前去见礼。 “原来是三弟妹与九弟妹。”萧睿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眸光扫过沈承君时略微停顿了一瞬, 又转向了别处。 就这么淡淡的一眼,沈承君也觉得如锋芒在背,放在袖子里的手握得紧紧。 似乎是从那一次在宫内萧睿将话挑开了之后,他眼中那抹温润就被一股强势的锐利给替代了,那眼中的炙热也越来越不加掩饰。 “你们这是在赛马么?成绩如何?” 几人忽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洛祁皇子殿下在这种气氛下完全不受影响,也不在乎两位方才的无视,越挫越勇的继续找话题。 路绮霜继续保持事不关己懒得说话的态度,维持高冷状,沈承君只好敛眸淡淡道:“不曾比,只是出来散散心,这会儿正打算回去。” “这么早就回去?本殿下正要与太子殿下去那边赛马呢。” 洛祁面露遗憾的叹气,回头看了眼萧睿,话却是继续朝着沈承君和路绮霜说的:“不如,两位也一同去?” 萧睿闻言也望了过来,询问的看向沈承君,目光里带着明显的期待,即便不说话,这意思也都很明显了。 沈承君仿佛看不到一般摇头拒绝:“不了,我出来的急,临走时已经与我家王爷约好了要早回,殿下若是觉得两个人无趣,不妨着人去前面请九殿下 过来作陪,九殿下的骑术也是极好的。” 萧睿眼中的光一下子就黯了,路绮霜的眼睛一下子就圆了。 不带这么坑队友来的,你一会儿要回去陪你家王爷,干嘛推出我家王爷啊。 路绮霜怨念强大的眼神换来沈承君抱歉一笑。 没办法,萧桓被她拉出来临时顶缸,六皇子是出了名的骑术差,十六皇子还没成年,剩下的这个锅就只能给九皇子背了。 洛祁看看萧睿,又看了眼沈承君,似笑非笑的勾唇,从善如流道:“好啊,既然……咦?” 洛祁突然话音一顿,目光在沈承身上来来回回的绕了好几圈,桃花眸眯了又眯:“王妃的项链……很别致啊。” 沈承君连忙低眸一看,大约是刚刚骑马来回颠簸的关系,原本藏在衣服里的那条项链此时竟然露了出来,大咧咧的歪在了胸前。 沈承君心里一沉,脸上却故作轻松的一笑,抬手将其握进了掌心,微微一用力,便从脖子上扯了下来,在手腕上绕了两圈,将其藏进了袖子里。 “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挂饰而已,殿下若是喜欢,等殿下归国时,我请我家王爷给殿下多准备几条做礼物。” 萧桓说过 ,这种石头是青岚国特有,洛祁肯定是知道内里乾坤的。 “王妃太谦虚了,你的东西,怎么可能普通。”洛祁似笑非笑的勾唇,倒也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伸出脚蹬了蹬马下的内侍: “既然有安平王妃的推荐,那本殿下倒是想要跟荣安亲王好好领教一番了。” 那内侍闻言立即乖觉的往前边跑,去请萧慎。 这荣安亲王四个字着实让沈承君楞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洛祁说的是九皇子,萧慎这个封号上辈子属于萧桓,作为曾经的荣安王妃,乍一听她还真是有些懵。 路绮霜见沈承君一副神游的状态,悄悄捅了捅她。 “殿下还有其他事么?”沈承君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自己的腰,捅就捅呗,怎么还掐呢。 “唉,原本还想在两位王妃面前一显身手的,” 洛祁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朝着两人拱了拱手:“既如此,那本殿下就同太子先走一步了。” “殿下请。”沈承君与路绮霜也依礼回道。 洛祁笑着又看了眼沈承君,一转马头,片刻都不停的策马走了。 萧睿作为东道主自然不可能撇下客人不管,追着也离开了,余下的内侍们 也都纷纷向沈承君行礼告退。 萧睿等人一走,路绮霜脸就沉了下来,皱紧了眉不赞同的看着沈承君:“我要是你,就不会这样多此一举。” 沈承君挑眉,戏谑笑问:“怎么,心疼你家王爷啊?” “少跟我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路绮霜一脸的不买账,哼了一声:“你若真想断的干净,就别再管他的闲事了,赛个马而已,怎么就能累死他了?” 沈承君唇边的笑容一僵,嘴角慢慢的落了下来。 哪怕路绮霜是个迟钝的,也该瞧得出不对劲了,何况她不仅不笨,还是个精明聪慧的,自然不会瞧不出她跟萧睿之间的尴尬。 当初路绮霜才回京时,就曾提醒过自己,是她当时没往心里去。 沈承君微微垂眸,小声做垂死挣扎:“太子的身体还未痊愈,这样强撑着去比试,输得就是华晟的脸面,而且……” 而且萧睿很不对劲。 刚刚不过一个照面,沈承君就觉得萧睿跟平时给自己的感觉不太一样,不过,望闻问切这门功夫不是朝夕就能成就的,沈承君自问没到看一看脸色就能推出病症的水准。 只是觉得萧睿的脸色有些太好了,好得近乎不祥。 第307章 高祖皇后 而且,沈承君觉得萧睿跟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稍纵即逝,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你也不必拿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糊弄我,”路绮霜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哪里不好?面色红润有光,气息平稳有力,康健着呢。”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他恢复的速度有些太快了。” 沈承君蹙了蹙眉,按照凌墨的诊断,萧睿的身体没个几年的调养是断断恢复不过来的,可刚刚萧睿的表现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这不太正常了。 路绮霜见沈承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是听进去了,继续苦口婆心:“而且,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你是一片好心不假,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本姑娘这么善解人意懂得领情的,别到时候反而落了埋怨,说你是故意找人来抢谁的风头。” 沈承君皱眉,露出几分不赞同:“萧睿不是这样的人。” “太子殿下当然不是,但别人呢?那个冯瑶对你可是心存敌意的,辛玖语病了,她巴巴的跑过去探望,你可别跟我说你现在看不出来东宫后院的女人现在沆瀣一气,都对你虎 视眈眈?” 沈承君扶额:“那是她们有病!” “是有病,也得有药治啊。治不了的话躲着点儿总可以吧?你瞧你那副样子,不知道的人还当是你欠了萧睿多少呢。” 路绮霜高冷的一甩头,瞪了沈承君一眼,见她咬唇不语,登时就怒了。 “你该不会真有这种想法吧?是,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男女之情由心而发,哪来得谁欠了谁啊?就算是公主去后明贤皇后对你不薄,可是说句不敬的话,当年若非和顺公主的一力扶持,又何来他们母子之后的地位?我告诉你沈承君,你不欠他的,认真算起来他们母子还欠了你们家的呢,别闹得跟你对不起他似的,知不知道?” “知道。” “知道就打起精神来管好自己的事儿,三天两头的被人杀,你还有心情给别人操心,你现在已经嫁为人妇了,萧睿要是想要你,早做什么去了?” 早做什么去了,早计较皇位去了呗。沈承君默默的腹诽了一句。 见沈承君默不作声,路绮霜继续不遗余力的数落萧睿,“当年你追着萧桓满城跑的时候,萧睿他可是有的是机会拦着,怎么不见他动啊?这会儿闹 得跟情种似的,恶心谁呢,我最看不惯这种,不论他当初放任的理由是什么,既然放弃了,就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只管想一想,他的苦衷若是放在你家王爷身上,你家王爷会怎么做,就该分出高下了。” “没必要比,无论高下我都只要萧桓。” 真要摊开来比,反而像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似的了。 别说,被路绮霜这么连消带打的一通教训,沈承君倒是真有几分豁然开朗的意思。 “这不就结了,”路绮霜心里松了口气,“你能想明白是最好了,另外,我还有句话要提醒你,你记得高祖皇后吗?” 高祖皇后。 沈承君眸光一动,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路绮霜。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据史料记载,高祖的皇后曾是高祖的兄长嫡妻,后来兄长战死沙场,高祖以兄死弟及为由续娶了她。 “我这个人阴暗,历来喜欢把人往最坏了想。”路绮霜冷冷的勾起唇,轻嘲道:“比不得你们良善,总还要相信人心。”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沈承君见她这样,心中一动,伸手握住了她的。 路绮霜挣了挣,见沈承君抓得紧,撇撇嘴放任她去了 ,嘴里继续道;“虽说已经过了百年,但毕竟也算是一个先例,我或者是小人之心,只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爱听不听。” 沈承君咬了咬唇,脑海里浮现出萧睿看她的眼神。 “你也别怕,说不定就是我多心了。”路绮霜见沈承君脸色有些发白,又有些懊悔自己说得好像有些严重了,忍不住道。 “萧睿他不……”沈承君下意识的想说萧睿不会,但是话到嘴边底气就先散了,在此之前若是有人跟她说,萧睿对她是男女之情,她恐怕也会理直气壮的说一声不会。 可是,此时的沈承君却觉得心头泛凉。 萧睿他,应该不会这样吧。 “总之你心里多少有个谱儿,如果是我杞人忧天,那就最好不过。”路绮霜拍了拍沈承君的手,又看了眼她的袖子:“对了,你刚才脖子上带了什么?那个洛祁皇子看着怎么怪怪的。” 沈承君笑笑:“一个萧桓送我的小玩意儿罢了,那个洛祁跟萧桓以前战场上交过手,大约是想找我麻烦吧。” “是么……”路绮霜一脸不信的眯了眯眼睛。不过她也没有追问下去,跟沈承君提议两人牵着马散步着回去,按脚程算 ,刚刚好可以赶上晚膳。 沈承君欣然答应。 结果没走了几步,远处便急匆匆跑过来一道身影,两人抬眼望去,认出这人正是刚才被洛祁派到前面去请萧慎的那个内侍。 路绮霜蹙眉,见他身后空空如也便伸手一拦,疑惑问道:“不是要你去请九王爷过来吗?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小内侍四下瞅了一圈没找到萧睿他们,哭丧着脸朝着沈承君跟路绮霜道:“回安平王妃、路姑娘,陛下召了荣安亲王御前回话,这会儿是不能过来作陪了。” “御前回话?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沈承君一怔,微微蹙眉。这个时候昭德帝忽然召了萧慎在御前,竟然连陪同青岚皇子的提议都被驳回了。 “这……”那小内侍犹豫的看了眼沈承君,话语有些吞吞吐吐,眼睛偷瞄了几眼路绮霜。 路绮霜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手里的马鞭在掌心里拍的啪啪直响,冷哼了一声:“能说就说,不能说就滚,扭扭捏捏的什么意思!” 小内侍哆嗦了一下,脸涨得通红。 沈承君见状无奈扶额,摇了摇头叹气,就路绮霜这暴脾气,也不知道上辈子是怎么做到母仪天下,泽被后宫的。 第308章 难缠的角色 “你不必怕,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了。” 小内侍很是纠结的看了俩人一眼,才低着脑袋小声道:“奴才听说,鸾凤的倾容郡主觉得自己箭术不精,请求陛下让荣安王爷帮忙教习,所以……” 所以荣安亲王现在很忙,没时间来比赛骑马了。 这回不只是路绮霜,连沈承君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难怪这个小内侍会吞吞吐吐的不敢说了。 之前举办这场春猎的目的就是给倾容郡主择夫,现在好端端的她忽然请旨要萧慎去教她箭术,司马昭之心谁会不清楚。 而昭德帝既然传召了萧慎过去,显然是对这件事有了默许的一个态度,那他要把萧慎即将过门的妻子路绮霜置于何地! 难道是因为萧睿的身体明显好转,让昭德帝有了卸磨杀驴的意思? 路绮霜冷哼了一声,手里的马鞭一握,翻身利落的就上了马,沈承君赶紧上前一步拉住她的缰绳。 “你干嘛?想这种时候拦着我!”路绮霜秀眸瞪圆了,怒气冲冲的低下头看着沈承君,“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 “我也一样把你当朋友啊。不过你还真打算就这么冲过去啊?我们该是去要人的,可不是去杀人的。” 沈 承君把缰绳往前一递,送到路绮霜的手里,捏了捏她颤抖的手道:“走吧,先去换件衣服,然后我陪你一起去。” 面圣又不是过家家,万一谁错了主意,以为路绮霜的王妃之位不稳,拿她来讨好那个什么鬼郡主,难保不会跑出来揪着她‘君前失仪’的小辫子不放。 “一起?”路绮霜怔了怔,脑袋微微歪向了一边,嘴里小声嘟囔:“谁稀罕你陪,慢吞吞的还要拖累我。” “是,所以麻烦亲王妃殿下照顾了。”沈承君好脾气的一笑,利落的上了自己的马,趁着路绮霜的鞭子没抽过来,先一步扬起马鞭开溜。 “喂,你这个臭丫头……” 路绮霜恨恨的瞪着沈承君逃之夭夭的背影,红着脸咬了咬牙,化气恼为力道,啪的一声抽在座下骏马的身上,无辜的马儿咴咴哀叫了一声,撒开蹄子狂奔了起来。 两人以不输方才赛马的速度赶到了沈承君的营帐外,也幸好之前两人出门前的打闹让路绮霜不得不提早先取了衣服过来,这会儿刚刚好直接换上。 趁路绮霜换衣服的空档,冬夏给沈承君整理头发,朔月伏在她耳边小声道:“王妃,跟去瑶姬那边的人回报说,瑶姬今日 陪着定国公府小姐去了围场,并不在帐内,那个叫珠珠的婢女受了极严重的内伤,太医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给救回来。” “这么严重?”沈承君惊讶的看了朔月一眼,她之前听着那鞭响就觉得瘆人,但是从外表上看还真看不出伤势。 朔月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太医说这是刑司审讯惯有的手段,一块豆腐用板子打下去,外表完好内里尽毁,这个倾容郡主的手段与这个异曲同工。” “她一个皇室郡主,怎么会这么阴私的手段?”沈承君皱了皱眉。 “按照朔云传来的消息,这个倾容郡主在册封郡主位之前似乎身份并不显赫,很多人都是忽然之间发现多出来这么一个人的,很多关于她出身的知情人到现在都死无对证了。” “那还真是个难缠的角色。”沈承君冷笑了一声。 见路绮霜已经收拾妥当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主仆俩默契的都闭上了嘴。 “走吧。”沈承君见路绮霜这一身见驾没什么问题了,转身就往外走,结果被路绮霜一把拽住。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路绮霜定定的看着沈承君道。 她刚才听了消息心里着急,理智都被心火给烧没了,刚 刚换衣服的间隙她才冷静下来,这种事她实不该拉着沈承君去淌浑水。 以萧桓跟萧慎两府的关系,无论是九皇子娶了倾容郡主与他们颂国公府交恶,还是九皇子拒婚抗旨惹了昭德帝的厌弃,都对安平王府百利而无一害。 她让沈承君陪着自己去,那岂不是把沈承君往两难的境地里逼吗。 即便萧桓再怎么爱重沈承君,恐怕心里也会因此不舒服,将心比心,她不能这样做。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路绮霜表情严肃的看着沈承君道:“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荣安王府,我们就不该拿私交来应对。”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 路绮霜朗声一笑,表情里多了几分豪气洒脱:“不过一桩婚事罢了,咱们现在也不过就是瞎操心,说不准陛下压根儿就没有那个意思,若真有,萧慎如果答允,我自有更好的选择。皇家束缚,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他若守不住,我也不稀罕。” 真不稀罕,你就不是这样强颜欢笑的模样了。 沈承君心里叹了口气,脸上也只能顺着路绮霜的意思扯出一丝笑容来:“也对,说不定就是我们杞人忧天了。” 既然路绮霜坚持,她也只 好由着她,也正如路绮霜所说,她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安平王府。 “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你,若有什么,立即让人来通知我,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好。”路绮霜展颜一笑,给沈承君来了个大熊抱,然后转身脚步匆匆的走了。 路绮霜走得很急,背影也消失的很快。 等目送着看不到她了,沈承君唇角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眸光扫向背后的屏风,语气凉了下来:“刚刚,是谁服侍路姑娘换的衣服?” 朔月心里一惊,看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侍女,连忙上前道:“王妃……” 沈承君一抬手,阻止了朔月即将出口的求情的话,凤眸浅眯的看着恭敬跪在自己面前的侍女:“说罢,是谁教你跟路姑娘说的那些话?” 路绮霜满心满眼都在为萧慎的事儿着急,不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整件事的不妥,应该是受了谁的提点才想到的。 两人始终都在一块,要说提醒,那肯定就是换衣服的这个空档了。 经历了前几次的暗杀,萧桓从王府暗卫中挑出来不少精英替换掉了黎华院里的人,包括侍女在内,如今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能命令她们办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第309章 西戎之事 “这些话,是朔风教你说的?” 听沈承君这么问,那侍女身子一僵,抬起头来,脸上却带着丝倔强:“属下并不认为朔风头领的话有错,九皇子与王爷在朝中分属两派,陛下一直用九皇子来压制着王爷,今日这件事于王爷而言正是一个机会。” “一个反压萧慎,夺权谋嫡的好机会?” 沈承君脸色一沉,目光凌厉的射向地上的人:“在你眼里,你们王爷就是这样乐享其成的人?他眼前所拥有的每一项,都是他靠着自己的能力实打实握住的,有哪一个是靠这种坐收渔翁的手段?如果你们王爷是需要靠这种投机去谋大事的人,那他也就不是我认识想萧桓了。” 靠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机会上位,萧桓才不屑。 “说得没错。”话音方落,账外就传来一声低笑,门帘一掀,萧桓修长的身影就从外面踱了进来。 “如果本王已经堕落到要靠这种手段来成事,那也就不值得你们追随了。” 看着地上的侍女,萧桓淡淡道,目光却是含着暖暖流光锁着沈承君的脸。 沈承君脸上发烧,不自然的撇开眼睛不敢与其对视。 刚才她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正气凛然,她的做法也是明 摆着是吃里扒外的,在没见到正主儿时,那当然是怎么理直气壮怎么说,现在正主儿就在面前了,哪有不心虚的道理。 朔月好笑的弯了眼睛,一贯在王爷面前她们王妃那都是指点江山的威武模样,像现在这种老鼠见猫的状态,还真是头一遭呢。 萧桓也觉得自家媳妇这脸色通红的娇羞样子十分可爱,上前几步将人揽进怀里,扬声道:“杖刑三十,回去自己领。” “是。”地上的侍女恭敬应声。跟她一起开口的,还有帐外垂头搭脑的朔风。 朔风很郁闷的挠着脑袋,极其不爽的看着从帐子里含笑退出来的朔月,这丫头明显脸上写了四个字,不作不死。 他明明也是一片好心的好么。 “活该。”冬夏幸灾乐祸的笑嘻嘻补刀,敢抓她家小姐的小辫子,打死你丫的。 “今天玩得累不累?”等人都走净了,萧桓才拉着沈承君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 “有点儿,路绮霜这丫头挺能拼的。”沈承君耷拉着脑袋实话实说道。真挺累的,她太久没骑马了,一上来就这么拼,能不累嘛。 萧桓失笑,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那我给你揉揉,等这次春猎结束了,咱 们多运动锻炼,体力也就慢慢好了。” 沈承君乖乖嗯了一声,又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劲,没等反应过来呢,萧桓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腰际,轻轻的按压。 沈承君一个激灵,觉得一股电流顺着腰际就蹭蹭蹭的往上窜,又痒又麻,可是抬头去看萧桓,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又仿佛是她太紧张了。 沈承君别扭的扭了扭自己的腰,见萧桓并没有追问自己的意思,她反而更觉得不好意思,扯着萧桓的衣袖小声道:“其实,我想帮她也不光是为了私交,我总觉得,绮霜的飞来横祸,是被我给连累了。” 在今日之前,路绮霜跟那个什么鬼郡主的根本毫无交集,反而是两人救了瑶姬的婢女珠珠之后,这么快就发生了这种事。 沈承君觉得,路绮霜遭她连累的可能性不小。 “倾容郡主如果打定了主意要联姻,皇室里数来数去也就老九有这个可能,毕竟只有他们还没有成亲,你最多算个引子。” 萧桓淡淡的说了一句,见沈承君在自己手底下左躲右闪的不消停,微微皱眉:“别乱动。” 可是,不动真的很痒啊。 安平王妃眼泪汪汪的瞅着自家夫君,抓住了他美其名曰 按摩的手,不耻下问:“可是陛下怎么也会同意这种联姻呢?他不是一向都不喜欢跟鸾凤有来往的吗?” “不是父皇不喜欢,而是皇祖父当年不喜欢,父皇只是延续了皇祖父的行事作风而已。” 萧桓见沈承君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总算是在她的泪眼里大度的放过了自家媳妇儿,把人抱到怀里放在膝上,解释道“边关传信,似乎是西戎部落那边有些不安分。” “西戎么?” 沈承君立即来了兴趣,侧着头想了想,西戎貌似是鸾凤跟华晟之间的一个不小的部落,因为民风彪悍好战,环境又相对贫瘠,隔几年就爱闹点儿事出来,这会儿不消停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陛下现在这样做,是想要拉拢鸾凤一起去镇压西戎么?” 有这个必要么,不过就是个小部落,难道还能抗衡得了华晟这种泱泱大国?沈承君面露不解。 萧桓低笑着摇了摇头:“恐怕这次不只是镇压这么简单了,父皇容忍西戎作乱,已经太久了。” “不是镇压?那是要……” 沈承君忽然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陛下难道是想要借此机会彻底吞下西戎?跟鸾凤一起?” 那似 乎就说得通了。 西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也是百年来自成朝廷的地域所在,昭德帝即使有心吞掉,也不能吃独食。 既然是在两国之间,那就干脆见者有份。 “所以,陛下如今是想用九皇子去换西戎?”沈承君虽然是问句,但是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若论昭德帝的凉薄,怕是没人会比她更了解。 华晟跟鸾凤历来没啥交集,确定联盟之前,想要彼此取信对方,联姻无疑是两边最有诚意的态度。 一个儿子换一个地盘,昭德帝一定不会觉得吃亏。 “我查到这位倾容郡主刚刚来京的时候,曾在觐见父皇时还递呈了鸾凤祭司的一封亲笔信,信上的内容,应该就是关于两方合作的提议。” 所以才有了后来宫宴上倾容郡主的求亲?鸾凤这样主动的态度,无疑是正对了昭德帝蠢蠢欲动想要扩张领土的野心。 送上门的买卖,昭德帝怎么可能不做。 “如果说那时候陛下或者还在考虑阶段,那么现在,他既然把事情都做到了明面上,恐怕就是要当真了。”沈承君有些担忧的皱眉:“绮霜跟九皇子的婚事,怕是难了。那个西戎真是爱作死,非要赶到这种时候作乱。” 第310章 九皇子在哪! 要是再晚些日子,路绮霜顺利嫁给了萧慎,管他乱不乱呢。 “即便西戎不动,也不过是多等个朝夕而已。”萧桓抬手碾了碾沈承君蹙起的眉心,淡淡道:“父皇想要打西戎已经很久了,或者说,是华晟想要占据西戎已经很久了。据我所知,从皇祖父那时起,就有过这种打算。” “先皇?”沈承君眨巴眨巴眼睛:“先皇既然早有打算,那怎么还一直拖到了现在?” 相比起昭德帝的政绩不显,她那位赫赫有名的外祖父在位时可是有过不少丰功伟绩,光御驾亲征就有三次之多,拓展了不少疆土,也因此将华晟推入了强国之列。 既然是当年就想要,何至于拖到现在。 “年代太久,我也不是很清楚。”萧桓难得的也露出了一丝不解来:“当年华晟跟鸾凤似乎也一度有过联姻的打算,据说皇祖父当时还十分中意和亲的公主,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联姻之事不了了之,攻占西戎的事情也就此打住,华晟跟鸾凤近在毗邻,却老死不相往来。” 关于那次无疾而终的联盟,算是华晟历史上的一桩悬案,当年知道因由的人都已经化作了尘土,无人再提,但 攻占西戎的这份野心,在华晟帝王的身上,从来就没有断过。 昭德帝自认为将国家治理的还算不错,但真要论起什么卓越的贡献,比起先皇来实在差的太多,若是能在他在位期间收服了西戎,也算是拿得出手了。 于是,拿一个先前还很喜欢的儿子出来联姻,貌似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沈承君越想越觉得坐不住,路绮霜这么莽撞的冲过去,岂不是干扰到了昭德帝的江山梦。 “不行,我不放心绮霜。”沈承君抓着萧桓的衣袖急急道。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冬夏焦急的声音:“王妃,皇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颂国公府小姐跟倾容郡主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沈承君一下子就从萧桓怀里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就往外冲。 萧桓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暗暗咬了咬牙,给自家弟弟和未来弟妹记了一笔小黑账,起身也跟着走了出来。 “她们怎么会打起来的?当着陛下的面?”沈承君一边问一边利落的翻身上马。 冬夏语速飞快的回道:“听说是因着九皇子的事儿,若是路姑娘赢了比试,就可以代替九皇子给倾容郡主做师父。” “当她个头!” 沈承君气哼哼的说了一句,一甩马鞭就朝着昭德帝的帐子而去,直到附近的禁军拦路示意不可以在纵马向前了,她才停了下来,眯着眼睛往前方望去。 因为路绮霜要跟倾容郡主比试,帐子里空间小施展不开,此刻昭德帝带着闵后跟后妃们都坐在高台上,不远处的圆形竞技台上,噼里啪啦打得正火热的两个人,正是路绮霜跟倾容郡主。 沈承君赶到的时候,路绮霜已经渐渐出于下风。 不得不说,倾容郡主的一条鞭子用得十分灵活巧妙,手腕翻飞间,那鞭子如同一只灵蛇般绕着路绮霜游走,专门捡刁钻的角度攻其不备的趁机咬上一口。 反观路绮霜,本身在兵器上就先吃了亏,在倾容郡主的软鞭攻势之下,她引以为豪的那柄青锋剑很难施展出原有的威力。 啪啪! 软鞭划破空气的声响爆在耳畔,随着两人交战的时间逐渐加长,路绮霜躲闪的速度也开始明显减缓,一个不留神,左臂就被倾容郡主的鞭尾扫到,啪的一声,路绮霜的脸倏地就白了。 看台上的人也都紧张的向竞技台上望去,直到看清路绮霜身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伤痕,才都微微的松了口气。 唯独只有沈承君,袖中的手开始攥紧。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倾容郡主那条鞭子的厉害的,外表看上去无伤无害,实际上伤痛已经侵入内里,伤及筋脉。 这个倾容郡主,分明是早早看透了路绮霜要强的个性,笃定路绮霜不会在事后当众翻账,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简直太可恶了! 想抢人家的未婚夫,还要耍这种阴私龌龊手段! 未婚夫!沈承君这才想起来这里面还有个主角叫萧慎,目光在场上飞快的扫了一遍,又扫了一遍,丫的竟然没发现萧慎纳斯的身影! 靠!人渣!混蛋!败类! 沈承君气得够呛,见冬夏已经追了过来,沉声道:“马上去给我问出来,九皇子这个时候在哪儿!” 他的未婚妻在这里为了他跟人拼命,这个贱人竟然缩着脑袋连人影儿都不见,还算是个男人吗! 就这个说话的空档,台上的路绮霜又被倾容郡主扫到了一鞭子,照旧身上没伤脸色煞白,却依旧倔强的咬牙坚持。 “笨蛋,受不住了就快点下来啊。”沈承君急的直跺脚,眼瞅着台上那个死心眼儿的丫头竟然就这么硬撑着,越这样岂不是越着了倾容郡主的道儿。 倾容郡主得意的弯起唇角,也不知道在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说了什么,沈承君清楚的看到路绮霜的动作明显一僵,倾容郡主抓住这个间隙又一鞭得逞! 啪! 沈承君被这鞭声刺激的耳膜都跟着疼,路绮霜被这一下抽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但眼神却亮的吓人,咬着牙提剑再次冲了上去。 倾容郡主桃花眸中杀意一闪,脚下一个轻旋,向着旁边闪躲,却仿佛是忽然被什么给绊住了一般,收不住力,手中的鞭子似乎是不受控制般直袭向路绮霜的面部,而她自己的腰腹,则是直直的往着路绮霜的剑尖上撞了过去! 眼瞅着竞技台上这就是一个要两败俱伤的局面,连看台上的昭德帝都忍不住微倾了身子,旁边胆小的妃嫔更是干脆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即将发生的血腥画面。 就在这时候,一串惊呼声再起! 紧跟着,周遭就是一片寂静。 静到连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仿佛都能被听得到了。 滴答、滴答…… 竞技台上,鲜红的血液落下,在地面上渐渐晕开。 不过,这鲜血的主人并不是原本该被剑刺中的倾容郡主,而是牢牢握住了剑身的安平王妃,沈承君! 第311章 同常人有异 险些被鞭子扫到脸的颂国公府小姐此刻也没有被毁容,因为那截抽向她的鞭子,同样被牢牢的握在了沈承君的另一只手里。 “阿君!” 随后驱马赶来的萧桓心神欲裂! 他以为他的小妻子只是跑过来看热闹的,结果哪成想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让他心痛欲死的这一幕! 那落下来的血简直要化作利刃将他的心割裂成一片一片! 萧桓飞身跃上竞技台,内力一挥,将被沈承君的举动吓呆了的路绮霜跟倾容郡主两人全都震开,看着沈承君疼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样子,一时间竟手足无措,不敢轻易碰她了。 “阿君,阿君……” 萧桓颤抖着手扶住那依旧被沈承君握着的一剑一鞭,心疼的看着沈承君又不敢碰她,只好颤抖着声音道:“阿君,你放松一点,慢慢松开,没事了,慢慢松开它们……” 沈承君刚才那一下是发了死力的,尤其是那剑身,在惯性下险些割断了她整个手掌,这会儿在萧桓的指挥下一点点的松开,不过轻轻一动,就是鲜血狂涌。 反倒是握住鞭子的右手,只是磨破了掌心一点儿皮肉。 “王妃……” 台下的冬夏哭着冲过来扶着沈承君摇 摇欲坠的身子,眼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恨不能替她受这些痛。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宣太医!”昭德帝惊坐而起,用力的一拍桌案,惊醒了旁边发呆的太监,一边扶着内侍的手脚步匆匆的下了高台,来到竞技台这边。 “君丫头怎么样了?” 他一动,其他人肯定也不能坐着了,一大群人乌泱泱的就把沈承君给围了起来,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之,全都争先恐后的问候上了。 沈承君被手上的伤疼得一阵阵眩晕,眼睛都看不清了,听着耳边越来越吵的声音,越发的难受。 “全都给我闭嘴滚开!”萧桓见状,立即低吼了一声。 这是连带着把昭德帝在内的所有人都给吼了,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昭德帝。 被儿子骂滚的昭德帝老脸的确有些挂不住,但是这会儿也没法理直气壮的拿什么父子君臣的话教训他,于是干脆装作没听见,仍旧一脸关心的看着沈承君,皱着眉道:“都别在这里添乱,太医人呢。” 皇帝大人都这么能屈能伸了,其他人当然不会傻到去冒头,一个个纷纷有样学样的往后退了几步,刚才发生了什么,耳朵忽然间 不好使了呢。 等到沈承君的手彻底的松开了那两样凶器,萧桓赶紧将沈承君软下来的身子抱在了怀里,随行的太医也被朔月用轻功给拎了过来。 徐太医真的要疯了,这已经是第几次被安平王府的人拎着来回跑了?怎么每次轮到他当差,都要有这种极品销魂的待遇? 止血药不要钱似的往沈承君的手上倒了满满一大瓶,总算是把血给止住了,徐太医在萧桓杀人的目光下松了口气,硬着头皮建议道:“还请王爷将王妃先安置到帐内,微臣好为王妃包扎伤口。” “快把君丫头抱到朕的帐子里去,在这里太医要怎么上药?”昭德帝闻言也开口道。 一旁的闵后立即变了脸色,皇帝的营帐,让沈家的丫头进去养伤上药,那岂不是还要她碰龙榻!那怎么行! 立即出言阻止:“陛下!此举万万不可……” “你给朕闭嘴!” 话没说完,昭德帝就一个刀眼飞了过去,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女人竟然还在这里掐尖找事儿,身为后宫之主,全然没有一点儿慈爱之心。 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挑了这么个不识大体、不知进退的女人进宫的。 要不是怕前朝不稳,真该立时就 废了她! 闵后被昭德帝冷幽幽的目光一扫,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两晃,心都凉了,她竟然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就为了这么一个小辈?就因为她有个了不得的母亲?闵后恨恨的看向被大家簇拥关怀着的沈承君,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怨毒。 萧桓才懒得管这些人怎么想,冷着脸抱着沈承君大步就进了昭德帝的皇帐,不过他当然不会真的把沈承君往龙榻上放。 他家的媳妇儿,不论是坐着还是躺着,那都只能是自己的床榻,其他人的,想都别想! 挑了帐内一把较为宽敞的椅子,萧桓将沈承君抱在膝上坐下,感觉到沈承君疼出的汗几乎要浸透他胸前的衣服,萧桓眼神越发冰冷。 连他的人都敢动,真当他是吃素的了。 徐太医战战兢兢的给沈承君包扎,在萧桓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硬是将沈承君的两只手都包成了粽子。 这会儿止疼药也起了作用,沈承君渐渐神智也清明了起来。 萦绕在鼻间的,除了淡淡的血腥气,还有她熟悉的凛冽寒香,似乎是手上的疼痛都在这香气里减轻了几分。 枕在颊边的胸膛剧烈得起伏,激烈的心跳声昭示着他主人 此时的紧张。 “萧桓……”沈承君声音虚弱的唤了声。 “不怕,无事。”萧桓心疼的低头在沈承君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怀抱又紧了紧:“我在。” 沈承君虽然疼得要死,却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这句话明明是她要说的呀,结果台词被萧桓给抢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手不能动,沈承君就用脸颊蹭了蹭他。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萧桓下意识的就想高声反驳,但是看着沈承君惨白的脸色,又实在不忍心说她,目光便如同一把利剑般猛射向罪魁的两人。 如果不是为了这两只,他的小妻子又何必遭这个罪! “不是很疼。”沈承君感觉到萧桓周身散发的冷意,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小声道。 萧桓赶紧收了自身的气势,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几分。 十指连心,刚刚那伤口深可见骨,怎么可能不疼。萧桓越发恼火,恨不得立即杀了两人。 “王爷,王妃的左手伤口极深,筋脉受损严重,恐怕……” 包扎完毕,徐太医有些可惜的看了眼沈承君,觉得这个安平王妃真是多灾多难,顶着萧桓要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恐怕,王妃的左手,日后要同常人有异……” 第312章 给她的交代 路绮霜本就心里愧疚,这会儿听到太医的话,更是死死的咬着唇强忍着不哭出来。 她知道沈承君当时那样奋不顾身就是为了保全她,在她的剑即将刺伤倾容郡主的时候,她都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明明能躲开的一剑,那个女人却偏偏迎上来,就是想用一个刺伤来使的罪名,平衡了将她毁容的罪过。 一个被毁了容的女子,又如何能嫁入皇室做正妃呢。 那时候的自己只觉得灭顶绝望,可是现在,她宁肯自己当时这张脸被毁了,也不想沈承君的手因此毁了。 沈承君听到这句话,心头也是一惊,都想赶紧把纱布拆开自己再查一遍了。 有异?什么有异? “什么叫同常人有异?”没等沈承君开口问,一道洪亮的质问声就从人群后面传了过来。 从围场那边听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沈戎父子俩一身寒气的冲开人群,沈戎上前一把就拎住了徐太医的衣襟,声音震得柔弱的徐太医直翻白眼:“啊?说啊,什么叫异于常人!” 好端端的来狩个猎,他家软乎乎的闺女就废了一只手!还连个罪魁祸首都抓不出来,沈戎气得简直要吐血了! 沈承逸阴沉着脸,目光 死死的盯着沈承君被包的厚厚实实的手,一向温润清朗的少年将军,第一次在京中场合露出了沙场上铁血狠辣的一面。 “这、这筋脉受损……用力恐怕会有、有影响……咳咳……”徐太医挣扎着想把自己的脖领子解救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才要向昭德帝求助,结果就被沈戎啪的一下给丢开了。 沈戎看着自家闺女虚弱靠在萧桓怀里的样子,又看了眼自己粗糙的大手,默默的收回了想要抱一抱她的爪子,转过头来目光沉沉的望向昭德帝: “这件事,陛下打算怎么给微臣一个交代?” 众人默。 管皇帝要交代的臣子,沈将军您也算得上是华晟第一人了,何况大家都看到了,是安平王妃自己冲上去救人的啊。 怎么这年头见义勇为还要讨报酬的啊。 更让大家惊讶的是,昭德帝在听完沈戎的话之后,竟然真的就煞有介事的点了头,郑重允诺:“此事容朕想想,一定不会让君丫头无辜受罪。” 好吧,陛下、将军,你们赢了。 有了昭德帝的态度,沈承君的地位在众人心里又再次升了一个台阶,安平王妃的盛宠,当真是独一无二啊。 沈承君在无数崇拜 嫉妒的目光里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忽然眸光一动,声音虚弱的开口道: “有劳徐太医,绮霜妹妹刚刚也受了伤,你给她也看一看吧。” 路绮霜此时的脸色的确白的跟沈承君有一拼,但所有人都以为她那是受了惊吓的关系,毕竟她身上连丝伤痕都没见呢。 听沈承君提到自己,路绮霜立即摇头:“我不……” “安平王妃可真是心地善良,自己受了伤,还这样关心旁人,相比较起王妃的伤势,路小姐似乎并无大碍。” 没等路绮霜拒绝完,倾容郡主就先一步开口道。 沈承君轻哼了一声,抬眼不善的看向她:“那是因为本王妃刚才受了郡主一鞭,很了解郡主您这一下鞭子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说罢,沈承君扬了扬自己的粽子手。 徐太医在一旁抽了抽眼角,其实沈承君的那只手是完全可以不包扎的,他只是被安平王妃火辣辣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一时情不自禁多包了一个而已啊。 “能有多大威力。”倾容郡主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冷笑道:“至少,安平王妃被废的并不是我伤的那一……啊!” 倾容郡主忽然一声尖叫,捂住了额头,不可置信的睁 大了眼睛。 “你、你竟敢打我!” 倾容郡主哆嗦着手指指着萧桓尖叫,额头上被琉璃碎片划出了一道伤,鲜血顺着额角就淌了下来,脸色一瞬间比沈承君还要白上几分。 “便宜你了。”萧桓眼睛都没抬,淡淡道。 “你、你……”倾容郡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桓你你你了半天,眼圈都红了。 徐太医擦了擦汗,偷眼看了下倾容郡主,哦,安平王爷丢的正是刚刚他给安平王妃上药用的药瓶,虽然碎片划伤了郡主的额头,但是里面的药也因此粘在了伤口上。 嗯,可以不用他管了,省时省力。 “当着陛下的面,贵国王爷就这样对待本郡主,华晟陛下难道就不管管吗?” 倾容郡主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扑上去跟萧桓拼了。 多少年了,自从她受封了郡主,就再也没有人敢这样对待她! 这份屈辱,她哪里忍得下! 该死!简直该死!该死一万次! 昭德帝也皱了眉,也觉得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刚刚他那些冲撞之语,自己都十分大度的原谅了,现在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行凶,这不是等于在打他的脸吗。 正欲开口训斥,就听到一旁的沈承逸 冷笑道:“郡主难道耳朵不好,没听见方才陛下已经应允要给我妹妹一个交代?相比您刚刚差点被一剑捅穿了肚子,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其他人彼此互望,一脸恍然,原来安平王这一下,是在给安平王妃要交代么。 “那她呢?” 倾容郡主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向路绮霜,愤怒道:“本郡主这样算是给你们一个交代,那她呢?安平王妃被……的伤,可是她的剑造成的!本郡主挨了这一下,那她又当如何?这么差别对待,难不成你们是故意针对本郡主吗?” 她原本想说安平王妃被废掉的手,但是想到刚才就因为说了这个她才挨得揍,识相的把话又给吞了回去。 萧桓面无表情,他当然也不想放过路绮霜这个罪魁,但他家媳妇一定不肯,这笔账,他自然会算到颂国公跟萧慎的脑袋上去。 沈承君转头看了眼冬夏,冬夏立即会意的凑了过来听她耳语几句,片刻后,朝着沈承君点了点头,起身大步朝着路绮霜走去。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家王妃!”冬夏红肿着一双眼睛,走到路绮霜的面前,双手忽然朝着路绮霜推了过去。 第313章 真有内伤 路绮霜见状不闪不避,挺直了脊背站在那儿,这会儿就算是沈承君让人要了她的命,她也是心甘情愿肯给的。 结果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路绮霜疑惑的睁开了眼睛,就见到冬夏仿佛很累似的收回了手,默默的退回到了沈承君的身边。 这就算完了? 不只是路绮霜心里这么想,在场的人几乎脑海里全都是这么一句话,说好的血溅三尺、血债血偿呢? 我们眼睛都捂上了,你就给我们看个这? 衣角都没碰到好吗! 就算是想要作弊演戏,麻烦您老人家也走走心好吗! 其他人那还都是在心里面咆哮的,倾容郡主肯定是不干了,她都头破血流了,对方却就只是虚张声势的吓唬吓唬?凭什么啊! “安平王妃未免太过分了,你问本郡主要个交代,本郡主给了,但也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吧?” “本王妃何时厚此薄彼了?” 沈承君看着倾容郡主气急败坏的脸,冷笑了一声,手不能动,就用下巴点了点冬夏,道: “这个侍女,是我身边最得力悍勇的一个,内力十分深厚,无需碰到,就可以将对方打到内伤,郡主若是不信的话,你大可 以找太医去给路姑娘诊治,看看本王妃所言是否属实。” 说罢,沈承君看了眼路绮霜。 路绮霜这会儿哪还能不明白沈承君的意思啊,立即虚弱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做一脸痛苦状。 其他人:“……”拜托两位,串供也避着点儿我们呗,走点儿心好么。 冬夏表情严肃的走到徐太医面前,朝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徐太医很不情愿的看了眼沈承君,一边慢吞吞的往路绮霜面前磨蹭,一边搜肠刮肚的想要怎么找个病把安平王妃这个谎给圆过去,结果,手才一搭上路绮霜的脉,徐太医的表情就变了。 真的是内伤!太好了!竟然真的是内伤! 徐太医简直是要喜极而泣了,看向沈承君的目光近乎崇拜,安平王妃真乃神人也,呜呜,晚节保住了,啊不对,职业操守保住了。 沈承君默默的扭开了头,对于这种完全没有职业修养医生爱的大夫,她坚决不承认认识。 片刻之后,徐太医表情凝重的朝着昭德帝拱手道:“回禀陛下,路小姐的确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宜卧床静养,月余方可痊愈。” 竟然真的有内伤!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显然被这个 事实给吓着了。 “现在郡主对这个结果应该满意了吧?” 沈承君笑望着倾容郡主,眼里却冰冰凉一片:“路姑娘的确身受内伤,假如她不是刚刚被我的婢女所伤,难不成,还是被竞技台上的郡主所伤?” 此话一出,大家看向倾容郡主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变了。 冬夏刚才压根就没有碰到路绮霜,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怪力丫鬟一说,那明显就是糊弄人哒。 经过沈承君现在这一提醒,众人也都纷纷想到了刚才竞技台上倾容郡主那烈烈作响的鞭子,看起来高抬起轻放下的没啥伤害,原来不是没有伤,而是全都是内伤啊。 难怪方才安平王妃提出要让太医给颂国公府的小姐诊脉呢,安平王妃的右手刚刚也受了倾容郡主一鞭子,应该就是这么看穿了她的手段。 安平王妃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 如果徐太医此时能够知道大家在想些什么,他一定会大声反驳,不是的,才不是的,脑补是病好吗,看穿个鬼啊,她的右手压根就没事儿,没事儿! 不过不管怎样,这个哑巴亏倾容郡主是吃定了。 沈承君见事情已经按照她想要的 这个方向发展了,强撑的精神也渐渐散了,软软的靠在了萧桓的怀里。 有了萧桓先前的解释,她已经不确定这一场赐婚她还能不能阻止,假如真的到了非娶倾容郡主不可的地步,先在此时搞臭了倾容郡主的名声,也算是帮路绮霜出了一口气了。 即使他日倾容郡主摇身一变做了萧慎的荣安王妃,那她也会是整个京城里人缘最差的王妃,不招人待见。 动辄就要人性命,还表面上装得比谁都无辜,谁会爱跟这种心狠手毒的女人做朋友呢。 此间事了,沈承君困倦的想抬手揉揉眼睛,结果险些被两只肥粽子给差点吓跑了瞌睡虫,萧桓见她精神有些不济,便紧抿着唇将人拦腰抱起。 “阿君累了,我送她回去歇着。”说罢,也不等昭德帝的准许,萧桓便大步朝外走,沈家父子紧随其后。 路绮霜也有心追过去看看,但是咬了咬唇,还是放弃了。 即使到了现在,沈承君还在为她铺路搭桥,替她安排谋划,她哪里值得她这样对待呢。 而且,那个最该给自己铺路,为自己张目的人,此刻又去了哪儿呢? 路绮霜苦笑了一声,眼底浮出一丝嘲意。 回到自 己的帐子,萧桓小心翼翼的将沈承君安置在榻上,又喂了她几口水,见她脸色缓和了不少,才松了口气,眸光在扫过沈承君的粽子手时,一瞬间黯淡下来。 沈承君下意识的想要往回缩手,结果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小脸煞白煞白的。 其实她也没有想到,情急之下的一个冲动,竟然还折了她一只手进去。 不过假使是知道,她想,她还是要这么做的。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路绮霜被毁了吧。 倾容郡主那一鞭子下去,毁得可不只是路绮霜的婚约跟容貌,还有她的全部后半生。 那一鞭上,含了多少幻术灵力,没人会比沈承君更清楚。 正因为知道,所以沈承君才会暗示徐太医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给包扎起来,免得被谁给看出她的不妥。 萧桓情绪低落,沈家父子也都一脸阴沉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冬夏在床边抽抽搭搭得小声哭,连带着朔月也红着眼睛站在一旁。 相比之下,好像也就自己最没心没肺。 沈承君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朝着萧桓笑道:“哎呀,你急着抱我回来干嘛啊,那可是龙床啊,都没说让我过去歇一歇,机会多难得。” 第314章 萧睿坠马 话说,安平王妃自小在宫里无法无天,凤榻是睡了千八百回了没啥稀奇,龙床那可是从来没碰过哒。 萧桓眸光沉沉的看了眼沈承君,“不想笑就别笑了,你要是真想躺,等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睡。” “……”沈承君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眼后边儿有些石化了的自家哥哥和老爹。 王爷,您当着岳父跟大舅子的面儿这么毫无压力的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有想过他们的感受么。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能让萧大王爷入心的,从来也就只有他媳妇儿的感受而已。 “那个,这里要怎么治,还是等师父回来吧。”沈承君抬着粽子手,轻轻碰了碰萧桓,轻声建议道。 徐太医虽然医术高明,但她这双手日后是要继承凌墨衣钵的,飞针之法本就对手的要求极高,她好不容易已经开始入门,万一在治疗时出了什么偏差就糟了。 这会儿沈承君也开始后怕,万一她真的再也不能运针了,那可怎么办。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凌墨暴跳如雷,然后拎着一根小竹条在后面追打自己的样子了。 萧桓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心疼的揽着沈承君的肩,温声道:“别担心,我 们一定会有办法恢复的。” “就是,虎妞你别担心,爹回去就给你二哥去信,他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年,没准儿手里就有什么续筋合脉的好宝贝呢。”沈戎赶紧在后面声音洪亮的刷存在感,眼睛瞪着萧桓搂着他闺女的一双爪子。 自从闺女嫁了人,他就只能这么远远的瞅着了,真是讨厌死这个抢了他闺女的臭女婿。 沈家父子也没有呆得太久,沈承君受了伤需要静养,两人只坐了一小会儿便回了,萧桓见沈承君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哄着她去休息,直到她睡熟了吩咐冬夏朔月等人好生服侍,才阴沉着脸出了门。 沈承君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日落西山才堪堪转醒,听着外面急匆匆来回乱窜的凌乱脚步声,沈承君迷迷糊糊的蹭了蹭被子。 “冬夏,外面怎么了?”想伸手揉揉眼睛,结果这俩粽子实在用不得力,沈承君郁闷的憋在被子里闷声问道。 “王妃您可算是醒了,前面闹出了大事儿,现在外面正乱着呢。”冬夏连忙掌灯,一边说道。 “能有什么事儿啊。”沈承君脑袋在被子里揉了两下,忽然扬起了脑袋,“那个倾容郡主又闹出幺蛾子 了?” 能作乱的也就这么一只了。 “那倒没有,倾容郡主头部受了伤,一整个下午都在帐子里休息,没有出来过。”朔月闻言回道,声音顿了顿,又些犹豫道:“出事的是太子,下午跟青岚皇子赛马的时候,太子殿下从马上不小心跌了下来。” “什么!”沈承君霍得从床上惊坐而起,一不小心受伤的手按到了褥子上,疼得她一个哆嗦,焦急道:“那萧睿现在怎么样了?” 坠马这种伤可大可小,当年的五皇子就是因为在学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掉下,丢了小命的。 不过那多是发生在孩童幼年时候的情况,成年男子从马上坠下的几率一向很少。 “应该是挺严重的吧。” 冬夏皱着一张小脸儿嘀咕道:“因为不能移动,所以陛下下旨从宫里又掉了好几位太医过来诊治,这一下午来来回回都折腾了好多趟了。” 萧睿坠马。沈承君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今天跟路绮霜两个在围场碰见萧睿时,他那异乎寻常的好脸色。 她给萧睿探过脉,凌墨也给萧睿诊过脉,按照他们的结论,萧睿的身体想要恢复完全至少还要几年的细心调养才行,绝不会这么 一蹴而就。 所以沈承君才会觉得很不踏实,担心萧睿因为心急走了捷径,伤了根基。 “王妃若是担心,不如属下去前面打探打探?”朔月见沈承君面露担忧,不由得出言道。 “罢了,咱们都过去那边瞧瞧吧。”沈承君想了想摇头道。 等朔月来回的传递消息实在让人焦躁,沈承君坐不住的起身,打算亲自过去那边看看情况。 “可是,王妃的身体……” “哪有那么娇弱,”沈承君瞧着俩丫头苦着脸的样子,失笑道:“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不走动走动身子都僵了,太子出事闹得这么大,咱们也不能装着不知道不是?正好,去接王爷一同回来用晚膳。再者,连我这个病号都过去了,躲在壳子里的那一位,还有什么理由藏着呢?” 辛玖语打着去寺里祈福的旗号隐匿了这么久,连萧桓派出去的人都查到消息,她倒要看看,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什么理由猫着。 俩丫头知道拗不过沈承君,只好无奈的对视一眼,上前来小心翼翼的服侍沈承君换衣服。 萧睿此时的帐子里灯火通明,出出进进的太医内侍都紧绷着脸脚下生风。 隔着一道屏 风,昭德帝带着一众妃嫔表情凝重的等着结果,不止如此,连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闵家的长辈也都听闻消息赶了过来,太子重病,那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房内的低气压一时之间竟让人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跌了马?服侍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 闵后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脸上却做出一副紧张愤怒的表情,朝着昭德帝哀戚道:“依臣妾的意思,这随侍的人就该统统打死,没照顾好太子,就都去地下给姐姐赔罪吧。” 闵后口中的姐姐,唤的自然就是已故的太子生母,明贤皇后。 此言一出,昭德帝的脸色更加难看,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太子还在里面生死不知,这个女人就想着打杀他身边的宫人,实在可恶! 一旁的妃嫔见状,便有人忍不住落井下石:“如今太子还在里面诊病,究竟情况如何还未可知,皇后娘娘何苦先打杀起东宫殿的人来了。先皇后若泉下有知,关心的也只会是太子的身体,而非要了谁的性命。” 昭德帝不待见皇后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适当的踩上一踩,反而能让昭德帝注意到。 第315章 人为还是意外 果然,这妃子一开口,昭德帝的目光就看了过去,那妃嫔立即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 “皇后也是关心则乱,为太子着急难免失了分寸。既然服侍的人不好,等太子殿下脱险之后发落了便是。” 闵后没看到昭德帝铁青的脸色,其他人可都看在眼里了,坐在右手边的华衣贵妇怒其不争的看了眼闵后,朝着昭德帝道。 昭德帝深吸了口气,“夫人所言极是。” 这位华服妇人,便是闵后的生母,明贤皇后的继母,闵国公府如今的女主人。 闵氏一族是萧睿的外祖家,同样也是明贤皇后跟闵后的娘家,这些年因为闵后跟太子之间不和,闵家也跟着四分裂,本来送个女儿进宫就是为了保住闵氏一族的荣耀,谁知道这小女儿却是个拎不清的,跟太子失和闹得不可开交,闵家在两人之间难以取舍,后来干脆互不插手,很是消沉了一阵。 如今太子危在旦夕,闵后膝下又没个孩子,闵家哪里能不着急,偏偏到了此时此刻,这个女儿还在计较这个,几乎要把闵家族人给气死了。 闵后见母亲递过来的责备的眼神,气恼的咬了咬唇,眼圈泛红。 她想成 为闵家的指望,想要与家族彼此守望相助,难道这有错吗?为什么一定要认准这个萧睿呢? 将来无论是哪个皇子登基,她贵为皇后,将来都要以嫡母的身份问鼎太后之位,新皇为表孝道,一定不敢苛待她,只要有她在,闵家就是永远的皇亲国戚。 但是,唯独萧睿,如果萧睿登基,他跟自己关系一向不睦,身上还流着闵家的血,到时候,谁还会在意她好不好?她入宫之后不得帝宠,能有现在的地位都是靠着娘家,假使萧睿登基,她沦为闵家弃子,那她余下的日子又要怎么过。 闵夫人见闵后到现在依旧是一副固执的样子,知道她这是偏激到又钻了牛角尖,无声的叹了口气。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萧睿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昭德帝几乎将宫里的太医全都宣了个遍,但没一个人敢说一句无碍,昭德帝的耐性也到了极点。 沈承君赶到的时候,正是昭德帝怒摔了一个杯子,扬声要把一名太医拉出去抹了脖子。 帝王一怒浮尸万里,房里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成为下一个祭品陪葬。 于是,沈承君走进来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大声,一瞬间就吸 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你怎么过来了?”萧桓原本事不关己的敛眸静坐,一抬头见到自家媳妇慢悠悠的从外面晃进来了,立即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赞同,道:“不是说要你好好在帐子里歇着的吗?” 说罢,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后面跟进来的俩丫头。 “我听说了太子的事,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沈承君弯了弯唇角,由着萧桓将她带到刚才他坐得位置前,给昭德帝行礼问安。 昭德帝见来的人是沈承君,脸色也略微缓和了些:“君丫头下午才受了伤,这会儿跑这一趟,身体可受得住?” “只是小伤,并无大碍。”沈承君规规矩矩的回道。 “小伤也要好好调养,不可大意。”昭德帝点了点头,一脸欣慰道:“你这丫头也算有心,走吧,随朕进去看看太子。” 说完,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起身。 “可不是有心嘛,以安平王妃同太子的情分,想来王妃也是一定要过来看看的,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啊。”一旁的闵后冷哼了声,有些不情愿的跟着站了起来。 若刚才进来的人换一个,陛下肯定要狠狠处置,偏这个沈家 的丫头是个例外,这些年来,沈家在陛下面前的例外,实在是太多了。 沈承君冷笑一声,对闵后这种时不时的来找麻烦,她已经习惯了。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三皇嫂幼时多受太子皇兄的照顾,多年来早已如同亲生兄妹,就好像先皇后去世后,太子皇兄也曾养在皇后娘娘名下多年,受娘娘多年照拂,到如今,何尝不是如亲生母子一般呢。” 沈承君倒是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帮自己说话,不由得抬眸看了过去,结果一下子就愣住了。 “萧、萧慎?”眼前这个脸肿的像猪头,顶着一双乌青的熊猫眼的家伙,若非是他开口说话,沈承君压根也没看出这还是曾经妖冶风流的天家九皇子呢。 “三皇嫂。”看到沈承君望过来的目光,天家九皇子自认为露出了善意又迷倒众生的微笑,然而,在他那张色彩斑斓的脸上,实在让人觉得有些难以直视。 这时,站在沈承君背后的萧桓冷冷的哼了一声,只见美貌而又智慧的九殿下嘴角一个抽搐,脸上讨好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沈承君默默的向后靠了靠,后背倚在了萧桓的胸前,压低了声音问他:“喂 ,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虽说因为路绮霜的事,沈承君颇有几分看不上萧慎,但瞧见他此刻被揍得亲妈都不一定认识了,又觉得这厮挺背的。 “松松筋骨而已。”萧桓抬手在沈承君的后背上给她顺了顺气,淡淡道。 沈承君干笑了一声,不去继续讨论自家王爷松得一手好筋骨,随着昭德帝绕过屏风,抻着脖子往里看了看,蹙眉:“太子究竟情况如何?是人为还是意外? “不乐观,当时陪同的内侍不少,洛祁跟老九都在场,人为的可能性不大。” 萧桓原本没打算进去,萧睿的事儿他一贯懒得沾边儿,但是既然自家媳妇儿想看,他肯定是去哪儿都愿意陪着。 “九皇子也在?他当时不在绮霜这边,是因为去了赛马?”沈承君一怔,她先前让冬夏去探听萧慎的行踪,结果紧跟着自己就受了伤,冬夏自然而然就把这件事给丢到脑袋后面去了。 “我们当时是因为听说他在陛下这边,才换了衣服就赶过来的。” “那大约是错过了吧。”萧桓想了想道:“倾容郡主的确提出了要请老九做师父,父皇也有意,但老九没答应,之后就被太子的人请走了。” 第316章 真心与假慈悲 “算他有良心。”沈承君轻轻松了口气,至少知道路绮霜现在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也算没白伤一回。只是,那个小太监…… “看来我们是被人有意给摆了一道了。” 九皇子拒绝之后就去赛马了,那个被两人拦住的小内侍却说他被留在了昭德帝这边,分明是故意引着两人过去的。 当时两个人都情绪激动,没成想在自家的地盘上,被一个外来户给摆了一道。 还真是窝囊呢。 想到这里,沈承君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倾容郡主的手伸得这么长,也不怕得瑟过头被斩了她那双多事儿的爪子! “不气。”萧桓虽然不清楚沈承君忽然之间周身气息变化是为了什么,但也听到她说是被人给算计了,敢算计他的人,他自然不会放过。 “嗯,不气,有你呢。”沈承君仰头看着萧桓笑了一声,毕竟这里人多,并不能方便说话。 萧睿的情况不好,虽然看不到具体如何,只这浓郁的药香也能分辨出几分。 沈承君微微敛眸,太医们此时既然下了猛药,可见情况不容乐观。 昭德帝大发雷霆,把一众太医吓得直哆嗦,眼前这位帝王可不是什么慈悲的主儿 ,想当年可就因为没治好和顺公主,让所有的太医都跟着陪了葬。 萧桓见自家媳妇儿抻着脖子往里看,虽然心里不大快乐她为别的男人担心,但还是护着她往近前走。 然而,俩人想看,也不一定就有人愿意给看。 萧桓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伸着胳膊拦住了两人去路的哭得梨花带雨女人,脸色倏地就沉了下来。 “侧妃这是何意?” 沈承君皱了皱眉,眼前这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子与她的交集并不多,是东宫唯二的侧妃,貌似是姓林来着。 林侧妃拦着两人的胳膊微微颤抖,听沈承君这么一问,干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仰着头看向沈承君哭求道:“安平王妃,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太子吧。” 她这么一哭闹,帐内众人的视线就都跑到了两人的身上,连昭德帝都望了过来。 沈承君挣了挣被林侧妃抓紧的裙角,竟没挣开,心里生了几分恼意:“侧妃关心太子,也该去找个大夫来求,难道本王妃是大夫?即便是大夫,这双手也怕是诊不了脉的。” “王妃虽然不是大夫,却认识极好的大夫啊。”林侧妃哭了两声,仰着脸哀求的看着沈承 君道:“之前太子病重,就是王妃您找来的神医,这次求王妃再救一次太子,东宫上下感激不尽!” 这女子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完全是一副把她当成了救世主来看的样子了。 沈承君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林侧妃这样忽然冲过来,她险些要以为是自己偷着学医的事儿被曝光了。 “这件事,本王妃自会尽力,不过,当日的神医是机缘巧合之下恰好遇见的,并非王府中人,本王妃只能说尽力一试,是否能找得到人,并不能十分作数。” “可是,那要是找不到怎么办……”林侧妃呆了呆,喃喃几句软在了地上。 从人群后立即走出一道身影,将她扶住,声音哽咽:“不会的,王妃一定会找到神医救回太子,只是……眼下情况紧急,太子这里也等不得多久,嫔妾斗胆,可否再求王妃一件事?” “冯侧妃有话请直说,这个时候说求不求的,未免矫情了。”沈承君淡淡开口。 当着昭德帝的面,打着救人的旗号,还说什么求?求个球啊你。 冯瑶被沈承君这样毫不留情的揭穿,脸上有些微的尴尬闪过,咬着牙道:“太子病危,当日秋狩时王妃曾得 到的晶莲据说乃是活命奇药,求看在东宫与安平王府的情分上,不吝赐药,” 有闵后不知死活的挑拨离间在前,这会儿冯瑶当然不会傻到拿沈承君跟萧睿的关系说事儿,但东宫跟安平王府那可就不同了,亲兄弟的情谊,照样是情分呀。 有冯瑶的这么一提醒,大家也都记起来,上次秋狩的彩头,可不就是被安平王妃给得走了嘛,虽说晶莲救命那都是存在于传说的奇谈,可是,万一有效果呢。 不只是冯瑶,连闵家的人看向沈承君的目光都开始变的灼热了。 “晶莲的确曾经被我拿走,也正因为这种药材珍贵,才当得起上一次神医出诊东宫的诊金。”沈承君看着冯瑶期待的眼神,无奈的叹了口气。 晶莲给了凌墨,此时还在不在,有没有被他拿去入药,沈承君心里还真没什么底。 冯瑶怔怔的,完全没想到沈承君都这个时候了还会推脱,求助得朝上头望去,身子一软,差点跌倒。 身后的冬夏朔月两人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的把人给强制架了起来。 “侧妃也莫要失望,若是派出去的人能成功找到神医,晶莲应该也可以找回来。” “这可怎么办啊 !” 最先哭出来的还是林侧妃,一脸的绝望,她身侧的冯瑶也是愣愣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旁边的帷幔,如果萧睿死了,那她岂不是还要重复前一世的悲剧。 晶莲是续命的奇药,上一世就是这种药救了危在旦夕的沈承君一命,只是当时的那株晶莲,是太子萧睿秋狩夺得。 如今重来一次,两人交换了角色,沈承君抢走了萧睿的晶莲,却不肯用晶莲来给萧桓救命,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眼儿狼! 冯瑶这般想着,眼里就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丝恨意来。 一直沉默在旁边的萧桓眸光一厉,上前一步便挡在了自家媳妇面前。 当初真是便宜了这个女人,他一贯不从女人身上报复,所以干脆弄废了冯瑶的母家,若是之前总她去死一死,何必现在有她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家王妃。 “承君,生死攸关这可不是小事,你再好好想一想,这晶莲真的不在你那儿了吗?”人群后,闵后强压着心底不断涌上来的兴奋,面带忧伤的问道。 这么多年,这个不跟自己一条心的太子总算是要死了,名正言顺的嫡子不在了,换了庶子出头,都该对她这个嫡母的提携感恩戴德。 第317章 做不到袖手旁观 当然,这个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萧桓貌似也除外。 闵后冷冷的看了眼沈承君,尤其是还取了这么一个讨人厌的丫头,她可不想日后要每天对着这么一个恼人的儿媳妇。 “皇后娘娘这么问,是觉得我会藏私?” 沈承君眯起了眼睛毫不犹豫的回望上去,目光冰凉:“我家王爷同太子是骨肉至亲,如此诛心之语,恕我不敢领受。” “皇后娘娘也是关心则乱。”冯瑶一脸绝望的看着沈承君,凄楚道:“臣妾相信,就算是看在与太子往日的情分上,娘娘在这种时候也是绝不会藏私的。” 这么快就统一了阵线,沈承君淡淡看了眼冯瑶,真觉得当初自己的眼光是喂了狗了。 “虽然我手上没有了晶莲,但是听闻太子坠马的消息,王爷已经第一时间派了亲卫赶回王府,取府里珍藏的碧瑶花过来,给太子入药。” “碧瑶花?那可是疗伤的极品良药啊。” 刚才还愁眉不展的徐太医一听到这个药材的名字,眼睛一亮,朝着昭德帝拱手道: “虽说碧瑶花不及晶莲的名气响亮,却也十分难得,若能得此花入药,即便不敢保证太子药到病除,至少性命可以暂时保 证。” “当真?”昭德帝一听也是大喜过望,原本他都有些灰心了。 “臣愿尽力一试。” 徐太医心里默默喊了声冤,欺君是闹着玩的么。 “更难得的是,这碧瑶花还是续脉生筋的良药,对医治安平王妃的受伤十分有效,王爷能在此时将此药献出,可见于太子殿下兄弟情深啊。” “……”被情深的安平王爷此刻脸都已经黑了,已经开始郁闷的在心里盘算要怎么直接弄死了太子,把药抢过来给自己媳妇儿用。 “桓儿与君丫头都是赤子之心,朕心甚慰。”昭德帝十分感慨的点了点头,望向两人的目光越发慈爱。 一众儿子中,他最疼爱的还是太子,毕竟是他与发妻的独子,被他当做继承人精心栽培了这么多年,样样出色。 “既然太子病情可稳,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承君适当的露出来一丝疲态,目光状似无意的在帐内扫了一圈,才道:“太子卧病,辛家小姐那边,可有人通知了她过来侍疾?” 听了沈承君的提醒才想起自家儿子还有这么一位未婚妻的昭德帝,立即就扬声道:“正是呢,辛默家的女儿呢!去把她给朕宣来!” “辛家小姐还 在寺里为生母祈福,且毕竟还未过门,这边侍疾怕是不妥吧。”闵后犹犹豫豫的建议道。 话音方落,就响起一声低笑,被揍成猪头的九皇子殿下一脸疑惑道:“皇后娘娘怎么忽然这么问,本王记得,之前皇兄卧病,辛小姐就曾奉了您的懿旨到东宫侍疾,当时用您的凤撵接送,还险些跟三皇嫂的车驾争了路,您竟不记得了么?” “争路?辛家的丫头还没过门,不过是个世家女,仗着皇后的恩宠就跟王妃争气长短来了,当真是不识大体。” 听萧慎这么说,昭德帝脸色沉了下来,他本来就考虑着要找个什么靠谱的理由撤了这桩婚约,送到眼前的好机会哪能放过。 何况沈承君一家刚刚舍己为人的救了太子,他还在想要如何补偿呢,听闻了辛家这个丫头的事儿,自然有了发挥的地方,大手一挥道: “既如此,也不必她过来侍疾了,未入东宫前,还是由几个教养嬷嬷好生教教她规矩。辛默教女不善,太子妃的人选朕还要再斟酌一二才行。” 说罢,转头看了眼闵后,又望向庄妃,淡淡道:“此事交由庄妃去办吧。” “臣妾遵旨。”庄妃行了一礼,轻声 应了。 闵后见昭德帝就这么越过了自己,心里不忿正欲说什么,账外忽然传来内侍的禀报声,说是倾容郡主求见。 昭德帝疲倦的摆了摆手,这个时候他哪还有心情去管这个什么想要和亲的郡主,压着脾气道: “郡主的好意朕心领了,不过此时不方便请郡主进来,让楚阳她们好生陪着郡主吧。” 冯瑶在听到倾容郡主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倏地一亮,但又随即想到了什么,默默吞下了想要出口的话,只是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坚定的光亮。 “你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这里的事情萧桓懒得参与,轻声跟沈承君说了一句,见她点头,便伸出手把人再次横抱起来。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可以走的。”沈承君小小的挣扎了一下。 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抱来抱去的,其实,安平王妃也是很有羞耻心的好么。 “嗯,我知道。”萧桓语气淡淡,抱在沈承君腰上的手却是又收了收,抱得更稳当了些。 知道你倒是放下啊。 沈承君抗议无效,顶着一屋子的奇异目光,被轻松淡定的安平王爷抱回了自己的帐篷。 两人先一同用了晚膳,沈承君手不方便,全 程都是萧桓亲力亲为的喂养,最后干脆把人安置在自己腿上,美其名曰就近照顾。 饭后换衣服洗漱这种活儿萧桓也不假人手,这期间的气氛美妙自然不可言说。 萧大王爷表示十分乐得享受,以至于后来就寝前萧桓给沈承君上药时,心里都在琢磨着怎么跟太医串通串通,这些纱布晚几天再拆。 “王妃,您要的碧瑶花冬舒已经送过来了。”朔月掀了帘子进来,捧着一个匣子送到沈承君眼前,恭恭敬敬道。 这原本是沈家父子给沈承君预备的拜师礼,珍贵程度虽然比不得晶莲,但也是十分罕见的珍贵药材,尤其是听说这东西对沈承君的左手恢复有益,朔月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不舍来。 沈承君疲惫的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送去太子那边吧,但愿如徐太医所说,真能用的上。” 虽然她跟萧睿的关系如今闹僵了,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让她对萧睿的生死袖手旁观,恐怕沈承君永远都做不到。 而且她曾经欠了萧睿的,总该一次性还清了,免得牵连以后。 “师父那边有消息吗?别忘了通知他带着晶莲。”免得那人耍诈,找什么忘记带在身边之类的借口。 第318章 夫复何求 碧瑶花只是应急的,沈承君猜着以凌墨对晶莲的重视,现在那株宝贝很可能还在哪个藏宝阁里面供着呢。 “暂时还没有,不过眼下人命关天,凌先生收到消息后应该不会拒绝的。”当然,哭一场是必然的。 朔月笑着回了句,之前王妃的手受伤,他们就发了急信去药谷,这会儿凌墨很可能已经收到消息了。 沈承君点了点头,又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就睡,总记挂这别人的事儿。”萧桓见状,佯怒的把人直接给抱到了床上,粗鲁的那被子把人给裹起来,又小心翼翼的掖了掖被角:“你操心别人,谁操心你啊。” 沈承君娇娇一笑,歪着头道:“你啊,你操心我。” 萧桓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手下的动作更轻柔了几分,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行,你就吃定我吧,乖,睡会儿。” 沈承君闷闷的应了一声,乖乖的闭上眼睛,不过一小会儿,呼吸就清浅安稳了下来。 萧桓安置了她睡下,自己还要往太子那边继续守着,要不也太没兄弟爱了。 等到夜深了大家都散了,萧桓才重新返回来,见冬夏跟朔月都在外间儿守着,隔着屏风隐约能 看到里边儿床榻上拱起的小小一团,萧桓眼中添了几丝柔软。 “王妃一直睡着?”萧桓将披风递到朔月手里,压低了声音问道。 朔月点了点头:“是,王爷走后王妃就一直睡着,今日王妃累坏了。” “是辛苦她了。”萧桓叹了口气,往里面走到榻边,看着床上小小的熟睡着的人儿,唇角微掀。 睡着时乖巧安静,醒来后明艳骄傲,自从他的世界里多出了这么一个人,感觉整个人都跟着鲜活真实起来了,他几乎已经想象不出,曾经那些没用沈承君的岁月,他是如何走过来的。 似乎是对床榻边灼热的视线有了感应,沈承君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习惯性的抬手想要去揉揉眼睛,结果被萧桓手疾眼快的给抓住了手腕。 “不能揉。”手上还有伤呢。这么无意的一揉,肯定痛死。 “萧桓?”沈承君茫茫然的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她极为熟悉的英俊的脸,不由得弯起了唇角,小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下巴点了点,示意他坐下来。 “等一下,我先换了衣服。”萧桓见沈承君彻底清醒过来,不再拿手去揉眼睛,才松开她,转身到一旁自顾自 的换了寝衣,又让冬夏打了水进来洗漱。 带收拾妥当神清气爽了,才在沈承君的身边躺下,动作熟练的把人揽到怀里,惬意眯起了眼睛:“还是王妃身边舒服。” “胡说什么呢。”沈承君脸一红,手不能动,干脆抬腿踢了这个没羞没臊的男人一下,只是突然想起刚才做的梦,心里又有些难受。 有些抱歉的低了脑袋,低声道:“对不起。” 梦很简单,只是曾经那一世她跟萧桓还有蒋琬、辛玖语的一些记忆碎片。 或许是因为此刻的幸福满满的关系,再次梦到以前,已经没有过去那么难受,在心里也多出来一些感悟。 凌墨是他的人,她问都没问一声就应承了让凌墨给太子治病,碧瑶花虽然是沈家送来的,但是入了王府的门,那也是夫妻俩的东西,她想都不想的就给了萧睿。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用怎样宽大的心体谅她的一次又一次,但是将心比心,如果换到她身上,萧桓为了另一个女人这样一再费心,即便那人是她的亲姐妹,即便那人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她也会受不了。 尤其是明知道萧睿对她有着不该有的心思。 上一 世,萧桓跟蒋琬跟辛玖语尚且是那两个人主动得多,她都快要被逼得发疯了。 可是,萧桓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除了心疼爱惜,没有一丝的埋怨厌烦,就只有对她满满的信任和纵容。 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瞎想什么呢。”萧桓被沈承君突来的道歉砸得有点懵,低头浅吻了她的发顶几下,才道:“你我夫妻一体,哪来那么多事儿。” 他不用去问沈承君怎么忽然有了这种歉意,因为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觉得那是多余的。 沈承君娇气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忽然觉得千言万语,都不用说了:“我感觉爹说得挺对的,我眼光好,嫁给你,我真是赚大了。” “可不是,你赚大了。”萧桓失笑,低头看着媳妇儿依偎进自己的怀里笑得跟个吃腥的小猫儿,下意识地将她柔软的身体往身上又贴了几分。 什么都不用问,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其实,沈承君醒过来的最先注意到的是自己而非询问太子的情况,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萧大王爷十分满足。 一夜就这样过去,或许是碧瑶花起了作用的关系,萧睿那边的传来的消息 ,虽然人仍旧昏迷,但脉相已经有转好的趋势。 而沈承君乖乖的听话在帐子里养伤,也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卓俊翩然,自成风流,说的估计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沈承君坐在软椅上,瞧着自己男人跟面前这位眼神噼里啪啦的在空中交汇,一个眸若春水,一个眼含刀锋,互不相让的无声较量,就觉得十分无语头疼。 “本殿下听闻了昨日安平王妃大义救人的英雄事迹,甚为叹服,故而今日特来探望。”一身紫袍的青岚皇子笑容隽永,很是诚恳的望着沈承君说道。 沈承君一个恶寒,仿佛看到了这青年笑容背后小恶魔的犄角,干笑了一声:“皇子殿下谬赞了。” “望过了就赶紧走。”萧桓不耐烦的沉着脸皱着眉,冷冰冰的开口赶人。 洛祁桃花眸一挑,笑眯眯的往座椅上又靠了靠,完全无视了安平王爷更加难看的脸色:“哪里能这么简单算望过了呢,听说昨日安平王爷为了给兄长续命,特意献出了为王妃治手奇药?这样兄弟情深,真是让人感动呢。” 萧桓周身的冷意更甚,那株碧瑶花萧大王爷可是差点想动手宰了太子的起源。 第319章 叫一声哥哥 沈承君却是忽然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洛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有一种洛祁上门来给自己张目质问萧桓的感觉,这貌似该是沈家父子的台词本,他跟自己很熟么。 “洛祁,不要等本王动手。”还不赶紧滚,安平王爷心里有火,正愁没地方撒呢。 洛祁却毫无压力的耸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潋滟水眸朝着沈承君的方向眨了眨,笑道:“安平王爷太心急了,本殿下可是来送礼的。” “你能有什么好礼。”萧桓冷哼了一声。 “话可不敢这么说,青岚地广物丰,有不少好东西得人青睐,比如说安平王妃随身带着的那块元晶。”洛祁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沈承君,眉头挑了挑:“再比如,安平王爷昨日大义献出去的碧瑶花。” “你有碧瑶花?”萧桓眯起了眼睛,周身的冷意减退了几分。 “有咯,”洛祁漫不经心的指尖摩挲着袖口,轻飘飘道:“这种东西本就长在青岚雪峰岭,你都能拿得到,本殿下有个一两株,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沈承君默,什么时候碧瑶花都成了街边的大白菜了,这么常见。 “本殿下听说,你还有一 株更加珍贵的晶莲,不过晶莲的效用虽然神奇,貌似续脉生筋这一条,远不如碧瑶花来得对症。” “什么条件。”萧桓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人都上门了,那就是来做交易的。 “哦,你这是在求人的态度么?”洛祁似笑非笑的抬眸,弹了弹袖口。 “本来也没打算求,洛祁皇子若是想要借由此事折辱我夫君,那我宁愿这手好不起来。”沈承君沉了脸色,抬手拦住了萧桓。 洛祁挑眉:“手不要了?” “我相信即使不用您的东西,王爷也可以找到为我医治的方法,即使真的治不好,我夫君可以做我另一只手。我想要的他会拿,我想办的他会做。实在没必要承殿下你这么大的情。” “好好好,安平王妃真是深情,本殿下很是感动,”洛祁朗笑着拍了几下手,然后黑沉沉的目光望向萧桓:“那安平王爷的意思呢?” “随你开。” 这便是条件随意的意思。 “安平王爷果然快人快语,难怪昨日能那么快做出取舍。”洛祁秀美的手一拍,露出一抹艳丽的笑容来,转头却望向了沈承君:“本殿下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提给安平王妃。 ” “殿下请说。”沈承君已经能感觉到萧桓濒临暴躁边缘了。 “从见到安平王妃起,本殿下就觉得十分面善投缘,所以,本殿下想要同王妃认一份亲。” “认亲?”沈承君一愣。 洛祁笑容灿烂的点了点头,在萧桓快要杀人的目光里慢悠悠道:“本殿下的母妃,一直都想要有个女儿。” 女儿。 远在千里之外青岚皇宫的皇后娘娘搂着自家女儿忽然打了个喷嚏,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毫无压力的洛祁殿下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这一对愣住的夫妻,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洛祁,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萧桓拧着眉,实在有些看不懂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沙场对手,他早在洛祁说出碧瑶花的时候做好了被敲竹杠的准备,为了自家媳妇儿,他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呢。 可是洛祁的条件,也太匪夷所思了,巴巴的拿着宝贝来交易,就想换一个义妹? “或者你可以认为,本殿下是被昨日安平王妃的壮举所感动,又或者,其实本殿下只是觉得当你安平王爷的大舅子貌似挺不错。”洛祁掀起唇角,微微一 笑,目光十分的真诚无辜。 “还有啊,虽然本殿下也知道,安平王爷手底下是有神医护航的,不过这续接筋脉的事儿宜早不宜晚,万一因为耽误了一两天,有了什么深远影响,恐怕就要追悔莫及了啊。” “好,我同意。”萧桓拧着眉道。 沈承君的手如今正是恢复的关键期,即使凌墨到时候有更好的方法,也难保沈承君不会因为此时的拖延遭二遍罪,他哪里舍得。 所以甭管洛祁此番目的是什么,他都无法拒绝。 洛祁拿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却支起了美丽的下巴,朝着沈承君的方向点了点:“这个决定,难道不该由当事人来决定么?” 他要认的可不是萧桓。 沈承君轻笑一声,将自己的粽子手递到濒临暴怒边缘的萧桓面前,由着他握住手腕,才看着洛祁道:“我与王爷夫妻一体,他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好,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洛祁双手一合,十分高兴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当着两人的面打开,扑面而来的药香四溢,里面果然躺着一株碧瑶花,比先前给萧睿的那一株,还要硕大。 萧桓咬了咬牙,有些 后悔刚才貌似应该直接灭了这厮把东西抢过来的。 洛祁对于此刻萧桓这一脸打算过河拆桥的表情视而不见,关起了匣子往萧桓的怀里一递,又转手从腰上扯下了自己随身的玉佩,往沈承君怀里一丢。 沈承君下意识的用她两只圆滚滚的粽子手拢住,抱在了怀里。 “这是兄长我小时候皇祖父送的,据说是当年丽太妃的爱物,给你了,要是哪天你到了青岚,只管拿着这个东西,保证没人敢为难你。” “丽太妃?那位出自鸾凤的丽太妃吗?”沈承君眨巴眨巴眼睛,低头打量着那枚玉佩,质地自然不用说,能被洛祁戴在身上这么多年,肯定差不了。 那佩上一只镌刻其中的凤凰活灵活现,好像随时都要挣脱而飞,一看就知出自名家之手。 还没等沈承君多打量呢,萧桓就面色不善的抬手夺了过来,朝着洛祁的方向又丢了回去,语气冷然:“用不着,她永远都不会去青岚。” “那可不一定,而且,我送给我妹妹东西,我们娘家人的家事,你凭什么来做主?”洛祁接过来反手又掷回沈承君那边,脸上升起一丝坏笑。 “乖,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第320章 不会有下次的 萧桓:“……”看我的大义灭亲拳! 有了洛祁的碧瑶花,沈承君的手伤就有了着落,萧桓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带着冬夏冬舒也都跟着喜气洋洋。 朔月朔风虽说在心里对这个青岚皇子有恨,但也清楚两方交战,是国仇而非私怨,除非是战场上再见,那才是正大光明的你死我活。 自从沈承君受伤之后,就再没见到过路绮霜,不过,每天都有颂国公府的人不断往她这里送东西,各类补药珍玩应有尽有,大有要搬空一座国公府的架势,看的沈承君哭笑不得。 据朔月说,这阵子路绮霜就一直都呆在自己的营帐里养伤,探病的人也都一概不见,包括九皇子萧慎。 沈承君担心她把自己憋出病来,便带着朔月一同去找颂国公府的帐篷。 因着萧睿病重的关系,谁也不会赶到这会儿不长心的往围场里进,一部分人赶在太子的帐内献殷勤,大多数人就都缩在自家的帐篷里听消息。 沈承君这一路走来除了守卫的禁军,连个人影子都瞅不见,显得空荡荡的。 才到了路绮霜的帐前,就见里面有人掀了帘子走出来,手里还捧了个滴着水的精致匣子,见到沈承君,连忙行了 一礼,恭恭敬敬道:“奴婢给安平王妃请安。” “起吧。”沈承君点了点头,看了眼她身后:“你家小姐可好些了?” “已经好些了,小姐见到王妃,肯定要高兴坏了。”那婢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回转了身避开沈承君的目光给她让路。 沈承君没大关注她的表情,越过她就要进去,忽然感觉心中一动,脸色骤变,倏地转头厉声道:“站住!” 那婢女一愣,立即停下来,恭声询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你……”沈承君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婢女她认得,是自小跟在路绮霜身边的人,父母也均是颂国公府的家生子。 只是,她身上怎么会忽然有那种幻术的波动?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沈承君随意的指了下她怀里的匣子。 那婢女立即道:“回王妃,这是小姐的首饰匣子,奴婢刚刚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小姐要奴婢拿出去清理一下。” 不小心打翻了茶杯?瞧那上边湿淋淋的还挂着茶叶沫子,说是一整个茶壶扣上去还差不多吧。 肯定是路绮霜那个丫头做的。 沈承君本打算离近些看清楚,可偏偏她停下来之后,那种波动又奇迹般的消失了。 因为吃了从瑶姬那儿顺来的药,沈承君现在已经不担心自己的情绪波动引起什么威压,但同样的,遇到幻术波动,她的手臂也不再发热,仅仅只能靠心里的隐约感应。 沈承君冷眼看了她半晌,那婢女除了最初的面露惊讶,这会儿安安分分的等着命令,样子倒是十分无辜。 难道是误会了?沈承君皱了皱眉,有些纠结。 那婢女等了半天也不见沈承君开口,就这么冷眼瞅着自己,还当是沈承君不信,于是边说边将手里的匣子打开,递到了沈承君面前:“请王妃过目。” 朱红的绒布上,散放着的珍珠玉石熠熠生辉,正中间的一支血玉凤钗十分显眼华丽。 沈承君原本也只是随意一提,眸光不经意的扫了一圈,敷衍道:“很漂亮的凤钗。罢了,你先下去吧,我进去看看你家小姐。” “是,王妃里面请。”小婢女暗暗松了口气,转身亲自给沈承君打了帘子,等人都进去了,才捧着妆匣走了。 路绮霜的伤势不轻,倾容郡主那几鞭子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受伤以来她又不肯好好调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更是白的不像话。 沈承君在外面的动静她也听到了 ,正眼巴巴的等着人进来,等帘子掀开,路绮霜的眼睛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耷拉着脑袋眼圈儿开始泛红。 沈承君瞧她那别扭的小样儿轻轻一笑,快走到她旁边坐下,逗她:“这是做什么啊,一见到我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揍你了呢。” “我倒是宁愿被你揍。”路绮霜红着眼睛闷闷道。 “成,等你养好伤,我打你你可不许躲。” 沈承君挑挑眉,因着朔月被她留在了账外,房里没有服侍的下人,她便有些费力的用自己的粽子手去拿桌上的茶壶。 “你不知道自己有伤啊,喝什么茶,喝水!”路绮霜红着眼睛凶巴巴的瞪着沈承君,手上却极快的从一旁倒了清水递到沈承君嘴边,“喝吧。” 沈承君从善如流的被尊贵的路小姐伺候了一把,然后笑望着她道:“知道喝茶对身体不好你还喝,这明显是差别待遇啊。” “我又不是你,娇娇弱弱的。”路绮霜把杯子丢下,哼了一声:“你刚才在外面作什么呢,慢吞吞的不进来,等着吃沙么。” 沈承君哭笑不得,路绮霜这张嘴,好话也能被她说成刀子,无奈道:“看了眼你的妆匣而已,有支凤钗不错,被 你洗得一盒子的好茶香。” “我那时手滑了。”路绮霜别开了眼睛,不看沈承君打趣的笑容,随即又不服气道:“什么稀罕东西,可比不得你卧室里的那幅珠帘。” 安平王妃卧房里的那幅水玉珠帘,那可是连皇宫内院里都找不出的奢侈品。 “那是我定亲时定国公府送来的,你要是喜欢,回头给你找支更好的来。”路绮霜想了想又道。 “得了得了,你可别往我那儿塞东西了,这两天我的小库房都要被你填满了,”沈承君连连摆手,路绮霜的送礼方式,她可不敢消受:“你那哪是送礼啊,整得跟王府把你们国公府抄家充公了似的。” “那点儿东西算什么,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啊?”路绮霜说着说着眼睛又发红,些烦躁的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低声喏喏歉疚道:“阿君,对不起啊,都是我连累你了。” 这么多天她一直都想要去看望沈承君,但是又不敢去,从小到大,她就这么一个朋友,结果还被自己连累的这么惨。 沈承君摇了摇头,笑道:“什么连累啊,是我自己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冲过去逞能的,要是知道这么疼,肯定不管你。不信你瞧着,指定没有下次。” 第321章 不想连累他人 “嗯,我也觉得没有下次了。”路绮霜低着头闷闷的说道,她本就伤的不轻,又心情一直压抑着,才一伤心,就忍不住咳了起来,不多时,原本血色尽失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你这是怎么了?” 沈承君觉得路绮霜情绪很不对劲,不仅仅是对她觉得内疚那么简单,连忙伸出粽子手在路绮霜的背上帮她顺气。 路绮霜赶紧一边咳一边往旁边躲,不肯要她忙活:“别……咳咳,你的手不行……我没事……咳咳……” “你当我眼睛瞎了能当你是没事?” 沈承君实在忍不了路绮霜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别扭劲儿,瞪了她一眼:“我们从小到大闯的祸多了去了,大不了你下次帮我背锅呗,有什么过不去的。” “那怎么能一样,你的手……”路绮霜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眼泪啪嗒一下子就掉下来了:“要不是我非要过去跟她争个高下,也不会因此连累了你。” “你这是什么浑话!你护着自己的东西不被抢,有什么不对的。” 沈承君气得敲了路绮霜的脑袋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而且,我家王爷已经找到了给我治手的 药,你别看我包的严重,其实已经在恢复了,真的。” 手伤的事儿,沈承君没打算瞒着路绮霜,免得她担心,父兄那边,萧桓也已经派人过去通知过了。 不过对于多了一个大舅子这件事,萧桓小心眼儿的没往外说,多了那么一个缺心眼儿的亲戚,安平王爷深以为耻。 “真的?”路绮霜眼睛一亮,仔细看着沈承君一脸真诚的表情,总算脸上露出丝笑容来,释然道:“这就好了,只要你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什么叫不重要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自己的伤给养好了。” 沈承君越看路绮霜越觉得不对劲,低头纠结的看了眼自己的粽子手,干脆一咬牙,把右手递到唇边咬开了纱布系带。 “哎,你这是干嘛啊?” 路绮霜连忙伸手去阻止,即便她已经知道了沈承君的右手伤得不重,但这纱布可不是说拆就拆的,多少人眼巴巴的瞅着呢。 “能干什么,帮你看看呗。” 沈承君白了她一眼,一抬手把右手递到路绮霜面前,扬扬下颌,示意她继续拆,话说她用牙拆纱布其实是个很高难度的技术活好么。 路绮霜无奈,拆都拆了,她也 不好让沈承君这一番苦心浪费,只好认命的凑过来给她解开,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才一得到自由,沈承君就立即甩了甩被包扎的麻木的右手,然后抓起路绮霜的手腕就探起脉来了。 路绮霜先前还有些担心,看见沈承君的右手果然如她所说的那般灵活,轻轻松了口气,但是看到她掌心的疤痕,又咬了咬唇移开了眼睛。 手才一碰到路绮霜的脉息,沈承君的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时间愈久,脸色愈凝重。 “你是不是疯了?徐太医的药你是不是都没有按时服用?这么折腾自己,你是非要把自己弄成个痨病身子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诊完了脉,沈承君啪嗒一下就把路绮霜的手撇到了一边,气鼓鼓的瞪着她道。 徐太医的医术她很清楚,治疗路绮霜的内伤根本难不住他,刚才一进马车沈承君就觉得不对劲,这会儿从脉相上来看,情况比她想象的要还要糟。 郁结在心,伤及内腑,即使是此时开始好生调息,日后也要因为这几天的耽搁落下沉珂旧患。 难怪刚才出去的婢女神情闪烁,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为 了个男人至于吗?不是还没成定局吗?”沈承君气得不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厚粽子,放弃了上前抓人脖领子的想法,改为用手腕去敲路绮霜的脑袋。 她刚刚就觉得路绮霜的状态不对,却怎么也想不到,路绮霜这丫头竟然忽然有了这种自弃自哀的念头了。 “路绮霜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你在这里要死要活的,他呢?他人呢?” 这么一吼沈承君才倏地想起来,好几天没见到萧慎人影了,萧慎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沈承君,我要离开京城了。”路绮霜任由着沈承君打了她几下,抬眼轻轻道。 “离开京城?去哪儿?”沈承君一怔。 “江南,外祖家。”路绮霜耸了耸肩,才一动又是一阵咳,捂着胸口没什么表情道:“等太子的伤势稳定了,我爹应该就会上书为我请求退婚,然后把我送去江南养病。” “送你走?”沈承君一愣,颂国公可不是无情冷心的昭德帝,他有多宠这个女儿,光是看路绮霜平日里的性子就能瞧得出来,那是绝对不低于沈家父子的。 他忽然有了这个决定,这期间肯定有什么问题。 “那萧慎呢?他怎么说?”总要问 过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吧。 “他……我问了他,他没有反对。” “混账!”沈承君登时就怒了,觉得上次萧桓真是揍得轻了,难不成萧桓那个家伙真想要换一个未婚妻吗? 相比沈承君的怒气冲冲,路绮霜面无表情,语气淡淡:“所以啊,我好不好起来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要送我去养病,骗人多不好,索性我就来个真的吧。” “所以,你这么要死不活的就是为了争这口气?”沈承君这会儿也顾不上手了,拎起路绮霜就打,又把自己的粽子手抬到路绮霜的眼前: “以前跟我作对的那点儿本事都哪去了?不是说他不好了咱们就换一个吗?才几天啊,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你要是真想糟蹋自己,早点跟我说啊,我吃饱了撑的才去替你去挨这两下!你这样,别说是萧慎,连我都瞧不上你!” 路绮霜被打得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噼里啪啦的立马就收不住。忽然扑倒沈承君的怀里就哭了起来。 “那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陛下铁了心的事儿,我不从,就要连累全家人,可是沈承君,我不想走……如果我走了,那我跟他就再没机会了……”” 第322章 病殇 沈承君心疼的低头看着自己怀里不停哭的女孩儿,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铠甲,脆弱又可怜。 粽子手轻拍着路绮霜的后背,默默地给她安慰。 直到哭累了,路绮霜才闷在沈承君的怀里,闷闷的说:“沈承君,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你要是真不想放弃,你的身体就不能再这么硬拖着。”沈承君低头无奈的看了眼怀里的人,缓缓道: “你是堂堂正正赐婚的亲王妃,无过无错,即便是皇上也不能说退婚就退婚。你看看辛玖语,萧睿哪还等得起她三年又三年?可如今还不是照样霸着准太子妃的位置?陛下不想落人口实,就必须找到合适的理由出来,你要是因此伤了身子,就等于是拱手把机会让了人,到时候都不用他开口,自有那群多事的御史上奏请求换人。” 路绮霜身子僵了僵,咬了咬唇没说话。 沈承君见她这是听进去了,心里一松,又伸了伸自己的爪子,不客气道:“还有啊,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我,就别白白让我受了回罪,即使是有药,也照样是很疼的呢。” “是我不好。”路绮霜面露愧疚的看着沈承君的手。 “知道 不好就赶紧改,徐太医的药,你一定要按时吃。” 事实上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机,只能等凌墨回来之后看他能不能有方法。 “好。”路绮霜揉了揉眼睛,点头道。 沈承君知道路绮霜这不是在敷衍自己,放了心,又有些迟疑的问道:“绮霜,你这么喜欢萧慎,能容忍他的身边有其他人吗?” 反正换做是她,是绝对忍不了萧桓身边有别人的。 “不能。”路绮霜忽然抬起头,红着眼睛毫不犹豫的说道。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 上一世根本没有发生过万寿节的这个插曲,她也因为自顾不暇对路绮霜在宫里生活的具体情形了解不多,只知道路绮霜嫁给萧慎之后两人感情还算不错。 但是皇帝登基,后宫三宫六院也不会少了人,沈承君记得那时路绮霜雍容得体的样子,跟现在这样偶尔骄纵偶尔故作高冷的模样绝对判若两人。 如今不过是一个倾容郡主就让路绮霜分寸大乱,那么当年的路绮霜又是怎么在佳丽三千的后宫里度日的呢。 沈承君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说不清楚嫁给萧慎对她而言,是好还是不好了。 不过萧慎那个家伙是 个混蛋是肯定的了,安平王妃磨刀霍霍,好想把人拎过来再打一顿。 只是,沈承君没想到她的愿望会实现的这么快,当天她才从路绮霜的帐子里出来,就看到了一张猪头脸还没怎么太消肿的萧慎。 看见沈承君远远走来,猪头皇子立即快步的朝着她迎了过来。 “来的正好!”沈承君二话不说一个拳头就甩了过去,不过很可惜,粽子手的威力实在不够看的,天家九皇子很容易的就给躲过去了。 “三嫂息怒,可不敢打到我啊。”一边躲,萧慎还一边跑开几步躲得远远。 他是不介意自己被三嫂给揍几拳的,可是三嫂的手上有伤啊,万一因为打他而崩裂了伤口,那他岂不是要被三哥给打死。 九皇子顿时觉得好忧伤,被打还要担心行凶者会不会手疼,他真的好可怜。 “你是来见绮霜的?”沈承君郁闷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决定把这个光荣的使命交给自家王爷,抬了眼睛问道。 眼前这个被打成猪头的男人正打算用他真挚的笑容让沈承君体会他的一片拳拳诚意,奈何这张脸的受损程度实在有些大,安平王妃看了半天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哭 还是笑,只看到了他龇牙咧嘴的滑稽样。 既然笑不出来,那还是简简单单的说出来好了。 九皇子殿下端正了脸色,朝着沈承君深深施了一礼,郑重道:“我是专门过来找三嫂的,三嫂您先前为霜霜做的,萧慎铭记于心。” 当他听说了那天在竞技台上发生的事儿,吓得魂都要飞了,假如不是三嫂维护,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骄傲如路绮霜,恐怕自己要永远的错过了。 “用不着你记着,我帮的是绮霜,九弟若是想谢,还是等名正言顺了以后再说。”沈承君淡淡的看了萧慎一样,萧慎此时脸上花样太多,让她实在看不出这份表情里到底有多少真诚。 萧慎苦笑,知道沈承君这是因为路绮霜不愿意搭理他,犹豫了下,才问道:“那,她还好吗?” 沈承君眼睛一瞪,气得不行:“好不好不会自己去看吗?藏头露尾的,你也算是个男人。” 萧慎被骂了也不恼,无奈道:“还是等她从江南回来吧,这会儿她在气头上,不肯会见我。” “你真要送她去江南?”沈承君真想再打这家伙一拳。“她这么一走,你以为你还能再见到她?” 以路 绮霜的个性,今时这一走,即便他日知道了真相,恐怕也未必肯回来了。 “如果不走,才是真的见不到了。”萧慎苦笑了一声,。 “什么意思?” 沈承君疑惑的皱眉,见萧慎的目光远远的投向了昭德帝的皇帐,脸上表情倏地一变:“你是说……那怎么可能!颂国公府可是三朝勋贵!” 路绮霜是颂国公夫妇的心头至宝,颂国公在朝中的威信跟地位,甚至不输给太子的外祖辅国公,昭德帝要是动了路绮霜,那就等同于自断一臂。 “国公再怎么贵重,也比不上一方沃土来的重要。” 萧慎收回远眺的目光,眼里有冰冷一闪而逝,轻声道:“他对三嫂一向偏宠眷顾,三嫂你自然是看不到他冷酷绝情的那一面的。” 怎么可能看不到,不仅看到了,她还亲身体验过了。沈承君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遍。 萧慎见沈承君若有所思,轻笑着低喃道:“三嫂应该知道的,父皇年纪越大,越发爱惜羽毛,是绝对做不成强拆姻缘这种事的,可是,婚不能悔,又要我娶倾容郡主,那该怎么办呢?” 沈承君只觉得心头凉凉的,咬着牙吐出两个字:“病殇。” 第323章 谁病重了 “是啊,病殇。” 萧慎看着沈承君,脸上露出一丝‘英雄所见略同’表情来,配合着巧妙新奇的五官,生动极了。 “只要绮霜不小心病死了,什么事情都会解决了。” 昭德帝既已动了杀心,也难怪颂国公会决定把人送走了。 沈承君冷笑了一声:“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过谁又能保证,病死的人一定会是绮霜?” 路绮霜假如病故,就轮到了倾容郡主来捡便宜,那如果倾容郡主不小心病逝了呢? 既然昭德帝想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解决问题,那就该用同样简洁明了的方式来回报他。 “三嫂当真是冰雪聪明。”萧慎毫不吝啬的大声赞了一句。 “你倒是不怀疑我不安好心。”沈承君嗤笑了一声,挑眉道。 即使这件事做得再隐秘,以昭德帝多疑的性子,没了倾容郡主这条联姻,他也不会再如之前那么信赖萧慎了。 要知道,昭德帝的信任一贯难求,萧慎能为了路绮霜这样孤注一掷,也算难得。 知道了萧慎的计划,再去看他这张表情丰富的脸,沈承君觉得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萧睿低笑了一声,朝着沈承君又一次拱手:“三嫂如果真存了这种心 思,之前就不会为了绮霜去挡倾容郡主的鞭子,您对绮霜的这份爱重,萧慎再次谢过。” 这一回沈承君倒是不闪不避的受了他的礼,不过嘴上还是很不客气道:“我跟她之间的感情,不用你来谢,我由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帮你。” 而且,她也没谁想得那么伟大,萧慎作为萧桓前行路上的一颗绊脚石,既能帮了自己的姐妹,顺路还能坑了你,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安平王妃心里很是阴暗的笑了。 有了萧慎的态度,沈承君了却一件心事,于是回到自己帐篷里心情甚好的多添了一碗饭。 萧桓的心情也十分不错。 虽然沈承君的手伤也在逐渐的愈合,不过为了少些口舌,萧桓暗搓搓的坚持要沈承君继续包成厚厚的粽子,于是,吃饭穿衣这一系列的粗活都由他代劳。 每每看到自家媳妇一脸通红又无奈又羞愤的小模样,萧桓感觉心里就像有只小猫在挠啊挠,安平王爷表示,这样的待遇容易上瘾,好想以后让他家媳妇儿带着手套过日子。 当然,这个小小的愿望是注定实现不了的。 太子坠马,王妃受伤,昭德帝就是心再大,也没了继续春猎的心思。 众人安 安静静的陪着昭德帝在围场里小住了几天,直到太医说萧睿的身体可以移动了,昭德帝便大手一挥,下令班师回朝。 也不知道是不是碧瑶花真的就那么神奇,萧睿的伤势竟然奇迹般的就这么稳定住了,虽然人还没醒,但是据太医讲,脉相每一天都在转好。 作为同样也服食了碧瑶花这种草药的病友,安平王妃表示,这现象未免有些太夸大其词了,碧瑶花又不是仙丹妙药,她治个手伤都没说立竿见影呢,更遑论萧睿那种要死要活的病。 不过不管怎样,经此一事,她曾经欠着萧睿的债,就算是彻底的清了。 回到王府的当天晚膳,萧桓本打算美滋滋的继续给自家媳妇来一场漫长又贴心的服务,结果没等他坐下呢,就看到拆了纱布的自家媳妇神清气爽的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眼睛发蓝,右手拿着筷子,嘴里含着勺子,仅仅用一只手就给他表演了一场群魔乱舞的疯狂晚餐。 于是,在安平王无限怨念的目光里,安平王妃表示,自己动手果然可以丰衣足食,坐等喂养神马的,那完全不符合王妃娘娘彪悍果敢的画风。 凌墨是在众人从围场回来的第四天匆匆忙忙赶 回来的,一下马就皮球一般的往府里面滚,结果冲到黎华院看到俩没事儿人一般完好的安平王夫妻,凌墨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不是说重伤速归吗?你们哪儿伤了!哪重了!”这么欺负人吓唬人的,有意思吗。 朔月在一旁扭开了脸,为了节约字数,她貌似忘记写是谁受伤了。 沈承君默默的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幸好横穿手掌的伤还在。 凌墨气得倒仰,那一看就是即将愈合的伤口,犯得着大老远的把人往回催么。 他老命都舍了一半的往回奔,你就给我看个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沈承君呵呵赔笑:“其实请师父回来,还有事想要求您。” “什么事?”凌墨做出一副高冷状,下颌微扬的负手问道。 “那个……”沈承君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一步,开口:“想要问您要晶莲救人。” “什么!” 凌墨登时大嗓门就吼开了,饶是沈承君早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身侧的萧桓伸手一抓就把人给搂进了怀里,安抚摸了摸她的头,望向凌墨的眼神十分不悦。 动静那么大,都吓着他家王妃了。 “不给!想都别想!”凌墨护犊子般的抱住了胸口,一副舍 命不舍财的架势:“那明明是你的拜师礼,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沈承君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才送出去的东西就往回要,缩在萧桓的怀里跟凌墨打商量:“要不,师父您说,您想要我拿什么来换?” “换?换什么换?你拿什么换,你当晶莲是大……” 凌墨瞪着牛眼刚吭哧了两句,就被萧桓冷哼一声给截断,想了想药庐里那些无辜可爱的花花草草,凌墨咬了咬牙,决定忍了。 “其实,我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说不准师父去看过了,还有别的法子可以用,未必用得到晶莲的。”沈承君见凌墨已经有了松口的意思,脑袋从萧桓怀里探出来笑嘻嘻的说道。 凌墨大手一挥:“那是自然,这世上还没有老夫看不了的病,用得着这么好的药么,浪费!可耻!” 冬夏在一旁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吹牛,当初的桃花烬还不是照样没解开。” “那是因为这丫头的血跟正常人的不一样,要不然老夫肯定能解开!”凌墨炸毛的一指沈承君,一脸愤愤。 他也很郁闷的好不好,本以为是找出了桃花烬的解毒秘方,结果呢,原来是这丫头身体里自带的抗药性,白乐呵一场了。 第324章 还是郡主的问题 “别光说不练,稍后用过午膳,你就随阿君一同去……”萧桓顿了顿,低头询问的看向怀里的沈承君。 是去东宫,还是去颂国公府,这是个问题。 “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病情好转,想来,就不必咱们多事了。”沈承君想了想道。 无论萧睿是用了什么方法起死回生,既已得救,那她也就不用再管,碧瑶花也已经给了,两人之间算是两清。 对于沈承君如此上道的表现,安平王爷十分满意:“好,那就去颂国公府。” 凌墨翻了个白眼哼哼:“你们要救得人还真多,先说好了啊,如果不用上晶莲,那就都不许再打我宝贝的主意。” “那如果用得上呢?”朔月在一旁挑眉问。 “那就按照先前你们说的,拿东西来换,就拿……”凌墨眼珠儿转了转,心里琢磨着安平王府里的小仓库里,都有些什么自己需要的药材。 沈承君忽然灵光一现,笑道:“就拿一种您绝对研制不出来的奇药来抵换,师父觉得如何?” “笑话,这世上还有老夫研制不出来的药?”凌墨胡子一翘,见沈承君一脸笃定,咬咬牙道:“成,就拿这个来换,再外老夫去你们的私 库里面随意取一……三样药材。” 凌墨一想到自家宝贝被抢,就觉得异常肉疼,伸出去的手指到了半路就改成了三根。 “好。”沈承君一口应承。 “但是咱们可先说好了,如果你拿来的药是老夫能研制的出来,那可就要愿赌服输,额外再答应老夫一个条件。”凌墨眯缝着小眼睛一脸算计的哼哼道。 “喂,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了啊。”冬夏瞪着一双大眼睛,叉着腰忿忿道。 凌墨也不生气,就只笑望着萧桓。 “可以。”萧桓一锤定音。 凌墨立即孩子气的朝着冬夏挤了挤眼睛。 冬夏姑娘高傲的回了他一个眼白。 用过午膳,沈承君果然就带着凌墨出了门,去颂国公府给路绮霜瞧病。 经过上一次的事,路绮霜总算是肯安心治病,乖乖吃徐太医给她的药,但是因为耽搁得实在有些久了,脸色仍旧有些苍白。 沈承君提早就让朔月过来打过招呼,一路畅行无阻的进了府,路绮霜这边也都已经准备好了。 凌墨进门时仍旧保持着一脸的自信,等诊过脉后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身为大夫,最不喜欢的就是讳疾忌医的病人,眼前这位明显就是 自己把自己给作成重疾的,却要浪费他的宝贝救命。 如果不是跟沈承君有约在先,凌墨这时候肯定是要气哼哼拂袖而去的。 收回了诊脉的手,凌墨望了眼明显早有预谋的沈承君,阴沉着脸色走到桌案前提笔写药方,每一笔都下力狠劲,等写完了把笔一丢,恶狠狠的瞪着沈承君讲条件:“半株,足够了。” 晶莲的药效极佳,一整株入药着实浪费。 沈承君闻言也竖起两只手指,笑嘻嘻道:“两样,不能再多了。” 药量打折,那回馈也该减半不是,安平王妃已经很大方的多给了呢。 “成交。”凌墨咬牙,再好的宝贝在他眼里也比不上晶莲。 颂国公府一家人莫名其妙的看着讨价还价的两人,直到沈承君笑眯眯的转过头来跟众人说了声‘无碍’,其他人就都松了口气。 颂国公夫人更是喜极而泣,简直要把沈承君当成救世主活菩萨来看了。 沈承君在颂国公府刷了一圈的好感度,又悄悄的把那天萧慎跟她说的话转述给了路绮霜,要她宽心,才在国公府众人千恩万谢的恋恋不舍中告辞回府。 万寿节过后,各国使节也都开始陆续离京,洛祁 也在春猎结束后不久,启程返回青岚。 沈承君作为义妹,当然是要去送行的。 其实沈承君也不明白洛祁怎么就非要认她这个妹妹,毕竟两人之间的交集只开始于万寿节的宫宴,似乎从那之后这位异国皇子殿下就对她颇为关注。 而自从两人成了义兄妹,洛祁除了来过安平王府探一次病,就再没有过什么接触,认亲这件事,反倒更像是他心血来潮的一时冲动。 此时,洛祁端坐在马上,看着下面仰头望着自己的新任妹妹,见她腰上系着自己送的玉佩,身后萧桓一脸防备的盯着自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来信,那玉佩你收好了,但愿没有用得上的一天。” 新上任的哥哥做殷殷叮嘱状,眼睛却偷瞄着脸色发黑的妹夫。 不等萧桓炸毛,沈承君就赶紧先笃定的开口:“一定用不上。” 回想起这几日被安平王爷‘殷勤教导’的经历,安平王妃觉得说多了那都是泪,可不敢再给他继续发挥的机会了。 不过,她既然领了洛祁的情受了他的惠,自然也不会做那种卸磨杀驴的混账事儿,再看向洛祁的眼神里,就少了几分疏离。 想了想,沈承君又加了句:“你若是有事,也可给我消息。” 既然是自己人了,那彼此看顾看顾也是应该的。 “好。”洛祁眼里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俯身拍了拍座下骏马的鬃毛,刻意压低了声音郑重道:“太子的病,得益于倾容郡主,那女人邪门得很,你自己要小心。” 沈承君一愣,有些惊讶的看了眼洛祁。 “想看就多看几眼吧,本皇子一走,放眼你们华晟也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俊美的人了。”不过一瞬间,青岚皇子殿下又恢复了一脸明朗笑意。 “慢走不送。”萧桓脸色黑沉的眯着眼睛。 洛祁笑若春风,目光潋滟中又含了几分释然,蓦地起身一甩马鞭,调转了马头扬尘而去,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在他身后的使臣在洛祁俯身的时候一颗心就悬在了嗓子眼儿,见他的确没有什么逾矩的动作,才又吞回了肚子,踉踉跄跄的追着他跑了。 沈承君愣愣的看着几人消失的方向,直到萧桓有些不悦的把人拉进怀里,才回过神来。 “有什么好看的。”安平王爷很是不满的拧眉,什么俊美,那根本就是骚包,比得上魅力无边的本人么。 第325章 无稽之谈 沈承君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对萧桓这种时不时的傲娇本质已经习以为常。 直到两人上了回府的马车,才解释道:“我刚刚是在想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太子的病得益于倾容郡主。” “暗卫来报,太子落马之后,父皇虽然拒绝了倾容郡主的探视,但是在众人离开之后,东宫依旧请了她进去。”萧桓向后靠在车壁上,闭目缓声道。 沈承君一脸恍然:“难不成,太子的病情缓和,是倾容郡主的功劳?而非碧瑶花?” 她就说嘛,她也吃了碧瑶花,吃的还比萧睿那株更大更好,怎么就没见到效果那么神奇。 “应该是这样。”萧桓点了点头:“青岚与鸾凤多有联姻,洛祁应该是看出了什么,才会这么提醒你,他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离太子远一些,知道么。” “知道知道。”沈承君翻了个白眼,无语自家夫君的借题发挥,即使没有洛祁的提醒,她也会离萧睿远一点的。 洛祁一走,京都里别国的使臣就只剩下鸾凤倾容郡主这一家,又这样过了数日,对于归国这件事,倾容郡主绝口不提,仿佛是在华晟做客做上了瘾。 这么执着,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 嫁过来了。 沈承君心里十分疑惑,都说倾容郡主在鸾凤金尊玉贵,是下一任女皇的人选,怎么放着女帝不做,非要这么想不开的要来和亲呢。 这背后的故事肯定不简单。 偏偏朔云一去鸾凤这么久,竟然啥也没打听出来。 路绮霜跟萧睿的身体逐渐恢复,尤其是萧睿,这才不足一月光景,竟然能撑着虚弱的身体上朝了,完全不像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样子。 昭德帝龙心大悦,当即决定在宫中开宴,庆祝太子痊愈,沈承君和萧桓自然也少不了出席。 因着上次春猎回来闵后越发失了昭德帝的心,庄妃在后宫的地位更近一层,这次宴会也同样交给了庄妃来负责。 作为乖巧懂事的好儿媳,沈承君自然当仁不让,也要提早入宫来给庄妃帮忙。 虽说是为太子庆贺,但这里面也不乏给倾容郡主继续择婿的意思,从列宴名单上就能看得出来,昭德帝还想为自家儿子做最后一番努力。 虽说倾容郡主看上了萧慎,但万一又有哪个青年才俊能入了郡主的眼呢,好歹也是个儿子不是。 沈承君也乐得投其所好,按照以往公主选驸马的惯例给倾容郡主安排了座次,既 可以将在场适龄男青年们尽收眼底,又恰好与皇室这一干众人隔绝开来。 这也算是给倾容郡主最后一次机会,毕竟安平王妃是个心善的人,不想轻易见血腥的。 宫宴开场由瑶姬领舞,这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惯例,沈承君坐在萧桓的身旁,瞧着昭德帝满意的笑容,倾容郡主漆黑的脸色,就觉得心情舒畅极了。 因为伤势转好的关系,路绮霜也随着颂国公夫人入宫参宴,瞧着她气色不错,沈承君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下剩余的那半株晶莲。 当真是好东西呀。 远在安平王府药庐里忙碌的凌墨忽然觉得后背一凉,哆哆嗦嗦的打了个喷嚏。 他好想有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呢 “今日宴席是借着太子痊愈的机会与众卿同乐,都不必拘礼约束。”昭德帝含笑举杯,朝着众人和蔼道。 底下的人自然又是一阵奉承感恩,但说实在的,谁敢在皇帝眼前没约束呢,这话你敢说,咱们也不敢听啊。 沈承君默默地数着台上的鼓点,准备这回一定要抓到瑶姬问个清楚,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萧睿的目光。 沈承君心里一惊,没等她有所反应,萧睿已经缓缓起身,拿着酒杯朝着她这边 的方向走了过来。 萧桓周身瞬间低气压弥漫。 “多亏了弟妹的良药,才救了孤一命。”萧睿走到近前,在沈承君防备的目光里轻轻举杯,目光真诚:“孤在此谢过。” 孤? 沈承君怔了怔。 在华晟,太子虽然是可以自称‘孤’的,但萧睿做了许多年的太子,因为性格温和平易近人的关系,对外很少用‘孤’这个称呼。 对沈承君那就更不用说了。 无论是早夭的皇长子还是现在的萧睿,这个称呼对于沈承君来说,那都是头一遭听到。 不仅是称呼语气,就连目光,萧睿此时也是沈承君从未见到过的疏离淡漠,这一时之间,沈承君还真觉得有些不适应。 就在沈承君怔楞的时候,萧睿已经将酒杯递到了沈承君的面前。 沈承君心头一跳,微微蹙眉。 “弟妹?”萧睿见沈承君没什么反应,疑惑的皱眉。 沈承君回过神来伸手去接酒杯,结果手还没碰到杯子,那杯子就已经从萧睿的手指滑落,跌在了地上。 琉璃酒杯砰地一声摔在地上,瞬间四分裂,也惊到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萧桓手疾眼快的把人给捞到了身后,免得沈承君身上被酒水碎片溅到,而 萧睿则是脸色微白的捂着胸口,踉跄的后退了一步,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太子殿下!” 冯瑶惊呼了一声跑上前,扶住了身形不稳的萧睿,有些责备又有些尖锐的看向沈承君,厉声质问道:“太子的伤势才见好转,安平王妃对殿下做了什么?” “这么多人看着,你说本王妃会对太子殿下做什么?” 沈承君握住了萧桓的手,阻止他上前的动作,望着冯瑶那张怒意横飞的脸似笑非笑的挑眉:“侧妃的帽子扣得未免有些太心急了吧?” “我扣帽子?明明是你……” “太子怎么了?”没等冯瑶开口,昭德帝已经望了过来,皱着眉问道。 在宫宴上就敢大呼小叫,太子东宫里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像话。 “回皇上,太子殿下为感谢安平王妃赠药之情亲自敬酒,隐有旧疾发作之相,冯侧妃关心则乱,误会是安平王妃伤了太子殿下。” 从宫宴开始就十分沉默的路绮霜这时立即站了起来,赶在冯瑶告状之前先开了口。 “太子不舒服?那还不快去宣太医过来瞧瞧。”昭德帝脸色微变,拧着眉有些不悦:“承君怎么可能会伤了睿儿,简直是无稽之谈。” 第326章 后悔都晚了 “陛下圣明,君儿跟太子一直如亲兄妹,何来互相伤害之心。”庄妃淡淡的看了眼冯瑶,转头向着昭德帝柔声道:“臣妾觉得,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多半是伤势未完全好就贸然饮酒的关系。东宫上下服侍不周,却还要怀疑他人,实在惹人心寒。” “你说的不错。” 昭德帝向下看了眼,果然在地上发现了萧桓刚刚掉落的酒杯,有些不悦的看了眼冯瑶:“太子伤势刚刚好转,谁准你们让他喝酒的?身边服侍的人就都这么不精心!还敢拉着承君做垫背,当真其心可诛!” 冯瑶恨恨的看了沈承君一眼,知道这是昭德帝明摆着要偏心沈承君,纠缠下去肯定是自己吃亏,自从上次被安平王府坑了一把,她没了娘家人做后盾,在东宫的地位也不如以往。 于是咬了咬唇无奈认错道:“是臣妾的过失,还请陛下恕罪。” 话音方落,萧睿白着一张脸护在了冯瑶的身前,虚弱道:“父皇,不怪她,是儿臣莽撞了。” “殿下……”冯瑶动容的看着挡在了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眼中泪光点点。 这么甜腻腻的感情戏沈承君看得无聊,冷笑了一声转身 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一坐下,就有人不识趣的凑了过来。 “怎么样,忽然被人冷落的滋味不好受了吧?”路绮霜神情高傲的看着对面深情对望的一双男女,低哼了一声。 沈承君百无聊赖的抬眸,看了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手帕交,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身体恢复了又有力气打击我了?” 路绮霜笑笑,见沈承君的确没有因为这件事伤感的意思,在心里略微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 “我听我爹说,太子自从这次病愈之后性情大变,与先前判若两人,你切忌不要用以往的认知去看待他,知道吗?” “哪还能不知道呢,”沈承君微眯了眼睛看向对面萧睿的背影,自从被冯瑶拉着远离了自己,萧睿的脸色就缓和了不少,此刻已经无需人搀扶了。 沈承君眉心蹙紧,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她貌似有些明白洛祁临走时嘱咐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在人群里搜索了一圈瑶姬的位置,瑶姬似有所觉的望过来,见沈承君做了个询问的口型,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承君轻轻合眸,无声的叹了口气。 太医来过例行给萧睿诊了脉,没有瞧出任何的 异常。 太子殿下的气色好、脉象也好,急匆匆赶来赴诊的太医几乎都要以为太子这是故意装病,只好顶着众人的目光,说了一些养生调理的场面话。 路绮霜唇畔勾起一丝冷笑,压低了声音道:“太子的病,好生奇怪,一离了咱们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倒像是想要借题坑你一把似的。” “怎么会。”沈承君勉强扯了扯唇角,转过头来不去看萧睿那边,问她:“定下来什么时候启程去江南了吗?” 路绮霜笑容一敛,扭开了头:“还没有。” 沈承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你今天不该来的,你是即将要去江南养病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好气色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不是明摆着颂国公府骗人嘛。 “我为什么不来啊?既然是我的事,为什么要由着别人来摆布定结果?” 路绮霜倏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着沈承君:“我问你,假如我们之间的位置对调,换做今天被倾容郡主看上的人是萧桓,你会愿意躲在萧桓身后,坐等结果吗?” 会么,当然不会。 沈承君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谎话。如果换成是她,恐怕会比路绮霜还要固执。 纠结了半天,沈承君才干巴巴的开口:“那个,我跟你不太一样。” “是啊,你不一样,你知道先下手为强,我现在是后悔都晚了。” 路绮霜有些郁闷的耷拉了脑袋,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那么矜持的,学学人家沈承君,先嫁了再说,多好。 被当成了榜样的安平王妃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当年的壮举做得十分正确,完全忘记了曾经还想过要和离的故事。 “既然你决定不走,那就把自己保护好,能不冒头就不冒头,刚才那种情况不可以再有了。”沈承君表情严肃的看着路绮霜道。 以她对路绮霜的了解,这丫头一旦做了做了决定,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也就没必要接着劝了,至少路绮霜已经没了先前的颓废劲儿,也挺好。 路绮霜哼笑:“你当我愿意管你啊,还不是因为你父兄今天都没来。而且陛下那么宠你,我帮着你说话,没准儿还能增加几分好感呢。” “你要是肯退婚,保证他对你全都是好感。”沈承君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路绮霜这打诨的借口。 沈家父子今天没来,完全是因为礼部拟定的名单里压根儿就 没有这俩人,估计是上次倾容郡主当场询问沈承逸婚否的事,把礼部给吓着了。 两人正说着,沈承君目光忽然一顿,微微蹙眉道:“她怎么来了?” 她记得礼部的名单里,同样也没有这一位。 “谁啊?” 路绮霜顺着沈承君的目光望了过去,等看清楚了对面坐着的人,脸上的笑容也冷了几分:“太久没见到她,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号人物了。老实了这么多天,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妙龄女子身着素色罗裙,头戴银丝珠钗,不施粉黛,清丽无双,正是许久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辛玖语。 太子养伤,辛玖语奉命回家受训,据说庄妃给她指派的几个嬷嬷都是宫里面顶厉害的角色,却没听到她们说出什么不好来,倒是出人意料的消停。 沈承君当然不相信她这是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不,才回来几天,准太子妃殿下就又出来蹦跶了。 “也是个蠢得没边儿的,太子根本不可能再等她三年,这时候不老老实实的猫在府里躲着,跑到大庭广众来得瑟,是嫌陛下的动作慢么?” 路绮霜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嗤笑道。 第327章 文试 沈承君无语的转过头去,默默的看了眼路绮霜。 大姐,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是不是忘了你跟她一样,都是被陛下划进了悔婚黑名单里的人。 “喂,你那什么眼神啊。” 路绮霜一见沈承君这么瞅她,登时不乐意的炸毛,就差蹦起来咬人了:“你敢把我跟她混做一谈,你信不信咱俩朋友今日起就没得做!” “是,我不敢。” 沈承君好脾气的附和了一声,转眸见萧慎一脸纵容的看着自己这边,顿时觉得这一对小鸳鸯实在是腻得慌,肉麻的摸了摸手臂。 “冷了?”萧桓见状立即在旁边问道,抬手从冬夏手里接了件薄披风,不由分说的就给沈承君套上了,温声道:“外面下雨了,小心别着凉。” 自家夫君这么关爱体贴,沈承君甜甜一笑,路绮霜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自动自发的远离了秀恩爱的这两位。 太子无恙,昭德帝也就放宽了心,酒过三巡,又免不了有人想要旧话重提。 倾容郡主笑望着昭德帝,一双凤眸微微挑起:“华晟陛下应该还记得,先前答应了要给本郡主觅一位师父的事吧?君无戏言哦。” 昭德帝笑了笑点头:“朕当然没忘 ,只不过春猎因为一些意外结束,为郡主择师的事情,还要继续?” “当然要继续啊,师父倒是不必了,只不过倾容是第一次来华晟,早就听闻华晟京都繁华盛景,心中极为憧憬,不如就由陛下指派一人陪同保护倾容在京都城内逛一逛,如何?” “怎么以倾容郡主这么好的身手,还需要人保护的么?”沈承君冷笑了一声,挑眉道。 倾容郡主一条鞭子出神入化,那可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郡主的身手虽好,但毕竟是客人,华晟礼仪之邦,自然没有让客人独自出行的道理。” 清越低沉的声音响起,沈承君一愣,抬眼看向了说话的人。她想过很多人来说这句话,却唯独没算到会是平日里最不爱管闲事的这一个。 竟然可以改人心性么。 沈承君晦暗复杂的目光里,萧睿回之淡淡一笑,看向昭德帝温声建议道:“儿臣以为,招待郡主之事,不如就从皇室之内择选一人来尽地主之谊,方显看重。只可惜儿臣病躯,不能为父皇解忧。” “太子病中,不宜劳动,”昭德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目光象征似的在一众皇子之中扫了一遍,迅速的越过了其 他人:“老三跟老六也都各有公务在身,就由老……” “既然是从皇室里选,不如就由我来吧?”沈承君眼看着路绮霜要往前冲的架势,立即赶在昭德帝喊出萧慎的名字之前接了话头。 “承君?”昭德帝愣了愣,无奈的笑了一声:“你自己的身体还没养好呢,朕昨日宣了太医来才知道,你这丫头又任性了,受了伤都没让太医诊脉,真是胡闹。” 沈承君歪着头笑:“不必劳烦太医的,不过就是些小伤,已经无碍了。” “你说无碍就无碍了?身体无碍,那手伤呢?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昭德帝沉着脸不高兴的责怪了几句,才缓声道:“回头让徐太医给你再去复诊一次,明天一早,朕要看到他来御书房回话。” “是,承君知道了。” 沈承君乖巧的点了点头,她倒不是不信任徐太医的医术,而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吃了碧瑶花,给萧桓惹麻烦。 “那陪同郡主的事情……” “这么多的人选,你生着病就别掺和了。”昭德帝摆了摆手。 “可众多人选之中只有我最合适啊。由皇室女眷陪同郡主出行,行事方便又彰显尊重。” 沈承君不死心的数 着手指开始念叨:“东宫只有侧妃,六弟妹要照顾幼子,九弟和小十六都还未成亲,就只有我最得闲,承君自幼在京城长大,哪里好玩都一清二楚,至于武功,承君的花拳绣腿虽然难登大雅,但好歹也算被父亲手把手教导过,若是不信,大可跟郡主再比试一场。” “比什么比,你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伤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保护别人。”昭德帝不悦的皱眉道。 “本郡主可不敢同安平王妃过招,安平王爷宠妻之名本郡主当日已经领教过了,哪敢再惹王妃娘娘一次呢。”倾容郡主掀了掀唇角,哼笑了一声,下意识的碰了碰自己的额角。 徐太医的去疤药十分有效,才不过几天光景,几乎就已经看不出来那里曾经有过一道伤了,但那道疤却渗透皮肤沿着血液深深烙刻在了她的心上。 那是她十几年人生里最大的耻辱,终有一日,她会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倾容郡主这是明着拒绝了沈承君的建议的时候,倾容郡主的话风忽然一转,笑道: “不过,也不好驳了安平王妃的盛情,既然武斗不可取,那不如,改成文试如何?” “文 试?”一听倾容郡主的提议,坐在庄妃身边的云阳公主便忍不住嘟嘴:“三嫂是手受了伤,郡主却要让三嫂握笔,这岂不是在为难三嫂?” “公主误会了,倾容所说的文试,并非是要考读书写字。” 倾容郡主闻言轻轻一笑,眸光潋滟:“记得万寿节那天倾容曾带来几名鸾凤舞姬献舞,却因舞技太差没能入了王妃的眼,想来王妃娘娘定是更加舞艺出众,倾容不才,很想与安平王妃切磋一二,不知道安平王妃殿下是否肯赏脸呢?” “可是……”云阳公主皱了皱眉头,凑到庄妃旁边压低了声音一脸担心的问道:“母妃,三嫂会跳舞么?” 庄妃看着沈承君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 不只是云阳公主与庄妃心里没底,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一样的没底。 安平王妃沈承君在京中的名声响亮那不假,但向来都是说她如何跋扈、如何骄纵、如何的圣宠优渥,可从来没听说过她跟‘才艺’这种东西有半点关系的。 而这位倾容郡主,虽然远在千里之外的鸾凤国,但自打她进京,京中就开始盛行她曾经一舞倾城的传说,这不是明摆了要欺负人么。 第328章 脸都不要了 不少人露出了忿忿的表情,当然,也不乏幸灾乐祸之辈,比如辛玖语,冷眼瞧着沈承君的方向,眼中恨意弥漫。要是沈承君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华晟的脸,即便昭德帝再怎么宠她,也要有所收敛。 昭德帝也忍不住皱了眉。 事关华晟颜面,倾容郡主既然开了口,沈承君若是不应,就等于是默认了华晟贵女无才无能,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可要是应了…… 昭德帝看了眼沈承君,暗暗叹了口气,自家的外甥女他还是了解的,恐怕,会更丢脸。 昭德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见沈承君的声音响起:“本王妃不会跳舞。” 不会跳舞! 昭德帝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丫头不跳就不跳,平时的聪明劲儿都去哪了,竟然这么找了个这么直白的理由,你随意找个借口也好啊。 “不会跳?”倾容郡主也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承君:“安平王妃竟然没有学过么?” “本王妃出身宗室,幼承庭训,修礼习仪,母亲亲自督学琴棋书画,宫内女官教导看账管家,自然是没时间去学郡主口中的舞艺的,而且……” 沈承君顿了顿 ,哼笑了一声,露出几分轻蔑的神态来:“伶人之技,哪里用得着本王妃去学呢?” “你……”倾容郡主先前还有些含笑听着,以为沈承君只不过是想自抬身价,结果听到最后,一张脸气得都扭曲了。“安平王妃这是看不起本郡主了?” 什么是伶人之技!她的舞被鸾凤臣民奉为天女之姿,到了沈承君口中却成了取悦他人的下流手段!何其可恶! 眼瞧着倾容郡主这是暴怒的前奏,沈承君仿佛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般,急忙补救道:“郡主不必生气,本王妃并没有针对郡主您的意思,华晟毕竟不是鸾凤,国情民风不同,礼仪认知自然也不同,本王妃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正是如此,郡主在鸾凤以舞见长,但在华晟,世家望族出身的贵女,可从未有过抛头露面在外人面前作舞的先例。”路绮霜摇晃着酒杯,轻轻笑道。 在场不少人也都露出了同感的表情,就像沈承君说的,正经儿的贵女,谁会跑到一众外男面前搔首弄姿?不约而同看向倾容郡主的目光里就带了几分鄙夷。 倾容郡主在这些目光里越发骑虎难下,气得手里酒杯砰地一声就 砸在了地上,就在这时,有一道不满的声音响起: “郡主也不过是想要切磋而已,安平王妃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沈承君挑了挑眉,望向了发声处,疑惑的蹙眉: “你是谁?” “什么?” 女子惊讶又尴尬的瞪圆了眼睛,最后不甘心的在众人的目光里袅袅起身,朝着沈承君轻轻一福,柔柔道:“臣女辛玖语,安平王妃如此健忘,竟已经不记得臣女了么?”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我还当你忘了呢。”沈承君慢条斯理的说道,抬手执了桌上的一杯茶慢饮。 “你刚刚说什么?本王妃咄咄逼人?” 辛玖语为难又无助的点了点头。 在众人的眼光里,两人一个强势霸道,一个柔弱懂礼,再加上辛玖语在贵女圈的人缘向来不错,自然不少人的心理偏向了弱者。 虽然碍于各种原因他们不敢对上沈承君,但是心里不满还是可以有的。 闵后坐在高台上,要是放在平常,她当然很喜欢看到东宫丢脸,但是换做现在,比起恼人的东宫,她更厌恶长了一张狐媚脸的安平王妃,于是便开了口。 “承君,今日设宴是为了庆贺太子病愈,你这样 ……” 然而,没等她一句话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闵后倏地愣住了。 不仅是闵后,在场的其他人也全都愣住了。 “如果说拒绝跟倾容郡主比试那就是咄咄逼人,那本王妃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沈承君拂了拂衣袖,挑眉问道。 辛玖语愣愣的看着面前慢悠悠收回手的女子,顶着一脸的茶叶沫子,半晌才反应过来,高声尖叫。 “啊——”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但心里比脸上还要疼上百倍。 “沈承君!” 她好想扑上去也回敬这个女人一巴掌,可是假如这样,她苦心孤诣树立起来的温婉形象就全都毁了。 沈承君仗着一贯的名声骄纵无惧无畏,可是她不行啊。 辛玖语恨得浑身哆嗦,却为了不崩人设,只好柔弱含泪的看向萧桓。 有眼无珠的安平王,这样一个粗鲁野蛮不识大体的女人,难道你也喜欢? 才看了一眼,辛玖语就感觉到左脸又挨了一下,这回沈承君没有在朝着她丢茶杯,而是上前几步直接用粽子手扇,扇完了还不忘整理整理有些歪掉了的纱布。 “辛小姐想要求救,麻烦去找自己的男人,盯着别人家的男人看,竟是 脸都不要了么。” 一见到辛玖语这样的表情,沈承君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一世,这个女人也是用这样恶心的目光纠缠着萧桓。 那时候她只能暗自咬牙隐忍,此时再现,新仇旧恨那就一并来算! 而刚刚被辛玖语柔情看过的萧桓,则是缓缓走到沈承君身旁,皱着眉拉住了她的手,慢条斯理的给她整理起来。 辛默养女不善,既然一家子都这么迫不及待的作死,那倒不如借此机会让她连同着她老爹的那份孝一起守了,要不然三年复三年的,多麻烦。 为自己的善解人意深深折服的安平王爷微微眯眼,有些不赞同的看着自家王妃,幽道:“不要什么东西都乱碰,脏。” “好。”沈承君乖巧的弯了弯唇角。 “你们……”辛玖语几乎都要气的吐血了。 “这次的宴会由礼部拟定受邀名单,辛小姐尚在孝期,本王妃不记得她们给辛丞相家下过帖子,辛小姐是把皇宫当成了什么地方,想来就来,你们辛家的后花园么?” 沈承君轻轻推了推萧桓,让他回到座位上去,女人之间的事,哪用得着他来出面,萧桓皱了皱眉,最后在沈承君的坚持下妥协。 第329章 太子到底怎么了 “就是世家走动都要有个拜帖才能上门,辛姑娘以前到我王府里横冲直撞,我只当是王府庙小,不被你放在眼里,原来在皇宫里你也是这样如入无人之境。本王妃的这一巴掌,打的就是你以下犯上、目无尊卑!” 说罢,沈承君又抬了手,扬起来就要往辛玖语的右脸上招呼。 刚刚打的姿势不对,茶杯跟巴掌都落在了辛玖语的左脸上,不对称不说,还肿的格外明显,这岂不是显得安平王妃太不温柔了? 不过这一次,沈承君的手没能如愿落下,而是被人架空在了半路。 “安平王妃,够了。” 萧睿铁青这一张脸架住了沈承君,才想要继续说什么,忽然脸色一变,突兀的捂住了胸口,露出一脸痛苦的神态。 在他身后的冯瑶脸色大变,冲过来狠狠的推开了沈承君,沈承君一个不查,向后退了两步。 冯瑶扶住萧睿,红着眼睛发难:“安平王妃是想要再对太子下毒手吗?” 萧桓在冯瑶推向沈承君时便脸色一冷,飞快上前将人拉在了身后护住。 一个贱婢也敢碰他的王妃,真是不知死活。 “本王的王妃有没有下毒手,不妨再找太医来看 一看,太子这一会儿病得反反复复,却又查不出原因,本王反而要怀疑,东宫如此作为,究竟是何居心。” “东宫的居心?”冯瑶一脸不信的咄咄逼人,扶着萧睿大声道:“若非安平王妃作怪,太子的身体明明已经好转,连上朝都无碍,此刻又为何复发?” “侧妃问本王妃为何复发?那不如问问自己,太子是如何痊愈的。”沈承君不骄不躁,平平静静的说了一句。 “就是,大约冯侧妃是忘了,太子皇兄的病情回转,我家三嫂当居首功。”云阳公主在一旁不满的嘟嘴,忿忿道:“三嫂要是想害人,干脆当初袖手旁观不就得了。” 有云阳公主这么说,其他人也都下意识的以为沈承君说的是她之前送出碧瑶花的举动,唯有冯瑶脸色一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承君。 那件事她做的隐秘,难道沈承君已经知道了? 昭德帝显然也想到了沈承君先前的无私奉献,很是欣慰的点点头,“云阳说得很对,阿君是个好孩子,太子不适,就再宣太医,怎可胡乱冤枉恩人。” 昭德帝沉着脸色,看了眼萧睿,其实萧桓的话他也有些怀疑,怎么太子 一碰到沈承君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让人很难不起疑心。 至于刚才的闹剧,昭德帝有些生气的看向沈承君道:“真是胡闹,这里也是你教训人的地方么?礼仪规矩都白学了?” “承君也是一时气不过,”沈承君面露委屈,仰着头道:“藐视皇权,是为不忠,孝期参宴,是为不孝,这么不忠不孝的东西,承君替陛下您教训她,又有什么错呢?” “到处都是你的道理,带着伤还这么不消停,非要朕关关你才能改了毛病!稍后回去,把宫规好好给朕抄一遍!” 昭德帝一拍桌子,似是气极,但下一刻就转了方向,瞧着辛玖语那边道:“安平王妃虽然做事莽撞,但到底也没有教训错你,看来这阵子的规矩,你是白学了。” 辛玖语身子僵了僵,昭德帝虽然先斥责了沈承君,但谁都听得出来他那是高抬起低放下,连表情上的宽纵都没掩饰。 反倒是自己这个苦主,竟然在他口中成了罪魁。 “陛下,臣女此番入宫,只为担心太子,且皇后娘娘给过臣女谕旨,可以出入宫禁,刚才臣女只是看不过安平王妃如此羞辱郡主,不想让王妃仗着陛下的 宠爱,寒了邻国使臣的心。”也寒了一众臣子的心。 “诸多借口!”昭德帝哼了一声,转头看了眼闵后:“怎么,你何时下过那样的谕旨?” 闵后赶紧摇头:“回皇上,臣妾下旨那是太子数月前卧病之时的事,当时是为了方便侍疾照顾,如今辛小姐身在孝期,臣妾哪会做那种阻人行孝的事呢。” “那就是你冒领谕旨了。”昭德帝不悦的看了眼辛玖语。 “皇后娘娘……”辛玖语瞪大了眼睛看着落井下石的闵后。 闵后面不改色的移开了眼睛,她跟东宫不熟。 “即便辛小姐有皇后的旨意,那也只是出入东宫而已,陛下的宫宴,你又如何来去自如呢?” 庄妃幽幽叹了口气,转而又望向昭德帝赔罪道:“是臣妾的人教导不周,没能按照陛下的期望指教准太子妃的规矩,请陛下降罪。” “学生不争气,关师父什么事。”昭德帝摆了摆手,温和的看着庄妃:“此事与爱妃无关。” “多谢陛下宽恕。”庄妃低眸,轻声道。 “安平王妃手上有伤,刚刚那一下,应该伤的不轻吧?”闵后在一旁忽然出声道:“不如,让人陪着她去偏殿, 让太医给瞧瞧?” 闵后忽然转移了方向,不少人都怔了怔。 沈承君这才想起刚刚一激动,差点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个伤残人士,不过她可不认为闵后忽然这么说是安了什么好心。 见昭德帝也望了过来,沈承君连连摇头:“多谢皇后娘娘记挂,承君的手没事,毕竟辛小姐也是世族贵女,即使本王妃心中有气,下手也要留着分寸,小惩大诫而已,哪能真打呢。” 众人诡异的沉默了一下,王妃您说谎的时候能不能看看辛小姐的脸,都已经肿成饼了好么,这要是还不算真打,那您一用力,她的脸估计都该飞了。 不过在场的人都清楚,经此一事,辛家女儿入主东宫的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没希望了。 “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安平王妃盛宠无双,可绝对不是空话,刚才这件事随便换一个人,估计都是死的份儿。” 路绮霜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一脸唏嘘感叹:“这满皇宫里估计也找不出一个比你还受宠的人了。” “哪有那么夸张,”沈承君弯了弯唇,看了眼地上面如死灰的辛玖语,冷哼:“不过是没触碰到底线,又恰好合了他的意罢了。” 第330章 早有预谋 她又不傻,正是因为知道昭德帝想要抓辛家的错处悔婚,她才敢这么毫不顾忌的往上冲,换个人她才不做呢。 真当安平王妃是个冲动莽撞的傻子么。 众人正在等待昭德帝对辛家这位准太子妃的最终处置,一直在位置上沉默着的倾容郡主忽然起身离席,朝着辛玖语走了过去。 辛玖语呼吸一滞,眼中涌起几分希望。 “郡主这是怎么了?”闵后眸色一动,望着郡主的背影问道。 沈承君抬眼望去,见倾容郡主已经走下座位,眼睛却不是在看辛玖语,而是刚刚她站着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一抹熟悉的淡青色映入眼中。 沈承君脸色一变,倏地起身。 然而,她的动作终究是快不过先一步上前来的倾容郡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倾容郡主将地上的东西拾了起来。 “这是……安平王妃的东西么?”倾容郡主将东西捡起,素白的掌心往前送了送,含笑问道。 “有劳郡主了。”沈承君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伸手去取。 结果倾容郡主娇笑着往回一收,负手将其放到了背后,沈承君探过去的手落了空。 “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沈承君脸色登时沉了 下来。 倾容郡主低低一笑,凤眸微挑:“王妃说这是您的东西,可为什么本郡主瞧着,这配饰上的红绳,是我鸾凤皇族特享独有的呢?” “原来鸾凤皇室的特产是红色绒绳么?” 沈承君微眯了眼睛,语气不屑:“本王妃虽然家世不显,但嫁妆里几间布庄还是有的,郡主若是喜欢,来日我可以多送郡主些红绳,这一条,还请物归原主。” “原主?”倾容郡主轻哼,向后退了一步:“这明明是我鸾凤神殿里祈福过的红绳,上面的药香是鸾凤独有,我身边的人均可作证。” “您身边的人当然是要替郡主说话,安平王妃大病初愈,身上带的东西染上了些许药香,这并不稀奇的,总不能郡主你看上了什么东西,随手一指就说是沾了你们鸾凤的味道吧?” 路绮霜虽然不知道究竟沈承君被倾容郡主捡走的事什么要紧的东西,但是见沈承君脸色不好,也跟着站了起来,下颌习惯性的微抬: “郡主说它是鸾凤的就是鸾凤的,难不成,你叫它,它会应你么?” 噗嗤。 云阳公主实在没忍住的笑了出来,躲进庄妃的怀里颤巍巍的揉肚子,眼泪都 要笑出来了。 绮霜姐姐真不愧是当年在宫里横行,能跟三嫂一争高下的存在呢,这杀伤力可一点儿都不弱啊,倾容郡主的脸此时都要黑成锅底了。 “退一步讲,即使这个绳子是出自你们鸾凤,可那又怎样?” 路绮霜话音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番倾容郡主,才缓缓笑道:“郡主你身上这件衣服也同样是我们华晟特有的流云锦,难不成,就因为它是华晟的特产,我们便可以让您立即脱下来交还?同样是不偷不抢,东西是既然从安平王妃身上掉的,那就是她的所有物,请郡主您,物归原主。” 沈承君在路绮霜义正言辞的目光里默默心虚的叹了口气,那个,其实也不能说没偷没抢,据她所知,这条绳子貌似真的是朔云那家伙从人家鸾凤神殿里偷出来的。 不过就像路绮霜说的,有本事你拿证据啊,没证据,那你叫叫它呀。 倾容郡主被气得不轻,瞪着面前一个两个跟她作对的人,银牙紧咬,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道:“路姑娘何必这样着急,本郡主又没说想要占为己有,只是单纯的好奇想拿来一观而已。” “若郡主真的只是看看,那的确 是绮霜小人之心了。” 路绮霜笑笑,朝着倾容郡主行了个标准的世家礼:“还请郡主体谅,毕竟这世上总有些人愿意盯着别人的所有物觊觎,绮霜这些日子因此夜不能寐,好在,郡主不是这样的人。” “本郡主是什么样的人,路姑娘不是早有领教了么。”倾容郡主怒极反笑,冰凉的目光打量了一圈路绮霜,微微眯起了眼睛:“路姑娘的身体,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 “郡主想管的事未免太多了。”沈承君眸光一冷,拉住路绮霜的手向自己身后一送,顺势朝着倾容郡主背后的元晶抓去。 倾容郡主显然早有戒备,灵巧的避开了这一击,路绮霜见状立即准备去堵倾容郡主的退路,结果被沈承君一下子拉住了。 “你不用动,这是我的事。”她可以无惧无畏,但路绮霜不行。 刚才她如果不拉路绮霜一把,这个倾容郡主恐怕又要对路绮霜用手段。 但这样一拦一阻之间,就给了倾容郡主远离两人的机会。 沈承君冷冷的看向对面已经退到萧睿身侧的倾容郡主,解毒的事已经等于把倾容郡主跟东宫绑在了一条绳子上。 “安平王妃这样突然 发难,未免有失身份吧?”倾容郡主挑眉笑道。 沈承君冷笑:“不问自取为偷,强占己有为盗,郡主此番行事,难道就有自持身份么?” 她忽然记起,之前她曾在围场与路绮霜赛马时,曾不小心露出了项链,当时在场的人除了洛祁跟路绮霜,还有坠马之前的萧睿。 再回想方才冯瑶口中喊着她谋害萧睿,看似情急之下的那一撞,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自己的这个袖子来的。 沈承君冷笑。原来这是早有预谋! “都够了,闹什么闹!一块石头而已,争来抢去的成何体统!” 高座上昭德帝也动了怒,一个是堂堂王妃,一个是他国郡主,竟然不顾场合的在他的宫宴上闹了起来,还把不把他放在眼里! “华晟陛下息怒,本郡主只是一片爱宝之心,毕竟这一块看似不起眼的小石头,却包含了鸾凤、青岚两国的宝贝,难得一见。这种品质的青岚元晶,就是青岚皇宫也找不出几颗。” “元晶?”昭德帝微微眯起眼睛。 “郡主刚刚说这是鸾凤特有的东西,怎么,又变成了青岚的宝贝?”闵后面露疑惑的问道,眼里却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光亮。 第331章 心爱之物 “这元晶上的绒绳的确是我鸾凤神殿独有,自带一股药香可避百毒,但这元晶,却是青岚的特产,极为罕见名贵,说起来,它与我们鸾凤也有些渊源。” 倾容郡主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东西,朝着沈承君挑衅一笑。 “当年鸾凤的和亲公主远嫁青岚,盛宠无双,不料天妒红颜,丽太妃英年早逝,青岚的先皇为了纪念她,寻访各地才找到了这种元晶,请能工巧匠将其画像临摹成这块元晶的大小,将其安放在内,从外面望进去,画影可以放大好几倍,如真人一般,青岚先皇日日携带在身,用以纪念太妃,从那以后,青岚的贵族们就将此物奉若至宝,用来贴身安放身边最亲近人的画像。” 一边说,倾容郡主一边将手里的东西靠近眼睛,随即笑道:“瞧,这块元晶里面果然也有一幅画像。” “郡主看够了么?”沈承君阴沉着脸问道,放弃了先前打算抢回来的计划。 事已至此,昭德帝既然已经看到了,即便是抢回来了,也是无济于事。 “这么珍贵的宝贝,哪能只一眼就看够?”倾容郡主笑得灿烂,又面露疑惑:“只是本郡主有些奇怪,安平王 妃的元晶里,放得竟然不是安平王爷的小像,却是位容貌艳丽的女子……” “本王妃喜欢,关你何事!”沈承君眼神冰冷,语气冰凉的回了句。 既然躲不过,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事包揽在自己身上。 昭德帝不会动她,至少现在还不会。 “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能让两位大动肝火?”闵后轻笑了一声,转眸望向昭德帝道:“臣妾忽然好奇得很,安平王妃掉落的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昭德帝早在倾容郡主说里面有个女子的时候变了脸色,此时更是有些急迫的向前探身道:“既如此,那就拿上来给朕瞧瞧。” “好啊。”倾容郡主朝着沈承君扬眉一笑,看着从上面一路小碎步来到两人身前的小太监,抬手就把元晶丢到了他怀里。 在她身后,冯瑶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意。 该来的总要来。 沈承君轻轻闭了下眼睛,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抬头仰望着上位的方向,静等召德帝的反应。 “不用担心。”萧桓此时已经离席走到沈承君的身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低的说了句。 沈承君在萧桓安抚的目光里勉强扯了扯嘴角。 昭德帝 将东西接过来的时候,闵后也特意的往前凑了凑,结果被昭德帝淡淡看了一眼,默默的收回了目光。 昭德帝哼了一声,将东西拿到眼前凑近看了看,在全场静默的等待中,又看了看。 许久之后,昭德帝终于放下了手,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抬眸望了眼萧桓的方向,星眸微眯,目光波澜不惊。 沈承君心里一沉,下意识的就想挡在萧桓的面前。 她太了解昭德帝,她能这么多年受他宠纵可绝不简简单单只是因为沈家女儿的身份,更多的是她能清楚把握昭德帝的喜恶。 别看昭德帝此时没什么反应,他那分明是把帐记在了萧桓的头上。 萧桓当然不可能躲在自家媳妇的后面,在沈承君挡住他的一瞬,萧桓唇角一勾,伸手就直接把人给拉进了怀里,毫不闪避的迎上了昭德帝的视线。 谁都没有说话。 即使是几步开外的围观者,都能感受到这一瞬间父子之间目光交战噼里啪啦的紧张感,唯有被萧桓按进怀里的沈承君,脑袋贴在萧桓的胸前,看不到究竟情况如何。 沈承君挣不开萧桓的压制,有些急了:“萧桓……” “朕还当是什么,不 过是承君出嫁时朕让画师做的一幅画罢了。那时候她还小,郡主该是没认出来吧。”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期待里,昭德帝忽然笑了起来,率先移开了同萧桓对视的目光。 倾容郡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干笑了两声,对于昭德帝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能表示很无语。 “不过,做得的确精致。”此时的昭德帝又恢复了以往的慈爱温和,朝着沈承君温声问道:“这是萧桓送给你的?” “不是的!”沈承君好不容易从萧桓的桎梏里解脱出来,毫不犹豫的摇头否认:“是我自己找来的,跟萧桓没关系。” 昭德帝不怎么走心的嗯了一声,显然是不信的,朝着沈承君招了招手。 沈承君略犹豫了下,反而是萧桓低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揽着她的腰向前送了她几步,安抚道:“去吧,去把你的项链拿回来。” 沈承君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才上前几步,待她走到昭德帝身前,果真就见昭德帝亲手把项链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既然找到了,那就收好了,心爱之物,哪能随意乱丢。” 沈承君愣愣的看着昭德帝,对他这样不怒不喜的反应,越发心 里没底。 昭德帝系完,身体略往后靠的又仔细打量了一圈,才轻轻颔首,面露满意。 “行了,都愣坐着等什么,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一点儿摩擦而已,继续吧。”看着下边的人都不敢说话的安静下来,昭德帝不耐的摆了摆手。 说完,拍了拍沈承君的肩膀,示意她回去自己的座位上。 内侍立即乖觉的将舞姬乐师们重新请上台来,歌舞继续,只不过殿中有心情再去欣赏歌舞的人,还真就没几个了。 沈承君才一落座,就被萧桓握住了手,黑沉的目光锁着沈承君的脸,脸色郑重:“从我把东西给你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想过有天被发现该如何,你不必操心。” 他送自家媳妇的礼物,后路自然早就想好了。 看着沈承君维护他的样子,他既高兴又心疼,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着急。 “你刚刚答应了他什么?”沈承君忽然问道。 以昭德帝的个性,竟然没有趁机发难萧桓。 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倾容郡主在场的关系,当初昭德帝可是不遗余力的想要收回萧桓的兵权的,这次竟然只字不提,其中肯定还有更深的缘故。 沈承君脸上浮出懊恼的表情来。 第332章 宫中的宫装为谁留 都怪她不小心,着了东宫的道。 “一件小事而已,别总皱眉。”萧桓不满的按了按沈承君的眉心,见她实在坚持,无奈的解释了一句:“他现在舍不下我。” 沈承君一下子反握住了萧桓的手,正要着急的说什么,就见萧桓忽然俯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轻轻道:“乖,这些事咱们回去说,我稍后慢慢解释给你听。” 沈承君只好点了点头,她也知道宫里不是讲话的好地方,昭德帝会妥协,她大约也猜出了几分,所以有些事,她必须去做。 沈承君转头将冬夏叫到了身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小丫头脸色一变,有些迟疑的看了眼沈承君,才在自家主子强势的目光里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路绮霜的座位旁。 路绮霜刚刚帮着沈承君说了两句话,之后就被萧慎强行给拉到了一边,这会儿见冬夏往他们这边来,立即丢下了前阵子饱尝相思之苦的天家九皇子,询问的看向她。 “王妃有话让奴婢带给……九王爷。”冬夏很是纠结的看了眼路绮霜。 萧慎的眼神很无辜,很无奈。 当他听完冬夏的传话后,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路绮霜在旁边哼了一声,天家九皇子立即黏糊糊的凑了过去,委屈道:“霜霜……” “不就是让你拦个人,多大点儿事啊,你不去,那我去。”路绮霜小白眼一翻,哼哼道。 “小事儿?三哥那眼睛都恨不得时时刻刻长在三嫂身上了,给她打掩护,那比让父皇忘了刚才那码事儿还困难好嘛。” “好啊,那你就去把陛下给弄失忆了。” “……”萧慎默,感觉好受伤,这媳妇儿还是他自己家的么。 昭德帝近几年来身体到底不如年轻时候,每天固定的时辰都要服药调理,宴到中场,他便带着人回去更衣。 昭德帝才走,萧慎就硬着头皮凑到了萧桓这一桌,顶着萧桓冷冰冰的目光天南海北不知所谓的开始即兴交流,萧桓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冷着一张脸由着他打诨。 沈承君与路绮霜交换了一个眼神,趁着萧桓没注意,偷偷地溜了。 外面的雨还没停,沈承君出来时躲着人,这会儿也就只好顶着雨跑,好在昭德帝的寝殿并不远。 “哟,这些该死的奴才,也没个张眼睛的给您撑把伞。”才到了殿门外,里面的内侍就一脸笑容的迎了出来,见沈承 君这一身都被雨给淋湿了,连忙一边抱怨一边引着沈承君往里面走。 “这位公公瞧着面生。”沈承君看了他一眼,似乎印象里并没有这个人,昭德帝身边的总领太监姓张,之前她来,都是张公公亲自接待的…… “奴才是张公公的徒弟,王妃叫奴才小全子就成,张公公这会儿正在服侍陛下用药,您先随奴才去偏殿去换件衣服,等陛下服药后即可面圣。” “有劳全公公。”沈承君道了谢,等进了偏殿才想起来这里是昭德帝的寝宫,哪里会有她能换的衣服:“劳烦公公派人去通知我的侍女一声。” 衣服都在冬夏那里,她总不能穿着昭德帝的衣服出去吧? 全公公笑道:“王妃莫急,这偏殿里恰好就有您能换的衣服,不必劳烦府里的姑娘跑一趟的。” 说完,他身后的宫婢上前来,走到角落里的衣柜旁开锁打开,果真从里面挑出了一套女子的宫装,面料样式该是某位妃嫔所有。 沈承君蹙眉,皇帝的寝殿,那是除了皇后以外其他妃嫔都不能入的禁地,竟然会有妃嫔的宫装? “王妃请先在这里梳洗,奴才这就去回禀陛下。”全公公笑眯眯的说 完,转身走了。 两名宫婢上前,准备服侍沈承君更衣。 沈承君手一抬,望着其中一人问:“这衣服都是谁的?本王妃稍后也好谢谢她。” 宫女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见沈承君似笑非笑一脸不信,小宫女急着辩解道:“奴婢是真的不知道,这衣柜很早以前就在了,里面的衣服都是张公公放进去的。” “罢了,那本王妃稍后会想张公公问询。”见她不像说谎的样子,沈承君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不习惯有人伺候。” “是。”两名宫婢立即应声出去了。 门一关起,沈承君便上前来仔仔细细的将这身衣服检查了一遍,虽然是妃嫔款式,但应该品级不高,她身为王妃倒也不是穿不得。 门外全公公已经在催促昭德帝那边召见,沈承君再次确定了衣服没什么不妥之处,才换下了湿衣服出门。 昭德帝这会儿才服完药,身上已经换了轻便的常服,见沈承君进了门,便笑了起来。 “朕就猜你这个丫头会找过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沉不住气的性子。” 沈承君见昭德帝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这身衣服露出什么异色来,心里微松。 殿 内还有隐隐的药香萦绕,沈承君无意窥探昭德帝的身体状况,但还是从这药香里分辨了一些出来。 她早就从上一世的经验里知道,昭德帝这个时候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开始出现衰败的迹象,只是情况貌似比她想得还要严重一点儿。 沈承君脸上微微有些发烫,明明身体都已经外强中干了,竟然还在药里加那些东西,什么时候昭德帝也成了这种色令智昏的人。 昭德帝坐在龙案后,无奈又宠溺的向下看了眼沈承君,有些疑惑:“脸怎么这么红?是被雨淋病了?” “没有,大约是刚才走的急了。”沈承君连连摇头,她可真的不是故意发现这个的,别人家后院和谐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昭德帝也无意追问,笑道:“这么急忙忙的追过来,是为了解释刚刚那块元晶的事?萧桓知道你过来么?” “他不知道。” 沈承君做了一堆心里建设,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承君过来并不是为了元晶的事,这件事萧桓既然与您都有了共识,那我就没必要再提。” “不操心?”昭德帝有些惊讶,笑问:“不怕朕怪罪他?” 第333章 储君手里的刀 “怕,但是萧桓不想我担心,那我就不担心。” “就这么信他?” 昭德帝愣了愣,眸光微晃。 在他的记忆里,也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画面,那个女子在满朝的非议妄论中安然烹茶舞剑,丝毫不受外界流言的影响,在他问及原因时笑得骄傲又明艳,她说,沈戎说了不要我担心,我就不担心。 “你跟你娘,很像。” 昭德帝深吸了口气,起身走下高位,缓步走到龙榻边,从墙上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幅画轴,朝着沈承君招了招手。 暗格里放着的是什么,沈承君早在昭德帝开启暗格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 只是,当昭德帝当着她的面将这副画卷慢慢展开,沈承君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火红的宫装,明艳的面庞,骄傲睥睨的目光,一颦一笑,与元晶里面的小像一模一样。 娘亲。 沈承君默默的在心里唤了一句。 “一转眼,你都长成大姑娘了,为人妻,以后还会为人母。”昭德帝有些感慨的看着画像中明艳如初的女子,手略微抬了抬,又收回了袖中。 在昭德帝伸出手的那一霎,沈承君的心狠狠的提了起来。即使他最终还是将手 收了回去,沈承君还是没有松下这口气。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不过短短一瞬,就足以让她心惊肉跳。 “你娘当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小小年纪就被她惯得刚烈肆意,生怕你长大后被人欺负轻视。如今你跟萧桓相亲相爱,你娘应该也能放心了。”昭德帝望着画上的人,轻轻叹息道。 沈承君勉强扯了扯嘴角,“您是母亲生前最信赖尊敬的兄长,有您看顾我,母亲自然是放心的。” 对于沈承君刻意压重的称呼,昭德帝仿佛没有听出异样般笑了笑,十分珍视的将那画卷收了起来。 “行了,既然不是为了那块元晶,那你这么偷溜出来找朕,是为了什么?”昭德帝直到将画卷收的平平整整,才转过头来看着沈承君问道。 沈承君被刚刚的事情弄得心思有些乱,听昭德帝问了,才记起此行的目的,深吸了口气,走到龙案前,跪在了地上。 昭德帝眉头一拧:“你这是做什么。”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这么多年来,沈承君无疑是他身边这些一众小辈里最会撒娇的一个,当然也是糖吃的最多的一个。 很多事情,只要她软语娇笑 的求一求,他就毫无招架的应了。 上一次这样郑重又诚恳的给他跪拜,那还是当初他力排众议为她跟萧桓赐婚的时候。 “起来吧,你有什么想求的,直接说就是了。”事实上每次沈承君这么郑重的给他下跪,昭德帝都感觉自己心里面直突突。这会儿也一样。 沈承君没动,而是跪的越发挺直。 昭德帝无奈扶额:“朕记得,你手里不是还有一个朕赐给你的玉佩吗?那东西可是相当于一道空白圣旨,怎么,跑来跪着,是舍不得用?” “当然不是舍不得,如果能让您答应这件事,承君什么都可以舍。”沈承君摇了摇头,表情十分真诚的说道:“只是,承君这一次是想要诚心诚意的向您请求,而不是拿那种东西来逼迫您。” 事实上,她完全是情急之下把那个玉佩给忘记了。 之前萧桓担心她拿着玉佩去跟他和离,所以趁她不备将玉佩给偷走了,之后沈承君就一直没想起要回来。 “这是在对朕晓之以情了?” 昭德帝笑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无奈:“你这丫头从小心眼儿就多,不用说那么好听,你不用,恐怕是你想求的事,即使有了那个 承诺,也求不来吧?” 沈承君微微垂头,没有说话。 “朕记得当初给你那个玉佩的时候就说过,不涉及国事社稷,只关乎个人己身,”昭德帝缓缓起身,走到沈承君上前,伸出手去示意她起来,语重心长道: “承君,朕一直宠着你,不仅是因为你是朕的外甥女,也因为你这孩子从来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不会做让朕为难的事。” 沈承君咬了咬唇,没动。 昭德帝有些无奈,叹了口气。 “也罢,你先说说看,到底想要求什么?” 沈承君抬眸,一字一顿:“我想要您对萧桓公平一些,不要再刻意打压。” “胡闹!”昭德帝脸色一变,宽大的袍袖一甩,“朕才夸了你懂事,你就没了分寸,什么公平、打压,这是你一个宗亲女眷能随意谈论的么?” “如果萧桓的能力只能止步于宗亲,那我绝不会有今日的这番话,”沈承君忍不住据理力争,反驳道:“他到底是不是您最优秀的儿子,您很清楚。” “最优秀?你喜欢的难道就是最优秀的?”昭德帝嗤笑了一声,缓和了几分语气:“朝堂上的事,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 ,您先为君,后为父,先为皇,后为兄,您为了一个承诺乱了顺序,萧桓有他的骄傲,他不争的,我看不过,不能因为娶了我,就将他一代天之骄子变成您留给储君手里的一把刀,这不公平!” 元晶的事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越过去,昭德帝舍不下的,无非也就是萧桓的战神之名。 在昭德帝心里,萧桓是个与皇位绝缘的人,那么所谓的战神,其实就是一把刀,一把可以辟疆扩土,可以无偿利用的刀。 这样凉薄的认知,沈承君只要稍微想想,就会觉得心疼。 明明身负军功该是一个成年皇子最大的荣耀,是他上位得权的最强倚仗,可偏偏,他娶了自己。 “你都知道了?”昭德帝听到沈承君的话微微一怔。 沈承君点头:“是,我都知道了。知道是我娘临终前让您答应了她,我的夫君,绝不可以是华晟的储君。” “知道了你还来因为这个求朕!” 昭德帝脸色倏地沉下来,抬手就摔了桌上的一个杯子,右手高高的扬起,却在贴近沈承君面颊时,看着她不闪不避执拗的目光,顿住了。 从小宠到大的女孩,别说是打,就是骂,他都没有过一句。 第334章 一箭双雕 许久之后,昭德帝有些疲累的收回了手,脸色略缓,叹息道:“承君,你娘是为了你好。帝王肩负社稷,会有很多很多的不得已,即便萧桓待你情深,也不能保证你不受委屈。” “承君当然知道,娘无论做什么,都是为我好的,但是,就像娘亲当年义无反顾嫁给父亲,不惜舍弃掉所有公主的特权一样,我也愿意为了萧桓,放弃这一份好。” 沈承君仰着头,目光灼灼:“娘亲待我的好那么那么多,相比这份承诺,我相信娘会更希望我幸福,我不想背负着对萧桓的歉疚过一辈子,娘也不会希望看到我这样。” 昭德帝哼了一声:“那你可知道,假如没有你娘亲的这份遗愿,当年朕就会将你赐婚给萧睿,你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而不是需要跪在朕的面前,来向朕求一份公平。” “所以我很庆幸有娘亲的那一份请求在,才没有被您早早定了终身。” 明贤皇后一直都没隐藏过要她做儿媳的心思,先前是皇长子,后来是萧睿,假如没有母亲的那一份遗愿在,她恐怕早被点错了鸳鸯谱。 “朕记得,你跟萧睿的关系一向很好。”昭德帝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亮,“他从来都是最疼你宠你的,华晟的太子妃,将来问鼎凤座母仪天下,注定是最尊贵的女人。” “太子于我,是兄长,也是亲人,或许娘亲之所以要立下这样的要求,她希望的,只是有一个人愿意为了她的女儿不惜舍弃权势荣耀,只是想考验未来女婿的一片真心,并不是真的要断了谁的前程。显然,萧睿在这一点上,他并不合格。” 昭德帝挑眉:“这么说,萧桓也知道朕这么做的理由了?” “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记起当时萧桓对她说过的话,沈承君轻轻握住了脖子上的元晶,面露动容: “其实也不必拿来跟谁比,承君喜欢萧桓,从来都不是因为他的显赫身份,只因为他是萧桓。我也不想做什么最尊贵的女人,我只要做最幸福的女人就够了,有萧桓,我就是最幸福的那一个。” “只要有萧桓就够了?”昭德帝低笑了一声:“那既然不介意这个,你又何必还要求朕?” “承君不介意是出于本心,承君喜欢上的,是当年流寇之中从天而降的英雄,他是兵、是匪、是走卒、还是皇子,于我而言都是一样 。我求您,是希望萧桓的未来能取决于他自己的能力,而非他娶了什么样的女人,承君想要的,只是公平。若他凭实力得不到,那是命中注定,如果只是因为他娶了我,那承君自己都要骂自己一声祸水。” 昭德帝皱眉,脸色稍霁:“没人敢说你是祸水。” “即使没人说,我也做不到自欺欺人。”沈承君苦笑,摇了摇头:“舅舅,如果您撇下对母亲的承诺不讲,客观公正的去看待,您会这样早早的舍弃萧桓,把他当成武器来用吗?” 会么,张脑袋的人都知道不会。 昭德帝忽然笑了:“朕早说了,你跟你娘亲一样,就喜欢用这样的方法来激朕。” “能像娘亲,是承君一直以来神往的事。” “罢了。”昭德帝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地上跪的笔直的沈承君,缓缓合起了眼睛。 “朕曾答应过你娘两件事,一件,你日后夫婿不可为君,第二件,让她彻底淡出众人印象,毁掉她所有的画像。这两点,朕总要完成一件。” 昭德帝说完,看向了沈承君:“那么现在由你来选,你要做哪一件?” 沈承君蓦地睁大了眼睛,“舅舅……” 昭德帝 此举,分明是要她在母亲跟萧桓之间选择一个! 是母亲,还是萧桓。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无论哪一个,都是沈承君不可能舍弃的。 “朕总要给你母亲一个交代。”昭德帝看着沈承君,声音冷硬,手放在桌案上,将和顺公主的画像往前推了推。 选萧桓,那母亲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幅画像,就要被烧毁。 选母亲,那她就等于放弃了给萧桓争取公平的机会。 而且沈承君很清楚,别看昭德帝口中说着是要她来选,假使她真的要为了萧桓放弃母亲,昭德帝恐怕下一刻就要迁怒到萧桓身上去。 沈承君深吸了口气,半晌后,才在昭德帝殷殷的目光里开口,她说:“我要萧桓。” 什么?昭德帝唇边的弧度一僵,有些震惊的看向沈承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沈承君仰起脸,一字一顿:“我的选择,萧桓。” “混账!”昭德帝暴怒,刚才迟迟没有打下来的巴掌,这一次狠狠的扇在了沈承君的脸上,沈承君身子一歪,险些扑倒在地上,这还犹嫌不足,昭德帝愤怒的哆嗦着手,指着沈承君怒斥道: “你娘白养了你这个女儿, 朕白宠了你这个混账!不孝的东西!白眼狼!简直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若是此刻昭德帝手边有把剑,估计一剑捅死沈承君的可能性都有。 沈承君抬手,轻轻擦掉了唇边的血渍,无视了昭德帝的怒火,抬眼缓缓道:“君无戏言,我既然选了萧桓,您就要给他公平的机会。” “好,好,好!” 昭德帝怒极反笑,连着说了三声好,一边用力的点着头,一边厉声喝道:“朕答应!你来,你过来!你亲手将你娘亲的这副画像毁了,然后朕就答应你!” 沈承君没有动,而是膝行了两步到了桌案边,望着那副画像轻轻开口:“我用我的玉佩,换我娘的一幅画像。” “什么?”昭德帝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愣住了。 沈承君轻轻笑了一下,结果牵动了唇畔的伤口,只好收敛了表情,解释道:“不涉国事社稷,只关乎个人己身,这是您先前答应过我的,娘亲的画像恰好在这两样之外。” 昭德帝这才明白过来:“所以,你先选了萧桓,是因为你手里握着朕给你的空白圣旨,如此一来,既能助力萧桓,又能保全你娘的画像,一箭双雕?” 第335章 就差一步 不得不说,在自己方才的刻意为难之下,这的确是对沈承君来说最有利的一种选择。 昭德帝看了眼沈承君此刻已经明显肿起来的脸颊,眼里闪过一丝懊悔,撇开了视线,道:“既然你一早就想好了对策,又何必这么慢吞吞的说,挨朕这一下。” 让他想后悔都晚了。 沈承君摇了摇头:“不论结果如何,我没有在第一时间里选择娘亲就是不孝,这一下,是承君该受的。” 没有这一下,昭德帝最多就是当她在耍小聪明,先前的请求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这一点,沈承君因为了解,所以清楚。 昭德帝也同样明白,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就那么喜欢他?” “喜欢,喜欢了不止一辈子。”沈承君毫不犹豫的道,两辈子,她就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 昭德帝当然听不明白这几辈子的意思,但看着桌案上的画像,在女子明艳骄傲的笑容里,有了些动摇。 或许就像孩子说的那样,当年的和顺提出这个要求,或许只是想要承君找到真心实意全心为她的人,也或许,只是想要阻止承君跟萧睿的婚事。 “罢了,你……” 昭德帝刚一开口,殿外忽然传来内侍高 声的禀报,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妥协。 “陛下,朝恩殿的宫女来报,说是荣贵人不见了!” “不见?”昭德帝倏地起身,脸色大变,高声斥道:“怎么会不见的,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你们都看不住的吗?” 话音方落,门外的内侍就神色慌张的滚了进来,跪伏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回陛下,贵人说想要休息一会儿,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人,等奴才们进去请示是否传膳,才发觉贵人不在殿内……” “一群没用的废物!”昭德帝怒气冲冲的骂了一句,说罢,动作迅速的收起桌上的画卷装进暗格里,一甩袍袖,就要抬步往外走。 沈承君心里一急,因为跪的太久的关系,想要起来结果腿都麻了,只好抓住了昭德帝的衣摆: “舅舅……”这会儿放了昭德帝走,她的许诺还没有拿到呢,岂不是白挨了打? 昭德帝脚步顿了顿,看着沈承君犹豫了一下,才道:“朕会考虑。你先回宴会那边,等朕处理好了宫里的事,再给你答复。” 说完,昭德帝抽走了衣摆,急匆匆的带着人走了。 沈承君有些不甘心的看着昭德帝的背影匆匆离开,懊恼的叹了口气。 就差一步 。 刚刚差一点点昭德帝就松口了。 改为坐姿在昭德帝寝宫的地上又待了一会儿,等到腿恢复过来了,沈承君才缓缓起身,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龙榻那边的暗格。 方才昭德帝行色匆匆的将画卷收回去,动作完全不同刚刚拿它出来时的小心翼翼,甚至因为方才那一系列雷厉风行的动作,床帏上的一抹明黄珠穗卡在了暗格的缝隙里,他都没注意到。 不知怎的,这样的发现让沈承君狠狠的松了口气。 朝恩殿的荣贵人,这匹后宫黑马该是真爱了吧。 从寝殿里走出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沈承君四下里望了一圈,奇怪的蹙眉。 偌大的寝宫外,竟然连一个服侍的内侍影子都不见,难道都跟着昭德帝跑去朝恩殿了么。 离开了寝殿,沈承君径直朝着宫宴的大殿方向走,那边萧桓应该已经发现了她不在,这会儿肯定着急了,可怜的天家九皇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支撑得住。 因着方才下雨的关系,空气里湿漉漉的混着泥土跟青草的气息,十分好闻,地上石子路有些滑,沈承君走得十分小心。 正走着,忽然从对面匆匆跑过来一个宫女,年纪不大,面色焦急。 沈承 君见她朝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蹙着眉朝着旁边的路让了让,不成想这宫女竟无视了她的避让,照旧直冲冲的朝着沈承君而来。 才到近前,就伸手抓住了沈承君的手,不由分说的拉着就走。 “可找到主子您了,奴婢们都急坏了。” 沈承君一愣,看了眼被握着的手,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猜测这宫女应该是认错了人了,失笑:“你……” “主子这是去了哪儿啊,您说要睡一会儿,结果奴婢们一进去就发现您不见了,小德子已经去禀报了陛下,这会儿陛下应该也到了咱们殿里了……” 得,这回被误会成了谁沈承君也知道了,那个刚刚闹了失踪的荣贵人。 能在昭德帝的宫里的存放宫装,还被底下的奴才私自称作主子,可再一次证实了这个荣贵人的圣宠优渥。 要知道,华晟后宫等级严苛,除了妃以上的尊位可以被称呼“主子”,其他人都只能被唤作‘小主’。 就好像九皇子萧慎的生母乐嫔,即使萧慎再怎么风光,宫人也照旧称呼她‘小主’,而从这个宫女刚才的熟稔程度来看,显然不是头一次叫了。 沈承君正要提醒她拉错了人,就在这 时,从刚才小宫女跑来的路上,又冲过来一个年龄稍长一些的宫婢,看到这边之后眼睛一亮。 “翠微,主子找到了!”年长宫女喊道。 “恩恩,我找到主子了。”小宫女拉着沈承君兴奋道。 “……”沈承君默。 那宫女却疑惑的歪了头,看着沈承君,忽然脸色一变,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湿漉漉的石子路上,砰地一声,用力程度听着都觉得疼。 “王妃娘娘恕罪!奴婢情急之下没有看清楚,还请王妃娘娘宽恕!” “王、王妃……”抓着沈承君的小宫女顿时傻了眼,转过头仔细看了眼沈承君,小脸霎时一白,松开手同样跪倒了地上,小身子吓得直发抖。 沈承君失笑的摇了摇头,做出了尽可能慈祥的表情,抬了抬手:“无妨,都起来吧。” “多谢王妃。”两个宫女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其中那个唤作‘翠微’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抬头,偷偷的不住打量沈承君,疑惑又茫然的表情倒是跟冬夏发愣的时候有些像。 “你们贵人找到了?”沈承君被她拉了一路,这会儿位置距离朝恩殿已经很近了,隐约好像能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从那边传过来。 第336章 谄媚笑容 “回王妃,已经找到了,陛下同十六皇子都赶过去了,就在那边。”后来追过来的那名宫女扭了半边身子,指着身后的路说道:“哭得是十六皇子,殿下贪玩,将贵人悄悄领出了朝恩殿,陛下下旨要重责。” 沈承君皱了皱眉,这个宫女的话太多了。 “既然找到了,你们就快些回去服侍主子吧。”沈承君说完,转身便走。 见沈承君并没有进去管一管的意思,那宫女眼里闪过一丝着急,连忙跑上前来拦住了沈承君的去路。 “王妃娘娘,求您救救我们十六皇子吧。”那宫女扑通一下跪在沈承君面前,泪流满面的抓着她的裙摆,一脸哀求的哭道:“殿下还小,自幼没了生母照拂,经不得那样的重罚啊,您心善,又一向最疼爱咱们殿下,求求您了……” 说罢,朝着沈承君重重的磕起头来。 那个被唤作翠微的小宫女被这突发的一幕搞得有些发懵,稍作犹豫还是走到了同伴的身边跪下,张了张嘴,看着沈承君的脸,面露迷茫。 沈承君忽然就笑了。 “说完了么。” 那宫女磕头的动作一僵,惊讶的仰起了脑袋: “王妃,您……” “你是十六皇子身边的 宫女,还是朝恩殿的?” “回王妃,奴婢在十六皇子身边服侍,翠微是朝恩殿的宫女。”回话的人扯了扯旁边发懵的翠微,小心翼翼的回道。 沈承君冷笑,“那我问你,十六皇子好端端的在宫宴上呆着,为什么会突然跑去朝恩殿诱拐荣贵人出走?” 这宫女咬了咬唇,低垂着头,小声道:“是殿下觉得宴上无聊,所以贪玩跑了过来。” “贪玩?他年纪小贪玩爱调皮,这是人之常情,出了事,追究起责任来,也该是朝恩殿的宫女守门不利,十六皇子的宫女劝阻不当,你们两个如今都能好端端的站在本王妃面前,你们主子却挨了罚?” “这……”那人眼里闪过一丝心虚,抓着沈承君裙摆的手紧了紧。 “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本王妃就是个爱管闲事、做事不经大脑的笨蛋?” 沈承君脸色阴沉的看了眼地上傻愣愣跪着的两人。 从换了这身宫装,到荣贵人失踪,再到小宫女认错了人,这些零零总总的算在一块儿,应该都是有人事先计划安排好的。 甚至再往前推一些,她因为心疼萧桓跑去找昭德帝求情,也都在幕后指使人的意料之内,那个人,应该十分 了解自己。 沈承君皱了皱眉,抽出自己的衣摆转身正要走,就见到不远处有灯光人影晃动,正朝着这里靠近。 地上求情的宫女眼睛一亮,张口便喊:“主子!这……” 声音戛然而止。 扑通扑通两声闷响,两名宫女都倒在了地上,沈承君蹙了蹙眉,收起了指间即将出手的银针,转过头朝着暗处的角落淡淡望了眼:“你怎么来了?” “咦?你知道是我啊。”暗影里一声轻笑,摇摇走出一道身姿曼妙的美人,妩媚潋滟的眸子微挑,素手虚掩着红唇委屈道:“我还当你有了新欢,忘了我这个旧人了呢。” “明明是你在躲着我吧。” 沈承君哼了一声,看向地上的两个宫女,朝着暗处扬了扬手,两道黑影从天而降,一人迅速的抓起地上的宫女,另一人恭敬的垂首道:“王妃,王爷在等您。” “嗯。”沈承君点了点头,她能这么有恃无恐的在皇宫里乱闯,由着人将她拉走,也是因为知道萧桓在她身边留了不少暗卫。 “先把人带回去,将幕后的人审出来。”能这么了解她的行事作风的,也无外乎就那么几个人,沈承君淡淡吩咐道:“我同瑶姬有话要说, 你们先回去。” 黑影迟疑了一下,行了个礼,闪了。 “你家王爷对你真是越来越上心了,我这孤家寡人的,自然不乐意往你身边凑了。”瑶姬挑了挑眉,身上仍旧穿着刚才登台跳舞时的衣服,手臂一动,上面的铃铛清脆作响。 沈承君皱了皱眉,看着渐行渐近的光亮,声音压低:“我们换个地方说。” “急什么,你不就是想问我那个太子身上的蛊么,简单地很。”瑶姬轻轻一笑,伸手将沈承君拉到她刚刚站着的阴影里,眸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冷光,笑道:“你就不好奇她们处心积虑引你过来想让你看的是什么?” 沈承君拧眉:“你知道?” “嘘——”瑶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等看完了这个,很多事情你就都明白了。” 沈承君无奈,这会儿人都已经走近了,想走也没得走,于是也安静下来,躲在暗处同瑶姬一起朝着外面望去。 帝王的仪仗浩浩荡荡,被一众宫人簇拥着的两人携手而行,举止恩爱,昭德帝不时小声提醒怀里的女子注意脚下路滑,脸上的表情温暖而宠溺,黑沉的眸子里满映着一个人的笑颜,是沈承君从未见过的深情款款。 而他怀里的女子,娇小的身子被他用披风紧紧的裹住,隐约可以看到身上的宫装应该跟她身上这一件十分相似,仰着脸软语娇声的似乎是说了什么,惹得昭德帝哈哈大笑,心情十分愉悦。 黑马当真不负盛宠之名。 沈承君心里感叹了一声,身子微微向前探,想要看清那个能让昭德帝真爱了的女子的容貌。 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恰好落在了那张美人面上,沈承君满心好奇的望过去,只觉得浑身倏地冰冷,如遭雷击! 那张脸,即使已经阔别了这么多年,在她的记忆里却从没有一刻模糊,那是她曾经夜夜梦回呼唤着的亲人的脸,那是她此时此刻挂在脖子上的元晶里的容颜! 那张脸,无比熟悉,此刻却挂着她十分陌生的谄媚笑容,对着她的另一个长辈娇笑撒娇! 沈承君只觉得心里忽然被人点了一把火,仿佛要把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尤其是当那人含羞带怯的依偎进昭德帝的胸膛的时候,沈承君脑袋里的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了。 “不可以。”耳畔忽然传来瑶姬压低的警告声,沈承君向前的动作被人扯住,只觉得手臂一麻,紧跟着整个身子都跟着僵硬了。 第337章 恶心到吐了 沈承君费力的扭转了头,就见到瑶姬有些抱歉的对着她笑笑,把身子有些软的沈承君往回拉了拉,可即使她足够小心,还是发出了一点声响。 “什么人!”沉浸在柔情蜜意里的昭德帝眸光倏地一冷,凌厉的朝着两人的藏身之地望去。 瑶姬暗骂了一声‘该死’,在腰上掏了掏,朝着前面使劲一丢,只听见‘吱’的一声,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像一道闪电般朝着人群冲了过去。 “有老鼠!”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紧跟着激起一片尖叫。 叫的最凶的,就是昭德帝怀里的那个女人,弱不禁风的几乎要把整个人都揣到昭德帝怀里去了。 “可恶!” 昭德帝心疼的护住怀里脸色都吓得白了的女子,见自己的心肝儿被吓得花容惨淡,气得不轻,怒斥道:“内务府都是做什么吃的?让老鼠惊到了荣贵人,统统给朕拉出去重罚!” 即使是管天管地,你还能管到这满地乱跑的耗子么。一地的奴才心里叫苦不迭,口中还要大声喊着恕罪息怒,都快要憋屈死了。 “陛下、陛下……”荣贵人揪着给自己做主的高大男子的衣服,一脸孺慕的仰望着生杀予 夺的君王,含情脉脉的开口:“还好有陛下在臣妾身边。” 说罢,那女子柔柔弱弱的靠近了昭德帝的怀里。 昭德帝身子一僵,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半晌后叹了口气,抬手将人揽住,“既然知道怕了,以后就不可以再如今日一般乱跑了。” “嗯,臣妾知道了。”荣贵人破涕为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直到众人浩浩荡荡的走远了,瑶姬才松了口气,贼兮兮的拿了个药包在沈承君鼻间晃了晃,一股沁人的幽香暖人心肺,沈承君感觉僵硬的手脚逐渐回暖。 “那个……刚才那情形,你如果被发现了,肯定讨不着好的。你们华晟的皇帝也真是老糊涂了,一个赝品也这么宝贝着。” 瑶姬有些尴尬的看着沈承君,见她即使身上的桎梏都解开了,还是依旧保持着方才向外看的姿势,有些心虚的开口: “这样,你心里有气觉得不舒服,现在发泄出来吧,别忍着……” 一边说,瑶姬一边做出了个防御的姿势,以免沈承君盛怒之下给你自己来一下子。 可是等了半天,沈承君也没动。 瑶姬顿时就有些慌了,赶紧凑过来去拉沈承君冰凉的手,紧张道 :“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要不……你哭一哭?” 沈承君默默的抽开手,缓缓抬眸,面无表情的看了瑶姬一眼,忽然脸色一白,扭过头去,扶着假山石壁吐了起来。 “少君!” 瑶姬赶紧凑过来给沈承君拍背,见她把刚刚在宫宴上吃的东西几乎都吐干净了,还是一直不停的干呕,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瑶姬眼中的戏谑这会儿都褪了,露出几分焦色来。 沈承君胆汁都要被呕出来了,胃里翻涌的厉害,眼睛通红,在瑶姬伸手过来的时候硬是避开了,头也不抬虚弱的喘息道:“恶心……” 瑶姬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赞同道:“的确是够恶心的,对自己的妹妹存了那种龌龊心思,简直该天打雷劈,不过,你这个反应也太吓人了。” 恶心到吐了,这也太写实了。 沈承君冷笑了一声,虚弱的扶着假山石头转过身,抬眼冷冷的看向瑶姬,唇边弯起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我说的不止是他,还有你。” 瑶姬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里,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承君,“少君?” “别叫我少君,从你算计我的那一刻起,你就 没把我当君来看。”沈承君冷笑了一声,恢复了些力气的身体摇晃晃的站直。 “你在说什么啊。”瑶姬勉强扯了扯唇角,一脸无辜道:“我怎么可能算计你。” “是么。” 沈承君哼了一声,目光扫过瑶姬腰间,“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瑶姬失笑,无奈的摊摊手:“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呀,我见你半天不回来,不放心你。你不是想知道萧睿身上发生了什么吗?他其实是……” “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了。”沈承君冷冷的打断了瑶姬的话,她先前欠着萧睿的,所以才关注他,现在两者两清,知道最好,不知道也无所谓。 “先前我一直在找机会接近你,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反倒是这一次,你怎么忽然就变得主动了。” “我之前避着你,是想要保护你,”瑶姬表情十分无奈:“神殿一直跟我们关系微妙,阿琪亚又曾是神殿的人,你跟我亲近,没有好处。今天是恰好只有倾容郡主赴宴,阿琪亚恰好不在,我才找过来的。” “那还真是恰好。” 沈承君低低笑了一下,“你恰好可以来找我,荣贵人恰好在今天失踪,皇帝恰好带着宠妃 出了朝恩殿,又恰好被被你我撞见,还有你刚刚对我用的药,也是恰好随身携带,而不是你有备而来?瑶姬,原来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傻。” 哪有那么多的恰好,所有恰好的事情都在恰好的时间里,恰好的发生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根本全都是人为推动。 “我只是不想放任你被人蒙在鼓里。”瑶姬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她的少君,不仅不傻,而且还很聪明。 “为了我?” 沈承君嗤笑了一声,掰弄着手指道:“从宫宴上的挑衅,到我的元晶被夺,再到荣贵人失踪,再到我看清楚她的脸,让我数一数,这中间到底有多少人插手,东宫、中宫,还有那个外来的鸾凤郡主!我沈承君何德何能,要你们这么多人大费周章,就只是想要让我看清楚一个人的本质?” “少君……”瑶姬的脸色微白。 “你有太多种方法告诉我事实,却独独选择了最激烈的一种方式,要我直面真相,瑶姬,你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放弃了所有温和的方法,用最直观激进的方式给她当头一棒,让她对昭德帝,甚至是对华晟,生出最大程度的厌恶感。 第338章 不该属于这里 沈承君强压着胃里一阵阵的不适,死死的盯着瑶姬的表情,如果方才她还有那么一丝的不确定,觉得自己可能是愤怒之余错怪了瑶姬,那么此刻,瑶姬略带躲闪的目光,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测。 “少君,你想得太多了。”瑶姬勉强道。 “是我想得太多,还是你做得太多?” 沈承君低笑了一声,深吸口气:“依我的个性,我是不是该一怒之下先去找萧桓理论,气他隐瞒了我跟他大吵一架,甚至愤而离家,又因为事关我母亲,我没办法告诉父兄,对沈家望而却步,然后呢,然后你要怎么做,是劝我离开一阵子安安静静想清楚?还是干脆跟我讲一番陈年往事,让我对这里彻底死心!” 瑶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承君,张了几次嘴,竟在她迫人明亮的目光里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很了解我,或者说,你身后的那个人,真的很了解我。”沈承君定定的望着瑶姬,掀了掀唇角:“可惜,他了解的那个沈承君,死过一次,学聪明了。” 那个人,很了解她,或者说是很了解曾经的她。 假使没有重生过一世,没有被时光磋磨 历练过的沈承君恐怕真的会原封不动的按照她刚刚说的那样去做了,甚至说,即使是现在的自己,在直面真相的一刻,她也有过这样做的冲动。 但是,当瑶姬的药用在她身上的那一刻,沈承君仿佛醍醐灌顶,忽然之间就灵台开窍的冷静了下来。 而越是冷静清醒,就越是心惊心凉。 “是谁?”沈承君微合了下眼睛,轻声问道。 瑶姬摇了摇头:“没有……” “到底是谁!”沈承君忽然高声道,眼里迸出厉光。 能这样了解曾经的她,必然是她最亲近的人。 瑶姬低垂了眼睛,选择了沉默。 “好,你不说,那我自己找。”沈承君冷笑了一声,一手压着仍旧难过的胃,转身便走。 瑶姬在她身后张了张嘴,想要叫住沈承君,却又有些迟疑,亦步亦趋的跟了几步,忽然见到对面走过来了两个熟人。 香风徐徐,人影袅袅。 “咦?这不是安平王妃么,您突然离席,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来人轻轻一笑,疑惑的目光扫过沈承君身后的瑶姬,微微一怔。 “倾容郡主。”沈承君冷淡的打了个招呼。 倾容郡主一双水眸上下打量了一遍沈 承君,面露担心:“王妃瞧着脸色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么?” “有劳郡主关心,本王妃刚刚淋了雨,的确有些不适,就不陪郡主说话了。” 沈承君这会儿没心情理会这位异国郡主的阴阳怪气,淡淡说了一句,抬步便走,倾容郡主却含笑拦住了她。 “本郡主有几句话,想要同王妃讲。” 沈承君蹙眉。 瑶姬见状上前一步:“郡主,王妃身体不舒服,郡主有什么话,不如隔日再说吧?” “你?”倾容郡主微微讶异的看了眼瑶姬,又看了眼沈承君,忽然笑了起来:“怎么瑶姬姑娘跟安平王妃,很熟识么?” “我跟谁熟识,应该不关郡主的事吧?”瑶姬哼了一声,走过来去扶沈承君,结果被她避开了,唇角不由得浮出一丝苦笑。 倾容郡主掩唇一笑,有些幸灾乐祸:“看来也没那么熟。” 沈承君淡淡抬眸:“你想跟本王妃说什么?” “啊。”倾容郡主放下手,有些肃容道:“先前本郡主与王妃有些误会,概因底下的人失误,弄错了消息,才生出这许多事来,如今,本郡主眼瞧着就要定了和亲,与王妃也就快是一家人了,所以 ,还望王妃莫要往心里去。” 沈承君淡淡撇开了眼睛:“是不是一家人,郡主的话说的有些早了。” “我知道王妃不信,但本郡主是真心诚意想来跟王妃消除误会的。” 倾容郡主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即又深吸了口气道: “安平王妃,本郡主从一开始就不欲与你为敌,当日本郡主说要择婿,第一个就将安平王爷排除在外,你又何必为了其他人对我如此敌视?” 若论华晟皇宫里她最厌恶的人,面前的这位安平王妃当属第一,自己几次丢脸都是因为她,倾容郡主真是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 但是,她与昭德帝商量和亲时,昭德帝便提醒过她,皇室之内择夫,她不能选择太子跟安平王,那时她就知道,昭德帝盛宠这位安平王妃的传言不虚。 尤其是刚刚在宫宴上,昭德帝那样明摆着的维护,让倾容郡主深深明白,在她根基稳固之前,这个安平王妃绝对惹不得。 既然惹不得,那就暂时忍着好了,她这辈子最擅长的不就是等待么,等到她地位够稳的时候,再来看看谁比较狠。 “不如这样,为了表示本郡主的诚意,本郡主可以 送王妃一个消息,只要我可以说的,一定知无不言,”倾容郡主见沈承君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诱惑的弯了弯唇:“比如,眼前这位瑶姬姑娘的真实身份。” “她是谁本王妃没兴趣知道,”沈承君不耐的拧眉,“你要是真想说,不如就直接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跟路绮霜抢人,难不成,真对九皇子一见钟情?” “王妃聪慧,若真有一见钟情,本郡主也该先看上英武俊美的安平王。”倾容郡主唇角一勾,看了眼瑶姬:“本郡主跟她抢,是因为她不该属于这里,怎么能随随便便的轻易嫁人呢?” “什么叫做她不属于这里?”沈承君心里一沉,一个念头迅速的在脑海里闪过:“路家是华晟望族,绮霜自幼长在这里,她不属于这儿,难不成还要是你们鸾凤人?” “那谁又知道呢。” 倾容郡主掩唇一笑:“或许有什么缘故在里面呢。” “也或许,郡主只是认错了人而已。”沈承君淡淡道。 瑶姬脸色微变。 倾容郡主眼睛一眯,有些不悦的沉了脸:“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郡主已经给了足够的诚意,难不成,王妃是要出尔反尔?” 第339章 十分了解她的人 “郡主的诚意就是说一些没有真凭实据的言论么?”沈承君冷笑了声,眸光清冷:“何况,本王妃也着实没什么值得郡主投诚的,您不是连太子都已经掌握在手里了么?” “太子?” 倾容郡主一怔,想到刚才冯瑶跟她提起,说沈承君已经看出了太子的情况,她还嗤之以鼻的说绝不可能,没想到竟成了真,立即气恨的看向瑶姬,质问道:“是你出卖我?” 下意识的,倾容郡主就将沈承君的看穿,直接归在了同为鸾凤人的瑶姬身上,在她看来,沈承君若是没有知情者的提醒,是绝对不可能看出破绽的。 “血煞!你好大的胆子,出卖同僚,就不怕日后回到鸾凤,受万蚁噬咬之刑么?”倾容郡主气急之下,脱口就喊出了瑶姬在冥血教里的名字。 即便在鸾凤境内有再大的矛盾,出了国门,彼此都不能将对方的秘密暴露,这是皇室与冥血教早有的协议。违反者要受神殿万蚁噬咬之苦。 想当年阿琪亚被奉做神殿神使,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何等尊贵耀眼,还不是因为触犯了这条规则,照样被施以极刑,赶出了神殿。 倾容郡主眼中飞快的 闪过一抹算计,假如能够以这件事为把柄,得到冥血右使的投诚,那她所谋之事,希望就更大了。 瑶姬潋滟红唇浅浅勾起,很容易就看穿了倾容郡主心里的那些小算计,一头冷水泼了上去:“大家彼此彼此。郡主都迫不及待想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了,还有什么立场去指责我出卖您?” 她本来还有些担心倾容郡主会因为沈承君的一句话而多想,思量要怎么把这件事给完美的解释过去,没想到对方竟然连理由都给找好了。 于是,右使大人很是轻松的背下了倾容郡主扣过来的锅。 倾容郡主柳眉一竖,辩解道:“我那只是负气之语,并没有真的实施。” “我那也只是郡主大人的猜测,同样没凭没据啊。” 瑶姬耸了耸肩膀,面带笑意的回道。 “你……”倾容郡主话音一顿,目光扫了眼一旁神色冷淡的沈承君,不由得有些泄气,这位安平王妃自然是不可能给她作证的。 不过即使这样,倾容郡主还是高冷的扬着下颌道:“此事等本郡主回到鸾凤,自然会到姑姑面前说个明白。但愿到时候右使大人还能有此刻的好口才。” 瑶姬嗤笑了一声, 挑眉:“朵绮丝殿下若是知晓郡主在华晟都做了些什么,想来要责怪的人也不会是我。” “血煞,你这是在拿姑姑的威胁我么?”倾容郡主阴沉了脸色,凤眸微眯:“信你还是信我,恐怕还请右使大人先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哪敢威胁郡主,郡主这才样的才叫威胁吧?” 瑶姬冷笑了一声,挑眉:“听说郡主在朵绮丝殿下眼里,一向是最懂事乖巧的小辈,郡主这么疾言厉色的样子,真是威严极了。” “你……” 瑶姬掩唇低笑:“其实也就是场误会,郡主这么善良大度的人,应该不会跟我这个容易多嘴惹事的人计较的,对么。” 倾容郡主恨得面色扭曲,但是想想瑶姬的话,若是真把事情闹大,折了她在皇室中的形象,就得不偿失了,只好咬牙道:“此事自此接过,两清。” “成交。”瑶姬欣然点头。 “你们聊,本王妃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沈承君懒得看这两人目光交汇噼里啪啦的火花,淡淡道。 她胃里难受,再待一会儿估计还要吐。 “王妃累了,我陪王妃回去休息。”瑶姬立即脚步匆匆的跟上。 “谄媚!下作!”倾 容郡主见两人就这么说走便走,气恨的在一跺脚,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脸都狰狞起来。 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劝道:“郡主,血煞一向独来独往,这次竟然公然帮着安平王妃,恐怕背后所图不小。” “废话,这还用你说吗?那本来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女人。”倾容郡主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恨恨道:“先是跑来宫里当舞姬,现在又去接近安平王妃,这个血煞说不定就是来跟本郡主作对的!” “可是,奴婢刚刚瞧着,这两人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啊。”那侍女疑惑的歪着头开口。 “什么不对劲?”倾容郡主转过了头。 那侍女连忙道:“就是您刚刚叫出血煞名字的时候,安平王妃的反应,似乎太平淡了些,感觉有些怪怪的。” “的确怪,她当时太平静了。”倾容郡主微眯了眼睛,显然也回想起了方才那一幕:“要么就是两人真的不熟悉,她并不知道血煞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血煞还是瑶姬,于她而言没什么不同;要么,就是两人太熟悉,她早就知道了瑶姬的这个名字。” 那侍女点了点头:“奴婢觉得,两者之间,似 乎更偏向于后者,血煞毕竟在这华晟皇宫里也算混了个脸熟了,即使不熟悉,乍一下听见她另一个身份,也该楞一愣,难不成那个安平王妃已经淡然到可以羽化成仙的地步了?” “她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还会在本郡主面前多管闲事,插手路绮霜的事儿么?”倾容郡主冷笑:“想要查她还不容易,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个十分了解她的人么。” “郡主英明,”那侍女立即奉承了一句,随即又面露遗憾:“可惜郡主爱惜在朵绮丝殿下面前的形象,这次便宜她了。” “想对付她,有的是机会,为了她惹姑姑生气,才是不值得。”倾容郡主哼了声,眸色略沉:“姑姑如今身体越发不好,咱们必须加快速度确认了路绮霜的身份才行。” “是。”那侍女应了一声,转而道:“奴婢瞧着,那个血煞,对谁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唯独在提起朵绮丝殿下的时候,似乎语气带着几分恭敬,倒是跟她平日里目中无人的样子有几分不同。” “那是自然。姑姑身份尊贵,泽被鸾凤,任谁都该恭恭敬敬的。能给姑姑做傀儡身,是那个姓路的女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第340章 背你回府 倾容郡主脸色略缓,露出几分骄傲的表情来,转头道:“实话跟你说吧,这是咱们找到了元脉拥有者,假如到了最后没找到,本郡主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是一定要救姑姑的,知道么?” “是,郡主待殿下一向至诚至孝,鸾凤上下,谁不知道呢。”那侍女立即乖觉的顺着倾容郡主的话接了下去,低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而另一边,沈承君加快脚步赶回宫宴,眼瞧着正殿就在眼前,冬夏跟朔月两人早就焦急的站在殿门外,一见到沈承君的身影,立即匆匆跑了过来。 “王妃去了哪里,王爷派了好些人去找您,如果不是其中一波暗卫送了消息,王爷估计要让人把皇宫给掀了。”冬夏上前来扶住了沈承君的手,见沈承君的脸色不好,身上的衣服又换过了,与朔月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承君一言不发的由着她扶着,正要往里去,瑶姬实在忍不住的再次抓住了沈承君的手。 “少君,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请你相信,我是不可能害你的,刚才你在倾容郡主面前对我的身份丝毫没有反应,肯定已经引起了她们的疑心,之后务必要更加小心 才行。” 沈承君淡淡的看了眼自己被扯住的手,这一回倒是没在挣脱,事实上她这会儿也没什么力气挣了,只是微微转手,避开了瑶姬触碰到自己的腕脉。 “疑心就疑心吧,本来就是我的锅,用不着别人来背。” 瑶姬一怔:“所以,您方才的反应,是故意那样做的?” 故意表现的无动于衷,要把她们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来? 瑶姬顿时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焦急道:“少君,你好糊涂啊。” 天知道她有多费劲把倾容郡主的视线都转移到路绮霜身上去,偏偏当事人不领情,还自己把自己的台往下拆。 “我想我没有一刻会比现在更清醒,至少,我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被你们蒙在鼓里而不自知。”沈承君平静的看了瑶姬一眼,神色淡漠的收回了手:“如果你追上来只是想跟我说这个,那请回吧。” “少君……” “我说了别再这么叫我!”沈承君倏地转过身厉声吼了一句,紧跟着脸色一白,捂住了唇。 “王妃!” 朔月跟冬夏齐齐喊了一声,两人慌张的上前来想要扶住沈承君难受得弯下去的身子,结果还没等靠近,身后一道疾风而过, 沈承君软下去的身子落在了她熟悉的怀抱里。 “阿君。”萧桓眉头拧得死紧,看着怀里人血色尽失的脸,弯身将人横抱起,淡淡的看了眼同样担忧看着沈承君的瑶姬,纵身运气轻功,朝着宫门而去。 朔月跟冬夏对望了一眼,同时将目光落在了瑶姬的身上。 “如果今日王妃的难过是因阁下而起,那么就请定国公府做好接收安平王府回礼的准备。” 说罢,两人亦运气轻功,追着萧桓与沈承君的方向走了。 “这下糟了。”瑶姬看着几人的背影,烦躁的挠了挠头。 依沈承君刚刚待她的态度来看,这回肯定是把人给得罪狠了。 灯火通明的正殿里宴会仍在继续,不时还有升平鼓乐夹杂着笑声热闹的传出来。 瑶姬抬手抚了抚腰间,身上的铃铛在徐徐晚风里叮当作响,指下冰凉的触感,让她眼里闪过一丝迟疑。 素白掌心里握住的,是一枚墨莲血玉。 夜色渐深,宽敞的青石板路上行人稀寥,急促的马蹄声在空荡荡的街上尤为清晰,宽敞华贵的马车以平日里不常见的速度奔驰在长安大街上,为数不多的行人远远望见,纷纷躲远了去。 车外悬着的 象征车主身份的玉牌剧烈的摇晃着,玉牌中央‘安平’两个红色大字十分醒目。 马车内,沈承君虚弱的靠在萧桓怀里,双目紧闭,脸色白的不像话,萧桓单手环着沈承君,内力不要钱似的源源不断往沈承君身体里送,想要缓解她的不适。 忽然马车一个颠簸,沈承君再次捂住了嘴,无力的推了推萧桓给自己送内力的手,半晌才缓和过来,揪着萧桓的衣角道:“萧桓,我没事,你让马车停一停,颠的我难受。” 萧桓冷肃的脸色一变,赶紧朝外面喊了一声停车,心里懊恼自己刚才只顾着快些回府让凌墨给沈承君诊病,却忘了她经不经得住,于是更加愧疚心疼的看向沈承君。 脸色没什么血色,嘴唇却因为刚刚吐过显得格外殷红,越发衬得她此刻单薄可怜。 萧桓微微敛眸,弯下腰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走下了马车。 “萧桓?”被外面的风一吹,沈承君精神略好了些,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萧桓,还不忘四下里瞅瞅,貌似空荡荡的大街上就只有他们这一伙人了。 萧桓将人放下,仔细帮她整理好了披风,确定围得严实了,才道:“你坐不了马车,我背你 回府。” 说着,弯了腰下去,把后背留给了沈承君。 沈承君愣了愣,看着萧桓宽广的后背,没有动。 当一个骄傲的如九天艳阳的男人,愿意为你弯下挺直的后背,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容。 萧桓等了一会让见沈承君没动静,有些奇怪的回头,见她单单薄薄的站在那里,脸色苍白,手叠放在腹部,于是站直了起来,有些懊恼愧疚道: “是我不好,忘了你这样会不舒服,来,抱抱。”说完,朝着沈承君敞开胸怀,还顺带着向旁边的朔风使了个眼色,朔风立即眼观鼻鼻观心的做了个木头人的姿势。 “外面冷,你又不舒服,就别害羞了。我让他们都不许看。” 沈承君失笑的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安平王爷自说自话的自欺欺人。 走过去在萧桓诧异的目光里,抬手环住了萧桓的脖颈,笑道:“那就有劳王爷辛苦了。” “本王甘之如饴。”萧桓眸光柔软,弯腰将人横抱了起来,抬步迈腿,稳稳当当的抱着自家媳妇往王府走。 沈承君很熟练的矫正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头倚在了萧桓的肩膀,额头贴着他的脸颊,距离很近的看他俊美的侧脸。 第341章 她是谁 看着看着,竟有些出神。 萧桓很少见到自家媳妇拿这么火辣的眼神瞅着自己,尤其是她的脸就贴在自己脖子上,呼吸也近在咫尺,真是想淡定都难啊。 “看什么呢?”萧桓目不斜视的抱着怀里的娇妻,故作冷静的迈着平稳的步伐,问道。 “看你。”沈承君额头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小声道:“觉得你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于是,萧大王爷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浮起一抹红色。 “别闹。”萧桓紧了紧怀里的人,面色十分严肃:“回去慢慢看,你先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沈承君偷偷弯了弯唇,重新乖乖的伏在萧桓肩上,声音有些闷闷:“萧桓,你知道那个朝恩殿里住的是什么人么?” 什么人?萧大王爷做思考状的拧了拧眉,半晌道:“女人。” 紧跟在两人身后保持了一定距离的朔风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跟地面来一次亲密拥吻,嘴角抽了抽。 女人,主子你敢说得再笼统点儿不。皇帝的后宫,哪个殿里住的也都不是男人啊。 沈承君对这个答案也表示很无奈,萧桓见她似有不满的蹙眉,又补充道:“书房里有她的资料,回去了 拿给你?” 沈承君摇了摇头:“不用,我刚刚已经见过那个荣贵人了。” 萧桓脚步一顿,低头看着沈承君,问道:“刚刚是她欺负了你?” 难怪自家媳妇红光满面的出去,面无血色的回来,难道是在外面受了谁的欺负? 以为自己得了点儿圣宠就敢不知天高地厚,萧桓眼里快速的掠过一丝杀意。 “怎么会?我是谁啊,在后宫里,那个不开眼的敢欺负我。”沈承君扯了扯唇角,她一直观察着萧桓的表情,从她提起荣贵人那一刻起,他的眼里有担忧,有紧张,也有心疼,唯独没有心虚。 沈承君心里微微一松,趴在了萧桓的肩膀上,声音软软道:“我有些困,你把她的资料背给我听。” 萧桓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直接投向了亦步亦趋跟着两人的朔风身上。 在萧王爷的认知里,有限的脑容量是要用来筹谋大事顺便记着自家媳妇的,那种没营养的女人,记那么多做什么。 朔风抽了抽嘴角,他也想记记未来媳妇儿的事儿啊,郁闷的挠了挠脑袋,朔风的目光讲身后众人扫了一圈,忽然定格下来。 晚风中,妙龄少女面带疑惑俏生生的站在一众侍卫中间, 月光在她背后皎洁朦胧的铺开一片晕影,竟美得不似真人。 朔风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萧桓等了片刻没听见朔风说话,对待自家属下可没有对待自家媳妇的那种耐性,脸色一沉,十分威严的哼了一声。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粉色泡泡情怀里的朔风一个激灵快速回神,赶紧苦哈哈的追上萧桓的脚步,身后冬夏扑哧一笑,乐不可支。 “朝恩殿里的这位贵人祖籍江南,据说与方家夫人的陪房有些远亲,一年前进京投靠,在方府里给方家小姐做了侍女,也就是后来入了宫的方贵人。” 朔风回忆着底下人报上来的资料,边走边道。 沈承君蹙了蹙眉:“那她怎么会又进了宫?” 既然方小姐入宫时最初没有带着她,怎么后来又到了昭德帝面前。 “据说是方夫人入宫时随侍进宫的,恰好陛下那天去了荣贵人那里看望十六皇子。” “这么巧?”沈承君冷笑了一声。 昭德帝对这个幼子十分疼爱,因此多有眷顾,在舒贵人去世后一个月总有几天要去看看他。 近些年来昭德帝的起居行事都十分规律,很少心血来潮去谁宫里小坐,看望幼子也是有固定时间的。方 贵人好不容易盼来圣驾一回,方夫人会这么不长眼的跑去搅和自家闺女的好事? 是无心还是故意,答案显而易见。 “讨厌她?”萧桓侧头看了眼趴在自己肩上的沈承君,问道。 “有点儿。”沈承君微微阖了眼睛,不想被萧桓看到她眼底沉浮的情绪。 人有相似物有雷同,容貌是天生父母给的,她不能因为荣贵人长得跟母亲像,就对她心存恨意,但假如她是从一开始就存了利用母亲的目的,那就别怪她不留余地了。 至于萧桓,昭德帝对母亲的心思,敏锐如他应该早就察觉,但朝恩殿里荣贵人的事,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内情的。 沈承君心里苦笑,她也是冷静下来才想清楚,和顺公主的名字虽然响亮,但如今真正记得他容貌的人,又有几个呢。 萧桓派去的暗卫,估计也是没见过母亲的画像的,报回来的消息,也就是她有多得宠而已,关于容貌,最多是大致形容一下,以萧桓的个性,是不可能让人搜罗自己的庶母的画像的。 要是按照以往的暴脾气,她还真是可能一怒之下误解了萧桓。 能够这么了解她的脾气,又与鸾凤相关的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 夜色渐深,晚风阵阵,街边的灯火都已经暗了。 萧桓低首看了眼伏在自己肩上,呼吸渐渐平缓均匀起来的沈承君,刻意的放轻了脚步。 即使是睡着了,自家媳妇的眉心也是紧锁着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眉眼间流淌着淡淡轻愁。 萧桓眸色渐冷,转头望了眼身后皇宫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在京都大街的另一个角落,一道黑影迅速的穿梭在偏僻的暗巷中,最终驻足在一间普通的民房外,纵身一跃,跳进了院子。 普普通通的民居房舍,平整一排的三间瓦房,最中间的那一间,窗棂上映着昏黄的烛光,里面人影晃动。 黑影毫不迟疑的推开了中间的门。 不同于外面的简朴破旧,房间里的布置十分精巧奢华,铜环香炉中,千金一两的名贵香料袅袅升烟,丝绒华贵的地毯一直绵延通到里间床榻,楠木窗下,一道挺直纤细,风姿如玉的身影慢慢转了过来,露出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男人的长发在身后披散着,襟袍微敞露出了半截精致的锁骨,绛色的眸子慵懒抬起,对黑影的到来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红唇浅勾,挑起了一个魅惑众生的弧度。 第342章 最大的惊喜 “这么晚过来,是闯祸了?” 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异域腔调,音色极美,听在耳中如同最华丽醇厚的乐调,惹人沉迷。 只不过,这黑影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凡人,在这种极度诱惑下依旧展示出了非常人般的意志力,丝毫不受绝顶美色的影响,而是一脸烦躁的摆摆手,气恼道:“赶紧收了你那副德行吧,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不急。” “最多就是被发现了而已,还波及不到本座的眉毛。”男子性感的薄唇微扬,修长的手指在眉间扫了一下,低笑了一声,从窗边缓缓走近,不过短短几步,却仿佛走出了无限风情。 “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少君现在明显不信任我了。” 黑影焦躁的一甩胳膊,动作十分豪迈的把包裹在身上的披风给拉了下去,露出一张容色逼人的脸来,潋滟水眸里盛着几分担忧。 只见她烦躁的把披风往地上一丢,脸色郁郁,忽然眸光一动,倏地抬头看向神情怡然的美艳男子,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冥杀,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会这样了?” 能这么淡定成竹的样子,显然是对眼前的情况早有预料。 “是啊,”男子点了点头,很诚实的 回答:“前阵子父亲给我来了消息,说她最近的变化很大,心思缜密了不少,我便猜着,大约是骗不了她的。” “那你还让我这么做?您存心的啊。”瑶姬眼睛瞪起,平日里潋滟含情的眸子里蕴了几分恼怒:“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现在都变成孤家寡人了。” 想到沈承君对她的排斥,瑶姬觉得心里面堵堵得十分难受。 “可是,万一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冲动的样子,我们也许就得手了呀?”男子无辜的歪着头,轻轻笑开,魅惑如暗夜蔷薇:“如果被她看出来了……那只能说明,我的小丫头如今长大了,懂得保护自己了。” “所以合着里里外外牺牲的就是我一个?”瑶姬怒极反笑,在他很是欣慰的笑容里,强忍着跳过去一巴掌呼死这厮的冲动,表情都开始有些扭曲了。 “好像是的,”男子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下巴,眉心轻轻的蹙了一下,好心解释道:“这段日子她对你太好了,我都有些嫉妒了。” 瑶姬:“……”嫉妒你妹啊。 谁来收了这个作死的妖精。 连续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瑶姬才吐出了胸口抑郁的这口浊气,捂着受伤的小心脏,神情沮丧 道:“事已至此,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一听这话,男子的笑容立即明亮了起来,仿若陌上花开,美得动人心魄:“当然是等着我的小丫头想我啊。” 如果说,萧桓的俊美是遗世孤傲的莲,萧睿的温润是的柔和细腻的玉,那么能用来形容这个男人的,就只能是祸世倾国的妖。 尤其是当他一双眸子望过来的时候,仿佛是能把人吸进去一般,天地之间所有的东西在那一瞬都不存在了,就只留这一张魅惑苍生的脸,诱人沉沦。 瑶姬在他的笑容里微微失神,但又很快的恢复了过来,有些懊恼的扭开了头:“那我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提醒下她。” “不用你提醒,她猜得到的,你看着好了。”男子摇了摇头拒绝,绕了腰间的一枚玉决在掌心,很是笃定道:“应该不会久了,我都想她了。” “看就看。”瑶姬轻哼了一声,赌气似的转开了视线,垂下的眸光里闪过一丝幽幽的黯淡。 安平王府黎华苑,沈承君是被手腕上的陌生触感给惊醒的。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熏香,还有,熟悉的……人。 沈承君眼里的防备渐渐退去,心虚的揉着刚才被她猛然 抽回来的手,看着坐在床榻边脸色阴晴不定的凌墨,干笑着喊了一句:“师父。” “哼。”凌墨很是高冷的哼了一声,对自家徒弟谄媚讨好的眼神视而不见,右手往前大咧咧一伸,意思很明显,把刚才抽走的手还回来。 沈承君缩了缩脖子,哼唧唧的打商量:“师父啊,我的身体一直很好的,之前是在宫宴上吃坏了东西,不碍事的,就不用麻烦您了。” 说完,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没见到萧桓的身影,偷偷地松了口气。 “行了,别找了,那小子在外面等着呢。”凌墨翘着胡子瞪了自家小徒弟一眼。 萧大王爷早就被他给轰出去了,敢折腾他大半夜的起来给人瞧病,他就让他站在午夜的外廊下吃冷风。 见沈承君的手已经悄悄转移阵地缩到了袖子里,凌墨鄙视的冷笑了一声,说道:“藏得住么,凭为师的能力,刚才那一下,还切不准你究竟是怎么了?” 对哦。 沈承君一脸恍然,也觉得该是这样的,讨好的看着凌墨:“那当然,师父最厉害了,我只是先前没敢确定而已。” 有了凌墨的这个反应,看来她先前是没有诊错了。 沈承君的表情又柔和了 几分,手轻轻的放在了小腹上,这绝对是她重生以来,最大最大的惊喜,虽然被同时发生的一些事情给冲淡了些,但仍让她激动不已。 “收了你那副没出息的表情吧,怀个孩子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凌墨看不惯的翻了个白眼,皱着眉道:“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或者是体乏恶心?” “没有。”沈承君摇了摇头,脸色也立即严肃了起来,紧张的看向凌墨:“师父……他,好不好?” 回来之前她实在难受得厉害,可这会儿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你也跟我学了这么久了,自己不会看?”凌墨嫌弃的看了眼沈承君,慢悠悠道:“脉象还算不错。我听萧桓说,你今天吐了好几次?” 虽然这种事情通常因人而异,但他家徒弟也太早了点儿,若非他医术高明,换个寻常大夫都未必看得出来。 沈承君想了想答:“或许是因为当时我的情绪波动起伏太大的缘故吧。这会儿又不觉得难过了。” 事实上当时若不是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身孕,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平复心绪,她恐怕恢复不了理智,也想不清楚后来的那些弯弯绕绕。 第343章 是这个位置 现在她想通了,那种恶心的感觉也都不见了 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她跟萧桓的福星,还未出世,就帮他们化解了一次危机。 “也罢。”凌墨也觉得只有这样才解释的过去了,起身道:“我先去给你开些安胎的汤药,你按时喝着,最近保持心情不要起伏太大,少见外人,就在家里面老老实实的静养。” 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徒孙,这个徒弟虽然心性不错天赋也还凑合,但终究是错够了学医的最佳时机,学了这么久了也没见着啥成效,想要大成估计是难了。 凌墨深觉学习要从娃娃抓起的古训十分写实,打从得知沈承君有了身孕起,就开始雀跃药谷后继有人,这会儿早已经在心里面计划盘算着这个徒孙出世后,该制定一个什么样的计划开始严格教学,培养出一代名家大能。 沈承君乖乖的点头,摸着自己的小腹很乖巧的答应了,即使凌墨不提醒,她也决定要好好养着身体,再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 “萧桓那里,你自己去跟他说?”凌墨可没错过沈承君醒来后到处找萧桓的那个反应。 沈承君点了点头,“先前向我下避子药的人还没找到,此事 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不过说起来,按时间算,你腹中这个孩子,应该是前阵子你们去围场春猎的时候有的吧?”凌墨捋着小胡子忽然说道:“你那个时候不是受伤了吗?” “……是受了伤的。”沈承君一愣,呵呵干笑了两声,移开了眼睛,脸开始发烧。 她是受伤了啊,然后萧大王爷就积极主动的包揽了她的一切事物,凡事不假人手,包括吃饭、洗脸、梳头,以及……沐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或许、或许是因为吃了那个碧瑶花的关系吧,它不是对身体益处比较多嘛。” 沈承君纠结了一小下,毅然决然的抛出了万能的、号称能让太子起死回生的碧瑶花做理由。 连一个濒死的人都能被救活过来,让她身体棒棒的怀个娃娃,好像也是很容易很说得通的吧。 “一定就是那样。”安平王妃越说越觉得可行,眼神真诚的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不过,凌墨大人显然也不是冬夏那种脑袋一根筋好糊弄的丫头,对于沈承君找的理由只是轻嗤一笑,明显的不买账,一边往外走,一边还摇头晃脑的叹息:“年轻就是好啊……” 精力丰沛, 能者多劳。 沈承君被凌墨说得一阵脸红,低垂着眼睛摆弄自己的衣裳袖口,连眼睛都不敢抬。 直到门声一响,凌墨拉开了房门,早就在外面等不及的萧桓立即冲了进来,把一边感慨一边往外走的凌墨撞了一个趔趄。 “萧桓,我没事。”沈承君双手覆在小腹上,心里柔软一片,朝着萧桓露出一个温柔安抚的笑容来。 只是,话音方落,就见到萧桓忽然变了脸色。 “诶,你这混小……” 凌墨黑着一张老脸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扭头就想朝着撞懵了自己的萧桓吼几句发发脾气。 结果才一张嘴就感觉到萧桓周身迸发的冷意,凌墨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给床榻上发怔的沈承君丢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快速的溜了。 “萧桓,你怎么了?”沈承君看着萧桓朝着自己快步走近,将自己的手拉了过去,忍不住蹙眉问道。 萧桓一言不发,薄唇抿成了一线,默默的拉开了沈承君的袖子。 只见白皙细嫩的手臂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片金色的胎记,像极了振翅而飞的凤凰,盘在手臂内侧,栩栩如生。 萧桓此时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刚刚无意中的一瞥,沈 承君衣袖内隐约露出了点金色就让他心里一沉。 这么久以来,他始终都记得沈戎交代他的话,从不间断查看沈承君的身上,但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点儿不信的,觉得岳父的担心太多余了,人的身上,怎么会无端生出这种印记来呢。 可是现在事实就在眼前,金凤印记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沈承君的手臂上,那他该怎么办?去通知岳父,然后将阿君关进沈府的朝晖苑里禁闭三年? 萧桓眼里闪过一丝厉光,那绝对不可能! “这、这是什么啊?”沈承君也是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自己的胳膊上何时多了这么个印记,她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而且这个形状,看起来好眼熟啊。 “疼么?”萧桓握着沈承君的手,问道。 沈承君摇了摇头,“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完,伸手在那凤尾上搓了搓、揉了揉、又用指甲抠了抠。 弄不掉。 不仅弄不掉,随着她的搓弄,那抹金色仿佛更加耀眼了,仿佛随时都要从自己的手臂上挣脱而出,择人而噬。 尤其是那金凤的眼睛,明明知道是假的,却能从那目光里隐约看到一种高高在上的睨视,心里会不自觉升起一丝畏 意。 “别乱动。”萧桓抬手将沈承君作乱的手握住,看着沈承君胳膊上被她折腾出的红痕,眉心拧得更紧。 “这个位置……”沈承君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的手臂,低声喃喃:“竟然是出现在了这个位置上。” “这里怎么了?”萧桓转头询问的看向沈承君。 “这里,偶尔我会觉得烫,通常是在遇到危险或者是遇到鸾凤那些人的时候……”沈承君指着那凤印轻轻道,忽而抬头看向萧桓:“你还记得之前咱们在京郊遇到的那次刺杀吗?” 萧桓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会忘,他出身皇室,幼时在宫里跌宕无宠没少遇到意外,后来年少从军,生生死死的不知多少回,但唯独那一次,最让他觉得惊心动魄,因为当时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萧桓黑沉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沈承君,当时他几乎要以为他们会一起死在那次刺杀里,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更深的看清了自己的心。 “那一次,我也以为我们都会死……”沈承君回忆起当时惊险的一幕,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我记得当时,这里很烫,仿佛要烧起来似的,然后抬手挡了一下,那凶兽就在一片金光里爆掉了。” 第344章 好消息不怕迟 “所以,最后救了我们的那道金光,有可能是因为它?”萧桓沉声道。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必死的局,忽然就被不知名的力量打破,对方身死,那之后虽然派了几次人手出去调查,但终究一无所获,如何得救的,始终都是两个人心里的谜团。 还有那个黑袍人临死前说过的话。 金凤之身,天命之女。 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萧桓眉头拧得死紧,一眼不错的盯着沈承君手臂上的金凤,仿佛要用目光把那印记消除掉似的。 他不需要他的阿君有多高贵多显赫的身份,什么天命地命的都不重要,她只需要普普通通安安乐乐的待在他身边就够了。 那些多余的东西,都不该存在。 “我怎么觉得,这个印记跟洛祈留下来的那个玉佩有些相似啊。”沈承君忽然道,她刚开始就感觉十分眼熟,这会儿总算想了起来,这印记跟洛祁送她的玉佩简直一模一样啊。 萧桓倏地抬头:“洛祁给你的那枚玉佩呢?你放到哪儿去了?” 沈承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指了指窗下的梳妆台:“被冬夏收到最底层的紫檀妆匣里了。” 萧桓闻言立即起身大步走了过去,翻出里面的梳妆匣 ,将最底层的玉佩给拿了出来。另一只手直接探进了怀里,取出了另一方玉佩,将两个玉佩放在了一处。 “你那里也有一个?”这会儿沈承君心里的那点儿小雀跃都被这突发的状况给压倒了,下了床榻走到萧桓身边,惊讶的看着他手里的另一个玉佩,不解道:“怎么之前一直没有听到你说起过呢?” 这两个玉佩虽然颜色不大一样,但图案还是一致的,都跟她手臂上出现的印记十分相似。 她跟萧桓夫妻这么久了,竟不知他还随身携带着这个。 萧桓没有回答,伸手将两方玉佩都收了起来,转身看了眼沈承君,不赞同沉了脸,训道:“病着怎么还不穿鞋乱跑。” 说罢,俯身拦腰把人横抱了起来,送回到床榻上。 “地上又不凉。”沈承君弯了弯唇。 上次她着急找东西忘了穿鞋,第二天萧桓就让人把房里的铺上了细绒地毯,即使是冬天光着脚走路,都不会觉得冷,何况现在都已经要入夏了。 萧桓扯了榻边的薄被给沈承君盖上,抬手整理了下她的额发,问道:“那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沈承君笑笑,手覆在小腹上,再没有比现在更好 的了。 若是平常,沈承君的这个举动或许会第一时间引起萧桓的注意,只不过此刻,萧桓的注意力都被她手臂上的印记给吸引了,目光也都只粘在她的胳膊上。只是在沈承君说自己很好的时候,表情略微缓和了几分。 沈承君颇有些无奈,扯着萧桓的袖子道:“萧桓,你还没说这印记是怎么回事呢,你是知道的吧?跟洛祁有关吗?” 萧桓的表现,显然是认得这个的。 至于洛祁,原谅她心里一点儿小阴暗,毕竟洛祁待她突如其来的好,真让她有些不敢不多心。 萧桓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抬手将沈承君腰后的软垫抽了出来,扶着她躺下,温声道:“别想太多了,今天太晚,再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你再睡一小会儿,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沈承君这才想到时间的问题,萧桓把自己从皇城一路抱回了家,又在廊下吹了大半夜的风,这会儿肯定也累了。 连忙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留出来萧桓能躺的地方,拍了拍道:“那你也快换了衣服上来睡。” “我还不困,你睡,我让冬……朔月进来陪着你,书房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去我过处理。” 沈承君 蹙眉:“那我等你……” “不用,我累了书房那边也有床榻可以休息,就不来回折腾打扰你了,乖乖睡吧。”萧桓吻了吻沈承君的额头,说道。 沈承君想想也是,按照世家的规矩,女子在发现有孕以后就不该跟夫君同床的,于是点了点头:“那好,你也注意休息。” “放心吧。”萧桓松了口气,给沈承君盖好了被子便急匆匆的走了。 沈承君望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自己的小腹。 似乎最重要的一件事忘记说了呢。 也罢,好消息不怕迟,等天亮再告诉他,让孩儿他爸晚高兴一会儿。 同样等在门外的冬夏跟朔月一见门开了,立即朝着两边分开,给萧桓让出了路。 萧桓抬眸看了眼两人,淡淡吩咐:“朔月进去服侍王妃,冬夏随本王去书房,本王有话要问你。” 冬夏一愣,有些无措的看向朔月,结果就发现小伙伴很没有同志爱的已经转身往屋里走了。 说好的相亲相爱呢。 冬夏眼巴巴的瞅着朔月背影,脑袋都耷拉了,时不时的朝着黎华院的暗处投几个怨念的眼神。 朔月是指望不上了,还好有个留在暗处的冬舒,要是真有个什么,这 家伙会记得通知王妃来救她的吧。 一路上萧桓都沉着脸色,朔风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只觉得无形的压迫感让他感觉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反倒是冬夏,一路上絮絮叨叨的小声嘀咕着什么,有些神经质,又有些小纠结,朔风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怪王妃会这么宠着她,还真是个活宝呢。 能在王爷的冷冻威压里还这么镇定自若顾左言他的人,估计也没谁了。 走了一段路,眼瞧着书房就在前面了,萧桓忽然停住了脚步。 冬夏跟朔风也都连忙站定,不解的望向萧桓。 萧桓转过身,黑沉的目光望着冬夏,薄唇微启,冷声道:“绑了。” 话音方落,凌空而降几道黑影,迅速的围住了冬夏。 冬夏与朔风脸色皆变。 也许是之前睡得太饱的关系,沈承君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 朔月趴在床边上守了她一夜,床上的沈承君刚有动静,她就迅速的醒了过来,起身询问的看向她:“王妃,您醒了?” “你怎么睡在这儿啊。”沈承君惊讶的看着朔月,见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件衣服,有些无奈的嗔怪道:“放着外间的软塌不睡,哪有你这么守夜的。” 第345章 物归原主 也怪她,竟然睡得这么死,没早点发现这个实心眼儿的丫头。 “属下不累,”朔月摇了摇头,在榻边守一夜而已,以前随着王爷出征,比这难受的环境海了去了:“王妃觉得身上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昨天沈承君脸色苍白的样子可是把大家都给吓坏了,这会儿瞧着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我挺好的,你放心。”沈承君起身下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自从知道肚子里多了个小家伙,感觉整个身子好像都重起来了似的。 她的动作也跟着小心稳重了起来。 守在门外的侍女们将水送进来后就尽数退下,由朔月独自服侍沈承君梳洗,之后命人去传早膳,也同样只是送进了房间,其他人就都退了出去。 沈承君见朔月服侍她换衣服的时候虽然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金色印记,神色依旧平淡,便知道萧桓应该是已经交代过她了。 这个印记的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昨天吐过之后腹中早就空空,沈承君胃口极好的连着喝了两碗粥才停下来。 朔月端着托盘,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递到了沈承君的面前:“凌先生那边送来的药 一直温着,王爷临上朝前特意交代了等您醒来用了早膳就服药。” 沈承君十分痛快的接过来,捏着鼻子一口气喝掉。 “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这里留冬夏陪着,今天放你一天假。”喝完了药,沈承君将空碗放回到托盘上,抬头看着朔月道,说完看了眼门口,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来。 她就说今天总感觉好像是少了点儿什么,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她的专属小管家没在,小丫头往常这个时候早就该叽叽喳喳的往自己身边凑了啊。 沈承君不由得蹙眉道:“冬夏是不是又躲出去偷懒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起床?” 自从房里多了一个朔月,冬夏就轻松了不少,每天蹦蹦跳跳越发像个孩子似的长不大,不过赖床好像还是头一回。 朔月表情里闪过一丝不自然,摇了摇头笑道:“这回王妃您可冤枉她了,昨儿夜里有线报说鸾凤使臣在京郊那边有些动静,冬夏闲不住,自告奋勇跟着朔风一起去那边查探了。” “这样啊。”沈承君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袖子里的手偷偷的给自己诊了脉,脉相平稳康健,美得她唇角都翘起来了。 朔月始终小心翼 翼的观察着沈承君的反应,见她心情貌似还算不错,并没有露出什么怀疑的表情,心里微微一松。 “那你就去外间的软榻上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沈承君指了指珠帘朝着朔月道。 “属下不累,王妃不必替属下操心。”朔月摇头笑道:“王爷连夜让人给给您赶制了几件衣服,王妃这会儿要试试看么?” “这个月不是才做了衣服么,不年不节的,怎么又添置?”沈承君一愣,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送过来吧,我瞧瞧。” “是。”朔月应了一声,转身出去,片刻后,带着两名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衣服一拿到手,沈承君就明白了萧桓的用意。 这几件衣服的样式都是她平日里喜欢惯穿的,唯一的不同就是衣袖的部分,较之平常的衣服多了一排盘扣,将袖口收紧,即使手抬得再高,衣袖也不会因为动作而滑下来。 沈承君唇角弯起,还是萧桓想的周到。 挑了两件她喜欢的衣服试了,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沈承君都十分满意,美中不足,就是尺寸要改一改。 “腰有些瘦了。”沈承君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掐着腰部的布料道:“这里 还需要再添半寸。” 朔月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明明这个尺寸十分贴合,如果再添,反而要不合身了。 “半寸……好像还是少了点儿。”沈承君兀自望着镜子,还在自言自语:“要不然添一寸?也不知道要胖多少。” 如果在场的人是冬夏,这个问题肯定是要问出口的,但是换成了习惯服从指令的朔月,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还是遵从本能的一一记了下来,交给门外候着的婢女立即着手去改。 试完了衣服,沈承君回到软椅上坐下,有些口渴的拿起茶杯,结果闻着平日里熟悉的茶香,还是恋恋不舍的把杯子放了回去。 朔月返回身来就见到沈承君一脸遗憾的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连忙过来请示道:“王妃要不要再去库里挑几件喜欢的玩意儿解闷?王爷上朝走的时候特意将私库的钥匙给您留下来了。” “私库?”沈承君然眼睛一亮,摸了摸腰间点头:“的确好像缺点儿什么,那就过去看看吧。” 如果不是朔月提醒,她险些都把正事儿给忘记了,萧桓的库里,可不是还存着她先前秋狩时得来的那枚羊脂佩么。 关于萧桓的私库,沈承君两 辈子加在一起还是第一次进,作为华晟战功赫赫的王爷,安平王爷的家底当然不会薄,能入了他私库的宝贝,更是价值连城。 沈承君一路走走看看,脚步都没个停顿,总算是在搜寻了一炷香后,找到了她要的东西。 朔月瞧着被沈承君美滋滋捧在手里的羊脂玉佩,嘴角抽了抽,“王妃怎么想起找这个东西了?” 这东西还是当初她奉命从黎华苑里偷出去的呢。 “物归原主。”沈承君眸色复杂的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带着人离了私库,才一出门,就把管家给喊了过来。 “你带着这个进宫,亲自把它交到陛下手里。”沈承君一边说,一边将盛放玉佩的盒子递到了管家的手上。 “是。”管家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请示道:“那奴才要如何向陛下承秉?” “什么都不用说,只给了他就行。”沈承君淡淡道,在提起昭德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憎恶。 如果可以,她真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昭德帝那张恶心的脸。 “王妃累了吗?要不要回去歇着?”朔月见沈承君脸色不大好,开口道:“王爷还让玲珑斋的人送来了他们最新出的胭脂,您回房里去试试?” 第346章 出征西戎 沈承君闻言转过头来看向朔月,似笑非笑:“你们王爷安排的活动还真多,倒像是让我没时间多思多想似的。” “怎么会?王妃多心了。”朔月干笑了一声,瞪大了眼睛十分无辜的看着沈承君。 沈承君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的笑了出来:“行了,别学冬夏那个呆丫头,这个表情不适合你。” 用朔月这张平日里寡淡平静的脸去学冬夏的无辜卖萌,这画风偏的太扭曲,安平王妃柔弱的小心脏被刺激的直打颤啊。 朔月有些尴尬的恢复了正常。 “行了,我知道你是想替萧桓圆场,他是不是给我安排了一大堆的事情,然后防止我乱跑出门?”沈承君挑眉笃定的问道。 朔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笑道:“王爷那是心疼您,您身体不适,王爷今早已经在朝中给您告了假,替您将最近的宫宴集会都回绝了。如今京里闲杂人太多,免得哪个不长眼睛的冲撞了您。” “我知道。”沈承君弯了弯唇,即使萧桓不做这些,她也没心思出门。 眼下除了在府里安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想都懒得想,烦。 回到黎华院,沈承君练了会儿字,只写了两篇就哈欠连连 ,在朔月的劝说下回到床上休息。 一觉醒来,就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是管家回来了吗?”沈承君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朝着外间问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朔月从外面走了进来。 “吵到王妃了?” “没。本来也该醒了。”沈承君揉揉眼睛,将睡散了的头发拢了拢,问道:“东西送进去了?” “去是去了,只是……”朔月话音顿了顿,上前来将纱帐分挽在床两侧,低声道:“管家刚刚从宫里回来,把玉佩又给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沈承君一愣,脸色就变了,急声道:“怎么会又给带回来的?他怎么说的?” “陛下说,先前的事是在测验王妃的为人,王妃纯孝至真,陛下十分欣慰,至于王妃所求之事,陛下心中自有论断,让王妃在家好生休养,莫要多思伤神。”朔月低垂着头,将管家刚刚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沈承君听。 沈承君脸都气青了,对于昭德帝的话,只想用四个字来回答,好不要脸! 身为帝王,也敢这样出尔反尔,还找借口说什么测试,简直是无耻至极! “王妃请息怒。”朔月虽然不知道沈承君究 竟在气什么,但是瞧她的脸色也大概猜得出来应该是跟萧桓有关,试探道:“是不是让人去请王爷回来?” “不用!”沈承君毫不犹豫的拒绝道,这件事是她想要为萧桓做的,不需要萧桓知道。 但是,昭德帝不仅没把母亲的画像还给她,还将玉佩送了回来,宁愿顶着背信的帽子也不肯给萧桓一个公平的机会,恐怕是铁了心要防着萧桓打压萧桓了,那他接下来的‘自由论断’,恐怕情势不容乐观。 沈承君的心一点点下沉,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这份预感,在沈承君食不知味的用过了午膳以后,便得到了证实。 “出征西戎?” 王府的正厅里,沈承君仰着头震惊的看着宣旨的内侍,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王妃娘娘,这是陛下几经斟酌做的决定,安平王爷是华晟战神,想来此战,必定会势如破竹,凯旋而归,扬我皇朝神威。” 读完圣旨的内侍一脸笑意的看着沈承君,恭恭敬敬的将圣旨递向沈承君,笑道: “陛下听说王妃您昨日身体不适,特意让奴才带来了不少珍贵的补身药材,给您调理身体,若论盛宠,放眼全华晟,您也是万里挑 一的头一份儿了。” 说完,殷殷灼灼的望着沈承君。 这种好话他可不是第一次说,到了哪家贵人府里,都能因此得到主人家眉开眼笑的赏钱。 然而,沈承君听完了这些不仅什么表情都没有,连他递过去的圣旨都没伸手接,传旨太监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尴尬的举着手里的圣旨,疑惑的唤了声:“安平王妃?” “除了给安平王府的圣旨,可还有给我沈家的旨意在?”沈承君看也不看递到面前的圣旨,而是抬眼冷声问道。 “这……”传旨的内侍干笑了两声,恭敬的低头:“奴才只负责替陛下到安平王府来传旨,沈府的事,奴才并不知晓,还请王妃见谅。” 说罢,又将圣旨朝前递了递。 见沈承君仍旧没有动作,传旨太监的脸色有些僵硬。 这个安平王妃该不会是想要抗旨吧? “王妃。” 朔月眼瞅着事情不妙,连忙上前扶住沈承君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提醒道:“王妃请冷静,王爷一直在宫里,若是真有心阻止,未必会走到这一步,此时圣旨已下,还请王妃三思。” 即使主子再怎么得宠,这么明摆着的抗旨,昭德帝为了颜面也是要罚她的。 何 况以自家王爷的能力,若是真的不愿意接受,这道圣旨也不会如此顺利的送到王府里来。 沈承君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想到宫宴那天昭德帝跟萧桓之间那副眉来眼去心照不宣的样子,多半就是为了这件事。 于是冷笑了一声霍然起身,手一抬,就将那卷明黄的旨意拿了起来,看也不看的往身后的桌子上随意一丢。 ‘啪’地一声,那传旨太监吓得一个哆嗦,硬是低垂了眼睛,装作啥都看见,给沈承君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带着底下人匆匆的回宫赴旨去了。 “备车,我要回去探望父兄。”这些人一走,沈承君便眉心蹙紧的冷声吩咐。 西南边境上的军防一直都是沈家的直属,即使是要出征西戎,也该是就近推出沈家军去,昭德帝却忽然下旨让萧桓带兵,明显是想要在两府里都掀起变动,这件事肯定是要找父兄来商议商议的。 “可是王妃,外面天阴沉沉的,眼瞧着是要下雨,王妃的身体才刚刚恢复,这一来一回很容易着凉的。” 朔月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来劝道:“圣旨虽然下了,但是距离出征尚有时日,王妃想要与沈将军商议,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第347章 什么事情瞒了她 “早知道这样,上午天晴的时候就该回去的。”沈承君烦躁的摆了摆手,看了看外面的确阴的沉闷的天色,到底还是没继续坚持。 她现在身体不似往常,娇贵着呢,何况如果现在回了沈府,今晚恐怕就是要留宿娘家的,她还有话想要问萧桓。 “冬舒。”沈承君忽然朝着虚空喊了一声。 她回不去,让冬舒带个消息回去总是可以的吧。 话音方落,暗处便凌空落下一道修长的身影,单膝跪在了沈承君面前,恭声道:“属下参见王妃。” “你是谁?”忽然出现的陌生面孔让沈承君微微一怔,看对方的打扮应该是萧桓之前调来给她的暗卫中的一个,沈承君拧眉问道:“冬舒呢?” “冬舒公子随着冬夏姑娘一同去了京郊,临走时交代属下暂代保护王妃之责,王妃若有吩咐,尽管交代给属下去办。”那暗卫恭敬回道。 “冬舒也去了?”沈承君疑惑的回头看了眼朔月,想了想道:“那就由你替我去趟沈府,问问我父兄对于萧桓出征的事如何看,速去速回。” “是。”那暗卫应了一声,起身迅速的消失在了门外。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 手臂上隐约可见的金色印记,表情越发凝重。 申时萧桓从宫里回府的时候,外面果然如朔月说的那样,下了不小的雨,萧桓进门时身上都带着一股潮气。 沈承君提早就命人在炉子上温了姜汤备着,看他换了衣服趁热喝了一大碗,才脸色不大好的把那道旨意朝着萧桓的怀里一丢。 萧桓好脾气的接过来,给朔月使了个眼色,朔月立即乖觉的带着房里人全都退了下去,留下空间给两人打官司。 “生气了?”萧桓拎着那卷圣旨坐到沈承君旁边,笑问道。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沈承君狠狠瞪了萧桓一眼,气恼的抽过圣旨往旁边一丢:“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这么做打的是什么主意。” 当年的萧桓势单力薄,为了巩固地位深入军营无可厚非,可是如今这时候,他根本不需要这些军功来锦上添花。 以昭德帝的个性,他若打定了主意要萧桓呆在外头不沾染皇权,那就算是西戎覆灭战祸平息,也肯定会叫他继续一直在边境那边守着,不要他回来的。 “别急。”萧桓低笑着看着沈承君为他气愤的小样儿,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伸 手把人给揽进了怀里:“这件事,我跟岳父大人之间早有商议,刚刚也有人去沈家传了旨,岳父手下的人也被动了半数。” “所以这次不只是你,连我父亲的兵权他也想要夺了?”沈承君冷笑着道。 “能归拢兵权一直是他想要做的,岳父在边境的威望一直让他忌惮,若真能因此卸下来一些,倒也未必全是坏事。” 萧桓揉了揉沈承君皱起的眉心,安抚道:“何况既然我们早有准备,那些被他动了的,自然也就是我们希望他动的。” “真的?”沈承君眨了眨眼睛。 “当然是真的,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等着,不然又要病了。” 提起自家媳妇的娇弱身体,安平王爷就觉得很忧愁。 才好好的过了几天日子啊,他就又要能看不能吃了。如此想着,安平王爷真是厌恶死了惹他家王妃生病的那些人。 于是握着沈承君的手郑重允诺道:“你放心,宫里那人,出征之前我会帮你收拾掉。”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想到今早拿到的那人的画像,萧桓的脸色就难看的厉害。 昭德帝对和顺公主的心思他早有察觉,但他还真没想到昭德帝会昏 聩成如今这样,尤其是那张脸,不仅跟和顺公主相似,也同样与他家媳妇有那么几分像。 若不是萧桓很清楚昭德帝对沈承君一向是长辈慈爱之心,并没有其他龌龊想法,他都很想大义灭亲的送自家老爹去世一下。 “不急,她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背后的人才是罪魁。”沈承君对于荣贵人的事明显不愿意多提,每提一次都觉得十分反胃。 萧桓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放心?”沈承君拉着萧桓的袖子,仰着脸道:“你要是真想要我放心,就答应我这次出征,把我也带上。” 这是一整个下午她都在考虑的事。 “那怎么行。”萧桓想也不想的脱口拒绝,“边关风沙大,又是苦寒之地,你不能去。” 沈承君挑眉:“那你要留我自己在京城?你放心?” 当然是不放心的,京城里还有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萧睿虎视眈眈呢,可是,让沈承君随军,他更舍不得。 自家媳妇千娇万宠的长大,沈戎连京城都舍不得让她出,边关苦寒,他怎么忍心让她跟着自己一路过去受苦。 沈承君想了想又打商量:“再或者,你去边境,我回娘家去住, 父兄会照顾我,还有安哥儿陪我玩,不会寂寞也不会无聊,好不好?” “不行!”萧桓立即摇头不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你想留我一个人在府里给你看房子?” 沈承君不乐意的沉了脸。 “哪有成了亲还要往娘家跑的,你若是觉得闷,我让云阳过来陪你,或者让母妃宣你进宫……” 萧桓越说眉头皱的越紧,忽然听到自家媳妇在他身侧冷笑了一声,一抬头,就对上了沈承君似笑非笑的眉眼。 萧桓皱了皱眉,在自家媳妇带着几许了然的眸光里,他忽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阿君……”萧桓有些心虚的唤了一声。 “这么怕我回娘家,你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么?” 沈承君挑眉,忽然抬手拉住了萧桓的衣襟,朝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故意唬着脸质问道:“萧桓,你把我们家的傻丫头跟小护卫,都藏到哪去儿了?” 真当她看不出来呢,冬夏就是再爱凑热闹,也不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大咧咧的跑出去。 冬舒就是再怎么着急,也一定会等着她醒过来跟她说一声之后才离开。 一起长大的三个人,有谁还会比她更了解那两只么。 第348章 我不会走 她最初时之所以不问,那是因为信任萧桓,也信赖朔月。 安平王妃是那么好糊弄的么。 明明十分聪慧来的。 不过这会儿看来,貌似这个结是系在了沈家啊。 沈承君扯着萧桓的衣襟,还不忘在最后恶狠狠的加一句威胁:“萧桓,如果你不肯跟我说实话,那我明天一早就回娘家去,相信父兄会很乐意帮我解惑答疑的,嗯?” 会‘嗯’的可不只有安平王爷一个呢。 萧桓低眸顺着脖领看着自家媳妇扯着自己衣襟的两只手,白皙柔嫩,却有力极了,按照这个力道算,应该是身体恢复的还算不错,于是,唇角满意的勾了勾。 安平王妃等了半天不见安平王爷妥协,扯着他的衣襟更加用力,俩人的脸几乎都要贴在一处,最后干脆凑过去在萧桓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气呼呼道:“还不快说!” 萧桓扑哧一声就笑了。 修长的手在沈承君腰上一环,身子一翻,轻而易举的就把沈承君给压在了床榻上,声音低沉的含着笑意道:“好,阿君想听什么?为夫都说给你听。” 沈承君被贴在耳边的热气熏得脸色泛红,心跳的砰砰的,随即想到自己的情况,赶紧挪了挪身子,不让萧桓压 到自己的小腹,之后才梗着脖子道:“你少装蒜啊,我要真相!真相!”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安平王妃张牙舞爪的样子完全没有起到威胁的力度,看在萧桓眼里,真是别样的可爱。 “好,给你。”萧桓眼神暗了暗,“真相就是,我不想离开你,片刻都不行。” 话音一落,萧桓急切的吻就细密的落了下来,覆住了沈承君微张的唇。 “唔萧桓……”沈承君举着手推了几下他推不动,只好改为护着自己的小腹,好在萧桓并没有真的把力道压在她身上,而是始终用手臂撑着在沈承君的上方。 除了最初得急切,萧桓的吻落得很小心,每一下都落得小心翼翼,带着无比的珍视跟宝贵。 沈承君原本也是想要抵抗到底的,但是在这样柔情的攻势下,那点抵触很快就化作了迎合,呼吸交错,唇齿纠缠间,开始低低的喊他的名字。 直到萧桓的手拉开了她腰间的系带,沈承君才反应过来不对,倏地抓住了他的手。 “阿君?”萧桓有些疑惑的抬头,自家媳妇儿此刻脸色通红,眸光盈盈若水迷蒙氤氲,明显是已经情动。 “不准用这招来转移话题。”沈承君努力做出一副义愤 填膺的样子:“你还没告诉我瞒着我什么了呢。” 想用美色来转移王妃大人的注意力,简直是太过分了,幸好她意志坚定。 “我这不是正在跟你说么。”萧桓低低笑了一声,瞧着沈承君越发红起来的耳尖,唇角勾起。 如此美色当前,沈承君忍不住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带着几分颤音,柔柔弱弱道:“萧桓,我有点儿难受。” 萧桓脸色一变,立即翻身而起,把人小心翼翼的搂进怀里,紧张道;“哪里难受?我让凌墨过来!” “不用,”沈承君连忙拉住了他,低垂着眼睛:“就是胃有些不舒服,师父给我开了药,一会儿让朔月送进来就好了。” “真的?”萧桓紧拧着眉,十分怀疑的望着自家小妻子十分红润健康的脸色,“那你躺下我给你揉揉?” 揉揉? 前阵子手伤时被这两个字坑得够呛的安平王妃立即防备的抬了眼,向后缩了缩身子,试图从安平王爷的怀里开始往外爬。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萧桓脸色阴沉的伸手就把人给拉了回来。 沈承君压着差点逸出口的尖叫,俩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可怜巴巴的瞅着萧桓:“萧桓,我胃难受,真的,好难受……” 萧桓哭笑不得,按着怀里面直扑腾的小妻子,警告道:“乖乖的,我就不动你。要不然……” 安平王爷某个不可言状的位置向上顶了顶。 沈承君的动作立马停了,然后仰起脸来转移话题道:“那你还没告诉我,你为啥要把冬夏跟冬舒弄走呢?” 萧桓抚着沈承君后背的手顿了顿。 “怕我爹知道这个?”沈承君拉起了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印记。 能让萧桓这么忌惮,又防备着冬夏跟冬舒,也就剩下这个了。 萧桓无奈的叹了口气。 “之前你中桃花烬的那次,岳父曾送了我这个玉佩,说是岳母留下来的,嘱咐一旦你身上出现了这种印记,就要将你送去朝晖苑祝上三年。” 静静的搂着沈承君,萧桓将那天沈家父子说过的话,向沈承君复述了一遍。 说完以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沈承君低眸看着手臂上栩栩如生的凤凰,那冰冷的凤眸仿佛带着几分冰冷的嘲笑,讥讽的睨望着世人。 在沈承君有限的记忆里,并没有母亲惊慌失措抱着自己躲进朝晖苑里的过往,就只有母亲离开后,她被父亲勒令关入朝晖苑孤身一人的记忆。 那时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哭 声,偶尔停下来,就觉得周遭安静得让人发疯。 那段黑暗的回忆,沈承君从不回望。 “所以你关了冬夏跟冬舒,是怕他们传递消息给我父兄?” “如果你想回去……”萧桓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会顺着沈承君的意思,但话到嘴边,发现压根就说不出口,手就先一步抓紧了沈承君的胳膊。 他不是岳父,离开沈承君别说是三年,哪怕现在就只是想想,都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胸口窒痛,说是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 “你该早告诉我的,萧桓。”沈承君叹了口气,握住了萧桓的手,入手一片冰凉,掌心里还有细密的汗渍,可见萧大王爷此时的紧张。 “我不会走。”沈承君仰着脸望着萧桓,说道。 桌上明灯淡淡的烛光照在她无瑕精致的侧脸上,映着她眼底的坚定,萧桓被这固执的美丽刺得心里发疼,声音都有些干涩:“那如果被发现了呢?” “那我也不会走,如果是被父兄发现了,我就告诉他们,出嫁就该从夫,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跑回娘家的道理。”沈承君弯了弯唇,把刚才萧桓找的理由说了一遍:“如果是被其他人发现了,我也相信你是不会让我陷入危险里去的。” 第349章 胡乱猜测更可怕 “当然,只要我在,就没人能动你。”萧桓动容的回握住了沈承君的手,语气坚定。 能从他手里伤到沈承君,除非是拿了他的命去。 “所以啊……”沈承君忽然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道:“为了不让我爹跟我哥发现,你就带着我一起出征,好不好?” 话题又转回了最初。 “不……”萧桓有些无力的看着自家小妻子满是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越发难说出口,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妥协:“……好。” 他也的确不放心沈承君自己在京城,前有萧睿那边蠢蠢欲动,后有岳父一家需要堤防。 也罢,带在身边总是能更安心一些吧。 沈承君莞尔一笑,在心里默默比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第二天一早,萧桓就开始着手安排沈承君随行上路的相关事宜。 自家媳妇随军,即使做不到皇帝出巡的那种排场,舒适度肯定是要保证的,还有之后的住宿饮食,方方面面都要重新布置。 有了沈承君的作保,冬夏小丫头也终于得以自由,从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被放了出来,一进门,就哭哭啼啼的扑向了自家主子,身后慢悠悠跟着同样被关了禁闭的冬舒。 “王妃 ,王爷他竟然不信任奴婢。”冬夏委委屈屈的望着自家王妃,眼泪汪汪:“奴婢跟冬舒都被关起来审了半夜,险些以为要见不到您了。” “哪有那么严重。”沈承君低笑了一声,嗔怪的看了眼夸大其词的冬夏。 萧桓已经提早向她报备过了,关押这两人的理由是之前她身体不适,排查身边可能的危险,两人最多也就是被装模作样的审了几句而已。 “什么几句话啊。”冬夏偷眼瞧见朔月绕到了外间去给沈承君端药,立即凑到沈承君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跟冬舒之前猜测,王爷忽然关了我们,又给黎华院里加派了不少人手,十分有可能是要软禁您。” “胡说什么呢。”沈承君一愣,看了眼面色严肃的冬夏,别说,自家粗神经的小丫头还真有聪明的时候。 按照萧桓最初的打算,可不就跟要软禁她一样么。 家里有女初长成,沈承君感到十分欣慰,只不过脸上的表情还不能太明显。 冬夏挠了挠头:“我这会儿也知道是闹了乌龙了,不过刚刚被带过来的时候不知情嘛,所以,貌似惹了一点点的小麻烦。” 缩着脖子掐着两个指头,冬夏笑得 一脸心虚。 “一点点的小麻烦?”沈承君瞧着自家小丫鬟那一脸心虚讨好的笑容,就觉得脑仁儿生疼,无奈的抚住了额头。 “王妃,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冬夏在沈承君沉下来的脸色里哭丧了脸,可怜巴巴道:“我以为王爷欺负了您,所以一出来就偷偷给家里传了消息,刚刚发现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立即就让冬舒去补救了,结果……晚了。” 以沈戎爱女如命的性子,当然不会完全丢开手不管自家闺女了,从他得知爱女相中了萧桓以后,就偷偷的安排着人给王府里的一名管事结了亲,否则当年沈承君也不会把萧桓的动向掌握的那么及时了。 平时这人就跟普通的内宅婆子一样,没什么反常的举动,一旦沈承君这边有了什么风吹草动,那她就是传递消息的暗人。 冬夏刚刚情急之下把消息丢在了以前约定好的僻静地,方才急忙忙的让冬舒去找回来,结果悲催的发现,消息已经被人拿走了。 更要命的是,冬夏也不知道这个传递消息的人究竟是谁,估计这会儿消息已经都送出王府了。 “王妃,怎么办啊。”小丫头这会儿也着急了,苦着脸跺 着脚道:“都是我不好,要不咱们让冬舒赶紧回府里一趟,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吧?” 都怪王爷,没事儿抓他们俩干啥啊,这回闹大了吧,按照将军那火爆性子,听说自家闺女可能被软禁了,那不得立马拿刀杀过来啊。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沈承君揉着一跳一跳胀疼的眉心,无奈叹气,她几乎都能想到老爹走路带风杀上门来的情景了。 正说着,朔月从外间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除了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碗,还另外多出来一张薄薄的纸片。 冬夏郁闷纠结的小脸在看过去的一瞬间,亮了。 “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的?”冬夏一脸激动的跑过去把纸片抓住,跟握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眼睛亮亮的望着朔月。 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不正是她刚刚送出去的那东西吗? 朔月轻轻一笑,见沈承君也同样惊讶的看着她,于是解释道:“这是后院的暗卫刚刚送过来的,因为消息事关王妃,不敢随意做主,所以禀上来问您示下。” 说完,朔月轻飘飘的看了冬夏一眼,冬夏立即懊恼的撇开了眼睛。 太丢人了。 在人家的底盘上说主人的坏话,还被人 家手下逮个正着,丢大发了。 “拿过来我瞧瞧。”沈承君仰头豪迈的将药碗里的苦汤一饮而尽,一只手朝着冬夏伸了过去。 冬夏缩了缩脖子,在沈承君坚持的目光下咬了咬唇,不情愿的把东西递了上去,嘴里还不停的小声嘟囔:“其实……也没写了什么的。” “是么?”沈承君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家嘴硬的小丫头。 冬夏委屈极了,闷闷道:“真的没写什么啊,实话实说,没有夸大,而且也并不严重……” “还不严重?”沈承君忍不住的扶额,对自家丫头的理直气壮感到十分无语。 是,冬夏的确是没写什么,只大略的交代了她跟冬舒两人的处境,以及俩人的猜测。 但有些时候,什么都不写比什么都写了后果还要严重。 自家闺女突然被不知名的原因给软禁起来了,身边的侍卫婢女也都莫名奇妙的被关了,换做谁家的父兄看到了,估计都得一颗心悬得七上八下的。 冬夏心虚的耷拉了脑袋:“王妃,我知道错了,你罚我吧。” 一直站在她身后当木头人的冬舒这时候也默默的向前迈了一步,不让沈承君落下了他。 第350章 心有灵犀 沈承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老规矩吧,你一幅画屏,冬舒每日一副大字,写到你绣完为止。” “是。”冬夏苦着脸闷闷的答应了,有些愧疚的看了眼冬舒。 冬舒抽了抽嘴角,上次那幅炕屏冬夏足足绣了两个月才勉强完成,他也跟着写了两个月的大字,这回换成了画屏,以冬夏的刺绣功底,估计没个半年是下不来了。 沈承君这会儿关注点可不在这俩人无声互动的小官司上,而是饶有兴致的拿着冬夏写得那张字条,挑了挑眉:“这字条是哪处的暗卫送过来的?怎么发现的?” 别看冬夏偶尔性格有些不靠谱,办起事来还是挺谨慎的。 暗卫那边肯定是得到消息要第一时间上禀,可是据冬夏说,这字条很快就被取走了,那中间这段时间,貌似隔得有些长了呢。 “是前院暗卫在一位洒扫下人身上截获的。”朔月笑了笑,娓娓道:“方才她想要回将军府报信,被拦在了门口。” 沈承君挑眉:“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她是将军府的人了?” 朔月说的是‘回将军府’,而非‘去将军府’,显然将那人的归属了解的很清楚。 “知道的。 ”朔月诚实的点了点头,也没打算隐瞒,解释道:“府里的人与外人通婚,都是要上报给管家查验背景的,将军府里来的这位姑姑,自然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里。” 王府即便算不上铜墙铁壁,也不会轻易就让人传递消息的,要不然王爷早没命了。 冬夏早就被这突来的消息给炸的外焦里嫩,瞪大了眼睛,亏她还一直以为他们做的听隐秘来着,结果原来人家早就看破了。 半晌才疑惑不解道:“你们早知道她是将军府的人,那还让她进了王府?”往府里面招外人,吃饱了没事做么。 朔月展颜一笑,望了眼沈承君: “这门亲事是一早经了王爷特许的,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 “那也不对啊,”冬夏也顺着朔月的目光去看沈承君,表情越发迷茫:“这人进王府的时候,王妃跟王爷还没定亲,那时候她还往外面送了不少消息给王妃呢,难道那也是王爷特许的么?” 沈承君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所以说,当初那人给自己实时传递萧桓的动向,实际上,也是经过了萧桓默许的?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当初的萧桓,其实也不是对她 那么冷酷无情,全无感觉? 沈承君忽然觉得一时间心跳的有些快,溢到唇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了。 冬夏在自家主子快要闪瞎人眼的幸福笑容里小心翼翼的抖了抖耳朵,偷偷的上前来取回了那张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字条,十分干脆利落的撕成碎片,将证据毁尸灭迹。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管家有些急切的声音。 “王妃,沈将军带着夫人与少将军上门来了。” 房间里的人齐齐一愣,下意识的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冬夏。 正撕纸撕得起劲儿的冬夏立即无辜的瞪大了眼睛,默默的举起了手里面即将碎成渣,完全看不出上面写了什么东西的碎纸。 这可就跟她无关了啊,她的信儿都还没送出去呢。 消息没传出去,人还能上了门,那只能说明冬夏姑娘跟原主人之间其实是心有灵犀来的。 “请父兄去偏厅里稍候,我换件衣服就过去。”沈承君淡淡吩咐了一句,抬眸看了眼朔月。 朔月立即会意的转身往里去,将之前萧桓连夜赶制出来的几件衣服找了出来。 “咦?这几件衣服是新做的么,样式好特别啊,袖子收的这么紧,倒是不能揣 帕子了呢。”冬夏蹦蹦跳跳的凑过来,看着一床的美衣歪着头道:“我来服侍王妃换衣服。” 服侍自家主子换衣服,那一向是贴心小丫头的拿手工作呀。 沈承君却摇了摇头,有些嫌弃的看了眼她:“你还是先服侍自己换件衣服吧,身上的衣服都两天没换了,我爹跟二娘也就算了,你这样出去,瞒得过我大哥么?” 有沈承逸那个狐狸在,冬夏恐怕一出场就要被人看出来不对劲来。 “哦。”冬夏有些委屈的收回了手,幽怨的看了眼无情的自家主子,耷拉着脑袋回房去换衣服。 至于冬舒,早在管家出现的时候就飞快的撤了。 提起了二娘,沈承君忽然想起了之前坑蒋家时被顺带了一把的祁家,一边换衣服,一边看向房里仅剩的朔月:“二娘那边,应该已经知道祁家的事儿了吧?” 于嬷嬷瞒的再严密,秦氏再怎么心大,蒋昌明的案子发生了这么长时间,她也该听到些风声了。 “已经知道了,娘家兄弟忽然被发配,二夫人得到消息后接连哭了几场,前阵子让人给祁家送了不少银两,倒是再没见她再做其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 儿万事足的关系,秦氏倒是没有像以往那样为祁家人奔走费心,初得到消息时,朔月也啧啧称奇。 “这个祁家公子纨绔恶劣,根本不是能走仕途的料,如今能这样做个富贵闲人,于他于他家人,倒也都不是坏事。” “最难得的是,这次二娘能想得开。”沈承君轻轻弯了弯唇。 她还真挺怕秦氏钻了牛角尖,为了养母一家跟父亲和她求情。 但是现在看来,显然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秦氏虽然在小事上有些迟钝,但至少在大事上不糊涂。 “是王妃知人善用,那个于嬷嬷跟在二夫人身边,可是起了大作用。” 给沈承君挽好了头发,朔月放下了手里的木梳,面上露出几分迟疑:“只是,这金凤印记的事,王妃是打算要一直瞒着冬夏吗?” 冬夏是沈承君的贴身婢女,想要让她一直不近身,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如王爷先前做的那样,把人远远的调离黎华院。 沈承君笑了笑,摇头道:“就只瞒着她一时而已,等过阵子我会跟她说清楚,冬夏的性格不够谨慎,一贯藏不住事儿,未免她在我父兄面前漏了马脚,还是暂时别跟她比较好。” 第351章 好事将近 有沈承逸那个狐狸在,没准儿三绕两绕的就把冬夏给忽悠进去了。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这阵子就要辛苦你了。”沈承君笑望着她道。 怎么拦住冬夏那个小丫头不让她近身,这个重担就要安在可怜的朔月身上了。 “王妃放心。”朔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扶起沈承君,一同前往偏厅。 沈家父子早就在偏厅里等的有些不耐烦,沈承逸还好,始终面色平静的安坐在椅子,不过在他身后站着的侍女看得清楚,他手里的那杯茶,已经执起来喝了快半柱香的时间了。 沈戎脸色黑得吓人,如果不是秦氏在一旁不住劝着,恐怕这时候早就不管不顾的冲到里面去看他的宝贝闺女了。 秦氏的目光在父子两人之间来回流转,也露出几分担忧来。 “爹?” 沈承君一进门就见沈戎一脸的不耐烦,起来又坐下的原地来回折腾,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娇娇的唤了一声。 沈戎闻声望过来眼睛一亮,大嗓门立即就嚷开了:“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嘛,我们家虎妞身体倍儿棒,肯定是好得不得了,听那起子人胡说八道。” 一边说,沈戎还一边仔 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沈承君,瞧着她脸色红润气色的确不错,松口气之余又有些咬牙切齿:“外面那些人吃饱了闲的没事干,就知道造谣生事,真该全都丢到护城河里面去喂蛤蟆。” 刚刚在房里面服侍的几个婢女闻言都忍不住笑起来,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急的都快要跳脚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氏掩着唇弯了眉眼,十分欣慰道:“那些人就是嫉妒大小姐过得好,得姑爷喜欢,着实不必放在心上的。” “哼,提那个萧桓做什么。” 沈戎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面露嫌弃道:“那天宫宴,我跟虎妞她哥就这么一次不在,结果虎妞就病了,自家媳妇儿都没护好,真是没用。” 对于这个倒霉女婿,沈戎每每提起来就觉得很心塞。 谁家闺女嫁了人不图个安稳平顺,喜乐康泰呢,可他家宝贝自从做了萧桓的王妃,过得那叫一个波澜迭起,惊心动魄,亏得他家闺女心大,这种情况下还能不瘦反胖,但是他这个当爹的心疼啊。 听说闺女生病了,他可是连早朝都翘了,跑来王府探望的。 “爹,我那天只是贪嘴,多吃了些凉糕,胃 不大舒服而已,萧桓不想让我去宫里看那个倾容郡主蹦跶乱跳,才会给我找了个卧病的借口,说得严重了点儿,您听他们夸大其词。” 让沈大将军跟心塞的是,他才一教训了萧桓一句不好,自家宝贝闺女就立即忍不住的维护起来了。 于是,顿觉失宠的沈将军,脸色更难看了。 “什么夸大其词啊,王妃那天吐得可凶可厉害了,把王爷的脸都给吓白了呢。” 回去另换了一件衣裳的冬夏小丫头,才走到偏厅门口就听见了沈承君的话,立即不乐意的掀了帘子进门,朝着沈戎等人行了一礼之后,才脆声声道: “奴婢亲眼看到的,多半是被那个没事儿找麻烦的倾容郡主给气得,还有那个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他是忽然中了什么邪了,竟然也联合了外人,针对起咱们王妃来了。” “冬夏!”沈承君皱紧了眉,有些不悦的低斥了一句。 冬夏却是不怕她的,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立在了沈承君的身后。 “那个乱七八糟的鬼郡主竟然敢欺负你?”沈大将军登时就怒了:“萧睿那小子也胆儿肥了,生了一场病,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是不是 !” 他可不管对方是邻国郡主还是本朝太子,敢欺负到他家闺女头上,那下场就只有一个! 秦氏也微微蹙眉,她嫁进来的这么久,自然也知道萧睿跟沈承君之间深厚的兄妹情谊,说萧睿联合外人来欺负了沈承君,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可信。 “都说鸾凤盛行巫蛊,最擅迷惑人心,太子此举,或是被人给摄了心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氏也只是胡乱一个猜测,却听得沈戎眸光一动,转过头同沈承逸互望了一眼。 “没冬夏说的那么严重,就是跟他们拌了几句嘴而已,也没有欺负我,”沈承君看着父兄俩忽然凝重起来的脸色,歪了歪头,笑道:“就算是有人不长眼睛敢找我的麻烦,您闺女还能吃了亏啊?肯定是他们倒霉的。” “这倒是。”沈戎有些傲娇的扬了扬脖子。 也不看看那是谁家的娃,虎父无犬女呢。 “那你回来之后看了大夫没?”对于沈承君生病这件事,秦氏的关注点明显是跟粗心的沈戎是不在一处的,含着几分期待道:“大夫是怎么说的?莫不是,有了?” 算起来沈承君嫁进王府也日子不短了,也该有消息了 吧。 “有了?”沈戎的眼睛倏地瞪大,求证一般的盯着沈承君。沈承逸闻言,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沈承君在三人这样热切的目光里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干笑着否认:“什么有了啊,还没呢。” “不是么。”秦氏的表情有些失望,她瞧着沈承君眉目和软,还当是有了好消息呢,忍不住嘱咐道:“那还是要抓紧啊,给安哥儿添个小外甥。” 沈承君状似羞涩的微垂了头,弯了弯唇:“安哥儿最近好吗?我这边一直不得空,也没去看看他。” “好着呢,一天一个样儿,长得可快了,”秦氏提起儿子,脸上就情不自禁的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原本是打算带着他一起来的,结果临出门时他犯困哭觉,便留在家里给于嬷嬷照顾了,等过几日,我再带着他过来看你。” “好啊,我也想他了。”沈承君笑着点了点头,心知秦氏其实是担心自己真的病了,把病气过继给弟弟,才特意把沈承安留在家里的。 慈母之心,人之常情。 “你这么喜欢孩子,看来也是好事将近了。”秦氏眉眼温柔的说道。 一旁,沈戎的眉头拧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第352章 衣服称人 “急什么,儿女都是缘分,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你不也是入府多年后才有了安哥儿,他们才成亲多久。”沈戎粗声粗气的开口,带着几分不悦的看了眼秦氏。 秦氏微微一怔,有些委屈的低垂了头。 苍天可鉴,她这真的是一片好心,沈承君嫁的是皇室贵胄,成亲后迟迟无所出,难免要被外人诟病,这种感觉,再没谁会比她这个晚有孩子的人更加清楚了。 沈承君听沈戎这么说,也微微蹙了眉,这话对于心思敏感的秦氏来说,的确有些重了。 父亲虽然心直口快,性子冲动,但极少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那我要是真的有了,要怎么办啊。”沈承君忽然抬头,看向沈戎道。 沈戎愣了愣,在自家闺女殷殷的目光里显得有些纠结,倒是坐在他身侧的沈承逸,低笑了一声,道:“有了自然是府里添丁,皆大欢喜,父亲也要晋升做人外祖了。” “没错,正是这样。”沈戎反应了一下,也连忙附和了一句,有些复杂的看着沈承君,小心翼翼道:“虎妞妞,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要让我做外祖父了?” “没有。”沈承君摇了摇头否认,“只是现 在没有,但不等于以后没有。” 沈戎明显松了口气,悬起的心再次落了地,摆摆手:“不急,你如今才多大,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你想想你娘,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还没出嫁呢。” “那怎么能一样,”沈承君失笑的扶额:“娘亲是因为先皇太宠着她了,舍不得娘亲早嫁人。” “那我不也是宠着你,舍不得你嫁人的吗。”沈戎一听这话立即就不乐意了,瞪圆了眼睛嗓门特大的来了一句,声调里还带着几分委屈。 沈大将军明明也是同样很宠女儿的呀。 而且他比先帝还要疼闺女,舍不得闺女嫁人,更舍不得闺女不开心。 谁让萧桓那小子把他爱女的一颗心都给迷惑了去呢。 沈承君在自家老爹控诉的目光里默默的垂下了头。 明明是钢铁一样强硬的高大汉子,却露出一副委屈哀怨的表情,沈承君实在觉得自家老爹的样子,无法直视。 沈戎见自家宝贝闺女十分‘愧疚’的耷拉着脑袋,‘内疚’的不敢抬头,又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好像有些过激了。 清了清嗓子道:“爹不是故意想要凶你,只是你还小,自己都还照顾不好自己呢,急着要什么孩子, 别听你二娘的妇人之见,下不为例,知道吗?” 秦氏一听沈戎这么说,委屈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十分幽怨的看了沈戎一眼。 可惜沈戎满心满眼的只有自家闺女,连个余光都没分到秦氏身上。 沈承君心里叹了口气,仰起头道:“二娘其实也是为我好啊,而且我虽然不急,可萧桓不小了啊,人家六皇子都有两个孩子了。” 萧桓还是当人哥哥的呢。 “所以当初爹才不希望你找个大了你这么多的夫君。”沈戎立即抓到了萧桓的弱项,嫌弃的皱了皱眉,“他是他,你是你,凭什么要你迁就他。” “我们是夫妻嘛,”沈承君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亲自上前给沈戎倒了杯茶消气:“我迁就他,他对我也好啊。” “我怎么看不出来哪里好。”沈戎端起杯子来咕噜咕噜一饮而尽,一边哀怨的嘟囔着‘女生外向’,一边在心里扎自家女婿的小人儿,十分郁闷。 沈承君无奈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自家兄长手里的杯子,这杯子都空了好一会儿了,真不知道他始终端着是个什么意思。 沈承君疑惑的瞅了眼她大哥。 “虎妞,你也很久没回家了,一会儿和我们一同回去住几天 吧?”沈承逸原本有些出神,这会儿被忽然打断抬起头来,询问的望向沈承君。 沈戎立即点头赞同道:“就是,你都多久不回家了,你刚才不是说想你弟弟了吗?回去住几天,好好跟那小子玩,闷在这院子里有什么意思。” 秦氏在一旁也想插言,不过想想刚刚沈戎的态度,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用一双清亮的水眸看着沈承君。 “这不大好吧。”沈承君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笑着抬眼道:“我这会儿正该卧病着呢,哪能到处乱跑啊。” 沈戎又竖了眉毛,沉着脸道:“你病了,我们接你回自己的娘家去养病,怎么就叫到处乱跑了。” “那别人岂不是要误会萧桓薄待了我?”沈承君实在对自己这动不动就炸毛的老爹没办法,无奈道:“就是真要回去‘养病’,也该是萧桓亲自送我过去,这样才不会落人话柄。” 假使她病中被娘家人给接了回去,让外人看到,指不定又要编排萧桓什么闲话呢,她可舍不得。 沈戎虽然知道沈承君说得有道理,但还是觉得心里不大舒坦,沈承逸眸光闪了闪,盯着沈承君的侧影,若有所思。 接下来几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闲话家常的说了几句后,秦氏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幼子,便提醒着沈戎该回去了。 沈戎点了点头,看着沈承君道:“你病着,就别出来送了,免得被谁看见了说闲话。” “那我送爹爹到外院。”沈承君笑笑,知道沈戎这是还在为刚刚她找的理由生气,好脾气的说道。 沈戎哼了一声,傲娇的率先出了门,秦氏有些抱歉的看了眼沈承君,亦步亦趋的紧跟着沈戎出去,沈承逸走在最后,望着自家妹妹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这件衣服也很称你,样式也很特别。” 说着,眸光状似无意的扫了眼沈承君的衣袖。 沈承君心里一沉,脸上的笑容却带了几分得意,嗔道:“我穿什么不好看啊,这可是玲珑斋刚出的新品,今儿早上才送过来的。” “嗯,很漂亮。”沈承逸低低的笑了一声,抬步也跟上了沈戎。 沈承君如她所说的只送到了内外院的拱门处,眼瞧着沈家父子渐行渐远,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淡了下来。 冬夏见沈承君的脸色有些不好,以为她是在为着刚才沈戎的话生气,上前来劝道:“将军是心疼王妃的身体,等您真的有了小主子,最开心的肯定就是将军了。” 第353章 事出反常 “是么。”沈承君扯了扯嘴角,她可没看出父兄对她的孩子有什么期待,反倒是听说她没有身孕的时候,那口气松得太明显了。 沈承君微微眯了眼睛,手轻轻的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看来有些决定,她做的太对了。 外院,沈家父子才走了没几步,抬眼就见到了从大门口迈步而入的萧桓。 身着朝服,眸光如炬。 两人同时沉下了脸色。 萧桓才进了家门,就见到了沈家父子从里面晃悠悠走出来,看向自己的表情面带不善,连忙径直上前,朝着沈戎恭声喊了一句“岳父。” “岳父与兄长怎么回去这么早,就要到午时了,不如在这边用了午膳再回去吧,阿君每日都惦记着您呢。” 惦记个头。 刚刚被自家闺女伤透了心的沈大将军,听着萧桓喊得这一声‘岳父’,感觉脑袋上的青筋都蹦了一下。 就是这么个小子迷惑了他家丫头,现在连娘家都不乐意回了,真是太不可爱了。 这么想着,沈戎突然勾起了一个恶意的笑容,摆摆手声音粗犷道:“不了,家中还有事,反正过几日你就要出征西戎了,到时候,我就接虎妞回去府里住一段日子。” 同样被昭 德帝算计在内的沈戎,当然很清楚萧桓即将出征的消息,一想到过几天这个讨厌的倒霉女婿就要远行,沈戎的表情都亮了。 萧桓微愣,抬头望了眼有些抑制不住兴奋的沈戎,慢吞吞地说道,“原本小婿也是这么打算的,我不在家,有您照顾阿君,我才放心,只是阿君不肯答应,执意要随我一起去,连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一起?那怎么行!”沈戎怒视着萧桓,上前一步就去抓萧桓的脖领子:“你答应了?” 萧桓不闪不避的任由沈戎抓了,低垂了眸回道:“是,小婿也舍不得阿君。” “混账!”沈戎气头上一听这话,抬起拳头朝着萧桓的胸口狠狠就是一下,犹不解气,大声斥道:“战场上是随便她想去就去的吗?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呢?也由着她胡闹?你安的什么心!” 他千娇万贵养大的女儿,别京城都舍不得让她出一步,生怕外界的风沙伤了她,结果这会儿为了个男人就要跑到军营里去遭罪,那怎么能行! 沈戎气得嗓子都要冒烟了。 “是小婿的错。”萧桓态度诚恳的说道。 错是认了,可萧王爷明显没有把决定收回去的意思,沈戎 气得脑袋都直嗡嗡,转身就要返回去把自家闺女带回家教导,结果才走了一步,就被萧桓给拦住了路。 “岳父,我会保护好阿君的。” “去你的保护,刀剑无眼,到时候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都难说。”沈戎哪里听得进去,腰上的佩剑出鞘,直接就搭在了萧桓的脖颈上,“让开!我去跟虎妞说!” 萧桓动都没动。 沈戎作势往前又递了好几次剑,脖子都割破了也没见萧桓移开半分,又不能真的一刀捅死了萧桓,肺快要气炸了。 “父亲。”见两人这样僵持不下,沈承逸上前来握住了沈戎的剑柄,有些无奈道:“既然是小妹的意思,王爷应该也是情非得已的。” “什么混账话,他情非得已?你是谁家的?”沈戎瞪着沈承逸沉着脸道。 沈承逸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表情:“父亲,这事儿假如是阿君坚持,即使是王爷不肯带着她,恐怕她也是要自己跑去的。小妹的个性,您还不清楚吗。” 这种事,沈承君小时候可就是有过前科的,想当年才多大一个小娃,就敢跟着二哥勇闯边关,这会儿更是无惧无畏了。 “所以我才说要去劝她啊。”沈戎冷哼了一声 ,顺势移开了贴在萧桓脖子上的剑锋。 没办法, 他想要的是闺女幸福,可不是要闺女做寡妇。 “想必,王爷应该已经劝过小妹多次了。”沈承逸淡淡的看了萧桓一眼,温声道:“父亲也不必太忧心,离出征尚还有些时日,即使小妹真的要随军,临走前,以她对父亲的孝心,肯定也是要回府里跟您辞行的。是吧,王爷?” 话虽然是对着沈戎说的,但沈承逸的目光,始终是看着萧桓的。 萧桓眸光淡淡,“阿君一向孝顺父亲。” “也罢,那我就在家里等着她。”显然是将沈承逸的话听到了心里,沈戎不甘心的扭头看了眼内院的方向。 沈承君对萧桓有多执着,这他可是一早就清楚明白的。 沈戎将手里的佩剑往鞘里一塞,愤愤的转身大步而走。 沈承逸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萧桓,一拱手,也追了出去。 才追到门外,就感觉到一阵疾风直袭面门,沈承逸下意识的往偏侧一躲,就对上了自家老爹怒火熊熊的眼。 “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反了天了你!”沈戎怒视着长子,身上冷气直冒。 沈承逸微微苦笑,见沈戎收起了拳头,才走近了他,转头看了 眼安平王府的牌匾。 沈戎不甘心的选择了噤声,两人动作一致的翻身上马,朝着沈家的方向走,秦氏的马车隔了一段距离,跟在两人的身后。 “说罢,你小子打什么鬼主意呢,”等不及到家,走到行人不多的街市,沈戎便没好气的看了眼自家儿子。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小子平时见到他妹妹,三两句话两人就要斗一下嘴,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始终保持沉默,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字,不正常。 “你刚刚临出门的时候,跟你妹子都说什么了?还忽然替着萧桓说话,你吃错药了?”沈戎粗声粗气的问道。 沈承君优美的薄唇勾了勾,没有回答沈戎的问题,而是转身看了眼被两人甩在了身后的安平王府,眸色深沉:“以萧桓的个性,即使父亲不提出接小妹回府,他应该也会最先考虑,出征期间送小妹回娘家。” “他会有那么好心?” 沈戎撇撇嘴,明显气还没消,哼哼道:“你看看他刚刚拼命拦着那样儿,好像我会冲进去吃了虎妞似的,我可是她亲爹!还有你,竟然给他找理由,说什么是虎妞坚持要去,我看就是他暗中挑唆的,不肯把虎妞还给咱们。” 第354章 我很欢喜 沈承逸嘴角抽了抽,这话就有些偏颇了,敢情自家老爹嫁了女儿,还想着女婿哪天把人给他还回来呢,无奈的扶额道:“他宁可把虎妞带去苦寒边关,也不肯交到咱们手里,这里面肯定是有缘故的。” “当然有缘故,他不想虎妞回家跟我们相处亲近,就把人给带的离咱们远远的,竖子好大的贼心!”沈戎咬牙,手里的鞭子握得吱吱作响,显然是把它当成了萧桓的脖子。 “那他为什么不敢让虎妞跟咱们亲近?”沈承逸抬头无奈的看了眼自家粗神经的老爹,一双凤眸微眯,闪过一丝厉光:“虎妞今天的那身衣服,样式独特,尤其是袖口,貌似太紧了些。” “能因为什么啊,还不是怕虎妞眼里看到别人,要我说……”沈戎喋喋不休的声音忽然一顿,先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紧跟着脸色一变,眸子瞠大:“你是怀疑……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承逸眸中半点笑意都没有,声音淡淡飘远:“我们家的小丫头,也学会跟我们撒谎了。” 另一边,萧桓才走进黎华院,就看到沈承君披着外衣坐在窗下,单手撑着头,神色恹恹的望着窗外 翠竹。 看到他从外面走进来,眸光倏地亮了起来。 萧桓心头一软,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我爹他们都走了?”沈承君望着萧桓走近,出声问道。 按时间算,两边的人应该是碰到了。 “走了。岳父刚刚已经知道了你要随我出征的事儿,嘱咐待我们临走之前,要我再带着你过去辞行。”萧桓走到沈承君旁边坐下,伸手拢了拢她的外衫,“才下了雨,怎么坐在这儿,别着凉了。” “我穿得多,这会儿空气好闻。” 淡淡的湿润的泥土清香,很能安人心神,沈承君仔细的打量着萧桓,见他身上穿的明显不是今早出门时的那件衣服,眉心一蹙,抬手就在萧桓的身上摸索了起来。 萧桓失笑又无奈的握住沈承君的手,声音低沉道:“别闹。” “才不是闹。”沈承君使劲挣了挣,眼睛还不停的在萧桓身上上下来回的看,最终定格在了他的脖颈上。 如今天气都回暖了,还穿这么高领的衣服,显然有诈! “冬夏,把王爷的衣襟给我扯开。”挣不开萧桓的手,沈承君只好转过头来朝着冬夏大声道。 这种事儿,朔月肯定是不敢的,沈承君暗自 喜悦,这个时候有个自己人就是好。 冬夏原本眯缝着眼睛乐滋滋的正在看热闹,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脑袋有些发懵,愣愣的张大了嘴:“王妃,我?”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王妃让她去解王爷的衣襟? 冬夏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禁闭关久了,耳朵都坏掉了。 “还不快点儿!” 沈承君一扭头就看到自家丫头瞠目结舌的魂游天外,无奈的又喊了一句。 冬夏这才确定了自家主子的吩咐,扭扭捏捏的走上前来,勾弄着手指,十分纠结的看着四手紧握的俩人。 那啥,虽然她是小姐的近婢,但她从来就没肖想过男主子呀,做丫鬟也是要有原则的,怎么可以做出解男主人衣服这种事。 而且,王爷的眼神也忒吓人了。她要是这会儿伸出手去,下一秒肯定要被王爷给剁了爪子的。 冬夏缩了缩脖子,有些愧疚的看了眼沈承君,转身拉着身后的朔月掉头就跑,一阵风似的卷出了屋子。 她还要留着这双手服侍王妃呢。 被自己人抛弃了的沈承君嘴角抽了抽。 说好的忠心不二舍生忘死呢,早知道就该让这没良心的小丫头在小黑屋里多住 几天的。 瞧着自家媳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可爱模样,萧桓忍不住笑了出来,眸光浅浅的望着沈承君,俯下脸轻轻蹭了蹭沈承君的额头。 “不给蹭。”沈承君手不得空,用脑袋使劲向上一顶,顶开了萧桓,见他又再次巴巴的凑上来,立即别开了脸:“赶紧让我看看,别跟我说我爹他们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走了。” 知父莫若女,就她家老爹那个暴脾气,没看她都没敢把自己要随军的消息跟他说吗,连她都打怵的事儿,换了本就不招待见的萧桓,不被父兄俩动手教训才怪。 萧桓见沈承君沉着脸,表情是真的急了,微微松开手,甫一放开,就见安平王妃忽然跳起来,挥舞着两只魔爪,毫不客气的撕开了萧桓的衣襟。 刺啦一声,听得外面两个躲墙角的丫头虎躯一震。 太激烈了吧。 俩丫头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默契的同时起身,动作一致的远离了那道门。 俩人的脚步声都没有刻意的控制,房里耳力极好的两人自然也都不会忽略,不过沈承君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乍然映入眼帘的那道红痕,其他的事情,那都顾不得了。 虽然 第一时间回书房那边换了衣服,但因为时间的关系,萧桓的伤口只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这会儿纱布上还有淡淡的红色透出来。 沈承君的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转身走到床榻边,找到凌墨配给她的伤药,沉默不语的给萧桓换上。 等纱布重新系好,沈承君倏地起身就往外走,眼里翻滚着熊熊怒火。 在她的家里,伤她的男人,即使对方是她老爹也不行。 萧桓连忙伸手把人往怀里抱,紧紧的搂着自家媳妇,感受着她胡乱扑腾的节奏,低低的笑出了声。 “阿君,我很欢喜。” 沈承君挣扎的动作一顿,蹙眉抬眸,映入眼帘的,是萧桓容色俊美的脸。 他不是个爱笑的人,这样难得眉眼俱笑的样子,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即使是偶尔也曾见识过萧王爷惑人美色的沈承君,也照样感觉心在这一刻,跳漏了一拍。 “欢喜什么?”沈承君望着萧桓眼里真实的满足喜乐,忍不住问道。 “欢喜你护着我,欢喜在你心里,我的位置。”萧桓叹息着在沈承君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 他本是最骄傲强悍的皇子,可是在沈承君面前,却总是忍不住患得患失。 第355章 找错人 以前担心的是沈承君不爱他,现在忧虑的是沈承君不够爱他。 沈承君能愿意为了他去质问沈戎,安平王爷登时觉得脖子上的这点儿伤,受得太值了。 “就是点儿皮外伤,岳父也是为你忧心,情急之下没控制好力道。”萧桓握着沈承君的手,抿了抿嘴角:“也是为了你,岳父才没有深究。” 沈戎这粗犷的性子,在昭德帝面前都极少收敛,更不会因为他是皇子手里有军权就有所顾忌,刚刚会妥协收了剑,为的还是放在了心尖上的闺女,舍不得她心疼。 这个道理,萧桓懂,沈承君也懂。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轻轻的摩挲着萧桓脖颈上的纱布毛边儿,心疼又内疚:“难为你了。” 身为华晟战神,萧桓要是真想躲,自家老爹那剑,未必能近得他的身。 “我既然娶了你,就该对你好。”安平王妃的轻抚,安平王爷表示十分受用,满足的勾起了唇角:“若不是因为印记的事儿,我也断舍不得你随我吃苦。” “我知道。”沈承君笑笑,顺着萧桓的力道偎进了他怀里:“出征在即,你朝中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放心, 都好。”萧桓点了点头,顺着沈承君柔软的发,低低开口:“只是,这次出征归期不定,你怕是赶不及参加好友的婚礼了。” “婚礼?”沈承君一怔,从萧桓的怀里立时支起身子,惊讶道:“绮霜的婚礼可以照常举行了吗?” 按照原定的时间,距离萧慎与路绮霜的婚期的确不远了。 不过,他们之间不是还隔着一个爱作死的倾容郡主么? 难道萧慎已经动手,把人给弄死了? 想到这个可能,沈承君的眼睛一亮。 萧桓一瞧自家媳妇儿贼亮亮的眼睛,就大约猜出了她的想法,失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还没死呢。” 想坏事被发现的安平王妃有点儿小窘迫的抬起脑袋,有点儿失望道:“那就是她主动放弃联姻了?” 其实刚才她也又很快否认了自己的猜测,萧慎即使要动手,也不会挑在国都这种引人注意的地方,要不然早在围场的时候就有动作了。 “今日父皇在朝上特意问了礼部老九婚事的筹备事宜,先前因为父皇的态度模棱两可,礼部一直都观望着,如今有了父皇的垂询,礼部那边肯定不敢再怠慢了。” 萧桓环着沈 承君,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将她压在身下的头发轻轻顺到一边,才缓缓道:“在此之前,倾容郡主曾经求见过父皇,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鸾凤的巫术太邪门,他的人不能靠的太近,所以具体说了什么,仅能靠推测。 萧桓眉头微拧:“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为了祝寿或是联盟而来,对路家也莫名其妙的充满敌意,这会儿忽然又取消了联姻,着实奇怪。” “也不算奇怪,我想,我知道她是为什么忽然又反悔了。”沈承君抬起纤细的手指,在萧桓的眉心处点了点,然后有些内疚的耷拉了脑袋。 萧桓一怔:“你知道?” 沈承君垂着眸点了点头,将之前宫宴那天,她在倾容郡主面前故意露出破绽的事情跟萧桓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顺带着把她先前隐瞒萧桓的巫幻之力的事儿,也讲了。 然后道:“瑶姬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我,才故意祸水东引,绮霜只是为我背了黑锅,以倾容郡主多疑的性格,她们现在应该也知道找错人了。” 倾容郡主一旦起了疑心,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 她现在提出放弃联姻 ,应该就是确定了绮霜的身份不是她们要找的人。 “所以,萧睿几次接近你都露出痛苦之色,并不是故意为难你,而是因为你的体质与巫蛊相克?”然而,萧桓眼下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之前那次刺杀,你冲出去避都不避那些暗箭,就是因为你能看穿那些巫术?” “是。”沈承君诚实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她一直都没有对萧桓说,这会儿事到临头,总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但心里面还是难免七上八下的,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桓的脸色:“萧桓,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说法太扯了?” 萧桓见她如此,不由得弯了弯唇,俯身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我只是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担心你被那些邪祟所侵。” “邪祟?”沈承君眨了眨眼睛,这就是萧桓对巫术的见解? 萧桓点了点头,手伸进从袖子里,翻出一个暗黄色的纸包来,递给沈承君道:“这个你带着,宫里法华殿的法师专门祈福开光过的,据说趋吉避凶十分灵验。” 沈承君一怔,疑惑的接了过来,手指摆弄着那小小的纸包,不解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这个了?” 这倒 是可以理解从萧桓口中蹦出‘邪祟’两个字了。 “母妃特意求来的,说是咱们出征在即,该戴着这个。” 萧桓从沈承君手里把纸包拿了过来,原本是想要放进沈承君的袖袋里的,但是低了头才想起,沈承君今日穿的衣服是他特意命人做了收紧了袖口的,于是转了个方向,准备将它系在沈承君脖间一直戴着的红绒绳上。 沈承君抬手握住了萧桓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笑着摇头道:“还是你戴着吧,上战场杀敌的人是你,我就是出去转转而已,哪用得着这个啊。” 宫里法华殿的护身符,很明显是庄妃求来给儿子保平安的。 萧桓哪里肯听沈承君的,十分执着的躲开了沈承君的手,坚持给她系在了脖子上:“母妃的一片心,不好辜负。” 沈承君苦笑,也只好由着他。 母妃跟她一向就不大亲近,如今发生了荣贵人的事,心里肯定更讨厌她,上次她去宫里请安吃了闭门羹就是因为这个,怎么会给她求护身符呢。 “在想什么?”萧桓见沈承君垂目敛眸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发顶,问道。 在想你娘什么时候能真的喜欢我。 第356章 提前启程 沈承君心里翻了个白眼,抬起头扯了扯嘴角,口不对心:“在想那些人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她误会了绮霜,所以去抢九皇子做她夫君,她现在发现了我,难道,还要再嫁给你?” 萧桓被自家媳妇的跳跃思维给说的一愣,哭笑不得的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怎么可能。她现在忽然不嫁老九,多半是因为萧睿如今被她所控,很多事情太子的身份比一个亲王更容易办妥,你难道没看出来,上次宫宴时,她对老九的兴趣就已经明显没那么大了么?” “好像是哦。” 被萧桓这么一提醒,沈承君才忽然想起来,上次宫宴时萧慎跟路绮霜是坐在一起的,若是放在前几次,这个倾容郡主早就提出异议了。 “所以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准这个倾容郡主就是因为有了太子这步棋,才放弃了联姻,未必就注意到了你。”萧桓安抚的拍拍沈承君的手。 “明明是你比较担心吧?”沈承君反握住了他的手,感觉他手心里微微汗湿,抬眼愧疚的望向了萧桓:“萧桓,对不起啊,我自作主张,都没事先跟你商量。” “有什么对不起的。”萧桓低低一笑,下巴磨蹭 了几下沈承君的发顶:“我的王妃,本来就该由我来保护,不需要别人替我去担待。只是,这样一来,跟鸾凤联盟出征西戎的事,你还是不要参与了。” 鸾凤的人既然可能盯上了沈承君,这时候她再陪着自己一同出征,身边名正言顺的跟着一群鸾凤的人,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那你放心把我交给父兄?不怕我被他们关起来三年?”沈承君立即就不干了,撑着萧桓的腿支起了身子,不满道:“不光是我父兄,还有陛下,你就不担心,他把我作为向鸾凤示好的棋子,去跟倾容郡主做交换?” “我可以暂时将你安排到别庄去,父兄他们不一定找得到。”萧桓脸上带了一丝无奈,安抚的拍拍沈承君的肩膀。 当初他也是担心沈承君会心软的跟沈家人离开,才妥协的答应她,如今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他还真有些迟疑了。 “而且,父皇对你尚有怜惜宠爱之意,是不会那么做的。” “那可未必,他宠我多年,多半是为了沈家的地位,还有我母亲的遗愿,以及,我从未触碰过他的底线,”沈承君哼了一声:“假使我真有一天妨碍到了他的利益,他一 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我。” 作为曾经圣宠娇惯的安平王妃,很清楚这些年昭德帝所谓的宠都给在了什么范围内,她撒浑犯痴,看似骄纵无礼,却永远都控制在了昭德帝的底线里。 而作为曾经被昭德帝放弃过的她,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昭德帝的凉薄。 那一世沈家的获罪看似证据确凿,但明眼人都知道,假如沈家真的有心通敌谋反,西南边境早就支撑不住,可昭德帝连让人仔细查验的机会都没有给,趁着她大哥沙场战死,沈家沉浸在悲恸中毫无防备,就这样草草的定了沈氏一族的罪。 不外乎是沈家军权过盛,让他有了威胁感。 而她,母族覆灭,万念俱灰,孤苦无依的在冰冷的黎华院里,过得生不如死。 什么宠爱喜欢,什么亲情怜惜,那一时全都化作了泡沫粉尘。 “好了,别想了,”萧桓感觉到怀里的人在说这些话时身体微微发颤,由内而发的那种绝望的感觉让他心里一疼,将人搂紧妥协道:“原计划不变,你不要生气。” 很早以前他就隐约感觉到自家媳妇儿对父皇的排斥,那时他只当是她在为自己抱不平,而当沈承君忽然流露出 这么明显的恨意,他才发觉是自己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沈承君也觉得自己反应好像有些过激了,环住了萧桓的腰,小声道:“其实,不仅是这个倾容郡主,还有我哥。我哥临走时特意问了我这件衣服的事,我猜,他大概是怀疑了。” “嗯,兄长一向睿智。”萧桓低低嗯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并不意外。 他给沈承君做这样的衣服,原本防的也不是沈家父子,一母同胞,沈承逸一向最重视这个妹妹,能瞧出她的不对劲,这很正常。 “那我们要怎么办啊?”沈承君有些担心的蹙眉:“等我们去辞行的时候,爹肯定是要找人试探我们的,到时候万一漏了馅儿,他还会放我们走吗?” “谁说我们要去辞行了?”萧桓直起身子,弯起唇,低眸望着沈承君。 沈承君眨了眨眼睛:“你说的啊。” “我只是告诉你岳父的意思,但并没有说过我要带着你去啊。”萧桓十分无辜的摊了摊手。低头吻了吻沈承君水汪汪的眼睛:“到时候,我们提前一天启程。” 因着沈承君对外抱病的关系,宫里连续的几场宴会都只是象征性的往安平王府里下了帖子,沈承君 一概不出席,安安静静的在府里面养身子。 有人闲散,就肯定要有人忙活。 萧桓早出晚归自是不提,府里面也照样有人焦头烂额。 凌墨听到沈承君要随军的消息闯到黎华院的时候,沈承君正端着果碗,十分愉悦的吃着里面的特制酸梅,凌墨见到她那没心没肺的傻样,一怒之下差点把黎华院的房顶给掀了。 “你是不是要疯!是不是已经疯了!你自己什么情况不记得了是吧?我就说你那天怎么非求我不要说出去呢,你是打算到时候挺着个肚唔唔唔……” 凌墨的话被忽然塞进嘴巴里的勺子以及酸到口水横流的梅子给噎了回去,满满一勺子的酸梅汤顺着嘴角洒了满襟,本来就不算整齐的装扮这会儿显得更狼狈了。 “你这个……”凌墨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梅子给吞了下去,才要继续破口大吼,就被再次送到面前的汤勺给唬住噤了声。 妈呀,这是刚刚这死丫头用来吃水果的勺子吧。 凌墨傻啦吧唧的吧嗒了两下嘴,虽然很酸,但是味道,貌似还可以。 沈承君手里还擒着勺子,见他这会儿不说话了,转过头去看房里被自己的动作给震慑住了的两个丫头。 第357章 学以致用 “你们全都出去,师父要教导我药谷的绝密医术,你们都到院门外去守着,不得私窥,暗卫也都统统撤掉。” 冬夏跟朔月节奏一致的眨巴眨巴眼睛,半晌才从自家王妃彪悍的动作里反应过来,齐齐的应了一声开始往外退,顺道还不忘把沈承君手里的碗也接了过去一并带走。 这勺子都被凌先生给吃过了,肯定是不能再给自家王妃用的。 不只是这样,要是被王爷听说凌先生碰了王妃用过的汤勺,那后果真是…… 想及此,俩丫头不约而同对凌墨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为了保住凌先生的小命,还是如王妃所说,暂时把周围暗布的影卫们先都撤下了吧。 沈承君恋恋不舍的看着两个丫头的背影,确切的说,是看着俩丫头手里端着的果碗,最近她总觉得嘴里面味道淡淡的,本身又不喜欢甜食,所以对这种酸酸的梅子十分中意。 闲杂人等都走了,堵嘴凶器也被拿开了,凌墨这才继续朝着沈承君开吼:“你该不会打算挺着肚子子往战场上跑吧?你当你自己是铁打的?还是当你肚子里的娃是钢炼的?胡闹也是要有个限度的!” 凌墨小胡子气得一 跳一跳,如果不是担心沈承君这身子经不住,他肯定要跳过去拎着她的肩膀把人给摇晃清醒了。 脑袋坏掉了是吧,肚子里可是他抱以厚望的徒孙,药谷的未来传人,不带这么带娃跑的。 “不行,你要是坚持随军,那我只好跟萧桓去商量了。”祭出安平王爷,凌墨抬着下巴威胁道。 沈承君掏了掏发鸣的耳朵,心里无比庆幸自己的反应速度依旧那么迅速,支开了所有人,否则这个消息要是传到了萧桓耳朵里……沈承君感觉后背无端生气了一丝凉意。 安平王妃抖了抖肩膀,她就是有点儿心虚而已,才不要承认自己是惧内来的。 “师父,你别激动嘛,先喝口茶消消气?”沈承君讨好的朝着凌墨笑笑,起身给凌墨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你还敢喝茶?”凌墨眼睛又瞪起来了。 “不是不是,这就是个摆设,我知道不可以喝,闻一闻味道解馋总可以吧。”沈承君连忙摇头,无辜的举起三根手指:“我已经好久不喝茶了,您送来的药我也都有按时喝的。” 一边说,沈承君还一边把手递了过去。 凌墨脸色不怎么好的给她探了探脉,指腹下有 力的跳动,让他的脸色稍缓,翻了个白眼的道:“算你懂事。” 紧跟着眉毛又竖了起来:“那也不能仗着身体好就往战场上跑!你看到谁家孕妇去沙场上溜达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家萧桓从十几岁从军领兵,这么多年早就铜皮铁骨战场杀神了,你跟着去,就只会添乱而已,好好在家里安胎生孩子,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沈承君撇了撇嘴:“知道是一码事,担心是另一码事,我如果不跟着去,在家里也待不安生,不利于安胎的。” “少在那儿找借口,有你师父我在,你就是再怎么担心思虑,我也能保你这胎安然无恙,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他走,那就去求求你们皇帝,他不是一向最宠着你的么?” 沈承君倒茶的动作一顿,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喜欢拿昭德帝对她的宠爱来说事儿。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真的会撒娇卖痴,借着这个孩子当理由,求昭德帝不要让萧桓出征。 可是现在。 沈承君放在小腹上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她宁愿离昭德帝远一点。 凌墨见沈承君沉默下来,表情却固执如初,无 奈道:“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京城,那你就跟着我去药谷,那儿环境好,顺便你也可以见一见药谷的众位管事。” 他就只有沈承君这一个徒弟,作为药谷的少谷主,还没回过自己的大本营转过呢。 “去药谷也一样是舟车劳顿啊。”沈承君轻轻笑了笑,歪着头道:“而且,师父要怎么带我去药谷啊?我在萧桓的随军名单里,明明看到了师父的名字。” 凌墨是安平王府的人,是要作为军医随军的。 “凭师父的医术,即使我这一路上奔波赶路,你也能保我这胎安然无恙的,对不对?有师父在,我不担心自己。” “少忽悠我,谁要陪着你们胡来。”凌墨胡子一翘,傲娇的甩头:“那我要是拒绝跟着去呢?” “师父不陪,我还是要去的,”沈承君扬了扬下巴,带了几分‘先见之明’的得意:“之前因为二娘的事,我在这方面也跟您和药谷两位管事学了不少,应该可以学以致用。” “就你那两把刷子还好意思大言不惭说什么学以致用?” 凌墨毫不客气的打击自家徒弟的自信,嫌弃的撇嘴:“你也就那么点儿针法能勉强算略有小成,其他 的一概不能看,别以为你吃了碧瑶花就真的天下无敌了,你的手现在看似无碍,但是要彻底养好到足以行针保胎的程度,最起码也要三年的时间,有本事你让你肚子里的那一个等上三年再出来啊?” 等上三年?沈承君惊讶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我生的是孩子,又不是哪吒。”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手已经完全恢复了呢。 “这会儿知道是孩子不是神仙了?”凌墨没好气的瞪了沈承君一眼,见她无论怎么说都始终坚持不松口,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怀里面翻出一个药瓶来丢进沈承君的怀里:“从现在起每四个时辰一次,吃完了再问我取。” “谢谢师父。”沈承君美滋滋的打开,一抹清冽好闻的药香立即从里面溢了出来。 见凌墨依旧板着脸一副嫌弃懒得理她的样子,沈承君唇角勾起一个很大的弧,凌墨虽然嘴上说的嫌弃,但从这瓶药她就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的在关心自己的。 在此之前,不管她有多坚持多坚定,心里总还有一些顾忌,怕她的这个决定,伤到了腹中的孩子。 现在有了凌墨的默许,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第358章 钗有问题 “小姐,颂国公府的路小姐来看您了。”冬夏不怎么高兴的进门来,禀道。 自从她进了趟小黑屋,在黎华院的一姐位置就被朔月给抢了,现在小姐穿衣用膳都不要她服侍,就只剩下传话跑腿这种小事能做一做了。 放着这么勤劳能干的小管家不用,眼里就只有一个朔月,莫名其妙失宠的冬夏小丫头表示委屈极了,看向沈承君的眼神十分幽怨。 沈承君完全没注意到自家丫头的小情绪,在听到路绮霜的名字时已经笑弯了眉眼。 她正打算让冬夏把她精选出来的礼物送到颂国公府里去呢,此去西戎,路绮霜的婚礼是赶不上了,礼可不能免。 “我就猜着你该是在装病躲懒。”路绮霜一进门,就笑了起来。 婚期将近的准新娘小姐气色十分的好,一身银红色曳地描花长裙,淡化了平日里的英气,更添了几分娇丽,头上几只珠钗流苏随着她的行走轻轻摇晃,窈窕生姿。 “那天宫宴你做什么去了?萧慎帮着你打掩护,第二天被你家王爷狠揍了一顿,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那天不太舒服,提前回来了。”沈承君笑笑,指了指旁边的 位置。 路绮霜很不客气的坐下,上下打量了沈承君一番:“那现在怎么样了?都好了?那天有人说看到你脸色苍白的被安平王带走,我还当他们是胡说的,当真病了?” 随着她的靠近,沈承君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的往回收了收微微发烫的那只手臂,抬眼去看路绮霜,目光定格在了她头上飞舞轻晃的一支凤钗上。 “我听萧慎说,陛下有意让安平王出征,与鸾凤的驻军一同平复西戎?”路绮霜坐回位置上,喝了口茶问道。 等了半天不见沈承君回话,路绮霜有些疑惑的抬手,在沈承君的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问你话呢。” 沈承君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迷茫的看了眼路绮霜,等她脸色不愉的重新又问了一遍,才点点头道:“确有其事,到时候我会跟着他一起去。” “一起?就你这身体能行吗?”路绮霜怀疑的上下打量了沈承君一番,有些不乐意的蹙眉:“那你到时候岂不是要错过我的婚礼了?” “嗯,到时候我不在京,礼物都给你备好了,等会儿我让冬夏去给你取。”沈承君笑了笑,目光又转回到了路绮霜头上,“ 这只钗,是上次你说定国公府送你的那个吧?” “是啊,”路绮霜下意识的抬手正了正头发,最后干脆把那只凤钗从头上取了下来,往前一递,送到沈承君面前:“你上次不是已经问过我一回了吗?怎么病了一场开始健忘了?” 沈承君抬手接了过来,指尖轻轻抚过那钗上那只金凤的眼睛,手臂隐隐又开始发烫,沈承君的眼中有一瞬间的复杂。 “你这脸色看起来的确不大好。”路绮霜并没有发觉沈承君的异常,凑近来上下打量了沈承君一番,板着脸道:“我外祖家昨儿让人给我们府里送了两株雪莲过来,据说是补身益气最好,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来吃,那可是好东西,真是便宜你了。” 说罢,还故作惋惜叹了口气,做了一副恩赦的表情来。 “还是算了吧,自从上次围场回来,我的库房都快被你送来的药材给填满了,而且我也用不上那个。”沈承君抬眸弯了弯唇,摇着头轻笑道:“我府里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药材,你要是真想送,倒不如送我个别的。” 不知怎的,路绮霜觉得沈承君这笑十分勉强,低头扫了眼被她拿在手 里的凤钗,当即露出了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来:“之前我就觉得你对这钗子颇多关注,你要是不嫌弃它已经被我戴过了,不如我就把它送你,好不好?” 沈承君原本也是打算措辞跟路绮霜要的,这会儿听到她主动提起了,当然不会拒绝,欣然点头道:“好啊,那我就多谢你割爱了。” 一边说,沈承君一边抬起胳膊,作势要把这枚凤钗戴到头上去,结果才一抬手,就被路绮霜给握住了手腕。 “你也不看看你今日这头发,戴得住这么重的凤钗么?”路绮霜蹙着眉,指了指沈承君的脑袋。 沈承君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她近日来卧病闭门谢客的关系,行事就比较随意,头发只是散散的挽起,并没有梳成发髻,若是简单轻巧的发簪倒还罢了,这种装饰沉重的凤钗还真容易挂不住。 于是默默的放下手来,打算将东西交给身后的朔月去收起来。 只是身子转过去了,却不见路绮霜松手,沈承君疑惑的忘了她一眼。 “沈承君,这钗是不是有问题。” 依旧没有放开沈承君的手腕,路绮霜凝了脸色,笔直地看着她:“我怎么不记得,你什 么时候开始,已经肯接受别人用过的东西了?” 沈承君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对这枚凤钗表现出关注,上一次她之所以没说相赠,就是因为了解沈承君的脾性。 华晟第一贵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别说是定国公府送的一支钗,就是当年明贤皇后即兴之下,从头上摘下戴到她头上的明珠,一个转身儿沈承君就给丢到库房里去了。 她会看上一支并不出众的且被自己戴过的钗子?别开玩笑了。 肯定是这个钗子有哪里不对劲。 路绮霜的脸色沉了沉,唇边的笑意消散了个干净:“沈承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承君在她这样灼灼的目光之下,有些心虚的默默松开了手,别开了眼睛。 “真有?”路绮霜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拿回发钗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瞧了好几遍,实在找不出什么异常来,语气开始有些急躁:“到底是什么,你要是不说,我可跑去定国公府里问啦?” 沈承君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着朔月摆了摆手,朔月立即会意的带着冬夏一起退了出去,只把房间让给了两人。 门一关上,沈承君便一脸愧疚的望向了路绮霜。 第359章 很酸么 “绮霜,有件事,我对不起你。” 那天宫宴之后,她就一直在纠结该如何对路绮霜说明,这件事总要给她一个交代的。 沈承君话音方落,路绮霜便夸张的做了一个发抖的动作,向后撤了撤身子道:“你别跟我煽情啊,直接说正题,你瞒了我什么,哪里对不起我了?” 沈承君原本酝酿的情绪,在她这浮夸的表情里差点破功,什么叫近墨者黑,看眼前的这一位就知道了,平时多正经个人啊,跟着萧慎那个家伙都给教坏了。 深吸了口气,沈承君将倾容郡主错认人的事情讲给了她听,当然,这里面该去掉的人或事,都被沈承君给隐掉了。 “所以说,倾容郡主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还跟我抢萧慎,其实是因为她错把我当成了你?她是要找你麻烦?”路绮霜惊讶的张着嘴巴,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沈承君愧疚的点了点头,整件事里,最无辜的人就是她了,完全是被自己给连累的。 路绮霜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们认错了人的?” “从一开始就有些怀疑,直到那天宫宴,才全都确准。”沈承君垂着眼睛道:“总归是我对你不住 。” 路绮霜挑眉:“所以那天宫宴你借着萧慎给你打掩护离开后,见到了倾容郡主?她忽然之间就取消了婚约,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 “应该是。”沈承君在路绮霜灼灼的目光里默默的垂下了眼睛。 “那萧桓知道吗?” “知道。”沈承君小声道。 “知道?” 话音方落,沈承君就感觉自己耳边炸开了一声尖叫,紧跟着自己就被对面刚刚还面无表情的人给拎了起来。 “你也就算了,反正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傻的,幸好嫁了个聪明人,”路绮霜一边吼一边跳脚,脸都气得红了:“本以为有个萧桓脑筋清楚能护着你,结果呢!难怪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自己傻一点儿也就算了,你家王爷竟然也是个笨的!难道呆傻这种病还能传染的吗?” “绮霜……” “你也不用急着跟我否认,你是不是在那个什么倾容郡主面前故意去露破绽了?我就说她怎么会好端端的就不嫁萧慎了,我还当她是看不上亲王妃的位置,想要肖想着做太子妃呢,合着原来是你脑筋不清楚的去撞上去了,你说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既然她是找错了人,早晚都会发现不对 劲,哪有你这样的,傻愣愣的自己主动把自己给暴露了,还敢说你不是傻?” 路绮霜越说越生气,最后干脆拿手一个劲儿的去点沈承君的脑袋。 沈承君被路绮霜毫不客气的手给点的生疼,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这就是路绮霜,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气得不是无端被她给连累,而是真真切切的在替她的处境着急。 路绮霜原本就气得不行,一看沈承君这样不上心,更急:“你到底想清楚了没啊,她发现认错人了会怎么做,会不会把主意打到你家王爷身上?” 萧桓? 沈承君忍不住翘起了唇角,觉得什么叫做英雄所见略同,看她跟路绮霜不谋而合的反应就知道了。 路绮霜更怒了:“你还笑得出来。” “她不会,最多就是往鸾凤的路上给我下点儿绊子。”沈承君赶紧按住了路绮霜还想要继续晃她的手,告饶道:“别晃了,我头晕。” 真不能再晃了,再晃下去肚子里的娃就该抗议了。 路绮霜见沈承君的脸色的确有些不好,讪讪的收了手,她也是一时情急,忘了沈承君还是个病人。 “你还没跟我说,这个凤钗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这枚凤钗被人 做了手脚,在倾容郡主怀疑你的时候误导了她。”沈承君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钗子,说道。 这会儿手臂上的热度已经不见了,因为发钗上的幻能波动时有时无,所以当初她才会忽略了这一点。 路绮霜皱眉:“所以,这件事跟定国公府有关?” “不是,做这些事的另有其人,只是借了定国公府的幌子而已。” 作为定国公府上的娇客,瑶姬想要在定国公府的贺礼里加一点手脚轻而易举,倾容郡主在察觉到路绮霜身上的波动后,自然而然就误会了。 还有当日在围场上路绮霜替瑶姬的丫头解围那次,当时沈承君只是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来,那名叫珠珠的婢女,分明是故意在路绮霜靠近的时候,对她表示了亲近之意,诱导倾容郡主。 “那个人,是为了保护我。” 虽然在瑶姬面前她不愿意承认,但沈承君心里还是清楚的,瑶姬这么做就是在保护她,虽然这种祸水东引的方式她不赞同,但那份用心,她懂。 “看不出来啊,你人缘还不错嘛,我还当这世上就我爱搭理你呢。”路绮霜哼笑了一声,并没有去追问沈承君那个背后阴了她的人是谁,凤钗在手里灵活的转 了一圈,微微敛眸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坐以待毙可不是你的性格,你这回该不会就是被她给吓病的吧?” “我连你都不怕,还会怕她?”沈承君扬眉微微抬了下颌,这几天她一直在纠结这件事该怎么跟路绮霜坦白,如今话说开了,心里敞亮了,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捡了一旁盒子里的梅子干扔进嘴里。 酸甜的滋味在嘴里面化开,刺激着味蕾,立即让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瞧你那点儿出息,吃个零嘴儿也能吃出幸福感来,这也太容易满足了。”路绮霜嫌弃的白了沈承君一眼,从她手里抢了一个扔进嘴里,才一入口就把一张脸皱成了包子,赶紧吐了出来,一脸看怪物似的看着沈承君:“你什么时候口味变得这么重了,这么酸的东西你也吃得下。” “很酸么。”沈承君眨了眨眼睛,她倒是不觉得酸,最近她很喜欢吃酸梅,对甜食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喜,人常说酸儿辣女,难不成她这一胎是个儿子? “何止是很酸啊,”路绮霜狠灌了口茶,才把嘴里面的味道冲淡了,“对了,你这几日在府里面闷着,是不是还不知道咱们陛下要为太子退婚的消息呢。” 第360章 蚀骨怨毒 “的确没听说,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沈承君点了点头。 这确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昭德帝看不上辛玖语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这门婚事也就是看在辛夫人新丧的份上,才暂时拖几天而已,偏偏辛玖语不作不死,跑到宫宴上去出洋相,昭德帝不抓紧机会办了她才怪。 “要真那么简单我就不跑来跟你说了。”路绮霜神秘一笑:“这怪就怪在,太子殿下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竟然坚持不肯退婚,还为了这事儿在陛下的寝宫外跪了好几个时辰,把陛下气得连砚台都摔了。” “有这回事?”沈承君微微蹙了眉,不过很快又想通了,辛玖语跟冯瑶暗中有了往来,冯瑶又跟倾容郡主牵扯不清,这三者有了联系,萧睿跑去昭德帝那里跪求,也不是没有道理了:“那陛下同意了?” “暂时还没。”路绮霜摇了摇头,“不过瞧着那架势,太子坚定得很,也不知道太子究竟是怎么了,我爹说,自从上次摔了马,太子性情大变,行事跟以往大相径庭。以前我记得,他也是极厌恶辛玖语的。如果太子一直这么坚持,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心软 。” “心软倒是可能,陛下对太子一向比其他皇子亲厚,不过,太子妃的位置,辛玖语是不用想的。”沈承君轻笑,点了点桌面:“辛玖语御前失德,人都丢到邻国去了,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日后母仪天下,东宫要是真娶了她为正宫,那肯定是陛下放弃太子了。” “说的也是,想她以往的做派,做个妾室也不算是冤枉。”路绮霜哼了一声,自动跳过了这个话题。 两人在房里又聊了一会儿,路绮霜看看外面的天色,明明时间还早,天色却阴沉沉的,一副风雨将至的样子。 “叨扰了你半日,我也该回了,”路绮霜一边说一边起身,抱怨的看了眼外面的天气:“今年也不知怎么了,雨水这么大,动不动就来场雨,我都不大敢出门了。” 沈承君点了点头,忽然脑中灵光一动,想起了前世貌似也是这样阴雨连绵的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京城这种地界儿倒还好,底下的百姓却是遭了秧。 前一年的雪灾才过,第二年春又紧跟着闹了洪水,不少饥民流离失所,纷纷往京城涌。 那一世,辛默自请赈灾恤民,亲临灾区坐镇,辛玖语则是 发动了京城不少名门闺秀募捐首饰银两,收购米粮,还献上了府里好几个农庄,在昭德帝面前露了一把脸。 辛家父女经此一事,可谓名利双收,辛默原本谄媚佞臣的角色,也因此洗白了不少,更可以说,辛玖语后来能那么有底气的跟自己争萧桓,这一份功劳也是必要原因。 换到现在,沈承君当然不可能再给辛家复起的机会了。 “我记得,你江南外祖家的这一代,只有为数不多的子弟出仕,倒是除了几个经商奇才?”沈承君一边起身送路绮霜出门,一边道。 “你怎么知道?”路绮霜一怔,她倒是不记得什么时候跟沈承君提过这件事,不过的确如此,她的几个表哥在读书方面天赋一般,倒是经商十分有头脑,因着外祖父一向开明,便随了他们的心意,由他们选择。 沈承君轻轻一笑,能怎么知道呢,当然是那一世的经历告诉她的,辛家在赈灾一事上出风头,完全是因为他们占了先机,若论真正解了这份燃眉之急的,那还是要推举路绮霜的那一双表兄。 只不过就因为失了先机的关系,即使他们功不可没,被人更多记住的, 还是辛家那一对虚伪的父女。 “你忘了冬夏说我能掐会算吗?”沈承君挑了挑眉,勾起唇道:“既然是从商,不知道他们对成为皇商有没有兴趣。” “这不是废话嘛,谁家商人不想做皇商啊,”路绮霜翻了个白眼,瞪她道:“别在那儿故弄玄虚了,有什么好主意就直接说。” 沈承君神秘一笑,贴在路绮霜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既然当初是失了先机,那这回补回来就是了,论米粮丰盛,哪里比得上江南的鱼米之乡呢? 路绮霜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那我回去就给表哥去信。” 这样全然信任的样子让沈承君笑弯了眉眼,她相信,有了这件事做后盾,将来路绮霜在皇室的位置,应该再稳固不过了。 忽然沈承君目光微微一顿,落在不远处半月门外并排走入的两道身影,同样的修长如玉,一人面色疏冷,俊美无俦,一人温润和煦,眸光浅淡。 前者,自然是下了朝就想往家中赶,着急回来见媳妇儿的安平王爷,后者,正是路绮霜口中不知因何抽了风性情大变的太子殿下。 萧桓原本正有些不耐烦的皱着 眉听萧睿说话,一抬头看到自家媳妇带着路绮霜摇摇晃晃的从里面走出来,冷峻的眉眼一瞬间柔和了下来,上前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阿君。”仿佛看不到跟在沈承君身后的路绮霜一般,萧桓旁若无人的抬手在沈承君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变天了,怎么这时候出来?” “绮霜来看我,我送她出门,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沈承君见到两人时着实楞了一下,这几天萧桓早出晚归,还是头一次回来的这么早。 说完,朝着萧睿的方向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在她身边的路绮霜也规规矩矩的跟着福了福身。 萧睿微微抬手示意两人起身,看着沈承君不冷不淡道:“听说弟妹在家中养病,此刻看来,气色不错,想来父皇可以放心。” 这样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沈承君不由得蹙了眉,抬眸望了眼萧睿,明明仍旧是那副温润和气的含笑模样,可他的眼睛却黑沉冰冷的吓人,仿佛藏了一只凶兽般阴冷噬人。 而最让沈承君心惊的是,她似乎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蚀骨怨毒的恨意。 恨?她跟萧睿之间,何时有过这么激烈的情绪。 第361章 为什么会恨 沈承君微微侧开头,避开了萧睿的目光敷衍道:“有劳太子费心,陛下赐药,本王妃的身体自然恢复得快。” “如此,孤就安心了。”萧睿似笑非笑的勾起唇,淡淡的看了眼沈承君身后的路绮霜,目光在她空下来的发髻上微微一顿,随即移开,看向萧桓道:“之前与三弟说的事,不如到书房里继续?” 萧桓眸色微凉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去望沈承君,见沈承君并没有露出异议,才点了点头,先一步朝书房的方向而去。 萧睿在后面又看了沈承君一眼,才抬步跟上。 待两人走远了,路绮霜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沈承君道:“这太子果然是不一样了,瞧他刚刚看你的眼神,如果不是知道当年你还小,做不出什么大事,我几乎都要怀疑明贤皇后是不是你害死的了。” 那样仇恨渗人的目光,说是杀母之恨应该也不为过吧。 “胡说什么呢。”沈承君转过头有些不悦的瞪了路绮霜一眼。 “好啦,不说就不说,知道你对先皇后有感情。”路绮霜笑着耸了耸肩,紧跟着握住了沈承君的手,一脸严肃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从来不欠她们母子的,真要论起来 ,究竟谁欠了谁的还不一定。” “你放心,我知道。”沈承君知道路绮霜这是在担心她,轻轻点了点头。 “不光要知道,还要往心里去。”路绮霜哼了一声,有些怒其不争的瞪了眼沈承君:“他今日能用这种眼神看你,就表明了往日情分他已经不顾了,你也别傻兮兮的还记着。” 太子纵容是一向以谦和有礼着称,但他毕竟是昭德帝的嫡子,出身皇室,他手里也不是没有做过狠绝无情的事,她还真担心沈承君这个死心眼的丫头犯糊涂。 “好,都记在这儿了,”沈承君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路绮霜极端怀疑的目光里,就差赌身发誓自己跟萧睿没关系了:“我们俩的债早在围场的时候就已经两清,上次宫宴的时候,你不是也已经看到了吗?” “也对。”路绮霜回想着之前的事,貌似的确如沈承君所说,围场之后,她跟萧睿之间就十分疏远了,于是,满意的唇角微扬,说道:“好了,你就送我到这里吧,你这身衣服不适合再往前面去了。” 说完,还贼兮兮的看了眼沈承君:“真是奇了怪了,今天你穿的这么随意跑出来,你家的醋王爷竟然没有生 气,今儿太阳打从西边儿出来了吗?” 简单的素白罗裙,散散挽着的乌黑长发,沈承君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慵懒的味道,这副样子要是放在往常,安平王爷难道不是该立即黑着脸把人拎回去么,尤其是对方还是曾经对沈承君明显有意思的太子萧睿。 就这劲头放在以往,都可以演绎成一部年度大战了吧。 沈承君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这身衣服,其实也没有怎样,最多是随意了点儿,简单了点儿,好吧, 即使是这种程度的随意,那也是萧大王爷历来想要独占的。 虽然路绮霜的话玩笑的成分居多,但还真的是说到点子上了,沈承君有些疑惑的蹙了蹙眉,萧睿究竟找萧桓时为了什么,让萧桓连追究她的精力都没有了。 路绮霜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人回府去了,沈承君在外院的长廊下站了一会儿,才带着冬夏和朔月往回走。 “王妃,管家是没有想到您会亲自送路姑娘出门,所以才没到后面来禀报太子进府的事。”朔月小声的跟沈承君解释道。 这几天来别说是来外院,就是黎华院沈承君都没踏出过大门一步,管家自然而然就以为没 有往后面通知的必要了。 哪成想就是这么巧,就迎头遇上了呢。 想到刚才管家苦成瓜的那张脸,朔月很是同情的叹了口气。 “说到太子,刚刚王妃的好气色都被他看到了,那接下来的宫宴,咱们是不是不能再找借口卧病了啊?”冬夏有些担忧的开口。 “不会,太子只是看到了咱们王妃的气色好,这跟王妃是否痊愈了又没直接关系。”不等沈承君说话,朔月就先一步摇头。 冬夏一愣:“怎么会没关系?”气色好了不就是身体好了么。 朔月冷冷清清的看了她一眼:“如果气色好就是身体好,那太子之前宫宴上算什么?” “这跟太子有什么关……”冬夏迷茫的歪了歪头,忽然眼睛一亮,拍手道:“对啊,太子之前在宫宴上气色也非常好,照样是动不动就发病,害的大家都跟着担心,他要是敢说气色好就是身体好,那岂不是承认了他那天根本就是在故意陷害咱们王妃?王妃真是太睿智了!” 沈承君往前走的脚步一顿,疑惑的瞧了眼自己有些兴奋过度的小丫头,她睿智,她貌似一句话都没说过吧。 不过,经过冬夏跟朔月的这么一提醒,沈承君总算 是心里整理出一点头绪来了。 刚刚她就觉得跟萧睿的见面仿佛是有哪里不对,却一时之间想不到。 这会儿才发觉,萧睿刚才靠得她那么近,竟然没有表现出一点儿不舒服?还有她手臂上的金凤印记,也同样没有任何感觉! 难道说经过上次宫宴上的异常,倾容郡主为了掩人耳目,将萧睿身体里的蛊虫取出来了? 不会,这个念头才起,沈承君就自己否定了。 倾容郡主是用蛊虫在控制萧睿的,假如蛊虫被取出来,且不说萧睿的身体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自如行动,刚刚他怎么还会对自己露出那样恨意的目光? 总不会是,即使没有了蛊虫的控制,萧睿也是恨自己的? 那他为什么会恨自己呢? “王妃想不明白?其实这很容易想啊,我就知道的。”冬夏凑过来笑嘻嘻的说道。 沈承君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把心里的疑惑给念了出来,于是微挑了眉看着对面笑嘻嘻的小丫头道:“你知道?那你说说看。” “很简单啊,太子当初多喜欢您啊,结果您现在跟咱们王爷比翼双飞、举案齐眉,太子心里得多难受啊。奴婢前几次就觉得太子看您的眼神十分隐忍。” 第362章 三天后 冬夏掰着手指头,煞有介事的摇晃着脑袋:“于是万般压抑之下,太子殿下求而不得,因爱生恨,相爱相杀,虐恋情深,嗯,最近的话本上都是这么演的。” 沈承君:“……”她忽然好想把这丫头重新关进黑屋里去。 萧睿在萧桓的书房里,一直待到了掌灯时分才走。 沈承君用过晚膳,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房里正捧着一本医术边看边打盹儿,正要派人去前面问问萧桓什么时候回来,萧桓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不是说了不用等我的吗?”见沈承君倚着软枕在榻上歪着,萧桓微微拧眉。 这几天沈承君睡得极早,多半是他从外面忙完回来,媳妇儿都已经抱着枕头在榻上睡着了。 也因此几天来萧大王爷过得都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每天清早起来看着媳妇儿的眼神都写满了幽怨。 于是,萧桓今天特意挑了个早点的时间回府,只是没想到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太子,还被他阴魂不定的一路追随到了家里。 想起这个,萧桓就控制不住这一身的寒气。 “白天的时候睡得久了,不大困。”沈承君丢了手里的书,起身来接了朔月 手里的帕子,走过去熟练的将萧桓束发的玉冠取下,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问他:“今日太子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萧桓脸色这么差,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鸾凤那边今早传来消息,女王病情好转,急诏倾容郡主回国。”萧睿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开口。 沈承君擦拭的手一顿,“倾容郡主要回鸾凤了?”貌似是件好事呢。 “已经在收拾打点,朔云那边也来了消息,鸾凤女王原本卧床不起,近日来却忽然从大祭司的手里收回了大半权柄,开始恢复上朝理政了。不必擦了。” 萧桓拉住了沈承君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将湿帕子丢回到了朔月手上,才缓声继续道:“父皇将郡主返国的事宜交给了太子去办,他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沈承君目光一闪:“他该不会是想着,要把倾容郡主的仪驾并到咱们去边营的队伍里吧?” “的确是这样。”萧桓点了点头。 “那还真是打的一门好算盘。”沈承君冷哼了一声,她就说萧睿上门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儿,护送倾容郡主回国的差事若是落在萧桓头上,指不定倾容郡主又要翻起多大的风浪 来。 偏偏萧睿这次找上门来的理由又不算唐突,在外人看来,反正萧桓都是要去边境的,护送郡主一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恐怕是不是萧睿的意思,多半是那个倾容郡主的主张。 “也罢,跟就跟着吧,反正我是不怕巫术的,到时候我帮你看着她。”沈承君耸了耸肩,一脸轻松道。 萧桓不赞同的看了沈承君一眼,面色有些严肃,沈承君瞧着萧桓的神色,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很快就听到了萧桓的下一句:“你不能跟她同路。” 明知道倾容郡主对沈承君不怀好意,萧桓怎么可能让两者同行。 “所以,你是又打算把我扔到家里了?”沈承君也沉下来脸色,有些不悦的看着他道:“你不用旧话重提,就是我现在应了你,很快你也会见到我的。” 就像先前沈承逸说的那样,萧桓不带着她,她自己也能找的过去。 萧桓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早知道之前就不把前院里他同沈家父子的对话告诉沈承君了。 他不愿叫沈承君承担一丝风险,但现在看来,无论是走还是留,风险同在。 看着沈承君固执的样子,萧桓无 奈的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就按照之前计划的,你先行一步,我随后跟着。” “可是……” “没有可是。”这回萧桓的态度十分强硬,不论如何,他是绝不可能把危机留在沈承君身边的。 沈承君知道这回坚持不过,便乖乖的点了头:“那你准备要我什么时候启程?” “三天后。” “三天?这么急?”沈承君一愣,昭德帝给了萧桓半个月的时间准备,那她岂不是要比萧桓早上七八天。 “早点离开京城也好,萧睿中了这么邪门的蛊,我也担心他会对你不利。”今天萧睿看向沈承君的目光里带着那么强烈的恨意,萧桓当然也不会忽略掉:“没想到因为一个蛊虫,竟然能让他对倾容郡主言听计从成这样。” 若是放在以往,萧桓是决计不会相信,萧睿会害沈承君的,到了这会儿却不得不防。 沈承君蹙眉:“可是,我在萧睿身上忽然感觉不到蛊虫的存在了,偏偏他的行为举止又很像是被蛊虫控制,不该是出自本心。” 这一世,沈承君自认为没什么对不住萧睿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蛊虫的控制,那他又怎么会如此恨她呢。 如果是放在以前,沈 承君肯定会第一时间给瑶姬送去消息询问缘由,可是自从上次两人在宫宴上不欢而散之后,她就收到消息说,从那天起,瑶姬就没再回过定国公府了。 定国公府前前后后的派了好几拨人去找,全都一无所获,瑶姬这个人,就仿佛是忽然人间蒸发了一般,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了。 “之前瑶姬倒是有给过我一种药,可以抑制住我身上的灵力威压不被鸾凤那些人察觉,不知道那种药对遮掩住萧睿身上的蛊虫有没有效。” 倾容郡主既然怀疑了自己的身份,那么为了保住萧睿这颗重要棋子,总不会什么防范措施都不做,鸾凤人修巫灵、养虫蛊,两者在控人心神上有异曲同工的地方,说不准也能用同样的方法压制。 萧桓抬眸:“那种药呢?” “药送去了师父那里,就是上次跟他要晶莲时我跟他打赌,他一定猜不到成分的那一瓶。”沈承君抬手倒了杯水,递到萧桓手里道。 正因为她分辨不出那种药的成分,才做了个顺水人情让凌墨去忙活。 不过估计是没什么收获,否则以凌墨的个性,他早就追着自己得瑟了,哪还会这么低调的只字不提呢。 第363章 见故人 “这次凌先生也跟着你一路,”萧桓接过来抿了一口,眉头微皱,寡淡的清水显然不符合萧大王爷的胃口,在沈承君提出异议以前,一锤定音:“有他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沈承君想了想也对,她还需要师父路上给她安胎呢,也就答应了。 忽然被提前了行程,沈承君第二天破天荒的没有睡懒觉,早膳过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冬夏一边手脚利落的帮沈承君准备衣物,一边面露不解的抱怨:“王妃的东西慢慢收拾就好了,不是还有七天才走的吗?” “战事一触即发,这也是以备不时之需,万一中间有个什么变化,也不至于咱们手忙脚乱。”沈承君指了指床边上的衣服,示意朔月一并装到行囊里去。 “等收拾好了这些,我给你们两个都放个假,咱们这一去指不定要走多久,你们有什么私事趁着如今在家,赶紧去办。我一会儿去跟师父练字,用不着你们陪着。” 提早启程的事情朔月是知情的,冬夏这阵子已经不在沈承君房里守夜了,所以对昨天两人的商议并不清楚。 沈承君倒是不相信冬夏,只是这小丫头的性格实在不够谨慎,为防万一,还是晚些 知道的好。 “我能有什么私事啊,最多就是回沈家去转转,冬青现在不在家,嬷嬷也去了庄子山休养,其他人跟我都不熟,我也没有谁可以惦记了。” 冬夏越说声音越低,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但又很快扬起了脸,笑嘻嘻的看向朔月,打趣道:“不如我在家里陪王妃,让朔月出去见见故人吧。” 朔月一怔,一贯清冷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窘迫,微微撇开了眼睛,喏喏道:“我也不用,我也没有什么故人。” “没有故人么?”冬夏哼唧了两声,眼角微挑的睨向朔月:“可是据我所知,那个王家公子隔三差五的就在咱们王府外面转悠,你不是每一次都偷偷的溜出去见他了吗?” “我并没有偷溜。”朔月耳边有些泛红,面对冬夏的质疑轻轻蹙眉,一脸认真道:“我每次出去,都有向王妃请示的。” “对哦,那就是我记错了,你是打了招呼才出去跟他见面的。”冬夏夸张的狠狠点了几下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朔月。 朔月的脸色更红,扭开脸不去看冬夏笑得一脸促狭的样子,默默的低下头继续给沈承君整理行装。 冬夏笑得更欢快。 沈承君失笑 的摇了摇头,朝着她道:“朔月去见故人,你如果不想回沈家,就替我去庄子上看看冉嬷嬷吧。” 如果冬夏忽然跑回了沈家,没准儿还要引起父兄的多心,如果不是时间安排的太紧,她也想亲自过去看看嬷嬷。 沈承君握了握脖子上的护身符。 冬夏仍有些犹豫:“可是,这里距离冉嬷嬷所在的庄子上有些远,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三两天的时间呢。” “三两天而已,你刚才不是还说想念嬷嬷了吗,今日难得天气放晴,你们都早去早回。”沈承君打着哈欠摆了摆手,“对了,还有冬舒,让冬舒也跟着你一起去,我身边的人够多,你们不用操心。” 冬夏原本还想着问沈承君要不要干脆也和她一起去,但是瞧她一脸犯困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乖乖应了。 打发走了两个丫头,沈承君在房里美美的睡了一觉,又安排管家派人到底下的铺子里吩咐囤粮。 头功她送给了路绮霜,有了母族的支持,路绮霜的荣亲王妃之位才牢不可破,但这种现成的好处,也不能全大方送人不是。 等安排好了这些,沈承君才跑到药庐那边去找凌墨。 一开门,沈承君就 被满屋子的狼藉给惊呆了。 药书药方满地堆,药瓶药罐到处丢,如果不是坐在地上皱着眉的那人是她熟悉的脸,沈承君几乎要以为几天不见,药庐被人给打劫了呢。 见到沈承君推门进来,凌墨只抬了一下眼睛,就又埋到他的制药大业中去了,一手捧着医书,另一只手悬了起来。 沈承君会意的走过去,把手腕乖乖的献上。 “不错,有按时吃药。”凌墨满意的点了点头,翻了一页手里的药书:“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萧桓已经跟我说了三天后启程的事儿,我得在这三天内把你之前给我的那种药做出来。” “做得出来吗?”沈承君凑过去看了眼凌墨手里的书,忽然感觉听到了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顺着声音转头,竟然在药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蒙了布的铁笼子:“那是什么啊?” 凌墨本来还因为沈承君怀疑的语气想要跳脚炸毛,见沈承君的注意力被那边吸引了,立即站了起来。 沈承君见凌墨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抬手掀起了笼子上的黑布,只见笼子里铺了软软的一层绒垫,上面正趴着一只毛色雪白的貂鼠,小家伙原本闭起的小眼睛在沈承君掀开 帘子的同时倏地睁开,圆滚滚的肚子一扑棱,跳起来吱吱吱的朝着沈承君叫个不停。 这小东西……挺可爱的。 没什么特别爱心的安平王妃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无视了笼子里某只宠物激动的蹦跶,转过头看着凌墨道:“什么时候师父开始养耗子了?是用来试药的吗?” “耗子?你家耗子长得出这么好看的样子吗?”凌墨小胡子一翘,十分鄙视的看了眼沈承君,“这叫云貂,珍贵着呢,回去好好看看医书,连这都不认得,没见识。” “是,知道了。”沈承君笑了笑。 可不是珍贵嘛,就凌墨平时那得过且过的样子,都能想到给这小东西在笼子里铺上垫子,她就猜得到它肯定不是凡品,刚刚那话,也不过是逗逗凌墨想看他跳脚罢了。 “师父还没说,能不能做出同样的药出来呢。” 其实原本沈承君是没抱希望的,但是见凌墨那一脸自信的样子,又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本来是难的,你这丫头还真给为师出了个难题。”凌墨捋着小胡子,有些自得的指了指角落里的笼子,里面的云貂仍旧蹦跶的欢腾:“还要多亏了这个小家伙,帮了为师大忙。” 第364章 云貂 “它?”沈承君扭过头又看了眼,笑道:“师父该不会像那些话本子上写的那样,忽然间得了个无数灵丹奇药养成的绝世小兽,而它的血又恰好可以解百毒吧?” 貌似冬夏常看的那个话本上就有写这个。 “什么乱七八糟的,要真是能用药喂出来,药谷早就满谷都是云貂了。”凌墨皱着眉,瞪了沈承君一眼,抬手一指那小东西:“云貂的特点在于灵性十足,聪慧敏锐,历来是西戎之地受人追捧的灵兽,因为调教后可通人语,西戎人便认为它可通神灵。” “通神?”沈承君十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走到笼子边,一只手指探过去打算戳戳那个上下蹦跶的小家伙,不成想才一伸手,原本扑腾得厉害的云貂仿佛是受了惊吓似的嗖的一下就朝着笼子的另一个方向窜去,身形之快仿佛一道白光,令人咋舌。 沈承君一怔,脑中忽然浮现出记忆里类似眼前的一幕。 通神!老鼠!白光? 凌墨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承君忽然变了的脸色,还在自顾自的说话:“说它能通神当然是夸张了点儿,不过聪明狡猾绝对是真的,要不是我那天身上带着的药足够多, 都未必能逮得住它。” 沈承君心头一跳,立即转身走到凌墨身边,激动的拉着他的手,问道:“师父什么时候见到这个小东西的?在哪里抓到的?” “有什么话站远一点说,别拉拉扯扯。”凌墨一个激灵,触电一般甩开了沈承君的手。 这地上的东西一半都是败拜某位醋性大发的王爷所赐,不就是吃了一口酸得要死的梅子,用了熊徒弟的勺子嘛,他那天明明也是被强迫的啊。 作为最无辜的受害者,凌墨回想起萧桓那天来他药庐后笑眯眯手滑的样子,就心塞的好想哭。 这会儿他又被沈承君给拉了手,暗里没准儿多少个影卫都看到了,再这么下去,他不会连自己的房子都保不住了吧。 “师父?”沈承君瞧着凌墨咬牙切齿,一会儿暗恨、一会儿懊恼的样子,疑惑的轻轻唤了声。 “是城西的一条民巷,挺偏僻的,很少有人去。”凌墨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回忆道:“幸好我那天迷了……散了步,才不经意间瞧到了这个小东西,你可别小看了这云貂,除了聪明之外,它可是毒兽榜里排在第一位的家伙,咬上一口顷刻毙命呢。” 高冷大 气的药谷谷主,才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个容易迷路的路痴呢。 “这小东西伶俐聪明,爱恶分明,就像之前,它能感觉到你喜欢它,所以就亲近你一样,刚刚你对它存了试探轻视之心,它就开始排斥你。” 凌墨捋着小胡子,摇头晃脑的叹道:“不过啊,这云貂儿也是出了名爱记仇的小家伙,你方才惹恼了它,没个十天半月,估计它是不会理你的了。” 话音放落,凌墨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笼子里扭扭捏捏朝着沈承君靠拢过去的小东西,嘴巴张了半天都没合上,那啥,说好的记仇呢。 明明是个宠物,做出那种谄媚讨好的小动作是几个意思去。 沈承君也没想到这只云貂刚刚才排斥了自己,下一刻忽然又跟自己亲近起来了,想了想,便抬手打开了笼子。 “哎,不能开……”凌墨一看沈承君伸手,连忙出声阻止,只是说得哪有做得快,到底是晚了一步,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沈承君拉开了笼门。 凌墨阻止无效,伸出去的大手直接转个方向就拍到了自己的脑门上,要知道云貂的速度敏捷如电,一旦脱了控制,想要再抓一次难比登天 啊。 就在凌墨准备哀嚎自己悲惨的命运,被熊徒弟给坑了的时候,那只云貂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从笼子里窜了出来。 不过不是窜向凌墨把守着的门口,而是直接跳进了沈承君的怀里,还行状亲昵的舔了舔沈承君的指尖。 凌墨一口老血含在嘴里,指着沈承君半天没说出来话,玻璃心碎了一地。 要知道为了收服这只云貂,他堂堂谷主化身铲屎官,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养着哄着,连从萧桓那里顺来的金丝绒毯都贡献出来了,也没见这小东西搭理自己。 自家熊徒弟就这么挥挥手戳一戳,就搞定了? 不带这么打脸的。 忽然被云貂眷顾了的沈承君也有些懵的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软软的一团,很暖,摸起来也舒服,虽然沈承君没养过什么宠物,但对于这种可爱的小东西,还是没什么抵抗力的。 如果不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她还是很愿意带着它回黎华院去的。 “师父还记得那个民巷是具体哪里吗?西城那边的民居很多,如果一户户的找过去,恐怕天都黑了。”捧着手里的云貂,沈承君继续追问道。 凌墨很是幽怨的看了眼沈承君怀里 没有良心的小东西,仔细又回想了一下:“具体在什么巷我不记得了,不过巷子口有个卖豆腐脑的小摊位,摊主应该是有较重的风痹之症,身上白蔹跟熟附子的气味很重。” 对凌墨而言,分辨药材的味道可比认路识途容易的多得多。 可是对于沈承君而言,这个范围貌似也太笼统了,这种行走的摊位,今天在你家路口,没准儿明天就到了他家门外,哪能当成是坐标认路呢。 沈承君无奈的抚了抚额,这会儿冬夏、冬舒还有朔月都不在家,她也只好自己上阵了。 “既然这样,师父跟着我一起过去找一趟吧,我让管家给咱们备车。” “备车?”凌墨拧着眉不乐意的抵抗:“你找那个巷子做什么,该不会是想将这小家伙物归原主吧?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睡了他的毯子吃了他的粮食,小家伙如今从里到外可都姓‘凌’了。 瞧着凌墨孩子气护食的样子,沈承君怀里的云貂很是嫌弃的发出吱得一声,表达了对愚蠢人类的强烈鄙视,沈承君忍不住弯了弯唇,安抚道:“放心,等找到了她人,别说是这只貂,连带着它的主人,都是咱们了的。” 第365章 怀抱白色老鼠 人常说,一孕傻三年,没想到还真有些道理,她这么快记性就变得不好了,怀里的这个小东西其实她早就见过了,那天宫宴时瑶姬扔出去引开昭德帝注意力的那只‘老鼠’可不就是它吗? 虽然那天天黑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是这么矫健的身影沈承君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既然小家伙是瑶姬养的宠物,又是通人性的聪明,带着她去找瑶姬应该是没错的。 管家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好,沈承君只简单的吩咐了一句,跟凌墨走到府外时,门口已经停好了一辆十分精致华丽的马车,周围还站了七八个侍卫,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凌墨哼了一声,对管家的小题大做表示十分鄙视,有自己护着,就是十几二十个的刺客围攻,他都不放在眼里。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城西,果真如沈承君担忧的那样,那户卖豆腐脑的摊位早已不知去向了。 至于沈承君特意带过来的云貂,谁能想到,这个小东西竟然还是个会晕车的家伙,自从上了马车就开始装死,无论沈承君怎么摆弄它,都没一点儿反应。 本来还以为可以找到瑶姬问个清楚的,沈承君有些失望的看着几排长 得几乎一摸一样的深巷,无奈的叹了口气。 城西的这几条巷子是京中较为贫困的庶民聚集地,沈承君的马车才一到,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凌墨连闻带看的到处找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沈承君正打算开口说让大家原路返回,忽然从最右边的箱子里走出一个年纪不大梳着双鬟的小姑娘,手里捧着一束黄花,歪着头看着这些人脆生生的问道:“你们找谁?” 沈承君连忙转过身来,笑着道:“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哪一家,住了一个十分十分漂亮的大姐姐?” “没有。”小姑娘很肯定的摇了摇头。 “没有么。那谢谢你啊。”沈承君有些失望的抚了抚手里依旧没动静的云貂,瞧着越来越多跑出来围观的百姓,转身准备上车,却听到那小女孩脆生生的继续道:“十分十分漂亮姐姐没有,十分十分漂亮的大哥哥,倒是有一个。” 沈承君脚步一顿,转过身去:“大哥哥?” “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哥哥。”小姑娘很用力的点了点头,看了眼沈承君怀里的云貂道:“他租了我家的院子住,就在这条巷子里面。” “那你能带我去你家里看一看 吗?”沈承君问道,抓着云貂的手微微用力,原本还装死的小东西这会儿不得不醒过来的甩了甩脑袋。 “可以啊,你们跟我来吧。”小姑娘点了点头,捧着手里的花,蹦蹦跳跳的率先往巷子里面走了。 沈承君刚要随后跟上,一旁的侍卫便上前拦了一下。 “王妃,此女动机不明,您还是不要贸然过去为好。”他们的责任就是保护好王妃,即使对面是个年幼的小女孩,也照样是他们防范的对象。 “怕什么,有老夫跟着,难不成谁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抢了?”凌墨刚刚就很不满意管家那副草木皆兵的样子,简直是在怀疑他药谷谷主的实力。 沈承君也笑了,有凌墨在,又有这么多侍卫跟着,还是在京都自己的地界儿上,假如这样都畏缩不前,那之后她去了边境,也就只能是拖后腿的份儿了。 于是,莞尔一笑,抱着云貂跟上了那女孩儿,其他人见拗不过她,也都纷纷跟上。 几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座普通的民宅门外。 院门被推开,里面是一排三间的普通瓦房。 “就是这里了,漂亮大哥哥就住在最中间的这一间房。”小姑娘指着其中的一间, 见沈承君等人都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蹦蹦跳跳的上前敲门,才敲了一下,虚掩的房门就自动开了。 门甫一打开,便有一股清新怡神的香气从里面传了出来。 出于谨慎的防备,众人在香气飘散出来的第一时间,包括凌墨在内,都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只有沈承君神情一愣,疑惑的抬手覆在了自己胸前。 这股味道…… 竟然跟她脖子上戴着的那条红绒绳一模一样。 怀里的云貂鼻尖抽动了几下,黑豆般的小眼睛睁开,有些贪婪的深吸了几口气,餍足的甩了甩脑袋。 “很香很好闻吧?漂亮大哥哥的。”带路的女孩与有荣焉的微扬着下巴,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往里面探头探脑的瞅了一眼,紧跟着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娇呼:“咦?大哥哥怎么不在呢?” “这香料倒是难得的好东西。”凌墨从后面慢悠悠的走过来,转眸看了眼沈承君:“与你身上那种基本一样,只在浓淡之分。” 沈承君点了点头,她脖子上的绒绳味道极浅,连总是跟着她的冬夏都没察觉,但这也绝对瞒不过凌墨这种资深行家。 房里的熏香并无不妥,其他人都纷纷松了口气,同沈 承君一块儿跟着女孩的后面,迈步走了进去。 房内房外天壤之别的布置,让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大的房间里随便一样摆设都精致华美,连脚下铺着的羊绒地毯都非寻常人家能见的,房间正中间摆着的紫檀木圆桌上,安放着一尾白玉古琴,在暗红色蜀绣桌布的衬托下,十分显眼。 “奇怪,大哥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小姑娘有些失落的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望向沈承君道:“要不然你在这里坐着等等吧,大哥哥等了你好几日了呢。” “等我?你怎么知道他是在等我的?”沈承君一愣,问道。 小姑娘咧嘴一笑:“当然知道啊,大哥哥住进来之后便对我说过,如果有一位怀抱着白色老鼠的姐姐来寻人,就将她带到这里来,说的可不就是你吗?” “抱着老鼠的女子?”凌墨的脸色有些难看。 窝在沈承君怀里吸香气吸得正来劲儿的云貂一听到有人叫它老鼠,立即停了下来,朝着小姑娘反抗的吱吱叫了几声。 “真可爱。”女孩见云貂两只小爪子死死的抓着沈承君的胳膊,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朝着自己叫唤,立即被萌出了星星眼,十分欢喜的夸道。 第366章 你来晚了 云貂见自己震慑无效,有些烦躁的扑棱了两下耳朵,从沈承君怀里一下子就跃了出来,三下两下就跳上了一旁的双耳攒丝红铜香炉,小脑袋往里面使劲的探,仿佛是要一口气把那味道全都咽进去似的。 只不过,这小家伙显然忘记了估算自己的重量,这么一钻一跳一用力,香炉顶端原本就虚虚安置的铜盘一个不稳,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哎呀!”小姑娘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检查东西摔坏了没,这会儿也不觉得云貂可爱了,大大的眼睛十分不悦的瞪了云貂一眼:“你小心点儿啊,弄坏了大哥哥要生气的。” 被愚蠢的凡人训了的云貂大人很不服气的吱吱叫了一声,再次弹跳而起,这次的目标直奔最里面的紫檀床榻。 没等小姑娘再次发飙,云貂已经攀着床柱动作敏捷的一路向上爬,片刻之后从上面蹦下来,嘴里面叼着一张花笺,邀功似的朝着沈承君叫了两声。 沈承君连忙走过去拿在了手里,跟这房间的布置一样,连小到一片花笺都十分精致,也因此,上面的金粉弄了云貂满嘴都是。 早就在一旁候着的凌墨立即大步上前,拿了方不 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手帕,狗腿儿似的给云貂擦嘴,一边还不忘去问沈承君:“上面写了什么?” 对方敢竟拿云貂来算计他引出沈承君,最好有承担他回报的勇气。 等了半天不见沈承君回话,急脾气的凌墨干脆探过脑袋自己去看,只见洒满了金粉的花笺上,只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字,你来晚了。 “晚了?所以说人已经跑了?” 凌墨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沈承君手里的花笺,结果沈承君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将那花笺三折两折的握进了掌心里。 “人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沈承君看着众人道。 除了凌墨外的其他人一听说沈承君肯回家了,都在心里松了口气,要知道,作为遇刺专业户,能陪着王妃大人平平安安的出一趟门,是多么的难得可贵。 “走了?你是说大哥哥已经走了吗?不回来了吗?”一旁捧着香炉铜盘还在检查是否完好的小姑娘这会儿抬起了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沈承君,表情不舍。 “不会回来了。”沈承君点了点头,看着小姑娘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眸道:“他在信上说,这房里的东西除了这香炉,其他的都送给你 留作纪念,感谢你这段时间辛苦。” “送我?”小姑娘眼睛瞪得更大了,小手挥得跟虎虎生风:“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大哥哥已经给了阿娘房租,这个我不能要。” “这我也没办法,他在信里是这么交代的。”沈承君弯了弯唇,她还真有些喜欢这个小姑娘。 虽然出身寒微,但在面对这一屋子的华美珍宝时,这孩子的眼里不掺一丝贪念私欲,是难得的赤子之心。 凌墨默默瞅了眼自家睁着眼睛说谎话还态度十分真诚的熊徒弟,那张纸上就四个字,哪来的什么交代,一出手送的就是百金之数,果真跟她的夫君一样败家。 吩咐人将那顶红铜香炉搬到马车上去,沈承君便抱着吸饱了香气开始继续昏昏欲睡的云貂返回王府,临要上车前,小女孩追了上来, “好看姐姐,你能告诉我,你是大哥哥的什么人吗?” 见沈承君笑望着她,小姑娘光洁美丽的脸上泛起羞涩的微红,垂了眼睛小声道:“我就是觉得,你们都是一样好看的人,比我以前见到的所有人都好看。” 沈承君轻轻一笑,眉眼渐渐柔和:“他是我哥哥。” 说完,转身进了马 车。 凌墨等人也纷纷上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慢悠悠的驶出了城西。 车帘放下的那一瞬,沈承君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展开了手心里紧握着的那张花笺。 顾不得沾了一手的金粉,沈承君小心翼翼的撕开了花笺的一角,手指微微一用力,被撕开的裂口处被撑开了一丝缝隙,沈承君摘下头上的发簪伸进去在里面轻轻一挑,一张薄如蝉翼的小纸片,从里面掉了出来。 与此同时,身在皇宫里的萧桓得到了沈承君出门的消息,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 这几天沈承君一直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眼看着就要离京了,这个时候跑出去做什么。 主位上原本还在说话的庄妃,抬眼见自家儿子神思飘远的样子,不悦的沉下了脸,重重的咳了一声。 萧桓抬起了眼,询问的望了过去。 庄妃气的都笑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走神?” 萧桓点了点头,执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声音冷静的没有什么起伏:“母妃说的儿子今早已经听到消息了,朝恩殿的荣贵人查出了身孕。” “听到了你还不这么不紧不慢?” 庄妃一 见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淡定样子,都要急死了:“朝恩殿那一位要是真的一朝得男,别管是你还是太子,全都只能往后站了。” 别说是以后,就是现在,昭德帝眼里除了那位肖似和顺公主的美人,哪里还有别人呢。 想到这个,庄妃的心里就向堵了块大石头,闷得透不过气来,忍不住抱怨道:“你要能把对你媳妇一半的心用在正经事儿上,也不至于现在落得这么被动。我听说,你把影卫里最好的几人都调到她身边去了?” “母妃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萧桓眉头皱得死紧,淡淡道:“阿君是我的王妃,我对她用再多的心都是应该的。” 整颗心给了都犹觉不足,怎么可能再分出一半。 “胡闹!”庄妃气得一拍桌子,震得头上的步摇来回直晃:“你喜欢她宠着她,先前母妃都由着你,可现在是什么时候?马上就要出征边境,刀剑无眼,你还把身边的护卫都抽调走,为了她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儿子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萧桓不赞同的拧眉,对于母妃提起沈承君时抵触的语气十分不喜:“倾容郡主一行来势汹汹,阿君比儿子的处境危险得多。” 第367章 两者皆有 “危险?你当我看不出来吗,倾容郡主从一开始针对的根本就不是她,是她非要护着那个路家的女孩儿跟人家作对,她是你的王妃,却一路都在护着萧慎的未婚妻,难道这像话吗?” 庄妃哼了一声,眼里的不满越发不加掩饰,声音也变得有些尖锐起来:“而且她跟那个鸾凤郡主几次交锋,都是她占尽了便宜,只要有陛下在,放眼华晟哪个人伤得了她?” 萧桓滑动在茶杯边缘的修长的手指忽的一顿,抬头定定的望着庄妃,漆黑的眸子里,暗潮涌动:“所以,母妃其实是因为父皇的关系,才迁怒于阿君的么?” 庄妃被萧桓这样一望,只觉得心头一窒,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睛。 庄妃这样的表情,等于是间接默认了萧桓的猜测。 在萧桓迫人的目光里,庄妃轻哼了一声,冷笑:“怎么,她跟你告状了?您今日来,是准备替她张目?” “阿君从来没在儿子面前说过母妃半点不是,” 萧桓原本冷淡的脸上,眉头拧得死紧: “是儿子心疼她,她的事情事无巨细,都会有暗卫上报给我,包括她上次进宫来向您请安,被拒在您宫门外的事。荣贵人的事,与阿君无关。” “你知道了?”庄妃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 荣贵人深居简出,王府的暗卫们又没见过和顺公主,她虽然知道原因,但昭德帝这件事办得实在是难以启齿,她也就没有说出来,在荣贵人的身份爆出来以前,她还以为,萧桓不会知道呢。 萧桓脸色不大好的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上次宫宴时荣贵人出了朝恩殿,被阿君看到了。” “她看到了?就那么巧?”庄妃挑眉,与萧桓略有相似的眉眼露出几分凌厉之色。 昭德帝金屋藏娇,连住在后宫里的自己都是在闵后的刻意安排下才远远瞥了一面,偶尔来了一次宫里的沈承君怎么就能那么恰好的遇到了? 深谙后宫诡诈的庄妃,才不会把这种事算到简简单单的无意上:“恐怕是有人故意算计引她去看到,想让她跟陛下撕破脸吧?” 顺道让昭德帝更加疏远萧桓。 虽然不愿意,但庄妃还是不得不承认,昭德帝对安平王府的眷顾,多半来源于他对沈承君的宠爱。 庄妃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冷静道:“背后的人是中宫?还是东宫?” “两者皆有。”萧桓微微眯了眼睛,眸中隐着一丝杀意。 “难得他们也会有联手的这一 天。”庄妃执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道:“闵家百年世族,里面的龌龊暗事不知多少,如今恐怕连陛下都觉得头疼了。我先前还觉得奇怪,你的人这些天怎么总压着两宫不放,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些天朝中弹劾闵家的御史不少,还都证据确凿,昭德帝想压都压不住。闵家自从中宫东宫不和以后就不涉政事,若不是因为沈承君的事,萧桓恐怕是不会轻易有动作的。 想及此,庄妃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你刚刚说,想要带着你的王妃一起离京?简直是胡闹!” 痴情专情从来都不是为君者该有的特质,以萧桓如今的心态来评断,若非是她的儿子,连她恐怕都要摇头了。 “并非完全因为这个。”萧桓望着庄妃明显不赞同的脸色,缓缓道:“父皇以往一直用辛默来压制岳父,如今辛默大势已去,父皇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替选人之前,肯定会刻意打压沈家,这次两方调防的事就是一个开端,阿君心思纯孝易冲动,留下来反而容易误事,何况,萧睿病愈之后,东宫的态度逆转,与中宫同样仇视阿君,将她留在京城,儿子也无法全心对敌。” “说来说去,还不是儿女情长 英雄气短。”庄妃瞪了萧桓一眼,不过脸色倒是因为萧桓最初的解释,缓和了不少,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东宫跟沈家,早晚会有对上的一天,只是本宫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那么早。” “母妃何以会猜到东宫与沈家会有反目的一日?”庄妃这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让萧桓怀疑的皱了皱眉,抬眸道:“难道母妃知道这其中缘故?” 在萧睿坠马之前,萧睿跟沈家的关系比他跟外祖闵家的关系还要亲近,甚至要不是有和顺公主的遗命在先,沈戎恐怕都要考虑把沈承君嫁给萧睿,更不用说连续几次帮助东宫,将萧睿当做了亲兄长的沈承君,她也一定想不到两人之间会发展成今天这般。 庄妃眸光一闪,扯了扯嘴角:“能有什么缘故,沈家女儿成了你的王妃,沈家再怎么中立,身上也贴着你的标签,太子死而复得,说不定就是忽然开了窍,想明白了些事。” “是么。”萧桓怀疑的拧了拧眉,庄妃这话明显是在敷衍。 “当然是,难不成母妃还会骗你?”庄妃嗔怪的瞪了眼萧桓,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帕子,叹息道:“不过这也也好,你跟东宫早晚会有 对上的一日,萧睿跟沈家提早交恶,也能让你媳妇儿早些拎得清事儿,像路绮霜那次的事儿,决不能再有第二回了。” 说到底,庄妃最在意的还是这个,自家的儿媳妇,却为了别人家的人拼命,怎么没见她这么对子儿子呢。 “阿君懂得分轻重。”萧桓淡淡道。母妃明显是有意在隐瞒什么,萧桓眸光微闪,敛眸眼中闪过一丝厉光。 月上中天,黎华院内灯火通明。 沈承君从回府后便抱着云貂坐在窗前的凉榻上发呆,手指没什么规律的穿梭在怀里云貂柔软的毛发里,舒服的小家伙眯着眼睛直哼哼。 因着冬夏跟冬舒都被派去别庄探望冉嬷嬷的关系,房间里就只留了一个才刚刚见过故人的朔月,瞧着沈承君神游的样子,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怎么还吞吞吐吐的?”沈承君转过头来,含笑望了眼朔月。 “王妃,属下今天去见了那个人,他听说王妃要去西南边境的事,特意要属下提醒您,莫要忘记了当初了安大师说过的话。”朔月有些担忧的看着沈承君道,算命卜卦,她一向觉得那是怪力乱神之语,但那人说的信誓旦旦,又事关王妃,她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第368章 意识不清 沈承君一怔,随即笑道:“当然记得,但是那神棍当时不也说了吗,不破不立,南边固然危险,但我所求之事,也皆在那里,祸兮福之所伏,没准儿我还真能得偿所愿。” 这也是她坚持要跟着萧桓的另一个原因,当时神棍为她卜卦时,她的所愿所求就只有一个,若是真相就在那里,她却畏缩不敢去查探,那岂不是白白重活了一世? “而且,你家王爷也安排了应对之法啊。”沈承君抬手抚了一下自己脖间的绳子,那里除了挂着母亲的小像,如今还多出来了一道符咒:“法华殿高僧的护身法咒,据说最是能驱邪避凶的。” 她之前还在纳闷,萧桓那种最不信鬼神之说的人,怎么会忽然坚持要她带什么护身符,如今算是找到了原因,那个家伙,显然是把神棍的话放在了心上。 念及此,沈承君眉眼柔和的弯起了唇。 “虽然如此,但还是小心为上。”朔月点了点头,眼里闪过几分挣扎,抬眸间沈承君望着自己,犹豫着开口道:“还有,那个人说,这些年跟在了安法师身边多少也学过一些本事,若王妃执意往南边行,他可以尽些绵薄之力。 ” “他想要随军?”沈承君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王家少爷的文弱不经风雨的模样,还有当初他对了安那种几近盲目的崇拜,不由得失笑:“他是不放心你,想要陪着你吧?听说他为了先前灯会上王家展出的那盏佛灯,曾在普济寺里住了好几个月,总不会是跟神棍学什么道德经吧?” 她可还记着呢,她跟萧桓第一次在普济寺里见到神棍时的情景,那人就是摇头晃脑的在人家佛寺里背着道德经,怪异的举动引起了她跟萧桓的注意。 不成想,沈承君才问完这句话,朔月就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下午,他的确是给属下背了几段道德经来着。” 沈承君:“……” 现在她忽然有些相信了,这个王家公子的确是那个神棍的亲徒弟来的。 这么不靠谱的表现,颇有他师父当年的风范。 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承君微怔,能在黎华院里这么横冲直撞奔走还不被暗卫阻拦的,一共也没有几个人,萧桓和她自是不必说,除了他们以外,也就是管家、朔月、冬夏还有冬舒了。 朔月就在房间里,管家的 脚步不会这么轻忽,至于冬夏和冬舒,他们明明已经被派去别庄办事了,按照时间脚程算,即使是到了那边就即可返回,也是不可能赶回来的。 沈承君脸色微变,与朔月对视了一眼,从凉榻上站起身来。 不消片刻,她的房门就被人急急的从外面推开,冬夏纤细娇小的身子一下子从外面冲了进来,衣服跟头发都显得有些狼狈,一进门就直直的扑向沈承君,口中还哽咽高喊道:“王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安然在沈承君怀里入睡的云貂倏地睁开眼睛,小爪子攀在沈承君胳膊上,警戒的弓起了毛茸茸的身子,朝着冲过来的冬夏‘吱’得叫了一声,模样凶狠,完全不见了先前乖巧可爱的一面。 冬夏原本径直往前冲的动作在这突来的叫声中忽然一顿,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继续朝着沈承君扑过去,略微抬起的手臂衣袖下滑,露出了掌中一道寒光,猛地朝着沈承君的胸口狠狠刺去。 “王妃小心!”朔月对冬夏本就没什么防备之心,这会儿见她扬起了匕首,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连忙冲上来阻止。 只是没想到冬夏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冲到了沈承君的面前,就在朔月揪心的以为这一刀恐怕要伤了沈承君的时候,只见沈承君冷静的手臂一扬,一把白色的粉末就朝着对面洒了过去,浓烈的香味立即弥散了满室。 别说是执刀冲过去的冬夏,连距离两人稍远些的朔月,在闻到这股味道时都感觉到身子忽然一阵麻木,朝沈承君方向奔跑的动作僵硬了不少。 趁着冬夏动作缓顿的间隙,沈承君有了足够的时间躲闪,抱着云貂迅速的让到了一边。 冬夏那一刀挥得凶狠用力,即使是被药物延缓了速度错过了沈承君,仍旧是靠着惯性狠狠的刺了下来,铎得一声,那道寒光深深的埋入了沈承君背后的凉榻之上,力道之猛,以至于冬夏用力向外抽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这种香气的效果来得快散的也快,不过顷刻间,冬夏就恢复了正常的速度,见匕首用不成了,干脆一个转身五指成爪,朝着沈承君的方向恶狠狠的抓了过去。 沈承君迅速的向后退了几米,同样恢复了行动的朔月连忙抬剑迎上,试图阻止冬夏。 “她意识不清,不能用剑 !”沈承君避开冬夏的一击,朝着朔月提醒道。 朔月抬眸朝着冬夏望去,果然见她双眼无神空洞,甚至是连自己横挡在她身前的剑,她也毫不犹豫的冲撞上来,这情形,显然是被人给操控了。 朔月连忙依言收回了软剑,赤手与冬夏缠斗在了一处。 若论实力,冬夏肯定是比不过修罗场里淬炼出来的朔月的,但眼下冬夏根本不管朔月攻到她眼前的招式,不顾一切的只朝着沈承君追,这般不要命横冲直撞的打法,遇上心有顾忌的朔月,一时之间竟也不落下风。 好在,安排在黎华院内的暗卫们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迅速的冲进内室,将冬夏围在了中间。 冬夏此时就像一只被困的小兽,再怎么凶狠,也抵不过众人的围攻,几个回合间就被朔月得手敲击在了后颈上,晕了过去。 暗卫统领心有余悸的走过来请示:“王妃,冬夏姑娘您要怎么处置?” 真是好险,王妃出了趟门难得没遇到危险,大家这一口气还没松过来呢,一向最在王妃面前得宠的大丫头就突然对王妃动了刀子。 今日把冬夏从外面放进来的这一班暗卫,恐怕都少不了一通刑罚。 第369章 别庄出事 沈承君脸色难看的皱紧了眉,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意识,却依旧死死握着拳头的冬夏,吩咐道:“先绑起来送回她自己房里去,朔月,你去检查一下。” 冬夏醒过来能不能恢复意识尚是未知之数,还是暂时先捆着比较保险。 朔月应了一声,带着人将冬夏带了出去。 沈承君又吩咐急匆匆赶过来的管家让人即刻去倾容郡主那边查探,瑶姬曾经说过,鸾凤巫幻盛行不假,但真正能做到控人心神的高手并不多,鸾凤对这种人向来严控,出入边境十分麻烦。 冬夏出事,沈承君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倾容郡主。 谁让她不仅身边带着个前任神使的大能,且两边还都有仇呢。 一场闹剧就这么迅速谢幕,房间里因为刚刚缠斗而损毁的东西,也在第一时间被侍卫们抬出来补缺,等房间被打扫干净,其他人都退出去了,沈承君才抱着再次昏昏欲睡的云貂回到凉榻上,摘下腰上的锦囊,从里面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白绢来。 她从那户民宅里只带走了香炉跟这张花笺,香炉里的香料与她脖颈上的红绒绳同出一脉,萧桓曾经说过,那是鸾凤皇室所独有,留给 那户人家,是祸非福。 至于这花笺,就是为了藏在它里面的这张白绢。 白绢上的字体苍劲有力,第一句话便清清楚楚的写着,巫幻之术,精于控心,当心你身边的人。 如果不是这份从那花笺里取出来的白绢上提前写了这个,沈承君或许也不会多疑的提前做了准备,从凌墨那里要了这些防身的药粉。 至于这种花笺内藏书的方法,其实是她年幼时跟二哥沈承风最常做的一种游戏。 她本以为这次出去会找到瑶姬,结果却阴差阳错的发现了二哥。 倒也不算完全的意外,之前她质问瑶姬谁是她背后之人时,也有过一些大概的猜测,她的二哥沈承风也恰好就在其列。 事实上这件事早该想到的,当初她就在花灯会上看到过二哥跟瑶姬相会的身影,只是当时没抓到人,又有父兄证明说二哥还在外地,她才没再继续深究,如今看来,她其实是被一大堆人给哄了。 二哥让西城那边的小姑娘在巷子口等自己,显然连这只云貂被凌墨发现并且带走,也是他故意为之,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却又不见自己了呢。 沈承君眉心拧得死紧,实在想不通 这里面的诀窍。 正在踌躇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外朔月的声音轻轻响起:“王妃?” 沈承君连忙将那白绢重新叠起来,收回到了腰上的锦囊里,才若无其事的让朔月进来,看着她问道:“如何了?” “冬夏还在睡着,凌先生已经去瞧过了,大约再有半柱香的时间就能醒了,只是醒来后能不能恢复意识,他也不敢保证。” 朔月手里拖着一张皱巴巴的字条,递向沈承君面前道:“这是刚刚属下从冬夏的贴身衣服里找到的,看起来这字条应该是取自飞鸽脚上的卷筒。” 沈承君接过来展开,白色的纸张上只有短短六个字,情况属实,速归。 “这是冬舒的笔迹。”沈承君拧眉看着手里的字条道。 因为冬舒每次闯祸都会被沈承君罚抄大字的关系,这字条上面他的笔迹,沈承君十分熟悉。 冬夏跟冬舒两人一同结伴离开王府,结果回来的就只有冬夏一个,身上带着冬舒的手书,意识却被别人操控着险些弑主。 沈承君微微眯了眼睛,问道:“派去盯着倾容郡主那些人的暗卫们有回复吗?” “已经传来回话了,” 朔 月点了点头:“倾容郡主一行人此刻都在驿馆里面修整,今日从早到晚,都没有人出过门。” “当真?”沈承君怀疑的蹙眉,难道不是她们?那岂不是京城附近又多了一个隐藏的敌人?又或者,会不会是倾容郡主对附近监视她们的暗卫们使用了幻术,篡改了他们的记忆?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沈承君自动打消了。 因为之前有过被幻术控制的经历,王府里每个人都在萧桓的吩咐下受过特训,想要一个不落的把他们操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就像当初瑶姬说过的,意志力较强的人,受控的几率就越小。 冬夏跟在她身边,受训的时候都是她亲自在一旁把关,轻易的巫幻蛊惑应该都影响不到她。 能造成今天这样,要么就是冬夏在当时情绪极度不稳之下被人趁虚而入,要么就是对方的能力实在强大,冬夏的那点儿意志力没起到作用。 回想之前冬夏跑进黎华院时口中喊着的那句话,两者之间,沈承君更倾向于前者。 巫幻之力能操控的是人的动作,而非语言,冬夏喊得那句话,应该就是这个小丫头受控前想要赶回来跟自己说的。 还有冬 舒写的那几个字,速归说的应该就是冬夏的忽然折返,可究竟是查证了什么事情属实,让他们分头行事,沈承君还是一头雾水。 现在冬夏不醒,她也不知道该派去去哪里接应冬舒。 沈承君越想越乱,干脆起身道:“既然稍后就会醒,我们现在就先去冬夏的房里等着。” 与其在这里坐着瞎猜,还不如离答案近一些,但愿半柱香后,冬夏能恢复正常。 或许是沈承君的祈祷起了作用,半柱香后,苏醒过来的冬夏缓缓睁开了明澈清亮的眼眸。 在看到她眼睛恢复正常的一霎,沈承君跟朔月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冬夏原本醒过来表情还有一丝迷茫,傻傻的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等她抬眼见到沈承君的脸,整个人忽的从床上坐起,朝着沈承君急切的大声喊道:“王妃!王妃不好了,出事了!别庄出事了!” 口中是同样的一句话,不过此时冬夏的反应,才算是正常。 “咦?这是怎么回事?”从床上坐起来,冬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的困了起来,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看向沈承君:“王妃,我怎么被绑起来了啊?” 第370章 冉嬷嬷失踪 朔月谨慎的没有立即上前来给冬夏松绑,而是在她迷茫的表情里一板一眼的解释道:“半柱香前你受邪术控制,险些伤了王妃,保险起见,只好先委屈你。” “我要伤害王妃?我怎么会伤害王妃?”冬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努力的整理着记忆,惊讶的发现自己调转马头返回王府之后的事,竟然是一片空白! “小姐,我不知道的啊……” 冬夏情急之下,连称呼都变回了以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想向以往那样去扯沈承君的袖子,结果人被绑着动弹不得,只好眼里含着两泡泪的看着沈承君。 她从小就跟着沈承君,为她死都毫不犹豫,怎么可能伤害她。 沈承君问的却是另一件事:“别庄那边怎么了?冬舒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冬夏一怔,愣愣的看着沈承君。 朔月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当局者迷的冬夏,走过去低声道:“王妃没有怀疑你,否则你怎么还会在自己房里醒来,你是被人控制了,王妃都知道的。” “控制?对,我一定是被那些妖人给控制了,那些可恶的家伙,”冬夏先是恍然,随后咬牙切齿的恨恨道,转头望向沈承君:“王妃 ,我和冬舒走到半路的时候,听说了别庄数月前曾经走水的消息,为了尽快证实传言,我就让冬舒先行一步,赶去别庄那边看个究竟。” 如果不是在极度惊惧的情况下六神无主,她也不会被人轻易控制。 “那你为什么没跟着一起去?”朔月微微蹙眉,问道,一般出任务的人,都是要跟同伴同去同归的。 冬夏脸色微红,有些懊恼的低了头:“我……我今日葵水来了。” 早知道结果会这样,即使是刀子在脖子上悬着,她也该跟冬舒一起去的。 “继续说。”沈承君脸色有些难看,紧皱着眉开口把话题拉上正路。 “后来,我就接到了冬舒的飞鸽传书,别庄那边的确是在数月前走了水,我收到消息后就急急往回赶,想要尽快通知王妃,路过京郊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背影跟冉嬷嬷十分相似,我一时大意就追了过去,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数月前嬷嬷就已经失踪了?”沈承君的手微微收紧,急声道。 冬夏艰难的点了点头:“听附近的人说,那场火烧的很大,附近其他的庄子都受了牵连,还是少将军亲自去了一趟,拿了银子安 抚了他们,至于冉嬷嬷住的地方,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沈承君怒极反笑,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难怪几次她跟父兄提起要接嬷嬷回来的事,他们都含含糊糊,嬷嬷出了事,他们竟然全都想要瞒着自己。 朔月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劝道:“王妃息怒,这个时候即使您回了将军府,也不会有嬷嬷的消息的。别庄失火,如果少将军找得到人,就不会找借口来瞒着您了,既然瞒了,您现在回去问,也不会有收获,而且您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回家啊。” 一旦回了家,沈家父子还会再放人吗? 沈承君脚步一顿,显然是听进去了朔月的话,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微合了眼睛平复激烈的情绪。 朔月见劝阻有效,继续再接再厉道:“或者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嬷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就如你所说的,如果能找得到,哥哥又何必瞒着我呢。” 沈承君苦笑了一声,冉嬷嬷是她的乳母,没有母亲的年岁里一直都是她在照顾自己,感情自是不必说,更重要的是,上一世冉嬷嬷就是在这时候离世的,她很担心这会不会是命运的重复。 “属 下这就命咱们的人也去四下打探,找出嬷嬷的下落。王妃请稍安勿躁。” 沈承君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刚刚情绪起伏太大的关系,此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于是疲惫道:“再让人去找一找冬舒,他应该还在别庄那边打探消息,那些人算计完冬夏,有可能还会把主意打到冬舒身上去,冬夏这儿请师父过来看看,若是没什么异常,就把人放了吧。” 小丫头可怜兮兮的被绑在房间里,应该也吓坏了。 “是。”朔月应了一声,然后有些担忧的看向沈承君道:“王妃,您的脸色不大好,要不,让凌先生先帮您瞧瞧吧?” “也好。”沈承君想了想轻轻颔首,她刚刚其实已经给自己诊脉过了,不过事关腹中的孩子,她也不敢轻易托大。 凌墨很快就风风火火的赶来,诊脉的结果跟沈承君一样,受了些许惊吓胎气不稳,一碗热腾腾的安胎药下肚,人就恢复了不少。 萧桓回来后听说了白天的事,果然动怒,重责了当值的暗卫,如果不是沈承君启程在即,身边缺不了冬夏,连带着冬夏也要去刑堂里走一遭。 “其实不是他们的错,是我派冬夏冬舒出去的时候没 考虑周全。”沈承君自责的微垂了头,赶在萧桓教训她之前,就开始态度良好的认错。 萧桓望着她脸色苍白还微笑讨好的样子,哪里还舍得怪她,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颊:“还难受吗?” 沈承君连忙摇了摇头:“不难受了,师父的药一向有效,其实我今天该跟你一起去母妃宫里辞行的,母妃可还好?” 萧桓的晚膳是在庄妃宫里用的,按理,她也该去跟庄妃辞行。 不过她这张脸,庄妃见到了估计会很添堵吧 “母妃很好,你身子不适,母妃能体谅。”萧桓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 沈承君低眸扯着萧桓的衣角,轻轻道:“我们就要离开京城,宫里荣贵人若是肯一直安分呆在朝恩殿里倒还好,只是我总觉得她不像是那种人。或者,我可以去……” “不必你动手。”萧桓没等沈承君说完就打断了她,有他在,何必还要脏了自家王妃的手呢? 沈承君也没坚持,毕竟那一位顶着跟母亲一样的脸,她还真有些纠结。 离别在即,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就显得尤为珍贵,萧桓接下来几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延后处理,寸步不离的陪着沈承君。 第371章 两世仇敌 可是再怎么舍不得,时间还是依旧过得飞快,转眼间,三天就这么一晃而过。 三天一到,沈承君就要启程先一步赶往西南边境。 冬舒传了消息回来说,在别庄处发现了些线索,暂时来不及赶回来,于是,沈承君就先带着冬夏跟朔月上路。 这次的出行低调隐秘,沈承君跟朔月冬夏还特意换上了男子装扮,不过临出门时,还是出了个小插曲,恰好路绮霜上门来找她了。 “好你个沈承君,你要走竟然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我今日恰好过来找你,岂不是要很久都看不到你了?”路绮霜瞧着沈承君的这身打扮,哪里还不知道情况,立即怒视着沈承君,一脸控诉的说道。 沈承君有些心虚的笑笑,问道,“怎么了,有急事?” 如果不是有事,作为即将出嫁的准新娘,路夫人才不会轻易的放路绮霜出府呢。 自从她上次带着凌墨到颂国公府给路绮霜诊病之后,她就化身为了颂国公府最受欢迎的恩人,行情十分的好。 路绮霜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我是来告诉你,我已经书信给了堂兄,米粮的事,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你 且放心。” “事情交给你办,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同样的事情上一世路绮霜的那位堂兄也做过,没什么可担心的。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我是来跟你报喜的。”路绮霜有些得意的凑过来,笑得神采飞扬,可见心情十分好:“鸾凤那边又来了女王的急诏,倾容郡主这回恐怕是等不及要你家王爷护送着回鸾凤了,怎么样,高兴了吧?你不用担心你家王爷被人盯上了。” 倾容郡主再怎么尊贵,也比不得西戎出征的大事要紧,出征又不是可以说走就走的旅行,十日之内出发对安平王爷来说都已经是时间紧凑,再往前提,那就是摆明了把战场杀敌的军士们的生命当儿戏了。 昭德帝当然不会笨到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来,护送人选就只能另寻他人。 沈承君一怔,转眸望了眼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萧桓,他正站在庭院中央听管家的禀报,感觉到沈承君的目光,也抬眸看了过来,薄唇微微掀起一个暖暖的弧度。 沈承君扯了扯唇角,垂下了眼睛。 连颂国公府都能得到消息,倾容郡主提早启程的事安平王府的线人不可能不禀告,可是萧 桓却仍旧没有要她改变行程的意思,甚至在她面前连提都没提。 沈承君的手轻轻抚过腰上的锦囊,眸色略深。 “听说之前还有不长眼的家伙上书建议,要你兄长暂代护送官一职呢,不过陛下没有同意。”路绮霜哼了一声,面露不屑:“谁说护送官一定要从武将中甄选的,我父兄今早就已经上书,建议这次护送倾容郡主的任务,交给辛丞相来办。” “陛下同意了?” 路绮霜眉眼皆笑:“嗯,陛下觉得甚好。” 昭德帝现在是越来越看不上辛默,偏偏他还每天都在自己眼前晃悠,这会儿颂国公忽然低了一把椅子过来,他当然没有不坐上去的道理。 至于倾容郡主,上次宫宴时辛玖语便跟她沆瀣一气,沈承君猜测有可能两人早就是一伙的了。 她忽然想到了上一世,正是辛默上书弹劾了他的父兄勾结鸾凤,还拿出了鸾凤女王写给父兄的手书做证据,害得沈家家破人亡。 恐怕那一世的背后,也少不了倾容郡主这一环扣。 想及此,沈承君倏地眯起了眼睛,身上的寒意陡然爆发,眼底涌起浓浓的无限杀意。 两世仇敌,死不足惜 原 本还一脸笑意的路绮霜被沈承君陡然凌厉的气势给吓了一跳,连不远处正听着管家详述出行路线的萧桓也立刻注意到了这边的不对劲,迅速的赶到沈承君身边,扶住了她的略微颤抖肩,凌厉森寒的目光射向对面迷茫脸的路绮霜。 路绮霜:“……” 她其实真的很无辜好么。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萧桓只是冷冷看了路绮霜一样,便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自家媳妇儿身上,低眸有些担忧道:“要是不舒服,今天就先不走了,停一天也来得及。” “就一天?”沈承君仰起脸看向萧桓。 萧桓怔了怔,然后抬手理了理她颊边的碎发,有些无奈的温声轻哄道:“乖,别闹小孩子脾气。” 小孩子脾气?沈承君轻哼了一声,转过脸不去理他,从袖兜里翻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来,递给路绮霜:“你来的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拿着防身用。” 她不在京城,也不确定路绮霜这丫头能不能看顾好自己。 路绮霜疑惑的接过来,下意识的就要打开来看,结果被沈承君啪的一下拍在了手上。 “什么东西都能随便开吗?”沈承君嗔了她一眼,心里 其实也知道,正因为东西是她送的,路绮霜才会这么毫无防备,解释道: “这里面的药粉气味儿浓郁,能使人的动作变得迟缓,只是作用时间很短,只能做一击之用,但妙在除了提前屏息,即使是百毒不侵之体,遇到它也要认栽。” “这么厉害。”路绮霜闻言眼睛一亮。 颂国公府也是武将世家,她自然知道,生死攸关的时刻,往往一个瞬间就足以成为制胜的关键。 “谢啦,收了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路绮霜乐滋滋的将小瓶子攥在手里,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则是十分好意思的把瓶子收了起来。 沈承君心里好笑的弯了弯唇。 “还走不走了,再不走就该用午膳了。”带着大包小裹匆匆而至的凌墨正巧把这一幕收入眼中,用‘败家子’的目光狠狠的瞪了沈承君一眼高声说道。 熊徒弟,知道这么点儿药粉用了他多少宝贝药材么,他连着熬了好几夜才统共制出了这么几小瓶,说送就送,你当这是大风刮来的啊。 沈承君心虚的干笑了一声,才要说话,从凌墨背上的包裹里就跳出一团白光,扑向沈承君。 第372章 出发 沈承君感觉到怀里一沉,连忙托高了手,不让小东西压到她的肚子,结果紧跟着手上一轻,云貂就被安平王爷神色冷峻的给丢到一边儿去了。 沈承君:“……” “咦?你什么时候养了只这么可爱的小东西。”路绮霜一脸惊讶的看着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朝着萧桓直呲牙的云貂,靠近了几步蹲下,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的圆肚子。 云貂立即转了敌对方向,朝着路绮霜露出了锋利的尖牙。 不过这点儿小警告,准九皇子妃根本不放在眼里,照旧戳得开心,云貂虽然模样凶狠,但是在路绮霜摸上它的脑袋的时候,还是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并没有咬她。 沈承君轻轻松了口气,正如凌墨先前说的那样,云貂灵性十足,分得清谁对她善意。同时这又是个爱记仇的小家伙,瞧那边眼里全是喜欢,却踌躇不敢上前的冬夏就知道了。 云貂跟她亲近,对曾经朝她动手的冬夏就不那么友爱了。 刚抢了他的药,又来招惹他的貂,凌墨左右看不顺眼路绮霜,冲过去把云貂往怀里一塞,转过头凶巴巴的看着沈承君:“启程启程!真打算吃了午膳再走了?再晚就找不到合适的 地方住宿了。” 这话说的虚,别说是留宿,沈承君这一路上吃喝拉撒的全部事项,萧桓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 不过沈承君也懒得揭穿凌墨的小心思,看了眼面露不舍的路绮霜,抬手拍了拍她的胳膊:“赶不及你婚礼,提前祝你同心同好,永寿偕老。” “这种事哪有提前的。”路绮霜撇撇嘴,翻了个白眼,然后握住了沈承君的手,郑重道:“我等着你回来补给我。” “好。”沈承君莞尔一笑,与路绮霜击了一下掌,转过身,又看向萧桓。 萧桓见沈承君望着他却又不说话,于是上前来牵着沈承君的手温声道,“左不过几天的路,很快我就追上你了。” “不急。”安平王妃十分善解人意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萧桓的眉皱得更紧了,这毕竟是他跟沈承君成亲以来第一次分开,怎么说也该难舍难分一下吧,要知道,他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以后,可是几天几夜都没睡好觉的。 这么想着,萧桓就觉得心塞得厉害,很是霸道的又把沈承君的手扯了回来。 “要不,我们一起走?”沈承君低眸看了眼萧桓抓紧自己的手,挑眉问道。 萧桓眸色幽深的看着沈 承君,许久,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很快就赶上来,你好好儿的不必行的太快。” 一边说,萧桓一边伸手摸了摸沈承君的脸颊,眼中流淌着不舍。 结果安平王妃却忽然冷笑了一声,很不解风情的一扭脑袋,直接避开了萧桓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到车前,毫不犹豫的踩着矮凳踏了上去,刷拉拉把车门摔得直响。 萧桓瞧着她气鼓鼓的背影,又好笑又不舍,尤其是当见到车帘被偷偷掀开一丝缝隙,露出自家小妻子贼兮兮的眼睛时,心顿时柔软成一片。 直到马车缓缓驶出王府,在视线中化作一个几不可见的黑点儿,萧桓仍旧保持着目送的姿势良久,直到管家战兢兢的上前来请示,他所有的情绪才最终都归做了一声无奈的轻叹,转身脚步沉重的朝着书房走去。 马车里,沈承君也一直趴在车窗边透过缝隙往王府的方向看,直到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坐直了身体,有些懊恼的抓了抓怀里云貂的绒毛。 才分开这么一小会儿,她就开始后悔了,她刚刚不该跟萧桓赌气的。 明明这一走说不定多久才见呢,怎么能告别的这么不走心呢。 好想回去重新告别一次 。 这个念头一起,沈承君就忍不住自己先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孕妇情绪的干扰,这样幼稚的行为,她以前绝对不会有的。 沈承君下意识的抚了抚小腹。 冬夏在一旁看到,立即凑过来道:“王妃,您肚子不舒服吗?” 朔月闻言也望了过来。 沈承君嘴角抽了抽,不着痕迹的移开了手,呵呵笑道:“没有,刚刚是衣服皱了。” “哦。”冬夏丫头很天真的信了,手拍了拍座位上的软垫,笑嘻嘻道:“王爷可真心疼王妃,这马车里的床比府里的也不遑多让,跑起来四平八稳的,竟然一点颠簸摇晃的感觉都没有,真好。” 算他有心,沈承君默默在心里念了一句。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坐马车赶路会不会难过孕吐,还特意请凌墨准备了止吐防晕的药,如今看来倒是用不上了。 沈承君看了眼舒服的眯起眼睛的冬夏,觉得她这个动作跟怀里的云貂竟然出奇的相似,笑着告诫道:“这次我们出府万事低调,称呼也要记得改,不可以再称呼我王妃了。” “知道的,公子。”冬夏立即乖觉的改了口,有些得意的拍拍胸脯:“您放心,行 走江湖奴婢很有经验,肯定错不了的。” 沈承君失笑:“我是没听过谁家女侠还会自称奴婢的。” 冬夏笑容一僵,幽怨了看了眼自家主子,忽然感觉不那么幸福了。 因为这是沈承君第一天出门,萧桓怕她不适应长途劳累,只安排了她半日的行程,于是,当天下午,沈承君的马车就到达了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小镇云城,住进了城中一间不大起眼的小客栈里。 “这座客栈也是王爷名下的产业,王妃可以放心居住。”一路跟着客栈老板往里走,朔月在沈承君耳边小声的说道。 沈承君心里微微动容,这种隐在闹市中的据点应该就是萧桓收集消息的内线,为了避嫌,恐怕就是萧桓自己出行,都不会安排在这里。 除了安全之外,也可见他为自己考虑良多。 这么一想,沈承君最初因为萧桓隐瞒她倾容郡主提前出行的气,就消得差不多了。 因为一早就得到通知的关系,沈承君的房间布置的十分精巧舒适,连床褥也都是她在王府中惯用的款式,房间里没有香炉,只有一尊青瓷花瓶里放了几株百合,香气宜人,不过即便如此,沈承君当天夜里还是失眠了。 第373章 通阳 想萧桓想的。 那个人不在她身边,感觉心都空了似的。 于是第二天沈承君顶着浓浓的两个黑眼圈起床,朔月跟冬夏都有些担忧。 才离开一天主子就这么难熬,这以后可怎么好。 只有凌墨哼哼唧唧的念念有词一通,最后跑去厨房熬了一大碗的苦药汁,给沈承君灌了一肚子。 向来不爱吃甜的沈承君在这一剂苦药之下连吞了两块糖,照旧被苦的眼泪直流,指着凌墨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带这么坑徒弟的。 凌墨却梗着脖子振振有词:“你虐待对我徒孙,我就虐待我徒弟。” 沈承君哭笑不得,索性也不在云城多留了,一边把在门外守着的朔月跟冬夏全都叫进来收拾东西,吩咐人继续赶路,一边掩着脸上了马车由着自己在车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发泄够了,心里也就舒坦了。 客栈的管事目送着沈承君哭哭啼啼的上了马车,被自家女主子对主子难以割舍的眷恋之情深深感动了,转过身一刻不停的就给身在京城王府的萧桓写了封信,绘声绘色的将沈承君这一夜在云镇的情况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一遍。 等萧桓看到这封声情并茂的飞鸽传 书的时候,险些被嘴里来不及咽下的一口茶给呛死。 在安排好沈承君的行程路线后,爱妻如命的安平王爷当然不会忘记命人将沈承君每天的日常汇报上来,只不过,这信上写的‘相思难寐’、‘以泪洗面’是个什么鬼? 萧桓自动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发现完全想不出自家媳妇儿在那种情况下该有的样子。 不过不管怎样,他媳妇儿在云镇待得不开心,那就肯定是他手下人招待不周的错了。同样想媳妇儿想的一夜没睡的安平王爷冷了脸,重新又把信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他也好想她。 站在对面的管家手里拿着账本,瞧着神情不断变换的自家王爷,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今府里王妃不在,朔月冬夏不在,朔风朔云不在,真是孤单寂寞得紧啊。 没等他叹息完,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管家连忙走过去推开窗,一只白鸽立即扑棱棱的落下了来。 管家小心翼翼的拆下它脚上的竹筒,神情严肃的走到萧桓案前,恭敬的递了上去:“王爷,朔风有消息传回来了。” 朔风被派去青岚打探消息也有一段时日了,自从这家伙离开,王爷 的怒气就只有他一个人承受。 没同伴的日子,真的好孤单。 萧桓原本神游的样子在管家靠近时陡然恢复,高冷的伸手接了过来,展开细看,待看清楚纸上都写了些什么的时候,脸色倏地冰冷下来,攥紧了纸上的那个名字。 “洛、祁……” 自从离开云镇后,随着沈承君的逐渐适应,她每天在马车上的时间呈累积递增趋势,与之同样呈直线上升的,是每天住宿地方奢华程度。 一开始沈承君只当做是各地情况不同,可走得地方越多,她就越发现不对劲了。 每一处的管事在接待时都显得诚惶诚恐,甚至是沈承君一个喷嚏一个皱眉,都能让他们变得紧张兮兮。 按照这种递增趋势下去,沈承君觉得假如某天留宿的地方媲美皇宫内院,她也不该感到惊讶的。 事实上管事们也很为难,生怕多愁善感的女主子有一点儿不痛快,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来博女主子一笑。 当然,不笑也就罢了,但是你可千万别哭啊。 云镇那个管事的下场他们可都是听说了的。 好在沈承君也长了记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去招惹凌墨,凌墨也就没有再丧心病 狂的给她灌那种苦药,总体来说,住的还算风平浪静,几天下来,沈承君不仅没瘦,还长胖了一圈,喜得所有管事都想要放鞭炮庆祝了。 这几天里,沈承君每天都会收到来自京城的书信,安平王爷飞鸽传书以解相思,每封书信上都写满了对沈承君的思念。 于是,沈承君渐渐养成了睡前看信的习惯,常常是看着看着,就把自己给看睡着了。 除了萧桓的来信,这期间沈承君还收到了一封来自路绮霜的手书。 这位即将出嫁的准新娘除了在信中提到了她走之后京中的一些琐事外,还特别提到,她的堂兄在江南采购米粮的时候,发现不止他们这一家在囤粮,还有不少陌生面孔,操着京城口音的人在做同样的事,经过多番打探,猜测这些人应该是隶属于东宫。 东宫。 沈承君忽然想到了被自己遗漏掉的一件事,能提前知晓地方闹灾之事的人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东宫的侧妃冯瑶,应该也同自己一样,是个知情人。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东宫要派人筹粮了,显然对方跟自己的目的是一样的,现在能比的,就是谁先在昭德帝面前露脸,拼个速 度。 于是,沈承君在提笔给萧桓写回信的同时,也给路绮霜去了封信,这是她之前想好要送给路绮霜的礼物,该怎么做还是要靠她去实行。 至于安平王府的囤粮,只需要赚一个小功劳就够了。 当然,沈承君也承认这里面是有她的私心的,眼下萧桓远征,六皇子萧祁失利,十六皇子萧琰年幼,能靠着献粮之功跟萧睿分庭抗礼的,也就只有九皇子萧慎了。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将信封好递给朔月,正要嘱咐几句,就听见冬夏惊呼的声音:“王妃!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冉嬷嬷!” 沈承君一怔,连忙也到了窗边,只是顺着冬夏所指的方向,并没有看到谁的身影,只有几个街边背着当地药材在大声叫卖的小贩,因为距离不远的关系,还有隐隐的药香气飘过来。 沈承君皱了皱眉。 冬夏也有些纳闷,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明明就在那里的啊,怎么会一眨眼就不见了?” 沈承君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却将视线投向了朔月,问道:“我们如今是走到哪儿了?” “刚刚咱们才过了城门,眼下应该已经是通阳了。”朔月连忙笑着答道。 第374章 原来不要她跟去 “通阳?”沈承君秀眉一挑,凤眸微眯:“可我怎么觉得,这里是定阳才对呢?” 说罢,沈承君敲了敲车壁,朝着外面吩咐道:“调头,去城门。” “王妃想要出城?”朔月眸光一闪,看着沈承君道。 “当然不是,我就是想去看看城门口的石刻,究竟是通阳,还是定阳。”沈承君揉了揉眉心,说道。 朔月脸色微变。 冬夏见朔月这样,立即放下了车帘,不解道:“怎么会是定阳?咱们要去的是西南,据我所知,定阳不是在正西的方向吗?朔月,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不是。”朔月低垂了眼睛,低低的开口。除此之外,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冬夏有些着急的看着死心眼的同伴,却听到耳边传来自家主子的一声轻笑:“所以,萧桓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跟去西南咯?” 难怪即使是倾容郡主不能跟他们同路了,萧桓也不松同行,合着他从一开始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冬夏心惊的看了眼自家主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凭着多年来的了解,她很清楚,主子很生气,十分十分的生气。 朔月咬了咬唇,知道肯定瞒不过去,索性点了点头。 沈承君怒极反笑。 她早该想到事情不该会这么顺利的,她提出要随军,萧桓竟然只是象征性的阻止了两句,竟然都没坚持。她又是个从来不出远门的人,这一路都被瞒的死死的。 幸好刚刚停车时那街边的商贩卖的是药材,沈承君对自己的医术没什么大把握,但是闻香识药这一项绝对是被几位药谷管事磨练出来的行家。 三七适宜温暖阴湿的环境,明明应该越往西南走品质越佳才对,可偏偏那两个本地药材商贩的东西品相极差,所以才引起了她的疑心,否则恐怕还真要等时间到了才有所觉,可等到那时,她距离西南边境已是千里之遥了。 “停车!”沈承君一掌拍在了车壁上,朝着外面扬声吩咐道。 “王妃不要意气用事!”朔月倏地抬头,恳求的望着沈承君:“王爷已经在西边的郾城安排妥当,等战事一结束,他就会去接您的!” “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人接!”一边说,沈承君一边站起身,结果下一刻车外忽然传来一声骏马嘶鸣,原本四平八稳的车忽然一个剧烈晃动,半幅车身都倾斜了过来,沈承君一个不稳就朝着前面跌去,情急之下 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王妃!”一旁的朔月连忙冲上前去,垫在了沈承君的身下。 外面惊叫声四起,沈承君被剧烈的摇晃摇得一阵恶心,脸色苍白如纸,紧跟着车身又是一阵颠簸,车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的到处都是。 反应过来的冬夏挣扎着爬到窗边用力掀开车帘,只见拉着他们的马儿此刻像是发疯一样的往前冲,车夫已经极力控制,却无济于事。 “王妃,马受惊了!”冬夏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重重的颠了回去,惊慌的朝着沈承君道。 与此同时,车外也响起了车夫惊惧的声音:“主子,这马疯了,等一会儿到了空敞之地,您跟朔月冬夏找个机会跳车吧。” 跳车?沈承君脸色阴沉的捂着小腹,就她眼下这个情况,怎么可能跳车。 横冲直撞的马车在定阳城中乱窜,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街上的行人纷纷尖叫着四散跑走,马车的速度丁点儿不减,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撞翻了多少街边摊位。 “王妃,不能再犹豫了。”冬夏不明就里,焦急的看着沈承君催促。 在她看来,眼下跳车的确是最‘有效’的解决做法了。 “这里人多 ,先将马车赶到城外去,”沈承君咬了咬牙,问道:“这附近有没有树林之类的地方。” 朔月早在萧桓的吩咐下对出行的路线铭记于心,闻言眸光一动,脱口道,“有的,城外不远有座山,那里有不少树。” 说完,隔着车门朝外面扬声吩咐来了一句‘出城’,抬手便从一旁扯过了马车上的所有被褥,一层一层的全都围在沈承君身上。 萧桓怕沈承君在车上不舒服,特意将被子褥子都做的十分厚实软绵,片刻间,沈承君就被包成了一个厚实的蚕蛹。 “去树林不是更危险吗?”冬夏不解的扶着沈承君,声音因为车身跌宕的关系都变成了颤音。在她看来,有了阻碍物或许能减缓马车的速度,但跳车的时候反而更容易被树枝跟石子弄伤。 朔月来不及跟她解释,用力的撑起自己,从散落一地的东西里翻出沈承君的衣服包,挑了质地结实的几件衣裙开始打结。 冬夏问不出个答案,只好过来帮忙。 也幸好萧桓给沈承君准备的这辆马车足够稳妥,虽然在这样的速度下颠簸摇晃,但较之普通马车强了不知多少倍,至少不会让三人如浮萍一般立都立不 稳。 不多时,脚下就多了很多拉长的衣绳。 “已经出城了!”车外忽然传来车夫的断断续续的声音,相比车内,外面更要颠得厉害。 刚才行到城门处时,马车势如破竹的气势连守城的士兵们都没敢上前阻拦,径直就出了定阳城。 朔月神情一肃,腰上的软剑刷的一下抽了出来,寒芒闪过,华丽的车顶瞬间就被划开一道口子,外面的风猛地灌进来,呛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马车一路往山上疾奔,很快就到了树林密集的地方,即使是被树杈不断的摩擦车身,阻碍着前行的速度,前面的疯马也依旧没有停顿的意思,奋力的向前疾驰。 朔月一直冷静沉着的观察着附近的地形,忽然眼睛一亮,“就是那个!” 话音刚起,手里的绳子就朝着前方的一棵高树卷了过去,只是这距离显然不是容易估算的,朔月连试了两次都与目标擦身而过。 “这树林不大,再往前就要出了树林到达山顶了!”车外车夫的声音十分着急。 朔月咬了咬牙,唇上都被她咬出了血珠,身子又往外探了几分,认准了其中一棵树猛地一甩手,衣绳如一条灵蛇般再次缠了过去! 第375章 同一种毒 成了! 朔月眸光倏地一亮,一手握着衣绳,一手揽住胖了好多圈的沈承君,在绳索缠住树干的同时运起轻功腾空而上,借着惯力纵身而起,将两人一同甩出了马车。 这期间当然免不了磕碰到车壁或是支棱的树杈,沈承君被包裹的严实,隔绝了大半的冲撞力,但是朔月一手抓人一手缠树,连脸上都被树枝刮出了一道口子,身上更是伤痕无数。 在她身后,冬夏跟车夫也都有样学样的运气轻功借力跳了出来,马车仍旧被那发疯的马拉着继续朝山上而去,再往山上行,那一边就是万丈深渊了…… “王妃,你有没有受伤!”朔月小心的抱着沈承君顺着绳子落地,第一时间就去检查沈承君身上有没有受伤,冬夏在落地以后脚软的踉跄了一下,也急忙忙的朝着沈承君扑了过来。 沈承君在两个小丫头紧张兮兮的眼神里一层一层的拆掉了身上的被褥,因为防护做得好,沈承君又刻意护着小腹,除了被晃得有些恶心外,仅是手臂撞得有些青紫,其他地方都算安好。 倒是朔月跟冬夏,俩丫头都挂了些彩,却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瞧。 若是平常,几人都有轻功在身,她们大可按照车夫 的话跳车。都是因为她的关系,才会选了这么一种舍近求远的方式。 冬夏还好,朔月因为要抱着自己,有些树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划到自己身上却无法躲开。 沈承君伸手去摸腰间常备的药瓶,结果发现腰上的空空荡荡,药囊早就因为刚刚在马车上的震荡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不仅是随身的药囊没了,装着花笺的锦囊也丢了。 不过这时候可不是想那些的时候,沈承君望着俩丫头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样子以及她们眼里倒映出的同样苍白如纸的自己,想了想道:“先下山吧,到了山下再给你们上药。” 生死擦肩一场,即使她这死过一次的人都心有余悸,到现在袖中的手还死死的攥紧,更何况她们俩。 两丫头都点了点头,三人互相搀扶着起身,一直守礼没有靠前的车夫走在最前头,给三人引路。 一行人走得飞快,山上绿树阴阴,鸟语阵阵,万般美景此刻都入不了劫后余生几人的眼,才走了不远,就见到通往山下的路上,一队人马匆匆而来,奔命一般飞驰。 为首一人面色焦急,本就不怎么平整的衣服更显狼狈,直到见到对面缓缓走来的几个人时,他眼中的焦急才褪 却几分,渐渐放缓了速度。 从他怀里忽然飞出一团白光,朝着沈承君直直的扑过来。 “师父?”沈承君看清对面的人之后,着实楞了一下,下意识的把吱吱叫唤的云貂接在了怀里。 凌墨很少骑马,总说骑马会折损了他翩翩谷主的风度,这次出行也是坚持坐在她们后面的马车上,这会儿却为了她奔命似的赶过来,速度甚至超过了随行的大半护卫。 沈承君鼻间忽然有些发酸。 凌墨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哆嗦的腿根本吃不上力,扶着马儿才险险站住,抬眸见沈承君呆愣愣的瞅着自己不动,立即唬了脸吼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让我看看我的徒孙!” 徒孙? 站在沈承君旁边的冬夏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眸子倏地瞠大,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家主子,该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朔月则是更乖觉的扶着沈承君,将她送到凌墨面前。 凌墨跟抢似的一把将沈承君的手给抓了过去,略微颤抖的指尖探上她的腕脉,面色凝重,直到片刻后,紧锁着的眉头才略微松缓,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来,倒出两粒药来地给沈承君。 沈承君接过来立即吞了下去,才一入腹 ,就觉得一阵暖流在身体里流淌,方才恶心反胃的情况缓解了不少。 “先生,我们王妃如何了?”凌墨的手刚一松开,朔月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略有惊动,不要紧。”凌墨高深的捋着胡子, 转眸望了眼朔月,有些不耐烦的伸出手来,示意也给她诊诊,哼哼道:“至少,她没你严重。” 朔月松了口气,也将手递了过去。 后知后觉的冬夏这会儿凑了过来,抓着沈承君的袖子问:“王妃,他说的徒孙是什么意思?您有小主子了是不是?是不是?” 沈承君知道瞒不过去,而且她原本也只打算在离京前瞒着她们,离京之后她很多事情都没有刻意去隐瞒,于是,承认的点了点头。 “天!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这么一个大惊喜忽然啪嗒一下砸下来,冬夏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口中一个劲儿的重复着感恩,声音之中还带着惊惧的后怕。 难怪刚刚主子说什么也不肯跳车,原来是为了她腹中的小主子,幸好有方才的当机立断,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凌墨先后给几人都诊视了一番,除了朔月因为护着沈承君受了些内伤,冬夏跟车夫都只是轻微的皮外伤。 几人又在山间待了一会儿,等到最后面驾着马车的侍卫赶来,才启程上路。 沈承君的那辆马车已经不知所踪,几人便改乘凌墨的这一辆,速度缓慢的往定阳城里折返。 “派些人分批去山上跟崖下找一找那辆马车,那马儿不会无端就发了疯。” 沈承君闭合着眼睛养神,有些疲倦的吩咐道。 萧桓替她择选的车马,不说是日行千里的绝世宝马,那也绝对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哪能说疯就疯了。 今天这场惊马,让她忽然想起了最早以前在马场里那次惊马,当时那个嫌疑最大的帮工畏罪自尽,致使线索中断,眼下两次惊马的症状颇为相似,不知道两者中的会不会是同一种毒。 若是,这背后之人或许就有迹可循了。 朔月低低应了一声,掀开车帘向外面吩咐了几声,几道黑影立即纵跃没入车后的树林,不见了踪迹。 “另外,今天的事,暂时不要让……” 沈承君话音一顿,她原本是想说不要告诉萧桓的,但是转念想了想,自己的马车没了,还有这么多暗卫眼巴巴的瞅着,即使想压消息也是压不住的,索性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而是将视线投到了朔月的身上,忽然问道: 第376章 出卖徒弟的熊师傅 “我有身孕的事,你一早就知道了?” 朔月一愣,有些心虚的垂了头。 “你早知道?”冬夏一下子蹦了起来,恼怒的瞪着朔月,不高兴的叫嚷道:“太不够意思了吧?你知道了竟然不告诉我?” 说好的要做彼此的小伙伴呢。 沈承君慵懒的往后倚在软垫上,用手挑弄着云貂肥肥的脖子,问道:“那萧桓……是不是也知道了?” 就凭朔月对萧桓的忠心,是不可能替她隐瞒这么大的事的。看朔月的脸色,其实也知道答案了。 果然,朔月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冬夏的玻璃心又碎了一地,竟然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实在是太不友爱了。 “都是坏人。” 冬夏嘟着嘴娇哼了一声,干脆一跺脚掀了车帘跑到外面跟车夫去挤着坐了。 朔月有些呆愣的看着被摔得特别响的帘子,她很少看到冬夏这样,轻轻蹙眉,她该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唯有了解冬夏为人的沈承君清楚,那丫头根本是看刚才她生了气,故意躲出去的,鬼精灵。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沈承君看着死心眼还在纠结冬夏是不是很生气的朔月,状似无意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 鼻间闻了闻,又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拿在手里把玩。 朔月握了握衣袖,开口道:“就是之前冬夏被人控制的那次,她说起之所以没有跟冬舒一起去别庄,是因为她葵水来了,属下就忽然想到,王妃的月信推迟了。” “就这样?”沈承君挑眉。她的身体的月信一向不准,提前推迟也都是常有的事,这绝不会是朔月发现这件事的原因,至少,不是全部。沈承君有些不悦的沉了脸,“朔月,你在骗我。” 朔月在沈承君灼灼的目光里默默的垂下了眼睛:“还有之前,您从宫宴回来后病了,当时属下虽然没多想,但心里多少存了犹疑,直到沈将军跟沈少将军过来那次提出疑问,属下才更加怀疑,然后就去找了凌先生求证,再然后……” 再然后朔月没有说,但沈承君已经知道内容是什么了。 再然后,有些人根本就没有按照约定帮着她隐瞒! 沈承君气得都笑了。 刚刚因为凌墨急匆匆赶来的那份感动立即就被甩到了爪哇国,烟消云散了。 会出卖徒弟的熊师傅,有什么好感动的! 难怪说那天之后萧桓就对自己寸步不离,却偏偏同床共枕没有 丝毫进犯之举,她还只当他是舍不得自己,又顾忌她身体不舒服,合着是早就知道了,故意配合着她演戏呢。 “王妃,您生气了?”朔月小心翼翼的抬着眼睛问道。好吧,她知道这句话问的有点多余。 沈承君冷笑了一声,原本在手里面把玩的茶杯啪的一下丢在了桌上,无瑕的白瓷上清晰的出现了一道裂痕。 朔月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貌似,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车外的冬夏一直偷听着里面的动静,这会儿贼兮兮的笑弯了眼睛,捂着唇咯咯的笑了几声,还是她比较聪明,知道赶紧躲出来,不去承受自家主子的怒气。 正笑得高兴,忽然感觉到有束灼热的目光近在咫尺,冬夏皱了皱眉,转过头去看向坐在她旁边的车夫。 沈承君的车夫因为有些轻伤的关系,跟在了大队伍的后面,这一位车夫其实是原本给凌墨驾车的,只见他一张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傻笑,目光晶亮的瞅着冬夏,眼里满是惊喜激动。 冬夏拧了拧眉,疑惑道:“我认得你?” “姑娘想起我来了?”那车夫一手控马,一手摸着脑袋,笑得特实诚,说道:“对,我是赵勇。” 冬夏:“……赵勇是谁?我们见过?”她刚刚有说什么吗。 “赵勇就是我啊。”那车夫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来,耐着性子解释道:“就是之前安平王妃回娘家遇刺的那回,我带着人赶过去,还让你们带走了当时抓住的刺客。” 这姑娘应该是害羞了吧,对,肯定是害羞了,当初可是一看到自己就脸红得不得了呢。矜持的好姑娘,怎么能承认自己认得外男呢。哪怕她心悦自己,这么一想,赵勇的笑容更灿烂了。 冬夏侧着头想了想,搜索了一遍记忆,总算是将眼前呲着一口白牙的人给对上了号,没办法,谁让她家主子经历的刺杀有点多呢。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姗姗来迟那队人里的小头头。”冬夏恍然的点了点头,有些不解道:“可是,你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吗?怎么忽然跑来给人做车夫了?” 如今车夫的标准也都提升这么快么。 “我才不是来当车夫,我是被安平王爷从兵营里特意选出来保护王妃安全的。” 赵勇见冬夏记起了自己,立即露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豪迈的拍了拍前胸道:“五城兵马司有什么好 的,吃闲饭没大用,堂堂男儿就该为国效忠、征战沙场,那才是男子汉该有的魄力跟追求。” “原来如此,呵呵。”冬夏干笑了两声,用一种看奇葩怪兽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 虽然在冬夏姑娘眼里,五城兵马司的确是个没啥用专出废物的地方,但也知道那是京中出了名的好差事。 这人明明已经在那边熬出点儿眉目了,却忽然转了性儿的跑来给人当车夫,原谅她还真理解不来这么伟大崇高的追求。 只是这样的眼神看在赵勇眼里,便成了对自己的缱绻情谊。 这姑娘果然心悦与我,不枉我大老远的跑过来追随。等这次护送结束后,他应该能在王爷那里记上一功,到时候不知道够不够聘娶她的。 冬夏对赵勇心里的小算盘毫不知情,只是觉得这人病的不轻,这么死盯着一个姑娘看,也不知羞,于是眼睛不时的往四周瞟,只当身边坐了棵大白菜。 大约天色擦黑的时候,几人终于到达了定阳城外。 之前马车横穿全城的事情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此刻守城的官兵正在仔仔细细的排查过往车马,每看到一辆马车过来,都露出一脸戒备的神情。 第377章 见到辛玖语 沈承君的马车也不得不减缓了速度,排着队等待检查。 冬夏坐在车外听着耳边赵勇絮絮叨叨的罗嗦,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早知道出来坐会遇到这么个话唠,她宁愿陪着朔月在里面挨骂了。 正在心里默默的抱怨着,冬夏忽然眼睛一亮,直接从车上蹦下来,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前面刚刚接受完检查正在进城的女人,不正是辛家那位跟她们王妃不对付的太子前任未婚妻辛玖语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冬夏一肚子的疑惑,脚下生风的想要追过去确认对方的身份,结果才到了城门口,就被几名士兵强硬的给拦了下来。 乖乖,中午是马车闯门势不可挡,这会儿换了个姑娘也来闯,这是看不起他们守城人是怎么着,人家也是有脾气的好么。 冬夏被拦着过不去,隔着老远瞧着那人的背影远去,急的直跺脚。 好在冬夏姑娘急归急,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如今她的身份可不好跟这里的地方兵起争执,等到沈承君的马车到了近前,冬夏才哼哼唧唧一脸不愿的爬上了车,口里还不停的嘟囔着: “上午看到了嬷嬷,晚上看到了辛玖语,这也太巧了 吧,难道是我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冬夏被吓了一跳,扭过头恶狠狠的看向忽然出声的赵勇,质问道:“你在偷听我讲话?” “是你说的声音太大了。”赵勇憨厚的脸上带着几分包容的笑意,戏本上说,女子通常只会对喜欢的人无理取闹,这姑娘果然喜欢自己:“你刚刚没有看错,那人的确是辛丞相家的千金。” “你认得辛玖语?”冬夏愣了愣,又有些恍然,“也对,她以前是准太子妃,你们这些人当然要认得她。” “那倒不是。”赵勇摇了摇头,“我认得她,是因为很早以前有一次她在宵禁后出门,结果恰好被我带的小队给发现了。” “宵禁的时候出门?”冬夏瞪大了眼睛,“那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啊?” “当时只有我们几个人碰上,她那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浑身都包在黑纱里的女子,情形十分诡异。”赵勇憨厚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后来她亮出了身份,我们不打算跟东宫为难,又有辛丞相作保,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黑纱女人?”冬夏觉得好像有什么忽然 从脑中一闪而过,来不及抓住,轻轻蹙了眉。 “对啊,很奇怪的一个人,大半夜的遇上她们,还真是吓了一跳呢,”赵勇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后来听辛丞相说,那女人正是辛家的当家夫人,因为出门有事,耽搁了回府的时辰。” “当家夫人?是那个忽然就死掉了的辛玖语的娘?”冬夏瞪大了眼睛脱口道。 她忽然想明白,刚刚她脑中闪过的念头是什么了。 冬夏越想脸色越难看,顾不得身旁赵勇疑惑的目光,倏地转身掀开帘子朝车里钻了进去,打断了里面沈承君与朔月两人的对话。 “怎么了?”沈承君见冬夏脸色急切的冲进来,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来问道,按照她对冬夏的了解,这孩子应该一直躲到自己气消了才正常的。 冬夏目光扫过桌上那个裂开的杯子,快走了几步凑到沈承君身边,将刚刚在赵勇那里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 沈承君脸色微沉,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你是怀疑,辛夫人就是当日在京郊对我们下手的那个诡异的黑袍人?” “不是怀疑,而是已经可以肯定了。” 冬夏十分用力的点了点头,眸光澄亮的望着 沈承君道:“王妃您仔细想一想,假如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辛玖语一个世家贵女,为什么会大半夜的跑出门去?假如不是心里有鬼,辛夫人为什么会藏头露尾的不敢现身?还有在辛夫人的葬礼上,辛玖语忽然情绪失控的大闹灵堂,她一向谨小慎微又爱惜名声,若非是为了杀母之恨,她又怎么会乱了方寸?王妃在京中深居简出,那时候统共也就只跟她一人交恶过,即使没有这桩事儿,奴婢也一直怀疑是就她买通的刺客,只是没想到,她的蛇蝎歹毒根本就是遗传,辛府那一窝全都包藏祸心!” 亏她家主子之前还顾忌死者为大,不准她对亡者妄论,当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了,原来死的这个,其实就是上次害的她们险些丧命的罪魁祸首。 一想到这个,冬夏就恨得咬牙切齿,觉得就这么死了都是便宜她了。 “辛夫人去世的时间,的确可以跟黑袍人之死吻合。” 相比较冬夏的激动,朔月的表现相对冷静,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看法也比较客观:“只是,若仅凭辛夫人的装束来推断身份,尚有些草率,而且辛丞相对五城兵马司说那人是辛夫人, 她也未必就真的是辛夫人,也可以是辛丞相用来掩人耳目的借口。” “即使不能确定那人就是辛夫人,至少可以确定咱们那回遇刺的事儿,跟辛家脱不了干系。”冬夏忿忿的说道,“如今辛夫人死得连尸体都没得找了,到哪里去找确凿证据啊。” “那倒未必,之前王妃曾派人去寻过辛家殉葬仆从的亲属,那时咱们并没有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所以人找到了问得都不是重点,等稍后到了客栈,咱们就立即修书回京给王爷,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朔月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沈承君,给京中写信这事儿,还要王妃消气了才行啊。 沈承君淡淡眸光扫过朔月希冀的脸,心头失笑,面上却仍旧不显,没什么表情的看向冬夏,问道:“你刚刚说,你见到辛玖语了?” “见到了,先前奴婢也以为自己是眼花看错了,结果赵勇也说他看到了。”冬夏使劲的点头,撇着嘴道:“她也不是第一次在禁足期间往外跑了,这女人一直不安好心,这回忽然出现在定阳,没准儿就是跟踪咱们来的呢。还有这回王妃的马忽然受惊失控,或许也跟她们逃不开干系。” 第378章 陌生的少年 沈承君也觉得事情过于巧合了,转眸看了眼朔月。 朔月连忙道:“辛家那边一直有咱们的人盯着,属下稍后就派人去查。” 辛玖语离京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的确有些奇怪。 沈承君轻轻颔首:“也罢,那此事就等回去再说吧,这几天我们恐怕要先在定阳落脚,等收拾妥当了,就启程往边境走。” 说着,沈承君声音顿了顿,抬眸看向朔月:“还有,稍后你也可以立即给你家王爷修书,把这边的情况转告给他,让他在边境好好的……等、着、我。” “是。”朔月垂着眼睛应了一声,她可以发誓,她绝对从王妃最后的那句‘等着我’三个字里听到了牙齿磨动的声响,几乎可以想见等王妃到了边境,自家王爷该受到怎样一种待遇。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即将远征的安平王爷忽然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蹭着鼻子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戎装,这种寒铁的盔甲既坚实又耐用,唯一的缺点就是穿在太凉了,容易让人感冒啊。 定阳的落脚点是个茶楼。一贯的外表低调内里奢华,倒是跟之前京城那栋民宅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虽然沈承君在这次的意外里并没有受什么伤,但仍旧被凌墨勒令在定阳休息了好几天,沈承君也欣然答应。 一来是朔月跟冬夏都受了些伤,需要时日休养,二来,她也想看看辛玖语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那天的马车残骸已经在山崖下被找到,七零八落中,去的人带回了那匹马的尸身,经凌墨检验,竟然真的如沈承君所料想的那样,这匹马的的确确中了跟先前京中马场里的马儿一样的毒。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冬夏脸色变了几变,才耷拉着小脑袋道:“我之前一直以为马场那次是蒋琬要暗害您,可是现在蒋琬都已经死了,这种事竟然还能发生,原来是我误会王爷了。” 她先前一直觉得是萧桓有意在包庇蒋琬,那时还说了不少萧桓的坏话。 这个结果沈承君倒是不觉得意外,挠了挠云貂肥肥的小脖子,起身道:“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来的,眼下有迹可循,总要比无踪可查要强得多。” 这种药的蛰伏期是固定的,诱引也都是特定的,那段时间谁接触过马车,谁身上又带着引发毒素的药引,有凌墨在,排查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沈承君才 一动,冬夏就速度特别快的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扶住了她的胳膊,柔声道:“王妃小心,您是想要在房里散散步吗?” 沈承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知道她有了身孕,冬夏就把她当做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瓷娃娃,走到哪里都要扶一扶,喝个水也需要帮她吹一吹,洗脸、吃饭、梳头、盖被,凡是能由她来代替做的事,沈承君几乎就没再动过手。 要不是呼吸这种事儿别人实在是替不了,沈承君毫不怀疑自家小丫头会连这个活儿也给代劳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这样连续重复了好几天,这是妥妥的要把自己给养废的节奏啊。 此刻,安平王妃瞧着自家小丫头递过来的披风,又望了眼窗外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嘴角抽了抽。 “王妃是要出去吗?”朔月刚推开门,就见到冬夏正捧着一件披风眼巴巴的瞅着沈承君,不由得失笑走了过来,将披风接了过去。 这大夏天的让主子围着件披风往外跑,着凉是肯定不会了,但起痱子是一定的啊。 沈承君见朔月识趣的替自己解了围,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答道:“在房里呆的时间久了,带着云貂 出去走走。” 说着,朝着身侧招了招手,一团白光立即跃到了沈承君的怀里。 朔月笑道:“我也正想来请王妃,今天城里不少才子都来茶楼里聚会,写诗吟对,王妃若是觉得无聊,不如下去看看?” “看人作诗最无聊了。”没等沈承君说话,冬夏就抢先一步开口,有些幽怨的瞅了眼躺在沈承君怀里装死的云貂,脆声道:“王妃别去那种人多的地方了吧,再有两日咱们就要启程了,您在房里看奴婢给您收拾东西吧。” “这个理由,你昨天阻止我出门的时候已经用过了。” 沈承君无奈失笑,知道冬夏是在紧张自己,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我就是下去透透气,你要是觉得无聊就换朔月陪我去。” “可是……”冬夏仍有些犹豫,见沈承君说完话就带着朔月脚步极快的出了门,又连忙往下面追,一边追一边喊道:“主子,慢点儿,您慢点儿啊。” 沈承君轻轻一弯唇角,眉眼皆笑。 朔月偷眼瞧着沈承君嘴角的笑意,想到王爷传书过来反复询问的内容,低声试探道:“王妃,您不生气了吧?” “算了,本王妃一向宽容大度。不 气了” 沈承君笑容一顿,哼了一声,豪迈的甩了甩手。 朔月立即松一口气,结果一口气还没呼出了,就听到了她的下一句:“惩其首,宽其从,你们都是身不由己,主犯留一个就够了。” 朔月:“……”主子,她尽力了。 茶楼里果然如朔月所说,不少青年才俊聚集在此,吟诗作赋,赏酒评画,十分热闹。 沈承君与朔月冬夏三人此时都扮了男装,远远望去,就是三个清俊瘦弱的少年,混迹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冬夏的眼睛瞪得贼亮,一路上都神情戒备的四下探看,生怕那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她家主子,看的朔月哭笑不得。 还是沈承君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了,说她们是来围观的,不是来做贼的,这样子太引人注目,冬夏才略微收敛了几分。 可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几个人探头探脑的注意过来,倒不是因为三人的形迹可疑,而是这三人的少年打扮,实在是有些漂亮的过分。 清俊柔弱的少年郎,眉目如画,肤白若脂,漂亮的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不少人好奇的打量着这三个美丽陌生的少年,也有某些人,看过来的眼神里带了几分不怀好意。 第379章 皇亲国戚 沈承君微微蹙眉,定阳这个偏远小城里的诗会远不如京城那般高雅脱俗,甚至说这种聚会十分的不挑食,比如那几个对她露出淫邪目光的男子,一眼望去就知道是游手好闲的纨绔之徒,装模作样的跑过来附庸风雅而已。 朔月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原本只是觉得王妃在房里无聊,想给她找个地方解闷儿,结果竟然遇到了这么几个不长眼的登徒子,转过头给隐在暗处的人使了个眼色,敢肖想她家女主子,甭管是谁,都别想好过。 此时,这群文人才俊们正围着一幅山水画品头论足,先是夸了画工精湛,又是赞了题词切实,还有不少人兴致颇高的挥挥洒洒的泼墨挥毫,以这幅画为题作诗抒情。 罗罗嗦嗦的说了一大堆,沈承君只感觉听得兴趣缺缺,那一套一套的华丽辞藻,听得就像一段催眠曲,让她一个劲儿的犯困。 与其听人念经,不如回去睡觉。 沈承君正要起身离开,就听到人群之中忽然有人笑道:“这画虽好,却比不上我最近新得的一个宝贝名贵,你们且来瞧瞧,这琴如何?” 沈承君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刚要叫上冬夏一同回去,无意 间的一瞥,目光扫过那人手里捧着的古琴,忽然一怔。 莹润精致的白玉古琴,包裹在暗红色蜀绣中,红的热烈,白的耀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凡品。 沈承君的脸色微沉,看着那张琴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琴,不正是当日在京城那栋民宅里她看到的那一张吗?此刻抱着那张琴的蜀锦,当时还是紫檀桌案上的桌布来着。 沈承君记着,当时她是连琴带屋子,全都送给那个巷口的女孩了。 可是现在,这张琴却忽然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定阳城。 “怎么样?不错吧?”拿出那张琴的男子正是刚刚对沈承君露出不善目光的纨绔中的一个,此刻他怀抱着古琴神情得意,脸上的横肉随着他的得瑟一颤一颤的。 在他身后的小厮先一步发现了沈承君的目光,凑到他耳边小声的提醒了一句,那人立即转头看了过来,对着沈承君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公子,是对我……的琴,有兴趣?” 冬夏在对方露出那种兴奋目光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不住杀气,这会儿听到他敢在言语上公然调戏她家主子,气得伸手 就去摸腰上的软剑。 沈承君抬手制止了她。 “这琴不错,”沈承君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你在何处得来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时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将东西送人,却忘了多想这一举动会不会给那一家人惹出麻烦。 早知如此,她该让人将东西折现成银子的。想及此,沈承君眉心皱了皱。 美人蹙眉,那也是照样赏心悦目的,常年留恋温柔乡的公子立即就起了惜美之心,捧着那张琴就凑了过来,笑眯眯道:“美人是想要问这琴的出处?那可是有点儿说来话长啊。”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的收声,有个别读书人看到这一幕,眼底露出几分不屑忿忿来,还有些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对于这一位男女通吃的秉性似乎早已习惯了。 在对方拱着一张臭嘴凑过来的同时,沈承君便已经起了身向后略微一退,避开了他的靠近,“我只问出处,你可以长话短说。” “短说?”那人对沈承君的躲闪也不恼,捧着琴又靠近了几分,邪邪笑道:“这恐怕不行,有些事,短不得。” 在场的人里有几个已经喷笑了出来,不怀好意的看向这边。 冬 夏气得要死,这种荤话简直是脏了她家主子的耳朵,这种杂碎就该剁了喂狗,朔月也眼露杀意,既然自己作死,那就不必等到秋后算账了。 唯独作为当事人的沈承君,一丝不见恼意,甚至唇边的弧度还有几分的趋势,声音慢悠悠道:“哦,那我倒是可以帮忙。” “帮忙?”那人先是一愣,紧跟着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刚刚还站在对面的美人忽然近在咫尺,一拳就打在了他的眼睛上! “啊呀妈呀!”那人被打得大叫一声,登登登往后退了几步,眼冒金星,正打算破口大骂,忽然感觉到腰上一紧,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腰际的力道一卷,飞了起来,狠狠的砸在了旁边的茶案上。 砰地一声,木质的茶桌被他砸的四分裂,木屑翻飞。 那男子被摔得眼前一黑,半晌才匀出一口气来,不等他说话,刚刚缠上的腰际的那股力道,这会儿又绕到了他的脖子上,仿佛是一只毒蛇,凉的透骨,几乎要渗透到内腑里去。 这回他看清楚了,缠在他脖子上的,是一条通红冰冷的鞭子,而持鞭冷冷站在他身前,笑得如同地狱阎罗的人,正 是刚刚他赏心悦目的美人。 “你既然觉得命长,那我就帮你缩短一点儿。说,这琴究竟是哪来的?”沈承君的声音依旧轻柔温和,只是听在在场其他人的耳中,竟无端从心头升起一丝凉意来。 此刻这些人就好像刚才冷眼旁观她被找麻烦时一样,同样也不见哪个人走过来帮他说半句话,而是纷纷移开了目光。 人情冷暖,一望即知。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被箍住脖子的胖子这会儿憋得脸色通红,腿都在哆嗦,却强忍着心头的惧意虚张声势的大声道。 “说说看,你是哪个?”沈承君微笑着收了收手里的鞭子,直到对方翻起了白眼,才略微松开几分,露出一脸期待的表情。 真是温情路线走的久了,大家都快忘了她其实也曾是一个暴力彪悍的女子了。 那人青紫了脸半晌才缓过来这口气,在死亡边缘走了一趟,声音也虚弱的直打颤:“我、我可是皇亲国戚!” 说出这句话,仿佛是忽然间找到了自信一般,这人本来黯淡下去的目光忽然又亮了起来,充满恨意的瞪着沈承君高声道:“你竟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让我姐夫抄了你的家!” 第380章 鞭尸?还是招魂? “你姐夫?”沈承君挑了挑眉:“何方神圣?” 敢抄她家的皇亲国戚?呵呵。 那胖子得意的扬了扬脖子,中气十足的喊道:“我姐夫,乃是当今陛下的皇三子,华晟战神!安平王萧桓!” 噗—— 沈承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用看怪物的眼神上下仔仔细细重新又打量了一遍这一位,萧桓的小舅子?她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个肥头大耳的弟弟? 那人瞧着沈承君震惊的反应,只当她是被自己口中的名号给说得害怕了,越发得意起来:“你还不赶紧放开我!我告诉你,我不仅有安平王一个姐夫,就连当朝太子,也是我姐夫!” 好嘛,连萧睿这门亲都认上了。 不过有他这句话,沈承君总算是对上号了。 之前听到他上半句的时候,沈承君还当他是蒋琬家的某个亲戚,这会儿听他再提起萧睿,才恍然记起,貌似沈家二叔曾经赴任远走的地方,好像就叫定阳来着。 “你,姓马?”沈承君记得她那个便宜二婶,好像就是二叔在任上娶的。能跟她和沈承琪攀亲戚的,也就是她们家的人了。 果然,听到沈承君的问话,那人楞了一下,点点头:“没错,我就是马 威,你听说过我?那还不赶紧放了我!否则我的两个姐夫都不会放过你!” 那人挣扎着吼了两句,听那口气,显然不是第一次打着这个名号惹事儿了。 沈承君哼了一声,手上的力气再度收紧,冷笑道:“妾室之家,也敢与东宫攀亲?沈承琪活着的时候,亲生兄弟都不敢打着东宫的旗号为恶,你这个表兄有算的了老几?今儿我就是在这里勒死了你,也是替东宫除害。” “唔唔唔……唔唔。”马威的脖子被勒得说不出话,青紫着脸唔唔了半天。 他当然知道表姐死了,但这个消息一早就被他家父母封锁,否则马家要怎么在定阳城里作威作福,眼前这个云淡风轻勒着他脖子的少年竟然知道的这个消息,马威眼里闪过浓浓的惊惧。 沈承君露出几分恍然来:“哦,你是想说你还有安平王府?”见他竟然真的恬不知耻的点了点头,又加了几分力道在鞭子上:“沈家十几年前就分了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有脸往上贴?” 别说是他,连沈二老爷舔着脸来贴,照样都被踹,合着这种恬不知耻的品质也能遗传,厚颜无耻的模样,真是颇有当初沈二夫人闹上门时的风范 。 沈承君笑容越发冰凉。 “姑娘请手下留情。”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原本被沈承君的彪悍震慑得十分安静的茶楼里忽然响起另一道当事人以外的声音,立即就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连原本安安分分呆在沈承君怀里的云貂也忽然‘吱’得叫了一声,扑棱着小耳朵往那边探。 只见最里面靠近窗边的那个座位上,一个年轻男子锦衣华袍,修长的手上执着碧色茶杯,正缓缓的转过头来。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的声音。 好俊美的男子。 与方才‘技压全场’的那位少年各有千秋,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几眼。 当然,也有人除了注意他的那张脸意外,也注意到了他刚刚说过的话,他称呼场内那位执着鞭子的漂亮少年为,姑娘。 沈姑娘在那人转身过来以前表情还有些戒备,她进门时也曾在房内看了一圈,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谁谁谁,乍一听到他说话,还着实惊了一下。 要知道,能刻意收敛气息让人注意不到的,要么就是真的普通人,要么就是行家高人。 而对面这位于她而言两者都不是,他该是属于第三种,熟人。 “怎么, 才几天不见,就不认得了。”俊美男子轻轻一笑,满室仿佛都被点亮了。 “当然认得,”沈承君淡定的收了收手里的鞭子,在马威翻着白眼的表情里微微挑眉:“你想要这个人?洛祁。” 怎么可能不认得。 这个人用一株碧瑶花做交换,当了她的义兄,临走时还强塞给她一块凤形玉佩,恰好跟她此刻胳膊上出现的那枚印记一模一样。 “你该叫哥哥。”洛祁有些不赞同的微微皱眉,对这个便宜妹妹翻脸不认账的行为表示出几分不满,但还是回道:“我要这个人做什么,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刚刚你不是想要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吗?人死了要怎么问,鞭尸?还是招魂?” 其他围观者在听到洛祁表情认真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默默的收回了视线,继续缩在一旁降低存在感。 这一对儿不愧是兄妹,一样的漂亮纤弱,一样的彪悍残暴。 “都不用。”沈承君哼了一声,看了看手下原本因为忽然冒出个人帮自己说话感动得痛哭流涕,此刻又被他一番话吓得失禁的马威,嫌弃的拧了拧眉,手腕一抖,绕在他脖子上的鞭子倏地一松便收了回来! 才一放松,只剩下半条命的 马威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边咳还一边捂着脖子往后退,生怕沈承君反悔一般,因为这拖拉的行动,地上被拖出一道水印,空气里还弥散着某种难闻的味道。 沈承君恶心的捂住了鼻子。 早就在后面等的手痒的冬夏立即迫不及待的冲了上来,不等那马威作出反应,抬脚朝着他的胸口就踹了过去! 一声哀嚎,马威被凌空踹飞了出去,直直撞到了洛祁身前的桌案上,桌子一晃,上面的茶壶跌了下来,滚烫的茶水正好洒了他一脸,痛得他一边嚎叫一边哆嗦着蜷缩成了一团。 马威身边带着的小厮哭天喊地就跟死了亲爹似的跑过去扶起自家哼哼唧唧还在吐血的主子,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是该帮他擦血好,还是擦茶叶沫子好了。 沈承君指了指那一脸纠结的小厮,敬业的给洛祁解释道:“那人死就死了,他不肯说,他身边的人也可以说。” 那小厮见沈承君指向自己,又感觉到自家主子那杀人似的目光,立即想到方才他畏缩着不敢上前帮忙恐怕在劫难逃,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立即梗着脖子大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出卖我家少爷的。” 第381章 一同去青岚 “哦,那就打死好了。”善解人意的沈姑娘点了点头,转眸看了眼冬夏,身侧的冬夏立即摩拳擦掌的走了过去。 才走了两步,原本大义凛然的小厮忽然普通一下就跪了,朝着沈承君的方向高叫道:“是少爷从一个姑娘手里买的,她就住在城西巷北的云来客栈天字二号房!” 众人:“……” 说好的死都不说呢。 太没诚信度了。 冬夏也很郁闷,她拳头都举起来了,就这么收回去,多不甘心,于是多余的一掌,十分随意的敲在了身侧的茶几上,红木茶几应声而碎,留下一地残骸。 冬夏满意的收回了手,笑嘻嘻的回了沈承君身边。 小厮:“……”请膜拜我的明智。 有了她想听到的话,沈承君就懒得在这里跟无关的人耗时间了,转头看了眼朔月,朔月立即会意的一抬手,从窗外嗖嗖嗖跳进来几个暗卫,一落一起之间,提起地上哆哆嗦嗦的主仆二人,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如果不是地上还有马威刚刚留下的水痕,这些人几乎都要以为是错觉。 沈承君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对面饶有兴致的洛祁一眼,转身便扶着冬夏的手上楼了。 洛祁立即起身跟上。 朔月等几人上了楼,才冷冰冰的转过头来,目光在剩下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手一扬,软剑出鞘,寒光闪过,之前被众人围着鉴赏的那副山水画纷纷扬扬碎了无数片漫天零落。 “想要命长一点儿,出去后就管好自己的嘴巴。”淡淡看了眼惊惧的众人,收到满意效果的朔月抱起桌上那方白玉古琴扬长而去,留下了一屋子颤颤巍巍的惊弓之鸟。 “王妃刚刚怎么能亲自动手啊,手痛不痛,快洗一洗,多脏。” 才一回房,刚刚还高冷范儿的冬夏小丫头立即化身贴心小管家,动作利落的捧了一盆水到沈承君面前,给她将手指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一脸不赞同道:“我知道您生气,可是您现在情况不同了,有什么活只管让我们代劳就是,万一累到了可怎么好?” “她有哪里不同了?”一路跟进来做透明人的洛祁,此刻正十分自来熟的找了个椅子坐下,给自己倒茶,闻言好奇的望了过来,问道。 “管你什么事。”冬夏十分不乐意的瞅了眼打断自己说话的闲杂人等,转过头来继续道:“王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 去请凌先生过来给您再瞧瞧吧?” 又是打拳又是动鞭子的,这么激烈的运动,可别累到她家小主子啊。 “我好得很,比没架打的时候舒服得多。”沈承君无辜的耸了耸肩,这么久憋在马车上客栈里,好不容易松松筋骨,感觉全身都舒畅着呢,随即脸色一沉,警告的看着冬夏道:“今天的事儿,谁都不许告诉师父。” 让凌墨知道,肯定又要往她的安胎药里面家苦料了。 正说着,朔月从外面推了门进来,将怀里抱着的古琴轻轻放到桌案上。 “都安顿好了?”沈承君望过来问。 朔月点了点头:“城西巷北那边,我已经让人去守着了,王妃是要立即抓人过来吗?” “抓啊,留着她做什么,肯定是辛玖语那个坏女人!”没等沈承君说话,冬夏就先一步开口,“她那么阴毒,做这种抢人东西的事儿都是稀松平常,王妃,派我带人过去抓她吧?” 沈承君挑眉:“刚刚打架没过瘾?” “王妃怎么知道?”冬夏瞪大了眼睛,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怎么知道,姑娘你那眼睛都开始冒蓝光了你知道吗。 沈承君一脸无奈,想了想点 头道:“也好,你去看看,若没有同伙,就把人带回来,若有……” “就蹲守着看看。”不等沈承君说完,冬夏就替她说完了后半句,见沈承君失笑着点头,便欢乐的出去办事了。 冬夏走了,沈承君起身走到桌边,抬手在那张古琴上拨弄了两下,华丽流畅的声音从指尖流淌而出。 “真想不到,原来你不仅会打架,还会弹琴?”从进门起就被人无视得彻底的洛祁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刷存在感的话题,指着下巴说道。 仿佛是才发现房里还有另一个人,沈承君疑惑的转过头来,蹙眉:“你怎么还没走?” “……”洛祁的眼角抽搐了两下,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追问他为什么还在华晟境内吗?怎么可以问这么无情的问题呢。 玻璃心碎了一地的青岚皇子深吸了口气,重新扯开一抹温和的笑容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吗?”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思维啊。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沈承君耸了耸肩,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眼洛祁,“这里距离西北边境不算远。” 青岚就在华晟的西北边,两国也偶尔通商,在这里遇到有什么 不对么。 洛祁被噎得笑容一顿,对沈承君的话竟觉得无言以对,于是摇了摇头笑道:“的确是不远,那既然都离得这么近了,你有没有兴趣随我一同去青岚转转?那里如今也算是你的半个娘家了。” 此言一出,朔月立即戒备的瞪向了洛祁。 王爷费尽心思的把王妃往西北送,就是因为西北军营是他们的地盘,是他们这些人的大本营,偏偏英明一世的主子忘记了,西北边营除了有自己人,还有一直跟他们毗邻相望的青岚边境。 好不容易拦住了女主子暂时不去西南边境,要是被洛祁给拐去了青岚,那她家王爷还不得提剑杀过来啊。 为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西北边境,朔月一脑袋冷汗的挡在了两人中间,拒绝自家女主子被忽悠。 瞧着朔月冷着脸严阵以待的样子,沈承君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就没看出来洛祁那半开玩笑的表情么。 “别逗我的丫头了,你知道我是不会去的。”沈承君白了洛祁一眼,说道。 “这样啊,”洛祁立即夸张的露出了几分遗憾的表情来,叹息道:“真无情啊,拒绝也不知道委婉一些,这么直白,多伤人心。” 第382章 云来客栈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伸出手挑弄了两下身前桌案上打盹儿的云貂,引得小家伙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露出白嫩嫩的圆肚皮来。 沈承君目光一动,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响,冬夏从外面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语气兴奋的喊道:“主子,你看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沈承君一愣,望了眼冬夏空荡荡的身后。 “哎呀,我太高兴了,跑着上来的,”冬夏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转身又往外跑,边跑边道:“等等哈,主子你闭上眼睛,保准有个大惊喜给你!” 说完,登登登的又没影子了。 沈承君失笑的摇了摇头,对于自家小丫头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已经习以为常,结果再转过身时微微一怔:“他人呢?” 刚才洛祁坐着的凳子空空如也,人早已不知去向。 沈承君皱了皱眉,看了眼半开着的窗户。有门不走,跑去跳窗,这什么毛病。 “洛祁皇子刚刚似乎是从窗外看到了什么,急匆匆追出去了。”对于洛祁的离开,朔月大大松了口气,见沈承君望过来,解释道。 “也罢,他不会无缘无故跑来华晟境内, 总有他的事要忙。”沈承君伸手捞起桌上骤然失宠,情绪有些低落的云貂,挠了挠它的脖颈。 云貂再次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打着哈欠准备睡觉,忽然背上的汗毛一立,扑棱着小耳朵就竖了起来,吱吱了两声。 门外,冬夏扶着一位面容略显苍老的女子走了进来,唬着脸道:“吱什么吱,之前怎么不见你对那个青岚皇子嚣张?敢情你是窝里横,可着我们家的人欺负呢?” 说罢,又眉开眼笑的望着沈承君邀功道:“主子你看,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沈承君早在两人进门时就惊讶的站起了身,激动的迎了上去:“嬷嬷?” 刚刚冬夏跑回来激动的样子,沈承君只当她是抓了辛玖语兴奋的,不成想竟然是带回了失踪许久的冉嬷嬷,简直是天降之喜。 她怀里的云貂骤然失了怀抱,吱吱叫了几声,正要朝对面的陌生闯入者呲牙,就被朔月手疾眼快的给抱住了。 “别吵,乖乖回去睡觉,晚上有肉吃。”朔月轻轻拍了拍云貂的小脑袋,不顾这小家伙的挣扎,把它塞回了之前凌墨给它准备的小笼子里。 最近这小家伙对王妃的占有欲明显增强,别说是陌生人,就是她 跟冬夏,靠得太近了也会被它来上一爪子,为了防止它闹腾,凌墨就把之前抓它的那个笼子给送过来了。 偶尔抓下她们这种身强力壮的人也就罢了,对面这位走路都尚且要人搀扶,万一一爪子下去出个好歹,估计今晚王妃就要让厨房给咱们加肉菜了。 “主子是不是很惊喜?”见沈承君快步走来,冬夏笑嘻嘻的扶着身边的人靠近,脸上带笑,眼睛也有些泛红:“奴婢刚刚看到嬷嬷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 说话间,对面的人已经红着眼圈颤巍巍的走到了沈承君面前,粗糙的手掌激动又爱惜的在她脸上抚了抚,老泪纵横:“小姐,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老奴还能再见到你……” “嬷嬷,您受苦了。”看着明显憔悴消瘦了的冉嬷嬷,沈承君接过了冬夏的位置,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有些急切道:“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让我跟哥哥好找。” 冉嬷嬷慈爱的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连忙用帕子掩住了脸。 “主子先别急着问,让嬷嬷缓一缓。”冬夏连忙道:“嬷嬷现在身体弱得很,刚刚这一路过来,中途歇了好多次的。” “去请凌先生过 来。”沈承君指尖覆在冉嬷嬷的腕脉上,朝着朔月吩咐道。 不等朔月行动,冉嬷嬷便抬手拦住了她,苦笑道:“小姐别慌,老毛病了,缓一缓就好,老奴就是一看到小姐,太高兴了。” “嬷嬷以后每天都能看到我,高兴的日子在后头呢。”沈承君嗔怪的看眼冉嬷嬷一眼,朝着朔月摆了摆手,朔月立即绕开冉嬷嬷的阻拦,急匆匆的去请凌墨。 冉嬷嬷见阻止不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姐何必多此一举,老奴的身体,老奴自己心里知道。” “嬷嬷说什么呢,我这里的凌先生可是个高人。”沈承君鼻间一酸,迅速的转开了眼睛。依她的医术,嬷嬷的身体的确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回天乏术,现在也只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到凌墨身上了。 因为要为沈承君安胎的关系,凌墨就住在隔壁,朔月很快就把人给领了过来,对于没事儿就把自己当苦力使唤的熊徒弟,凌墨已经连气都懒得生了。 二话不说就撸胳膊开工,顺利的沈承君都忍不住侧目。 等凌墨收回手,沈承君连忙道:“如何?” “你不是心里已经有数了吗?”凌墨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身 边一直有人在帮她调理,恐怕连现在都撑不到。” “治不好就是你医术不精,就知道找理由。”对于凌墨当着冉嬷嬷的面就这么直白的说法,冬夏相当的生气,跺着脚道。 凌墨哼了一声,懒得跟小丫头一般见识,在房里望了一圈没见到云貂,一瞥墙角的笼子立即就乐了,颠颠儿的过去捧起装着云貂的笼子,招呼不打的就溜了。 “小姐不必替老奴难过,老奴这身体,心里早就有数。只是心里的事还没了,不甘心闭眼罢了。”冉嬷嬷瞧着沈承君情绪低落的样子,眸色微闪,叹了口气道:“如今见到了小姐,总算是可以瞑目了。” “嬷嬷,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沈承君张了张嘴,自己都知道自己说这话有多没底气,连凌墨都束手无策,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她很清楚,但凡有一丝希望,凌墨也不会说得那么绝对。 于是撇开眼睛看向冬夏,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是在哪里遇到嬷嬷的?” “就是那个叫马瘟还是马威的家伙说的那个地址啊,”冬夏回过神来,脆声道:“城西巷北的云来客栈,天字二号房,我带着人查到哪里,结果发现嬷嬷就住在那儿。” 第383章 印证 “所以,那张琴是嬷嬷卖给马威的?”沈承君愣了愣,“可是那个小厮说,卖琴的人是个姑娘啊。” 所以说,冉嬷嬷就是马威主仆口中的那个……姑娘? 这不太可能吧。 冬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一见到嬷嬷,着急把人给您带回来,就把别的事情都忘了,你问嬷嬷吧。” 冉嬷嬷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见沈承君询问的望向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琴是冬青卖给他的,我们从别庄出来的时候盘缠所剩无几,我这身子又短不得药,冬青就将二少爷的那把琴给卖了。” “嬷嬷跟冬青在一起?”沈承君微怔,她很久没有听到冬青的名字了,自从上次以后,冬夏冬舒都刻意不在她面前提起冬青:“所以是冬青一直在替嬷嬷调理身体?那这张琴呢?嬷嬷是从哪里找来的?” “我到了别庄没多久,冬青就找了过来。” 冉嬷嬷轻轻咳了两声,缓缓道:“后来别庄走水,冬青将我救了出来,我这身体越来越差,这丫头治不好我,便带着我四处寻医,这琴,也是她找过来的,说是二少爷用过的。那丫头从小就喜欢二少爷,带着他的东西,应该是 想要留个念想吧。” 这是沈承君到了这一世后第一次听人提起冬青跟二哥的关系,上一世,还是从冬夏嘴里听说的。 所以,冬青喜欢二哥这件事,是真的? 沈承君蹙眉:“那别庄出事后,您为什么不让人通知哥哥过去接您呢?” “你们来接我,那冬青怎么办呢?” 冉嬷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拉着沈承君的手道:“小姐,我知道您跟冬青有一些误会,冬青她们自小就跟着你,性子虽然倔了点儿,但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好的,说她会对您不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这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 沈承君微微垂眸,上次的事的确是她有错,瑶姬的话一直是她心里的疑惑,桃花烬是毒,也是药,当时她在气头上不够冷静,后来冷静下来冬青又不见了,再加上父兄在这件事里明显闪烁的态度,也许,这里面真的有其他隐情也说不定。 “嬷嬷的时间不多了,能看着你们几个孩子都好好的,就是嬷嬷最大的愿望,”冉嬷嬷看着面露迟疑的沈承君,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道:“那丫头嘴上不说,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嬷嬷知道你也一样,不如,就跟嬷嬷一起去见一见 她,好不好?” 去见冬青?沈承君微微敛眸,虽然没说话,但心里的确有些动摇了。 朔月微微蹙眉,想得却是另一件事,问道:“既然嬷嬷是跟冬青在一起的,怎么刚刚冬夏没有把她一起带回来呢?” “我也没想到嬷嬷会跟冬青在一起,在门口看见嬷嬷,就直接把人带回来了。” 冬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自己的冲动有些后悔,如果她当时能进去瞧瞧就好了,没准儿就直接把人给接回来了。 于是催促道:“王妃,我们一起去问问她,如果冬青的事真的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了就好了啊。” 如果不是误会,那她和冬舒,也能死心了。 “还是请冬青姑娘过来这边一叙吧?云来客栈那边人来人往的,也不是个方便说话的好地方。”朔月见沈承君似乎意有所动,连忙出声道。 这小城里龙蛇混杂,还有个敌对的辛玖语在暗处伺机,连带着那个青岚皇子朔月也不是很放心, “这个恐怕不成。” 冉嬷嬷闻言,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来,咳嗽了两声道:“那天在别庄里,冬青拼命将老奴救出来,不小心被砸下的房梁伤到了,今早给老奴买药回来,旧伤有些复发 ,若不是伤势一直没有痊愈,她也不会无奈将二少爷的琴拿去买卖了。” “冬青受伤了?很严重吗?” 冬夏一听说冬青病了,在一旁急得不行,一同长大的姐妹,她跟冬青的关系一直是最好的。这会儿表情里也带了几分祈求,朝着沈承君央求道:“王妃,您就跟我们一块儿去看看吧,冬青肯定病得不轻,如果是小病小灾,她自己开服药就能好了。” “这……”沈承君面露迟疑。 “云来客栈离这里并不远,小姐如果不放心,就多带着些人随同一起去吧。”冉嬷嬷也有些期待的望着沈承君道。 在一大一小两个人渴望的目光里,沈承君终究是抵不过两人的苦求,妥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手习惯性的向旁边伸了伸,没有什么反应,沈承君才反应过来,云貂已经被凌墨给带走了。 那小家伙黏人得紧,这阵子沈承君也渐渐习惯了走到哪里都带着这么个小东西,这会儿怀里忽然空荡荡的,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朔月见状,连忙道:“王妃,属下去把云貂带您回来吧?” “罢了,先在师父那里待一会儿吧。”沈承君笑着摇了摇头:“这会儿接回来,师父会哭的。 ”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跟云貂亲近,凌墨指不定一回房就把门给反锁起来了。 冬夏等人也知道凌墨的性子,听沈承君这么说,掩着唇笑了两声,几人便一同出了门。 朔月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是心里面还是带着几分警觉的,朝着暗处招了招手,一半以上的暗卫都跟在了几人的马车后面,顺带着还揣了两瓶凌墨新研制出来的药。 临出门时,朔月接到了一名暗卫递上来的信笺,来自京城。 沈承君此时已经上了马车,见朔月看完了信后脸色有些不对,便出声问道:“是查到什么了吗?” 此时萧桓已经在前往西南边境的路上,从京城传来的信,不可能是他写的,那就只能是她先前让人去打探的消息有了结果。 朔月见沈承君没有瞒着同样在车上的冉嬷嬷的意思,便直言道:“是关于上次王妃求证辛夫人的事情有了些眉目,据那些人说,辛夫人早年间也是个容色美丽的美人儿,后来不知怎的坏了嗓子,声音沙哑难听,之后就极少开口,一般有什么吩咐,都是在房里写好了拿出来让人去办的。再后来时间一长,连脸都不愿意露了,整天呆在房里,把自己用黑纱围得严严实实。” 第384章 城东找什么 声音沙哑,黑纱包裹,这些特征倒是跟那天黑袍人的情况都能对上了。 至于容貌,辛默的长相一般,光是看辛家嫡出子女的模样,也能推测出辛夫人肯定是个容貌不俗的美人。 原本扶着冉嬷嬷帮她顺气止咳的冬夏闻言,立即扭过头来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脆声道:“我早就说是她,一家子的坏人,装神弄鬼的摆弄什么妖术,到头来自食恶果,活该!” 沈承君皱眉:“那辛玖语找到了吗?” “还没有,”朔月摇了摇头,“我们的找了不少地方,暂时还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提起这个她也很郁闷,明明知道辛玖语就在这定阳城里,可是几天下来,除了最初的一些痕迹,人究竟去了哪儿,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毫无进展。 “辛玖语?小姐说的,是丞相辛默家的那位准太子妃吗?”冉嬷嬷刚刚一路从茶楼里出来上了马车,喘了半晌才平复下来,疑惑的看着沈承君问道。 “正是辛家的那位大小姐,不过她已经不是什么准太子妃了,嬷嬷这段时间不在京城,所以应该是没听说,别说是正妃,侧妃她都当不上了。”冬夏对这个辛玖 语一向讨厌,在一旁撇了撇嘴道。 “不是了?” 冉嬷嬷愣了愣,半晌才道:“小姐是想要找她吗?今早冬青出去抓药回来,倒是偶尔跟老奴提起过,看到了一个跟那位辛小姐十分相似的女子,只不过那时咱们都以为准太子妃是不会离开京城的,就都以为是看错了。若真如小姐所说,那人就有可能真的是她了。” 沈承君连忙道:“是在哪里见到的?” “就在城东的燕福客栈,那儿的隔壁就是定阳城里最大的药铺华熙药房,距离咱们刚才所在的茶楼倒是不远。”冉嬷嬷回忆了下说道,神情又有些犹豫:“不过,冬青当时也没有看准,不如小姐一会儿再问问她?” “问是肯定的,不过拖一刻都可能被她给跑了,这女人狡猾得很,”冬夏朝着沈承君请示道:“不如咱们分两边行事,万一真的是她,就把人直接抓起来。” “也好。”沈承君点了点头,冬夏稍后还要与冬青见面,这任务也就只好交给朔月来办了。 朔月犹豫了下,点点头应了,带了几个人立即赶往冉嬷嬷口中的延福客栈,临下车前,往沈承君怀里又赛了些东西。 云 来客栈距离沈承君的住地并不算远,规模也称得上是在定阳城里数一数二,很快外面的车夫就禀报说已经到了。 几人一同下了车,径直朝着先前冉嬷嬷的天字二号房走去。 “就是这里。”冬夏心忧冬青的身体,脚步走得飞快,到了门外匆匆跟沈承君说了一声,推了推见门没锁,便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沈承君与冉嬷嬷跟在后面。 才一进门,就有一股浓郁的药味儿扑面而来,房间的布置很简单,采光也很好,很容易就能看到不远处床榻上躺着的那个人,面色憔悴苍白,双眸紧闭,正是消失了很久的冬青。 冬夏一见好姐妹就这么昏睡在床上,立即冲了过去,连着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她醒过来,焦急的回过头望向沈承君道:“王妃,冬青病得很严重,这么唤她都没反应。” 沈承君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探向了冬青的腕脉,指腹下脉搏轻弱无力,几不可查,沈承君脸色变了变,离得近了,她才看得清冬青苍白的唇竟然透着几分淡青色。 这哪里是内伤不治,根本就是中毒之兆! 沈承君心里一沉,立即起身想要转过头朝冉嬷嬷问个究竟 ,结果才一动作,忽然感觉到后颈轻轻刺痛了一下,紧接着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耳边隐约是冬夏尖锐不敢置信的叫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冉嬷嬷诡异的笑容,还有另一道修长温润的身影。 与此同时,朔月带着几个人匆匆赶往城东。 与之同行的几个人里,恰好就有今天特意跟人换了岗想要亲近佳人的赵勇,这会儿赵勇蔫头耷脑的跟在几人身后,一肚子的委屈。 朔月对这个赵勇有些印象,能为了冬夏抛弃五城兵马司的肥差跑来参军,这份心意倒是跟某个书呆子有些相像,因此朔月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这会儿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几眼立即让赵勇想到了当天初遇冬夏时,貌似这个坐在她身边的女子也是同样倾慕自己的,可是他已经选择了冬夏,那就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耽误了其他女孩子的青春。 于是赵勇决定做个好人,说几句话来打消对方的执念。 “朔月姑娘,你天天跟冬夏姑娘在一起,有没有听到她提起我啊?”赵勇嬉皮笑脸的蹭过来道。 恍然不觉自己被执念的朔月轻轻皱了眉,她本就不是 冬夏那样活泼的性子,回答的简单干脆:“没有。” 事实上冬夏姑娘转过头就把这个人忘到脑瓜后面去了,哪记得谁是谁啊。 “唉,大约是害羞了。”赵勇见朔月皱眉,心里又填了一份笃定,说得越发卖力:“其实不瞒姑娘,我从五城兵马司特意调来这边,就是为了离她近一些的。” 这样说,够直白了吧。 朔月听了,淡淡点了点头。 想到这位在小伙伴心里那半点儿不占的分量,朔月有些同情的看了赵勇一眼。 这么幽怨的眼神,是被我伤得很深么。赵勇被这‘含情脉脉’的目光看得心里愧疚极了,焦急的挠了挠脑袋,咬了咬牙打算继续加把火:“朔月姑娘,我们去城东找什么人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朔月淡淡开口:“王妃的命令,你只要服从就够了。” “可是咱们本来就在城东,忽然跟着来了城西,又临时被派回城东,您实话跟我说,是不是王妃发现了我跟冬夏的事儿,想要故意支开我,想要拆散我们啊?”越说越觉得自己演技精湛的赵勇见朔月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卖力的哀嚎了一声:“王妃这不是棒打鸳鸯嘛。” 第385章 自欺欺人 朔月用看白痴的眼神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少年,你脑洞看得太大了吧,王妃最近这么忙,哪有时间注意多出来一个你啊。 还故意支开你……等等。 朔月往向前走的脚步忽然一顿,脑中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脸色骤变,留下一句:“你们先去抓人!”运起轻功朝着原本来时的路折返而去。 “朔月姑娘……”赵勇望着朔月‘伤情’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延福客栈,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声情爱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管怎样,为了弥补朔月姑娘的一片痴心,他一定要把王妃交给她的事情办好。 赵勇默默做了决定,眼神坚定的走向了延福客栈。 朔月到达云来客栈的时候大堂里正热闹的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乱的不成样子,朔月心里咯噔一下,随手抓了一个人急声问道:\"说!天子二号房在哪边?” 被抓那人被朔月周身的杀意给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指了个方向,朔月立即丢开他转身便往楼上跑,才一上来,就见到了自家护卫守在楼梯处的身影。 “人呢?王妃人呢?”朔月连忙厉声问道。 “姑娘别急,王妃还在房里与两位故人 叙话。” 不同于楼下的热闹争吵,二楼这边空荡荡的,朔月顺着护卫的手指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天子二号房的窗上隐约映出两道行走的人影,倒是跟沈承君和冬夏有几分相似。 “姑娘放心,咱们每隔一会儿便上前询问,刚刚冬夏姑娘还在里面传话出来,让咱们多等一会儿。”那护卫见朔月脸色阴沉,低声道。 “那楼下在吵什么?”朔月拧了拧眉。 “好像是这家客栈的掌柜跟伙计都找不见了,这些客人退不成房,也住不了店。”另一名知情的护卫上前来解释道。 “都不见了?”朔月心里一沉,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转身疾步便走到门口,口中高声道了一句‘王妃属下进来了’,‘砰’的一下就踢开了房门。 门一打开,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一览无遗的房间内,两名神情惊恐的女子战战兢兢的抱在一起,见到门口杀神一般站着的朔月等人,立即惊叫出声,房间的地上还捆绑着昏迷的一老一少两名男子,除此之外,哪里还有沈承君跟冬夏等人的影子? 朔月立即大惊失色的冲了进去。 “这房里一定有密道,附近都是咱们的人,王妃 是不可能从门窗离开。” 跟来的护卫们也都慌了神,刚刚眼瞅着王妃跟冬夏姑娘一同进去,王妃的乳母关了门,他们不能强跟,只好在附近设了严密的卡哨,绝对可以保证整个房间滴水不漏。 除非,这里还有暗道。 朔月脸上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腰上软剑出鞘,寒光一卷,便削掉了对面尖叫的两名女子的半幅头发,也成功的阻断了她们的尖锐的叫声。 “人去了哪里?”朔月剑尖挑着其中一个女子的脸颊,冷冷问道。 “床、床下……”那女子吓白了脸,哆哆嗦嗦的指了指床榻。 朔月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用力的扯开床上的被褥,抬手敲了敲床板,果然听到了里面空空的回响。 “在床钩那里,我看到他们就是这样拉的!”另一名女子没等朔月再次发问,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边说,一边狠狠的扯了一下床钩。 咔哒一声,灰色的床板上一条裂缝从中央分开,露出了一条黑漆漆深洞,绵延不见底的台阶直通向下。 那女子急切道:“这并不是我们家造的这条密道,我们也不知道……” “把他们都带回去严审,其他人跟我去追!”朔月 不耐的打断了她的话,一拍床板,飞身毫不犹豫的落入那条密道内,率先顺着台阶寻了下去。 其他人除了抓着这两男两女的护卫外,也都匆匆跟了进去。 只是,到底是迟了。 当众人延着这条密道走到尽头,才发现出口竟然是定阳城外的一家荒宅时,朔月望着面前空无人迹的杂草荒院,眼中渐渐升腾起一片火光。 沈承君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应该睡了很久,期间仿佛是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很多对话,但具体他们说的是什么,她又分辨不清,只觉得吵。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周遭逐渐安静,她的意识也开始慢慢恢复清醒。 只是,她忽然有些自欺欺人的不想睁开眼睛。 上一世,她病痛缠身,绝望离世,唯一庆幸的,就是直至弥留那一刻,她身边信任的人都待她始终如一,让她即使在冰冷的黎华院里含恨而终,心里仍旧存留着那么一丝温暖。 而这一份温暖,正是她重新开始的这一世,拼了命也想要去守护的。 冉嬷嬷。 那个从小照顾她,呵护她,冬天为她做寒衣,夏天为她驱蚊虫,不是生母却予她多年母爱的乳母,沈 承君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用最最凉薄的方式,给自己当头一棒。 现在想来,其实有很多事,并不是没有苗头,也不是没有猜测,但这些都被她刻意的忽略掉了。 如今就是她品尝自欺欺人苦果的时候。 是因为有失必有得么。 她得到了上一世求而不得的爱情,所以就要失去这一世用心维护的温暖? 沈承君使劲的攥紧了身下的床褥,强压下即将蔓延到眼角的泪意。 她的眼泪,绝对不要为了背叛自己的人而流。 虽然沈承君没有睁眼,也没有动作,但这气息一瞬的紊乱,还是足以引起习武之人的警觉,守在床榻边的人立即发现了不对,探过身来惊喜道:“醒了,醒了,小姐终于醒了!” 沈承君倏地睁开眼,惊讶的看向床边逆光而站的人,眼睛略微不适应的眯了眯,语气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冬夏?” 她以为自己身陷囹圄,可为什么是冬夏在服侍她? 如果不是此刻所处的房间的确陌生,沈承君几乎都要以为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嗯,奴婢在呢,小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冬夏连忙凑过来小心翼翼的扶起沈承君,问道。 第386章 我好难过 沈承君身上有些无力,借着冬夏的搀扶坐起身,仔细的打量了周围一圈。 雕花的帐顶,月影的帘纱,铺着羊毛地毯的地面,盖着暗色蜀锦的紫檀圆桌,还有空气里淡淡的药香,这里的布置,跟她之前见过的一个场景真是分外相似。 “冬青呢?”沈承君记起自己昏迷前,冬青是中了毒的,看着冬夏问道。 冬夏脸上的笑容一僵,低垂了眼睛道:“冬青她,不在这里。” “不在?”沈承君愣了愣,揉了揉仍旧有些晕的头,皱眉道:“那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出了定阳城了吗?” “奴婢也不知道,”冬夏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奴婢醒来后就在这里了,还没出去过呢。” “那你看到瑶姬了吗?” 沈承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冬夏惊讶的抬头,“小姐怎么知道瑶姬在这里?” 随即又有些恍然,她怎么忘了,她家小姐可是会未卜先知的。 尚不知自己在冬夏心里神化了的沈承君望了眼不远处的鎏金香炉,解释道:“这房里除了药香,还有瑶姬身上惯用的那股香料的味道。” 作为半吊子医者,她对气味的分辨十分敏锐,从醒来后第一时间,就 嗅到了那股味道,显然瑶姬应该刚刚离开不久。 话音方落,门外便传来一声轻笑,女子的声音婉转优美,含着几分笑意:“聪明,真不愧是少君,一猜就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身红色裙装的曼妙女子抬步缓缓走进,红唇浅勾,水眸潋滟,纤腰楚楚不盈一握,仿若仙子临世,容色倾城。 “不过这房子的主人可不是我,”瑶姬在沈承君敌意的目光里掩唇笑了笑,纤指朝着身后轻轻一抬,启声道:“这里的主人是他,我们冥血教的左使,冥杀。” 说完,身子向旁边一闪,露出了之前被她刻意掩在后面的修长身影。 那人立在门口,一头长发松散的被白玉发簪束着,零落下来的大半都随意地披在肩头,风姿如玉,俊美如妖。 见沈承君顺着瑶姬的指引看向了他,那人薄唇慵懒勾起,微微一笑,颠倒众生。 沈承君瞪大了眼睛。 瞧着沈承君惊讶到呆住的样子,男子的笑容更深 他记得,在两人还是很小的时候,这丫头一看到他笑,就会露出这么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扬着脏兮兮圆胖胖的小脸,连口水流出来了都发觉不到。 都说她出嫁之后 性情大变,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此刻看在他眼里,还是跟从前一样的那么一副傻样儿,半点儿都没改。 想到曾经那个傻兮兮追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男子明亮的仿佛让天地都失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柔软,抬步走到了床边,微微俯身,凝视着榻上的人儿,笑道:“这是睡傻了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二、二哥。”沈承君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青年,那双潋滟含笑的桃花眸里,自己的倒影好像有些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虽然京城民宅那一次,她见到了二哥的手书,她也怀疑过瑶姬背后的人可能是哥哥,但发生了冉嬷嬷这件事,有瑶姬在宫宴上利用倾容郡主的先例在前,她潜意识的就将瑶姬跟冉嬷嬷这伙人归在了一处,可是现在二哥又跟着瑶姬一起出现,这里面的关系她当然要好好理顺理顺。 “痛……” 沈承君的这个念头刚起,就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人狠狠的弹了一下,床边的人忽然俯身往下一压,仿佛整个身躯都要倒向她似的,堪堪停在了距离沈承君寸许的位置上。 “一看你那神情闪烁的样子,就知道你这小没良心 的没往好处想。”沈承风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擦过沈承君的面颊,艳丽逼人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真是笨死了,连哥哥都敢怀疑,吃了豹子胆了?” “我哪有。”沈承君吃痛的捂着额头,控诉的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你是我带大的,就你那点儿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沈承风轻哼了一声,表情虽然凶狠,但手还是抬起来揉了揉刚刚自己弹过的地方,嫌弃道:“你说你怎么这么笨啊,我给你留的信上不是说了么,让你小心身边的人。结果你还是轻易就着了那刁奴的道儿。” “我以为你是在提醒我冬夏被人控制的事儿。”沈承君委委屈屈的吸了吸鼻子,闷闷道:“哪想到这种事还能不止这一件。” 沈承风忍俊不禁,“所以怪我没说清楚咯?就你这直肠子,还敢往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凑?谁好谁坏都分不出来,我大老远的折腾回来救你,你都要怀疑怀疑,你说你怎么就不疑心疑心她呢,合着心眼儿都对着自家人使了?” “哪有,我的聪明劲儿最像哥哥了。”沈承君心虚的干笑了两声,在沈承风似笑非笑的目光里转开了视线,弱弱道 :“那哥哥救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冬青啊?” 沈承风摇了摇头:“没有,那些人走得快,还趁乱烧了密道出口的那栋宅子,我和血煞只来得及救下你跟冬夏。” 血煞,也就是瑶姬。 沈承君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低垂着头道:“那,她也跑掉了么?” “跑了啊,年纪不小,腿脚倒是快。”沈承风当然知道自家妹妹扭扭捏捏的问的是谁,哼了一声,又在沈承君头上敲了一下,无奈道:“你说你这莽撞的性子,给你送去的云貂也不知道带着,那小家伙要是在,你还会被人偷袭吗?” 云貂,估计这会儿还在凌墨的笼子里关着呢。 沈承君在沈承风的一敲之下缩了缩脖子,眼瞅着又要一个爆栗砸下来,没等他开口,沈承君忽然一下子抱住了沈承风的腰。 沈承风身子一僵。 “哥哥,我好难过。” 沈承君将头埋在沈承风的怀里,闷闷的开口,鼻子一酸,之前强压下去的眼泪又有了往上涌的趋势。 她可以在外人面前冷心冷情,却无法在自己的亲人面前竖起心防,尤其是沈承风这样口中训斥,眼中心疼的样子,让她心里的委屈全都抑制不住的往上冒。 第387章 全都是知情者 她是真的好难过,她重生后预想过无数次跟二哥重逢的情景,每次都是兴高采烈激动兴奋,可是这会儿,她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只想抱着他哭。 “乖,不难过。”感觉到透过衣衫的那层湿意,沈承风眼里迅速的闪过一丝杀机,轻轻拍了拍沈承君颤抖的肩,安慰道:“为那个老不死的流眼泪,不值得。” “哥哥别这样叫她。”沈承君从沈承风的怀里抬起头,红着眼睛,声音沙哑的说了一句。 虽然冉嬷嬷背叛她已经是事实,但她还是听不得谁当着她的面这样称呼冉嬷嬷。 沈承风好看的眉皱的死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你还看不明白么,她能做出这种事,就表示她的心从来都不是向着咱们沈家的,她由始至终都是东宫的人。” 不同于沈家兄妹对冉嬷嬷的依赖,沈承风这个养子一向不喜欢这个规矩比天大的嬷嬷。 冉嬷嬷出身宫廷,在心里有很强的尊卑亲疏观念,她在沈家这么多年,照顾沈承君,关心沈承逸,但唯独对沈家二公子沈承风,尊敬有余,亲近不足,无论何时都是一副疏远客气的冷淡模样,同样的,沈承风也懒得搭理她,通常有冉嬷嬷的 地方,沈承风都是转身就走的。 也正因如此,冉嬷嬷的背叛,他反倒是最容易接受的一个。 沈承君低着头咬了咬唇,神情十分低落:“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沈承君昏迷前亲眼看到了出现在冉嬷嬷身后的那个人的样子,正是东宫太子,萧睿。 冉嬷嬷本就是明贤皇后宫中的侍女,当年因为明贤皇后与和顺公主的关系亲近,她才在出宫嫁人后被明贤皇后亲自指派给了和顺公主的女儿做乳母。 冉嬷嬷在成为沈家人之前,早就已经是东宫的人。 她的做法,早已经诠释了她的选择。 又或者就如同二哥说的那样,冉嬷嬷从来都没有将自己真的当做沈家人,她对自己的好,一直都是因为东宫,东宫曾经对她友善,冉嬷嬷也就对她亲密,东宫与她敌对,冉嬷嬷便在背后朝她下手。 “那之前冉嬷嬷忽然被送去别庄养病,也应该是假的了?”想清楚了这些,有些事情也就跟着明朗起来,沈承君低声道:“我身上桃花烬从药变成毒,护身符里的绝子药,也都是她做的?” 沈承风点了点头:“父兄起疑后几番查证,才确定了是她,怕 你伤心,就将她软禁在了别庄细审,结果还没等问出什么,别庄就忽然失火,父兄怕你受不了,就瞒了你。” “所以一开始冬青就是替冉嬷嬷背了锅,父兄跟我说冬青失踪,其实只是把冬青藏起来了而已,二娘生产那天有医术高超之人帮她运针,也是出自冬青的手?”这样一说,之前的那些事情就全都对的上号了。 “没错,当时你激动之下认定了冬青叛变,若是再揭发出冉嬷嬷,父兄担心你受不了,就暂时委屈了冬青,”沈承风赞赏的揉了揉沈承君的脑袋:“看来大哥信上说的也没错,我家丫头的确比以前聪明些了。” 沈承君嫌弃的往后撤了撤身子,故意捂着鼻子:“离远一点,痒,而且臭。” 头发都悬到她鼻尖了。 沈承风失笑:“就是这没良心的秉性没变,始终如一。” 说完,还执起袖子到面前闻了闻。 沈承君偷着撇了撇嘴,其实她就是故意逗他的,别看她二哥容貌艳丽气质妖孽,但身上的气息十分清爽干净,跟他的外表很不相符。 “小贼丫头。”沈承风宠溺的笑笑,假意做了个要拍她头的动作。 沈承君下意识的一躲,就觉得脑中一片眩晕 ,险些栽倒过去,幸好被沈承风给扶住了。 “你别乱动,身上的药性还没完全散呢。”沈承君把人重新安置好,才幽道:“你当那些人是要把你掳去哪里?从这儿到鸾凤的距离千里之遥,她们肯定不会给你机会逃跑。” 沈承君心里一惊,连忙伸手探了下自己的脉,然后就听到沈承风慢悠悠的声音:“放心,这种药温吞,对身体伤害极小。最多就是无力而已,要是非想用药去解,反而要对你腹中的孩子有伤害。” “你……”沈承君抬头,瞅着自家二哥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你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倒是沈承风,勾唇慵懒一笑:“你昏睡不醒,难道我还不该去找个大夫给我可爱的妹妹检查一下?查完的结果,我当然是知道的。” 沈承君轻轻哦了一声,认真的给自己先诊了脉,脉相还算平和,的确如二哥所说。 沈承君有些丧气,怀孕的事儿竟然被二哥给发现了,看来纸包不住火,不过心里又有些庆幸,还好发现这件事的不是大哥跟老爹,终于有个亲人跟自己分享这个秘密,其实也是蛮幸福的。 沈承君甜蜜的弯了弯唇角。 然而,就在沈承君做了一堆心 理建设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床边的沈承风坏心的一盆凉水兜头朝她泼了下来,幸灾乐祸道:“其实吧,我在大夫探脉之前就已经知道你怀孕的事儿了。大哥说的。” “大、大哥?”沈承君这回彻底呆了。 沈承逸知道了,那肯定老爹也就知道了,老爹知道了,那其实全家也都知道了啊。 她还自以为做得很严密呢,结果无论是萧桓还是老爹,全都是知情者,合着所有人都是在陪着她演戏玩? 沈承君郁闷了。 比沈承君还郁闷的,是站在一旁始终当透明人的冬夏,咬着帕子幽怨的望着自家主子,说好的贴心小伙伴呢,怎么合着就瞒了她一个人呢。 太伤心了啊。 沈承风看着自家妹妹耷拉着脑袋仿佛要垂须子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睡了这么久了,饿不饿?” “不。”沈承君没精打采的拒绝,结果话音才落,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空荡荡的肚子十分配合的叫了一声。 沈承君抬头瞪了眼笑容妖孽的自家哥哥,她竟然忘了,这个小哥哥历来就喜欢看自己出丑的,不客气的一掀被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还不忘报复性的将沈承逸的身子往旁边撞了撞。 第388章 给她看的两个人 沈承逸弯起眼睛纵容的笑了笑,只伸出手托住妹妹摇摇晃晃的身子,以防她摔倒。 “小姐小心。”冬夏连忙走过来扶住沈承君,顺手将一旁的薄衣给沈承君拢了一圈。 沈承君有了冬夏,立即甩开了忍着笑的沈承风。 沈承风好脾气的收回手,等瑶姬送来了洗漱的东西,才宠溺的望着气鼓鼓的沈承君道:“行了,别气了,等你梳洗好吃完饭,给你看两个人,保管你看过之后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什么人?”沈承君挑眉。 “一个你喜欢的人,一个你讨厌的人。”沈承风神秘的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起身带着瑶姬一块儿走了。 沈承君无语的看着挑起了自己兴趣,又飘飘然潇洒离开的无良哥哥,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不带这么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的。 “小姐,您睡了这么久,先喝点粥暖暖胃吧。”冬夏给沈承君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柔声道。 沈承君皱了皱眉,抬眸:“你怎么忽然换了称呼?” 刚刚她就发现了,只是碍于二哥在,不好当着他的面问。 即使是在外面,冬夏也该是叫她公子,而非小姐。 冬夏布 菜的动作顿了顿,小眉毛皱了皱,低声道:“是二少爷吩咐的,让奴婢改口称呼您小姐。” 沈承君皱了皱眉。 上一世里二哥因为自己执意嫁给萧桓,与她争吵之后愤而离家,直到沈家覆灭,他也再没有回来过。 临走前那声‘你会后悔’,曾无数次出现在那一世惊醒的噩梦里,多少次午夜梦回,都让她哭到不能自已。 如今重来一次,显然他仍旧没有认同这门婚事的意思。 沈承君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一世的错她肯定不会再犯,但如何让二哥接受萧桓这个妹夫,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用过膳,沈承君便扶着冬夏出了门,想去看看沈承风提起的两个人。 门才一推开,抱肩站在门口的青年就直起了身子,笑吟吟的看着沈承君唤道:“小姐。” 得,又是一个改了口的。 沈承君头大的看着对面笑容明亮干净的少年,抚了抚额。 “冬舒?你怎么在这儿啊?”冬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脸恍然:“原来二少爷口中说的小姐会喜欢见的人,就是你啊。你不是在别庄那边发现了线索,留在那里了吗?” “就是那些线索,让我遇上了二少爷。”冬舒微 红了脸,清朗的脸上带着几分喜色,“二少爷说小姐不日就会跟他会和,我就跟着二少爷一路过来了,果然遇到了小姐。” “回来就好。”沈承君弯着唇笑笑,她之前还让朔月派了人去找冬舒,如今看到他平安,悬着的这颗心也就能放下了。 “让小姐担心了。”冬舒腼腆的垂了眼睛,往旁边让让身子道:“二少爷在前面的房里审讯犯人,吩咐等小姐用完了膳,也过去看看。” “审讯?”冬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论起来整个沈家,她最怕的不是沈戎,不是沈承君,更不会是沈承逸或者秦氏,而是长相最为出众的沈承风。 这位二少爷生得俊美风流,性情却最是无情狠辣。 多年前冉嬷嬷身边的一个丫鬟,曾恃宠而骄说了句看轻他的话,不过七岁稚龄的二少爷就笑吟吟的亲手捏碎了她手骨,割掉了她的舌头。 从那以后,沈家上下再没有一个人敢非议他的出身,小小孩童无害狠辣的笑容至今让府中老人回想起来,都觉得心里生寒,以至于多年以后,即使是沈承风的容貌再怎么逆天,放眼整个沈家,也没有敢对他生出绮丽心思的丫鬟。 饶是冬夏在 沈承君身边随意惯了,但凡是碰上这位二少爷的事儿,都会下意识收敛了性情。 一听说沈承风在房里审讯犯人,冬夏第一反应就是当年庭院里那满地刺目的鲜血,还有二少爷那颠倒众生又冰冷刺骨的笑容,冬夏脸色发白的激灵了一下,这么暴力血腥的画面,真的适合怀着小主子的小姐看么。 冬舒显然是知道沈承君身上药性没散的,在前方引路的脚步刻意放得很慢,沈承君扶着冬夏在后面紧随,心里十分疑惑。 二哥既然让她去,那此刻审讯的人,肯定她是认识的,可是刚才他已经说了冉嬷嬷跑掉了,这会儿还有谁能被他抓来审呢。 沈承风的住处与沈承君毗邻,出了院子拐了个弯就到了,瑶姬正推了门出来,一见到沈承君,立即身子妖娆的招了招手。 “总算知道什么叫心有灵犀了,冥杀刚说完该到了,少君果然就来了。”瑶姬掩唇轻笑,垂眸掩下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光亮,朝着旁边让了让路。 沈承君抬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沈承风慵懒的斜歪在软榻上,雪白的锦衣脖颈处略微敞开,露出了半边精致的锁骨。 在他面前的空地上,绑着一 个容貌清丽的女子,白衣上沾了不少尘土略显狼狈,原本痴迷望着前方的眸子在听到声响后转而望过来,在看清楚沈承君的模样后,忽然一瞬间盛满了怨毒的恨意。 “沈承君!竟然是你!”那女子凄厉的喊了一声,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才一动作,就感觉到膝盖被什么打中,刺骨的疼一瞬间弥散开来。 美人垂泪原本也该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只不过此时女子的表情太狰狞,什么美感都没有了。 沈承君冷哼了一声,唇畔衔了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启声道:“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我们的前任准太子妃阁下。” 在进门之前,沈承君还真没想到沈承风要给她看的第二个人,竟然会是她连续找了好几天也没见到踪影的辛玖语。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呢。 见沈承君走进来,沈承风支起了半个身子抬手指了指旁边,优美的下颌微扬:“坐。” 沈承君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哼哼的撇过脸坐到离他最远的椅子上。 别以为她刚才没看到,在她进来以前,辛玖语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脉脉含情,不是说在这里审问犯人么,竟然闹得跟使用美人计似的。 第389章 只是杀母之仇? “小没良心。”被自家妹妹嫌弃了的沈二哥,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虚点了点沈承君的方向,笑得一脸无奈,转过头时眉目已经变得冰冷,眸光如炬的望着下方道:“现在还不肯说么?” 辛玖语觉得膝盖处针扎似的疼,明明什么伤口都没有,却仿佛有什么要掀开骨缝往里面钻似的,疼得她冷汗涔涔,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听到沈承风的问话,强撑着精神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瞪着两人的方向:“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在沈承君进门以前,她尚且还能抱着一丝侥幸心里,想要给自己争一分生机,到了现在,生路尽断,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冷笑着高声道:“沈承君,我还当你有多喜欢安平王,他才出征不过几天,你就这么不甘寂寞的红杏出墙?” “辛小姐以己度人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强了。”沈承君哼笑了一声,对于辛玖语的嘲讽完全不介意,这里不是京城,辛玖语在她手里绝不会有活路,她还不至于去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不过她不计较,不等于别人也一样。 沈承风听见辛玖语的话后,眼里冷光一闪,唇角的笑容却越 发动人心魄,微微起身,走到了辛玖语身前。 “不甘寂寞?我怎么记得,刚刚在妹妹进门之前,辛姑娘是想要用你的美色,迷惑我来着?”沈承风俯身笑望着地上疼得浑身发颤的人,眼中墨色流光勾人心魄:“原来,是因为寂寞?” 记起刚才自己可笑的举动,辛玖语眼里闪过一丝羞愤,忽然神情一凛,霍得抬头震惊道:“她是你妹妹?你是沈家抱回来的那个养子?” 辛玖语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这个美得让人窒息的男子,竟然也是沈家的人! 沈家二少爷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都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京城众人对其向来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果不是刚刚他口中提到了妹妹,辛玖语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俊美如妖的男子,竟然就是沈承君的二哥。 刚刚她故意去构陷两人有私,其实多半是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思,可是当她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辛玖语心里淬了毒的恨意就开始努力疯长,口中更加毫无遮拦。 “什么兄妹养子,你们沈家就会打着欺世盗名的旗号,以为这样就就能掩人耳目了?当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呢,你们根 本就是乱……啊!” 辛玖语忽然一声尖叫,脸色煞白的抱着小腹缩成了一团,整个人抖得如同筛子一般。 沈二少爷历来没有不打女人的好品质,尤其是这种嘴贱自己闹腾着找打的。只是这女人怎么这么脏? 白色华锦的缎面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灰,沈承风蹙着眉有些不满的看着自己的鞋面,思考着要不要再过去补上一脚。 沈承君伸手扯了扯沈承风的衣角。 沈承风此时站的位置距离她并不算远,一个伸手她就能抓到。 “别让她死了,还有话没问呢。”见沈承风转过头来,沈承君提醒道,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没刻意压低。 辛玖语被沈承风这一脚揣得眼前发黑,嗓子里一阵腥甜,咳了好大一口血出来,闻声倏地奋力抬起头来,声音凄厉:“别做梦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沈承风耸耸肩,朝着沈承君露出一副‘你看,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们之间,就仅仅只是杀母之仇么?”沈承君歪着头轻轻哼笑了一声,“在此之前,你不是也恨不得我死掉么?” “没错,我就是想要你死!恨不 得要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辛玖语恨恨的大声吼道,失了颜色的唇已经被她咬的渗出血来,她想奋力挣扎着往沈承君的方向冲,可是努力了好多次都失败了。 “因为萧睿么?”沈承君挑了挑眉。 辛玖语冷笑着吐出一口血来,哼了一声:“你休想套我的话,沈承君,恨你的人大有人在,即使我杀不了你,有的是人会在以后等着你。” “只可惜你等不到了。”沈承君抚了抚袖口,缓缓起身:“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不知道原因,就全当是你们一家人发疯,胡乱咬人好了,毕竟这也是你们家一贯秉承的传统。” “你……”辛玖语身体发抖,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痛的,眼见着沈承君起身要走,真有不再继续问下去的架势,忽然道:“沈承君,我们做交易!” “交易?”沈承君顿住脚步,拂了拂衣袖:“你想让我放你走?” “我还没那么天真。”辛玖语冷笑了一声,颤抖着撑起了身子,仰着脸道:“我只想知道,我娘究竟是不是你杀的。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早早对你露出杀机么?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沈承君挑眉:“杀母 之仇,我不是已经认了么?” “那不一样!”辛玖语使劲摇头,大声的喘着气用尽力气吼道:“我问的是,我娘究竟是被你所杀,还是因你而死?金凤之身,天命之女,到底是不是你!” “金凤之身?那是什么意思?”沈承君眯起了眼睛,她记得黑袍人临死前,也曾说过这句话,“天命之女又代表什么?” “你不知道?”辛玖语瞪圆了眼睛,一脸的震惊,忽然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咳,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了:“哈哈,她不知道……她竟然不知道?哈哈……” “别听她胡言乱语。”沈承风转身扶住沈承君,冷冷的看着地上忽然疯魔了的辛玖语,眼底危险杀机一闪而逝,“你想知道什么,让瑶姬来问,不怕她不说实话。” 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要给沈承君出气而已,如果真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他就不会叫来沈承君刺激她。他早就听说这个女人在京城里跟他妹妹作对,即使是现在死到临头了,也照旧死性不改。 至于问话,交给瑶姬,保证问出来的又快又准。 沈承君转眸看了他一眼,反问:“金凤的事,你们也会告诉我实话么?” 第390章 谁的恨更深 沈承风眸光一顿,随即又笑了:“你早晚都会知道,现在也不必再瞒着你。” “好。”沈承君得到了她想要的保证,大方的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地上疯狂哭笑的辛玖语,转身继续向外走。 辛玖语笑声一顿,在她身后高声喊道:“沈承君!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受谁挑唆,对你痛下杀手的吗?” “是冯瑶吧?”沈承君顿住脚步,转过身来没什么笑意的弯起了唇,语气肯定的说道。 辛玖语一怔。 只看辛玖语这副惊讶的说不出话的表情,沈承君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冷笑了一声道:“蠢到被已知的情敌耍得团团转,古往今来,你也该是独一份儿了。受她教唆?是为了她嘴里那些预言么?” 辛玖语的确震惊,她没有想到沈承君会猜得到冯瑶,更是被沈承君这毫不掩饰鄙夷的口气砸得心神俱荡。 “你是说,冯瑶故意害我?可是她说、她说……” 冯瑶说,萧睿会为了沈承君厌弃她、跟她退婚,冯瑶还说,萧睿会因为沈承君撑着病体为她奔走,最后病发而死。 辛玖语有些失控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她也不知道冯瑶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这种预言的能 力,可是,当冯瑶口中的话一次次的应验成为现实,自己就开始越来越信她。 尤其是当萧睿因为沈承君的关系,对她露出厌恶的情绪后,她更是开始对这个预言深信不疑。 即使萧睿的这份厌恶隐藏的很小心,但作为深深关注萧睿、了解萧睿的人,辛玖语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没错,她辛玖语喜欢萧睿,从两人订婚以前就喜欢,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喜欢,越长大就越喜欢,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沈承君对萧桓的执着,却从没有人发觉到她对萧睿的认真,绝对不输给沈承君分毫。 除了冯瑶。她看到了。 即便知道冯瑶的这个预言里面会有利用她的成分在,但是,在冯瑶说出这些话之后,辛玖语还是选择了第一时间找到母亲,求她帮助自己除掉沈承君这个威胁。 仅仅是萧睿喜欢沈承君的这一条理由,就足够让她想要杀掉沈承君一千次、一万次。 “她说?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情敌的话都能信,如今家破人亡,你落得这个下场,也不算冤枉。”沈承君缓缓走到辛玖语面前,在她惊惶的表情里慢慢俯身,伸手,轻轻的掐住了她的脖颈。 “如果按照她的预 言走下去,萧睿会病发而死,然后你们会将他的死因算在我头上,对我、对沈家展开疯狂的报复,你会借着昭德帝对你新寡的补偿,当众要求改嫁萧桓,再利用萧桓对我的冷漠,四处散播你们情投意合的谣言,让我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还会与王府上的侍妾勾结,处心积虑对我下毒迫害。你的父亲,会捏造假证,构陷我父亲通敌卖国,利用昏君的疑心,将我沈氏满门下狱,而隐藏在你们背后的鸾凤,会用阴毒的招数暗算我的兄长,让他客死他乡尸骨无存……” 沈承君眼中涌起猩红的火光,上一世发生过的情景在脑中不断的放映,每说一句话,她的手都会用力收紧一分。 何止是辛玖语有恨,重来一世,沈承君的心里最不缺的,就是对这些害的她家破人亡的奸佞之徒的恨。 那些恨曾经日日折磨得她沉浸在噩梦里无法自拔,即使是有了萧桓之后,也不曾在她心里释然过半分。 脖颈被扼住,辛玖语眼前发黑,窒息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开始拼了全力的挣扎,沈承君身上的药性没过,本就用不上什么力气,何况是一个垂死发了狠挣扎的人,不过几下被辛玖语 奋力的推了出去。 沈承风伸手一捞,将自家妹妹稳稳的托在了怀里。 “君儿,你冷静点!”沈承风见沈承君眼睛发红,涌动着几近疯狂的情绪,连忙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肩膀,一只手按在她后心,温凉的内力缓而有力的慢慢涌进她的身体。 沈承君挣扎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抬眸正对上了哥哥关切紧张的眼睛,鼻尖一酸,眼泪倏地滚落了下来。 “哥……” “不怕,有哥哥在。”沈承风收起了往日常挂在唇角的笑容,抱住沈承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冰冷如刀的目光,扫过地上不住喘息咳嗽的辛玖语,修长如玉的手轻轻一弹,一道肉眼几不可查的黑影从他指尖射了出去。 “啊——” 辛玖语痛苦的尖叫了一声,双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膝盖。 即使是沈承风先一步提早捂住了沈承君的耳朵,沈承君还是被这忽然响起的穿耳魔音吓了一跳。 辛玖语这会儿已经完全想不到其他什么预言、利用,所有的心神都被腿上的剧痛牵绊。 好疼,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钻进了骨缝里一丝一丝的研磨她的骨节,从内而外的噬咬她的血肉,痛的她不住抽气。 剜骨抽髓, 不过如此。 辛玖语用力的扣住自己的腿,长长的指甲深深陷进了皮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淌出来。 可这些痛根本无法同内里蚀骨噬肉的疼痛相提并论,甚至那种疼痛已经不满足于只是在她腿上肆虐,开始逐渐的朝着四肢百骸周身蔓延。 “沈承君!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啊!”辛玖语通红着眼睛使劲的抓着衣襟,恨恨的朝着沈承君的方向嘶吼道,声音凄厉尖锐。 “你若是真的想死,用不着我来动手。”沈承君这会儿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从沈承风怀中探出身子,冷冷的看着地上垂死挣扎,身上被自己扣得血肉模糊的人,眯起了眼睛。 蝼蚁尚且偷生,辛玖语说得再怎么无谓凛然,她还是不甘心就这么去死的,否则即使手脚被困,她至少还有一条舌头能动不是么。 “毒妇!贱人!”辛玖语痛的在地上来回的翻滚,脸上手上全都是血,凄厉如同恶鬼,口中还不忘咒骂。 沈承君拧紧了眉心,空气中的血腥气随着辛玖语身上伤口的增加变得越来越重,熏得她胃里有些难受,忽然脸色一白,沈承君连忙推开了身侧的沈承风,扶住椅子在墙边干呕起来。 第391章 傀儡之身 “君儿。”沈承风神情一变,连忙扶住她,紧张道:“这里空气不好,我先送你回去,这里都交给我。” 沈承君原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会儿胃里翻涌得厉害,只好虚弱的点了点头,她也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了。 能看到仇人的下场固然好,但她也担心吓着了腹中的宝宝。 “你有了身孕?你有了身孕是不是?是不是?”沈承君这么一吐,辛玖语连身上的疼痛这会儿都顾不得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承君恹恹的靠在沈承风怀里,被他揽着往外走,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忽然尖锐的笑了起来:“孩子,哈哈!孩子!你们竟然敢让她有孩子!你们这些疯子!” 沈承君往外走的动作僵了僵,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沈承风的脸色,头顶上二哥的下巴紧绷着,表情阴沉冰冷,是她从未见过的骇色。 察觉到沈承君凝望的目光,沈承风适当的收敛了几分身上的冷意,扶着她走到院门口,脚步一停,抬眸看向了紧跟在两人身后的冬舒跟冬夏。 “你们好生扶着小姐回去休息。”沈承风将怀里的妹妹送到冬夏身边,等冬夏接过沈承君,立即转了身道:“这边还有几件事没问清楚,我还 要跟瑶姬继续去审她,免得她一会儿真死了,稍后我再来看妹妹。” 说完,也不等沈承君说话,沈承风便脚步匆匆的抬步走了。 “小姐,我们回去休息吧。”冬夏看着沈承君脸色有些发白,十分疲累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开口。 沈承君看着二哥逃也似离开的背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瑶姬明显感觉到再次折返回来的沈承风周遭凛着一身寒意,共事多年,她还是头一次在这个同伴身上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情绪起伏。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沈承君就是沈承风的逆鳞,对于房内作死的辛玖语,瑶姬只能默默说一声早死早偷生,姑娘你怎么这么看不开呢。 辛玖语也是后悔的,可是这会儿,即使她想死,也没有那个能力了。 沈承风走进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卸了她的下巴,她的下巴无法合上,只能张着嘴,被断了最后咬舌自尽的机会。 沈承风优雅的直起了身,从怀中取出帕子来反复的擦拭了刚刚卸她下巴的那只手好几遍,才低头十分温柔的看着辛玖语,轻轻问道:“疼么?” 辛玖语眼中盛满了惊骇惧怕,她再怎么狠毒缜密,也到底是十几岁的女孩儿 ,从没见过眼前这样笑吟吟用最温柔语调说话,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她去死的男人,浑身没有一处不痛,辛玖语现在后悔死了,她刚刚就该在沈承君的提醒下咬舌自尽的,那会儿死了,总比现在要轻松得多。 “很疼么?”沈承风等不到辛玖语的回答,重新又蹲下来,疑惑的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狼狈女子,伸出手去,这回学了聪明,隔着一条手帕在辛玖语的腿上轻轻点了点。 “啊——”辛玖语再次痛叫起来,腿上痛,被卸了下巴又张嘴,照样是痛,连呼吸都是痛不欲生。 辛玖语嘴合不拢,声音含糊不清又带着颤抖,费力的说道:“你、好狠毒。” “狠毒?”美得妖孽的男子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笑开,仿佛是午夜里盛放的罂粟,美得诱惑,美得致命。 眼下这番美景在辛玖语眼里已经无法欣赏,她只觉得那是来自地狱恶魔的森冷笑容,让心里生出无尽黑暗的绝望。 “你不用感激我这一片好心,”沈承风的目光淡淡扫过辛玖语有些扭曲的腿,感觉到辛玖语因为他的目光身体一颤,唇边的笑意更深,笑得十分无害道:“你不是对我妹妹有着不共戴天的杀母之恨么? 你若是不能感同身受你母亲是如何死的,要怎么恨得明确呢?” 辛玖语惊恐的睁着眼睛,呼吸窒了窒,不敢置信道:“你是、是说,这是……” “如你所想,这是蛊,噬魂蛊,你应该不陌生吧。” 沈承风接了辛玖语的话,慢悠悠的弹了弹指尖,慢条斯理道:“你母亲养了它们多年,搜罗了不知多少冤魂无辜悉心喂养,最后,喜欢到连自己都给它们做了食物,可见对它们是真爱,常言道,女承母业,你不妨也来试试。” “果然、果然!沈承君果然就是金凤女,害的我娘被毒蛊反噬的罪魁祸首!”辛玖语眼底恨意弥散,含糊不清的音调从口中传出,无法合拢的嘴边,不受控制的溢出些口水。 “真脏。”沈承风嫌恶皱着眉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匍匐狼狈的女子,琉璃般美丽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憎。 只不过这会儿辛玖语已经看不清他的目光了,逐渐灰败的目光里,涌动着让人心惊的疯狂。 “她不脏,她高贵,可再怎么厉害,还不是给人做傀儡的命!” 辛玖语疯狂的大笑着,即使嘴上痛得剧烈,她仍旧笑得癫狂,眼泪口水弄了满脸都是,哪里还有半分 往日温雅娴静的影子,形容简直如厉鬼一般可怖。 “现在她有了孩子,即使你们再怎么隐瞒,也藏不住了,那些人很快就会找来,你们谁都留不住她的!全都留不住!” 沈承风狭长的眸子倏地危险眯起,抬起脚‘砰’的一下踹在了辛玖语的小腹上,将辛玖语狠狠的踹飞了出去。 辛玖语被踢得内腑俱碎,撞在墙上又被反弹摔回到地上,呕出好一大口血来,疼得四肢都开始抽搐,满脸狼藉,却依然没有停下她疯狂的笑声。 “金凤天女,傀儡之身,你们再不甘心,那也是她的命!告诉沈承君,黄泉路上无早晚,我会在奈何桥上等着她!等着看她的下场!哈哈哈哈……” “你没有那个机会。” 沈承风够了勾唇,看着地上形若厉鬼的华晟第一才女,声音温柔好听的仿佛是情人间的软语低喃,目光却冷若刀锋,让人遍体生寒。 “你不是知道你母亲的死法么,被蛊虫啃咬吞噬,要先从内脏开始消化,再到肌肤外表一点一点腐蚀,从里到外,最后全都入了虫腹,最后再跟那蛊虫一起,化作黑色的灰,一同消失在这天地间,你最后连个骨头渣儿都留不下,又拿什么去做鬼呢?” 第392章 回来了? 淡淡瞥了辛玖语一眼,在她骇然恐惧目光里,沈承风动作优雅的抚了抚袖口,转身而走。 “好好感觉这种滋味吧,你母亲当时是被上万只蛊虫反噬吞食,只用了小小一小会儿就灰飞烟灭,实在是太便宜她了。如今我只给了你十只,这份销魂滋味,应该会让你享受很久,很久……” 话音落处,房间的门在沈承风身后慢慢合起,隔绝了外间的阳光,也阻断了身后辛玖语癫狂愤怒的嚎叫。 门外的瑶姬听着里面凄厉的惨叫声,看着面色阴沉冰冷从里面走出来的沈承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进去吧,”沈承风抬眸望天,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如洗。 沈承风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留给你的时间,足够让她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瑶姬点了点头,深深望了一眼沈承风,推开门走了进去。 “要变天了……”听着里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沈承风收回了仰望的目光,低低叹了口气,忽然抬眸望向旁边悉悉率率的草丛,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回来了?” “吱——” 随着一声响亮的回答,一个白色的小绒团从旁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抖抖身上的 绒毛,十分利落的跳起来扑进沈承风的怀里,爱娇的扭着屁股在他衣服上来回蹭了好几下。 “速度有点儿慢。”修长优美的手指抚过云貂柔软的脖颈,沈承风眉目柔软笑得纵容温柔:“外面好玩么?” “吱吱!” 不好玩,那些愚蠢的人类竟然敢将本大人关进笼子里,实在可恶至极。 原本被挠的舒服的小家伙立即十分愤慨的哼唧了两声,表达愤怒,忽然黑豆般的小眼睛倏地一亮。 探出小鼻子朝着沈承风背后的门嗅了嗅,云貂吱吱吱的欢快叫了好几声,后腿一蹬,作势就要从沈承风的怀里往那道门里扑。 云貂最爱以虫蛊为食,房内辛玖语身上噬魂蛊的味道,显然已经引起了它的食欲。 这几天在外面漂泊,云貂大人可都饿瘦了一圈呢。 “不许去。”沈承风笑的很温柔,动作却很粗鲁,迅速的拉住了云貂的尾巴,将已经跃出他怀抱大半的小家伙又给扯了回来。 “吱吱!”云貂十分委屈的哼哼了两声,黑豆眼睛里盛满了控诉。 “脏,不能吃。”沈承风好笑的顺了顺它的毛,威胁道:“吃了它,你的女主人就再也不肯抱你了。” 云貂 眯着黑豆眼睛在怀抱跟美食之间沉吟纠结了半天,默默的收回了自己不安分的前爪。 “乖孩子。”沈承风见状十分满意的笑了,抱着云貂出了这边的院子,温声道:“瑶姬那里还有些养废了的蛊虫,晚上给你加餐,这会儿先去看看你家主子。” “吱!”云貂立即兴奋的哼唧了两声,圆满了。 抱着云貂刚走了没多远,一人一貂迎面就遇上了鬼鬼祟祟从沈承君院子里溜出来的冬夏。 看清楚对面的人,冬夏小脸儿倏地一白,强忍着掉头就跑的惧意,顿住了脚步:“二少爷。” “这是去哪儿?”风姿翩然的沈二少爷仿佛看不到对面小丫头无措惊恐的脸色,笑得十分温柔可亲。 冬夏好想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妃让她找个机会偷偷给朔月她们送消息,结果大门还没出去呢,她就被二少爷给发现了。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这么倒霉的活儿,为啥主子不交给冬舒来办呢。 等不到小丫头的回答,沈承风也不生气,含笑问道:“妹妹这会儿在做什么?” “小姐才吃了药,此刻正在房里练字。”冬夏连忙垂着头小声回道。 “那正巧,”沈承风 顺了顺怀里小家伙的毛,点点头道:“我刚好要去把云貂送去给妹妹,你带路吧。” “吱吱!”云貂得意的叫了两声,给自己刷了刷存在感。 “云貂?”冬夏抬起脑袋,这会儿也顾不得对沈承风的畏惧了,惊讶的眨了眨眼睛道:“它怎么找来的?” 来之前云貂是被凌墨带走了的,它跑回来了,那其他人是不是也要找过来了? 显然看出了小丫头心思的沈承风低低笑了笑,抬步朝着沈承君的住处走,边走边道:“走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住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搬个家了。” “搬、搬家?”冬夏傻眼的看着径自往前走了的二少爷,站在原地表情有些纠结,既然就要搬走了,那她还用不用出去送信呢。 沈承风走了几步没见冬夏跟上来,脚步顿了顿,转过头来笑道:“跟在云貂身后的尾巴应该很快就到,妹妹要是有什么话,稍后让她留书在房里就可以了,你不用白走这一趟。” 冬夏愣愣的半张着嘴巴,那个,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不过既然二少爷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必出去了。 冬夏耷拉着脑袋跟上沈承风的脚步,偷眼瞧瞧瞅了瞅 云貂。 云貂的尾巴,说的应该就是朔月她们吧。 “吱吱!”云貂十分不服气的高高扬起它短肥的脖子,黑豆眼睛里带着几分藐视不屑。 就那些愚蠢的凡人,怎么可能配当高贵的云貂大人的尾巴。 沈承风低低的笑了一声,纵容的拍了拍它的脑袋,小家伙的脖子被敲得一缩一缩的,模样更加可爱。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官道上,滚滚沙尘飞扬,数万兵马大军迈着整齐一致的步伐,训练有素的向前移进着。 万军之中,年轻的银盔主将稳稳地端坐在马上,面色冷沉如水,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肃杀威仪,目光沉静的远眺着前方。 “几日了?”忽然,神情威严的主将开口问道。 身边副将打扮的年轻人连忙凑上来,中气十足回答道:“回王爷,还有两天的路程,咱们就可以到达西南边境了。” 这次安平王爷出征,亲随的军队里除了一小部分的嫡系亲卫之外,其他人分属于各个兵营,想到能与华晟战神一同上战场,不少军士都兴奋的摩拳擦掌,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军功啊。 华晟战神出马,哪一次不是让相随的将士们都跟着得了实惠好处的。 第393章 可攻可退 萧桓好看的眉毛皱了皱,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冷冷的看了明显得兴奋有些过头的副将一眼。 副将笑容一僵,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完全不明白心头忽然升起的那一丝凉意到底是个什么鬼。 好在,随行的王府的亲卫们还是了解自家主子的,其中一个立即提马上前,压低了声音回道:“回王爷,距收到最后一封信到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 距离王妃到达定阳城,已经是第七天了,除了最初的两天还能收到王妃的一封亲笔手书外,接下来每一天送到王爷手里的,都是朔月等人传来的消息,暂时在定阳城里休养安顿的安平王妃,半个字都没再给他们王爷写过。 于是这五天来,他们经历了出征以来,甚至是从军以来,最最黑暗的五天,主帅的心情不美丽,除了那几个神经大条的副将,全军上下都跟着战战兢兢的。 昨天那个倒霉监军开口说错了一句话,当众就被王爷脸色阴沉的赏了三十军棍,到现在还在后面的担架上哼哼唧唧的趴着呢。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她还在生气么?”得到了想要听的答案,萧桓脸色不愉的低着头 ,轻轻的低喃了句。 这句话显然就不是需要别人来回答的了,亲卫默默的行了个礼,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迅速溜回了自己的队伍里去。 萧桓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造型不大美观的锦囊,拙劣的绣工可以看出制作者并不擅长女红,但一针一线都缝得十分细密,瞧得出是十分用了心的。 萧桓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了抚上面的凹凸的纹路。 成亲之后,他送给过沈承君很多礼物,每每看到她带着自己送过的东西,就觉得特别心满意足,那是他二十多年人生里最特别的体验。 但反观沈承君,送给他的东西统共加起来就只有手里这么一样,还是当时沈承君自己挂在身上用来装银针的针囊,被自己给强行抢过来占为己有的。 那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呢。 萧桓低笑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柔软,随即又狠狠皱紧了眉。 自从在定阳城里被他聪明的小妻子看出破绽,他的小妻子就拒绝再给自己写信了,虽然每天朔月都有传递消息回来,定阳城的管事也日日都说她安好,可是,萧桓就是放心不下。 见不到沈承君的笔迹, 他就仿佛是心里被人挖空了一块似的,怎么都填不完整。 萧桓远眺着一直延伸向前的官路,眼底簇着一团火光,如果不是眼下大军压境不能失了主将,他早就调转马头回去哄他的王妃去了,这个该死的鸾凤,吃饱了撑的没事儿联什么盟。 一旁的副将望着自家主帅浑身杀气的样子,只觉得热血沸腾,眼里盛满了孺慕的光亮。 真不愧是咱们的战神,越是靠近战场,身上的威势就越强大,他们王爷天生就该属于战场。 “报——” 就在这时,前方沙尘滚滚,一骑军士策马而来。 为首小将在队伍的正前方翻身下马,朝着萧桓的方向单膝下跪,高举着一个信筒大声道:“西南边营传来急信,请王爷过目。” 被打断了思绪的萧桓脸色倏沉,冷冷哼了一声,身侧立即有亲卫提缰策马上前,将信筒接了过来,当着萧桓的面打开,目不斜视的将里面的信笺呈了上去。 萧桓神色疏冷的将信拿在手里,眸光在落到信上内容的一瞬,微微凝顿,抬起了左手。 数万大军立即整齐划一的停住了脚步。 一瞬间,天地间一片安静。 萧桓完整的看完 了信,朝着远方微微眯起了眼睛。 “王爷?”身侧的副将有些询问的看向萧桓。 萧桓的手向身侧一递,将手里的信递给了身边的人。 那名副将连忙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来,捧在手里才读了两行,就脸色大变:“这、这……” “这什么?” 相比副将的大惊失色,萧桓的脸色十分淡定。 淡淡的从副将手里抽回了信纸,萧桓手上微微运力,将信笺化作了粉末,执缰的手指向不远处隐约可见的青山,冷声道:“传令下去,即刻急速行军,到前方山脚下驻军安营,原地休整待命。” “是。”身边的亲卫立即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副将傻了眼的看着自家主帅英明神武的脸,见萧桓已经提着缰绳调转了马头,只好冲过来低声建议道:“王爷,这、这恐怕不妥吧?” 行军在外,军令如山,按理他是不能反驳主帅的命令的,可是眼下唯一能质疑主帅想法的监军还在担架上躺着呢,他也就只好打肿脸充胖子了。 “圣旨让我等前往西南边境对抗西戎,王爷命人在此处停下,万一耽误了军情,那陛下那边……” 萧桓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 眼:“你不是已经看到军报了么,鸾凤倾容郡主在两国边境遇刺,鸾凤的守军强行扣押了我朝丞相,此等行径等于是撕毁了两方联盟,本王不留着这儿,难不成还要继续与他们一同对抗西戎?”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副将偷偷擦了擦汗,硬着头皮继续道:“可是如今鸾凤单方撕毁盟约,万一他们觊觎西南边境,倒戈反同西戎联合,那咱们边境上的守将岂不是要吃亏?” 这个时候按照常理,不是应该加快行军,赶去西南边境严阵以待的么。 “所以本王才找了这么个可攻可退的地方安营,若是鸾凤敢有异动,本王的人随时可前往诛之。若是没有,联盟继续与否,还要看陛下接下来的意思。” 鸾凤的热门继承人忽然就这么挂死了,内里肯定乱着套呢,还联盟个鬼啊。 萧桓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见副将还一脸迟疑的想要建议,立即做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摆了摆手道:“在陛下得到消息颁出下一道圣旨前,全军就在此地,按兵不动。衣食可去城中采补,但是要告诫三军,如有扰民者,一律按照军法严惩。明白么?” “明、明白。” 第394章 她想获救 副将在萧桓刻意放出的威压之下默默的应了,有些纠结的看着萧桓驱马而走的背影,副将暗搓搓的按住了自己跳得欢腾的小心脏。 这貌似还是行军以来,自家主帅头一次跟自己说这么多话呢,不过他怎么觉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主帅的心情好像变得十分好了呢。 一定是错觉。 副将下意识的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都甩了出去。 萧桓的心情何止是好,简直是好得都不能再好了。 那个倾容郡主惹自己讨厌了这么久,好几次他都想要下手弄死她算了,不成想临死她反倒是成全了自己。 京城到这里相隔千里,等昭德帝再次圣旨传下,来来回回早已是半月后的事,那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把那只调皮闹脾气的小猫儿抓回来。 这个倾容郡主,还真是死得刚刚好。 “通知朔月,让她安稳住王妃,暂时就在定阳城里好好住着,哪儿都不要去。”萧桓抚了抚手里的锦囊,转头朝着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亲卫开口吩咐,眼里闪过一丝柔软,“让她等着我。” “阿嚏!” 远在千里之外策马而行的朔月忽然打了个重重的喷嚏,下意 识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阿月,最近雨水大,你多穿件衣服注意身体。”一旁同行的王家少爷很贴心的递了件衣服过来,一脸殷殷的望着她道。 朔月勉强扯了扯唇角接过来并没有穿,而是捧在手里扭头去看另一侧的凌墨,指着不远处一栋宅子问道:“确定是这里吗?这已经是你几天来找的第五家了。” 还说什么十拿九稳,这都多少天了,找了这么多地方,连王妃的影子都没见到,还弄丢了王妃的云貂。 朔月有些烦躁的抿紧了唇,王爷那边她跟管事一直尽力瞒着,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眼下她们连究竟是谁掳走了王妃都不知道,人海茫茫要把人找出来,简直是大海捞针。 凌墨一听朔月这怀疑的语气,气得胡子都翘了,使劲指着不远处的宅子大声道:“就是这儿!那小东西鬼精灵得很,东窜西藏的害得我绕了这么多路,现在可以肯定它的气息就是在这里消失的,那丫头肯定就在这里。” 朔月对凌墨的这种保证已经听得十分麻木,几乎是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这么信誓旦旦的来两句,可最后 都是铩羽而归。 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朔月利落的翻身下马,朝着身后略微一抬手,几道黑影就从她身后掠了出去,跃过高墙,翻进了院子里,朔月等人紧随其后。 甫一落地,朔月便微微皱了眉。 这么精致的院落,竟然空荡荡的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儿,可如果是荒宅,地上却不该这么干净。 正疑惑间,忽然听到短促的一声鸣哨声传来,朔月脸色一变,运起轻功便朝着声源处纵身而去。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朔月看着急匆匆从一间院落里走出来的影卫,声音急切的问道。 那影卫立即双手奉上了一张竹色的信笺,上面熟悉的字体让朔月激动的几乎热泪盈眶。 那是王妃的笔迹! 朔月兴奋的接过来快速的看了一遍,紧拧的眉心渐渐舒展,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王妃没事,再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只是,看到后面,朔月的表情又变得有些怪异。 “朔月姑娘,隔壁的院子里也有发现。”一名影卫走过来低声道,与其声音不大相符的,是他眼中尚未消退的惊骇之色。 读过了沈承君留下来的信,朔月已经知道了影卫口中提到 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将沈承君留下的信小心翼翼的收好,她才与这会儿总算跟上来的凌墨等人一同往隔壁去。 才行到门外,就有一股恶臭的味道从里面传了出来。 朔月微微皱眉:“她还没有死吗?” 影卫在一旁摇了摇头,强忍着要捂住鼻子的冲动,答道:“一息尚存,只是,一半的身子已经被蛊虫吃得差不多了。” 说完,在朔月的示意下,影卫上前推开了门。 一股浓呛的臭气从里面涌了出来,距离门口最近的几人,眼睛都几乎要被熏出泪来。 “什么鬼东西!”凌墨立即朝着后面跳了一下,从腰上的荷包里左掏右掏的翻出几颗小药丸来,丢进嘴里一粒,又丢给朔月和周围的人分别一颗。 药丸入腹,不消片刻,那臭气就不再能影响到众人的行动了。 朔月率先抬步走了进去。 房间正中间的地上躺着一个血人,一个不完整的血人。 正如影卫所说的那样,她的下半身血肉都已经被蛊虫吞噬干净,连骨头也被腐蚀成了黑灰。 腰部以上仅存的部分血肉模糊,从那些伤口处还能清楚看到里面爬动着的黑色蛊虫,每爬过一个地方, 那里的血肉都要少上一条。 如果不是还能看到她胸口随着呼吸还有微弱的起伏,朔月几乎要以为,那就是个死人了。 听到有人走进来,原本闭着眼睛的血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的整张脸都已经看不到一块好地方,但那双眼睛在看到朔月等人后却变得异常明亮,张着嘴朝几人呜噜呜噜的叫了起来。 她这样一张嘴众人也都看清楚了,她的口中空荡荡的,显然舌头也已经被蛊虫给吃掉了。 朔月的眼睛忽然被人从后面遮住,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对上了一双关切紧张的眼睛。 “别看。”千里迢迢追妻而来的王姓公子眉头紧拧,脸色苍白的说道。 即使是从修罗场里出来的朔月,在看到这样一幕后都觉得心头巨震,而这个平日里只会作诗做灯笼的书生,明明手都在颤抖,却想要努力挡在她身前。 朔月望着他,忽然就笑了,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 “唔唔唔……”地上的人使劲睁大了眼睛,想要发出声音引起大家的注意。 她记得沈承君临走时候说过,如果她在被蛊虫彻底吞噬之前能有人找到这里,那她就能获救。 如今这些人终于来了。 第395章 逃不开的劫数 辛玖语干涩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房里的众人,努力的发出声响。 “辛玖语,当日你母亲就是用这种蛊暗算我们,最终反受其害。”朔月拨开了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低眸看着地上的人,冷冷道:“王妃许你听天由命,在你未死之前若能等到我们,就给你选择的机会。” 辛玖语使劲点了点头,她记得几天前沈承君隔着门就是这么对她说的。 “那你是选择要我一剑了结你,给你个痛快,还是想要我给你这种蛊的解药?”朔月抚着腰上的软剑,挑眉问道。 辛玖语立即‘啊啊’了两声。 后者。 受了这么多苦得熬下来,她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死了。 这个回答朔月并不觉得意外,或许到了现在这个女人还在幻想着有朝一日出去,能将今日受得耻辱全都报复回来。 可惜,你不可能有那个机会。 看着辛玖语异常明亮的眼睛,朔月在心里冷笑了几声,向前几步走到距离辛玖语最近的那张桌子前,伸手拿起了放在桌子边缘的瓷瓶,抬手朝着辛玖语的方向轻轻一掷。 瓷瓶跌在地上四分裂,一股白色的烟从里面缓缓溢了出来。 与此 同时,那些前一刻还在辛玖语身上肆虐着的蛊虫疯了一般的朝着瓷瓶的方向涌去,仿佛飞蛾扑火般,在靠近瓷瓶的霎那,尽数化作了黑灰。 辛玖语长长的呜咽了一声,随即有些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瓷瓶碎片。 “你看,其实解药与你近在咫尺,只要轻轻碰一下这个桌子,它就会从上面滚落下来,救你于水火。” 朔月缓缓的说着,眼瞧着地上解除了蛊虫,却因为这个真相而气得浑身颤抖的辛玖语,唇边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距离解脱仅一步之遥,却多受了这许多苦,还有什么方法能比眼前这样更让人崩溃么。 答案是肯定的。 “还记得蒋琬么?当初她被人下蛊后跑到王府里刺杀王妃,被我刺了一剑却没有死。” 朔月看着地上目光凶狠的女子,声音低缓:“并不是我剑术不精,而是因为她身上的蛊虫,维持了她最后的生机。” 同样的,辛玖语能撑了这么久等到她们,何尝不是借了这些蛊虫的光。 辛玖语身子一颤,当她想明白了朔月的话低下头去,果然看向自己的原本干涸凝固的伤口忽然开始汩汩渗血,转眼间就在地上流成一片。 “你听说过,经 历腰斩的犯人还能活么?”朔月恶意笑了一声,厌恶的看着地上呜咽翻滚的女子,“王妃许你听天由命不假,我们找了五个地方最后才寻来这里,事实证明,你命不好。” 命不好? 辛玖语恨意溢满心头,却在剧烈的疼痛中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画面,画面里的她明媚张扬的享受着万千瞩目,而另一个人只能憔悴黯然的蜷卧在病榻上绝望等死。 那才是她该有的结局,那才是她跟沈承君最终的归宿! 辛玖语忍不住心中狂喜,只是画面一转,她看到那一个自己被冰冷的剑光穿胸而过,漫天的火光里,本该在火里化作灰烬的沈承君被人拼力救出了火海。 即使那时候,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可是抱她出来的人还是那样小心爱惜的护住了她周身,那样珍视的动作刺得她眼睛生疼。 辛玖语在此刻忽然记起了第一次在冯瑶口中听到沈承君名字时,她说过的话。 “那个安平王妃会是我们所有人的噩梦,也将是你这辈子逃不开的劫数。” “唔唔唔——”什么是命,什么是劫!浑身抽搐的辛玖语愤怒不甘发出绝望的嘶吼。 她口中呜咽的音调含糊不清,但在场的所有 人都听得懂。 她不甘绝望的嚎叫中,始终在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 沈承君。 与此同时,身在马车上浅眠的沈承君忽然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的透过车窗远眺了眼来时的方向。 “小姐睡醒了?”一旁的冬夏见状,连忙凑过来掏出袖中的帕子给沈承君擦了擦头上的汗,关切道:“小姐这是做噩梦了么,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可不是噩梦么。 沈承君勉强扯起嘴角,轻轻合了合眼睛。 她竟然又梦见了那一世,被人簇拥着来黎华院向她示威的辛玖语,站在她床边,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炫耀的笑容,眼底却盛满了怨毒与仇恨 按照时间算,朔月她们应该也已经找到那个院子了吧。 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打破希望的绝望固然残忍,错过机会的痛悔同样残酷,那是她留给辛玖语的最后一份大礼。 重来一世,沈承君很清楚什么叫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再放过辛玖语。 只是有些遗憾,她不能亲眼看着前世今生的宿敌崩溃死去,就连临走时给她留下那道选择题,都是被兄长勒令隔着一道门说出来的。 或者在二 哥眼里,她还是那个被他们保护的见不得黑暗的孩子吧。沈承君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妹醒了么?”车外,沈承风清越的声音响起。 沈承君轻轻应了一声,车帘被修长美丽的手掀开一半,外面明亮的阳光便铺洒进来,帘外俊美青年的笑容比那阳光还要耀眼好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承风看着自家妹妹略显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今天不赶路了,你好好休息下,今晚咱们就在此地借宿。” 说罢,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村落。 那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村庄,村口处几个年幼的孩童正在追逐打闹,一身红衣的瑶姬正在同村民交涉。 沈承君点了点头,笑眯眯的从身边的被子里扒拉出一只粉嫩嫩的貂儿抱在怀里,同冬夏一起下了车。 原本在被子里摊着四肢软趴趴的做装死状的云貂一见到沈承风,立即吱吱吱的尖叫了起来。 坏人,还它毛来! 云貂此时引以为傲的漂亮绒毛被剃的一点儿不剩,光溜溜粉嫩嫩的窝在沈承君怀里,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 沈承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揉了揉云貂光秃秃的脑袋:“你身上的药香太重,洗不掉。” 第396章 为什么这么晚才找来? 云貂身上沾了凌墨的药粉,还是短时间内洗不干净的那种,无奈之下,沈承风只好在出发前将云貂身上的毛全都给剃了。 只是,眼下小家伙光秃秃油亮亮的,倒是更像一只耗子了。 “要不,等到了前面大一点的城镇,找个会女红的绣娘给它添件衣服吧。”沈承君见云貂哼唧两声,没精打采,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笑着建议道。 云貂这小东西挑剔的很,宁愿光溜溜的窝在被子里不出来,也不肯随意穿件衣服凑合,沈承君跟冬夏都不擅长女红,瑶姬就更不用说了,等她们做出一件像样的衣服,估计云貂身上的毛都长全了。 “不用,正好夏天到了,它这样还凉快些。”跟村民交涉好了的瑶姬走过来,正巧听到沈承君的建议,笑道。 “吱!”你想凉快,你怎么不脱光光! 云貂儿炸毛的吼了一声,还不忘用秃了毛的爪子挡住某个不能言说的部位,悲愤的仰天长叹,没有了美丽的绒毛,它连隐私都挡不住了。 沈承君闻言,眸光顿了顿。 虽然是住在村子里,但沈承风带来的东西十分齐备,只消一会儿功夫,原本简陋的民居就被铺了地 毯燃了香炉,改造的既舒适又漂亮。 沈承君例行先给自己诊了脉,确定腹中的孩子安好。 “小姐刚刚出了汗,将衣服换下来吧,免得着凉。”冬夏取了件干净的衣服过来,语气有些抱怨道:“幸好咱们带的衣服不少,否则这么天天小路走着,村里住着,衣服都要不够换了。” 沈承君无奈的笑笑。 西北是萧桓的根据地,当初安排她往这边来时,萧桓就在所有途径的繁华城镇里做了布置,也因此,这几天来他们走的都是僻静小路,借宿的地点也都是村落民居。不过方向倒是跟最初萧桓拟定的是一致的,都是西北。 其实刚刚说给云貂买衣服的话也算是一种试探,瑶姬毫不犹豫的拒绝,显然对萧桓等人讳莫如深。 沈承君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角。 也不知道安平王爷若是晓得自己的一番精心布置,害的自家媳妇此刻只能走在乡村的小路上,会不会后悔之前安排得太精细。 沈承君换好衣服在房里小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就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饭香,不远处冬夏正举着托盘在桌边摆膳,见沈承君醒了,笑嘻 嘻道:“小姐醒的刚刚好,今天有好几样小姐喜欢吃的菜呢。” 沈承君的肚子立即十分应景的响了一声。 这几天借宿在村庄里,吃的菜色也比较单一,不过沈承君一向口味清淡,倒是不觉得难过。 当看到桌上不用于以往的精致菜色时,沈承君微微一愣。 “少君醒了?”瑶姬从外面进来,见沈承君立在桌边,轻轻笑道:“冥杀可真心疼少君,这些菜都是他让人特意从最近的城镇上找来的,少君尝尝?” “我哥呢?”沈承君没有动,挑眉问道。 “冥杀刚刚接到了教里的传信,暂时过不来,” 瑶姬摇摇的走过来,将筷子递到沈承君手里道:“他让少君您自己先吃,不必等他了。” “是出了什么事么?”沈承君皱了皱眉,她知道这些天沈承风一直很忙,但是再忙都会陪着她一起用膳的。 瑶姬掩唇笑了笑,显然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那我哥是什么时候做了冥血教的左使的?”沈承君放下了筷子,有些话之前她一直都想问,只是这两天没什么机会。 “这个啊。”瑶姬煞有介事的拉长了声音,在沈承君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 继续开口道:“那该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至少,比我要早。” “比你还早?”沈承君微微一愣,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 认识了瑶姬之后,沈承君理所当然的对冥血教这个地方做了不少功课,左右使者在冥血教中地位超然,据说通常都是从年幼时起便在教中长老的得意弟子中间择选培养的。 可是沈承风明明是跟自己一起在华晟长大的,难不成这个瑶姬其实也是半路出家? “那你是什么时候做了冥血右使的?”沈承君追问道。 “大约是在五、六岁的时候吧,具体我也记不住了。”瑶姬掩唇笑笑,艳红的衣袖擦过她白皙如玉的脸颊,透着一股迷离凄艳的美丽:“至于冥杀,在我还不是右使的时候,他左使的身份就已经在教中内定了。” 合着二哥在冥血教里还属于是空降的领袖? 沈承君蹙了蹙眉,按照瑶姬的话来推算,那二哥在进沈家的时候就先已经是冥血教的人了。 “那我母亲出游时收养了二哥,也不是因为巧合咯?” 怀着身孕的和顺公主忽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养子时,也曾在华晟京中掀起过一些不小的波澜。 一个是遗 漏在外的前任冥血少君,一个是早早内定的现任冥血左使,谁能说这两人的遇见其实只是一场美丽的巧合? 沈承君的心情忽然有些不大好,任谁发觉自己依赖的亲情里是添了某种目的性的,即使那是出于善意,也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这天底下的孤儿多了去了,和顺公主带回去放在少君您身边的人,当然是要经过精挑细选的。” 瑶姬没有直接回答是与不是,唇角浅勾,素白的指尖卷起自己的一缕黑发,慢悠悠道:“毕竟和顺公主对教内之事,可不似少君您这般懵懂。” 懵懂。 说懵懂那其实都是客气的了,沈承君哼了一声,她充其量就是个空挂着少君名号的路人罢了。 到现在她连冥血教具体是个什么鬼都没闹清楚呢。 “既然我哥是你们的左使,我娘又早早接了他在府里,那你怎么会这么晚找到我的?” 那不是很容易就能查到么。 之前沈承君对冥血教兴趣不大,多半也是因为她压根没打算往上面靠的关系,毕竟瑶姬也说了,少君也不是她家这独一份儿不是。 可如今连她哥哥都是冥血教的人了,沈承君想不上心貌似也不成了。 第397章 去西北才能有答案 瑶姬十分无辜的摊了摊手,幽道:“这可要问冥杀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神秘秘了好多年,直到一年前我们才知道他的身份竟是华晟将军府的二少爷,甚至连和顺公主就是前任少君的事儿,也是我在皇宫里遇见了您之后,才晓得的。” “真的?”沈承君怀疑的扬了扬眉,觉得这话的可信度还真不怎么高。 瑶姬很真诚的眨着一双潋滟水眸,表情真挚:“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少君。” “没有骗过?”是没少骗吧。沈承君哼笑了一声,十分记仇的翻起了旧账:“当初在京城,我在花灯会上遇到你跟我二哥在一起,那是你不是就骗了我说那不是他么?” 还有后来家里的父兄也帮着他们一同忽悠自己,害的她堪堪错过了真相。 瑶姬倒是一点儿都不心虚,笑眯眯道:“我可没骗少君,那时我只说他是我教中的同僚,并没有否认过那是您的哥哥,是您先入为主的将两人的身份拆分来看的。” “那血玉呢,你当时不是解释说,那玉佩是你冥血教的信物,教中长使都人手一份么。” “可不就是人手一份么。”瑶姬笑着晃了晃腰上的玉佩 ,又指了指自己道:“教中长使一共两人,我与冥杀,本就是人手一份的啊。” 所以当初自己完全是被对方模棱两可的话给忽悠了? 沈承君气得都笑了。 瑶姬的脸色一白,似乎是有些站不稳的跌坐到了身前的椅子上,笑容却一如既往的说道:“少君可千万别气,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您再这样,我可都不敢离您近了。” 沈承君一愣,有些疑惑的侧了侧头。 瑶姬见她目露迷茫,微微失色的红唇勾起几分苦笑道:“以往您这样发个脾气倒没什么,只不过这会儿您腹中还有小少君在呢,您的怒气再加上小少君的脾气,这双倍的威压之下,想来很少会有人吃得消了。” 这就是纯血一脉的先天优势了,对修习巫灵之术的人来说,是最最纯粹的压制。 不过沈承君关注的,显然是另一件事。 “小少君?” 她记得以前瑶姬说过,只有女子才会被她们认可为少君,就好像她跟大哥,同样都是母亲的孩子,瑶姬会称呼她少君,却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起过大哥。 抚着自己近日来好像有些开始显怀的小腹,沈承君蹙着眉问道:“你的意思是是,我腹 中怀的是个女孩儿?” 她倒不是有什么重男轻女的心思,只是,凭着凌墨的高超医术此刻都尚且切不准腹中孩子的性别,瑶姬却表现的似乎十分笃定。 “当然是个女孩儿,”瑶姬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您现在身上对我们的双倍威压就是最有力的证明,这威压里有一半,甚至是一多半都来自于小少君。” 说罢,瑶姬又有些神情激动:“真不愧是咱们的小少君,还未出世就已经如此厉害了。” 威压这种东西,沈承君自然是感受不到的,不过想想刚才瑶姬倏然白了的脸色,她垂眸复杂的看了自己的小腹一眼。 “若是个女孩儿,你们冥血教会如何做?”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反而是这个孩子,若是从一出生就被人盯上,那岂不是要受人影响一生。 “少君不必担心这个,”瑶姬低笑了声,看穿了沈承君的忧虑:“事实上教中众人尚不知道您的下落,对小少君自然还没有什么觊觎之心。” 若是早被那些老家伙们给发现了,哪里还会有眼前这些平静的日子呢? 沈承君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 瑶姬无奈的耸了耸肩,坦言道: “冥杀不准我说出去,您的身份他一直都在刻意瞒着。” 所以,冥血教的人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有一个她? 沈承君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应该也不会瞒的太久,宫宴之后,倾容郡主那边应该已经是起了疑心,等她们一行人回了鸾凤,教中应该就会得到消息了。” 说到这里,瑶姬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沈承君拧眉:“鸾凤皇室跟冥血教不是一向势同水火的么?” 倾容郡主是鸾凤皇室的人,竟然会跟与皇庭势同水火的冥血教互通消息? “这也是冥杀要刻意隐瞒少君身份的原因,双方不和是真,但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好坏呢。”瑶姬低笑了一声。 皇室跟冥血教明面上争斗了上百年,期间冥血教甚至一度被打压到动摇根本,却还是有惊无险的延续到了现在。 双方始终俱存的前提,肯定是有某种利益的平衡点在里面的。 而这个平衡点,如今恰好就在沈承君身上。 瑶姬眼中闪过一丝轻嘲,慢悠悠道:“若两边的关系真那么纯粹,这会儿咱们也不会一路往西北方向走,而是往西南方向返回冥血了。” 两世为人的沈承君当然不会想不通这个道 理,从母亲跟二哥这么费心隐瞒的举动上她也猜得到这个少君的身份不是什么好事儿,微微挑眉问道:“那我们究竟是为什么要往西北去?” “当然是因为……”瑶姬话音一顿,忽然轻轻的笑了。 她本就生的妩媚动人,此时微微一笑更是端出了无限风情。 “少君,您这样可不好哦,”瑶姬素白的手指在唇间点了点,左右晃了两下面露委屈道:“您就这样套走了我的话,过后,岂不是要让冥杀怪我。” “不想说算了。”沈承君完全没有心思被人忽然拆穿的心虚,表情很是淡定。 “不是不想说,秘密藏在心里一直不能讲,其实也是很难受的。” 瑶姬表情无辜的摇着头,有些遗憾的站起了身:“冥杀不是答应了少君么,只要您与他往西北到了目的地,关于冥血、金凤还有之前您疑惑的一切一切,都会有答案,少君就稍安勿躁,再忍上几日又何妨呢。” 沈承君抿了抿唇。 那天上了马车后,她便第一时间问起了关于金凤的事,沈承风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告诉她,西北这里有所有事情的答案,只要她跟着他来了,所有谜团都会迎刃而解。 第398章 当然忘不了 只是,她哪有那么好的耐性呢。 也不知道萧桓那边现在到底怎样了,这么久没有收到自己的信,他恐怕已经坐不住了吧。 按照时间来看,他此刻应该已经到达边境军营了,偏偏二哥这一路来什么都能由着自己,唯独萧桓那边的消息,在他这里被瞒的一丝不肯露。 沈承君都要急死了。 都怪那个家伙,非要算计着把她送走,现在好了,想回都回不去了。 等她再见到他,看她不抽他!抽他!往死里抽他! 定阳城客栈内,萧桓阴沉着脸色,手里捏着一张单薄的信函,鼻翼略微动了动,眯起眼睛强压下了想要打喷嚏的冲动,目光冰凉的扫过地上跪着的一堆人,声音阴凉的开口: “所以,是沈家的人带走了王妃?” 他千里迢迢抱着一腔热情跑过来哄他的媳妇儿,结果却被告知,几天前媳妇儿就已经失踪了,萧桓此刻胸口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煎熬,周身都散发着渗人的冷意。 跪在最前面的朔月脸色苍白,低垂着头愧疚道:“回王爷,王妃在信上的确是这样交代的。” 早就看过了信的萧桓当然知道沈承君是这样写的,冷冷的眯起了眼睛,萧 桓拿着信笺的手指微微泛白,目光死死的盯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仿佛要将沈承君从这张纸上盯出来一般。 这些日子以来,他日日都在想念自家媳妇儿的信,期待着能再次看到她的笔迹,结果此刻终于是看到了,却是一封别离书! 什么安好、什么勿念、什么勿找! 谁家媳妇失踪了会不着急不去寻? 萧桓怒极反笑,先将手里的信妥帖的收在了怀中,免得自己用力过猛把媳妇儿的这封信给毁了,才看着朔月等人冷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连这么大的事情都敢隐瞒他、欺骗他,当他是死的吗! 朔月身子一颤,闭了闭眼睛,俯身将头抵在了地上,“属下知错,这件事是属下擅自决定,愿一力承担,请王爷重责。” “不是的,是属下失职。”定阳城联络点的管事连忙出声道:“属下没有照顾好王妃,请王爷重责属下。” “重责?重责了你们就换得回王妃吗?” 假如重罚几个人就能把沈承君给找回来,就是天王老子他都不惯着。 萧桓用力拍了一下桌案,檀木的桌子嘭得一声碎成了几半。 “这也不能全怪咱们。” 站在几人身后的凌 墨看着这一地的碎屑,揉了揉鼻子,有些纠结的开口:“丫头不见了大家都急的很,你当时人在千里之外,即使知道了也无济于事。而且她是被自己的亲人带走的,至少也是安全的不是?” “安全?”萧桓脸色铁青的看着凌墨。 只要想到沈家父子会将沈承君关在朝晖苑里三年,都恨不得立即回去把将军府给点了,如果不是看在凌墨是沈承君的师父的份上,他此刻早就一掌打过去了。 深吸了口气,萧桓冷声道:“给京城那边传递消息了吗?沈家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已经通了消息,”朔月抬起头来,缓声道:“沈二夫人足不出户,专心在家抚养三少爷,沈将军父子与王爷您边境换防,如今两人都在前往西北边境的路上。” 西北换防。 萧桓皱了皱眉,他情急之下竟然将沈家父子要去西北换防的事情给忘记了:“你之前说,你们在这里还遇到过洛祁?” “是,王妃听说茶楼里有诗会,恰好在那天遇见了洛祁皇子,当时洛祁皇子还提议让王妃去青岚游玩,结果被王妃拒绝了。”朔月点点头道。 “那此时洛祁去了哪儿?” “就在距这 里不远的汾阳城。”朔月立即道:“那次被王妃拒绝后,洛祁皇子就离开了定阳,之后他一直在跟一个名叫季恒的商人相交甚密,经查实,那商人一直往来于鸾凤跟青岚之间,做的是玉石买卖。” 玉石买卖?萧桓眸光一闪,倏地抬眸,问道:“我怎么记得,之前沈家二公子在鸾凤,也是做的玉石生意?” 朔月一怔,有些若有所思的皱了眉:“的确是的。” 沈家二公子从商,最初在鸾凤做的就是玉石生意。 “果然是他。”萧桓霍然起身,扬声吩咐道:“备马,所有人跟着本王去追王妃。” “王爷已经有了头绪?”朔月连忙紧随其后,边走边道。 萧桓笃定的掀了掀唇,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西北,青岚。” 四天以后,沈承君几人终于达到了西北边境。 沈承君掀着马车帘子探头朝外看,目光清亮,带着几分好奇跟激动。 再往前越过城门,就是青岚的属地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了,至今仍对那次出行记忆犹新。 那时她还年幼,跟着二哥一起去西南边营找父兄,结果迷迷糊糊走错了路,错把西北当成了西南,遇上了当地 逃窜的兵匪,险些命丧在此。 也就是在那时,她第一次记住了萧桓,由此开启了之后漫漫人生的追逐之旅。 没想到时隔数年,她竟然还能再次来到这个地方,而且更奇妙的是,这一回与她一起故地重游的人,还是她二哥。 算起来这地方跟他们兄妹俩还真是有缘呢。 这么一想,沈承君就便撑着头笑了。 “君儿今天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马车一侧传来男子的清越含笑的声音,沈承风提缰策马行到车边,看着自家小妹眉眼俱笑的样子,也神色柔和了起来,问道:“还记得这儿么?” “当然忘不了。” 沈承君用力的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沙枣树,脸上挂着几分怀念的神色,轻笑道:“那时候这里的人家少,我们饿着肚子走了那么久,只有那种小沙枣可以拿来充饥,那种滋味,我一直都记着的。” “就只记得饿肚子了?” 沈承风失笑的摸了摸吃货妹妹的头,见她一直盯着那片沙枣眼睛放光,立即调转了马头走到那片沙枣树下,伸手摘了几颗。 翩翩公子,俊美绝艳,哪怕是摘个枣子,动作都矜贵优雅,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第399章 双王争位 沈承君撑着头看着,笑弯了眼睛。 “快拿去吃吧,小馋猫。”沈承风策马回到沈承君车边,将每一颗沙枣都擦干净了才递给沈承君道。 沈承君乐呵呵的接过来,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甘甜的滋味立即在舌尖化开。沈承君一脸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含糊道:“就是这个味道,跟以前一样好吃。” 冬夏好奇的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小姐,沈承君便笑着也递给了她一颗品尝,冬夏接过来才咬了一口,小脸就皱成了一团:“这什么味道啊,又酸又涩的。” “这种沙枣既能健脾安神,又能果腹充饥,你可真不识货。”沈承君嗔了她一眼,将剩下的半颗枣放进嘴里。 想当初就是这些沙枣拯救了他们这对饥寒交迫的兄妹俩。 哪怕是日后万般珍馐美味皆尝遍,能在她记忆里留下最深印象的,还是这个甘甜味道。 那是劫后余生的味道。 沈承风看着自家妹妹一脸餍足的表情,一只手轻轻的握了握腰上的剑。 妹妹对这些沙枣的怀念,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当时的没用无能。 那时的自己年少气盛,骄傲又自负,狂妄到敢只身带着幼妹远走边境 ,结果害的她身陷险境,差点连性命都丢了。 即使那之后家里谁都没有因此事而责怪他,他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活在自责中,之后立誓发奋用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永远的保护好这个妹妹,再也不要让她身陷险境,经历当日之苦。 所以现在,他回来了。 哪怕眼下的敌人比当年的那些流匪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可那又如何呢,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力不从心的孩子了。 沈承风勾了勾唇角,即使是豁出性命,他也会挡在她身前,替她接下所有的暗箭伤害。 就像是多年前在此地,那个脆弱的只会哭的孩子,毫不犹豫的扑在他身上想要替他挡住那些流匪的剑锋一样。 “哥哥?”耳边沈承君疑惑的声音响起,沈承风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想得出神,连沈承君喊了他几声都没反应过来。 手心里有黏腻的感觉传过来,沈承风低眸望过去,看到掌心里那几颗还没来得及递给沈承君的沙枣已经被他捏碎了,汁水弄得他满手都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哥哥怎么了?”沈承君有些担忧的问道。 在自家妹妹关切疑问的目光里,沈承 风轻轻摇了摇头,温声道:“没事,咱们到了该休息的地方了,下车安置吧。” “这么早?”沈承君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没到正午呢,往常这会儿正是赶路的好时候,笑道:“我还以为哥哥是想要带着我出关呢。” 这几天沈承风送来给她的衣服首饰,明显都不是华晟女子的装扮,而是青岚那边常见的。 “不急。”沈承风皎若明月的脸上泛着淡淡柔色,笑道:“咱们还要在此地等一个人,到时候一起走。” “哦。”沈承君点了点头,最近她已经习惯了不多问沈承风问题,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 “应该很快就到了。”沈承风见她情绪低落,笑着补充了句。 他说很快,果然就是真的很快,当天下午,沈承君他们就等到了沈承风说的那个人。 只是,当沈承风看到那人身后跟着的几个多余的不速之客以后,俊美如妖的脸立即就黑了。 “洛祁,他怎么会来?”沈承风沉着脸色,神情不悦的瞪着从外面晃晃悠悠走进来的英俊青年,语气不佳的开口问道。 “你说他?”洛祁耸了耸肩,指了指身后目光呆滞的男子,挑眉笑道:“你哪只 眼睛看得出来他是主动来的?荒村野地里住了几天,眼神都变得不好了?” 随着洛祁的动作,紧跟着他的那个人也抬手指了指身后,动作跟洛祁出奇的一致,只不过洛祁伸手指的是他,而他伸手指的是虚空中的某一处。 沈承风这才发现,他从进门起的每一个抬手挪步都是在紧随着洛祁的节奏,就像一个毫无自主的傀儡一般,完全听从前面人的指令。 沈承风脸色微变,起身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在那人眼前来回晃了晃,看到他目如死水毫无波澜的样子,轻轻的皱起了眉。 “怎么会这样?” “能是因为什么啊。”洛祁轻嗤了一声,吊儿郎当的往最近的椅子上一坐,明明是痞里痞气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显得十分矜贵洒脱,慢条斯理道:“还不就是因为那个倾容郡主嘛,她现在自顾不暇的要死翘翘了,她养的那些蛊虫骤然间失了控制,就开始集体造反了呗。” 洛祁坐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男子动作僵硬的绕到了他的身后,原本温润俊美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也同样做出了一个坐下的姿势。 只是,他此刻身下根本没有椅子,就这样 毫无支撑的虚坐在半空里,样子瞧着十分诡异。 “说起来这家伙也挺可怜的,先是从好好的太子变成了傀儡,又险些做了体内蛊虫的点心,还有他身边那个老嬷嬷,见他不中用了,竟然丢下他自己个儿跑了,由着他自知之明,真是可怜哦可怜。” 洛祁摇头晃脑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颇为感慨道:“如果不是我恰好路过,又恰好心情不错的发了慈悲心,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的蛊虫,一路把他给带回来,他就必死无疑了。” “死了就死了。”沈承风哼了一声,目光扫过萧睿呆滞无神的脸,重新回到了位置上坐下,语气随意,显然对于萧睿的死活并不放在心上。 他跟萧睿历来没什么交情,之前萧睿跟冉嬷嬷联手差点抓走了沈承君,他没有一怒之下对其赶尽杀绝,就已经是看在这些年他对沈承君颇为照顾的份上,格外仁慈了。 “也对。要是他死了,昭德帝那个老头就不得不重新再考虑继承人,”洛祁眼睛一亮,直起了身子兴奋的朝着沈承风道:“六皇子平庸无能肯定是扶不起来了,若是双王争位,你说萧桓继位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400章 本事不错 “没多大。”沈承风毫不客气的一盆冷水泼过去:“昭德帝曾在母亲床前以华晟江山的安危立誓,一定不会让君儿嫁给未来储君,他一向敬畏鬼神之说,是不敢轻易违背誓言的。” 而且昭德帝如果敢背弃对母亲的承诺,即使天道不罚,自己也不会放过他。沈承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可惜了。”洛祁将沈承风的表情收入眼底,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如果萧桓做了皇帝,那君儿就是皇后,鸾凤那位就是再怎么凶狠疯狂,也不敢轻易对华晟的国母下手吧?这倒是个不错的保命之法。” “国母又如何?”沈承风冷笑了一声,顿了顿,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轻声道:“如果皇后之位真的能让那个人心存顾忌,当年嫁到青岚的,还会是丽太妃么?” 洛祁表情一僵,笑容渐冷:“也对。在她眼里没什么比留着性命更重要,为了活着,即使是搭上整个鸾凤,恐怕她都不会多眨一下眼睛。”随即摇着头叹息道:“我妹妹真可怜。” “是我妹妹。”沈承风抬眸皱着眉纠正。 “哎呀你这个人,真是太不可爱了,养妹是你妹,义兄也是兄啊 。”洛祁埋怨的瞪了沈承风一眼,哼哼道:“同样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大家彼此同病相怜,相煎何太急嘛。” 沈承风冷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那眼下要怎么办?你有救他的法子么?救还是不救?” 洛祁有些苦恼的看了眼身后的人,长腿一勾,从旁边勾了一把椅子来,塞在了萧睿的屁股底下,结束了他诡异的坐姿。 “问问瑶姬吧,她应该有办法。萧睿的死活,君儿说了算。”沈承风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喝了口茶淡淡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出关?” “这个……还是等沈将军到了边关给咱们偷偷放行再说吧。”洛祁有些纠结的耷拉了脑袋,神情抑郁道:“父皇忙着给我物色王妃,我若是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带着你们出关,恐怕还没等走到目的地呢,就得被我父皇抓回去强迫成亲。” 想到自家老爹虎视眈眈恨不能把所有未婚千金都塞进他皇子府里的架势,洛祁脆弱的内心抖了又抖。 “父亲最快也还要两日,咱们的时间不多,耽误不起。”沈承风皱着眉沉吟了片刻,抬眸道:“或者你给我份地图,我带着君儿先过去 ,你乖乖回去成亲,你这年纪也早该成家了。” “凭什么啊,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洛祁顿时不干了,瞪大了眼睛反驳道:“说我年纪不小,那你呢,你还不是一样光棍一条?放着血煞那么一个千娇媚的大美人不要,你该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一边说,洛祁一边警惕的双手环胸,在他身后的萧睿也有样学样,没什么表情的将两手掩在了胸前。 沈承风立即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洛祁扭头赶紧把后面萧睿作死的手给扒拉开,干笑道:“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妹妹的事情重要,也不能把自己耽误了不是?” 话音方落,外面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禀报。 “左使,少君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洛祁笑眯眯的看着忽然收敛了周身冷意的沈承风,偷偷松了口气。 “在君儿这件事完结之前,我不会想这些。” 就在洛祁以为这一页就此翻过去的时候,沈承风忽然低低的说了一句。 洛祁一愣,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沈承风,他身后的萧睿也做出来同样的动作。 沈承风没有看他,而是动作优雅的放下 了手里的茶杯,目光柔和的望向了门口。 这些年他的全部努力,都是为了今日可以为妹妹多争一丝希望,不将此间事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多想其他的。 他不能在妹妹还未安稳的时候分心给别人,也不想为了妹妹而冷落了让他心动的人。 何况他早就有了为妹妹牺牲自己的打算,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岂不是要伤了另一个无辜女子的心? 只有等到自家妹妹的事情彻底完结,他才能一心一意的对待一个人,那样才是对妹妹尽责,对那个人公平。 沈承风轻轻笑了笑,看着从门外款款走近的秀美身影,以及跟在她后面容色倾城的女子,眸光闪了闪,垂下了眼睛。 “二哥。”沈承君行到沈承风身边,轻轻唤了一声,目光扫过一旁的洛祁,忽然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惊讶来:“太子殿下?” 来了西北,沈承君就大概猜出了沈承风说要等的人就是洛祁,不过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萧睿。 萧睿在这儿,那冉嬷嬷呢?之前他们是在一起的。 沈承君立即朝着他身后望去,脚步不由自主向他靠近了两步。 原本机械的重复着洛祁 动作的萧睿忽然就捂住了头,痛苦的地吼了一声,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原本还在酝酿重逢情绪的洛祁被这突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过去在萧睿的后颈上狠狠敲了一下。 将晕过去的萧睿重新丢回到椅子上,洛祁才扭过头来笑眯眯的跟沈承君打招呼:“呀,真巧啊,又见面了,义妹。” 巧个鬼。沈承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见萧睿即使昏过去了身体还微微抽搐,便朝后退了两步。 瑶姬说过,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身上的威压成倍增加,从萧睿的反应上看,不仅是威压,连那些蛊虫的躁动应该也是成倍增长了。 “你们怎么把他给带过来了,总不能带着他一起出关吧?”沈承君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一国太子就这么被带到边境上,要是被外人瞧见,估计都要思忖着是两国政变的节奏了。 “是洛祁过来时无意中碰见的,”沈承风先于洛祁开口,解释道:“他体内的蛊虫反噬,被洛祁想法子给封住了。” “他还有这本事?”沈承君怀疑的看了眼洛祁,在他略显受伤的目光里问道:“那萧睿现在是好了?” 第401章 朵绮丝殿下 她进门时没注意到萧睿,刚注意到他就被洛祁给打晕了,所以还不清楚萧睿的情况。 “好不好还要看你的意思,你二哥刚才说了,他的生死由你做主。”洛祁摊摊手,十分无辜道:“你如果想救他,就找血煞帮忙驱蛊,如果不想救,只管扔了他在这儿自生自灭即可。” 说完,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承君的身上。 沈承君皱了皱眉:“如果救他,瑶姬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这样一问,其他人皆是一愣,连沈承风都露出了几分惊讶的表情来。 他原本以为,按照沈承君的个性,会毫不犹豫的说要救人呢。 “代价是什么?”被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看得有些心里发毛,沈承君无奈的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难道在他们眼里,自己就该是个冲动不计后果的人么。 她曾亲眼看到过蒋琬和辛夫人的死状,想要压制住那么恐怖的蛊虫反噬,可不是简单动动嘴皮子就能完成的事。 瑶姬叫她一声少君,并不是就能绑定她救人的借口。 如果今天可以救人的是她,她或许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毕竟那个人是萧睿,即使她口中说的再怎么狠绝漠然 ,终究还是不忍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 沈承君忽然心中一动,问道:“萧睿体内的蛊虫会因为我的靠近躁动不安,说明对我极为排斥,那我是不是可以将其祛除?” “当然可以,少君对任何蛊虫都有与生俱来的威慑。”原本有些出神的瑶姬听见她问话,笑着答道:“只不过,萧睿之前因为坠马重伤,回天乏术之际,是他体内的蛊虫延续了他的生命,如今他的身体早已跟蛊虫混作一体,少君若是将蛊虫取走,也等于是断了萧睿的最后一线生机。” 所以每当沈承君靠近时,萧睿才会表现得那么难过。 沈承君轻轻哦了一声,这种情况倒是跟之前的蒋琬有些像了。 “其实,少君是多虑了,想要救萧睿,代价说不上,只是有些麻烦而已。” 瑶姬轻轻的笑,潋滟的眸子不着痕迹的看了沈承风一眼,开口道:“萧睿如今显然已经离不开蛊虫,眼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到另一只更强悍且健康的蛊虫,将其体内的蛊虫取而代之,这个替换的过程大约要五到七天的时间。” 说白了就是给萧睿换一条蛊虫,将他的寄主从倾容郡主换成了瑶姬 。 沈承风眸光微晃,回望了一眼瑶姬。 瑶姬笑得倾国倾城,并没有去管沈承风若有所思的目光,朝着沈承君挑眉道:“这个法子,不知少君同意么?” 换了蛊虫,萧睿的控制者也是要换了人的。 “可你还是没说,你会因此如何。”沈承君皱眉,总觉得瑶姬似乎是有意在规避这个问题。 瑶姬很无辜的歪了歪头道:“我已经说了啊,我要在他身上浪费五到七天的时间,还要耗费一只悉心培养多年的蛊虫,要知道,能比他体内那种蛊强悍的蛊虫,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绝品呢。” 说着,瑶姬的声音顿了顿,转而笑问:“还是说,少君其实对我并不放心,怕我利用这蛊虫让他做些什么?” “若只是这样,那就辛苦你了。”瑶姬的话打消了沈承君的最后一丝顾虑。 瑶姬掩唇低笑,转身朝外面吩咐了一声,便有人进来将萧睿抬了出去,送到隔壁的房间。 “倾容郡主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她的蛊虫会忽然失控反噬?”安顿了萧睿,沈承君自然忘不了问问起因。 洛祁眨巴眨巴眼睛,奇怪道:“你哥没告诉你吗?那个倾容郡主在边境遇刺, 被人一箭穿心,边境的守将慌乱之下把你们那个姓辛的丞相都给扣押了,现在两边正僵着呢。” 僵着?出于对萧桓的不喜,沈承风对于西南边境上的事儿在沈承君面前那可是一字不提的,沈承君也很有默契的不去问。 这会儿忽然听说这个消息,着实一愣,惊讶道:“所以说,倾容郡主已经死了?” “这倒未必,”瑶姬摇了摇头,“之前在华晟,倾容郡主一度想要找我合作,曾拿出了心蛊王向我示好,有蛊王在,她应该是死不了的。” “心蛊王?那不是你们鸾凤神殿的镇店之宝么?她竟然有本事拿得到?”不等沈承君发问,洛祁已经激动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道:“早就听说你们朵绮丝殿下对她视如己出颇为宠爱,没想到宠爱到连这种续命的宝贝都给了她。” “殿下对她的确有些……”瑶姬声音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扫了沈承君一眼,敛眸道:“或许,是殿下心有愧疚吧。” “有什么好愧疚的,路是她自己选的,若没有这身皮囊,她此时说不准还在为了一斗米跟乞丐打架呢,何来这十几年的风光霁月?” 洛祁轻嗤了 一声,脸上对倾容郡主的嫌恶之色毫不掩饰,皱着眉坐回到椅子上说道:“她若是真动用了蛊王来续命,血脉必然重塑,那就等于是彻底不中用了。这倒是为她逃避责任找了一个好充足的借口” 一个被蛊虫侵染过的人,就已经算不得纯血了。 “最要命的是,她在自己不中用之前,还发现了咱们少君。”而且还是沈承君自己撞上去给人家发现的。 瑶姬一边说,一边用担忧且幽怨的眼神看了眼沈承君,显然对沈承君护着路绮霜,结果把自己搭进去的举动仍旧有些难以释怀。 在几人齐刷刷的目光里,沈承君有些心虚的转开了脑袋,干笑了两声,问道:“你们说的那个朵绮丝殿下,是谁啊?怎么我从未听说过她?” 她已经不止一次在大家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之前听倾容郡主跟瑶姬的对话中就曾提到过这个人,她回府后也让人去查过,本以为应该是鸾凤很有名的皇室子弟,可得到的结果却是查无此人,在鸾凤皇室里,并没有这么一位神秘的殿下。 听到沈承君的问话,瑶姬跟洛祁不约而同的都停下了说话,相视一眼,都将目光投向了沈承风。 第402章 西山陵 “她是鸾凤的一位异姓亲王,在皇室中很有地位,只不过,她的身体不大好,久居神殿,深入简出,外面的人很少知道她。” 沈承风笑了笑,动作优雅的给沈承君倒了杯水,递给她温声道:“来日若是有机会,哥哥可以带你去拜访她。她,是个很好的人。” 沈承君点了点头。 无论是倾容郡主、瑶姬还是沈承风,在提起这位朵绮丝殿下时,语气里都存着明显的善意,就连一贯看谁都不顺眼的洛祁也是如此,这么一位神秘且受人爱戴的亲王,沈承君还真是挺好奇想要见一见的。 “眼下倾容郡主遇刺,辛默被扣留,那两国之间的盟约岂不是没办法继续了?” 这些日子一来沈家兄妹都刻意回避了关于萧桓的话题,不过这会儿既然提起来了,沈承君自然就要趁着热乎气儿没过,多问几句。 萧桓原本是奉旨联合鸾凤出征西戎的,现在这样还打得起来么。 昭德帝就是再厌恶了辛默这个人,好歹他也还挂着华晟丞相的头衔呢,就这么被人家说扣就给扣下了,不是明摆着在打皇帝陛下的脸么。 “看样子是难了。现在两边的驻军剑拔弩张, 正在僵持不下呢,你家王爷的兵马也停在了半路上,应该是在等你们皇帝的旨意。说好的联盟对敌,结果一下子就换成了让西戎在一边看热闹,命运这东西还真是神奇。” 洛祁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边说边抿了口茶道:“说起来也奇怪,听说当时的那些刺客虽然来势汹汹,但倾容郡主始终被保护的很好,据目击者讲,那支箭她分明是有能力躲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临到身前,倾容郡主的动作忽然就顿住了,还有她身边的护卫,当时貌似也伸手去拉她了,可是同样慢了半拍,所以才被刺中。我很怀疑,这女人是不是早就有预谋,仗着手里有心蛊王保命,故意等着羽箭往身上,想给自己换个血,赌个大的。” “很有可能。之前倾容郡主未必没有起过这个念头,只是碍于女皇的威慑不敢轻易来做,眼下理由合适,机遇也合适,反倒成全了她。” 他这么一说,瑶姬跟沈承风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几分赞同之色,显然他们也都有此怀疑。 倒是沈承君,在听到洛祁的描述之后微微怔了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上系 着的荷包。 这个药囊还是她临上车前朔月塞给她的。 倾容郡主的这个死法,其实跟她记忆里的某个画面极为相像,或者说,是跟中了她此时荷包里某瓶药的效果,有点儿类似。 沈承君忽然记起不久前路绮霜为她送行,在提起倾容郡主时那沉沉阴郁的目光,简直就跟看死人的眼神无二。 还有辛默,提议让辛默去护送倾容郡主回国这件事,也是路绮霜她老爹颂国公向昭德帝进言的。 倾容郡主的动作迟缓,恐怕不是她有意不躲,多半是因为中了药没法躲的关系。 这种能让人片刻僵硬动作的药,还是自己临行前送给路绮霜防身的呢。 沈承君抚了抚额,当初在围场时萧慎便说起过要送倾容郡主去死一死,如今这个想法终于兑现了。 瑶姬应承了救萧睿的事,就必须在此地逗留五日,原本洛祁也有意再多呆几天,等沈家父子到了边关之后再启程,结果当夜沈承风收到了一封密信,第二天一早,洛祁就被强行带上了出关的马车。 “有没有搞错啊,简直是没有人性啊。”洛祁气得在马车上直跳脚,扯着身上被沈承风给强行套上的女装, 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了。 他本就是俊秀美丽的青年,换上女装后秀气的容貌更添了一丝娇媚,倒真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看得冬夏眼睛都直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易容改装吗?”洛祁心情不美丽,狠狠的瞪着冬夏吼道。 为了防止被人看出身份,他不仅被换了女装,还被塞进了沈承君所在的马车里。 要是往常,洛祁是很乐意跟这个妹妹近距离相处的,可是这会儿……他忿忿的看着身上这套衣服,被对面主仆俩大眼瞪小眼的瞅着,洛祁心里的小火苗嗖嗖嗖的往起蹿。 那个啥,不要逼着他弑妹啊。 冬夏也不怕他,撇着嘴哼哼着反驳:“见过易容不假,就是没见过像殿下这样的,外边儿横着走,回到家里反而不敢露脸了。” 大摇大摆的在她们华晟的地盘上晃荡了好几天,如今回来自己家里反而怂了,冬夏毫不客气的给了洛祁一个鄙视的眼神儿。 “我这么辛辛苦苦是为了谁啊?”洛祁郁闷的想要挠墙,委屈的仰天哀嚎:“要不是担心我被捉回去,你们就进不去西山陵了,我至于这么牺牲吗我?你们长点儿心成不成?” “少来, 只要有二少爷在,就没有我们去不了的地方。借口!”冬夏小丫头翻了个白眼,十分认真的表达了对自家少爷的崇拜之心。 话说冬夏姑娘除了自家二少爷,这辈子还没怵过谁呢, “你……” “西山陵?那不是丽太妃的陵寝么,我们去那里做什么?”一直坐在马车上看两人拌嘴的沈承君忽然出声问道,窝在她怀里的云貂也吱吱了两声。 “咦?你也知道西山陵?”洛祁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来,看向沈承君。 “当然知道,二哥给我用来解闷的这些话本子里,恰好有一本你们青岚的杂史,”沈承君从身侧桌案上的一摞书里抽出其中薄薄的一本,在洛祁的面前摇了几下道:“这上面就有着重提到过这位丽太妃。” 洛祁接过来拿在手里翻了几下,看完后饶有兴致的抬头道:“你喜欢看故事?这上面的标注是你画的?” “是啊。”沈承君点了点头,侧着头道:“不过这本书里除了丽太妃那一段,其他的故事都挺无聊的,也就这么一篇比较出彩。” “何止是出彩,小姐这两天看了好几遍了,连我都记住了开头的那几句话,不信我被给你们听。” 第403章 冷暖自知 冬夏也凑过来,嫌弃的看了眼洛祁手里的蓝色本子,当下就真的摇头晃脑的背了起来:“贵妃名凤璃,鸾凤人也,崇兴十一年,得幸惠帝,大有宠,颛宠十余年,贵倾后宫,崇兴十三年冬,晋贵妃……” “行了行了,知道你记性好。”沈承君头大的看着自家丫头的学究脸,无奈的出声打断了她。 “才不是记性好,是小姐看得次数太多了。”冬夏一点儿也不居功的脆声道:“尤其是后面讲述她独宠后宫那一段,小姐最喜欢看了。” 那个丽太妃能以无子之身盛宠十几年,甚至入宫后让皇帝再不入其他宫苑,当真的是厉害极了。 她家小姐连着反复看了这么多遍,该不会是王妃做腻了,想要试试红颜祸水的滋味吧。 “怎么,你对丽太妃宠冠后宫的这一段很感兴趣?”洛祁低笑着将书放回到案上,挑眉道,他的笑容有些怪,沈承君觉得似乎是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轻嘲,可仔细看时又仿佛是错觉。 再看看自家小丫头那一脸同问的激动情,沈承君一脑袋黑线扶额,明明她关注的是那之后的事情好不好,怎么就绕到宠冠后宫那一段上去了。 “其实你 也用不着羡慕她,你家萧桓不也是只有你一个么,而且你比她幸运得多。”洛祁慢悠悠的在一旁坐下,低声道:“有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这倒是像在说,杂史上记载不实了。 沈承君对此颇为赞同:“丽太妃死后独葬在西山陵,那里连正经的妃陵都不算,而惠帝最后同样独葬皇陵,帝陵里只有他自己一副棺椁,如果真的那么喜欢,百年之后难道不该是生同衾死同穴么。” 而且杂史上说,惠帝几次想要立丽妃为后,都因为她的出身不得不搁置,可丽妃死后,惠帝照样没有追封她,喜欢了一辈子的人,到最后连一个妻子的名分都没给。 “可见杂史就是杂史,做不得真。” 这才是她真正关注的地方,什么独宠后宫,那全都是假象。 冬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所以,惠帝其实并不喜欢这位和亲公主?这上面写的其实都是胡诌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红颜祸水的偶像,竟然就这么破灭了,冬夏小丫头表示有些难以接受。 “那倒不是,”洛祁的表情有些怪,不见了往日风流玩笑的姿态,带着几分叹息的说道:“祖父心里, 由始至终的确只有凤璃一人。” “哎呀,我都被搞糊涂了。一会儿喜欢一会儿不喜欢的。”冬夏有些不乐意的撇了撇嘴,气鼓鼓的坐到窗边不想搭理说话只说一半的洛祁,下意识的掀开了窗帘往外看。 沈承君也懒得管丽太妃究竟是不是惠帝的真爱,之前研究,只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这会儿提起,是为了此次的目的地。 “你还没说,我们为什么忽然要去丽太妃的陵寝呢?” 好端端的去青岚先帝的一个宠妃的陵寝,总不会是要去盗墓吧。 洛祁笑了笑,一脸的高深莫测:“去取个东西,是丽太妃的陪葬品,你以后用得到。” “真的是去盗墓?”沈承君脱口道,青岚的皇子领着一个他国的王妃去盗自己先人的墓,这情况是不是诡异了点儿。 而且一听他这么说,沈承君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以后能用得到别人的陪葬品,开什么玩笑呢。 “你们究竟……” “嘘——”洛祁忽然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上,另一只手指了指外面。 缓慢行走的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边城守将例行询问检查的声音。 沈承君也只好下意识的住了嘴 。 冬夏饶有兴致的探出半个小脑袋,看着高高的城门下,沈承风与那些边境守将们纠缠,抿着嘴儿偷笑了几声。 二少爷难得有这么耐心十足的时候,估计在心里已经不耐烦的将那几个小士兵斩杀了五六次了。 忽然冬夏目光一顿,轻轻的‘咦’了一声,又快速的捂住了嘴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向沈承君。 “怎么了?”沈承君有些好奇的凑过来,往外看了眼,除了她们这一辆马车要出关,后面还排了一条长长的人龙,自从两国息战止戈以来,边境百姓互通有无,倒是相处的不错。 沈承君目光向外扫了一圈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人,询问的望了眼冬夏。 冬夏小丫头欲言又止,惴惴的看了眼同样将视线投过来的洛祁,默默的叹了口气,闭住了嘴巴。 这时,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露出了车外边城守将的高大身影。 “得罪了。”那人声音平平的说道,沈承君与冬夏这会儿延续了之前出京时的男装扮相,这人的话明显是对着车内唯一一个女子说的。 冬夏强忍着笑意去看洛祁那难看的脸色,他掩在身后的手上青筋都起来了。 尚不知自己在鬼门关 上走了一遭的守将例行问了三人几个问题,尤其是问到沈承君的时候,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淡淡的汗臭味儿从外面飘了进来。 沈承君原本是要坐回到原位置上去的,结果刚一嗅到这气味儿,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抓着距离她最近的洛祁的肩膀就干呕了起来。 那守将没有看出什么异常,脸色难看的摔下了帘子,朝着前边摆了摆手,两边的士兵撤开路障,放了马车过去。 马车再次移动起来,没了那股汗臭味儿,沈承君也总算舒服了一点儿,随手抓过距离她最近的一片月白锦缎擦了擦嘴,沈承君在冬夏的搀扶下虚弱的直起了身子。 洛祁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两下,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的裙摆,化着淡妆的俊脸早就黑成了锅底灰。 刚想要开口说话,忽然外面传来一声低喝,马车一个剧烈颠簸,才直起了身子的沈承君被晃得一个趔趄,站立不稳的朝前跌去。 洛祁脸色骤变,连忙伸出伸手去接,结果没等他碰到沈承君的衣角边儿,就感觉到一阵疾风,肩膀被人大力抓住,正想英雄救美的青岚皇子殿下以一种不怎么漂亮的姿态被丢出了马车。 第404章 思之如狂 与此同时,沈承君被狠狠的锢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清冽的寒香钻入鼻间,奇迹般让人神智清明,连胃里翻涌起伏的感觉都渐渐平复了。 原本宽敞的马车内,沈承君忽然觉得拥挤狭窄了起来,扭动了几下身子,结果却被人锢得更紧。 被夹在两人中间的云貂好不容易挣扎出了一席之地,刚要反抗得叫唤一声,就被拎住了后腿,车帘一掀,它就与洛祁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飞出了马车。 “吱——” 云貂悲愤的在半空中留下长长的一声哀嚎,呜咽翻滚着落进了车外与一队守兵对峙的沈承风怀中,十分委屈的拱了拱求安慰。 沈承风安抚摸了摸云貂光秃秃的小脑袋,不慌不乱的将它放在马背上,才抬起眼睛。 站在他正对面的朔月一身戎装,英气逼人,长发被利落的系在脑后,一脸警惕的拦在了马车前。 “那个、我刚刚其实就想告诉小姐我看到朔月来着,不过当时洛祁殿下也在马车上,我就……” 唯一还顽强留守在马车里的冬夏呆愣愣的好不容易合上了嘴巴,在萧桓阴沉的目光里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干脆眼睛一闭,扭头快速的爬下了马 车。 她才不要傻傻的等着王爷动手来丢呢,自己乖乖下车可比洛祁那样被人甩出去要好看得多。 车帘一开一合间,本来晕乎乎沉浸在重逢喜悦里的沈承君立即看到了外面的情况,黑压压全副武装的边城守将严严实实的围堵着自己的马车,包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沈承君心里一沉,使劲推了一下抱着自己的人,挣开了他的双臂,高声道:“你疯了?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在这儿,你不要命了!” 这个时候,萧桓就应该在西南边境老老实实的等待昭德帝的下一道旨意,忠君爱国的做一个尽责职守的好好将军,身位主帅临阵脱逃,那可是难以宽恕的重罪! 即使西北边境是萧桓曾经的大本营,可是谁又能保证这几万人里全无二心,万一被哪个嘴快多事的人给传了出去,别说是昭德帝原本就不待见萧桓,就是爱极了这个儿子,恐怕也护不住他。 沈承君心里急得不行,气得跺脚道:“谁让你跑来的,我就是跟哥哥们一同去办些事,给你留的那封信里不是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吗?” “很清楚?”萧桓脸色一沉,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危险:“本 王的王妃忽然留书出走,难道本王不该过来将她抓回去?” 他这么不远千里的追过来,小没良心的没有感动就算了,还劈头盖脸的挨了顿埋怨,即使知道这埋怨背后的用意是为他着急,还是让萧桓心里不悦。 沈承风跟洛祁,一个是养兄、一个是义兄,随便拎出一个来,那都是可以发展成情敌的祸害。 尤其是他刚刚还发现,那个洛祁竟然扮成了女人跟他家王妃同乘一车,那可是平日里安平王爷才能有的特权啊,竟然也被人给强占了! 深感威胁的萧桓眯起了眼睛,危险的盯着沈承君看,大有她敢说一句‘是’,就立即把人抓起来就地正法的意思,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打算把沈承君拉回自己怀里。 沈承君向后一躲,啪的一下挥开了萧桓的手,丝毫不怕的仰起头,冷笑道:“为什么要追?你最初不是也想要送我来西北的么,我最多只是换了个人送我过来而已。” 假如没有萧桓故意骗她,她此时应该已经到了西南边境,就不会一路往西北走,不会遇到洛祁,不会被冉嬷嬷背叛,更不会被二哥营救,最后被带来边城。 呃,不对,这里其实 已经不算是边城了,刚刚马车已经出了城门,严格来说,这里已经是青岚边境了。 所以,论生气,也该是她更生气才对。 沈承君越想越就觉得该是这样,毫不退缩的扬着下巴直视着萧桓。 混蛋,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却恶人先告状的凶她,原本缠绕在心里的思念担心一瞬间全都尽数化作了委屈,沈承君晶亮的双眸渐渐升起一丝泪光。 “我……”萧桓心里一沉,满腔的怒气早在自家媳妇怒视着自己,眼睛红起来的时候就飞光了,尤其是当她眼泪滑下来那一瞬,萧桓觉得心疼极了,有些笨拙的伸手去擦她的眼角,再度把人给抱回了怀中。 来的路上他还在想着怎么哄媳妇儿开心,结果一见面就被洛祁他们刺激的昏了头,不仅没把人哄高兴,还把人给惹哭了。 “别哭了,是我不好。” 来时准备了那么多的甜言蜜语,还没来得及使就被沈承君的眼泪给冲的全都忘了,萧桓搂着不停在他怀里扭动的小妻子,低低说道。 沈承君本来心里憋着一口气还打算好好收拾这个欺骗了自己的混蛋的,可是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竟有些颤抖,又对他这样小心 翼翼的态度有些心软了。 挣了几下挣脱不开,沈承君索性就放松了身体,扭过头不看他,也由着他抱。 感觉到沈承君态度的软化,萧桓心中一喜,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她。 “阿君,我想你。” 想得夜不能寐,废寝忘食,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思念一个人,明白了思之如狂的含义。 沈承君埋在他怀里,咬了唇咬唇,心里其实是甜蜜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你也不该这么任性。” 她又何尝不想他呢。分开后的每一天每一刻,无时不想,简直是比上一世还要深陷,还要不可控制。 “不是任性。”萧桓低头试探着轻轻吻了吻沈承君的发顶,见她并没有拒绝,才放心的在她额头上亲了几下,低低道:“你放心,这回是朔月带着我的玉佩来传的令,我只是一个随行的副官,安平王萧桓此刻正在边境上坐镇,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在军中安排一个替身,对安平王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凌墨的医术卓绝,易容之术同样巧夺天工。 “所以,不气了好不好?”萧桓见沈承君脸色稍霁,喉头滚了滚,贴在她耳边又接连反复的说了好几声道歉。 第405章 觐见王妃 几番下来,沈承君眸中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嗔了他一眼。 “下不为例。” 这些日子以来,沈承君身子恢复得极好,脸色也红润健康,嗔恼的一眼望过去,水眸生波,妩媚动人。 萧桓心中一动,箍在她腰上的手缓缓上移,落在她的后脑上。 沈承君微红的脸被抬起,萧桓立即俯下头去,衔住了她莹润的唇。 初时还只是浅浅柔柔以解相思的触碰,然而,在碰上朝思暮想的柔软那一瞬,萧桓的吻忽然就变得急切,疾风骤雨般落下,一只手在她腰间浅浅重重的揉捏起来。 沈承君羞红了脸,轻轻推拒着在她身上作怪的坏人,身子却有些发软,不由自主的攥紧了他的衣襟。 “小姐。”就在这时,冬夏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情愿从车外传了进来,脆声道:“二少爷让奴婢问您,何时可以启程。” 天知道她有多可怜,王爷与王妃久别重逢,正是叙旧温存的好时候,就这么被忽然打断,隔着帘子她都能感受到王爷那如有实质的杀人目光了好嘛。 萧桓有些不满的停了下来,见沈承君朱唇微肿,眸光迷离,眼神微微一暗,声音沙哑的抱怨道:“这丫头 的称呼怎么又改了?” “二哥他,还没有认可你……”沈承君红着脸小声道,但又飞快抬眸补充了句:“不过这也不能怪二哥啊,谁让你当初对我不好来着。” “嗯,不怪。”萧桓倒是不以为意,只要不是他家王妃生气让冬夏改的就好,一边给沈承君整理衣服,一边殷殷的表忠心道:“除了你,我不需要其他人的认可。” 安平王爷恣意洒脱惯了,才不要管其他人是恨他还是爱他呢。 等收拾妥当了,萧桓这才揽着脚步有些虚软的沈承君掀起了车帘。 他一现身,那些边城守将们立即训练有素的撤到了马车两边,朔月也退到了车前,低低的唤了一声王爷王妃。 沈承风此时端坐在马上,怀里抱着失宠哀怨的云貂,衣袂翻飞,恍若谪仙,见妹妹脸色羞红的站在萧桓身边,脸上笑容微淡。 忽然怀里一空,刚才还悲伤的埋在沈承风怀里难过委屈的云貂,这会儿已经毫不犹豫的扑向了主人的怀抱,只是还未等近身,就被萧桓毫不客气的在半路截胡,拎在了两指间。 “吱吱!”愚蠢的凡人,还不快放开貂大人的后腿,那也是尔等凡人可以随意抱 的么。 安平王爷看着在自己手里直扑腾的小东西,微微皱眉:“哪里来的耗子。” “吱!”云貂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在心里哭得不能自已,直到被沈承君伸手接到怀中,才傲娇的回给了萧桓一个圆滚滚的屁股。 “二哥,我们随时都可以启程。”沈承君望着自家哥哥,有些心虚的开口道。 萧桓看着对面俊美无双的沈承风,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住了沈承君的视线。堂堂七尺男儿,长了那么一副妖孽模样,给谁看呢。 “王爷一路劳顿,不过眼下时间紧迫,恐怕要辛苦王爷受累,来不及让您安顿休息了。”沈承风对萧桓防狼似的动作视若不见,指了指一旁萧桓骑来的那匹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无妨,本王在车里养神即可。” 萧桓仿佛是听不懂沈承风的意思似的,握着自家媳妇的手,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王妃在哪我在哪’,然后有些嫌弃的看了眼女装扮相的洛祁,仿佛恩赐般说道:“本王的马可以暂时借你一用,不过,是要在你洗完脸之后。” 这么美丽惊艳的装扮,别说是安平王爷,就连王爷的坐骑都不忍直视了好嘛。 洛祁:“……”别拦着我,让我宰了那厮! 安平王爷才不怕他,只转过头有些疲倦的望着沈承君,低低道:“我赶了五天的路,很累。” 这么委屈的音调让随行的一干守将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用见了鬼的表情彼此互望了一眼,然后默默的垂下了脑袋装失聪。 唯有朔月见怪不怪的淡定站着,安平王爷高冷霸气的形象在她心里早就坍成渣儿了,这算什么,比这严重的她都见识过了,大惊小怪。 “不信你可以诊脉。”萧桓立即抬起手来放进沈承君的掌心里。 沈承君低眸瞅了眼另一只箍在自己腰上的手,以及萧桓的确布着血丝的眼睛,并没有去探他的脉,而是下巴往车厢的方向扬了扬,哼哼道:“进去。” 萧桓立即春风得意起来,以宣誓主权的姿态高高在上的站在马车上,俯视对面的一双手下败将,怎么样,这时候还要看我的王妃,我的! 假如他此时身后有个尾巴,那简直是要左右摇摆的飞上天节奏了。 沈承风、洛祁:“……” 很见过世面的朔月在众将士惊悚的目光里淡淡撇开了眼睛,完全不想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幼稚的主 子。 “也好。”沈承风眸光动了动,忽然弯了弯唇道。 这俩人,一个面露薄红,一个目光炙热,他要是继续坚持要萧桓骑马随行,估计自家妹妹就要先恨上他了。 于是,沈承风移开目光瞅了眼恨不得咬着自己衣角泄愤的洛祁,淡淡询问道:“你要去洗脸吗。” “洗他个鬼啊洗!” 刚才还对自己这身装扮十分排斥的洛祁,一转眼就改了脾气,双手护在胸前,大有谁敢弄乱他行头就送谁去死的架势,眯着眼睛冷笑道:“萧桓,你该不会是想要带着这些人往我青岚去吧?” 他是认了沈承君做妹妹不假,但他同样也是青岚的皇子,青岚边城的主子。 开着军队往他家的地盘跑,你小子狂得不是一两分啊,难道当他们边境的守军是吃素的? “他们并不打算入境,只是来觐见一下本王的王妃。” 站在别人家地上的萧桓,十分理直气壮的朗声道:“连本王的王妃都不认识,还好意思说是本王的人么。” “没错!我们就是来觐见王妃的!”为首的一名守将立即大声的附和道。 其他人也都目光凶狠的跟着点脑袋,看向洛祁的目光十分不善。 第406章 何其丧心病狂 这次能跟着萧桓来这里人,全都是他在西北军营中的心腹爱将,对于这位青岚六皇子,他们都不陌生,大家各为其主,以往不知道交锋了多少次,那就是明晃晃一言不合直接开打的关系。 也因此,听说王爷要出关追妻,大家伙全都不放心的跟着跑来了。 那守将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沈承君,眼底不住闪着激动崇拜的光亮。 能让他们高冷寡言的安平王爷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壮举,咱们家王妃真是威武霸气啊。 在场有这种想法的可不止一两个,沈承君莫名被这样火热崇拜的目光包围着,一时之间还真有点而接受不了。 不过,她到底也不是那种会怯场的人,想当初在自家老爹的军营里也是混过许多日子的,于是压住了心里的那点儿别扭,含笑接受了大家的目光洗礼,面色还算从容。 反倒是萧桓,黑着一张脸,目光冰冷的扫过了下面明显兴奋过头了的一队手下,将沈承君往自己怀里一带,捂得严严实实的不给这群狼崽子们看,冷冷的哼了一声。 “见过了就全都回去各司其职,边城这边很闲么,放了外人在自己底盘上来去自如,还好意 思跟本王乐,还不全都回去反省反省!” 还没来得及老怀安慰感慨一番的的众将士笑容一僵,笑得最欢的那几个更是因为情绪波动太猛憋得直打嗝。 什么叫卸磨杀驴?有不懂这个词的过来看看他家王爷就知道了。刚才出城追人的时候怎么不嫌他们乐呢。 不过再怎么善变那也是自己选的效忠对象不是?于是,所有人忿恨的目光都一致对外的射向了连累他们被骂的洛祁。 自此后,青岚六皇子殿下的画像就成为了西北军营将士参军第一天就必须认清楚的必修课,秉承着‘没拦住外人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这个信念,无数次的将想要出关来华晟散心的洛祁拒之门外。 当然,那还都是后话。 除了朔月跟另外两名副将,其他人还是乖乖听话的调转了马头,辞别萧桓恋恋不舍的退回到了边界线内,各司其职。 “走吧。” 闹剧看完了,沈承风提缰驱马,拉住了他身旁张牙舞爪的想要冲上去跟萧桓拼命的洛祁,淡淡说道。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明亮的日光下,青年温和含笑的脸俊美得让人眩晕,明明洛祁的容貌也算是十分罕见的出色,却因 为造型表情实在差劲,生生被沈二公子甩出了几条街。 洛祁不乐意的沉着脸,但是看着越发亮起来的天色,十分郁闷的点了点头。 马车再次上路,直往青岚帝都,西山陵。 作为一代宠妃陵寝所在地的西山,并不在皇陵附近,也不在帝都城内,而是坐落在距离帝都三十里路的小镇里。 有洛祁这个坐地户领着,这一路上算得上畅行无阻,沈承君怀着身孕辛苦,走走停停的大约用了半月的时间,总算是可以隐约看到西山的轮廓了。 越靠近西山,沈承君越发觉得心里有种熟悉的感觉,偏偏两世加在一起,她都不曾来过这里。 冬夏怀里抱着云貂,几乎是哆哆嗦嗦爬出马车的。 一屁股坐到了负责驾车的朔月身边,冬夏苦着小脸儿往她怀里蹭了蹭,十分郁闷的叹了口气。 朔月皱眉,有些奇怪又有些同情的看着小伙伴,问道:“怎么了,王爷又赶你出来了?” 这貌似比较符合她家王爷的惯性。 “不是,是我自己出来的。”冬夏抽抽鼻子,无奈的望天长叹了口气,幽道:“里面,太刺激人了。” 何止是刺激人,简直是要刺激死人了。 她知道王爷喜欢跟王妃腻歪,可是腻歪也是要有个度不是?吃饭睡觉在一起也就罢了,偶尔旁若无人的秀秀恩爱也可以,没事儿还要用警惕的眼神瞅着自己是为了哪般啊。 知道这对她脆弱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伤害吗。 云貂也十分赞同的在冬夏怀里吱吱的叫了一声,别看它一直呆在车厢里,这半个月几乎连女主人的衣服角儿都没碰着,防男防女也就算了,连一只宠物都不放过,何其丧心病狂。 一人一貂郁闷的共同叹气,节奏出奇的一致。 冬夏摸了摸云貂已经长出了一层绒毛的小脑袋,这段时间唯一让她欣慰的就是,她跟云貂渐渐建立起来了革命友谊,小家伙总算是肯跟她亲近了。 冬夏打开一旁的水壶,倒出来一些先喂给云貂,然后拿起来豪气的连续灌了好几口。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青年策马从后面跟了上来,见到坐在朔月旁边的冬夏后微微一怔,然后错开视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拿出里面颜色雪白的糕点递给了朔月,低声道:“阿月,趁热吃。” 噗—— 冬夏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指着对面深情款款的王姓 公子,简直欲哭无泪。要不要这样啊,走哪里她都被人刺激。 朔月忍不住笑了,“羡慕了?你不是也有个赵勇小将军么。” 那可是为了冬夏放弃了五城兵马司肥差的人呢。 冬夏闻言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赵勇?那是谁啊?” 朔月的笑容一顿,有些同情的往后望了一眼,马车后面,一个面容憨厚衣着朴素的青年,手里捧着雪白的糕点正欲上前,听到冬夏的话,明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默默的耷拉下了脑袋。 “到了。”走在最前方的洛祁忽然勒住了缰绳,指着远处的一座青山,朗声说道。 几人立即都将目光望了过去。 冬夏皱了皱眉,面露不解:“到了?这至少还有八九里的路要走吧?” “先皇下旨,西山方圆十里之内不准马车靠近,这段路只能步行。”洛祁马缰扬了扬,指着一块足有一人高的大石头说道。 刻在石头上的红色纂体字十分显眼,内容跟洛祁说得几乎一致,甚至最夸张的是,在最右下角的地方,还加盖了惠帝称帝之前的亲王宝印。 洛祁走上前去,面色难得收起了平常的嬉皮笑脸,抚着那凹凸的刻痕,显得有些凝重。 第407章 皇家亲卫守护 “真的方圆十里之内都不准马车行走吗?”冬夏十分疑惑的歪着脑袋,眺望着四周道:“这种距离,应该也囊括了附近的那个小镇了吧?” “当然,那里的人通常用牛车或者是轿子代步,骑马是要以‘大不敬’问罪的。”洛祁抬眸看了冬夏一眼,淡淡说道。 不等冬夏再次发问,他又抬手往身后指了指:“我已经提前命人给妹妹准备了轿子。” “那是什么怪规矩啊!你们青岚的皇帝可真是……”真是昏庸无道。 冬夏忍不住高声抱怨,只是还没等她说完,就听到从车内传出了带着浓浓警告之意的冷哼,小丫头立即缩了缩脖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凑到洛祁身旁。 果然见到在他所指的方向放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轿。 就在这时,马车帘子一掀,萧桓冷峻的脸从里面露了出来。 “王爷,前面马车过不去了,洛祁皇子请王妃上轿。”朔月连忙丢开手里的糕点,朝着萧桓低声禀报。 萧桓淡淡嗯了一声,事实上他在车里都已经将几人的话听到了。 望了眼不远处的轿子,萧桓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转过身,动作十分小心轻柔的从车上将睡着的 沈承君从里面抱了出来。 最近沈承君嗜睡得很,小腹也渐渐隆起,即使是冬夏方才叽叽喳喳的动静,也没有将她吵醒。 随着他下车,洛祁也转过身来,很不爽的白了萧桓一眼,直接抬步绕到了沈承风的身后。 萧桓也懒得理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沈承君径直向前走,路过那顶轿子的时候,脚步都没顿一下。 “喂,你……站住!”洛祁气哼哼的瞪眼。 “阿君不习惯乘轿,这段路本王带着她即可。”萧桓脚步微顿,头也不回的说道。 狭窄的小轿根本容不下他跟沈承君两个人一起坐,相比跟自家媳妇隔了一道帘子看不见彼此,安平王爷宁可这一路抱着自家媳妇往前走。 “随你,反正到时候别喊累就成。”洛祁撇了撇嘴,一副很看不惯萧桓的样子,绕到几人最前面,别扭道:“这里是我朝太妃的陵寝,四周藏有不少机关,你们都跟在本皇子身后,别胡乱走,到时候中了暗箭可别说本皇子没事先提醒。” 说完,洛祁冷哼一声,率先抬步便往前走。如果不是萧桓怀里抱着的是他妹妹,他才懒得做这种提醒。 萧桓看了眼怀里熟睡着的沈承 君,脚步平缓的跟上。 “难怪这里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原来是有机关。”冬夏跟在朔月身后,恍然的说道:“这里的先帝也真够扰民的,万一有附近小镇上的人不小心走错了可怎么好。” “他们不会走错。” 沈承风低低笑了一声,眯着眼睛望着萧桓的背影。 也许是之前的分开让萧桓心有余悸的关系,这段时间以来,他对沈承君几乎是形影不离,恨不得干脆含在嘴里面养着。 连冬夏都看不惯的腻歪,反而让沈承风对他的态度有了那么一丝缓和。 “那镇上的居民大半以上都是当年青岚先皇的亲卫,这些年在那镇上安居落户,为的就是守着这里。假如不是洛祁领路,刚才他们就会从暗处出来攻击咱们了。” 如果他们不是令行禁止的皇家亲卫,换成普通百姓,面对这样荒谬的禁马令,恐怕早就怨声载道了。 冬夏闻言惊讶的半天才把嘴合拢,这位先帝竟然动用了皇家亲卫来看守丽妃陵寝,王妃之前还怀疑他对丽太妃不是真爱呢,不是真爱能做到这一步么。 “那为什么要禁马啊,好端端的路不准马走,只准不行,是因为骑马会犯 了什么忌讳么?”冬夏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其他的理由了,貌似也只有风水这一项说得通。 “是因为丽太妃。” 走在最前方的洛祁脚步微顿,替沈承风回答了这个问题:“据说太妃幼时曾经惊过一次马,一度听到马鸣声就夜不能寐,后来虽然有所好转,但先皇还是在她的陵寝这里立下了这倒圣旨,不准谁家的马惊扰了太妃的安宁。” “惊扰?”冬夏想不到竟然连禁马令也是为一个女人颁下来的,不经大脑的脱口道:“要真是能惊扰到,让人活过来了,那岂不是更好?” 洛祁目光倏地冷了下来,周身一瞬间迸发出浓浓寒意。 “不准胡说!”沈承风也微变了脸色,拧着眉十分不悦的望了冬夏一眼,然后抬手搭在了洛祁的肩上,有些抱歉道:“冬夏有口无心,不是有意冒犯太妃的。” 朔月偷偷的拉了拉冬夏的衣袖。 小伙伴口无遮拦的这个毛病都不知道被王妃训诫过多少次了,就是不长记性,这种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冬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快速的往后退了两步。 刚退到沈承君身侧,就见到自家王妃皱了皱眉 ,在萧桓的怀中迷蒙的睁开了眼睛。 “王妃醒了!”冬夏惊喜的喊了一声,表情如临大赦。 乖乖,那个青岚皇子平日里看起来好相处极了,怎么一言不合就放冷气呢,而且气势几乎都不输给她们王爷呢。 沈承君被耳边的聒噪声吵得蹙眉,隐约看到距离她并不远的两道修长人影,认出其中一个是沈承风,便轻轻的叫了一声:“二哥?” 萧桓的脸倏地就黑了。 自家媳妇从自己怀里醒过来,唤的却是另一个男人,面对这种情况,正确的反应应该是什么? 萧桓转过头淡淡瞅了眼沈承风,预想了一下把他宰掉后的一系列后续,轻轻的垂眸。 “醒了?要不要喝些水。”沈承风看着表情无辜茫然的妹妹,以及脸色阴沉的妹夫,笑眯眯的问道。 沈承君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萧桓的胳膊,示意他停下来,从他的怀里滑到了地上,目光投向远处的青山。 这里距离西山已经很近,隐约可以看到西山上搭建的石阶,如一条巨龙盘桓向上蜿蜒。 沈承君摸了摸胸口,轻声道:“擅闯陵寝本就惊扰亡魂,这段路不该别人代劳,还是我自己走比较好。” 第408章 其他人不见了 沈承风一怔,有些迟疑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试探道:“你……是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了?” “没有,就是觉得,我应该这样做。”越靠近西山,沈承君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提醒她,应该心存敬意的靠近那里似的,所以,她忽然就醒过来了。 “也好,那我们就走慢一些。”沈承风点了点头,应允道。 萧桓虽然心里有些不大赞同,但是见沈承君一脸的坚持,便也脸色不大好的应了,只是,放在沈承君腰上的手始终没有移开,替她在行走时分担了一半的重量。 冬夏不敢再往洛祁的身边凑,便在沈承君身旁,叽叽喳喳的将刚刚听到的故事绘声绘色的对着沈承君又讲了一遍,她记得,她们家王妃之前似乎是很喜欢那个宠冠后宫的丽太妃的故事来着。 果然,听到她的故事,她就见到女主人露出了几分惊讶的表情。 沈承君的确是很惊讶,因为冬夏口中禁马的这件事,跟她在话本上看到的内容,出入十分大,甚至说,可以算是完全相反了。 “我怎么记得杂史上曾写,丽太妃十分喜爱击鞠,还是个中高手,她竟然是 怕马的吗?” 击鞠,就是俗称的马球,是一种盛行在贵族中的马上运动,试想一个酷爱看马球的人,会怕马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哦,我也记得是这么写的。”冬夏经沈承君这么一说,也记起了那本折磨了她好几天的杂史,上面的确有记载过这么一段。 可是,洛祁本人就是皇室子弟,他说的话应该比杂史更有准确性才对。 朔月在一旁想了想道:“或者,这本杂史本来就是他人杜撰出来的,做不得真吧。” “或许吧。”沈承君点了点头,所谓杂史,本来也不是那种能考究真假的故事,就好像华晟的杂史上都记载着母亲是病故而终一样,经不起推敲。 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念头,几人继续赶路,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到达了西山脚下。 沈承君等人原本还以为是要延着石阶继续一路向上走的,结果洛祁却直接带着几人绕到了山的背后,停在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山洞外面。 “就是这里了。”洛祁淡淡说了一句,面色凝重的走了进去,才一靠近,就有一股腐朽的味道从里面扑面而来,山洞里因为常年不见光的关系,又阴又潮,四周都布满了 密密的青苔。 一个白色砖石垒成的拱形围蹲立在山洞正中央,在它前面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方形石桌,石桌上面摆着的双耳香炉挂满了铜绿,掩盖住了上面原有的花纹,看得出该是已经许多年不曾用过。 山洞里阴风阵阵,萧桓反应极快的抽走了冬夏手里捧着的披风,将沈承君围了个严严实实,目光警惕的望向四周。 洛祁表情凝重的走到石桌前,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盒子里平整的摆放着三截短香,香身上似乎带着繁复的纹路,因为光线太暗的关系,沈承君只是觉得挺眼熟,但是看不大清楚。 洛祁取出袖中的火折子,点燃了其中的一支。 一缕螺旋向上的白色烟雾缓缓缭绕升腾,淡淡的香气立即在山洞中弥散开来。 不同于寺庙佛堂里常常能闻到的檀香,这种香的味道十分独特,雍容繁复,香甜怡人,竟一下子就冲淡了山洞里腐朽潮湿的味道,沁人心脾。 地上没有摆放蒲团,洛祁便直接撩起衣摆跪在了阴冷的地上,执香神情恭敬的朝着那拱起的围墩叩拜了三下,才起身将手里那截香插在了香炉内,转过头看向沈承风兄妹。 “君儿 ,我们也过去给太妃上柱香吧。”沈承风走到沈承君身边,望着她温声的说道。 沈承君点了点头,随着沈承风一同上前,分别从洛祁的手中各自取了一支香点燃。 “等等。”两人正要跪下,就听到身后传来萧桓的声音。 只见他大步上前,快速的脱了自己的外衣铺在沈承君身前的地上,才一言不发的扶着她跪拜下去。 沈承风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眸中闪过一丝满意,与沈承君一起跪下,同样恭恭敬敬的叩拜了三下,又接过了沈承君手里的香,将两柱香一同插在了香炉里。 “轰隆隆——” 就在三支香没入香炉的同时,众人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脚下的土地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洞口处由上而下落下了无数块石头,滚滚升腾起来的烟尘几乎要将里面的人全都湮没。 萧桓面色骤变,这个时候再想要冲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他只能第一时间将沈承君拉进了怀里,宽大的衣袖掩住她的口鼻。 不过转眼之间,唯一的出路就被碎石封死了,原本就昏暗的山洞忽然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只有那三炷香燃烧的红点儿,在黑暗中仿佛是三只眼睛,静静的 窥视着洞内的所有人。 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山洞里面的香气越来越浓郁,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昏昏欲睡。 “这是什么情况啊!”冬夏狼狈的呸了一声,吐掉了不小心呛到口中的尘土,双手在面前来来回回的挥了几下,忽然又转过头睁大着眼睛挣扎道:“喂,你谁啊?” 虽然她都身负武功精通夜视,可是那也不包括这种半丝光都没有的情况啊,她只知道石头往下落的时候,她被人拉着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黑暗中看不清对方是谁,但是给她的感觉却很熟悉。 “我、我是赵勇。”此时,赵勇的脸烧得厉害,朝思暮想的女子就在他怀中,娇柔的身上还在不断的散发出淡淡清香,让他整个人都美得晕乎乎的了。 赵勇。冬夏觉得这个名字真是耳熟,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忽然惊叫一声从赵勇的怀抱里跳了出来,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慌张的四下查看。 “王妃呢?二少爷他们呢?”冬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四周,面色惊慌。 方才还站满了人的山洞里空荡荡的,香炉不见了,石桌不见了,连带着其他人也都不见了。 第409章 几乎一样的容貌 只有那个被砖石垒成的拱形围墩还孤零零的立在山洞中央。 除此之外,封闭黑暗的空间里,竟然就只有她跟赵勇两个人! 如果不是还能闻到那淡淡的香气,冬夏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会这样?”冬夏无措的望着四周,冲到石壁前不断的敲打,试图找到能开启山洞的机关:“一定有机关!没错,是机关!” 她记得洛祁说过,这里是太妃皇陵,机关遍布,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呢,这个山洞里一定暗藏着某个密室,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开启密室的机关找出来。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啊,”冬夏心急如焚,手都敲红了,回头看了眼身后傻愣愣的赵勇,气急败坏的大声道:“赶快过来一起找啊!” 赵勇立即回神,木讷的点了点头,也快步走过来一起找,敲打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眼神一变,转头望着冬夏道:“冬夏,你有没有觉得,这山洞里的温度好像降低了?” 一经提醒,冬夏也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仅如此,她蓦然发觉,山洞里竟然弥散着淡淡的薄雾,而且,已经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与此同时,沈承君跟萧桓也遇到了同 样的情况。 火折子的映照下,渐渐升腾起来的雾气,一点一点模糊了人的视线,周遭的温度也在不停的下降。 “这雾里没有毒。”沈承君怀里抱着云貂,有些沮丧的放下了敲打墙壁的手:“石壁上也都没有机关。我们是被洛祁困在这里了吗?” “不会。他把你一路引来这里,又不是想要关你的。”萧桓也停下了四处查探的动作,抬眸淡淡道:“而且,他也不会害你。” 沈承君一怔,忽然笑了起来:“这倒是奇了,你难得也有帮他说话的时候。” 萧桓闻言似乎有些生气,转开了头没有应声。 “山洞里怎么会有雾呢。”眼见着雾气越来越重,一米之外几乎都已经看不清楚人了,沈承君表情凝重的皱着眉,重新走到那个砖石围墩前,伸手摸了摸。 “好冰。”沈承君倏地收回手来,有些惊讶的低头。 这砖石竟然冷得刺骨,与寒冰无异。 “冷了?”萧桓刚刚低着头没注意到沈承君的动作,只当她是抱怨洞里阴凉,立即脱了身上的的外衣披在沈承君身上:“穿好,山洞里的温度降低了。” 沈承君乖巧嗯了一声,将外衣围得紧紧的,正要开口 说话,忽然听到砖石垒成的拱形围蹲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咔声。 两人一怔,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只见那围墩上的砖石竟然一点点裂开一道缝隙,逐渐向下蔓延,直到原本严丝合缝的地面也从中间分开,缓缓露出了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通道来。 通道里灯火通明,溢出来的光亮一下子照亮了半个山洞,也让长期处于黑暗中的两人不由自主的闭起了眼睛。 萧桓先一步抬手挡住了沈承君的脸,直到她逐渐适应了光亮后才放了下来。 石阶的表面镌刻着十分精致的花纹,让人几乎不忍落脚在上面,而两端的石壁上也都挂着照明用的夜明珠,随意一颗,都是价值千金。 仅仅是一条通道就如此的大手笔,简直跟山洞里的简陋破败天壤之别。 “这是……”沈承君向前走了几步,垂眸看着下方延伸着不知通往何方的石阶,转过头来对着萧桓道:“这花纹,跟刚才洛祁拿的那些香上面的一样,都是凤凰于飞。” “的确。”萧桓在雾气中的面容有些模糊,声音也有些缥缈。 似乎是从甬道露出来的那一刻起,洞里温度下降的更快了,沈承风忍不住又拢了拢衣 服,轻轻道:“那,我们下去?” “先吃了这个。”萧桓熄灭了手里的火折子,将一个药瓶递在了她手里。 沈承君疑惑的接过来,先在鼻间闻了闻,目光一动,抬眸惊讶道:“你怎么会带着这个?” 这是药性极强的稳胎固本的药,拿来应急保胎十分有效,小小一粒便千金难得。 “是临行前凌墨交给我的。” 萧桓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避开了沈承君的目光,拍了拍从沈承君怀里拱起来的云貂的小脑袋,解释道:“下面的情况吉凶未知,先做个预防总是好的。” “好。”沈承君倒了一颗塞进嘴里,脑海里感觉有什么迅速闪过,唇边的笑容不由得收了收。 萧桓没注意到沈承君的异样,而是率先踏上了石阶。 随着两人踏入甬道,背后的地面再次传来咔咔的响声,不用回头,沈承君也知道,甬道的入口已经被再次封死。 也就是说,两人骑虎难下,即使不想继续往下走,都是不可能的了。 大约走了能有半柱香的时间,石阶终于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间气势恢宏大殿,黑曜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只是,萦绕在身边的雾气仍旧没散,能看清的 范围实在不大。 “君儿,你来看。”萧桓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望着沈承君招了招手。 沈承君走上前去,顺着他的指引才发现,大殿的墙壁上竟是刻着一幅幅仕女图,刚刚被雾气掩盖,若是没有萧桓提醒,她竟完全没注意。 沈承君不由得又向前靠近了几分。 每一幅仕女图的主角,其实都是同一个人,是将一个女子从幼年到及笄、到红妆出嫁,再到病弱身殒,满满的一生都刻写在了这大殿的墙壁上。 当沈承君看清楚壁画上女子的相貌时,眼睛倏地睁大,乍一望去,她险些要以为看到了母亲。 那女子的容貌,竟然和顺公主至少有七分相似! “那是……丽太妃?” 沈承君静静仰视着壁画上的女子,有些不确定的低喃道。 壁画上的女子,似是爱极了烈焰红装,从稚嫩的孩童,到聘婷的少女,每一幅画里,她都是红衣烈烈,黑发飞扬,美得张扬夺目,让人心驰神怡,见之难忘。 记录了她前半生的壁画,从无忧无虑的幼童,到青春懵懂的少女,每一幅都用尽了靓丽炫目的颜色,那画中时光的快乐,仿佛能够破卷而出一般,让旁观者一望即知。 第410章 血泪 直至年华及笄,花轿临门。十里红妆送嫁,拉开了一场盛世联姻的序幕。女子站在边关举目远眺,眼中璀璨的星光第一次狠狠坠落。 不同于前几幅画中的明媚灵动,当画上的女子盘起发髻嫁为人妇,当她脱下喜服换上宫装,那曾经耀目浓烈的骄傲仿佛在一瞬间褪尽,明明还是那张脸,所有的情绪却都被掩在了冷漠的表情下,红衣被束之高阁,女子的笑容越来越少,即使身负众星捧月的荣耀,她的眼神依旧暗如死灰。 画中逐渐灰暗下来的颜色,像是衬托了女子哀伤忧郁的心情,那火一般明艳热烈的女子,在深宫煎熬里,渐渐失了灵气,就像是被冻结了的花,美艳如旧,却被残忍的抽离了生机。 其实,当看到女子一身盛装喜服被抬进宫廷那张壁画时,沈承君就已经笃定了她的身份,她不确定的是丽太妃跟母亲的关系。 丽太妃是早年间鸾凤和亲青岚的贵女,正经的皇室公主,比那个倾容郡主还要正统得多,她与母亲的容貌如此相似,说两人毫无瓜葛,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 那母亲呢? 冥血教与皇室相互制衡又相互依存,母亲除了是冥血教的上一任少君之外 ,还是什么身份?跟鸾凤皇室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母亲是鸾凤皇室的一员,她为什么会成为华晟的公主,先帝对她的身世,到底知不知情? 沈承君觉得思绪仿佛有一瞬间的明朗,但又很快再次被各种疑问纠缠得一团乱麻,不由得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头。 “君儿,你来看这边的墙上。”萧桓有些模糊缥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沈承君转过头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萧桓已经站到了距离自己不近的位置,正扬手指着另一边的墙壁背对着她,修长挺拔的背影在薄雾中,显得有些虚幻朦胧。 “怎么了?”见沈承君半晌没有动静,萧桓疑惑的转过头来,询问的望向她,明日里冷峻的眉眼竟在雾气里多了几分柔软。 “没事。”沈承君目光闪了闪,抱着怀里哼哼唧唧的云貂走了过去,也顺势抬眼望向了另一边的石壁。 与之前那边的墙壁一样,满满的都是仕女图。 同样是个与她母亲有着极为相似容貌的女子,同样是从年幼稚龄开始图绘人生,但这一次,画上的人不爱红装爱白衣,气质清冷出尘,眸光淡漠若冰。 即使是完全相似的容貌,任谁看了两边的壁画,都 不会将她们两个人弄混。 从天真稚童到美丽少女,酷爱白裳的女子,不施粉黛,头发总是束在脑后,手里始终不离一条银枪,飒爽利落,英姿勃发。 相比那一边的红装烈烈,这边的女子淡薄如霜,高傲的仿若九天玄仙。 黄沙飞扬的战场上,女子银色的甲胄泛着幽幽冷光,头上戴着银盔,火红的长缨随风飞扬,一杆长枪握在掌中,枪尖所指之处万军响应,指点江山,霸气傲然。 即使这仅仅只是一幅壁画,沈承君照旧都能感觉到从中透出的阵阵杀伐之气,看得她竟有些热血沸腾。 满心里只有一句话回荡:当世巾帼,何让须眉。 只是,繁华终落尽,这所有的热烈,都在最后一幅画中戛然而止。 这一次,女子的座下没有了高大威武的战马,她的身上也不再是威风凛凛的战袍甲胄。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木头打造的轮椅,还有她身上轻衣薄衫,随风起舞的烈烈红裳。 那条她惯用的银枪横放在她脚边,只是,她却再也无法站起来将它舞动,枪上红缨断了半截,甚至连那枪尖上的寒光都变得黯淡。 惯穿白衣的女子终于在这幅画中褪下了一身战袍,换上了一袭 红裙嫁衣。 只是,奢华喜气的轿子就立在她身后,却没有看到吹拉弹唱的送嫁乐队,也没有看到那个该穿着喜服对她温柔含笑的新郎。 只有女子独自一人,妆容精致、身影孤单的远眺着北方,目光里带着几分决绝而悲烈。 她纤细单薄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下被拉的老长,那一眼仿佛穿越了世间百年,写满了沧桑悲凉。 同样的容貌,迥异的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殊途同归的悲伤结局。 沈承君忽然觉得心里堵的厉害,就仿佛是两人经历的苦都在她身上走了一遭似的,感同身受的想要痛哭宣泄,手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轻轻抚上了最后那幅壁画,女子悲凉的眼角,有一滴晶莹欲落未落。 “萧桓,你有没有觉得……”沈承君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看始终默默不语的萧桓,结果头一转过来,沈承君整个人倏地一僵。 萧桓方才站立的地方空空荡荡,偌大的正殿里,除了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萧桓?”沈承君轻轻叫了一声。 声音在空荡的殿里不断回响,没有得到半丝回应。 “洛祁?”沈承君又高声的唤了一句。 “吱吱!”怀里的云貂也支棱着小脑袋 ,跟着叫了两声。 还是一样的没有反应。 萧桓就如同方才的冬夏、朔月等人一样,忽然就没了踪迹。 沈承君忽然觉得一丝疼痛从指尖处传来,扭头望去,原来是她伏在壁画上的手不知道是被石壁上哪里尖锐的地方给划出了一道细微的伤口,殷红的血珠儿渗了出来,恰好滴在了壁画里那女子的眼睛上。 原本苍凉黑沉的双眸忽然变得充血艳红,让整幅画都生出一股无端的诡异来。 沈承君皱了皱眉,抬手拉起袖子去擦,结果还没等碰到画,那血液竟然像是被壁画吞噬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壁画上女子身后的那顶红色喜轿传来‘咔’得一声脆响,突然弹出了一道缝隙,红色的轿帘微微凸起,竟是推出了一道镶嵌在墙壁上的一道小门。 沈承君心里一惊,不由得倒退了两步,下意识的捏住了腰间的针囊。 等了许久,殿里照旧是一片安静,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沈承君拧了拧眉,忽然眸光一动,转身大步走到最先看到的那面墙壁前,找出红衣女子出嫁时的那一幅,手指在她的眼角轻轻一划,再次渗出的血液滴落下来,同样是落在了女子的眼睛里。 第411章 居然对她不管用 不过眨眼之间,那滴血珠儿就湮没在了墙壁中,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照样是一声‘咔哒’脆响,这面墙壁上的喜轿也从内而外的推出一道小门,与先前看到的那一道,毫无二致。 果然是这样。 沈承君收回了手,眯着眼睛看着两扇一模一样的门。 她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血可以成为开启这两扇门的契机,但摆在面前的选择题是很明显了,究竟该走其中哪一个? 大殿里的雾气还在不断加重,视线里的壁画上女子姣好美丽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楚,尤其是刚刚被沈承君血液染到的那两幅,女子的面容竟仿佛忽然生动了起来,沈承君甚至觉得,她好像出现了幻觉,觉得那女子似乎都在笑。 “孩子,过来……” 幽幽的叹息声从两扇门内传出,仿佛是压抑了千年的呼唤,暗哑而低沉,带着久违重逢的悸动,以及……忐忑。 明明是诡异之极的画面,沈承君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害怕,只觉得那女子的笑容像极了记忆里的母亲,承载着疼爱、鼓励,还有包容。 沈承君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时,脚步十分坚定的走向了第一扇打开的轿门。 如果一定要她在两种迥异的人生里选择一个,那她一定是更爱那种挥斥纵横的快意,而非与她前世如出一辙的寂寞空守。 门那边的路很窄,最多只能容得下两三个人勉强行走,升腾的雾气明显比外面浓很多,压住了墙壁上明珠的光芒,使得周遭的光线逐渐昏暗了下来。 沈承君也不知道究竟她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总之,她所看到的景象永远都是那化不开的雾以及雪白的墙,就仿佛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似的漫长。 正当她打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继续的时候,雾气的另一端,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影走了出来。 “是谁?”沈承君眯着眼睛问了一声,藏在指尖的银针蓄势待发。 对面那人轻轻笑了笑,先前又走了几步,从薄雾中露出沈承君十分熟悉的一张脸来,声音慈爱温和的一如往昔:“小姐,是我。” “我的小姐,你还好吗?”来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在薄雾中显得模糊而诡异。 沈承君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凤眸微微眯起,蹙眉道:“冉嬷嬷?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已经逃了么。 “老奴不在这儿,又怎么能找得到小姐呢。”冉嬷嬷 温和的望着她,仿佛之前的种种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面容依旧慈爱和善,目光心疼:“小姐好像又瘦了,怀着身孕赶路,一定很辛苦吧。” “有嬷嬷在暗处时时刻刻的惦记着,的确有些辛苦。”沈承君眸光闪了闪,没什么弧度的弯了弯唇道。 “小姐是老奴亲手带大的,惦记小姐是应该的。”冉嬷嬷丝毫没有受沈承君嘲讽语气的影响,又往前走了几步…… “就站在那儿!”沈承君眸光骤冷,向后闪开厉声喝道:“嬷嬷觉得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我还会信你么?” “小姐若是完全不信我,刚刚就不会收回手里的银针。”冉嬷嬷忽然轻轻笑了,缓缓道:“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没有人比老奴更了解您,您其实一直都在替老奴找理由,希望先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误会,不是么?” “所以,嬷嬷是特意来告诉我,之前你联合萧睿的事,只是一场误会?”沈承君眉头一挑,轻哼道。 “是,也不是。” 冉嬷嬷幽幽叹了口气,对沈承君眼中的嘲讽仿若未觉,轻轻叹息道:“老奴的确对不住小姐,但您是知道的,东宫对老奴有再生之恩。若是不能彻底还清了 东宫的恩情,老奴要如何全心全意看顾小姐?我只答应了帮太子殿下这一次,这次之后,老奴就真真正正是小姐您的人了。” 好牵强的借口。 沈承君原本还有那么一丝期待的心情彻底散了,目光微垂,低笑了一声,轻嘲道:“只有一次?那护身符那次呢,难道不是嬷嬷您毒害我,还刻意引导我去怀疑冬青么?” “护身符?”冉嬷嬷一愣,有些惊讶道:“什么护身符,老奴从来都没有给小姐请过护身符,又何来害您一说?” “没有?” “当然没有。” 冉嬷嬷用力点了点头,再次上前一步道:“小姐很清楚,老奴这些年来有多少机会近您的身,若是真想对您做什么,何至于用下毒这种办法?您先前轻易答应随老奴走,不正是因为,您的心里对老奴并不设防吗?” 沈承君闻言露出了几分苦笑, “所以,你就利用了我的不设防,将我引向东宫的陷阱。” “是老奴对不住小姐。”冉嬷嬷面露愧疚,轻轻叹了口气:“但老奴不会害小姐,您的云貂不是最擅长分辨善恶么,您看,它都对老奴也没有敌意……” 冉嬷嬷的声音轻缓缥缈,像极了幼时哄 着沈承君入睡时的样子,沈承君眼中的警惕之色松缓了几分,低头摸了摸云貂的头,眉心微蹙,自从进了这个甬道,云貂就开始昏昏欲睡,无论她怎么折腾,它都懒洋洋的不肯睁眼。 就在这时,冉嬷嬷温和的笑脸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利刃,朝着沈承君就狠狠的刺了过去。 匕首被沈承君准确的拦截在了半空中,在她惊讶的目光里,沈承君唇角绽开一丝冷冷的笑:“嬷嬷,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背叛过她的人,她也许可以破例姑息,却绝对不会再全然信任。 冉嬷嬷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指甲忽然一瞬间变得又黑又长,狠狠的朝着沈承君的方向抓了过来。 沈承君立即横刀去挡,另一只手迅速的抚过腰间,一股药香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这是很早以前朔月交给她的那份秘药,也是路绮霜除掉倾容郡主时用的那一种,凌墨出品,绝无虚发。 然而,一捧药撒下去,沈承君惊讶的发现,冉嬷嬷的动作竟然没有丝毫的停顿,甚至好几次,她锋利的指甲都贴着她的面颊擦过去,即使没有真正伤到,那阴冷的寒气仍旧刺得她生疼。 第412章 全是设的局 沈承君连忙甩出数根银针,植入冉嬷嬷的周身重穴。 然而,跟那些药粉一样,这些银针仿佛石沉大海,没有起到一丁点儿效果。 “小姐,你累了。”冉嬷嬷的声音依旧温柔慈祥,听在沈承君耳中却如二月飞雪般寒冷。 沈承君接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极力的闪开冉嬷嬷的攻击,手中的刀几次握紧,都又颓废的放下。 仿佛是看穿了沈承君的心软,冉嬷嬷的攻击越发无所顾忌,招招狠厉,半点都没容情。 直到,步步紧逼的冉嬷嬷将她的攻击目标,落在了沈承君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沈承君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速度极快的挡开冉嬷嬷踢过来的腿,手起刀落,锋利的匕首,直没冉嬷嬷的左胸。 “噗嗤。” 利刃没入身体的钝响在封闭的空间里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沈承君颓废的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雪白的墙壁上努力的呼吸,直到半晌后,才睁开了眼睛。 明明是封闭的甬道,却不知从哪里吹进来了一阵风,吹开了几分雾气,让她第一时间看清了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冉嬷嬷,她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似乎是到死都没想到,她会真的死在沈 承君手里。 何止是她想不到,沈承君也是同样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她,竟然杀了冉嬷嬷? 黏腻的血液沾在手上,还带着喷薄出身体时的温热,鲜红的颜色刺得她眼睛生疼,甚至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虚伪,杀都杀了,还给自己找借口。”头顶处忽然传来一声沙哑的低笑,薄雾后面一道黑色的影子摇摇晃晃。 沈承君眸光一冷,收起右手,抬头厉声喝道:“谁?出来!” “老身形容不堪,出来了,怕吓着了少君。”那声音诡异的含着几分笑,沙哑难听,竟是像极了当初在京郊被蛊虫反噬而死的辛夫人。 “装神弄鬼。”沈承君冷冷哼了一声,右手一扬,几道银光闪过,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飞去。 铎铎铎—— 银针撞击到墙壁上轻微的声音在封闭狭窄的甬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很显然,沈承君的攻击毫无例外的都落了空。 与此同时,那沙哑的女声忽然就改变了音调,叹息着幽道:“王妃这是做什么,是想要再杀妾身一次吗?” 这个声音!沈承君眸光一沉,她到死都不会认错,那分明是蒋琬的声音! 与此同时,脚下忽然响起一 阵悉悉率率的声音,沈承君低头望去,一大群黑压压的虫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密密麻麻的爬了出来,疯了一般的朝着她的方向涌了过来,铺天盖地,蔓过地上冉嬷嬷的尸体,不过转眼之间,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副森然的白骨。 沈承君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结果后背忽然撞上了一个冰冷僵硬的躯体,耳边响起一个人阴森森的笑声:“沈承君,你也该尝尝这种被蛊虫反噬的滋味,我可是真的好疼呢……” 辛玖语。 沈承君被那异常寒凉的温度冰得一个激灵,脑子也在一瞬间清明。 假的!全是假的! 人死不能复生,这些死的不能再死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身边! 还有那些蛊虫,她一个纯血少君,从来都是蛊虫怕她躲着她,何时轮得到她来躲着这些蛊虫了? 想通了这一点,沈承君忽然就笑了。 在那些蛊虫蜂拥围上来的时候,沈承君直接无惧无畏的迎了上去,就如她预想的那样,那些黑点儿疯狂的没入了她的身体,却连半点儿损伤都没留下。 至于身后一点点攀爬上她身体的阴凉,沈承君索性闭起了眼睛,不去看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恶心自 己,免得吓到了腹中的宝宝。 幻象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迷人心智,而不是真正的杀人。 那些死于幻境里的人,其实说白了都是死在了自己的恐惧里。 当然,说得容易,想要彻底忽略掉那股阴冷的寒意,还真是挺考验人的。 沈承君索性不再理会那已经缠绕上她脖颈的枯瘦手指,努力的将思绪全都转移到其他方面,比如,她曾经无忧骄纵的年少岁月,她后来甜蜜顺心的婚后时光,还有这一世终于平安降生不用再颠沛流离的安弟。 那孩子才一岁大,就要当舅舅了呢。 闭着眼睛,沈承君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唇畔浅浅弯起一抹温和的弧度。 风渐渐的停了,身上的凉意也渐渐退去,周遭再次安静了下来。 等到沈承君再次缓缓睁开眼睛,地上的白骨不见了,手上的血不见了,那些死掉的鬼魂也都没了踪影。 就连那些萦绕厚重的雾气,也忽然间变得稀薄了许多,连石壁上的明珠也都因此恢复了光明。 “吱!”忽然间恢复了精神的云貂兴奋的在沈承君怀里打了个滚,嗷嗷叫了两声。 摸了摸云貂的头,沈承君弯起唇,看着虚空中的某一 处,忽然道:“我这算是通过考验了么,洛祁?” 周遭还是一片静默,同样没有半点儿回响。 “不出来算了,”沈承君低笑了一声也不着急,干脆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来往墙边一丢,整个人都坐了上去:“正好我走了这么久也困了,有什么话,等我睡醒以后再说。” 说罢,就真的靠在墙壁上闭起了眼睛。 这话倒是不掺假,她在这条甬道里来来回回的走了这么久,的确已经累得走不动了,索性就这么歇一会儿好了。 就在沈承君睡意上涌即将睡着的时候,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一道闷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怎么知道是我?” 沈承君费力的掀开眼睛,只见洛祁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正蹲在自己对面,神情十分郁闷,颓丧的仿佛是一只急需主人安慰的大狗狗。 “舍得出来了?既然是你带我们进的山洞,我当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沈承君对于洛祁这种蠢问题十分嫌弃的撇了撇嘴,她可没有想要收养宠物的心思,想到方才经历的那一幕幕,抬脚就朝着洛祁踹了过去:“还敢扮成萧桓来骗我!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413章 弄不丢你 “我当然可以解释!”洛祁立即蹲着朝后跳了一下,闪开了沈承君的一脚,双手有些无奈的抬了抬,“不过还是要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觉得,我演的还是挺像的。” 说着,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很肯定道:“连身上的味道也都一样。” “是一样,所以我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你。”沈承君耸了耸肩,目光扫过被压在了身子下面的衣服,淡淡道:“为了不让我发现不同,你竟然连萧桓铺在地上的外衣都捡起来穿。” 洛祁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委屈的表情来,这件衣服可是刚刚萧桓怕沈承君跪着着凉,在她伏拜前脱下来的,人的容貌声音可以模仿,但气息体香与生俱来,为了不让沈承君察觉,他可是强忍着嫌弃往自己身上套的,容易嘛他。 “不过,同样也是因为这件衣服,让我最先起疑,萧桓是绝对不会去捡地上脏了的衣服穿的,更不会拿来给我穿。” 沈承君慢悠悠的竖起一根手指,挑眉道:“这只是第一点。第二,无论是冬夏、朔月还是云貂,凡是能博走我注意力的存在,萧桓都很看不上,他不会一脸和善的去摸云貂的 脑袋,云貂也绝对不会乖乖的给他摸……” 云貂跟萧桓这一路上,绝对的相恨相杀来着。 “第三,你给我的那瓶稳胎药贵重难得,其中用到的药材,多半都是青岚独有,师父他老人家在得知我身孕以后并未出过远门,药材都是从王府拨到药庐,该有多少存货,我清楚得很,是不会有这种药的;第四,萧桓对我的称呼也不对,只有父兄跟你才会叫我君儿,萧桓他只会唤我阿君,第五,萧桓是绝对不会在我面前替任何其他男人说好话的,尤其是你。第六……” “停停停停!” 眼见着沈承君一只手掌数不够,已经抬起了另一只大有继续数下去的意思,洛祁立即受不了的赶紧打断了她。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自觉得天衣无缝的模仿,竟然被人家看出来这么多破绽,十分无奈的扶额道:“不用再举例了,知道你厉害行了吧?” 如果不是担心这丫头出意外,他才不会自找麻烦的跑来冒充萧桓,面对沈承君似笑非笑的表情,洛祁很忧伤的叹了口气,起身朝着沈承君伸出手道:“起来吧,地上凉,不能久坐。” 沈承君十分自然的将手搭了上去,正要借着洛 祁的力道起身,忽然感觉到旁边一阵疾风袭来,眼前黑影一闪,洛祁就被人用力扼住喉咙按在了墙上。 萧桓的脸色阴沉难看,尤其是在见到洛祁身上只穿着里衣没有外袍,眼中怒意更盛,一边出拳揍人,一边头也不回的朝着沈承君冷喝道:“你转过头去,不许看他!” 沈承君:“……” 在这种时候还能记得吃醋的人,估计这世上除了萧桓也就没谁了。 云貂兴奋的在沈承君怀里直扑腾,黑豆眼睛闪着激动的光亮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看,在洛祁挨揍的时候还会十分搞笑的用小肥爪子挡挡眼睛。 扶着腰缓缓起身,沈承君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看着两个大打出手的男人,十分无语的摇了摇头。默默将身子底下铺着的衣服往远处挪了挪,带着云貂远离硝烟。 作为始作俑者,安平王妃其实也很是红颜祸水来的。 这还是除却战场交锋,萧桓同洛祁俩人第一次大动干戈,虽然双方打得激烈,但是默契的谁都没有使用内力,只是纯粹的武力较量,以至于片刻之后,两人各自都分别挂了彩。 直到当两人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才听到不远处墙角那边传来的轻微鼾 声,两人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顿时都有些哭笑不得。 刚刚还看的一脸兴奋观战的沈承君这会儿倚着墙坐着,小脸红扑扑的睡得正香,怀里的云貂睡得四仰八叉,那小小的鼾声就是这小家伙发出来的。 大约是这边的动静突然停下来让沈承君觉得有些不适应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一脸迷茫的往这边看。 “你们打完了?”揉揉眼睛,沈承君伸展了下被云貂压得有些僵硬的腿,声音沙哑的问道。 萧桓走过去扶着她起身,顺便将她怀里的云貂毫不客气的扒拉到一边,温声道:“不能这么睡,会着凉。” 云貂睡得呼呼正香,忽然被萧桓给丢到了地上,竖着尾巴吱吱的抗议叫了两声,然后十分委屈的扑进了洛祁的怀里,朝着萧桓继续呲牙。 幸好貂大人宽大心善,不爱跟愚蠢的凡人争宠,否则你早死了八百次了你知道吗。 沈承君懒懒的倚在萧桓身边,打了个哈欠,目光扫过两人同样精彩的脸,有些疑惑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不仅是沈承君奇怪,连洛祁也很好奇这一点。 这里无数个岔路迷阵,一个个的闯下来,没道理会这么快找到他们 。 “是凌先生临走时给我的一种香粉。”萧桓看着沈承君眼底的青黛,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解释道:“无色无味,只有这种绿色的蝶蛾才能分辨的出来。” 说完,萧桓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方正的盒子打开,从里面果然飞出几只绿色荧光的蝶蛾,绕着沈承君愉快的直打转。 这可是凌墨最新出品的追踪香,之前追踪云貂身上下的那种香,以沈承风留下的一地貂毛而宣告失败,凌墨痛定思痛之下,特意研制了这种只有特殊蝶蛾才能嗅出来的新款香料,萧桓追来时特意带上了一盒,没想到真的派了用场。 云貂在那些蝶蛾出现的一瞬小眼睛骤亮,高举着爪子恨不得跳起来捕食,貂大人最喜欢虫子了,看在愚蠢的凡人懂得用食物贿赂大人的份上,它决定暂时原谅他先前的无礼。 “冷不冷?”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原谅了的安平王爷这会儿满心满眼只有自家娇妻的弱不禁风,瞅了瞅自己身上已经没得可脱的里衣,将沈承君往怀里带了带。 沈承君摇了摇头,自从刚刚的幻境散去,甬道里的温度就已经回暖了,她就是困倦得厉害,脑袋也十分沉重,站着仿佛都能睡着了。 第414章 双镜 萧桓见她摇头之后又困得直点头,揽在沈承君腰上的手微微使力,让她身子全然倚靠在自己怀里,头伏在自己肩上。 沈承君意思意思的蹙了蹙眉,就顺其自然的接受了。 洛祁被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刺激的眼角抽搐,忽然很理解这段时间冬夏那小丫头为什么总是哭哭啼啼的从马车里爬出来了,扭开目光干咳了一声道:“那个,我们先出去吧,他们估计也在外面等急了。” 沈承君困得眼睛睁不开,索性没反应,萧桓居高临下的给了他一个‘早该如此’的眼神,轻哼了一声。 洛祁眼角狠狠跳了一下,大步上前绕开两人,朝着萧桓方才冲过来的方向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最终停在了一堵墙前面。 修长的手指在墙面上有规律的敲击,几下之后,那面墙从两端缓缓分开,眼前豁然开朗,恢宏的大殿出现在三人眼前,竟是与先前沈承君见到的那一座十分相似。 大殿中央,一道如玉修长的身影负手而立,在看到沈承君等人出来后,眉心微拧,似乎对眼前这个结果不大满意,目光质问的射向了率先走出来的洛祁。 洛祁很是无辜的摊了摊 手,朝对方露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耸肩道:“没办法,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也是爱莫能助。” “选什么?”萧桓在看到沈承风的一瞬,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沈承君的眼睛,目露警惕。 他可是还记得呢,先前他家小妻子迷迷糊糊从他怀里醒来时,第一个喊得就是她这个倒霉哥哥。 沈承风对萧桓这样防狼似的警惕目光嗤之以鼻。 他若是真有那个心挡谁的路,凭着近水楼台的优势,这些年哪轮得到萧桓在那里蹦跶。 沈二少爷对自己的魅力一向是颇有自信来的。 就在这时,在萧桓身后传来轻轻一声脆响,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小姐?王……” 爷。 冬夏眼睛放光的从墙壁间分开的缝隙中冲出来,还没等冲到沈承君身前,就被萧桓冷冰冰的目光把话给噎了回去。 她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被困在石洞里一个多时辰,又忽然出现了条密道让她一路行到了这里。 在冬夏身后,朔月赵勇等人也纷纷走进了大殿,同样的一脸迷茫。 萧桓这才发现,除了他们离开甬道的那面墙以外,对面的另一道 墙竟然也是可以分开的,看起来与他们这边几乎没什么差别。 “那是当年丽太妃亲手打造的双镜。”洛祁见萧桓眉心拧得死紧,恩赐一般的扬着下巴解释道。 他怀里的云貂也同样哼哼了一声,对于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充满鄙视。 “双镜?那是什么意思啊。”冬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忽然抓住了身旁人的胳膊,惊讶道:“你看那边,墙上的女子跟我们家小姐有些像呢。” 赵勇低眸看着手臂上多出来的纤纤玉指,满心的羞涩激动哪有空闲去看什么壁画,红着脸有些结巴的应道:“啊,是、是的……” 他的女神主动拉他的胳膊了呢,真是好幸福啊。 朔月好奇的看了眼两人,显然经过刚刚石洞一事,两人的关系有了大幅度的进展,至少冬夏不再没心没肺的无视这个青年了。 其实,不只是冬夏注意到了,萧桓在进来时也看到了墙上的壁画,因为他之前追寻沈承君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另一座大殿里的壁画,所以这会儿对这里的壁画,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的的惊讶。 冷着脸将沈承君抱到了一旁干净的角落,萧 桓找了殿里的一把宽大的椅子将沈承君放上去,给她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才又转身走到沈承风面前,目光含着明显的压迫,问道:“折腾了这么多,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费劲心思将他的王妃带来这里,又弄出一个见鬼的密道将几人分开,现在又含含糊糊的说什么选择,或许沈家父子一开始说的什么分开三年,根本就是在为这件事做诱饵,引着他们夫妻一步步往这边来。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是让人相当的不爽。 萧桓身上迸发出阵阵寒意,沈承风在他迫人的目光里面不改色,红唇微勾,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那边又传来冬夏疑惑的低呼:“你们看!这里有字!” 众人的目光便都被吸引了过去。 “是丽太妃的生平纪事。”冬夏有些遗憾的看了眼不远处闭眸安静睡着的沈承君,可惜她家立志要做红颜祸水的王妃此时睡的正香,是听不到关于偶像的事迹了,冬夏只好在萧桓冷冰冰的目光里压低声音,把墙上的字念了一遍。 念过之后,冬夏有些恍然的低喃道:“原来丽太妃还有一个同母所出的姐妹,差一点就做了咱们 华晟的贵妃啊。” 鸾凤女帝当时还真是好大的野心,用一双同胞女儿分别与两大强国联姻,如果不是那位小公主红颜薄命,没能撑到出嫁便香消玉殒,没准儿后来在华晟也能跟她姐姐一样宠冠后宫,艳羡天下,那她家小姐还跟这个丽太妃取什么经啊,直接看华晟自己的后宫史就够了。 “不过,建这个地方的工匠可真够粗心的,竟然将丽太妃跟她妹妹的名字都写颠倒了。”冬夏指着墙上一行小字哼笑道:“你们看这句,‘崇兴十一年,帝为二女指婚,长女凤栖,联姻青岚惠帝,同年,华晟显帝遣特使于鸾凤,求娶帝次女凤璃’……” 受益于沈承君对这段历史的关注,冬夏对这位丽太妃的名字可是绝对的耳熟能详,太妃闺名凤璃,惠帝就是取了这个名字的谐音,才给她封号为‘丽’的。 冬夏歪着脑袋道:“这明明是把两人的名字跟身份全都给写乱了嘛……” “那可未必。”萧桓冰冷的眸光扫过那一行小字,转头望向面色不怎么好看的洛祁,缓缓道:“乱了的未必是那些工匠们雕刻的名字,也有可能,是当年和亲青岚的那个人。” 第415章 夺舍续命 人乱了?这个信息量有些大啊,冬夏眨巴眨巴眼睛,与朔月默契的对望了一眼。 洛祁黑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蹙着眉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此言一出,也等于是证实了萧桓先前说的那句话,在场的其他人除了沈承风,全都露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来。 合着历史上鼎鼎有名红颜专宠的丽太妃,竟然是个被人给掉了包的冒牌儿公主?呃,不对,公主倒是真的,就是此公主非彼公主罢了。 这样都能专宠一世,这位太妃简直就是女中豪杰啊,冬夏显然关注的地方跟其他人都不大一样,眼里崇拜的光更盛更亮了。 不过下一刻,她就被萧桓口中说出的话给惊呆了。 “盛宠无前的丽太妃,一生无子,并非外界所传的惠帝顾忌她出身异族,而是因为,她从未让惠帝留宿过她的宫殿,也因此死后不入皇陵,与惠帝毫无交集。再加上眼前墙上这些话,本王能推测出来,并不奇怪。” 萧桓冷冷看了洛祁一眼说道。 要是这都推测不出来,那简直是在羞辱安平王爷的智商了。被派来青岚查探的朔风一早就将这个劲爆的消息传递给了他,所以他 才会在得知沈承君失踪一事后,第一个想到了洛祁。 洛祁被萧桓嘲讽的语气一激,眸光也开始泛凉,冷笑道:“安平王爷的手未免伸得太长,连我朝内宫里的事都有功夫探听。” “那又如何,本王不信你在我华晟的宫里没有安插自己的眼线。”萧桓冷嗤了一声,目光在扫过沈承君熟睡的身影时微微回暖,转而又重新变得冷厉起来:“本王一向对你们青岚跟鸾凤的旧怨没有兴趣知道,但你们不该将阿君拉下水。” 敢打他家王妃的主意,管你是天王老子,他都不会宽让半分。 “我们拉她下水?我们这是在救她好不好?”洛祁顿时怒极反笑,指着墙上那一幅幅壁画高声道:“你以为我们费力把她带过来是为了什么?太妃临终前还心心念念的建成这里,就是为了给她的血脉争取最后一丝转机!” 血脉? 冬夏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合上,捂着砰砰跳的小心脏,被这个消息砸得头晕目眩。 她家小姐已经确认是冥血教的少君,身上带着一半的鸾凤血脉,这会儿又跟青岚的丽太妃有了血亲,合着原来三国同好,大家其实都是亲戚? “阿君 跟丽太妃,果真是血缘关系?”这一回萧桓问的人是沈承风,丽太妃与和顺公主如出一辙的容貌本就让他心中存疑,洛祁情急之下的话更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只是这个猜测,萧桓不愿深想。 “此事,说来话长。”沈承风淡淡收回了落在壁画上的视线,看着萧桓道:“对于鸾凤的历任女帝,你了解多少?” “不多,”萧桓皱着眉开口:“华晟与鸾凤历来泾渭分明没有交集,本王只知道,鸾凤女子为尊,女帝与神殿共同治国,每一任女帝的身体似乎都不大康健,在位时间都不长。” 何止是不长,几乎是个个短命,光是他记事以来,鸾凤就已经更替过两任女帝了,尤其是上一任的女帝凤岚音,在位的时间甚至都不到十年,就香消玉殒。 也因此鸾凤皇室越来越淡薄,到了这一代更是至今无嗣,所以才给了那个偏远旁支的倾容郡主机会,一举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皇位继承人。 据朔云传回来的消息称,倾容郡主在被接入宫廷以前,过得就是乞丐的日子,连个普通贫民都不如,一朝得势,乌鸦飞天做了假凤凰。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上不 了台面。 萧桓对鸾凤的关注多半是从知道沈承君的身份起,才开始留意的,至于知道凤岚音,那是因为凌墨曾经提起,她继位前曾跟沈承君一样的剧毒,桃花烬。 “神殿?”洛祁在一旁忍不住嘲讽的冷笑一声,撇嘴道:“那不过是鸾凤女帝旗下的傀儡,蛊惑百姓的幌子罢了,神殿要是真有那么大的权力,也不至于连镇店之宝都能让倾容郡主拿出来送礼了。至于历任女帝短命倒是不假,不过……” 洛祁声音一顿,沉沉的目光看了眼沈承风。 沈承风表情冷肃,抿了抿嘴角,眼底冷戾一闪而过:“不过,她们都不是因为身体孱弱而死,夺舍续命,本就是逆天之法,抢来的皮囊,最长的使用期也不会超过二十年。” “夺舍续命?”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冬夏就第一个脱口惊呼出声:“那不是只存在于传说里夺人躯体的邪术吗?” 数百年来关于‘夺舍’的传说从来就没断过,即使是你再怎么不信鬼神,也一定听说过它。 抢夺另一个人的躯壳,取代他人的身份,只要灵魂不灭,便可代代永生。 饶是清冷淡漠如萧桓,也在听到这个词 时微微变了脸色。 眼下听洛祁跟沈承风的意思,夺舍那种邪法难道竟然真的存在? “传说?”洛祁哼了一声勾唇,用很是鄙视的目光扫了眼惊愕的众人道:“难道你们都忘了,鸾凤最初是以什么立国的么?” 鸾凤的立国之本,巫蛊之术。 历代君王对幻术邪法讳莫如深,多半也是因为那传言太过耸人听闻,惑乱人心,会引得国不安宁。 在这些国家里唯一的例外,就是巫蛊盛行的鸾凤,这也是鸾凤国在这片大陆上名声不好的主要原因。 谁会愿意跟一个玩虫子炼人命的人做朋友呢。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鸾凤的历代女王其实都是被人夺舍的傀儡?” 朔月顺着洛祁的话往下说,忽然抬眸惊声道:“据传,每一任鸾凤女帝在登基前都要被特殊教养,因此处事章法都是延续上一任帝王的风格,尤其是现在这一任女皇,行事作风与开国女帝凤惜鸾如出一辙,甚至不少人都说她是凤惜鸾的转世,难道……” “难道她们,其实全都是凤惜鸾?”冬夏瞪大了眼睛,脱口说出了朔月未尽之语。 “没错,由始至终,鸾凤的女帝从来都没有变过。” 第416章 陈年旧事 洛祁对几人的后知后觉嗤之以鼻,而沈承风则是微微颔首,确认了几人的猜测:“每一任女帝的皮囊不堪使用后,凤惜鸾就会在众多皇嗣之中,选一个出来。” “太残忍了。动用这种邪术,她难道不怕遭报应吗?”冬夏摸着胳膊上突然冒出来的一层鸡皮疙瘩,皱着眉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老妖怪为了活下去,竟然一直连自己的孩子们都不放过,真是……禽兽不如。” “凤惜鸾本就是个无情之人。凤氏一族在鸾凤立国前便是百年望族,传说中距离神最近的一脉,凤家每一代中都会出一名巫女作为侍神的圣者,凤惜鸾在称帝之前,就是那名圣者,所以才会有后来皇庭与神殿并权的事情发生。” 洛祁嗤笑了一声,眼底带着毫不遮掩的嘲讽:“而且,夺舍之法祸及子孙,凤惜鸾作为曾经要一生侍奉神灵的女子,本就是永远不可能有爱人与孩子的,当然她也就不怕报应。” 这样也可以?冬夏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那更无耻。” 不怕报应,所以就肆无忌惮?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所以就可以随意掠夺? 好卑鄙的逻辑。 冬夏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追问:“那难道凤家的人就能容忍她这样做吗?” 凤惜鸾想要为了永生不顾一切,那其他人难道也都是死的吗。 “尝过了大权在握的好处,还能有几个人不被迷醉了眼保持清醒理智?” 洛祁唇边掀起一丝冷笑:“凤惜鸾称帝之后,凤家上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时候凤家人丁兴旺,每二十年舍出一个孩子来保住这泼天富贵,这样的代价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凤惜鸾动的不是他们的孩子,凤家的几位长老根本不会有异议。” 即使有,也会被凤惜鸾的铁血手腕压下去。 于是,这样的平衡一直保持了很多很多年,多年以后,知道真相的人全都做了古,这个秘密也就成了永远的秘密。 这样的逻辑让冬夏哑口无言,沈家是华晟最接近权力巅峰的权贵之一,看惯了京城中那些为了权力尔虞我诈的世家做派,洛祁的这番话让冬夏无力反驳。 即使是世家后院的一丁点儿小小权力,也能引得不少人前赴后继,争得头破血流、草菅人命,何况是鸾凤这边权力顶峰的无上皇权。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鸾凤皇 室会到了现在这样人丁凋零,连倾容郡主那种远亲都能成为继承人的地步?”朔月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是因为在四十年前,鸾凤发生了一件动荡皇室的巨变。” 沈承风缓缓接声,眉眼带着几分冷酷:“凤惜鸾当时夺舍的女子膝下有一对双胞胎姐妹,长公主凤璃高权在握,征战沙场从无败绩,二公主凤栖天真热情,精通五行阴阳之术,凤惜鸾精心养育她们十年,对这一对性格迥异的公主十分疼爱,甚至还给了长公主一支私军作为己用。” “凤璃、凤栖,那不就是墙上记载的这两个人?青岚的丽太妃?”冬夏看了眼墙上与和顺长公主面容相似的那个女子。 沈承风点了点头:“当年青岚惠帝御驾亲征,为凤璃长公主的马上英姿所倾倒,两情相悦之后,便向凤惜鸾提亲,凤惜鸾欣然应允,当即便定下婚期,要以国礼之尊送长公主出嫁。” 那时候的凤惜鸾还未将主意打到一双女儿身上,能将长女嫁给她喜欢的人,又能与青岚见建立邦交,何乐而不为。 “那后来呢?”冬夏心急的追问道,“后来嫁过来的为什么会是二公主,难道是 她喜欢上了自己的姐夫,算计着替嫁?” 冬夏顿时脑洞大开,貌似这种事在话本子里写过很多。 “当然不可能!”洛祁眸光一冷,带着杀意的目光射向冬夏,“两位公主感情深厚,做不出你脑子里那种龌龊肮脏的手段!” “我……”冬夏微怔,有些委屈的咬唇,她也只是一时无心口快,并无恶意。 一旁的赵勇连忙走上前来,默默挡在了冬夏的前面。 朔月无奈的扶额,冬夏被王妃保护得太过,性子莽撞天真,实在太容易招祸。 沈承风也微微皱眉,冬夏等人都是自小训练送到自家妹妹身边的,之前这丫头虽然性子冲动,却不像眼下这么天真无脑,怎么一年不见,智商就跟退化了似的,反而是他家天真可爱的妹妹,忽然蜕变的成熟冷静,连他刻意混淆的线索都没将她诱引成功。 “那后来呢。”萧桓对其他人是忠是奸是好是坏都不关心,墙上那两人跟沈承君的关系才是他在意的重点。 “后来……大婚以前,发生了些意外。”被扯回了正题的沈承风抬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继续道:“两位公主圣宠优渥,皇室里不乏嫉妒怨恨 的庶出子女,长公主的战马被人动了手脚,公主从马上摔下来伤了一只腿,不得不推迟了婚期。” “只是摔伤了一只腿?”萧桓皱眉发问,他看过先前那间大殿里的壁画,画上银盔战袍的女子应该就是洛祁与沈承风口中所说的那个长公主,她的样子可不像只是摔断了腿那么简单。 冬夏不明所以,听萧桓这样轻描淡写的说,本以为会同样引起洛祁的不满,没想到听了萧桓的问话,洛祁只是凝望着墙上的壁画,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这不公平啊。 冬夏怨念的望了眼厚此薄彼的洛祁,转过头对上了赵勇关心的眼睛,脸上一烧,垂下了头。 沈承风淡淡看了萧桓一眼,倒是对这件事没有解释,而是接续道:“女皇大怒之下命人彻查,恰好在这个时候,华晟的皇帝派人来向二公主求亲,说是华晟皇帝愿以皇后之尊迎娶二公主,女帝大喜之下,哪有不应,当即便下令在神殿之内大开宴席,为二公主庆祝。可是谁也没想到,陷害长公主的那几个女孩会因为害怕被女帝惩罚,当时也躲进了神殿,还不小心误闯了神殿的禁地,放出了尚未炼成的心蛊王。” 第417章 三道重誓 “心蛊王?”朔月记得这个名字:“就是那个让倾容郡主起死回生的那种蛊吗?” “没错,就是它,不过当时的心蛊王还未成型,极具杀伤力。” 沈承风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冷锐:“蛊王的炼制十分残忍,是以生魂为祭,以人的心头活血为养料,当时的心蛊王正在炼成的关键时期,会吞噬一切闯入它视线内的活物,几个女孩闯进去后就被当场吸食,其他在殿中参加宫宴的人也都遭到殃及。” “那一天,鸾凤皇室上百无辜死于非命,凤惜鸾赶到时已经来不及救人,鸾凤皇室就此凋零,除了卧病的长公主,待嫁的二公主,以及一个在家中用桃花烬激发潜能的孩子,所有嫡系再无幸免。” “桃花烬……”朔月脑子里飞快闪过之前凌墨说过的话,脱口道:“那个孩子是凤岚音?” “正是她,不过当时她年纪小,根本承受不了灵魂夺舍,凤惜鸾没办法将她当做目标。偏偏当时凤惜鸾的身体已经在逐渐衰败中,选好的傀儡忽然喂了蛊王,想要活下去,她就只能在两个女儿里选择下一个寄身。所以她当场驳回了二公主的婚事,轰 走了华晟的使者,然后……” 沈承风的声音一顿,身上的杀气瞬间迸发,回答了萧桓先前提出的那个问题:“然后,凤惜鸾亲自驾临长公主府,亲手废掉了长公主的双腿。” “废了?”冬夏耷拉着的小脑袋倏地抬起,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仅是冬夏,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即使两位公主都只是被她夺舍了的原身留下的骨肉,但毕竟也是她一手带大,十年的母女情分说废掉就给废掉了,何其冷血。 为了活下去,凤惜鸾已经六亲不认到疯狂了。 “之后凤惜鸾以长公主身残为由,同样拒绝了青岚惠帝的求亲。”沈承风声音冰冷,眼底毫不掩饰对凤惜鸾的憎恶:“自此,两国联姻均告失败,华晟帝一怒之下与鸾凤彻底断绝了关系。” “这个我知道,以前王爷同王妃就曾查到过,华晟与鸾凤多年前曾一度联姻,共敌西戎。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交恶,断绝关系。现在看,原来是为了这个。”冬夏点着脑袋脆声道。 冲冠一怒为红颜,先帝也是个性情中人呀。“那青岚呢?” “青岚惠帝坚持不允退亲,不顾众臣的反对 亲往鸾凤,以示真心。”沈承风淡淡道。 “惠帝对长公主,当真是痴心一片。”身为皇者,能放下帝王之尊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做到这一步实属不易,朔月脸上露出几分动容之色,“只可惜,凤惜鸾已经疯狂,根本不会被这种儿女情长打动。惠帝若是知道她对长公主痛下毒手,两国肯定是要开战的。” “所以惠帝千里迢迢一行,根本见不到想见的人。”沈承风点了点头,继续道:“长公主被幽禁在宫内,二公主凭借着双生姐妹之间的牵绊,先一步察觉到不对,带着心腹当夜遁逃,才逃过一劫,之后她召集了长公主以往的旧部,成立冥血教,公然反了鸾凤女帝。” 冥血教竟然是这么来的? 朔月与冬夏两人互望了一眼,这跟瑶姬以前说过的貌似并不一样呢。 “不用觉得奇怪,冥血少君不过是个幌子,大家都这么说,他们才有足够的理由大肆寻找又不引起皇室疑心。”洛祁哼了一声,虽然仍旧不待见冬夏,但还是解释了一句。 “可是,二少爷是跟小姐一起长大的,应该早就知道小姐的身份啊。”冬夏疑惑的皱眉,那还有到处 找的必要么。“而且不是说,冥血教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么。” “那是因为,二公子想要保护王妃。” 朔月扯了扯冬夏的胳膊,觉得小伙伴今天一定是被吓傻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明白了,至于百年还是十年,不都是突然崛起的冥血人自己说了算。 “那之后呢?只有一队私军,哪里敌得过女帝的手段呢?” “是敌不过,不过二公主的决绝还是起到了些威慑作用,毕竟她也担心两位公主玉石俱焚。”沈承风唇边带着淡淡嘲意,凤惜鸾想要做的是夺舍续命,逼急了两个女儿,她可没本事借尸还魂:“而且二公主精通五行阵法,冥血教固若金汤,即使是凤惜鸾网罗众多术士,也不敢强攻。” “那为什……” “青岚惠帝。”不等冬夏问完,萧桓便冷声说了这四个字。 洛祁微微讶异的抬头看了眼萧桓,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没错,的确是因为祖父,凤惜鸾公然了软禁祖父,逼她们就范。” “那长公主应了?”冬夏失声道。 “应了。”洛祁垂着眸低低说道:“长公主让凤惜鸾以蛊神之名立下三道重誓,只要她肯答应,长 公主就自愿被她夺舍。” “其一,鸾凤与华晟的联姻已断,那就由二公主完成她与惠帝的婚约,凤惜鸾有生之年,都不能寻青岚的麻烦,如违此誓,人神共弃,不得善终。” “其二,鸾凤皇室永远不得清算冥血教,否则冥血教覆灭之日,便是鸾凤灭国之时。” “其三,她给二公主陪嫁要由冥血教众亲自护送,凤惜鸾不得探问,也不准染指,否则万蛊噬魂,身形俱灭。” “难怪冥血教多年来与皇室争夺不断,几次都有被覆灭的机会,可是偏偏在最后一步,皇室又偃旗息鼓,由着他们再起,原来是因为这三道重誓,”冬夏露出一脸恍然,这就很说得通了:“可是,凤惜鸾明明有惠帝在手,为什么还要轻易答应长公主的提议呢?” “轻易答应?”洛祁冷笑了一声:“她怎么可能会做赔本的买卖,长公主之后,鸾凤皇室就只剩下凤岚音一个女孩,而风岚音因为桃花烬施用失误,根本不可能再有子嗣,她想要继续夺舍活着,就必须再有一个皇室的孩子出来。” “所以,她是想让长公主生子?”冬夏惊讶都捂着嘴,同朔月对望了一眼。 第418章 女帝 “是产女。”沈承风收回了在壁画上的目光,缓缓道:“凤惜鸾可以夺舍的,必须是血脉亲缘里不满三十岁的女子,她的第一道誓言断了凤惜鸾抢夺二公主子嗣的机会,所以凤惜鸾只能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你还记得瑶姬曾经说过的,冥血教中的侍君吗?” 冬夏点了点头,她记得的,冥血教在少君成年的时候,会准备一大群的男人供少君挑选:“那,长公主同意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长公主没办法不同意,直到一年之后,长公主顺利生下了一双女儿,凤惜鸾才如约放了惠帝跟二公主返回青岚。” 于是,便有了之后宠冠后宫的青岚丽贵妃。 世人都以为惠帝深爱贵妃,即使因为贵妃的出身不能将她封为皇后,也要为她空置后位,让她在青岚后宫独一无二。 可事实上他为了凤璃都敢只身前往异国求娶,又哪里会在乎什么出身地位呢。 后位空置,不过是因为没有等到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而已。 他是为了救人而来,结果反而成了牵制这对姐妹的把柄,所以此后多年,他没有一天不生活在内疚悔恨中,而同样的,姐姐的生机因为惠帝而断,二公 主凤栖对惠帝也是心里有怨有恨,自此妖妃宠妃之名响彻青岚,故意坐实了惠帝的昏庸之名。 “那长公主就这样被凤惜鸾夺舍了?那她的一双女儿呢?”其实说都说到这里了,真相究竟如何,大家都心里隐约猜到,不过冬夏还是忍不住问道。 “长公主送走二公主一行之后,趁着凤惜鸾放松警惕,将孩子拼死送到了冥血教,之后又由他们,将孩子送去到了亲生父亲身边。” “亲生父亲?”这一对孩子的父亲不是冥血教的那些侍君,难道……冬夏眼睛一亮:“是惠帝?” “是。他们是长公主跟惠帝的孩子。”沈承风点了点头。 始终没有开口的萧桓,忽然抬眸:“青岚皇室,并无适龄公主。” 青岚与华晟作对多年,青岚皇室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华晟这边全都一清二楚,青岚惠帝膝下,别说是适龄公主,就是公主都没有。 “长公主的孩子没有被送到青岚,那是送去了哪儿啊?”冬夏急切问道。 “谁说没有送到?” 洛祁哼了一声,淡淡抬眸:“世人都以为长公主生下的是一对女儿,连凤惜鸾也一样,所以之后多年,她一直再找这对双生姐 妹,可事实上,那只是长公主掩人耳目的手段,她生下的其实是一对龙凤胎,孩子在我祖父达到青岚的第一个月就被送了过来,为了防止被凤惜鸾察觉,男孩儿并没有寄养在贵妃的名下抚养,而是交给了当时宫中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容姓美人,至于那个女孩儿,被贵妃秘密送到了华晟她最信任的人身边,抚养长大。”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华晟贵妃最信任的那个人,除了曾经跟她相许婚约的华晟先帝,还会有谁? 当年先帝从外面忽然抱回来一名女婴交给皇后抚养,封为公主后对她极尽宠爱,连一众皇子都要让其锋芒,不知多少人曾猜疑过那盛宠背后是真正的父女之情,如今所有的答案都呼之欲出。 和顺公主并不是先帝的女儿,而是青岚先帝的骨血。 而华晟与青岚之间的征战,也起始于和顺公主离世以后,应该也是青岚皇帝对华晟没有照顾好他妹妹的报复。 “无宠的容姓美人?”朔月默默的重复了一遍,忽然惊讶的看向洛祁:“难道是现在的青岚太后?” 容太后作为唯一一个在贵妃独宠时期还能脱颖而出,一举生下皇子的传奇女 子,称得上是前朝除了丽太妃以外的第二个风云人物,大家对她的故事也都不陌生。 “太后收养的皇子……那青岚的皇帝岂不是……”冬夏指着洛祁的方向支支吾吾,“你、你也是……” “没错啊。我父皇就是长公主跟先帝寄养在容太后膝下的孩子,”洛祁一挑眉,哼笑了一声挑衅的望向对面脸色阴沉如水的萧桓:“至于我……论辈分,安平王爷应该称呼我一声,表哥。” 萧桓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扭开头无视之。 “喂你……” “那我母亲现在,如何了?” 不远处的椅子上,熟睡着的沈承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通红的望着洛祁,冷冷的问道。 “阿君。”萧桓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扶住了沈承君不住颤抖的胳膊,心疼又担忧的望着她。 沈承君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洛祁,眼泪被她努力的压回去,不想错过对方的一丝一毫表情,再度重复了一遍最初的问题:“我母亲现在,到底如何了?” “姑、姑姑她……”刚刚还滔滔不绝的洛祁这会儿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闪烁,避开了沈承君灼灼的目光,求助的看向沈承风,结果却发现沈 承风头都没抬,完全无视了自己,心里那叫一个气。 “我娘她到底怎样了!”沈承君嚯的起身,用力的拍在椅子扶手上,厉喝了一声道。 洛祁有些为难的看了她一眼,终于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姑姑现在,应该就在鸾凤的皇宫内,这一代的女帝……正是她。” 即使是在心里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沈承君还是觉得在听到这句话时,被灭顶轰雷重重的砸在了心上,震得她神魂俱荡,喉头一甜,一大口血就呕了出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阿君!” “君儿!” “王妃!” 所有人立时都紧张的围了上来,萧桓几乎是哆嗦着手将人抱进怀里,一手贴在她背后,将源源不断的内力渡入她的身体里。 “君儿她……” 沈承风本意是上前去探沈承君的脉,结果还没等碰到人,就见萧桓冰冷如刀的目光狠厉的射了过来,眼中的杀机丝毫不掩。 早在沈承君睡着的那一刻,萧桓就已经不着痕迹的点了她的睡穴,所以他才会放心安心的让沈承风与洛祁将这些往事真相全盘托出,可是现在,沈承君却毫无征兆的醒了过来,还听到了那些话,且激动到吐了血。 第419章 由她选择 这当然是在场的某个人动的手脚,除却了自己人,那值得怀疑的就只有沈承风与洛祁了。 萧桓心里痛悔交织,他怎么能这么大意自负,竟然将他的阿君至于危险境地,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好她,却还是让其他人有了可乘之机。 沈承风被萧桓凌厉的目光望得一怔,下意识的顿住了动作。 “你们都给我离她远一点。”萧桓声音阴沉,冰冷嗜血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另一手始终没有离开沈承君的背。 他此刻冲上去杀了这几个人的心都有了。 他没办法将心比心的想什么母女亲情,姐妹情深,在他心里,什么都不会比沈承君更重要,他心甘情愿为了妻子的母家尽心尽力,却不能容忍这些事对沈承君的影响。 皇权倾轧更替,哪里不是战场硝烟,隐情暗涌呢。那些陈年故事,如果不是事关到沈承君,他甚至连听都不会想要去听。 萧桓收回杀意的目光垂眸看向怀里急痛攻心失去知觉的妻子,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唯有那一双唇因为染了血的关系,红得凄绝艳丽。 小心翼翼的擦掉那上面的血,萧桓手指轻颤,心痛的无以复加。 沈承风皱了皱眉,身后 的洛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在沈承风望过来的目光里缓缓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放心,我已经提前给她服下了稳胎应急的药丸,君儿不会有事的,现在不是关心则乱的时候。” 他在刚进入这里的时候,就让沈承君事先服药,甚至一度在她身边护航,就是为了防止她发生意外,这些准备他早就做好了。 沈承风点了点头,也知道此时不是跟萧桓硬碰的时候,暂时打消了上前的念头,只默默的望着自家妹妹虚弱的样子,轻轻捏紧了衣角。 “王妃还怀着身孕,你们都是她的血脉亲人,怎么忍心这样对她?”萧桓抱着沈承君沉默不语,朔月则是怒火中烧,狠狠的怒视着两人,高声道:“先是密室幻阵杀人无形,又是悲情往事惹人心伤,你们到底想要王妃做什么直说就是了,何必这样拿真相折磨她!” 为人子女,乍然听说生母遭陷的真相,就是换了一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恐怕都要受不了,何况是怀着身孕又一直对和顺公主心存强烈执念的王妃? 不仅是朔月,连一向怕极了沈承风的冬夏也都被气得不轻,通红着眼睛半跪在沈承君的身边,转过头来责怪的望 着沈承风,心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折磨?你那只眼睛看到那是在折磨她?密室幻阵是太妃当年临终前给骨血亲人留下的最后一道选择题。” 见所有人都将怨怪的目光投向沈承风,有些不满的皱眉,忍不住出言辩解道:“承风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君儿选这条路,甚至不惜违背太妃的遗命,偷偷给她留下暗示,只是没想到这丫头会这么固执,还是选了最难的那一条。” “什么意思?”朔月蹙眉,有些不懂的望着他。选择题,刚刚在出了密道的时候,她记得沈承风就提起过这个词。 洛祁哼了一声,回身指了一下后面的墙壁,朔月冬夏等人之前来的那条路。 “墙上的两条密道,是太妃留给后人的两重选择,如果君儿选择的是你们走过的这一条,里面什么情形你们应该很清楚吧,平顺无阻,无风无波,也就意味着,青岚皇室会倾尽一国之力护住她安稳一世,曾经的过往真相会被埋在所有人心底,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波及到她。” “而另一条,太妃亲自布下幻境迷阵,注定这条路要披荆斩棘,直面真相,选择了这个,青岚皇室的任务就会从单纯的保护,转 为辅助,接下来要怎么做,全凭她本心。” 再一指另一边沈承君走过的那一条路,洛祁的表情变得严肃凝重:“这条路上的每一个幻境,都是由心而生,她要在里面有足够的冷静、足够的狠心,以及足够的判断与魄力,才会顺利破开幻阵通往这里,这也是她以后将要经历的。如果她连这个都通过不了,那她就会被强行归在另一条路上,被动接受我们的安排,这也是太妃给后人留下的最后一重保护。” “这也就是你们之前说过的,由她选择?”萧桓冷冷的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洛祁一眼,“只能从你们的答案中挑选一个,还叫由着她?” 走别人设定好的路线,哪里还能叫由她去选,如果可以,他宁愿阿君永远没有进来这里,早知如此,他在边境的时候就不该放阿君他们出关,什么兄妹情深,他当初就不该信这个鬼! “难道逃避责任让她一直活在梦里就是在为她好吗?等君儿醒过来,你大可以问她,是想要安安稳稳的呆在华晟,还是想要把她母亲的事情查清楚?何况如果不是她执意嫁给你,以至于暴露在倾容郡主面前,我们难道不想她安乐平顺的过一辈子 吗?你这样希望她如何如何,还不是在拿你自己的心思替君儿做决定?” 洛祁怒气冲冲的看着萧桓,实在是被气得不轻,他们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难道还会愿意害她吗? “承风已经在尽他的最大努力去给君儿铺路,他在车上故意留下了青岚的杂史,给了她一系列关于太妃的线索,就是想要误导君儿,可是这种事谁又能完全有把握做到呢?” 洛祁深深叹了口气,除却沈承风,他也同样给沈承君放水,在马车上发现沈承风作弊的时候,故意并没有开口阻止。 可哪怕他们都做了这个准备,却照样敌不过沈承君自己的固执。 这或许就是命吧。 命中注定,他们的妹妹不能甘于平凡安稳,而是要逆天改命,为她的母亲、姨母、外祖母以及所有的血亲去讨要一个说法。 “既然你们青岚皇帝跟我们公主是亲兄妹,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去不找鸾凤报复,反而是追着华晟不放?” 冬夏红着眼睛,握着沈承君冰凉的手大声质问:“还有惠帝,说什么深情不悔,那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凤惜鸾,结束这场灾难?如果他能这样做,也不会连累了自己的女儿再步上生母的后尘!” 第420章 逆天改命 相比冬夏的激动,洛祁只是平淡的抬眸,反问了一句:“如果今天被凤惜鸾夺舍的人是君儿,你们王爷会狠下心来对她下杀手吗?即使是为了女儿,他做得到吗?” “这……”冬夏声音一顿,扭头看了眼抱着沈承君的萧桓,在心里叹了口气。 做不到的吧。 将心比心,即使是事关小主人的未来,王爷恐怕也狠不下心对王妃痛下杀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王爷最多是将王妃禁锢,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她性命。 “而且眼下鸾凤的情形,也不似我们想得那么坏,凤惜鸾她……”洛祁声音一顿,看了看沈承君,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与其在这里相互抱怨,还不如一同去看看太妃留给后人的最后一份护身符。” “护身符?” 洛祁抬手朝着殿内最里的方向一指,“就是当年长公主逼着凤惜鸾立誓,她终身不得来抢夺的那份给二公主的陪嫁,贵妃临终前,将那份天地至宝锁在了这里。” 天地至宝? 朔月同冬夏互忘了一眼,即使是倾容郡主拥有的可以起死回生的神殿蛊王,洛祁也不曾用这么宏大的词来形容过它。 能让长公主当年用神灵起誓不准凤惜鸾 觊觎的宝贝,又能得洛祁如此推崇,俩丫头心理就都带了几分好奇。 洛祁见无人反对,心里松了口气,起身看了眼萧桓。 “你也不会希望君儿事到如今连个傍身的底牌都没有吧?” 说完,率先朝里面走去,沈承风随他一起。 朔月与冬夏等人都将目光投放在萧桓身上,直到看见他抱着沈承君起身,几人也都跟了上去。 “这图案,跟小姐的那枚玉佩好像啊。”当洛祁带着几人停在一间石室门外,冬夏压低了声音偷偷指着门上繁复华美的花纹说道。 朔月眯了眯眼睛。 不只是玉佩,还有手臂。 她记得王妃手臂上忽然显现的那种花纹,也是石门上的那种金凤图腾。 “太妃的那件陪嫁就在里面。”洛祁看着紧闭的石门转过头来说道:“这道门只有纯血嫡脉的女孩可以打开,所以我也不清楚太妃究竟封存了什么样的宝贝在这里,不过我在幼时曾听祖父无意中提起过,里面的宝贝是可以逆天改命无上至宝。” “逆天改命么?”沈承君从萧桓的怀里幽幽转醒,乍一听到这个说法,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什么,抬手揉了揉额角,这四个字好耳熟。 “有没有 哪里难过?”萧桓动作十分自然的接替了沈承君的动作,给她按揉涨疼的额头,一双黑眸紧张关切的紧锁着沈承君苍白的脸。 沈承君摇摇头,反握住了他的手,勉强扯了扯唇角:“我不要紧,孩子也很好,放心。” 醒来的第一时间,她先给自己探了脉,不知道是那枚药的效用太好,还是这种纯血体质太强大,腹中的孩子完全没受到影响,令沈承君狠狠松了口气。 一旁的冬夏委屈的仰着头,表情可怜巴巴:“王妃,你可吓着咱们了。” 她现在对二少爷十分失望,也不要听他的话叫沈承君小姐了。 沈承君摸了摸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冬夏的脑袋,宽慰了她几句,又见朔月与王公子并肩站在一旁,王公子的脸色有些不对,沈承君忽然就想到了那四个字的出处。 逆天改命,那可不就是当初神棍老头让王家少爷捎话过来时提起过的么。 沈承君轻轻的握住了脖颈上存着母亲画像的元晶。 “太妃遗命,这里只能你一个人进去。”洛祁淡淡的说道,移开眼睛不不忍直视萧桓那深情腻歪的表情:“钥匙我已经提前给了你,金凤玉佩,带着吗?” “带着。”沈 承君轻轻应了一声,抬眸朝着听说只能沈承君一个人进去,就立即紧绷了身体的萧桓,在他面前摊开了手掌。 萧桓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是着沈承君坚持的目光里,阻止的话就显得有些苍白了,洛祁已经揭开了太妃的身份,若是他坚持阻止,只会令阿君为难。 于是,萧桓面色不善的从怀里掏出那枚向前被他没收的玉佩,递到了沈承君手里,抿成一线的唇角昭示着他的不悦。 “幸好王爷过来了,要不这门岂不是打不开?”冬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对洛祁充满了鄙视,掳人的时候咋也不打听清楚呢,凭她家王爷那针孔大的心眼儿,怎么可能允许王妃戴别的男人送的玉佩。 不只是冬夏,连沈承风都淡淡看了洛祁一眼,意思显然一致。 洛祁给沈承君让开路,低声的交给她开启的方法,闻言抬起头来指了指门上的金凤,解释道:“玉佩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开门的人,如果没有玉佩,君儿还可以喂血给守门金凤,验明身份,也能进去的。” 话音一落,萧桓的目光就冷了下来,连沈承风也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洛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无语的后退了一 步,懒得理会这俩不理智没人性的宠妻、爱妹狂魔。 沈承君也看了眼那金凤,巨大尖锐的喙十分干净锋利,泛着幽幽冷光,可是,下方的翅膀上却有一小块不起眼的黑点儿,沈承君拿手轻轻蹭了蹭,黑块儿在指尖被搓成了细粉。 “这里,之前也有人进去过吗?”否则怎么会有干涸的血渍留下。 一直跟萧桓等人大眼对小眼的洛祁并没有看到沈承君的动作,闻言转过头来,摆了摆手道:“当然没有,这里除了你这样纯血嫡脉,哪怕我拿着玉佩敲破了头,也照样进不去。” “这样啊。”沈承君低低的说一句,手指悄悄缩进袖子里蹭干净,才拿着玉佩按照洛祁说的那样,将其按进了一旁的凹槽里。 咔嗒。 玉佩严丝合缝的陷入石门,一道清脆的声响之后,沈承君按在玉佩上的手忽然感觉到一阵灼烫,她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却惊讶地发现手仿佛是被粘在了玉佩上,根本拿不下来了。 与此同时,刺眼的金光忽然从沈承君的指缝间溢出,沿着巨大的凤身蔓延扩散,转眼间整个空间亮得发白,哪怕是强忍着强光的刺激不闭眼,视线照样会被模糊成白茫茫一片。 第421章 说好的天地至宝 沈承君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一道吸力从里面传来,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扯了进去。 即使密室里面没有了那耀眼的白光,沈承君照旧被这满地的珠光宝气给晃得不得不眯了眯眼睛。 长公主给胞妹准备的陪嫁,果然名不虚传。 随便从地上捡起一个,那都是可以让任意鼎盛世家当作传家宝贝供起来的存在。 只是,被这么多宝贝围绕着,那所谓的天地至宝究竟被安放在哪里,沈承君就显得有些迷茫了。 回头看看已经再次紧紧关起来的石门,沈承君默默放弃了回头去找洛祁问问看的打算,就像洛祁说的,即使他有玉佩在手,他也照样不曾进来过这里,就连至宝之说,他还是听已经过世了的惠帝无意中讲起的,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不同于外边墙上华美精致的壁画,石室里面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只被图了层淡淡的金粉,硕大的明珠镶嵌在墙壁上,映得一室金碧辉煌。 沈承君仔仔细细的翻找了一圈,并没找到洛祁口中所谓的天地至宝,或者说满地全是宝贝,她也分不出究竟哪个才是洛祁口中的那一个,只是她下意识觉得,这些目之所及 的宝贝,都不对。 有些泄气的咬了咬唇,沈承君扶着腰继续环视四周,忽然眼睛一亮,视线定格在东侧的墙边立着的一张石桌上。 那石桌的造型跟之前刚进山洞时,洛祁领着他们跪拜的那一张十分相似,上面同样也摆着一只香炉,除了比先前那只干净以外,其他的也几乎一样。 沈承君快步走了过去,她可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巧合,只见那香炉里铺着薄薄的一层烟灰,不多,却真实存在着。 这就怪了。 长年无人能够进入的密室,怎么会曾经有人来上过香的痕迹? 难不成有谁来过且已经拿走了至宝?沈承君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的黑色已经不见,却依旧有残留的触感清晰。 沈承君眸光动了动,重新环顾四周,总算是在不远处的盒子里找到了几根之前洛祁用的那种短香。 这一回沈承君看得清楚,香上的纹路也是一只凤凰。 用随身的火折子将其点燃,熟悉的香气再次萦绕室内,沈承君恭恭敬敬的拜了三下,学着之前洛祁的样子,将香立在了香炉中。 随着香气的扩散,东面金灿灿的墙壁上慢慢浮现出一道纤细的陌生人影 ,端坐在莲花台上,神情悲悯的望着下方,仿若神只临世。 与此同时,石桌的桌面忽然裂开,从下面缓缓浮起一个石托,石托上面端端正正的摆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之上,是一本薄薄的泛黄的书。 沈承君先将那本书拿起来翻开,入目的小字清隽秀致,记载了凤氏一族起源。 “凤氏族长凤昱,崇兴年间起于边域,得神灵眷顾,习巫幻蛊灵之力,以神侍之名广纳信徒,修延福避祸之法,择辅一代明君,广传教义于天下,崇兴十年……” 这显然是一本人物自传,从上面的记载来看,墙壁上的女子便是凤氏最早的那位族长,偶得巫幻灵力将凤家发扬光大的凤昱。 沈承君对这些历史并不感兴趣,快速的浏览了几页,直到看到上面特殊标记着的那句\'夺身立命之法,过于阴狠,族长殚精竭虑,修正破解之术,严下禁令,凡我族人不得沿袭\'后,才停了下来。 夺身立命,说的应该就是凤惜鸾对历代女帝们所做的夺舍邪术,所以,按照书上所说,这种邪术其实是有办法可以破解的? 想到这个可能,沈承君激动的险些将手里的书丢出 去。 然而,待她继续往下看,沈承君脸上的表情就渐渐凝重了起来,直到所有的记载都被她通读一遍,沈承君握着书页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开始泛白。 她早该想到的,如果真的那么容易破解,太妃当年就不会对长公主的命运束手无策了。 轻轻合上了手里的书,沈承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打开了石台上的那个盒子。 石室里时间静谧,石室外早已翻了天。 强光之后,沈承君忽然就不见了踪影,萧桓等人急得不行,与沈承风、洛祁等人两相对峙之下,几乎是剑拔弩张,冬夏紧张的左瞅瞅右看看,心里急得不行。 虽然她心里对二少爷的自作主张十分生气,可她到底还是沈家的人不是,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被姑爷威胁呢。 洛祁也表示十分无辜,他从来都没有进去过密室,当然也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沈承君是怎么进去的,他也很茫然。 可是这个时候解释的话,萧桓怎么肯听呢,。 于是,当石门再次开启,沈承君从里面缓缓走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边的人怒目而视已经要打在一起的样子。 一见到沈承君从里面走出来,在场 所有人都狠狠松了口气。 “阿君,还好吗?”萧桓最先冲到了沈承君身边,上下打量一遍沈承君,确定自家媳妇安好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洛祁则是一脸激动,急切追问道:“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 天地至宝啊,他自从知道了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以后,多少次做梦都在探寻那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折磨了他这么多年的疑问,今天终于有答案了,他兴奋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沈承君微微垂下眼睛,背在身后的手缓缓伸出,托在掌心里的锦盒向前递了递。 洛祁虽然着急的不行,但还是等到确定了沈承君的首肯后才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 盒子才一打开,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散开来,洛祁先是一怔,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洛祁忍不住大声惊呼,满脸的不敢置信。 其他人也都探过头来看,同样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只见那精致的盒子里空空荡荡,除了铺在盒底的华丽锦缎外,再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了。 说好的天地至宝呢? 总不能是那股香味儿,或者是那截锦缎吧? 第422章 最好的方法 洛祁不死心的拿着盒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依旧不肯接受现实的找沈承君求证:“怎么会是空的呢,你确定没有拿错吗?” 沈承君点了点头,指着身后封闭起来的石门道:“里面所有东西我都已经检查过了,这是唯一一个藏在暗格里的,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惠帝跟你提起的那个宝贝,应该就是它。” “难道是有人在咱们之前赶到,拿走了宝贝?”冬夏歪着头猜测道。 “不可能!”洛祁毫不犹豫的否定道:“这里有太妃布下的机关迷阵,不可能有其他人进得来,这枚玉佩一直都是我祖父亲自保管,后来他临终前亲自交到了我手里,除了君儿,这世上哪还有其他人符合纯血嫡脉呢?” “也许,是在送嫁的时候就被掉包了呢?”沈承君眸光闪了闪,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说道:“凤惜鸾真的会甘心让太妃将这么一件宝贝轻易带走吗?” “你还是受伤了?”沈承君的话音方落,萧桓便敏锐的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忽然拉起沈承君的手沉着脸说道。 冬夏连忙凑了过来,见沈承君右手的指甲竟然齐齐折断,四根手指都渗出了血来,连忙扯了一块袖子下来,小心翼 翼的给她包扎,口中抱怨道:“王妃受伤了怎么还忍着呢,十指连心,多疼啊。” “刚才开启暗格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并不疼。”沈承君将手缩了缩,不甚在意的说道,抬头见洛祁仍旧不甘心的捧着那空匣子,于是道:“你若是还不信,不如我再打开一次石门,由你亲自进去找找如何?” “也好。”洛祁想了想点头道:“太妃不可能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来戏耍后人,或者真的有什么地方被你遗漏了也说不定。” “你先前不是还说太妃遗命,只准我们王妃一人进去的吗?”冬夏撇了撇嘴,反唇相讥:“这会儿你又不管太妃的命令了?” 洛祁被噎得脸色一红,声音就哽住了。 他也知道不该进的,所以这么多年再怎么好奇他都忍着,但这个答案真让他心有不甘。 “冬夏年纪小不懂事,太妃若是泉下有知,相信也会希望我能成功找到她留下的遗物。”沈承君嗔了冬夏一眼,上前来再次将玉佩按进凹槽,有些歉意道:“这个机关很特别,我之前是被一股力量吸进去的,所以我只能尽量试一试能不能将你们送进去。” 当金光再次亮起,沈承君拉住洛祁的手想要顺势将他推 进去,但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光芒忽然熄灭,石门拒绝放他入内。 “算了,除了你,恐怕这世上也没谁能进得去了,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洛祁有些泄气的耸了耸肩,说道。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既然沈承君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相信她的直觉。 “只是,原本给你准备的最后一道保障现在没有了,接下来要怎么应对凤惜鸾的阴谋,你就要提早打算了。” 洛祁扫了眼沈承君隆起的小腹,说道:“凤惜鸾为了不让血脉断绝,肯定是要等你生完这个孩子之后才对你动手,这也是我们暂时都不希望你有孩子的原因。” “原来是你们!”冬夏立即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来,惊呼道:“所以王妃之前被不止一次下了避孕的药物,其实都是你们暗中指使的?” 洛祁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可下是找到罪魁祸首了,想当初她姐妹冬青是背了多大的一个锅啊。 “竟然是你们!”冬夏立即横眉倒竖,一双秀眸瞪得老大就要朝着洛祁开火:“要不是你们,我们家王妃怎么会……” “要不是他们,你家王妃早就被发现了。”不等冬夏说完,沈承君便开口截断了她的话。 “凤惜 鸾要对付的人是我,没有谁一定有义务为我做什么。”沈承君拧眉看了眼依旧梗着脖子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的冬夏,面色微沉,声音里带了几分严厉:“我说你年纪小,你难道就真的要把自己当成孩子?” 无论洛祁还是沈承风,他们做的这些说白了都是为了保住她的平安,若是到了这种时候还拿别人的付出不当回事,那就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冬夏原本是为自家主子跟小姐妹鸣不平的,一听沈承君这样说,眼圈立即就红了。 这么多年,她家小姐还是头一次这么严肃的对她。 沈承君见她仍旧紧咬着唇一脸倔强的不知错,心里十分无奈。 冬夏的前世今生都在围着她一个人转,习惯了用对她个人的好坏,来评断是非对错,这才是让沈承君最恼火的地方,冬夏这个样子若是有一天离了她,可怎么好。 “罢了,回去从长计议吧,反正距离孩子出世,还有一段时间。”沈承风见沈承君脸色不大好,轻声劝道:“父兄这个时候也已经在边城了。” “或者去宫里住一段时间也成,这里离京城已经不远了,父皇若是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洛祁也点着头道。 对于这个素未谋 面的舅舅,沈承君倒是没什么想法,不过沈家父子如今都来了边城,有些事就不得不警惕起来。 “我是不会在朝晖苑里坐以待毙等上个三年的。”沈承君很是肯定的说道。 不仅是因为舍不得萧桓。如果这个方法真的有效,当初娘亲又为何不得不离开他们,成为现任的鸾凤女王?而且那书上写的那个破解的法子…… 沈承君垂下了眼睛,当年的母亲,应该就是因为知道了那个方法,所以才义无反顾离开的吧。 可是后来,没有成功。 “留在朝晖苑三年的法子眼下的确是不能再用,你如今已经被凤惜鸾察觉了。” 朝晖苑里的阵法是和顺公主给女儿藏匿身份用的,现在倾容郡主已经带回了那个消息,留不留在朝晖苑里,意义不大,洛祁想了想补充道,“除非你肯老老实实一直在里面待满三十岁。” 过了三十岁,那她就不是凤惜鸾能够夺舍的目标了。 “不过那时候你的女儿,应该已经快要到了可以被夺舍的年纪。”夺舍不了母亲,凤惜鸾的目光自然会转向她的孩子,洛祁望了眼沈承君的小腹,声音变得有些冷酷起来:“当然,还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你不生女儿。” 第423章 不太美妙的误会 只要沈承君生不出女儿来,凤惜鸾就不敢贸然行动。 沈承君眸光一冷,下意识的护住了小腹:“这不可能!” 她不可能为了一时的安稳,去迫害自己腹中已经成型的孩子,就好像当年的母亲,明明知道生下自己有多危险,还是义无反顾,将自己当成了心尖至宝。 再没有什么时候,沈承君比此刻更加理解母亲的感受了。 “吱吱!”角落里白光一闪,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的云貂再次登场,原本是朝着沈承君怀里扑的,结果冲到了半路,忽然啪嗒一下跌在了地上,摔得小家伙直哼哼。 这是小东西博宠的新手段么。 冬夏与朔月同时皱起了眉。 沈承君扶着腰正要拾起云貂,就被身侧的萧桓给抢了先,拎着小家伙的耳朵将塔给提了起来。 “吱吱!”愚蠢的人类竟然敢这样对待本大人!云貂四只爪子奋力的挣扎,圆滚滚的肚子一挺一挺的,憨态毕现。 “它是不是乱吃了什么东西?”沈承君嗔了萧桓一眼,将云貂接到手里面安抚摸摸它短毛的脑袋,脸上浮出一丝疑惑。 她怎么觉得才多大会儿的工夫不见,小家伙好像忽然变胖了不少,尤 其是肚子,圆滚滚的仿佛是被扣了一个小盆。 沈承君蹙着眉戳了戳,云貂哀叫了一声,往她的怀里拱了拱。 “这里为了防止外人乱闯,除了你们已经见过的机关迷阵,还有不少藏在暗处的蛊虫蛇蚁。” 洛祁看了眼害羞的云貂,笑了一声解释道:“云貂天生就是蛊虫的克星,爱以它们为食,只要有云貂在的地方,三丈以内蛊虫尽避,要不然你以为除了你这个纯血嫡脉以外,其他人是怎么安稳留在此地的?” 所以大家没被蛊虫蚕食,合着都是貂大人的功劳。 有了代言人的解释,云貂十分傲娇的挺了挺自己满是功勋的小肚子,貂大人就是这么慷慨霸气,做了好事都不爱留名的。 不过它可不是为了这个跑回来的。 “吱吱吱!”云貂继续探出小脑袋,朝着一旁的沈承风叫了好几声。 沈承风脸色微变,看了眼洛祁,沉声道:“云貂在捕食的时候发现,有外人闯进了这里。” 洛祁的脸色立即就变得不大好了。 这里是丽妃陵寝,皇家重地。丽妃当年宠冠后宫,死后荣宠加身,陪葬品不知道引来了多少盗墓小贼的惦记。但因为这里机关密 布,又有重兵把守,惦记归惦记,还真没多少人敢轻易踏足。 今天带着沈承君等人过来,洛祁便命人松懈了守备,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就真的放进了宵小? 洛祁冷笑一声,下颌微扬眸色冰冷的吐出两个字:“找死!” 说罢,足下一点,运气轻功纵身朝着外面凌渡而去。敢在这个时候来撞上来找晦气,那就别怪他送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去地下服侍太妃! 在场几人互望了一眼,也都跟在洛祁身后一路出来,有了主家的引路,想要离开这里就变得十分通畅了,不过半柱香时间,几人就回到了最初沈承君进来的那个宫殿。 而云貂口中的外来者几人,此时正在对着墙上的壁画细细研究,其中一个甚至拿出了一个匕首在墙上击凿,试图找到进入内部的机关。 “混账!” 最先出来的洛祁见此登时大怒,一道掌风就朝着那人狠狠挥了过去。 等那人反应过来时早就躲闪不及,只能在关键时刻避让开了要害来应对,但尽管如此,他仍旧被洛祁毫无保留的一击打得口吐鲜血,重重的朝着一侧摔了出去。 与此同时,被洛祁抱在怀里的云貂也‘吱吱 ’叫了一声,飞扑到那人身上,张开嘴就咬! 那人连忙抬手抓住了云貂的脖子,貂大人怒了,紧跟着一爪子就挠了上去,在他手上留下三道血痕。 洛祁飞身上前,最先关心的是墙上的壁画,当指尖抚过墙上那一道被匕首刻出来的划痕,洛祁眸中赤血,杀气毕现,顿时毫不犹豫的再次朝着地上那人挥出一击! “洛祁殿下?”地上的人此时已经认出了洛祁的身份,连忙丢了手里的云貂朝着旁边躲闪,一边急忙唤道。 随着他一道过来的几人也赶紧上前阻拦,只是这几人的功力均不是洛祁的对手。 别看洛祁平时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到底也曾是镇守青岚的一方主帅,能与萧桓对阵沙场的厉害人物,盛怒之下的全力出击不容小觑,不过几个回合之间,对面的人就纷纷挂彩。 “住手!” 待沈承君等人随后赶到看清了局势,萧桓立即飞身上前来,挡在双方的中间,出手隔开了洛祁的攻击。 洛祁的动作一顿,收住手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冷冷道:“萧桓,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是我的手下行为有失,误伤了太妃的遗物,还望留情。”萧桓 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他身后被划损的壁画,眉头紧拧。 朔月此时也快步上前来,扶起地上重伤的那人,面露焦色的询问道:“朔风,你怎么样了?” 没错,这个拿着匕首挖墙角,结果被洛祁殿下一出手打吐血的倒霉蛋,正是之前被萧桓派来青岚探听消息的朔风。 朔风无力的摇了摇头,此时他清俊的脸上带着微微的苦笑,才一张嘴就又是一大口血呕了出来,靠在朔月的肩膀上剧烈的咳嗽。 洛祁下了死手的一掌,可真黑啊,感觉他五脏都要被拍换位了。 沈承君执起他的手探了下脉,然后又从腰上的针囊里取出几根银针,分别刺在他的几处重穴上,又顺便给他的手上敷了些解毒的药粉。 幸好云貂那一口没咬到,改为抓伤,否则按照凌墨的说法就只有四个字,回天乏术。 大约一炷香之后,朔风苍白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几分,挣扎着抬眸望向剑拔弩张的洛祁与萧桓两人,郑重道:“在下并非有意要冒犯太妃,壁画之事,殿下要如何处罚,悉听尊便。” 既然是自己无心伤了人家亲人的遗物,那对方给他的这一掌吃的就不算冤枉了。 第424章 皇帝的计划? 洛祁闻言冷哼了一声,忿忿的扭开了头,显然在是拒绝接受朔风的道歉。 “的确是朔风的错,回去之后,我会命人搜罗天下能工巧匠,尽力将墙上的画修复如初。” 沈承君见朔风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才收起了银针,十分歉意的朝着洛祁道:“如果舅舅因此责怪,我也会一力承担,不让表兄代我受过。” 太妃的遗物受损,即使是青岚帝再怎么宠爱洛祁这个儿子,恐怕也是要迁怒的。 洛祁听见沈承君的话眼睛一亮,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惊喜的看向沈承君:“这么说,你是肯认我们了?” 连舅舅跟表哥都叫了,这是等于承认了他们的关系了? 那还担心什么怪罪啊,父皇要是听到君儿喊得这声‘舅舅’,估计都要乐得老泪纵横,感动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就好像他现在这样,晕乎乎的感觉跟做梦似的 “我们本来就是亲人,没什么认不认的。”沈承君看着宠若惊的洛祁,轻轻弯了弯唇,低声道:“是我该感激你们的,一直以来,这么费心为我筹划。” 凤惜鸾既然已经立誓不与青岚为敌,他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趟这份浑水。 “都说了是亲人一家人了,那还谈什么感激。”洛祁摆了摆手,笑嘻嘻的往前凑了几步,笑道:“那……君儿再叫声表哥来听听?” 刚才那一声叫的太突然了,他都没有听仔细,洛祁一边笑,一边暗戳戳的瞄了眼对面萧桓发黑的脸色。 朔风一脸呆愣的看看洛祁,又看看自家王妃,脸上大写的一个‘懵’字,他才离开了多久啊,怎么王妃跟青岚皇室都成了亲戚了,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朔风求证的抓着朔月,作为王爷的贴身护卫,竟然错过了这么多精彩剧情,想想就好难过,伤口更疼了。 “表哥。”沈承君笑了笑,果真叫了一声。 洛祁立即圆满了,什么怒气啊怨气啊,一瞬间全都消散得干干净净,不怀好意的又指了指萧桓:“那咱们现在也算是亲戚了吧?” 也叫声哥哥来听听? “别得寸进尺。”萧桓黑着脸把沈承君往怀里一带,冰冷的目光的扫了洛祁与沈承风一眼。 什么表兄、堂兄、养兄、义兄、亲兄,凡是跟‘兄’字挂钩的存在,全都是这么让人讨厌。 沈承风:“……”关他什么事。 洛祁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转过头打 算继续诱引沈承君再叫他两声,就见沈承君先一步已经将视线投在了朔风等人的身上,询问道:“你们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这里可不好找,还能顺利穿过山洞进了宫殿,差一点都被洛祁当成盗墓宵小给废了。 “属下等人一直都奉命在青岚皇城这边办差,今早接到的飞鸽传书说联系不到王爷,朔风将军便猜测着王爷应该是来了丽妃陵这边。” 朔风这会儿伤重说不出话,跟着他的那几个人便代替着开了口:“先前我们也曾来这边打探过,地势较为熟悉,所以顺着朔月姑娘留下的标记就找来了。” “合着你们跟我进山,还在外头下了记号。”洛祁立即脸色不大好的哼了一声,最气人的是他竟然没有察觉。 沈承君微微皱眉:“华晟那边出了什么事?” 如果不是要紧事,朔风也不会冒险进山,跑来找萧桓。 这回不等其他人代答,朔风就忍不住焦急的开口道:“京中传信来说,太子失踪,陛下忽然病重不起,贵妃娘娘急诏王爷与诸皇子速速回京!军营那边,瞒不住了!” “陛下病重,太子失踪,贵妃娘娘急诏王爷与诸位皇子速速回京,商讨 储位事宜,如此一来,军营那边就瞒不得了!”朔风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一边抽出里面的信笺递到萧桓面前,一边急声禀报道。 “贵妃娘娘的急诏?华晟哪来的什么贵妃?” 沈承君疑惑的蹙了蹙眉,贵妃,那是个什么鬼。 昭德帝的后宫高位者极少,在皇后之下,位列庄、容二妃,之后是九嫔、婕妤,然后是一众贵人、美人,再往后就连名姓她都记不住了。 除了已故的路绮霜的亲姑姑曾是凌驾于二妃之上的贵妃,这会儿又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新的贵妃? 何况,即使是当年风光霁月的路贵妃,也不曾越过明贤皇后去给众皇子下过诏啊?眼前莫名其妙闹了这么一出儿是个什么意思,昭德帝的新把戏么。 沈承君眸色冷了几分。 一旁的洛祁摸了摸怀里云貂短毛的脑袋,在小家伙哼哼唧唧的撒娇声里冷笑着道:“看来你们的皇帝是想要借着这场病来做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趁我病,要你命? 沈承君闻言脸色微变,转头有些担心的望向了萧桓。 萧桓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才转过头对着朔风沉声道:“诏书上面,对西 南边境的军马归属,可有什么具体安排吗?” “这……没有。”朔风声音一顿,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诏书上只说要宣召王爷与诸位皇子速速回京,一同商议太子失踪后的储位事宜,并没有提及其他的……” 朔风原本只是急着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萧桓知道,免得军营那边的替身露出什么马脚惹麻烦,结果眼下听他这么一问,顿时眼睛都瞪圆了,脱口急声道:“王爷的意思是说,陛下他、他……” 萧桓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脸色略沉。 昭德帝病重,将众多皇子们都急诏回宫,却不给出明确的旨意说要他如何安顿滞留在西南边境上的数万大军,这能是什么意思? 假如他按兵不动,一顶不孝的帽子肯定要照着他的脑袋扣下来;可一旦他动了,那等着他的就该是那些御史们的疯狂弹劾。 丢下一众军士们独自回京,主将擅离沙场,那便是失责渎职之过;把大军尽数都带回京畿之地?那他就有了擅军逼宫,谋逆夺位之嫌。 最重要的是,这份诏书还不是皇帝的亲笔,而是一个贵妃越俎代庖让人传的,接与不接,到最后全都可以被人当成错处来抓把柄。 第425章 陨颜丹 洛祁口中的稳赚不赔,指的就是这个。 “但是咱们在宫里的人的确传出了消息说,陛下确实是病重不起……”朔风顺着萧桓的意思这么一想,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陛下这是想要拿王爷开刀,给新君彻底去除后患么。 “这还有什么好猜的,你们那糊涂皇帝明显是要拿你祭刀呢,他的心,可没比凤惜鸾那个女人好到哪里去。” 洛祁哼笑着挑眉说道,什么虎毒不食子,这种话放在皇家,那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要我说,你干脆就别回华晟,跟着我妹妹一起留在青岚算了。放心,看在君儿的面子上,我可以保证,你在这里的地位,肯定比你在华晟只高不低,如何?” 就凭他对自家老头子的了解,只要君儿肯留在青岚,除了他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他不能给,其他的任何要求估计都是眼睛不眨一下。 萧桓淡淡的扫了这个没正经的家伙一眼,很不给面子的转过了头,无视之。 “喂,你……”洛祁忿忿不平,他要不是看到他妹妹的份上,才不会破例要把这种讨厌的家伙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呢:“难不成你还真对你那个父皇抱什么希望 ?这可不像你。” 萧桓要真是那种蠢人,跟他对立了这么多年的洛祁殿下才要仰头大哭一场,叹息多少年的青春喂了狗。 “不战而退,同样也不是他。”不等萧桓开口,沈承君就接了话,目光却是看着地上神情虚弱的朔风,问道:“还有那个下诏的贵妃,她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刚刚她的那个问题朔风故意没回答,沈承君心里也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朔风的声音顿了顿,先是询问的看了眼萧桓,得到首肯后才垂着脑袋低声道:“王妃有所不知,您离京半月,陛下便晋封了朝恩殿的荣贵人为荣贵妃,位同副后,与皇后一同治理后宫,连庄妃娘娘现在都要避其锋芒。” 什么叫小人得志,看这位荣贵人一跃成为贵妃之后的种种表现就明白了。 想当初那么不声不响的一个小姑娘,一旦猖狂起来就连皇后都被她给压得死死的,再加上昭德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有意纵容,将整个后宫都被她闹得乌烟瘴气。 “荣贵人?”沈承君的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冷笑:“她升的倒是快。” 从贵人一下子跃了多少级直升贵妃,别人 七八年一点点熬上来的位置,她不到半年就跳上来了,可不是要飘飘然了么。 昭德帝刚开始还知道金屋藏娇的爱惜名声羽毛,这会儿越老越糊涂,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要了。 而当时她每天都还在跟萧桓通信,去被刻意瞒的一丝不漏,假如不是朔风这下说漏了嘴,她岂不是要回了华晟才知道。 沈承君不悦的抽回了被萧桓握着的手。 萧桓心中一紧,连忙道:“你别气,她嚣张不了多久。” 他知道荣贵人,哦不,现在已经是荣贵妃了,她只要顶着与岳母一样的脸,自家媳妇就难以下得去狠手,但那也只是暂时的。 “我已经命人查过了,方家的现任老夫人早年间曾与和顺公主有过几面之缘,也很清楚父皇对姑姑……” 萧桓声音顿了顿,这些话事关岳母的名声,父皇的人品,身为晚辈,他还是不方便直言的,于是干咳了一声,继续道:“由此可见,方家的人之前带着她进宫去见方贵人,又恰好遇见父皇的这件事并非偶然。所以我在你们离京以前,就已经让凌先生配置好了陨颜丹,从那时起到现在,她一直都有服用,应该是已经开始见效 了。” 陨颜丹,顾名思义,就是日积月累让人的容貌逐渐发生变化的一类丹药。 这还是凌墨尚在研究中的一种药,服下之后是越来越丑,还是越来越美,连凌墨本人都不确定,全屏她个人运气了,不过即使是越来越美,只要不是跟和顺公主相像,那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萧桓一直都知道沈承君的底线在哪里,如果荣贵人在这件事上着实无辜,那即便沈承君看着昭德帝与荣贵人的相处再怎么恶心难受,她也不会放弃原则迁怒无辜的人。 但如果荣贵人是故意拿着和顺公主的这张脸来做文章,那就另当别论了。 晋升了贵妃又如何,抬到高位再掉下来,那才是对她这种人最大的惩罚,同样的,方家他也不会放过。 萧桓见沈承君脸色似乎有些缓和,便靠近了一些,柔声说道:“你不在京城,这种小事为夫代劳即可,不让人告诉你是我不对,下不为例,好不好?” 沈承君抬眸淡淡的望了萧桓一眼,扭过头哼了一声,唇角却有了微微上扬的趋势:“下不为例?你貌似这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这人可不是第一次替她拿主意做决定了,每次 都仗着认错态度良好,但接下来照样屡教不改。 见沈承君还肯同他说话,萧桓心里一松,以他对自家小妻子的了解,还以为她要气上几天才肯罢休呢。 于是上前来试探着拉住了她的手,沈承君轻轻挣了挣,就由着他了。 “那你们眼下究竟是打算怎样,回去还是留下?”洛祁被这俩人旁若无人的恩爱给秀得实在忍不下去,翻了个白眼问道。 “当然是回去。”沈承君哼了一声,挑眉道:“怎么就到了不敢回去那一步了,眼下你不是刚好给了我们一个理由可用么?” “我?”洛祁惊讶的指了指自己,他做了什么。 “你忘了自己送过我什么大礼了?”沈承君弯了弯唇,“我们回京可不是因为贵妃的急诏,而是因为找到了失踪的太子殿下,皇储失而复得,我们当然要亲自送回,以解皇帝陛下心中郁结呀。” “萧睿?”洛祁皱了皱眉,兴奋的嘴角立即就耷拉下来了,显然皇子殿下早就将他曾经救过的华晟太子给抛在脑后了,这会儿他都后悔死自己当初的手欠了,多事儿的乱救什么人啊。 “那你还要跟我回去见父皇么?”洛祁懊恼的问道。 第426章 无利不起早 自从确定了跟沈承君的关系,他就准备了不少礼物想要送她,结果还都没来得及送出去呢,就被一乱入的礼物给打乱了节奏,要是自家老头子知道是他救回萧睿让君儿有了回华晟的理由,非打死他不可。 不等沈承君回答,萧桓就先朗笑一声说道:“既然来都来了,自然没有过家门不去拜见长辈的道理。” “王爷不可!” 话音方落,朔风便急急的跪倒萧桓面前,大声道:“王爷,陛下病重急诏您回京,您此刻必须马上回京才能堵住朝中的悠悠众口,眼下时间紧迫,已经片刻都耽误不得了!” “正是如此。”见朔风如此,朔月也连忙上前来一同跪下劝道:“这次陛下明摆着是要难为王爷,幸好王妃事先找到了太子,给了您带人回京的足够理由,京中情况瞬息万变,还请王爷三思,早日回京再做安排。” 即使是军队返京的行进速度不快,但眼下几人都跑到青岚境内来了,想要以同样的速度赶回去,也是挺困难的,要是再陪着沈承君去见青岚皇帝,一来一回那是肯定赶不及的。 “呵。”站在对面的洛祁忽然冷笑了一声,挑眉看向萧桓,下颌点了点朔月的方向 语带嘲讽的问道:“这就是你给君儿精心挑选的护卫?看来她显然是没有把君儿当成主子啊。” “胡闹!”萧桓眉头紧拧,沉沉的目光扫过地上并排跪着的朔风朔月两人,声音也渐冷,沉声道:“本王不过是陪王妃去见个长辈,你们全都起来。” “王爷!”两人齐齐喊道,一同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沈承君,从来能劝动王爷改变主意的人,就只有王妃一个。 沈承君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洛祁,低声道:“从这里赶回华晟,再与大军会合,的确时间紧张,我们就不去叨扰舅舅了,还是下次吧。”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 她现在,其实也有些不敢去见那个所谓的舅舅了,前路未知,如果到头来她与母亲的结局一样,那又何必再多惹一个人伤心呢。 沈承君轻轻垂眸,掩下了眼底的一丝复杂,话才一说完,她就感觉到萧桓拉着自己的手倏地用力,握得她都有些发疼了。 “什么叫叨扰,时间再紧也不差这么一时半刻,这里都已经到了京郊了。” 洛祁怒其不争的瞪了沈承君一眼,指着她隆起的小腹道:“何况,你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昼夜赶路, 要赶时间,让他们赶就是了,你先随我回宫,等见过了父皇之后,我亲自护送你回华晟。” “那怎么行。”冬夏立即气鼓鼓的叫道:“王爷返回华晟,王妃留在青岚算怎么回事儿啊。”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家伙没安好心,竟然要把好不容易重逢的王爷跟王妃拆散掉,好过分。 “算怎么回事?算回娘家呗,你没看你们家二少爷都没反对么。”洛祁哼了一声,懒得里这个头脑简单的小丫头,继续朝着沈承君道:“你这样过家门而不入,老头子会很生气。” “之前你怕舅舅给你赐婚,不是故意把咱们入境的事儿瞒住了吗?既然舅舅尚不知情,那就不算过门不入。” 沈承君轻笑了一声,也不等洛祁再往下说,就转眸看向了萧桓:“而且,我也确实想回家了。” 这就有些自欺欺人了,他们在皇陵里绕了这么一大圈,连最后的密室都打开了,青岚皇帝要是还不知道他们来了,那就是傻子了。 只不过,安平王妃说得煞有介事,连她自己仿佛都信了。 “好,那我们就回家。” 萧桓原本阴沉的脸色在听到沈承君这句话后立即转晴,显然对自家王妃生气之后还能 如此眷顾,感到十分受宠若惊,立即露出了一副‘你做主就好,全都听你的’的腻人表情,看得不仅是洛祁冬夏,连始终抱臂旁观几人的沈承风,都忍不住挑了挑眼角。 眼下都是什么情况了,还带这么腻歪的。 “你们非要我把话往明白了挑是不是,回华晟?你们难道都看不出来这道急诏是打得什么主意吗?” 洛祁当下脸色就变了,烦躁的挠了挠脑袋,指了指地上跪着的那两只,朝着萧桓冷哼道:“他们只记挂着你,没往深处想也就罢了,萧桓你会想不到?说得好听点儿是要你们奉诏回京侍疾,说白了不就是要君儿羊入虎口?你就是打算这么保护她的?” 他这么一说,冬夏朔风朔月等人同时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事情也未必有你想得这么坏。”沈承君下意识的挡在萧桓身前,不让洛祁的手指到他,分辨道:“或者,就像朔风他们猜的那样,他只是想要替新君铺路为难萧桓而已,未必一定跟我有关。” “不一定?这种自欺欺人的话你信吗?你们华晟的皇帝从来都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这个时候忽然急诏萧桓,还是趁着你父兄都不在京城的时候,多半就 是那个倾容郡主已经给凤惜鸾通了信儿,他得了凤惜鸾的好处了。” 昭德帝再怎么不顾大局,也不会在萧桓领兵在外的时候忽然发难,除非,有比劳军伤财更大的好处在。 洛祁简直要跳脚了,气急败坏道:“你该不会还真以为你那个假舅舅会护着你吧?你可千万别犯傻,就是当年他那么喜欢和顺姑姑,姑姑在凤惜鸾的逼迫下都不曾对他抱有什么希望,难道你还期待他能对你有什么眷顾吗?难不成你真被他这么多年的假情假意给迷昏头了?” 如果不是沈承君怀着身孕,洛祁都想跳过去把她给摇晃清醒了。 沈承君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当然不会对昭德帝抱什么希望,上一世沈家因昭德帝灭门,她怎么会对一个仇人抱期待。但同样的,她也不想将青岚牵扯进来,当初母亲都不曾做的事,她当然也不会做。 “所以,这一次陛下并不是在针对王爷,而是要将王妃卖给凤惜鸾吗?” 冬夏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几个人的意思,骤然脸色大变,求证的看了眼沈承风,见他并没有露出不赞同的意思,连忙冲到沈承君旁边,扯着她的袖子道:“王妃,咱们不回去,一定不能回去!” 第427章 冬夏的觉悟 陛下要拿她家小姐跟凤惜鸾做交易,那岂不是要让她家小姐成为第二个长公主?不行,绝对不行! 冬夏这会儿又忽然觉得洛祁是所有人里最顺眼的一个了,她是不聪明,但是一颗心是实实在在向着沈承君的,这也是她始终能留在沈承君身边的原因。 而朔风、朔月,他们都比自己聪明,之所以听不出这其中的问题,是因为他们心里最关心的人始终都是萧桓,又或者,他们即使想到了也不点破,怕影响到萧桓的利益。 这么想着,冬夏扯着沈承君的袖子四下望的目光都变得警惕起来。 “如果……” 萧桓垂眸目光沉重的盯着沈承君,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一沉,结果才一张嘴,就被沈承君望过来清亮的眸光又给逼了回去。 “我不要一个人留下。”沈承君握了握他的手,抬起头,不避不让的对上了他的眼睛:“你想要跟我分开么?” “当然不!”萧桓回答的毫不犹豫,刚刚有所动摇的目光立马就变得坚定。 他当然不愿意,早在当初听说和顺公主死遁的事时,他就想过,如果化作是他,他一定不会如岳父那样放手,大不了生死一处,有什么好退 让的。 “好,我们回家。”萧桓轻轻回握住了沈承君微凉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沈承君轻轻的笑了。 洛祁上前一步拦在了两人面前,不死心的劝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君儿,留下来,我跟父皇就是倾一国之力,也会保你周全。跟他走,他真的护得住你吗?” “本王能不能护得住,你只看着就好。”萧桓冷脸对着洛祁,只要阿君愿意跟着他,就再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 “看着?”洛祁冷笑,痛失亲人这种事,他姑姑那一次已经是两代人的痛了,如果不是姑姑忽然出事,祖父也不会为此一病不起,含恨而终:“等你那个利欲熏心的老爹将君儿拿去换了权力领土,到时候再来讨伐你的薄情寡义无能无用吗?你保护她,你拿什么保护她?” 萧桓霍然抬头,缓缓开口,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若是,我愿意为了君儿,兴兵夺位呢?” “我管你……你、你说什么?”洛祁烦躁的摆手动作僵在了半空,震惊的看着萧桓,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兴兵夺位,他不是听错了吧。 “我说,如果父皇真的要那阿君去跟凤惜鸾换好处, 那我会提前送他去安山养老。”萧桓看着洛祁,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你真的肯?”洛祁还是有些不敢信,古来上位的帝王,有几个是敢不顾文人口诛笔伐,逼父禅位的,这样的王者,即使做了再大的功绩出来,也照样逃不开后世骂名。 不仅是洛祁,连一旁的沈承风都正直了身子,眸中闪过几分动容。 “现在,你们肯放心了吗?”萧桓面无表情的问道。 直到坐在返程的马车上,沈承君仍旧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微微发烫。 离开山洞后,洛祁便与他们分道扬镳,洞中秘境里的太妃遗物被盗,他必须尽快回去找青岚帝再做商议。 车外,萧桓端坐在马上,神情冷然,端正挺直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苍凉,难得的一次没有纠缠着跟她一起坐到车里来。 放下车帘,沈承君轻轻的叹了口气,揉了揉怀中云貂的脑袋。 萧桓在山洞里说得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但沈承君被他牢牢握在手里,很清楚他说出每一个字的时候有多用力。 君父君父,为君为父。 无论昭德帝对萧桓曾经有多么的不重视,多么的不在意,无论萧桓收拢了多少权力,培植了多少亲信, 他始终坚持的都是上传下承的正统继位,否则,凭他手里的军权,撼动太子的地位并不困难。 沈承君低眸看着手里那雕花精致的盒子,指节微微泛白。 这么多年的隐忍筹谋,却要为了她一个人功亏一篑,甚至留下终身骂名。 这样的萧桓,让她动容之余,又很心疼。 “王妃又叹气,从上了车开始,您都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 冬夏无奈的瞅着沈承君情绪低落的样子,将手里的水递给她,顺势要接过沈承君手里的盒子,接过却被沈承君下意识的躲开,不由得一愣,有些尴尬的缩了缩手,问道:“王妃是还在为了太妃遗物丢失的事担心吗?” “只是有些想不通而已。”沈承君回了神,将盒子收到身边,接过水来抿了一口,眉心微蹙:“朔月去哪儿了,怎么一直没见她上车?” 冬夏耷拉了脑袋,低低道:“诏书的事,她觉得对不住王妃,所以没脸见您。” 洛祁当时在山洞里说的话虽然是有意嘲讽,但却并非无的放矢。身为沈承君的贴身护卫,朔月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家主子的安危,这已经算得上渎职了。 “王妃,对不起啊。”冬夏咬了 咬唇,朔月毕竟曾经是王爷的亲信,第一时间护着王爷也是本能,而她明明从小跟着小姐,却一样没考虑那这么多,算起来,她才是最该罚的那一个。 “这也怪不得你们,朔月是习惯使然,你啊,是一根筋被我宠坏了。”沈承君无奈的看了冬夏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叹气道:“不过你也看到了,以后的路难走得多,你也要学着长大,否则我未必能一直护好你的。” “是我该护着王妃才对,”冬夏脸色一正,十分严肃的看着沈承君道:“冬夏不仅可以保护好自己,也一定可以保护好您跟小主子的,冬夏保证,以后一定不让王妃再为我费神劳心,一定的。” 小丫头一贯嬉笑的脸上难得的严肃,沈承君移开了眼睛,有些不愿意去看她眼底那道熟悉的光亮。 如果可以,其实她是很想要就这么护着冬夏一辈子,不让她如上一世那般成长起来的。 只是,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沈承君的手不自觉的握紧,躺在她怀里的云貂被勒得难受,低叫着扭了两下身子,伸出湿湿凉凉的小鼻子来在沈承君的手背上拱了拱,沈承君揪着它小小软软的耳朵,眼神越发幽暗。 第428章 因为明贤皇后 有洛祁留下的金凤玉佩在,半个捣乱的阿猫阿狗都没遇到,一行人返回华晟的行程算得上十分顺利,甚至比来时的进程还要提早了两天到达边境。 萧桓的人一早就在边境翘首以待,马车才过了城门,就被边境一众将领团团围住,众星捧月般的将萧桓给迎进了营帐。 沈承君不爱凑这个热闹,只在最初露了个脸之后,便带着人赶去了瑶姬那里。 他们这次是要打着‘护送太子回京’的旗号返京,总要先去看看当事人的情况才能安心。 从山洞出来后沈承君就已经提前给瑶姬通了信儿,得到也是萧睿恢复良好的回复,此时萧桓的人已经安排瑶姬带着萧睿住进了军营。 在边境大营里,一众守将眼中就只有萧桓一个主子,即便萧睿是当今太子,也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所以萧睿所在的营帐十分的普通不起眼,也就只比普通士兵的住处好上那么一点儿而已。 沈承君跟着面容憨厚朴实的守将刚刚来到萧睿的营帐外,还没等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的一连贯声响,而守在门外的两名士兵,包括带着她来这里的那位守将,脸上都没有露出 一丝意外,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不多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上了些年纪的仆妇,手里端着的托盘上盛满了茶杯茶壶的碎片,见到沈承君等人,微微躬了躬身,便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摔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里面有女子笑吟吟的声音传出来,即使还没不进去,沈承君也能想象的到瑶姬在说出这句话时那漫不经心的慵懒姿态。 能将脾气温润出名的萧睿气到摔杯砸壶,瑶姬姑娘也算是个人才了。 沈承君失笑的摇了摇头,掀了门帘,带着冬夏抬步走了进去。 “嘭!”又是一个东西迎面砸了过来。 冬夏小丫头显然为刚才那稀里哗啦的声音已经做好了足够准备,利落的抬手将那飞过来的异物击飞,顺便还抄起腰上的鞭子,把萧睿面前的桌子整个儿都给卷了过来,让他向前伸的手落了个空。 “你……”萧睿原本怒意冲冲的抬头想要训斥,但当他看到沈承君的脸时,整个人蓦地一僵,将要冲出口的话又吞咽了回去,目光在扫过沈承君微微隆起的小腹时,快速的闪过一丝幽光。 一旁原本慵懒靠在椅子上的瑶姬掩唇起 身,妩媚的朝沈承君抛了个媚眼,倾国倾城的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可无聊死我了。” 若不是实在太无聊,她也不会闲的没事儿跑来天天看萧睿砸东西听响儿打发时间了。 “你都恢复好了?”沈承君先是上下打量了瑶姬一遍,然后朝她伸出手。 “早好了,倾容郡主的那些小虫子,低等得很。”瑶姬十分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但还是摇着小步子走过来,很主动的将手腕递给了沈承君。 指腹下的脉息沉稳有力,证明瑶姬所言不虚,沈承君脸色稍霁,收回了手,一旁冬夏已经乖觉的给她搬来了椅子,并且铺上了厚厚的软垫。 “啧啧啧,真是越来越娇贵了。” 瑶姬哼哼着笑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先冬夏一步的扶着沈承君坐了下去,之后才姿态妖娆的指着对面发愣的萧睿笑道:“来验收一下成果吧,活蹦乱跳的太子殿下,听刚才摔东西的动静也能判断他生龙活虎吧?” 沈承君也随着瑶姬的动作望过去,萧睿原本失神的脸上一瞬间又添暴怒,手边没了东西可砸,干脆就去抓身后榻上的瓷枕。 “别动。” 瑶姬忽然红唇微启,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萧睿举起瓷枕的动作顿时停在了半空,怒视着对面的沈承君等人,头上青筋都快要爆出来了。 “怎么样?我家的小可爱,比倾容郡主的那种要好用得多吧?” 瑶姬邀功的朝沈承君抛了个媚眼,走上前去轻轻松松就拿开了萧睿手中的凶器,丢到一旁,慵懒道:“你想要让他做什么,我都能帮你办到,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 沈承君看着萧睿怒目而视的样子,忽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萧睿那么好脾气的人都能在她面前摔杯子了,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角道:“我来,只是想要他用最正常的思维回答我几个问题。” “这个简单。”瑶姬随意的摆了摆手,就见萧睿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十分不甘的坐在了床上,举起的手也放了下来,安置在膝盖前。 “我暂时什么都没对他做,之前只封了他的声音而已,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让他就这么坐着比较好。”瑶姬耸了耸肩,抬手打了个响指,笑道:“那就这样开始吧。” 话音方落,就听到了萧睿高声的嘶吼:“混账!你这个妖女!你… …” 显然对自己能忽然开口说话,萧睿还有些不适应,才一骂完,连他自己都楞了一下。 “你慢慢问吧,我在外面等你。”瑶姬咯咯咯的掩唇笑了几声,衣袂一扬,飘飘然的走到了营帐门前不带一丝云彩的推门走了出去。 营帐里立时安静了下来。 “你想要问什么?” 萧睿死死的盯着对面椅子上安坐着的人,眼睛里都是血丝,一双凤眸冷冷的眯起,久不开口的声音十分沙哑。 这样如同困兽的萧睿,还是沈承君生平第一次见,印象里这个男人从来都是矜贵温和、优雅从容,即使是后来被倾容郡主控制着,他也最多是看向她的目光变得阴狠而已。 “你在恨我。”沈承君不避不让的对上萧睿的眼睛。 萧睿闻言冷笑,刚要开口,却听见沈承君忽然笑了一声,挑眉问道:“是因为,明贤皇后么?” 萧睿脸上的表情倏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连站在沈承君身后的冬夏也露出了同样惊讶的表情。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明白了呢。 沈承君却忽然低低的笑了,眯起了眼睛:“你会这么惊讶,是以为我一定想不到么。” 第429章 早就是活死人了 明贤皇后啊,那可是曾经对待她如同亲生女儿的人呢。 沈承君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如果不是这一次她被洛祁带到太妃陵,她恐怕到现在还在纠结萧睿究竟为什么会恨她,恐怕到死也想不出,那个曾经对她无比友善的女子,竟然会是害了她全家的罪魁祸首! “可事实上,我的恨不会比你少,同样也是因为明贤皇后!” 沈承君倏地站起,在冬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萧睿的面前,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并且五指很快就开始用力。 原本站在沈承君身后提剑护卫的冬夏眨巴眨巴眼睛,她听不懂沈承君的话,更不明白自家小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快的速度,明明那椅子离得萧睿这么远,竟然一下子就到了近前。 好诡异呢。 呼吸被窒,萧睿的脸色先是苍白随即又被憋得发青,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倒映着沈承君无比凶狠的脸,她双眸通红的死死盯着自己,眼底的恨意明显的几乎要满溢出来。 啪嗒。 一滴眼泪从沈承君的眼眶中滑落出来,正好砸在了萧睿的脸上,又顺着他的面颊滚落,流入他微张的口中。 咸涩,微苦。 萧睿的眸光晃了晃, 忽然有种解脱了的释然感,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沈承君忽然松开了手。 冷笑的看着想要咳嗽,却依旧动弹不得的萧睿,沈承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凉薄。 “你这么恨我,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明贤皇后其实是因我娘而死,而我家,是因为你娘跟你兄长而败,对么?” 虽然是问句,但实际上沈承君的语气已经是在陈述一桩事实。 “你都知道了。”萧睿的声音因为刚刚的桎梏,这会儿更加沙哑,抬眸凝视着沈承君的脸,忽然也笑了。 他就知道这些事情不会是永恒的秘密,他会有查到的一天,沈承君也一样。 他曾经是那么那么喜欢这个妹妹,喜欢她的一切一切,无数次幻想着两人的未来,连她的亲人,他也真心的当做长辈去敬爱。 可是当有一天,他忽然知道原来自己的生母跟长兄,其实全都是死在了这个女孩的亲人手里,他的所有付出,就都成了一场笑话! 母恨兄仇,不共戴天! 那一刻,他真的是恨极了这个他爱过的女人。 “我是知道了,不仅知道了这个,我还知道,我娘为什么要杀他们!”沈承君恨恨 的瞪着萧睿,一字一顿:“我娘心软,让他们死的太便宜了。” “你!”萧睿的眸光一凛,怒气上涌:“我母后带你不薄,大皇兄更对你疼爱有加,他们再不好,也好歹护了你多年!” “如果没有他们,我又何至于要一个外人来护!” 沈承君反手啪的一下就狠狠抽在了萧睿的脸上,冷笑:“不薄?害得我家破人亡,还叫不薄?夺走了我的亲人却来假惺惺的代替她照顾我,说这些话,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明贤皇后为什么对我好,你心知肚明!鸾凤国的走狗,渗入到华晟的奸细,一群不要脸的贱人!” 什么疼爱,什么庇护,统统都是假的。 “陛下不是一贯最重视血统的么?你猜猜看,假设被他发现,原来他一直宠信倚重的太子,竟然身上留着的事鸾凤人的血,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对你么?”沈承君缓缓的勾起唇角,冷笑着扫过萧睿暴怒的脸。 嘭—— 身后,冬夏捂着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脚边是被她手滑掉在地上的剑,哆哆嗦嗦的道:“小、小姐是说,明贤皇后是鸾凤人,那她是、是……” “是害了我们一家人的真凶!”沈承君骤然回过头来, 冷冷的目光扫过面色苍白的冬夏,眉心紧拧,厉声道:“还不把你的剑捡起来!” 连剑都能丢,还拿什么来谈自保! 冬夏蓦然回神,连忙弯腰去捡地上的佩剑,脸上还带着几分迷茫,忽然脸色大变,失声道:“王妃小心啊!” 沈承君也已经感觉到身后一道疾风正朝着她后背袭来,心头一惊,以她现在笨重的身形根本无法完全躲开这一推! “吱!”突然白光一闪,云貂如闪电般从地上暴起,直接跳到了萧睿的胳膊上,朝着他伸出的手掌狠狠一口就咬了下去。 萧睿吃痛,阴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即使如此,他向前扑向沈承君的动作照旧没有任何停顿,眼里闪着几分渗人的疯狂。 “不要!”冬夏睚眦欲裂,拼了命的往沈承君这边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睿的一掌击上沈承君的后心,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而沈承君几乎是认命的闭上眼睛,第一时间只来得及护住隆起的小腹,另一只手迅速的去抓腰上的药囊。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来,千钧一发之际,萧睿忽然痛苦的捧住了头,身体忽然向后倒去,狠狠的跌在了床上。 与此同时,从门外先 后冲进来两道人影,其中一个朝着沈承君伸手一揽,将人迅速的带离了危险地。 “大、大少爷,二少爷?”冬夏紧绷的神经忽然之间松懈下来,顿时觉得腿都软了。 “别怕。”耳边响起一道清越含笑的声音,沈承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沈承风那张倾城如画的俊颜。 “二哥?”沈承君鼻尖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扑倒沈承逸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吓死她了,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萧睿这个疯子拉去同归于尽了。 紧跟在两人身后风风火火冲进来的瑶姬见状,长长的松了口气,拍着胸口一脸后怕道:“还好还好,来得及,真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一边说,瑶姬一边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脸色发青不省人事的萧睿,好看的眉心蹙了蹙:“咦?这是被咬了?” “吱吱!”作为护主功臣的云貂很卖力的在地上蹦跶了两下,是它咬的,没错,就是它。 瑶姬啧啧了两声,回眸给了云貂一个美丽的白眼:“得瑟啥?你那一口对普通人才有作用,他早就是个活死人了,还怕你的毒不成?是本姑娘及时赶到,才救了你家主子一命,啊不,是两命才对。” 第430章 彼岸 少君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是什么破本事,不是说已经把人给定住了吗?那他怎么还会忽然动起来的?差点害死了我家王妃!” 冬夏腿软的冲到沈承君身边,恶狠狠的瞪着瑶姬吼道:“没那个本事就别瞎显摆,早知道我们就不该信你的!”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过去点个穴啥的把人给制住呢。冬夏都要恨死这个没事儿瞎装大尾巴狼的瑶姬了。 瑶姬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摊摊手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嘛,我是出去见了冥杀才忽然想起来,少君对蛊虫巫术有与生俱来的压制,她一靠近萧睿,我放在萧睿身上的蛊术就失效了。” 她也是临时忘了沈承君的这个特性,乍一想起好悬没把她吓死,万一沈承君真在她的手里有个什么好歹,那她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啊。 瑶姬竖起一直手掌,信誓旦旦道:“不信你随便换个人,除了少君,我的蛊术用在其他人身上,绝对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还要试?我才不要信你了。”冬夏翻了个白眼,苦着脸瞧着沈承君苍白的脸色,心疼的轻声道:“王妃,你有没有哪里难受?” 沈承君耷拉着脑 袋摇了摇头,郁闷的咬了咬唇,貌似刚才有些丢人了。 “吓着了?” 修长的指尖擦了擦沈承君尚有些湿润的眼角,沈承风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家妹妹红着脸害羞的样子,与沈承逸对视了一眼,将人在椅子上安置好,垂下的眸光闪了闪,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向萧睿的眼睛里已经满是冷色。 “你们都先出去,我们兄妹有话要讲。” 瑶姬很痛快的点了点头,冬夏有些迟疑,结果还没等她挣扎一下,就被瑶姬给扯着手拉着走了。 等门帘被放下,沈承风走到床边,很随意的把床上倒着的萧睿扒拉到地上,自己坐了上去,重新摆了个优美的姿势,问道:“你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沈承君有些迷茫的抬头,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当看清抱臂站在床边的另一道身影时,惊讶的张大了眼睛:“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承逸哭笑不得,合着刚才他迟了一步的英雄救美,就没自家没良心的妹妹给忽略不计了? 沈承风失笑,捡起床边沈承君刚刚掉落的那个药囊往自家妹妹身上一丢,哼道:“别故意转移话题,你什么都不知道,会激动到要对萧睿动 杀心,以至于威压大开,彻底压制了他体内的蛊虫?说吧,你在密室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能有什么啊,不就是找到了一个空盒子嘛。”沈承君笑笑,一脸的纯真无辜:“二哥之前不是都已经看过了吗?” 沈承逸眯着狐狸眼笑起来,修长的手指往前伸了伸:“可是我还没有看到,你这丫头可不能总是厚此薄彼吧。” 意思很明显,拿出来也给我瞧瞧。 沈承君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无奈的哼了声道:“看就看,不过我没带在身上,现在回车里取成不成?” “不成,车里面我刚刚已经找过了,听朔月说,那盒子是你一直亲自贴身保管的,连冬夏都没碰到过。” 沈承风很不买账的直接戳穿自家妹妹的借口,俊美夺目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晃了晃手指点着她道:“乖,拿出来给大哥看一眼,如果没问题,我们就相信你在密室里什么都没发现,好不好?” 这种诱拐小孩子的语气让沈承君受不了的哆嗦了一下,朝着两人狠狠翻了个白眼。不过挨不过俩哥哥的高压目光,她最终还是妥协的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个盒子递给了沈承逸。 “也罢,看就看,正好我 也有话想要问问你们。” 沈承逸接过来直接打开,满满一盒子的火红花瓣仿佛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仅仅看上一眼就让人无端感觉热血沸腾。 醇厚的香气随着盒盖的打开立即在房间里弥散开来,不同于在山洞时的清淡,这一次的香气浓烈的让人有种窒息得眩晕感。 沈承逸连忙迅速的合上了盖子,有些神色莫名的望了眼沈承风,沉声道:“竟然真的是彼岸。” 沈承风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现在相信我没骗你了吧?这丫头当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以为给个空盒子就能瞒混过去,也不想想这里面残留的味道有多重,也就当时那几个没见识的傻瓜才想不到。” 没见识的萧桓洛祁等人无辜躺枪。 “能够唤起人前世记忆的幽冥之花,彼岸。” 沈承逸的手指在盒盖上点了几下,重新在桌子上推回到沈承君面前,挑眉道:“现在可以跟我们讲实话了么?你总不会跟我们装失忆,或者说是看这花瓣长得好看,特意装了一盒子带回来当纪念的吧。” “理由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用哪个?”沈承君翻了个白眼,把盒子重新收回到怀里,才忿忿的 揪着云貂的小耳朵咬牙道:“就是那么回事儿呗,我在密室里找到了盒子,里面装了这些花瓣,然后被我带出来了。” “就只有花瓣?”沈承风显然不买账。 “真的就只有花瓣。”沈承君忽闪着无比真诚的大眼睛回答。 沈承逸失笑:“那你是怎么知道明贤皇后的事的?难不成,是这些彼岸花瓣告诉你的?明贤皇后与皇长子出事的时候,你都已经可以记事了,即使是真的被唤醒了前世的记忆,那也跟这些事无关吧。” 沈家两兄弟觉得这个答案实在太扯了,要不是碍于身份人伦,俩人现在最想做得事就是冲过来给沈承君搜身。 两位少爷目光炯炯,心情却很郁闷。 “那如果我真的是从前世的记忆里看到的呢,万一我其实已经活了两世,是重生之后回来的呢?”沈承君挑眉反问。 沈承风一怔,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拧着眉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你说重生,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死后重生,眼前的这一世,我其实早就经历过一遍,死过一遍,又重活一遍,记住了一些东西,又忘记了一些东西,恰好那彼岸花唤醒的,正是我现在记起的这些了。” 第431章 到底在哪儿 沈承君垂着脑袋也很郁闷,说了实话却不被信任的感觉,简直比说了谎话被拆穿还要让人烦躁。 她没撒谎啊,可不就是从前世的记忆里知道的么。 而且她也是刚刚才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并非偶然的关系,她被唤醒的前世记忆,跟她醒来后心里记得的那些,竟然是有偏差的。 说是偏差其实也不太准确,她记住的这些的确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但却都只是断章取义。 那些与巫幻、蛊虫、鸾凤有关的事情,似乎被是人从她的记忆里生生挖去了一般,统统的遗忘掉了。 直到她打开盒子,嗅到彼岸花香的那一刻,那些被遗忘掉的记忆再次重启,填充满了她一个完整的人生。 而明贤皇后的死因,刚好就是被她遗忘过的其中一条。 在那一世里,一直到沈家彻底败落,凤惜鸾的人找上门来,她才被人告知了这个真相。 那个靠着与沈家交好在后宫站稳了脚跟的皇后娘娘,表面上待她亲如母女,视如己出,实际上野心勃勃,阴诡狡诈,她既贪恋着华晟的后位,又想要从凤惜鸾手中得到好处。 于是,她出卖了一直善待她的和顺公主,却又故意隐瞒下 了和顺公主的真实身份,甚至不惜祭出一个儿子的感情,想要通过控制沈承君,再次拿捏凤惜鸾。 这也是为什么凤惜鸾已经找到了和顺公主,却仍旧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沈承君的原因。 换个角度看,恰好是明贤皇后的贪心不足,间接的成全了沈承君这十几年的安稳平顺。 至于萧睿对自己…… 沈承君抬眸看了眼被沈承风随意丢在地上陷入昏睡的人,眼底一片复杂。 都道明贤皇后母子爱极了自己,将她捧得比公主还要娇贵,可事实上三个人里真心对她好的,也就只有同样被瞒在鼓里的萧睿一个。 沈承君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记忆会少了那么多,但在那片被填补的记忆中,所有的真相都是在萧睿病死之后才被揭开的,所以在那一世里,由始至终,她不怨他,他也不恨她。 而到了如今重新来过,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所以,你是……重生的?重生在多久以前?”沈承逸显然对自家妹妹忽然丢出来的这个劲爆信息有些消化不良,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相比之下,沈承风的表现则要比他淡定得多。 当然,这份淡定也仅限于他没有如沈承逸一 般,上前去摸妹妹的脑袋,检查她是不是烧坏了脑袋。 “哎呀,反正你们就是不信我了对吧?我骗你们做什么啊。”沈承君烦躁的躲开沈承逸的大手,这种被当做脑袋有病的感觉简直要气死人了好不好,她就是因为猜到了知道这种情况,才一直都不敢跟父兄讲的。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反正睁开眼睛时间就又回到了萧桓纳妾的前几天,你们忘了洛祁说的话吗?山洞密室里太妃的陪葬品,是一件可以逆天改命的天地至宝,现在它忽然离奇失踪了,也许,它其实并不是失踪了,而是已经被人使用过了呢?” “用过了?”沈承风一怔,“用在什么地方了?” “之前那个神棍、啊不,应该叫他了安禅师,他曾让王家少爷跟我捎过一个卦文,提醒我说,逆天改命实属不易,此世更当珍惜,当时我只觉得古怪,现在想来,或许我的重生,就是因为有人启用了那份至宝。” “重生……难怪你这一年来的举止行为变化这么大。”沈承逸眉头紧拧,指节在桌上有规律的敲击:“洛祁曾说过,太妃的遗物是她留给后人的最后一条生路,非纯血嫡脉的女子不能得 ,这世上除了你,难道还有其他的嫡脉存在,并且不仅知情,还肯为你不惜用掉无上至宝重生,那这个人……” “这个人除了母亲,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了。”沈承君直接打断了沈承逸的推理,说道。 话音一落,沈承逸脸色骤变:“君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母亲她明明……” “明明就没有死!你们都不用再骗我了!” 沈承君倏地抬眸,凌厉的目光扫过两人惊讶的脸:“我在密室里,看到了凤家先祖留下的遗书,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了如何破除夺舍邪法的方法,娘没有死,她是想用死遁的方法去跟凤惜鸾同归于尽!” 凤惜鸾还活得好好的,她娘又怎么可能会死? “从一开始我就不信娘亲死了,她明明就答应过我几年后就会回来的,现在我就更加确信了。”沈承君袖中的手狠狠的攥紧,眼睛通红:“开启密宝换我重生的人是娘,为了保护我灭口明贤皇后跟皇长子的人也是娘!娘亲她一直都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如果不是母亲提早警醒先一步将明贤皇后母子灭口,恐怕此时,她早就被凤惜鸾察觉,成为了倾容郡主那样的人。 而萧睿的反应 ,也同样证实了她的猜测。 “你先别激动!”沈承逸见沈承君急得憋红了脸,眼里一直闪着泪光,连忙上前一步按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沉沉的目光望向对面的沈承风:“究竟事情是怎样,你二哥最清楚,让他讲给你听。”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解释,我现在只想要听二哥给我一句准话,”沈承君胡乱的把脸上不受控制流出眼眶的泪水抹掉,盯着神情不断变换的沈承风,哽咽得问道:“我娘她现在到底怎样了?她……到底在哪儿?” 这一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沈承君下意识的握紧了脖颈上的元晶,感觉自己全部的力气仿佛都随着这个问题被一瞬间抽光了。 娘亲曾经偷回华晟,取走了明贤皇后与皇长子的性命护她平安,娘亲也曾潜入青岚妃陵,逆天改命启动密宝助她重生,可是,这么多年来,娘亲从来都没有回过家,没有看过她的一双儿女。 如今距离自己重生到现在已经又过去了一年,这一年里凤惜鸾卧病不起,娘亲也音讯全无,是什么理由,什么过程已经都不重要,沈承君现在最想要听得就只有一件事,她在哪儿,她好不好,她有没有……被融合。 第432章 母亲还在 融合。 那正是她在山洞密室中看到过的那个破除夺舍的唯一方法。 在这之前,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长公主、丽太妃等人既然早就知道如何破除夺舍邪术的方法,为什么还会酿成后来不可挽回的悲剧,直到清楚了破解邪术的途径,沈承君才恍然明白,那根本就是一条以身试法的不归路。 因为那种方法,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凤惜鸾靠着夺舍邪术活了数百年光阴,多疑善谋,周边的一切早就被她铸造的固若金汤,再加上一国之力作为后盾,想要凭借外力将其除掉,丽太妃当年的举兵动乱已经验证了难度。 而且即便成功杀死了她,死的也只是她先前夺舍那人的肉身,而不是凤惜鸾经历了百年淬炼的灵魂,只要灵魂不灭,这种邪术还会有无数种方法卷土重来。 所以,单纯的杀死凤惜鸾,不仅不能结束这段悲剧,还会后患无穷。 唯一的方法,就只能是在她试图夺舍的时候趁其灵魂相噬被禁锢无法脱离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而能做到这一条的人,就只有被夺舍的那个人。 沈承君猜测,母亲当年义无反顾的抛下他们死遁远走,为的就是争取 这最后一线生机,抱着必死的决心永除后患,换她的子女后人永世平安。 可是最终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凤惜鸾没有死,而母亲,也没有死。 既然母亲能回来杀死明贤皇后,还能启动密宝换她重生,可见当年的计划还是成功了的,但偏偏悲剧没有就此结束,鸾凤皇室的爪牙们至今仍在大肆寻找可以供凤惜鸾继续夺舍的身体,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夺舍的时候不知出了差错,母亲与凤惜鸾,同时存在了一具身体里。 此时距离她重生到现在,又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在这一年里,娘亲没有任何的音信,沈承君不敢想这一年里可能会发生的变故,启用那个密宝,会不会对娘亲的魂体造成什么伤害。 如果有,那会不会让那原本势均力敌的两人更改了现状,那会不会…… 沈承君已经不敢往下再想。 所以,话到嘴边,她还是将最后的那个问题又强忍了回去,因为害怕,不敢问出口。 她怕极了那个最坏的结果成真,与其那样,她宁愿什么不问。 沈承风何尝会不懂自家妹妹的意思,一贯不羁爱笑的脸上挂着难得的凝重,轻轻叹了口气:“放 心,她还在。” 只这五个字,足以让沈承君高高悬起的心找到了依靠,从未有这么一刻,她是如此的感激上苍,只要母亲还在,一切还有来得及挽回的希望。 沈承逸扶着沈承君的肩,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死死握紧的拳头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兀,眼睛也有些泛红。 “其实,这次回来,我原本也打算将这些事情跟你们交代清楚的,毕竟现在已经不再是娘亲一个人的战场,凤惜鸾现在已经发现了君儿的存在,一旦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就会有所行动。” 沈承风收起了先前随意的坐姿,在兄妹俩灼热的目光里,缓缓开口。 “关于凤惜鸾夺舍的事情,洛祁已经讲过,我就不再重复,因着当年那场浩劫,凤氏一族败落,能让她夺舍的女孩越来越少,风岚音之后,凤惜鸾就开始大肆搜查流落在外的纯血嫡脉,纯血嫡脉最明显的特征,除了不惧幻术蛊虫以外,还有就是成年后女子手臂上会显露出的金凤印记。” 沈承君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你现在手上应该也已经出现了吧?” 沈承风注意到她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 在凤惜鸾称帝以前,凤氏一族也曾有过女子远嫁的先例,为了找到那些血脉相承的后人,凤惜鸾派出了不少暗人分部周边几国,明贤皇后的父亲,就是那一批被放逐的暗人之一。” 所以,凤惜鸾其实并非是有意专门去寻长公主一脉的后人,却不成想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无心插柳的一道圣旨,阴差阳错的让明贤皇后找到了长公主的遗孤,和顺公主。 “你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娘亲在发现自己身份可能被泄漏的时候,的确回过一次青岚,洛祁身上的那块玉佩并不是唯一的一枚。” “是这一个?”沈承君声音有些哑,从怀里取出当日萧桓交给她的那枚玉佩,与洛祁的那一枚几乎一模一样:“这是之前父兄一起交给萧桓,萧桓又转交给我的。” “没错,这就是娘亲的那一枚。” 沈承风点了点头,继续道:“因为有了它,母亲在山洞里找到了先祖留下的破除夺舍之术的方法,当然,具体是什么方法,我也不清楚,只有进过那个山洞的人才会知道。” 沈承风声音顿了顿,看了眼沈承君,见她始终沉默的低着头,便知道她是不准备将具体的方法说出来的, 继续道:“当年事发的时候,我们都还小,所以我所知道的也是这些年在外面搜集到的消息拼凑起来的,娘亲当年原本是抱着跟凤惜鸾同归于尽的心到了鸾凤,只是中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被凤惜鸾先一步察觉,最后显然是凤惜鸾更怕死一些,干脆妥协了让两人轮流掌控一具身体的使用权,这些年凤惜鸾屡屡卧病,其实都是因为身体不在她掌控的关系,也恰好是因为这个,娘亲才会截获了明贤皇后偷偷送来给凤惜鸾的密信,先一步将他们母子灭口。” “那在此之前,娘亲也不知道出卖她的人是明贤皇后吗?” “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忽然觉醒了记忆,你会相信明贤皇后就是害了咱们全家的人吗?”沈承风反问。 沈承君沉默的咬了咬唇。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恐怕死都不会相信,那个待她如亲生的女人,竟然就是暗害她母亲的凶手。 “这些年,母亲为了保护你们,始终不敢跟你们有任何联系,就连我,她也从来不见,反倒是瑶姬,偶尔会跟她有些接触,当然,瑶姬先前是不知道这些事的,我也仅能通过瑶姬无意间说过的话,去推断她的情况。” 第433章 你的决定 沈承风声音顿了顿,表情有些无奈:“其实我跟洛祁都没有想到母亲当年已经带走了太妃留下的那件至宝,否则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你带出来,当然,按照我们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将你一直安置在青岚,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凤惜鸾顾忌不敢做的,也就只有当年她以蛊神为证,立下的重誓了,等你安安稳稳的过了三十岁,凤惜鸾就没办法再对你夺舍了。” “三十岁?”沈承君低低的重复了一句,轻轻扯了扯唇角:“等到十几年后,我也许安全了,那我娘要怎么办?我的孩子又该如何?娘亲当年若是也抱了这样的想法,她只需要在朝晖苑里面躲上几年,就可以解脱了自己,那她又为什么非要以身涉险呢?无论是身为子女还是作为母亲,我的答案,我以为在山洞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 “是,正因为知道,所以在你说要回来的时候,我并没有阻止。”沈承风点了点头,微微垂眸:“但是你要知道,你选的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如果输了,你不仅救不出娘亲,还会把自己折进去。” “折就折吧,本来这一世也都是偏得的。”沈承 君哼了一声,低眸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只是若我也失败了,你们就把她送去青岚,有了我这个前车之鉴,那个方法,她就不必再试了。” 沈承风苦笑:“连你自己都能说得出这种话来,想必你也能明白娘亲的意思,作为母亲,她也一样不会希望你这么做,其实这些年凤惜鸾不断的搜寻流落在外的凤氏血脉,也并非一无所获,如果不是你的那个小伙伴好心办坏了事,凤惜鸾下一个夺舍的目标,也不会落到你的头上。” “你说倾容郡主?”沈承君挑眉:“我也正想问你,她的手臂上明明没有金凤印记。” “的确没有,她出身凤氏旁支,只有一半的纯脉血统,机缘巧合在难民窟被恰好路过的娘亲看到,才带回了皇宫。”沈承风微微颔首,缓缓道:“虽然只有一半,但在嫡脉稀缺的当下,经过这么多年的淬炼培养,也并非不可用。出于对她的愧疚,这些年娘亲将对你的那份心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几乎是有求必应,甚至连神殿的蛊王,她说要,娘亲也没有拒绝。” “蛊王?”沈承君一怔,脱口道:“难道娘亲她……” “她现在的身份 你应该也不陌生,”沈承风苦笑了一声,幽道:“我之前也答应了你,有机会要带你去见她的。” “是朵绮丝殿下?” 都说的这么明显了,沈承君自然也不会想不到,微微闭了眼,轻轻呢喃道:“难怪,难怪萧桓派去的人,都查不出她。” 她曾不止一次的在瑶姬、倾容郡主口中听到过‘朵绮丝’这个名字,也曾出于好奇询问过沈承风那到底是谁,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大家挂在嘴边的女子,竟然会是她的娘亲。 朔云这么久以来都查不到这位殿下的消息,怎么可能查得到呢?朵绮丝跟凤惜鸾,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的不同灵魂罢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见她?”沈承君想了想,低声问道。 沈承风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种无声的拒绝倒是在意料之内,沈承君深吸了口气,也不觉得有多沮丧,反正她已经决定了要跟凤惜鸾做个了断,见面是迟早的事。 “那二哥呢?二哥被母亲带回家,应该也不是巧合了吧?我知道你可以畅通进入母亲布下机关阵法的朝晖苑,我在那里捡到过你留下来的血玉。”沈承君很自觉的转移了 话题,问道:“之前离开华晟的时候,你就答应过到了青岚要告诉我全部的。” “说是巧合肯定是骗人的了。” 沈承风轻轻的笑了一笑,道:“我的外祖母,曾经是长公主麾下的亲信爱将之一,长公主出事之后,她与其他几名亲信在太妃的安排下一同执掌了冥血教。我也是太妃当年亲自安排送到沈家的,最初的时候,连母亲也不清楚我的来历,但是因为我在少君你的身边,所以即便我远离冥血教,还是按照资历被奉为了左使。” 听见沈承风称自己为少君,沈承君撇了撇嘴巴,这个称呼除了是个代号以外,对她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沈承风像是看出了沈承君的意思似的,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冥血教百年来一直是凤惜鸾无法忽视的心病,他们与你的接触越少,你反而会越安全,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是一样,在娘亲出事以前,我也同样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被送到沈家的时候还只是个不记事的孩子,是真真实实的把自己当做沈家的养子,直到和顺公主出事,他才被告知了真相,原来他除了是沈家的养子以外,还是这一代少君的守 护人。 想及此,沈承风耸了耸肩,挑眉道:“至于朝晖苑的阵法,是娘亲离开前手把手教会我的,至于为什么,如果我说,是娘亲担心你在朝晖苑里一个人禁足三年太无聊,你要不要信?” “信你才怪。”沈承君很不买账的翻了个白眼,脸都扭到了一边。 前半句可信,后半句明显是在忽悠。 沈承风眸光暗了暗,随即低笑了一声:“所以说嘛,你重生一场的确变得聪明多了,都能看出来真假了。” “也不是全都能看得出来啊,比如冥血教的那些人,他们的忠诚究竟是真是假,我就分不出来。”沈承君哼了一声,追问道。 冥血教与鸾凤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按照沈承风最初与洛祁的说法,两者相互制衡之余,也暗有来往,已经不可信任。可刚才他的话,又仿佛是将冥血教归在了他们这一边,沈承君还真有些迷糊了。 “冥血教这么多年被凤惜鸾暗中埋了不少钉子,在明面上,除了教主、血煞也就是瑶姬,还有我以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只有这种腐朽到了骨子里的感觉,才能让凤惜鸾彻底放心,不再眼巴巴的揪着不放。” 第434章 带出的用意 沈承风声音顿了顿,潋滟的眸子微眯:“至于暗处的,原班老人这一些,都足以信赖,他们很早以前就知道你的存在,也一直在等着你的回归,相信这些你很快就会明白。” 不知怎的,沈承君总觉得沈承风在提起那些老人的时候,态度有些冰冷,反倒是先前说起明面上那几位的时候,敌意没那么明显。 “既然自己人都知道我了,那为什么瑶姬是例外?”沈承君想了想又继续问道。 她记得瑶姬最初遇见自己的时候,还很震惊,显然并不是一早就知道的。 “瑶姬不一样,她的出身比较复杂。”沈承风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薄唇微勾:“还记得那个叫阿琪亚的神殿前任神使么?” 沈承君点头:“当然记得,跟在倾容郡主身边那个黑衣女子,声音跟容貌严重不符。” “她那不是不符,是因为犯了错被神殿判罚入了虫窟,嗓子被毁掉了。”沈承君缓缓道:“从血缘上算,她其实是瑶姬同父异母的姐姐,所以瑶姬最初出现在冥血的时候,也是凤惜鸾精心安排的一环。” “眼线?”沈承君一怔。 “可以这么说,”沈承风耸了耸肩:“不过显然 她估算错误,瑶姬的母亲惨死于家族内斗,她对神殿,除了憎恶是不可能效忠的。” “难怪瑶姬的幻术跟蛊术都那么厉害。”沈承君恍然,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连沈承风都见不到娘亲,反倒是瑶姬可以偶尔有机会与娘亲见面了。 “好了,我知道的也就差不多就是这些,剩下的支根末节也就不多赘述了,”沈承风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沈承君的目光里闪着几分疑惑:“其实除却冥血教的这一段,你既然说自己是重生一次,知道的应该不会比我少才对,你的记忆,现在都恢复了吗?” “嗯,恢复了。只不过上一世我并没有等到凤惜鸾出手,比较没用的早早折在了王府后院,所以那些记忆对现在来说,用处不大。”沈承君点了点头,看着他道:“其实我觉得,这也未必只是我一个人的前世,即便是逆天改命,那一世的事情也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或者,彼岸花也能唤醒你们的记忆也说不定。” 沈承风立即摆手:“还是算了吧,你都说了用处不大,我才不要那些画面来先入为主影响判断,何况留一份输的记忆在脑子里,是很值得提倡的事么,对吧 ,老大?” 一边说,沈承风一边睨向一直始终默默听着不说话的沈承逸。 沈承逸看都没看沈承风,而是忽然抬头,望着沈承君问道:“那一世里,我们是怎么死的?” 关于自家妹妹是重生而来的这件事,沈大公子此时才算默默消化。 重生之前先要有的是死亡,只要有他跟父亲在,是不可能眼睁睁放任小妹去死的,除非,在君儿死之前,他跟父亲已经死了。 没错,爱妹如命的沈大公子就是这么笃定,除非他们父子俩全都死掉了,否则谁也动不了他的宝贝妹妹。 而事实同样如他猜测的那样,的确在沈承君死掉以前,沈家就已经先被灭掉了。 沈承君刚刚有些回暖的眸光倏地一暗,低眸不自觉的握紧了袖口,低低道:“大哥是在沙场上意外中了流矢,父亲是……私通鸾凤。” “这个罪名,一听就知道是凤惜鸾搞的鬼了。”沈承风轻哼了一声,眸中有冷光一闪而过:“那萧桓呢?你说你是一年前重生的,我记得那时候你心心念念的事要跟他和离,对吧?” “嗯,那一世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爱上我。所以我醒来后的第一个愿望,就是离他远 一点。” 重生之初,她那时候经常会做梦,梦见她与萧桓的相敬如冰的前世,而到了现在再提起,沈承君却只觉得恍若隔世。 不过在被彼岸花唤醒的记忆里,沈家被灭门之后,昭德帝之所以会留下她,并不是对她还有什么情分,而是要将她作为跟凤惜鸾谈判的筹码,而历来对她不闻不问的萧桓,却在那时站出来护住了她,彻底与昭德帝撕破了脸,甚至她最后其实也并不是病死在黎华院的,而是在多方的逼迫下,她心灰意冷,在黎华院里放火自焚。 “这倒是怪了,你先前那么喜欢他都没个结果,重生以后想要放手了,反而修成了正果。”沈承风做了一个有些夸张的表情,倾城颜色的脸上带着几分调侃:“你家王爷难不成这是受虐体质?” 沈承君无语的扭过头,懒得理会自家二哥那无聊的猜测,她跟萧桓明明是……好吧,其实她也说不准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或许,真有点儿这个倾向也说不定。 “那事已至此,你想好了要怎么跟萧桓说这件事了吗?”沈承逸忽然问道。 沈承君脸色的表情微微一僵,随即弯了弯唇,反问道:“这么多年 了,父亲有知道过当年那些事么?” 沈承逸一愣,进而沉默下来。 沈戎到现在也一直以为妻子是在多年前为他渡毒而死,即使是这一次沈承风联系他要将真相摊开在众人面前说,他们也都特意的避开了沈戎。 沈承君会这样反问,显然是跟当年的和顺公主做了同样的选择。 “我忽然有些明白,你特意带出彼岸花的用意了。”沈承风轻轻的说道。 看着自家妹妹捧着盛满彼岸花的盒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沈承风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家妹夫点了一根蜡。 被点蜡的安平王爷此时也很烦躁,甩开了一群争先恐后要跟他汇报近一年来大事小情的将军们,正想要去找自家媳妇谈谈心呢,迎头就遇上了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沈戎。 沈家父子奉旨来西北边营,按理说他们是早该入驻军营的,但事实却是沈家一行人连大营的门都没进,就先住在了城内的县府,直言要等萧桓从青岚返回以后再做交接。 眼下萧桓终于回来了,沈戎也就找上门了。 “岳父。”萧桓虽然心里很郁闷,但在沈戎面前还是要尽量做一个孝顺女婿的,十分热情的将沈戎迎进了自己的主帐内。 第435章 有脾气的老鼠 这种态度被军营里的其他人看在眼中,对这位即将空降到头顶的主帅也就自然而然的少了几分敌意。 他们王爷看重王妃,自然也重视王妃的娘家人,没看刚才王爷脸上百年难得一见的笑容么,那可是连皇帝陛下都享受不到的特级待遇呢。 难怪朔风大人要天天念叨那句,西南战神,沙场枭雄,号令三军,莫敢不从,王妃一出,谁与争锋。 于是,在这短短的半柱香内,不少将士都在心里默默站好了队,将沈承君的地位再次升级。 沈戎倒是对这一点没啥感觉,进门之后目光在空荡荡的帐内扫视了一圈,眉头就拧了起来:“君儿去哪儿了?承逸不是过来找她了吗?” “阿君去探望太子的伤势,两位兄长应该也在。”萧桓温声答道。 所以这才是萧大王爷急匆匆往自家媳妇那边赶的真正原因,他早说过的,无论是表哥还是亲哥哥,跟哥这个字挂边的生物,都是一样的讨厌。 “太子?宫里面忽然多了一个有孕的贵妃,萧睿他不在京里面老老实实的坐镇东宫,忽然出现在这儿,肯定有不可见人的秘密。”沈戎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 道。 其实以前沈家跟东宫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沈戎在朝中虽然属于一直中立党,但或多或少的还是会看在两家以往的交情上,偶尔帮衬萧睿一些。 可是自从上次围场上萧睿坠马,沈承君送去了原本给她自己治手的碧瑶花之后,沈戎就瞅着这小子各种不顺眼了。 等到后来在宫宴上,萧睿不仅帮着冯瑶还有倾容郡主给了他闺女脸色看,还试图嫁祸她闺女,沈戎便深觉这个太子其实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提起来心火就嗖嗖嗖的往上窜,恨不得当下一巴掌拍死他个混蛋。 既然对萧睿起了忌惮之心,沈戎听说他在边城后的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警惕,这让萧桓原本还有些焦躁的心顷刻间就平顺了很多,只是脸上的表情仍旧淡淡。 “还有你,”沈戎见他没什么反应,不悦的沉着脸,斥道:“君儿现在是有双身子的人了,她要去见萧睿你竟然也由着她,万一被萧睿那小子给坑害了可怎么办?万一被过了病气可怎么好?你是她相公,怎么也不拦着些,还有时间在外面闲逛,可见是没把她放在心上。” 萧桓:“……” 刚才明明是您把我 硬拦进来的好嘛,他想去找自家媳妇儿的心急着呢。 “还有这次的事,陛下让你带兵让我换防,你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但你有气也不能拐带着君儿胡乱跑啊,这里是什么地方,让她挺着大肚子跟你远走边城,难不成你还当真防备着我?” 沈戎越说越觉得是这样,心里替自家闺女委屈,眼睛立即瞪起来,声音也越发高亢:“让一个孕妇远路奔波,这像话吗?你就是不心疼君儿,君儿肚子里那个难道你也不心疼?” 这顿骂挨得安平王爷就觉得十分委屈了,萧桓拧了拧眉,正色道:“我自然是心疼阿君的。” 他这个人不善分辨,也懒得在别人面前表达心意,之前在洛祁等人面前说的那些话,是对妻子娘家长辈的一个明确承诺,让他们放心,但这承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挂在嘴边上说的。 他对自家媳妇儿的心意,只要他知道,他家媳妇儿知道就足够了,何必一再说给别人听。 “真心疼?”沈戎哼了一声,显然对萧桓这简单的几个字不买账,反问道:“心疼君儿还带着她去追洛祁?青岚境内有多危险,这种时候管他是私人恩怨 还是国仇家恨,哪一点比得上我们君儿重要?” “私人恩怨?”萧桓被沈戎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说得头晕,眉头拧得死紧,抬眸解释道:“岳父应该是误会了,其实我们跟洛祁去青岚,是因为……” “因为我死缠烂打,非要萧桓带着我去的,爹爹可不要错怪了好人呐。” 话刚说到一半,账外就传来一声轻笑,帐帘一掀,沈承君便在冬夏的搀扶下从外面款款走了进来,怀里抱着圆滚滚的云貂,乖乖巧巧的径直走到了沈戎面前,唤了声爹。在她身后跟着的沈家两兄弟也都分别上前行礼。 “还记得我这个爹?进门先强调这小子是个好人才来叫爹,就是说你老爹我是个恶人了?” 沈戎没好气的自动忽略了俩儿子的存在,目光扫过沈承君隆起的小腹,哼了一声转开目光,半晌后又有些舍不得的回过头来继续瞅,指着沈承君怀里的云貂拧眉道:“挺着肚子还玩什么老鼠,也不怕对孩子不好。” 一旁被发了好人卡的萧大王爷眸光微微闪了闪,垂下了眼睛。 再次被当做老鼠的云貂忿忿的在沈承君怀里翻了个身,将圆滚滚的屁股转给了 对面的愚蠢凡人,它已经懒得分辨了,无视之。 “哟,还是个有脾气的老鼠。”沈戎见状朗笑了一声,大手伸出去在云貂屁股上拍了两下,笑道:“好,不愧是我闺女养的耗子,就是这么有性格。” 小家伙手感还挺不错,沈戎大巴掌又捏了捏。 “吱!” 高高在上的云貂大人一时不查竟然被一介愚蠢的凡人给摸了屁股,高冷的外壳轰然倒塌,立即炸毛的竖起了尾巴,尖叫着摆出了攻击的姿势,露出了闪着寒光的尖牙。 它要咬死这个毁了它一世英明的坏人! 沈承君连忙抱紧了怀里的小家伙,安抚的揉它的脑袋。 她家老爹可没有萧睿靠着蛊虫续命的顽强生命力,要是真被云貂咬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偏偏沈戎仿佛完全看不懂云貂的愤怒似的,扬起大手还想继续在小家伙身上拍了两下,沈承君哪敢放任他作死啊,连忙手快的躲了过去。 在自家闺女防贼似的目光里,沈戎只好讪讪的收了手:“你这一路累坏了吧,青岚好玩吗?” 刚刚还把青岚说成洪水猛兽的沈将军显然这会儿当女儿是出去度假的,语气变得温柔极了。 第436章 糊弄父亲 沈承君笑了笑,回道:“一点儿都不好玩,我们这次也不是为了玩的,之前洛祁送了我那么大一株碧瑶花治病,眼下他需要帮忙,我们自然该义不容辞,所以爹爹刚刚是误会萧桓了,他此去青岚是为了帮我还恩,其实他事先已经给我安排了别的去处,是我坚持不肯跟他分开的。” “是么。”沈戎怀疑的望了眼萧桓,见他低着头一副神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越发肯定自家闺女这是在替着萧桓开拖撒谎,哼哼道:“青岚是洛祁的地盘,你们能帮上他什么忙?” “怎么不能啊。” 所谓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脸红,首推的就是咱们这位安平王妃了。 沈承君十分理直气壮的辩驳道:“正是因为在他自己家,有些事才不方便做,比如先帝太妃的陵寝里,他作为后人不好乱闯,就只能由我们代劳,您也知道,洛祁是青岚几位皇子中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一个,他跟萧桓之前又势同水火,眼下刚好有机会化解两人的隔阂,萧桓帮了他,也是给自己的日后留一分余地嘛,毕竟多个朋友总比加个敌人要好啊。” “真的?”沈戎眯着眼睛半信半疑的瞅着自家闺女, 忽然又是一声暴喝:“太妃陵寝?你挺个肚子还跑去那么阴气重的地方胡闹,简直太不像话了!” 沈承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身边本来有些神游的萧桓立即长臂一身,将其纳入了怀着,神色微冷的望向火龙一般暴跳的岳父。 “还有那个洛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宝贝非要跑到先人的陵墓里去拿?”沈戎倒是没注意自家女婿那骤然冰凉的脸色,而是义正言辞的看着随后跟进来的俩儿子,叮嘱道:“我早就看那个小子贼眉鼠眼的不是什么好人,果然心机不正,你们以后也少跟他来往,知道不?” “是,儿子知道了。”终于在自家老爹面前有了存在感的沈家兄弟俩忍着笑一同应了,几乎要被憋出内伤。 远在青岚皇宫里对着自家老头子的絮叨昏昏欲睡的洛祁忽然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奇怪,好像感觉有谁在背后惦记他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拉出去顶了一回缸的皇子殿下自我感觉良好的想,应该是自家小表妹在思念自己了吧。 所以洛小哥你知道吗,思念,真的是一种很悬的东西。 关于沈承君说的这些话,沈戎虽然 仍旧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出于对自家闺女的偏爱,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反正他跑来的第一目的就是担心闺女的情况,现在瞧见沈承君安好,这颗悬着的心也就算彻底放下了,至于他们究竟跑去青岚做什么,哪怕是去刺杀皇帝呢,他也觉得并不重要。 当然主要目的达成了,接下来就该顺便完成一下昭德帝给他安排的任务了。 于是,在沈家两位公子的提醒下,沈戎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之后的边防交接事宜上。毕竟随军过来的那个监军此刻还在县府里面拘着呢,总这么关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毫无压力的糊弄完了自家老爹,沈承君顿觉心里轻松了许多,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父亲与萧桓谈论边防的交接事宜,起初还觉得有些意思,渐渐的,就感觉眼皮有些沉,两人的声音也开始愈来愈远。 没办法,她现在就是个易困爱懒的体质,尤其是这一路来确实很折腾,哪怕是换成个寻常人估计也是要累的。 时刻留心着沈承君情况的萧桓抢在冬夏之前接住了沈承君摇晃的身体,瞧着她困得直点头的样子,既无奈又心疼。 沈家父子当然也舍不 得让自家宝贝辛苦,见沈承君迷迷糊糊的靠在萧桓肩上已经倦得睁不开眼睛了,便草草结束了这次商议。 天大地大自家闺女最大,至于那些琐碎罗乱的政务兵要,都是一家人,你的我的大家的,分得那么清楚明白干嘛呢。 于是,沈戎如来时一般风风火火的带着大儿子撤了,守在账外的一群军士们列队欢送,展示了从未有过的热情。 萧桓被沈戎留在了帐中照顾沈承君,沈承风只好一路上替他听完了沈戎所有的殷殷叮嘱,直到将沈家父子送出军营后才折回了萧睿的帐子。 至于为什么不回萧桓那儿或者自己的帐子,沈承风只想呵呵了,他再不去给那个太子殿下解毒,估计萧桓他们就真的要带着一具尸体回京了,啊不对,寄主要是死了,蛊虫是会反噬吃掉他的,到时候连骨灰都不剩,就只能带虫尸了。 真当蛊虫是万能的,云貂的毒是闹着玩的呢。 沈承风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去给自家糟心的妹妹善后。 作为一个糟心的妹妹,沈承君此时正没心没肺的歪在萧桓身上呼呼大睡,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给抱了起来,沈承君眉头皱了皱,下意 识的唤了声‘萧桓’,当耳边听见那声熟悉的回应,本就朦胧的意识彻底被催眠,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比先前重了不少,但脸上却明显瘦了,抱起沈承君的一瞬,萧桓眉头轻轻皱了皱,自从有了身孕以来,她就没安安稳稳的休息过,肚子一天天的见长,体重也一天天的增多,但本人其实反倒清减。 萧桓心疼的亲了亲沈承君的额头,见她满心依赖的窝在自己怀里,刚开始扶着自己的肩膀的双手已经松松软软地耷拉下去,枕在他的胸口上像只慵懒贪睡的小猫儿,当被放在榻上那一瞬,她的手还会下意识的收紧,恋恋不舍的抓着他的衣襟,粉嫩的樱唇微微嘟起,看的萧桓心里有点痒。 但是目光撞上沈承君眼底明显的青黛,那点绮丽心思也就一瞬间消散,化作了浓浓的心疼。 沈承君侧躺在床榻上,细眉微蹙,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最里面哼哼了几句,又扭了扭,眉心拧得更紧。 萧桓想了想,还是重新抱着她的肩将她搂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胸膛睡,军营里环境艰苦,哪怕是自己的主帅营帐,床榻也肯定比寻常硬上不少,睡起来也不会太舒服。 第437章 云貂的毒 果然,回到熟悉的怀抱里,沈承君的眉心舒展了几分,蹭了蹭,寻了个最喜欢的姿势就又睡着了。 一会儿要让人多送些被褥过来。萧桓默默在心里想道,忽然听到沈承君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萧桓没有听清楚,于是,他低头下将耳朵凑到沈承君嘴边。 “……萧桓……”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被柔软的唇边不经意间扫过耳际,萧桓身子僵了僵,喉头上下滚了两次,当听到自家媳妇梦里喊得是自己的名字,萧桓愉悦的勾起了唇。 这是梦到他了吗? 萧大王爷身心舒畅,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萧桓……萧桓……” 沈承君口中还在低喃,萧桓舍不得就这么移开耳朵,贪恋的听着自家媳妇一遍遍的唤他的名字,心里麻酥酥软绵绵的,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了。 直到感觉手背上有冰冰凉凉的液体落在上面,萧桓才有些疑惑的收回神来。 低眸望去,手背上一道水痕清晰可见,仿佛是一道沟堑,盘桓在他的手背,印刻在了心头。 萧桓唇畔的笑容有一霎那的凝固,疑惑的低眸看向怀里睡梦里仍在低语的人儿。 她微 微泛红的脸上带着几分挣扎悲伤,秀眉蹙紧,眼角溢出的眼泪滑过脸颊,有的隐没在发间,有的落在了他的手上,柔弱的让人心颤。 由始至终,她口中呢喃的都只有自己的名字,可是,她为什么一直哭个不停?她,究竟梦到了什么? 萧桓看着梦里不停哭泣的自家王妃,大手安抚的在她后背轻拍,眸光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沈承君这一觉睡得很沉,月份越大,她睡得就越不安稳,即使在马车上一路睡着,每天仍旧觉得乏得厉害,前些日子在青岚她强撑着不表现出来,就是怕大家担心。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营帐里只点了一只蜡烛,光线有些昏暗。 脑袋下枕着熟悉的胸膛,耳畔是萧桓有力的心跳,沈承君心里温暖,想要抬头打趣一下这个不知道把自己往床上安置傻瓜,结果一抬眸,正对上了萧桓沉沉的目光。 萧桓静静凝视着她,眼底仿佛是一团浓雾萦萦绕绕,让她看不透后面的情绪,沈承君微微一愣。 “萧桓。”晃了晃还不怎么清醒的脑袋,沈承君疑惑的喊了一句,再看过去时,又觉得之前那是幻觉,萧桓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什么都没变。 “醒了?”萧桓柔和了眉眼,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由于手臂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的关系,这个动作做的略显僵硬。 “爹爹跟哥哥都走了吗?”沈承君揉了揉眼睛,借着萧桓扶她的力道坐起了身子,回头又看了眼萧桓的胳膊,嗔怪道:“手是不是都酸了?我帮你按按吧。” “无妨,就你这重量,再多出一倍来也不会累。岳父与大哥下午不曾多停,明日一早过来给咱们送行。”萧桓一边说一边给沈承君整理了一下睡得松散的衣服,问道:“是不是饿了?我让冬夏给你温了晚膳,要用一些吗?” “有点儿。”沈承君摸了摸小腹,一觉醒来的确觉得有些饿了,而且萧桓始终抱着自己睡,肯定也没吃呢。 这个呆子。沈承君弯了弯唇。 军营不比平常,供应饭食都有固定的时间,萧桓身为主帅从不搞特例,沈承君这一回算是他人生里的头一次了。 但即使是这样,因着沈承君起的实在有些晚了,温着的饭菜已经失了最初的香脆可口,不大好吃了。 “车里还有些点心,你少吃一点垫垫肚子,我已经让朔月去唤人重新做了。”萧桓仅尝了一口就皱了眉,心疼的看 着小口小口喝粥的沈承君温声道。 “哪有那么娇气,我最近肠胃弱,吃不得油腻,这种软食刚刚好。”沈承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夹起一块盘子里绿油油嫩芽放进萧桓的碗里道:“我觉得这个好吃,在京城里都吃不到,对身体也好。” “你如果喜欢,我派人送回京里让御厨做给你吃。”萧桓闷闷道,他在军营里曾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了六、七年,这种伙食跟那时候比强了不知多少倍,可眼下瞅着自己媳妇吃,萧桓就觉得那是一种十恶不赦的事。 谁家怀着孕的妻子不该是娇养娇惯呢,你看宫里那些妃嫔、世家那些贵妇,哪怕是默默无闻的小卒,在有了身孕的时候也都是前呼后拥金尊玉贵,他家小妻子比她们所有人都要高贵娇宠,却不得不跟着他一起吃这种苦。 萧大王爷觉得内心被深深的打击了。 “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启程回京了吗?”沈承君喝了小半碗粥,抬眸问道。 萧桓点点头:“嗯,你要是舍不得岳父,我们可以再推迟……” “不用,咱们还要赶着跟那边的大军会合,带着我已经延误了你很多时间了。”沈承君摇着头打断了萧桓的话,想了 想道:“或者,你先行一步,与众人会合,我有二哥陪着,随后跟上?” 西南那边的军队已经在路上,带着她一起走,两边的时间会很难契合。 “不行。”萧桓想也不想的否定,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他就下决心再也不跟自家妻子分开了,“那边的情况还稳得住,你不用为这个费神。” “好。”沈承君知道拗不过萧桓,也不再多言。 萧桓见她乖乖巧巧喝粥吃饭,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方才在自己怀中低泣的画面,犹豫了下开口道:“阿君,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沈承君握着勺子是手一顿,心里紧了紧,抬眸浅笑:“好啊,你说。” 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一路上她也早在心里默默编好了不少理由,无论萧桓问的是什么,她都有得回答。 萧桓的表情有些严肃,见自家小妻子虽然说得轻松,但握着勺子的指尖已经因为用力开始泛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云貂的毒,你有解药吗?” “啊?”沈承君一怔,惊讶的眨了眨眼睛,直到萧桓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才确认了对方问的竟然是这个,磕磕巴巴道:“没、没有啊。” 第438章 奸细 她以为萧桓问的肯定是与母亲、与鸾凤有关的问题,至少,也该问问她之前为什么要欺骗自家老爹啊,怎么会是这个? 沈承君觉得有些懵。 “没有?”萧桓眉头皱了皱,有些微沉了脸:“那以后还是关在笼子里比较妥当。” “不用,云貂是不会咬我的,”沈承君干笑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搅了搅勺子:“而且它也很少会主动攻击人。我还当你这么严肃是想要问什么要紧事呢。” “这不要紧?”萧桓危险的眯起了眸子,脸色冷凝:“云貂再怎么通灵性也还是个貂,你身上连解药都没有,万一不小心被它伤到了该怎么办?” 虽然他一直在营帐里陪着沈承君,但军营里的事情哪一件瞒得过他,沈承风回到萧睿的营帐后接连倒了两盆黑血出来,可见云貂的毒性之强。 沈承君随身带着这么大一个隐患,他怎么可能会放心。 要不,拔了小东西的毒牙? 窝在床角呼呼大睡的云貂忽然觉得后背一凉,警惕的支起了脑袋,晕乎乎的转了个圈,没有发现危险,倒下继续睡了。 沈承君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云貂是灵宠,保护了我好几次,你要 是不放心它,不如我去问问二哥跟瑶姬,他们应该有解毒的方法的。”声音顿了顿,沈承君咬了咬唇试探着道:“萧桓,你想问的就只是这个?” “不是。”萧桓淡淡说道。 果然,沈承君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要提一口气,,捏了捏手里的勺子,在脑子里将那些理由重新复习了一遍,准备随时应对。 萧桓却忽的笑了,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温声道:“阿君,我想问的问题你其实都知道,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但如果你说了,就一定要是实话,你没有必要为了找那种我根本不想听的借口跟理由,去多费心思,知道吗?” 沈承君怔了怔,看着萧桓认真的目光,想要反口说句‘我本来说的就是实话’,但话到嘴边又心虚的吞了回去。 “对不起。”最终除了这三个字,沈承君真心不知道该怎么说。 “傻瓜,有什么好道歉的,难不成你会做对不起我的事?”萧桓抱了抱她,挑眉反问。 “当然不会,”沈承君摇了摇头,头埋在他胸前闷闷道:“我只是觉得我一定是把我一生的好运都用在了遇见你这件事上,难怪其他时候我会觉得自 己很倒霉。” 不过,如果给她再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宁愿压上这一生的运气,去换两人的遇见。 “嗯,你只要遇见我就够了,”萧桓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道:“至于其他的事可以全都交给我,你压了一辈子的好运在我身上,我一定不会舍得要你失望。” 沈承君弯了弯唇,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忽然觉得小腹处传来一股奇异的感觉,不由得轻哼了一声,低头讶异的捂住了肚子。 与此同时,窝在床角睡觉的云貂也睁开了黑豆似的眼睛。 萧桓心中一紧,连忙道:“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不是。”沈承君摇了摇头,疑惑的抚了抚隆起的小腹,眉心微蹙:“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有动静,又好像……” “难道是胎动?”萧桓惊喜的望着沈承君的小腹,温热的手轻轻附在上面,“我听凌先生说起过,算起来应该也快到能动的月份了。” “好像不……”沈承君虽然是第一次怀孕,但还是觉得不是这样的,只不过看着萧桓兴奋惊喜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心打击他,便收回了即将出口的反驳,由着他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跟宝宝交流。 “怎么感觉不到?”萧桓等了半天也感觉不到任何动静,皱了皱眉。 沈承君笑:“或许是我的错觉吧,而且即使真的是胎动,也不能一直动呀,那岂不是要吓到人了?” 萧桓表情有些失望,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萧桓眸光一动,脸上柔情瞬间尽褪,锐利的眼神射向门口,沈承君也连忙从他的怀里支起身子循声望去。 萧桓治下极严,虽然初来时能看到那些粗糙军士们跟他有说有笑,但沈承君却注意到,无论是前呼后拥的围在萧桓身边欢迎,还是紧随在其身后呈禀军要,那些人的步伐也都保持着严格的整齐一致,仿佛是在接受检阅似的。 这会儿的脚步声这样散乱无章,肯定是出了事的。 “王爷。”脚步在账外面停下,朔风的声音传了进来:“方才有奸细夜闯军营,现已被瑶姬姑娘擒下,几位将军来请王爷与王妃示下。” 萧睿?沈承君眸光一动,转过头去看萧桓。 他们临时要打着萧睿的旗号往京城走,这个时候忽然来了奸细劫人,难不成是被昭德帝提前发现了动机,特意让人来捣乱? “进来说 !”萧桓凤眸微眯,身上冷意迸发,厉声道。 朔风默默的给身后的两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掀开帐帘率先走了进去,后面两名军中的将领灰败着脸相随。 军营里混了奸细进来,差点掳走了太子殿下,这是他们失职之过,之后奸细被王妃带来的人给擒住了,那就真是丢人极了。 尤其,出手的还是个身娇媚的姑娘。 两位将领觉得觉得自尊心深深被伤害了,还没等给王妃留个好印象呢,就先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于是,垂头搭脑的进了营帐,两人看都没敢抬头看一眼,就对着萧桓跪了下去,口中告罪道:“属下该死。” “哼。”萧桓只是淡淡的一个冷哼,两名将领就觉得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不由自主的将头埋得更深,头顶上,萧桓冷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人呢?” “回王爷,太子仍在昏睡,那奸细施诡异暗算了账外的守卫,幸好被瑶姬姑娘及时发现,现下正被关在犯营里。”朔风上前一步恭声回道,声音顿了顿,又看了眼沈承君:“属下已经去证实过,那人正是王妃的乳母,此时她什么都不肯说,只叫嚷着想要见王妃一面。” 第439章 越是亲近的人 “冉嬷嬷?”沈承君的眸光瞬间冰冷下来,倏地起身厉声道:“带我过去看看!” 有了那些错失的记忆,她已经无比后悔竟然还曾对这个背叛自己的人心存一丝善念。 当年发现母亲的秘密将其出卖的,就是这个在自己面前伪善了十几年的刁奴!一边害着她们所有人,一边还面不改色的接受着他们的感激。 这个女人,就是将其碎尸万段也不能解恨! “别急。”萧桓起身将沈承君冰凉的手握紧掌心,另一只手习惯的揽住她的腰,目光冷冷的看向地上的人道:“还不去把那个叛主的逃奴给王妃带过来!” 他怎么会舍得让自家妻子出门折腾这一趟。 “是,属下这就去办。”地上的将领连忙起身快步朝外走去,出了门还不忘拍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王爷的刀锋冷眼固然可怕,王妃那双倏然盛满阴鸷的眼睛也不遑多让,连他这个久经沙场的人都觉得怕怕了好嘛。 于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的将领化惊吓为速度,回来的特别快,不过少顷就将冉嬷嬷给带进了萧桓的主帐,身后还摇摇跟着边走边打哈欠的瑶姬。 冉嬷嬷的神情十分呆滞,无神的眼睛 微微垂着,脚步僵硬跟在几人身后,直到走到沈承君面前,领路的将领用力一推,冉嬷嬷砰的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脸上仍旧没有露出一丝表情,甚至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仿佛是被定格了一般。 此刻沈承君总算是明白了刚才的‘胎动’是怎么回事,原来是瑶姬在隔壁的营帐里使用了幻灵之术,恰好被她腹中的孩子感知到了才有的反应。 “看不出来啊,你这个乳母嬷嬷还真挺有本事的,一丁点儿鸾凤血统都没有,竟然还能使一些低等幻术,要不是恰好被本姑娘感应到,没准儿这会儿还真被她给得手了。” 瑶姬笑眯眯的挑了挑眉,一边说一边抬手‘啪的’打了个响指,下一刻,地上的人嘤咛一声,终于有了反应。 褪去最初眼底的呆滞迷茫,终于回神的冉嬷嬷待看清楚了面前的两人之后惊叫出声,然后就朝着沈承君的方向用力的扑了过来,口中高喊道:“小姐!小姐救我!” 没有了瑶姬的控制,冉嬷嬷在恢复了神智的第一时间就确准了方向,向着沈承君求救。 只是,她扑过来的动作显然是与萧睿之前突袭沈承君的动作太过相似了,一直守 在外面,此时跟进来看热闹的冬夏一下子就被激起了那段不好的回忆,想都不想的冲过来,对着冉嬷嬷就是一脚。 冉嬷嬷猝不及防,被冬夏踢出了老远,而沈承君则是默默的收回了已经抬起一半,还没来得及踹出去的腿。 对于这主仆俩面对突发状况的整齐划一的反应,瑶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桓则是冷着脸将沈承君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惩罚性的在她腰际轻轻握了握。 你看过谁家孕妇挺着个大肚子还敢抬脚踹人的?这么活泼好动,实在真是太不乖巧了。 冬夏这一脚并没有控制力道,冉嬷嬷显然被踹得不轻,哎哟哟的在地上哼唧了半晌,才踉跄着爬起来,老泪纵横的望着沈承君凄声道:“小姐,是老奴啊,您可要救救老奴啊。” “救你?”沈承君垂着眸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声音幽幽的响起:“嬷嬷都要来害我了,却还指望我来救你么?” 冉嬷嬷却听得眼睛一亮,激动的大声道:“老奴怎么会来害小姐呢,小姐误会老奴了,虽然老奴听从太子的吩咐做了错事,但却从来没有真的害过小姐啊!” 一边说,冉嬷嬷还想要爬过来扯沈 承君的裙角,看得一旁刚刚收回自己脚的冬夏连忙挡在了她前面,拧着秀眉道:“嬷嬷还是就在那儿说吧,王妃怀着身孕,经不住您扯拽的。” 她在沈家长大,从小就跟在沈承君身边,冉嬷嬷是沈承君最亲近的乳母,她对冉嬷嬷也一向尊敬爱护,可越是因为这样,此刻才越觉得她可恨。 正因为亲近,所以才更加不可原谅。 冬夏垂眸暗戳戳的看了眼自己的腿,觉得脚又开始有些痒了。 这么多人看着,冉嬷嬷自然也不好再往沈承君身边凑,而是改为凄楚的望着沈承君,目光里带着浓浓的疼惜与慈爱。 沈承君被这样虚伪的目光看得险些作呕,恍然记起冉嬷嬷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那一世的记忆,恐怕她眼里的自己,只该是在气她帮着萧睿掳走自己呢。 于是低笑了一声,问道:“没有么?” “当然没有!”冉嬷嬷矢口否认,激动道:“老奴可以发誓,若对小姐起了谋害之心,就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听着冉嬷嬷眼睛也不眨的说出这么违心的誓言,沈承君心里冷笑,脸上却丝毫不显,问道:“那嬷嬷告诉我,你明明是华晟的人,为什么会 使用幻术呢?还是说,您其实是鸾凤的奸细?” “老奴当然不是奸细,老奴是、是无意中从书上看到学到的,”冉嬷嬷犹豫了下,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目光灼灼的望向沈承君:“小姐是知道的,老奴是东宫的奴才,一家人的性命都在东宫的手里握着,今日来救太子也是逼不得已,小姐,您是老奴一手带大的,这些年来老奴带您如何,您心里是明白的,老奴对您,比亲生儿女还要上心,你想一想,您小时候想念公主想得整夜整夜哭个不停,都是老奴抱着您一夜夜的哄着您、陪着您;您跟着将军学武练马步,腿痛的走不了路,是老奴一直背着您、抱着您,老奴待小姐的心是真的,老奴从未伤害过小姐啊……” “还有大少爷,老奴拼了命的去救他,落下了一身的病痛。”冉嬷嬷见提起沈承逸之后,沈承君的目光有了些许的松缓,心中一动,再接再厉道:“小姐幼时体弱,老奴往返宫中无数次去跟御医们学习药膳给您补身,小姐贴身的衣物,也全都是老奴一针一线缝制,从不假手他人,若是想要害您,这些年有多少机会可以动手,还有小姐的……” 第440章 全都该死 冉嬷嬷每说一句,眼中泪光就增添一分,声音也越来越柔和,朝着沈承君的方向越靠近一些。 而沈承君,眼底的松动越来越明显,甚至在萧桓的怀抱中有了离开的趋势。 萧桓皱了皱眉,伸手想去把自己媳妇拉回来,结果身侧的瑶姬却扯住了他的衣袖,红艳的唇微微勾起,轻轻摇了摇头。 一个半路出家的笨蛋,竟然敢作死的想用幻术去迷惑他们家少君,简直是在鲁班门前卖斧子,自取其辱。 萧桓冰冷的目光微垂,淡淡的看了眼被瑶姬扯住的衣袖。 被这样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一扫,瑶姬赶紧把手给缩了回来,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两步到了安全距离,远离这个洁癖病不轻的家伙。 什么嘛,搞得好像是要为少君守身如玉似的,以为谁乐意碰你呢,明明本姑娘也是心有所属的好么。 而此时,地上的冉嬷嬷仍在努力:“还有冬青,小姐还记得冬青吗?” “冬青?”沈承君重复了一遍。 “对,冬青,她之前被东宫的人带走了,老奴知道她被关在了哪里,老奴愿意将功折罪,带着小姐去把冬青给救出来……” 见沈承君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近,冉嬷嬷眼 底带了一丝喜色,声音也越发动情。 “老奴知道不该在小姐您怀着身孕的时候惹您生气,老奴看着小姐一天天消瘦的样子,也觉得十分心疼,老奴不敢求您原谅,也不敢求小姐再如以前那样信任,老奴只希望可以赎罪,可以陪在小姐身边照顾您,再如……” “再如害我母亲一样,也害我一次?”沈承君的脚步忽然顿在了距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唇边冷笑一丝丝蔓延开,挑眉问道。 冉嬷嬷倏地睁大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仰头望向沈承君:“小姐,你……” “嬷嬷很惊讶我为什么没有被你的幻术迷惑?”沈承君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有些发怔的冉嬷嬷,冷笑:“难道教给嬷嬷幻术的那个人没有告诉过你,纯血嫡脉,是天生不惧任何幻术蛊虫的么?如此看来,您的那位师父对您,并不算上心了。” “何止是不上心,估计就是故意想要拿她当成探路的傻子来试水,好来确定少君您的身份。”瑶姬似笑非笑的抱着肩膀,在两人后面补充道。 冉嬷嬷脸色一白,袖中的手握得死紧。 “吱!”一旁的云貂忽然尖锐的叫了一声,白光一闪,小家伙准确的落在 了沈承君脚边,弓起脊背,做出了一个攻击的姿势。 “看来嬷嬷是恼羞成怒,对我动了杀机了。”沈承君淡淡看了云貂一眼,眸光微凉:“主仆一场,既然嬷嬷想用这个来试探我,那还是让嬷嬷看得明白比较好。” 说罢,沈承君眸光倏地一厉,朝着冉嬷嬷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握,周身气息一瞬间变得凌厉,威压陡然迸发! 冉嬷嬷仿佛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爬起来就想跑,然而不等她做出动作,沈承君身上的威压就已经朝着她兜头而下,将其狠狠的桎梏在其中,动弹不得。 “啊!” 冉嬷嬷一声惨叫,脑中好像有什么忽然崩裂开一般,痛苦的呕出一大口血来,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而沈承君眼中的冰冷在她的尖叫声中也一点点加深,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她母亲被逼无奈,不得不抛下年幼子女,孤注一掷离家远走的苍凉背影,是那一世里沈家满门覆灭,破败荒凉的断壁残垣。 所有推动这场悲剧发生的人,全都该死! 眸中有疯狂的血色一闪而逝,沈承君周身威压成倍剧增,哪怕这些威压不会对普通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在场的其 他人仍旧感受到了从她身上传来的骇然压迫。 冉嬷嬷痛苦的蜷缩在了地上,那种穿过血肉直接击打在灵魂上的重创,让她的表情变得狰狞而扭曲,可是哪怕她张大了嘴用力嘶吼,仍旧半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像是在干涸沼泽里濒死的鱼,只能做着无济于事的挣扎。 一旁原本已经做好了殃及准备的瑶姬疑惑的动了动肩膀,惊讶的看向了沈承君。 少君的威压只会对修习巫幻灵术的人起作用,她在沈承君动怒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被波及的准备,却没万万想到那些威压竟然被控制着绕开了自己,完完全全的被束缚在了冉嬷嬷一个人身上。 哪怕她距离两人如此之近,也没有受到任何牵累。 瑶姬有些发懵的眨了眨眼睛,这次少君身上的威压比先前明显升了不止一个等级,控制力也比原本强了好多倍,什么时候她家少君强大了这么多。 少君你成长的这么逆天,你家公主知道不。 地上的冉嬷嬷这会儿已经连滚动的力气都没有了,抽搐着趴在地上,眼睛耳朵都开始渐渐渗出血来,样子十分恐怖。 毕竟是曾经一起生活过了十几年的人,冬夏有些不忍的移开了 眼睛。 相比这种软刀子的折磨,她还是更习惯于一招毙命。 直到地上的人不再动了,沈承君才收回了手,一抬眸就被瑶姬狂热的目光给吓了一跳。 “真不愧是少君,进步简直神速。” 瑶姬笑眯眯是走上前来,顺便在路过的时候还踢了踢地上奄奄一息的冉嬷嬷,脚尖刚一碰上她的衣角,冉嬷嬷就大声惨叫痛得直哆嗦,蜷得愈发紧了。 “娇气。”瑶姬翻了个白眼,很嫌弃的绕开了她。 萧桓第一时间捂住了沈承君的耳朵将人拉回到身前,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气色红润丝毫没受影响,才放下心来,转眸警告的瞪了眼瑶姬。 这么杀猪似的嚎叫,吓着他家王妃怎么办。 瑶姬嘴角抽搐了两下,安平王爷你是不是忘了这人是你家王妃教训的,怎么搞得好像跟被她打得似的呢。 “王妃现在要审审她吗?冬青的下落咱们还不知道呢。”冬夏凑过来脆声提醒道,眼里闪着担忧。 冬青到现在都失踪了好久了,作为关系亲近的小伙伴,哪能不担心呢。她刚才还真挺害怕王妃一怒之下直接把冉嬷嬷给灭了的,这可是最后一点线索了,好在她们家王妃够冷静。 第441章 你,很好 地上的冉嬷嬷一听冬夏这么说,好不容易能发声的喉咙立即咕噜噜的发出附和的哀求声,望着沈承君的眼神里还带着尚未褪尽的惊恐跟绝望。 从死亡线上走了一圈,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她毫不怀疑,方才只要沈承君想,她下一刻就会因那滚滚威压爆体而亡。之所以她会被放过,应该就是为了冬青的下落。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来给自己争得一线生机?冉嬷嬷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流光。 沈承君目光始终锁在冉嬷嬷身上,自然不会错过她那一瞬间的变化,见她到了此时此刻仍旧不知改悔的充满算计,心里说不上失望还是怎的,微微合眸,移开了视线,冷声道:“就全都交给瑶姬来处理吧。” “好嘞。保证问得清清楚楚,半点疏漏都不剩。”瑶姬立即十分开心的点点头,朝着地上的人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来,温柔道:“你既然已经接触过幻术了,就该知道本姑娘有无数种好法子跟你沟通,希望接下来我们可以合作愉快喽。” 冉嬷嬷闻言连忙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求救的望向沈承君的方向,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就被瑶姬动作利落的堵住 了嘴巴,有什么黏腻的东西在口中蹦哒了一下,迅速的没入了喉咙深处。 “哎呀,你这么不配合,还怎么能愉快的进行了呢。”瑶姬状似烦恼的皱了皱眉,指尖在手中的盒子里左挑右挑,红绒底的小盒里,七八只细长的虫子来回游移,围着瑶姬的手指尖绕的十分欢快。 “唔、唔唔……”终于知道自己被喂食了什么的冉嬷嬷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慌张的把手指塞进嘴里用力的扣,试图将那条蛊虫吐出来。 可是,那小虫子此时早就深入她肺腑,哪怕她竭尽全力,也挖不倒半点儿踪迹了。 瑶姬嫌弃的撇了撇嘴,手指微微一动,地上的冉嬷嬷忽然像是失了灵魂一般瘫软在了地上,目光无神,双眼渐渐变得空洞起来。 “吱吱!”云貂抗议的在地上蹦了两下,黑豆眼睛里面闪着怒意。 那可是貂大人的口粮,竟然被拿去填饱愚蠢凡人的肚子,实在是太浪费了。 “江湖救急,回去赔你。” 瑶姬俏皮的朝着云貂眨了眨眼睛,云貂委屈的叫了一声,扭过头蹦进沈承君怀中闹情绪,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我二哥去哪儿了?” 沈承君顺着毛小家伙的毛,忽然 抬起头问道。 冉嬷嬷闹了这么大动静,没道理沈二公子迟迟不现身啊。 “他啊,估计还睡着呢。”瑶姬的笑妩媚倾城,耸耸肩道:“冥杀下午的时候给萧睿解貂毒累得不轻,这会儿就是打雷也吵不醒他呢。” “二哥累坏了?”沈承君皱了皱眉,是她疏忽了,竟然忘了给萧睿解毒这件事,还要辛苦二哥。 身侧的萧桓见状连忙捏了捏掌心里的手,温声道:“我下午已经派人过去看过了,他睡得沉,你这会儿过去了只会打扰到他休息。明天等到咱们启程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他了。” “那好吧。”沈承君觉得萧桓说的也挺有道理的,点了点头歇了心思。 “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启程赶路。”安平王爷十分体贴的看着自家媳妇问道。 他不问还不觉得,沈承君这会儿还真有点犯困了,虽然威压对纯血嫡脉而言是与生俱来的条件,但她毕竟还是个孕妇,刚才精神奕奕的动手,这会儿就有些想打哈欠了。 萧桓见状扶着人冷冷看了一眼朔风:“今天的事,所有值夜的守卫每人军棍五十,小惩大诫,散了吧。” “是。”朔风连忙应道 ,下一刻带着满屋子的人匆匆撤了出去。 “走吧,咱们也一起去谈谈人生。”瑶姬伸手将神情呆滞的冉嬷嬷从地上给拎了起来,回眸给沈承君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身姿款款跟在几人身后也摇了出去。 才出了营帐,瑶姬忽然顿住脚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哎呀的叫了一声。 “糟糕,我忘了问少君审完这个人之后,要如何安置她了。” 转头回望了眼身后已经熄了灯的营帐,瑶姬脸上露出少许纠结如果,这个时候她折回去问,估计那个醋缸王爷会发飙大人的吧。 “不必问了。”安静守在账外的冬夏此时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扫过瑶姬手里的人,低声道:“王妃不会希望再见到她了,等你问出结果之后,我会亲自送她一程。” “你?”瑶姬一怔,仿佛第一次认得这个女孩似的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这句话貌似应该是冥杀那个家伙的台词吧。 按照这丫头以往的个性,难道不是该哭着跑着去跟沈承君的面前苦苦哀求,求她看在主仆一场多年相处的份儿上,饶了那嬷嬷一命的吗? 性格反转这么大,是吃错药了吧? 不过不管怎样,有人接手总比砸在她 自己手里要好,瑶姬也懒得多费心思去想别人怎样怎样,拎着冉嬷嬷摆了摆手应道:“那成,等我问完了话,你就过来把人带走便是。” 冬夏点了点头,目送着瑶姬的背影离开,眸光沉沉蔼蔼,所有情绪都被掩在了浓密的长睫之下。 身后的帐帘忽然被掀开,萧桓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显然刚才冬夏与瑶姬的对话,都被他听到了。 听到声响,冬夏的身体有一霎那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转过头来朝着萧桓轻轻福了福身子,表情如平常一无二致。 “王爷。” 萧桓沉静的眸光扫过冬夏冷静如常的脸,淡淡开口:“你,很好。” 虽然对那个叛主的嬷嬷沈承君口中一直说恨,但如果她心肠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冷硬,刚才就不会那么轻易收手。 什么消息审问其实都是借口,十几年的信任依赖,没有血缘也一如亲人,说白了,就是他家小妻子嘴硬心软,下不去狠心杀手。 萧桓原本是打算哄睡着了沈承君以后,亲自去瑶姬那里交代如何处置冉嬷嬷的,不成想还未出门,就无意中听到了冬夏与瑶姬的对话,这让他对冬夏这个小丫鬟忽然有了另一种认识。 第442章 冯瑶到底是谁 他以前一贯是不大喜欢阿君身边这个爱闯祸的小丫鬟的,可现在看来,这个一直以来在他与沈承君面前天真莽撞的小丫头,很显然是有着两幅面孔。 “所有背叛小姐的人都该死。”冬夏轻轻一笑,笑容天真烂漫,说出的话却与她那张笑脸完全不相符,声音里也带着几许森森凉意,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警告:“如果有一天是王爷你伤到了她,我也会一样不会手软。” 月光下的少女笑颜如花,明媚天真,声音却如同传自悠远的地狱幽冥,阴冷森凉,让闻者心中生寒。 “若真有那一日,轮不到你来动手。”对于冬夏的警告,萧桓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抬步往军营深处走,吩咐道:“本王还有些军务要处理,你进去守好王妃。”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是。”冬夏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恭恭敬敬的回道。 萧桓脚步一顿,转头拧眉问道:“阿君她,知道你是这样吗?” 冬夏与沈承君是关系最亲近的一对主仆,萧桓不相信冬夏的表演会这么的天衣无缝,会让沈承君一丁点疑惑都没有。 “不清楚,”冬夏耸 耸肩,侧着头一脸天真的回道:“我只需要做好王妃喜欢的样子就够了。” 沈承君喜欢她不谙世事天真懵懂,那她就乖乖巧巧的在她面前撒娇卖痴扮无辜,至于真假,她高高兴兴的演,主子开开心心的看,至于其他的,一概都不重要。 这个回答显然是萧大王爷满意的,原本还有些微皱的眉渐渐松缓,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仍旧灯火通明的主帐方向而去,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一夜过后,沈承君早早起身,醒来时发现身边的榻是凉的,问过才知道原来萧桓在前账里忙了一夜,并未回来休息,连早膳也是跟着一众将士们在前边用的。 因为今天就要启程回京,沈家父子也早早的赶来军营为自家宝贝送行,沈戎拉着沈承君的手叮嘱了一大通,顺便又数落了萧桓一大堆,直到沈承逸跟沈承风实在听不下去了,才上前解救了头晕脑胀的沈承君,顺便把人送上了马车。 萧睿中毒之后一直都昏睡着,按照沈承风的说法,他在解毒的时候给萧睿下了一些助眠安神的药,一来养身,二来也省得这位爷一路上折腾,至于吃饭什么的,既然有蛊虫撑着, 能省也就省了吧。 沈承君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经过上一次的事,她对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算是彻底灰了心,既然两人已经是注定不死不休的关系,多走一步多说一句都是错,索性也就由着他们安排去了。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总算是离开了边境,赶往京都。 “所以说,冬青的确是被关在了东宫?” 马车里,靠在窗边合眸养神的沈承君忽然掀开眼帘,挑眉问道。 坐在她身侧的冬夏捧着一摞厚厚的写满字的纸,正是瑶姬临上车前交上来的冉嬷嬷的审讯结果。里面不仅记录了冬青的下落,还将冉嬷嬷这些年来的所知所做,一应俱全的都写在了纸上。 这么多的内容显然是用了瑶姬一整夜的功夫,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把东西给了沈承君后,瑶姬连半句闲话都懒得说,直接钻进后面的马车里补眠去了。于是贴心小丫鬟冬夏就成了这些资料的翻译官,一句一句的念给沈承君听。 其实冉嬷嬷并不是直接跟凤惜鸾接触的那一环,否则也不会拖着半吊子的幻术就自信到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所以她提供的这些能用的不多,一大半都 是些琐碎没什么价值的消息。 这么多的内容,冬夏念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总算结束,沈承君已经听得昏昏欲睡了。 其实总结下来一共只有三条可用信息,一个是冬青的确是被东宫的人给带走的,此刻正被关在东宫的密牢中受审;二是当初冬青用来给沈承君激发潜能的桃花烬,其实是被冉嬷嬷故意提前了诱发时间,导致露馅差点受到反噬;而第三条,给冉嬷嬷提供诱发药材的人,正是东宫的侧妃,冯瑶。 “按照冉嬷嬷的说法,当初让人带走冬青的人正是东宫的冯侧妃,冯家如今已经被王爷远放,她一个宫妃连宫门都出不了,想要关一个人,也只能是在东宫里了。” “冯瑶。”沈承君手指轻扣着桌案,眸光微眯,这个答案与她预想的偏差不大,她最开始是被上一世的片面记忆给蒙蔽了,直到被彼岸花唤醒,她也自然想到了,那一世里冯瑶明着是深居寺庙,实际上是与辛玖语一般,找个伪装方便她行事。 之前沈承君就一直奇怪,冯瑶是萧睿的侧妃,为什么还要故意撮合她与萧睿,难道现在做妾的都心胸这么宽广了么,合着是醉翁之意不在 酒,另有所图。 “奴婢早就觉得那个冯侧妃神神怪怪的,她暗地里跟倾容郡主勾结,没准儿她们家也是凤惜鸾早年间安排在华晟的奸细,跟辛玖语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冬夏捏着手里的纸恨恨道:“可惜,瑶姬从冉嬷嬷口中问出来的东西有限,也不知道究竟冬青被具体关在哪里了。” “罢了,她说到底毕竟是效忠明贤皇后的人,冯瑶对她不会是完全的信任,如果改成是萧睿,应该可以。”沈承君想了想道。 冬夏眼角一亮,冯瑶是太子的侧妃,萧睿作为一宫之主,哪里有密室肯定是知道的,脆声道:“这个还要看瑶姬的本事了。” “嗯,稍后你去看看她睡醒了没,冬青的事情等不及咱们赶回去,一旦问出来具体位置,就让留在京城里的暗卫立即动手。”沈承君声音顿了顿,揉了揉胀疼的额角。 “让埋在东宫那边的线人去救即可。”两人身后,萧桓的声音忽然响起。 沈承君转过头来,不期而遇的撞上萧桓望过来的沉沉目光,秀眉一蹙,有些不悦的沉了脸道:“你怎么还不睡,不是说了让你上车来补眠的吗?是我同冬夏讲话吵到你了?” 第443章 难道没保住 临上车前沈承君让冬夏把萧桓叫进了车里补眠,一整晚处理军务没有休息,白天还要再骑一路的马,身体肯定要吃不消的。 同样是在外面骑马跟随着的沈二公子感觉十分忧郁,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当年自家妹妹还没嫁呢,就已经被泼得彻底,到如今只能是更加变本加厉了。 被沈承君嗔怪的看过来的萧桓薄唇微勾,眼里含了一丝笑意,摇头道:“我白日里睡不着,你坐在那里累不累?要不要过来一起躺一会儿?” 说罢,慵懒的朝着沈承君伸出一只手来,示意她过去。 沈承君撇撇嘴,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但还是扶着腰身,小步的移到了榻边,不用冬夏去扶,萧桓已经先一步主动起身揽住了她的腰。 “车上晃,小心点儿。”低沉黯哑的嗓音响在耳际,沈承君下意识的躲了躲,耳珠都红透了。 自从她有了身孕以后两人甚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候,大多时候萧大王爷都很克制,尤其是从青岚回来以后,两人连待在一起好好说会儿话的机会都少。 “那个,奴婢先去过找瑶姬问问情况,她应该也睡醒了。”冬夏红着 脸快速的说完这一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爬出了马车。 不要问她为什么这么快!作为一个完美贴心的小丫鬟,就是有数不尽的辛酸泪要咽。 “看你把她给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瞧着冬夏夸张的背影,沈承君哭笑不得的拍了拍环在腰上的手臂,身子顺势往后靠进了熟悉的胸膛里。 萧桓低笑了一声,下颌搭在沈承君的肩窝,“她会怕?你这个丫头胆子大得很呢。” 他之前还在想着沈承君到底知不知道冬夏的真性情,这会儿已经完全打消了顾虑。 这次回京的人里并没有带上冉嬷嬷,他家小妻子不可能没看到,却没有问过半句,显然在心里也是猜得到冉嬷嬷的结局的。 再想想昨天冬夏说的话,萧桓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这种情况并不是一个冬夏一个人的独角戏,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真是默契的一对儿主仆。 沈承君也没有细究萧桓这句话的意思,哼了一声往后又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才问道:“眼下咱们若是日夜兼程,应该会赶得及跟那边汇合吧。” 那边大军的行进速度虽慢,却比他们早动身的好几日, 想要顺利会师,这边还真要抓点紧才行。 “如果实在不行……” “不必日夜兼程也赶得及,”萧桓下巴在沈承君的肩上蹭了蹭,解释道:“我已经给那边下了命令,为了防止扰民引起恐慌,军队改道从山路绕行。” 扰民……沈承君嘴角抽了抽,这个理由亏他想的出,数万大军放着好好的宽敞官道不走,跑去爬山越岭,美其名曰不扰民伤财,这种奇葩的理由估计也就安平王爷想得出来了,可是…… “即便是改道,应该也多拖不了几日。”回忆了下之前那边的地势,沈承君说道。 “山也不能白爬,”萧桓低笑了一声,大手轻附在沈承君隆起的小腹上,缓缓道:“西南那边的山区乱得很,有不少山贼,身为军人,总要为百姓做些好事。” 所以说,顺路还要让他们把沿途的土匪流寇都剿一剿? 沈承君这回算是彻底懂了,按照安平王爷的安排,时间不仅来得及,估计还富裕了呢。 没等沈承君再开口问,身后的人忽然往后一倒,连带着她自己也被拉着半倚在了软榻上,沈承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攥紧了萧桓的衣襟。 萧桓 小心翼翼的拖着她的腰际,对上自家小妻子惊讶的目光心里一软,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坐着累,乖,有问题躺着问。” 躺着问倒也没问题了,反正这辆马车足够大,关键是安平王爷你能往里面挪挪不,足够躺三个人的地方你非要把俩人摞起来睡,多浪费空间。 沈承君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不过也由着他了,手肘在萧桓胸前撞了撞,问道:“我记得我离京时,那个荣贵人、不对,现在该叫她荣贵妃,被查出了身孕,如今皇帝一病重,她就蹦跶得厉害,难道是怀了皇嗣野心养大了?” 无论是萧桓跟昭德帝,还是自己跟昭德帝,貌似怎么都扯不到那个贵妃身上,偏偏冒头的人是她,沈承君自然而然就把原因归在了她的肚子上。 只是,她话音方落,就听见了萧桓的一声冷笑。 “她倒是想,可惜没那个命。”提起宫里的那位,萧桓的声音冰冷,眸色渐凉。 沈承君一怔,猛地抬头脱口道:“难道没保住?” 宫里已经多年不曾有过皇嗣,这一胎昭德帝肯定看得比眼珠子都金贵,竟然没保住? 萧桓淡淡‘嗯’了一声, 显然是并不将荣贵妃此人放在心上的,在沈承君惊讶的眸子上轻轻吻了一下道:“她这一胎怀得侥幸,胎相并不算好,索性就用这个孩子换了一个高位,顺便还让闵家那边乖乖闭嘴,这个女人的狠心,之前我们也是小看了她。” “所以,她是设计了皇后,让闵后背了黑锅?这倒难怪了。” 沈承君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她就说嘛,哪怕昭德帝乾纲独断,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将一个贵人抬得居于众妃之上,否则朝臣御史暂且不提,就是皇后的娘家闵氏一族,第一个就要跳出来不答应。 “估计闵后这会儿气得不轻,按照她的个性,应该一开始还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结果没想到反泼了自己一身的脏水。” 闵后入宫后始终无子,倒是对昭德帝的子嗣控制欲不大,而且她一直与萧睿不和,用荣贵妃的孩子去跟萧睿一争高下,这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只可惜,闵后估计也没想到这个荣贵妃竟然面慈心毒,连自己腹中的亲生骨肉都能拿出来博位,最终反而是给自己添了一个劲敌。 其实何止是闵后始料不及,沈承君也十分意外。 第444章 她算老几 以前或许不会有这么多感触,可现在她也怀着身孕,同样将为人母,她实在是不理解那个女人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算计着自己腹中的孩子,用一条小生命去博自己的荣华名位。 荣贵妃既然能算计成功,可见关于她胎相不好的传闻被瞒的很严实,也就说明她并没有让御医们替她会诊过。 自己的亲生骨肉,连争取一下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判处了死刑,这样凉薄狠心的女人,沈承君第一个反应就是联想到了凤惜鸾。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那些人不值得你多费心思。”萧桓见沈承君扶着小腹眉头紧锁,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又触动了她的心事,拍了拍沈承君的肩膀温声道:“她那种人根本不配为人母,没有生下来,未必不是那个孩子的幸运。” 若是出生后亲眼目睹了生母的凉薄狠心,那样的人生才叫悲惨。 沈承君情绪恹恹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追问道:“她想算计的人是皇后,应该没有波及到母妃吧?” 论起宫里身居高位的女子,除了皇后,那就是庄妃首当其冲了。 “自然是没有的。”萧桓摇了摇头,荣贵妃虽然也同样做了一些小动作,但是 肯定抵不过庄妃的一早知情,“这段日子母妃一直深居简出,连带着云阳也被拘在宫里面学规矩,给不了荣贵妃可乘之机。” 哪怕就是现在尘埃落定了,庄妃仍旧避其锋芒,鲜少出来走动。 “那就好。”沈承君轻轻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来:“云阳一向最怕被拘束,估计这段时间要把她给憋坏了。” “等咱们回去了,就能解救解救那个小丫头了。”提起自家小妹,萧桓的眼里也浮出一丝笑意,大手轻轻抚了抚沈承君的小腹,笑道:“母妃现在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两件事,一件是云阳的婚事,物色了这么久也没个着落,还有一件就是我的子嗣,等你一回去,母妃肯定就顾不上云阳了。” 至于荣贵妃,还不值得他母妃放在眼里。 沈承君抚着小腹的手一顿,仰头道:“母妃已经知道了?” “还没,这个惊喜当然要留给你来送。”萧桓轻轻蹭了蹭沈承君的发顶,温声道:“到时候母妃不方便出宫照料,你可以将家中的二夫人接来府上小住一段,她有经验照顾你起居饮食,安弟也带来一起同住。” 沈承君闻言微怔,将头蹭进萧桓的怀里,默 默点了点头。 回京之后的路不会太平,说是接秦氏过来王府照料自己,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父兄如今驻守在西北边境,只留了秦氏带着幼子在京独住,若昭德帝真想要对萧桓或者沈家做些什么,秦氏母子肯定就是首当其冲的人质。 萧桓此举算是解了沈家人的后顾之忧,也说明他与父兄对朝中的事已经有了一致的态度。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听着耳边萧桓有力的心跳,微微合上了眼睛。 回京的路上还算得上顺畅,萧桓将大军改道调去绕远剿匪,这边的行进速度自然也就不需要太赶,走走停停,一直行到了距离京城不足百里的县城外,他们才与风尘仆仆的大军汇合到了一处。 萧桓等人的马车到达时天色近晚,远远望去,简易的营帐外炊烟袅袅,篝火明亮。 “什么人胆敢擅闯军营!” 见这一行人靠近,一对巡哨的军士们立即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 等看清楚来人的容貌,众人脸上的肃杀之气瞬时尽褪,改换成了恭敬的神色:“末将等见过王爷!” 对于萧桓的忽然出现,众人都没有露出丝毫意外惊讶的表情。 萧桓神色冷峻的微微抬 手,众人立即恭恭敬敬的给马车让开了路,排在最末的小兵迅速的跑向营内通报。 “咱们王爷可真帅气。”冬夏一脸兴奋的掀了一丝车帘往外看热闹,一边看还不忘一边给身后坐在榻上逗弄云貂的沈承君转播。 沈承君忍不住笑了笑,她可不是没见过萧桓威风的样子,那些年追着萧桓跑的时候,可没少被他高冷的外表所迷惑。 马车继续向营内行进,才走了没几步,军营里忽然迎面直冲过来一队骑兵,堪堪停在了车前,为首一名芳龄女子端坐在马上,腰上系着软鞭,长发高束,红色的骑装衬着明艳姣美的容颜,在看到萧桓的一瞬,眼底骤然升起璀璨星光。 “王爷,您回来了。” 那女子的声音冰冷,语气里带着几分高傲,目光在扫过萧桓身后的马车的时,快速的闪过一丝波澜。 原本兴奋的往外看热闹的冬夏登时就有些不乐意的摔开了手里的车帘,转过头朝着身后榻上的沈承君抱怨道:“这营里怎么还有女人啊,还那么没规矩,什么叫您回来了,她以为她是谁?不知情的人恐怕还要误会,以为她跟咱们王爷有什么关系呢。” 那种理所当然的语 调明明该是当家主母才有的口气,竟敢抢她家王妃的台词,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那身打扮,根本就是在模仿王妃。” 沈承君也被这忽然冒出来的女子给弄得一愣,听冬夏这么一说,的确觉得对方的装扮有些眼熟,不过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气的,不过是一朵还没怎么成型的桃花罢了,身经百战的安平王妃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萧桓也神色微冷,他对这个忽然冲到他面前的女人没什么印象,隐约记得好像是手下某个将领的妹妹,带来军中历练的,至于对方这种自来熟的表现,在安平王爷眼中,只会用一句‘吃错药’来解释。 于是,神情高冷的萧大王爷并没有搭理这只小桃花的意思,而是直接提缰策马绕开了挡路的人,径直的走了。 冬夏贼兮兮偷眼瞧着被丢在车后面容有些扭曲的女子,立即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 沈承君摸着怀里的云貂看得一脸无奈:“这回不气了?” 瞧冬夏刚才那样子,简直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恼。 “不气不气,生了气才是给她长脸呢。”冬夏放下手里的帘子,转回身笑嘻嘻道:“喜欢王爷的人多了,她算老几。” 第445章 红叶传诗 “说的好像刚刚摔帘子的人不是你似的。”沈承君失笑,拍了拍怀里的云貂。 云貂大人附赠了对面愚蠢人类一个鄙视的眼神。 马车最终在萧桓的营帐前停下,车帘从外面掀开,露出萧桓俊美逼人的脸。 萧桓先是看了看沈承君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并没有对刚才的事情露出什么异样,原本准备解释几句的心思就歇了,伸出手来扶着她下车。 既然他家王妃压根就没把那人看在眼里,他去解释,反而显得他心虚了。 虽然是简易搭建的营帐,但里面的布置一点儿都不比西北边境那边的差,甚至还提前燃上了沈承君喜欢的熏香,膳食也大半都是沈承君爱吃的。 见沈承君露出疑惑的表情,朔风笑得一脸得意:“这些东西是王爷临出京时就让属下备着了,原本是打算日后去西北接您时用的,至于吃食,是王爷两日前命人开始预备,现在全军都借了王妃您的光,给大家都改善了伙食呢。” 两日前‘王爷’忽然离营去接王妃一同返京,顺便也结束了军士们长达半月的翻山剿匪之苦,此时沈承君在一众军士中的形象可以说是无比高大,比亲人还 亲。 当然,这里面也是有例外的,比如说之前在营外拦路的那个红衣少女。 这位策马拦路的红衣少女姓盛名澜,正是此次随萧桓出征西戎的军士中,一名副将的妹妹。 看起来貌似身份不显,实际上可是大有来头。 萧桓此次出征西戎,除了一小部分隶属于萧桓麾下的军士外,其他的人都是由各处紧急调配集合而来,这其中,既有来自京畿守备的将士,也有调自他处驻防的兵卫。 而这位姓盛的副将,就是从靖南王盛凯手下临时调来的一员悍将。 盛,与晟同音,是当年太祖皇帝亲赐给靖南王一族的姓氏,以示恩宠。 作为天子的宠臣,一方的霸主,靖南王盛凯多年来拥兵驻守福州,是本朝唯一的一个被赐了金册、金印的异性亲王。 而这名红衣少女盛澜,系出名门,正是盛凯膝下最最疼爱的嫡亲孙女,没有之一。 靖南王府阳盛阴衰,作为这一代里唯一的一个女孩,盛澜可以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在京城里虽然没有什么响亮名号,但在福州那一带,却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其实沈承君原本是并没有将这个人放在心上的,不过主子 不在意不等于手下人可以放松啊,冬夏作为一名合格尽职的小丫鬟,在第二天上路以前,就收集齐了这位盛姑娘的全部资料,如数家珍的开始报给沈承君听。 对这个靖南王盛凯,沈承君其实并不陌生,倒不是因为他异性王的名气有多大,而是因为路绮霜的母亲,现在的颂国公夫人正是出身靖南王府,是盛凯一母同出的亲妹妹,按照辈分来算,盛澜其实应该称呼路绮霜一声表姑。 理清了这个辈分以后,沈承君看向萧桓的目光就忽然变得十分微妙了。 她虽然年龄比萧桓小了不少,但毕竟是有和顺公主与昭德帝的关系在,大家好歹还都是同一辈人说得过去,可如今这桃花不知不觉都延续到下一代身上了,萧大王爷的魅力还真的是…… 害人不浅。 原本专心处理公事的萧桓被自家小妻子这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从手中的公文里抬起头来,询问的望了向她。 两方人马刚刚汇合,萧桓特意下令原地修整一天,处理公事的同时也想好好陪着沈承君。 冬夏向沈承君汇报盛澜的情况时并没有刻意的避开萧桓,萧桓虽然对盛澜究竟是个什 么出身来历半点兴趣都没有,但既然是他家小妻子喜欢听的,他也乐意作陪。 不过这会儿被沈承君用这种奇怪的目光瞧着,萧桓本能的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皱了皱眉,沉声道:“闲人一个,不必放在心上。” 在萧大王爷的认知里,他家王妃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那应该就是吃醋了,但是这种醋没什么好吃的,解释清楚了也就可以了。 那个盛澜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早就已经想不起来了。 “嗯,她应该的确是很闲。”沈承君好笑的勾了勾唇,伸出手来拎起萧桓桌案上的一本还没来得及看的公文,轻轻一抖,原本夹在纸页里面的书签稀里哗啦的就都掉了下来,摊了满地都是。 行军路上还有时间搞这些小东西,可不就是很闲么。 一地火红耀眼的树叶上,蝇头小楷工工整整的写着不同的短诗,有的含蓄内敛,有的热情奔放,虽然全都没有落款,但任谁都猜得到出处。 沈承君笑眯眯的看着萧桓挑眉,笑道:“红叶传诗,这一招貌似我以前也用过。” 想当年安平王妃也曾用这种方法给萧桓传过书信,虽然收效甚微,但放在当时,每 写一封信,都能让她激动忐忑得半个晚上睡不着觉。 没想到这个澜郡主竟然还能跟她想到一处去了,要不是对方觊觎的是自家夫君,沈承君还真想拉她过来交流交流经验,毕竟她也算是过来人。 不过,想当初安平王妃用的是温水煮青蛙计谋,每日一封红叶传诗,雷打不动,换了这位澜郡主,一份公文里夹了十几片红叶情诗,可比曾经的安平王妃要简单、直接、心急得多。 看着这一地刺目的红叶,萧桓的脸顿时就黑了,这妥妥的就是对安平王爷的栽赃陷害! “朔风!” 萧桓眉头拧得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苦大仇深的低喝了一句,等朔风一进门,便指着地上的东西冷声吩咐道:“全都丢出去!” 丢出去? 朔风一脸诧异的瞧了瞧地上的东西,第一个反应就是转头去看坐在一旁笑吟吟的沈承君。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这都老夫老妻了,你们俩咋还在玩这一套呢。 想当年他这个苦命的小跟班不知道替王爷处理了多少来自王妃的红叶传书,那数量加起来没准儿都可以绕黎华院一圈! 好不容易熬到成亲歇了一年,这会儿咋又开始了。 第446章 不自信的女人 “别看我,这回可不是我写的。”沈承君见朔风看她,立即无辜的耸了耸肩,安平王妃才不是那种会走回头路的人。 萧桓的脸又黑了几分,连带着手里的公文也啪的一声丢到了地上,冷声道:“连带着这个也一起丢出去,谁呈上来的,就直接打他二十军棍!” 朔风缩了缩脖子,总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真相,在冬夏万分鄙视的目光里上前来把公文连带着那些红叶一起都收拾了。 “这回我算是知道,当初我的那些红叶都去了哪儿。”瞧着朔风这收拾起来的利落劲儿,沈承君哼了一声,抬眼似笑非笑的望向萧桓。 萧大王爷其实也很后悔啊,要是早知道有今日,当初那些红叶就该统统保存起来,那可是王妃深深迷恋自己的证据,何至于整天捧着个药囊寄相思呢。 说起药囊,萧桓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腰上那个陈旧的荷包,要是什么时候媳妇儿能重新再给他绣一个荷包就好了。 红叶传诗一事,在沈承君跟萧桓眼里就是一场小小闹剧,以军中的一名副将挨了二十军棍收场,只是这故事的后续,显然还没完。 继当街拦马跟红叶传书之后,这 位澜郡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追求。 比如,行军路上忽然从天而降的小野花,再比如,原地休整时被风吹进帐子里的小手帕。 冬夏小丫头表示,感觉这套路好熟悉,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承君:废话,那都是你家小姐我早年用过的,每一件你当年都是帮凶。 也正因为这些举动恰好重复了沈承君曾经的过往,让萧大王爷在记起当年自家小妻子可爱一面的同时,也大人大量的放过了那个闹腾的小郡主,偶尔还会因为这些闹剧眼里流露出几分暖意,当然,这份暖意仅限于望着安平王妃的时候,别人肯定无福消受。 存在感这种东西,天赋不够可以人为补充,对方拼着锲而不舍的精神一再的出现在视线内,一来二去的,某一天这位澜郡主要是不做点儿什么,大家反而要觉得奇怪了。 这群将士中不少人都来自京城,也都听说过沈承君当年的‘丰功伟绩’,几乎是从沈承君来了军营的第一天起,就有人在等着看这位安平王妃的河东狮吼。 传闻中骄纵傲慢的京城一霸,怎么可能会容忍一个藩王的郡主明目张胆挖自己的墙角。 可是一连 等了好几天,澜郡主的花样层出不穷手段尽出,安平王妃却跟个没事人一般半点火气的没有,眼瞧着马上就到京城了,两人连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过。 最后,反倒是闹腾得最欢的澜郡主,率先沉不住气了。 这一日,萧桓留在帐中处理军务,沈承君晚膳后出来散步消食,就被忽然冲到自己面前的红衣少女给拦住了路。 冬夏警惕的看着拦在面前手持弓箭的少女,挑了挑眉:“你有事?” 盛澜依旧是那副冷淡高傲的面孔,红衣烈烈,手上提着的重弓将她整个人衬得越发娇小。 在她背后不远处的箭靶上,几支羽箭全都命中红心,精湛的箭术赢得了不少军士们的称赞叫好。 强者为尊,这是军营里最最普遍简单的法则。 盛澜脸上表情淡淡,望着沈承君道:“我听说,你的箭术不错,曾在秋猎的时候得到过陛下称赞。”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沈承君在秋猎上一箭成名,还顺带着得了昭德帝一道空白圣旨。 “勉强还算说得过去。”沈承君皱了皱眉,心道这女孩该不会是特意跑来找自己这个孕妇来比箭法的吧。 “那你看清楚了 。”盛澜说完,倏地转过身去一手持弓,一手搭箭,朝着百步外的箭靶利落的射出一箭,羽箭离弦,‘铎’的一声准确的扎在箭靶红心上,稳稳停住的同时还将之前靶上的全部羽箭都给震了下去。 这样精湛华丽的技艺,再次引来不少围观者的叫好呐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以后,盛澜才收回手转身看着沈承君,微抬着下巴一脸骄傲的说道:“我也不比你差。” 沈承君:“……” 冬夏:这人其实有病是吧。 面前的少女,明明年纪小小,却要故作出一副高冷成熟的样子,表情虽然平静,眼神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 沈承君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 透过盛澜,她仿佛忽然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怀着一颗不安忐忑且跃跃欲试的心,出现在了萧桓的面前。 那时候包括萧桓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她的骄横霸道上,却没有人发现那时她每走一步的小心翼翼。 “盛小姐拦住我们王妃,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箭术不差?”冬夏一脸戒备的将沈承君掩在身后,有些不悦的问道。 所有敢肖想他们家王爷的女人,全都是 坏人。她们家王妃不发威,还敢送上门来找不痛快。 “你们认得我?”盛澜微微眯了眼睛,随即哼了一声,一脸了然:“也对,回营那天你们在车上应该都已经见到了我,这么急着打听我是身份,显然你也没有她们说的那么自信。” 这么一想,盛澜眼里顿时簇起一团光亮,唇角也有了微微上扬的趋势。 只有不自信的女人才会有这么重的危机感,先前那些盛宠专一的谣言恐怕都不可信。 “就凭盛小姐最近频繁出现的次数,我们要是注意不到你,那不是瞎子就是傻子。”冬夏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回道,这个盛澜有事儿没事儿就要混个存在感,鬼才看不到她。 盛澜高冷的表情有轻微的裂变,她自出生以来顺风顺水惯了,像冬夏丝毫给她留面子的人,除了萧桓,也就仅遇见过冬夏这么一个,萧桓也就罢了,谁让她稀罕呢,可是冬夏就是沈承君身边的一个丫鬟,凭什么敢这么放肆。 盛澜的眼里顿时涌起一股怒意,身侧的手握紧了腰上的鞭子。 “冬夏,不得无礼,”沈承君微微蹙眉,在盛澜动手以前将人拉到了自己身旁,转眸去看盛澜。 第447章 胎动 盛澜虽然生气,但是见冬夏被沈承君护在了身侧,目光在沈承君隆起的小腹上扫过,握着鞭子的手便松了几分。 见此,沈承君眸光微晃。 “冬夏不懂事,让盛小姐勿怪,我已经见识过盛小姐的精妙箭法,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回营帐,等到了京城册封郡主之时,我再带她去府上拜会,如何?” 靖南王盛凯年事已高,已经上书颐养传位给嫡子,也就是盛澜的父亲,此次进京,盛澜的父亲承袭王爵,盛澜也要被晋封郡主。 “精妙?”盛澜有些不满的瞪着沈承君,小声嘟囔道:“口是心非,原来也是个虚伪的人。” “什么虚伪!我家王妃这叫谦和,是君子胸怀,难不成你这个人偏偏喜欢被人贬?”盛澜压低的声音自然瞒不过习武之人的耳朵,冬夏立即瞪着她炸毛道。 沈承君无奈的失笑,这么个喜形于色的小桃花,其实就是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孩子,至少没被养歪,她好像忽然还有那么一点儿喜欢她了。 盛澜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扭着衣服带子不甘心的反驳道:“什么君子,君子会听私语么。” 冬夏可懒得管这位出身高贵的小姐是怎么想的,既然自 家主子说了想要回去,她的任务就是无条件的执行。 毫不客气的把盛澜挤到一边,冬夏扶着沈承君就想要回去,结果才走出两步,身后盛澜咄咄逼人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喂,你这么急着走,是胆小了,怕了我吗?” “怕?”沈承君脚步一顿,有些好笑的回头看向她。 盛澜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仿佛是看小孩子一般包容的眼神,脸上故作的冷漠又退了一些,咬牙不甘心的瞪着沈承君道:“你怕你被我比下去,怕你的位置不保。” “比下去?你有哪里比我们家王妃强了?” 冬夏翻了个白眼,对这个脑洞开得太大的少女实在没什么耐心,扭头朝着沈承君道:“王妃随奴婢回去吧,过了服安胎药的时辰,凌先生没准儿又要往里面给您的药里面加苦草了。” 两军汇合后,凌墨深觉这段时间对自家小徒弟的关爱不够,一手包揽了沈承君的平日用药。 至于药的味道,完全取决于当日凌墨的心情好坏,比如师徒俩刚刚重逢,端来的药就很入口,喝起来还有些甜丝丝的,再比如昨天,他追着云貂跑了两柱香,小家伙始终不肯要他抱一下,心情十分不美丽的凌 先生就端了一碗药险些把沈承君苦出眼泪。 沈承君敢说就是当年在黎华院里病得快要死了的那段日子,她都没吃过那么苦的药。 于是一听到冬夏的话,沈承君就是再对这个少女感兴趣,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了,谁敢保证凌先生今天的心情愉快呢。 盛澜在原地看着沈承君主仆俩急匆匆撇下自己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唇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不甘心的大步跟来上去。 这一跟,就直接跟到了沈承君的账外。 看着守在账门外的两个士兵,盛澜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军营,哪怕她出身名门地位尊贵,也清楚知道不可以擅入。 “她也挺懂规矩的,不是么?”营帐内,沈承君看着帘外隐约可见的红色倩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捧着热乎乎的汤药喝了一口,眉心一皱,紧接着豪迈的一口气喝掉,将空碗递回给冬夏,问道:“师父又被谁惹了,云貂不是已经被带去二哥那边了么?” 怎么还是苦的呢,全天下最无辜的池鱼就是她了好么…… 安平王妃觉得她有必要失踪一下,跟凌大爷来个二次重逢啥的,拯救一下她可怜的舌头。 “还能有谁啊,听说他一早就去瑶姬哪 儿借蛊虫研究,估计是被虐了吧。”冬夏将空碗收了,眼睛还不住往门外偷瞧,忍不住道:“那个盛澜还真是执着,不过脑子不大好,追着王妃跑什么意思。” 追着王爷才是正道啊,好笨。 “嗯,是挺不灵光,所以才入得了咱们冬夏姑娘的眼啊。”沈承君挑眉笑道。 别看冬夏样子还是凶巴巴的,语气很冲,但眼里只有防备没有厌恶。 盛澜是个十分骄傲的人,虽然是在追求萧桓,但从未挑沈承君不在身边时候,连挖墙脚这种事都做得光明正大,就好像现在,她会在沈承君账外等着遇到萧桓,却不会暗中跑去萧桓回来的路上偶遇,反而让人讨厌不起来。 被沈承君忽然戳中心思的冬夏脸色微红,下意识的反驳道:“入什么眼啊,她没准儿就是故意做得跟别人不一样,想引起王爷的注意。” 这么一解释,冬夏忽然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小脸儿都变得严肃起来了。 沈承君忍俊不禁:“你不是已经打听过了,她在我们回来以前,从未单独接触过萧桓吗?” “那倒是。”冬夏点了点头。 她已经问过凌墨等人,盛澜之前并没有试图接近过萧桓,这些怒刷 存在感的举动都是在沈承君等人到来后发生的,在此之前并没有特别的主动。 她们都知道先前在军营里的萧桓并不是本人,但盛澜不可能知道啊,这种非要在正主面前行事的个性,还真挺让人哭笑不得的。偏偏她做的事情还都是模仿沈承君做过的,连装扮都是,这与她之前的行为又很矛盾。 不过有一点倒是跟路绮霜有些像,宁可当面动作,也不背后阴私。 都说养女性随姑,盛澜跟路绮霜相像,也不知道她的小宝贝会不会很像云阳,天真烂漫,善良骄傲。 这样想着,沈承君轻轻抚了抚小腹,目光也柔和了起来。 隔着衣服,掌心忽然感觉到一丝震动。 沈承君一怔,惊讶的低头看向了小腹。 刚刚那是……胎动? 沈承君小心翼翼地继续轻抚着小腹,什么情敌啊性格啊这会儿全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冬夏等了半天没听见沈承君说话,又见自家王妃神情微妙的扶着小腹,连忙凑上来紧张道:“王妃是哪里不舒服吗?肚子?” 沈承君激动的抬起头来看了冬夏一眼,拉住她的手往自己小腹上一贴,冬夏一脸迷茫,直到手下传来一股小小的力道,倏地瞪大了眼睛。 第448章 稚子无辜 “动、动了?”冬夏不确定的看着沈承君,紧跟着一声尖叫跑了出去。 沈承君:“……” 门口的守卫也被冬夏这一惊一乍的动作给吓着了,只隐约听到她说肚子,还当是沈承君动了胎气,那王妃是因为什么动了胎气呢?俩守卫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望向了盛澜,带着几分了然跟同情。 盛澜被这目光看的有些火大,这会儿也管不了什么规矩不规矩了,直接就冲进了帐子。 “沈承君!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怕了就直说,玩这种手段,我怎么你了?”盛澜气得脸通红,大声问道。 “王妃,这……”身后两个一时大意没能拦住她的守卫一脸的生无可恋,感觉上一次被打了军棍的副将正在向他们招手。 “没事,是我邀请盛小姐到我帐中小聚的,你们都先出去吧。”沈承君看着怒气冲冲的盛澜以及两个愁眉苦脸的守卫,轻轻笑了。 俩人一听,立即松了口气,一脸得救的赶紧退了出去。 房间里立时安静了下来。 盛澜刚才的气势减弱了几分,咬了咬唇望着沈承君道:“你没事了?” “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冬夏大惊小怪而已。”沈承君挑 眉看着盛澜,一手仍旧抚着小腹,一手指了指身前的椅子,笑道:“坐吧,早该请你过来坐坐的。” “请我?”盛澜有些警惕的蹙眉,眯起眼睛看着沈承君道:“我跟你在此之前没什么交情,现在又是竞争对手,你会安好心请我来么?” 对于盛澜毫不客气的质问,沈承君笑得不以为意:“我跟你的确是没什么交情,但是我跟你的表姑姑路绮霜是多年的手帕交,从她那边来论,我还是有义务照顾你的。” 从路绮霜那里去论,那她也要叫沈承君一声姑姑呢。 盛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了,沈承君如果成了她的长辈,那萧桓自然也就是她的长辈,她当然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不用拿辈分来压我,她是她,你是你,你又不是我表姑,何况就算是,你们京中也不是没有过继妃隔辈。”盛澜冷着脸想也不想的冲口而出。 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好听了。 京中世家联姻,的确有不少是为了续接两家的关系,从正室的娘家再选一位适龄的姑娘做继室,且这个继室既有可能是正室的姐妹,也有可能是她的小辈。 不过所谓继室, 那都是正室死了之后才会出现的存在,盛澜拿活着的沈承君来说这个,听起来就有些恶毒了。 不仅沈承君下意识的蹙了眉,连盛澜自己也知道失言,眼里飞速的闪过一丝懊恼,移开了眼睛别扭道:“我不是存心诅咒你啊,就只是打个比……算了,你当我没说过吧。” “我知道。”沈承君点了点头,倒了杯水放在明显比自己紧张很多的盛澜面前:“我这里没有茶,怠慢了。” 这话放在别人嘴里说出来,她当然不会放过,但是盛澜,估计一着急时的语无伦次,她当时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只想着不落下风了。 听见沈承君这样说,盛澜偷偷松了口气,目光又忍不住看了眼沈承君,问道“那个,你真的没事了?不需要去躺着休息吗?” 她记得母亲在怀着弟弟的时候,多半时间都是躺在床上静养的。 不过看着沈承君望着自己的目光,盛澜又有些恼,倔强道:“你别误会啊,我就是怕你真有个什……啊呸,不会有什么,哎呀,反正是别赖到我头上。” 沈承君笑着从善如流:“那好吧,只要你不觉得我这样失礼的话。” “去吧去吧,我还不至于跟你一个孕妇计较。”盛澜摆了摆手,见沈承君果真起身走向了床榻,一只手仍旧捂着肚子不放,秀眉微蹙道:“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怎么一直捂着肚子?” “不是不舒服,而是在跟孩子互动,”沈承君半倚在床上,见盛澜一脸茫然,笑着解释道:“每个孩子出生前都会这样,我的手放在这里,小家伙就会追着我……” “这个我知道,母妃怀着弟弟的时候提起过。”不等沈承君说完,盛澜就做出了一副很懂的模样,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但眼神还是不自觉的偷偷往沈承君的小腹上飘。 她是听说过不假,可是当时母妃天天被她父亲守着,夫妻俩都抢着跟腹中的孩子交流,根本轮不上她这个姐姐。 盛小郡主对这个其实还是很好奇的。 沈承君见状稍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移开了手,没等她开口邀请,盛澜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先一步把手放了上去。 沈承君:“……” 学着沈承君刚才的样子,盛澜小心翼翼的将手来回动了几下,手下隆起的小腹摸起来的感觉很微妙,让她刻意板着的脸都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掌心下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盛澜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失望了。 “要有耐心,如果时时刻刻她都在动,那才是大问题呢。”沈承君见状,再一次笑着开口。 其实安平王妃也觉得很别扭,毕竟俩人不熟啊,被一个陌生人摸肚子,感觉也很诡异来的。 盛澜点了点头,刚想要遗憾的把手拿开,忽然感觉到手掌被一股小小的力道轻轻撞了一下,盛澜的整张脸都亮了。 “动了!动了!” 她现在忽然有些开始理解刚刚冬夏的举动了,她也兴奋地好想尖叫,好想往外跑啊。 盛澜抬起手来仔细的看看自己的手心,一脸惊喜激动,结果抬眸刚巧对上沈承君含笑望过来的眼睛,笑容蓦地一僵。 那个,说好的高冷不近人情的光辉形象呢,这一不小心怎么就破功了啊。 盛家小郡主顶着一头黑线,赶紧扬起了下颌,顺便撇开了笑意没来得及褪尽的眼睛。 “你这个人虽然不让人喜欢,但是稚子无辜。”盛澜又偷瞥了眼沈承君的肚子,有些别扭的说道。 沈承君低笑,抚着小腹,仿佛看不到她脸上尴尬的表情似的,轻轻嗯了一声。 第449章 怨女痴妇 “不过即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让着你。”盛澜想了想,又继续道:“论样貌、出身、性情我都不输你,你也就是比我早遇到他那么几年而已。” 盛澜掰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细数道:“我爹是承爵的藩王,你爹只是个一品将军,我哥哥是藩王世子,你哥哥只是军中少将,我祖父功勋无数,你祖父只是个文弱儒生,我……” “那娘亲呢?”沈承君忽然抬头道。 比出身,放眼整个华晟,管你是勋贵亲王,还是沙场战将,谁能比和顺长公主更加体面高贵?偏偏对面的小丫头在攀比的时候,故意把她给忽略了。 “你……” 盛澜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小脸通红的瞪着沈承君,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只憋出这样一句话来:“那也只是他们的荣耀,轮不到你头上。” 沈承君:“……”那你刚刚还摆出来那么多做什么呢。 盛澜也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梗着脖子道:“越过这些,我还知道,你们带回了重病的太子,这次上京,必定所图不小。” 萧桓等人是打着护送太子回京的旗号班师的,不过萧睿一直昏昏沉沉,对外就宣称他卧病。 反正萧睿以前在宫里,也是隔三差五的卧病一场的,可信度还挺高。 “这个恐怕就是个误会了,我们护送太子回京,尽臣子的义务,有什么好图谋的呢?”沈承君笑了一声,抬眸道。 “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既然来了,就不打算跟你们来虚的。”盛澜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严肃道:“按理说,我该是九皇子一脉的人,哪怕你跟我表姑是闺中好友,在这件事上,你们的立场都是对立的。” “所以呢?”听了盛澜的这句话,沈承君的表情也跟着冷了下来。 “你该知道,你们沈家站着西北,萧桓站着西南,而东边却是我们盛家说了算。”一代藩王的势力,不用说也知道。盛澜定定的看着沈承君,轻轻的说道:“萧桓,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选择。” 也就是说,先看好萧桓的人是靖南王,然后才是盛澜。 许多事情在这一刻忽然就变得明朗起来。 为什么靖南王的嫡孙会被忽然被调来给萧桓助援,本该进京册封郡主的盛澜怎么会出现在军营。 靖南王作为几朝重臣,恐怕是一早就嗅到了朝中不一般的气息,并且,做出了他的第一选择。 同样, 如果的萧桓拒绝了盛澜,就等于是拒绝了靖南王的投诚。 这还真是一个不怎么需要头疼的问题呢。 沈承君轻轻的笑了。 靖南王之所以不选萧慎而选萧桓,放在其他人眼中或许会觉得十分惊讶,但在沈承君眼里,就丝毫不觉得意外。她到底是重活了一世的人,对于靖南王府跟颂国公府之间的那点儿渊源,了解得很透彻。 上一世里,即使是萧桓最后退出了皇位的竞逐,靖南王支持的人选也不是九皇子萧慎,而是站在了六皇子萧祁的那一边,那时靖南王府与六皇子之间也用联姻进行了捆绑,不过不是盛澜嫁给萧祁,而是盛澜的哥哥迎娶了萧祁的胞妹,楚阳公主。 据她所知,靖南王与颂国公夫人这对亲兄妹,可是有很多打不完的纠结官司呢。 如今盛澜的出现,既是靖南王对萧桓的一种投诚,同时也是一种试探。 其实沈承君倒是很想知道,这一世里六皇子萧祁早早的就失了帝心,太子如今又握在自己手里,如果萧桓不肯跟靖南王合作,那他又能娶扶持谁。 刚刚八岁的十六皇子么? 还是换一个攻略,让靖南王嫡孙迎娶萧桓的胞妹,云阳? 庄妃这一年来一直在操心云阳的婚事,几乎将京城里的适龄子弟都参考了个遍,合心意者甚少。 沈承君觉得,以庄妃的择婿条件,下一任靖南王的嫡子,倒也算得上是个上佳之选。 不过这样一来,远在鸾凤的朔云要怎么办,难不成这一世里单相思的人要从云阳改成朔云,再续一次上辈子的悲情苦恋? 沈承君呼天海地的思绪乱飞,忽然沉默下来的气氛倒是让盛澜有些误会,还当是沈承君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于是蹙着眉十分纠结的盯着沈承君神游的样子。 直到沈承君停住想象,神思回笼,抬眸对上的就是盛澜似怜惜、似同情、还带着点儿愧疚的目光。 这都是些什么鬼。 沈承君默默的打了个激灵,想了想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盛澜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承君的反应,这个时候,她怎么会表现的这么平静? 盛澜作为靖南王府这一代里唯一的女孩,从小就被长辈们保护的很好,也没谁会不开眼的去往她身上使什么阴私手段,但用不到她身上,不等于她就看不到。 根据经验,她有想过沈承君听 到这些话之后,要么无比自信的反驳她不可能,要么手足无措的担心萧桓动摇,要么梨花带雨的让萧桓为她做主,却万万没想到她会如眼前这般,不惊不怒,不悲不喜,仿佛自己说的这些事跟她毫无关联一样。 “你……不怕?”盛澜试探着问道。 沈承君挑眉轻笑,眸中闪过淡淡的笑意:“如果怕能够留住一个男人的心,恐怕这个世上就不会有怨女痴妇了。” “这话谁都会说。”盛澜撇撇嘴,不以为意道:“从圣祖开始,就没见过后宫空虚的帝王,哪怕是咱们现在这位陛下对先皇后极其爱重,之后不还是有了继后,以及现在的荣贵妃。” 名利权势面前,真正能守住本心不变的男人又有几个?都说她的父母情比金坚,可是靖南王府的后院里还是有不止一房交好世家送来的女子,都说沈戎对和顺公主情深似海,可和顺公主去后,他还是娶了其他的女人并孕有一子。 听盛澜忽然提起了明贤皇后,沈承君眼中有淡淡的讽刺一闪而过,那一对所谓的伉俪,不过是两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心怀不轨,一个恩将仇报,称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第450章 和人打招呼了 盛澜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自然也就错过了沈承君的表情,手指绞着衣服带,忽然低了声音道:“靖南王府既然能成为萧桓登顶的一道助力,他真的可能会拒绝么?” 沈承君微怔,有些疑惑的望着盛澜,看她脸上纠结两难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你这个纠结的表情,究竟是想要他拒绝呢,还是不拒绝呢?” “当然是……”盛澜声音一顿,神情越发迷茫了起来。 是啊,是拒绝,还是不拒绝呢。 事实上在她刚刚听说祖父安排的这门婚事时是拒绝的,她堂堂靖南王府嫡女,需要用权力帝位去换一个男人娶她?那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但是祖父就偏偏铁了心,还为了知己知彼,特意从京城找来了好多个知情人给她讲安平王夫妻曾经的过往,所以她才会知道那些沈承君以往做过的事。 越了解,她对这桩婚事就越排斥,反倒是对那个敢爱敢恨的安平王妃有了些兴趣,换句话说,她一开始跑来军营,其实根本就没对萧桓抱着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是有些好奇,那个让沈家嫡女抛了郡主名位也要嫁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而已。 当时的她,也 没有想到,这一看,就入了眼,动了心。 军营里的人都以为萧桓在这断时间里安于帐内,运筹帷幄,但盛澜却知道,那个呆主帐里发号施令的人,其实并不是萧桓。 那天她偷偷躲在营帐外,本来只是想偷看一眼,却无意中听到了萧桓金蝉脱壳的计划。 她记得,那时军帐中萧桓的心腹跪了一地,苦苦求他三思,但他都不为所动,宁愿背着擅离军营抛下数万将士的重罪,也要去将沈承君找回来,就是他当时的那份义无反顾,彻底打动了她。 现在沈承君忽然这样问她,盛澜想,她还真是答不出来的。 若是萧桓答应了,那这个男人就不再是当天让她倾心的那个人了,若是萧桓拒绝,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及此,盛澜轻轻咬了咬唇。 “也罢,要不要接受靖南王府的诚意,该是萧桓的事情,你如何想,只要自己知道就好,”沈承君见她神情茫然的样子,也不再追问,想了想道:“若是萧桓真的答应留你在身边,就是他将来真有一日称帝立你为后,我也决无异议。” “你真的这么想?” 盛澜一怔,倏地抬眸审视的望 着沈承君,似乎是在揣度她这些话的真实性,随即又面露讽刺道:“说得这么好听,那假如他真的接受了我,你还会留下吗?” 沈承君闻言有些惊讶的看向了盛澜,只见她恍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果然,你虽然把选择权给了萧桓,但如果你是因为我离开他,岂不是让他来日恨我?你果然是个心毒的女人。” 沈承君哭笑不得,这姑娘的脸变得也忒快了吧。 预备着抢别人夫君的不叫毒,她成全你们却叫毒,这都什么鬼逻辑啊。 “你放心,无论我到时候在不在他身边,都不会是因为多了一个你,这种报复方式,是小孩子过家家才会有的。”沈承君无奈扶额,低叹道:“我既然敢应承你,就不会用这种手段对付你。” “当真?” “当然。”沈承君点了点头。 盛澜将信将疑,半晌后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抬眸咬牙道:“好,那我信你一次。反正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先退出。” 沈承君笑笑,不置可否,目光却不自主的扫过盛澜这一身红装,轻轻蹙了眉。 “只是,你现在的这身打扮……” 盛澜顺着沈承君的视线往 自己身上瞧了瞧,有些别扭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带子,“这身打扮怎么了?利落方便,很适合行军打仗。” 最多就是样式难看了那么一点儿。 “的确是很应景,但是在萧桓面前这样穿,恐怕,不大适合。”沈承君抚着小腹,笑着摇了摇头。 盛澜立即柳眉倒竖,气恼得瞪着眼睛道:“你是想说我穿这身衣服,不如你穿着漂亮?” “是不是比我漂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每次穿上这件衣服,只会是在提醒要萧桓想到我。”沈承君挑了挑眉,抚了抚鬓边的碎发:“萧桓不是一个会三心两意的人,否则他也得不到盛小姐的青眼,若是让他一直想着我,他的眼里绝不会有别人,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而且以盛小姐的骄傲,应该也不会愿意做别人的影子。” “那当然。”盛澜微微扬起下颌,“本姑娘想要他,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虽然我穿这些衣服比你好看,但本姑娘并不喜欢与别人相似。这些衣服,也不过是暂时没得替换罢了。” 谁让她家老爹给她的行礼里塞得全是这种衣服呢,其实盛小郡主也很为难啊,她不想穿,可是总不能跑去抢大哥 的衣服吧。 所以只能等进京以后再变风格了。 沈承君笑笑,没有说话。 “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就回去了,”盛澜撇开眼睛不去看沈承君的笑容,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神情认真道:“不过你放心,你腹中的这个孩子与我也算有缘,假如我要是真的成功了,绝不会薄待你,更不会欺负这个孩子。” 沈承君闻言,浅浅勾唇:“那我就先替我的孩子,谢谢你了。” “谢她什么?” 盛澜正要再开口说话,忽然听到从账外传来一声低问,整个人不由得一僵,一道挺拔的身影匆匆越过她直奔床榻,小心翼翼的执起了榻上人的手。 “我听冬夏说,孩子动了?”萧桓的身上还穿着盔甲,因此不敢贴得沈承君太近,只握着她的手紧张的看着她问道。 明日就要入京,他要处理的事情着实不少,好不容易安排妥当,一出军帐就看到了被拦在账外一脸激动的冬夏,因为太过急切,他都没来得及把衣服换一换。 沈承君笑着点了点头,拉了萧桓的手放在了小腹上,温声道:刚刚“的确是动了,我、冬夏、还有盛小姐,都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 第451章 不能再继续信任 听说不仅是冬夏,就连半路杀出来的盛澜也都排在了自己的前面,萧桓的脸色立即有些不大好看,尤其是当他满怀期待的等着自家宝贝同他互动,可是等了半天,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时候,萧桓的心情就变得更加不美丽了。 那神情,就像是忽然被人夺了宠的怨夫,看得沈承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桓觉得很委屈,心心念念的盼了这么久的亲子互动,他甚至早就想好了到时候手要怎么动、话要怎么说,结果竟然就这样被他生生给错过了,还有就是,没爱心的媳妇竟然还在一旁笑得出来。 “她应该是动得累了,以后总还有机会的。”沈承君在这怨气逼迫下适当的敛了笑,好脾气的说道。 见萧桓因为走得急,头盔上的红缨有凌乱,沈承君便伸出手去想替他整理整理。 还没等碰到,萧桓便握住了沈承君的手,不赞同的拧眉道:“别碰,你好好在床上躺着。” 将头盔随意的摘下来丢到跟着他一同进来的冬夏怀里,萧桓往后略退了一些,确定沈承君摸不着自己身上的冷硬盔甲了,才继续问道:“晚膳你用得有些少,这会儿饿不 饿?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 哪怕萧大王爷身在主帐内排兵布将,对自家媳妇儿那边的动静也是半点没有含糊的,这边端下去的晚膳少了多少分量,萧大王爷可都记着呢。 “中午吃的有些多了,不大饿。”沈承君干笑了一声,有些心虚的说道。 “中午?”萧桓眉头微皱,毫不客气的揭穿自家媳妇的借口:“中午你也比平时少吃了小半碗粥,那时给的理由也是不饿,说是要留着肚子晚上吃,今天送来的药膳是凌先生钦定的食谱,你乖乖吃完才对身体好。” “就因为那是师父钦定的,我才不要吃。”沈承君立即抓住了萧桓口中的凌墨,辩解道:“今天师父肯定又心情不好了,刚刚送来的那碗药苦得很,可见今日的饭食也是他有意欺负我,故意加了分量。” “又苦了?”萧桓脸色微沉,上次那碗药沈承君被苦得够呛,故意留了一口要萧桓夫妻同担,萧桓喝完之后一句话都没说,默默的离开了半个时辰,那半个时辰里,整个军营内都听得道凌墨的干嚎声。 这一次又听到自家媳妇抱怨药苦,萧桓就记起了旧账,心里暗暗磨牙,觉得某 人的皮一定是又紧了,新给他的那几株药材,或许应该用来泡泡水什么的。 正在瑶姬帐子里研究蛊虫药性的凌墨忽然觉得后背脊梁骨一冷,下意识的捋了捋起满鸡皮疙瘩的手臂。 盛澜有些失神的看着不远处相对说话的两人,沈承君目光闪躲的狡黠搪塞,萧桓无奈低哄的温声细语,明明与她相隔就只有几步之遥,那个世界却仿佛隔绝了除他们以外的一切。 哪怕两个人之间被萧桓刻意的让出了不近的距离,他们给人的感觉还是那么亲密无间,天涯亦如咫尺。 即使萧桓始终背对着她,盛澜也能想象得到他此时应该是眉眼柔和,见惯了他冰冷疏离的模样,与他此刻的感觉仿佛判若两人。 盛澜微微垂下了眼睛,轻轻道:“那,我先回去了。” 哪怕这句话里没有带着名字,也不会有人猜不到这句话是对着谁说的。 沈承君轻轻抚着小腹,不去接盛澜的话,将话语权默默的丢给了萧桓,而萧大王爷显然还记着刚才被这个盛小郡主先一步抢了跟孩子互动的机会,连半分表情都懒得欠奉。 冬夏原本是想要张口的,但是见盛澜期待的目光凝在 萧桓的背影上,撇了撇嘴,冷冷的移开了眼睛。 房里的三个人都不说话,这一下气氛就变得很尴尬了。 盛澜眼里希冀的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神伤,从萧桓进门到现在,他的眼睛没有一刻从沈承君身上移开过,也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 想到祖父跟父亲的打算,盛澜心里苦笑了一声,用最后的一丝骄傲,挺直了腰背,转身走了出去。 “她,还不错。”盛澜离开后,沈承君低着头轻轻的说了一句。 萧桓闻言抬眸,眼中快速的闪过什么,并没有接沈承君的话,而是起了身道:“我去换了这身衣服,明天就要到京,还有场硬仗要打,你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 “好。” 沈承君点了点头,顺着冬夏扶着她的力道慢慢躺倒,盖上锦被,缓缓合起了眼睛。 萧桓面色沉静的看着她,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他一离开,沈承君的眼睛便睁开了。 “王妃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又跟王爷使性子。”冬夏见状忍不住上前,伸手给沈承君掖了掖被角,小声抱怨道:“您刚刚干嘛要提点那个盛澜啊,就让她一 直顶着您的样子去纠缠王爷,王爷肯定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就是再怎么喜欢那个女孩的性子,也不至于去提点她怎么讨自己夫君的欢心啊。 “而且那个盛澜也未必如您想得那么好,没准儿就是故意装成那样,图您心善呢。”冬夏之前的疑虑被沈承君忽然的胎动给打断了,这会儿安静下来又开始旧话重提道:“一个好好的王府嫡女上赶着给人家做妾,能是什么好人?” 沈承君微微侧了侧身,调整了个较为舒适的睡姿,挑眉望着冬夏气鼓鼓的样子,失笑:“那也未必,没准儿人家也没想要做妾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冬夏嗤笑一声,哼道:“王爷已经有了您做正妃,她不想做妾,难不成还能让您跟王爷和离鸠占鹊巢?别说是王爷不会答应,就是陛……” 冬夏的声音一顿。 她原本是打算要说,不仅萧桓不会答应,昭德帝也不会同意的,毕竟曾经她家王妃那样得宠,可是再一想到和顺公主的事,以及上次洛祁对此次急诏两人回京的猜疑,冬夏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曾经疼爱她家小姐的那个人,已经不能再继续信任了。 第452章 返京 权欲面前,人心叵测。 沈承君见冬夏忽然阴沉了脸,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担心,撑着头问道:“所以刚刚我们在里面说的话,萧桓也听到了?” 冬夏是跟在萧桓身后进门的,连她都听到了,萧桓肯定也跑不掉。 果然,只见冬夏很肯定的用力点了点头,脆声道:“可不是,您是没瞧见王爷当时的表情,阴沉沉的,浑身嗖嗖嗖的冒冷气,别提多吓人了。” 何止是吓人,简直就是要杀人了。 回想起刚才王爷的那个样子,冬夏小丫头还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呢。 “所以王妃还是别再管那个姓盛的丫头了,为了她让王爷不开心,多不值得。”冬夏忍不住劝道。 再怎么合眼缘,也比不上自家夫君重要不是? “怎么,对你家王爷那么没有信心?”沈承君挑眉反问:“难道说我让她换了自己的模样去追着萧桓,你家王爷的眼里就会有她了?” “当然不可能!”冬夏想也不想的回道。 管她是什么样的人,除了自家王妃,这世上就没有还会再入他们王爷眼的女人了。 “那不就结了,”沈承君低笑了一声,放下了撑在 头上的手,笑道:“你就当我是不喜欢看到有人学我的样子,故意那么说的好了。” 冬夏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理由真的是十分牵强,但是作为一个完美的丫鬟,对主子的话必须是无条件信服的,于是,勉强吞咽了这个借口的冬夏,很是识相的将其默默消化,不再追问了。 萧桓换衣服的速度不慢,没有过多久就再次返回营帐,见沈承君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睡着,浓眉立即拧了起来,唬着脸佯怒说了她几句。 沈承君暗暗的观察着,萧桓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分毫冬夏说的那样的表情,就只有对自己的关心跟紧张,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一般。 沈承君轻轻的叹了口气,拉着萧桓的手忽然一用力,将他整个人都拽到了榻上,在萧桓震惊的眼神里,低头用唇堵上了他还在喋喋不休嘴。 萧桓的身子蓦地一震,有些惊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容颜,然后,以更加急切的力道迎吻了上去,伸出双手抱紧了她。 一夜过去,沈承君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回程的马车上,外面除了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还有军士整齐的脚步声,以 及马蹄凌乱落地的声音。 昨夜睡得太沉,连什么时候被萧桓抱上马车她都不知道。沈承君揉了揉眼睛,早就守在旁边的冬夏立即上前扶她起身。 “走到哪里了?”沈承君揉了揉额角问道。 “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到城门了。”冬夏看了眼车外,轻声说道:“王爷说咱们带着太子殿下回京,要先进过宫才能回府,少不了又是一趟折腾,所以让王妃多在马车上睡一会儿。” 沈承君点了点头,这一点她也早有想到。 他们总不能把萧睿带回安平王府去,还是先把人送进宫里比较妥当,而且她也想看看昭德帝的病到底是怎么样。 看看他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已经命不久矣。 想及此,沈承君眼里快速的闪过一道冷光。 当天下午,萧桓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华晟京城。 将大军暂时安顿在城外兵营,萧桓与沈承君便带着萧睿即刻入宫复命,盛澜则是跟着兄长一起返回了靖南王府在京中的住处,等待昭德帝的召见圣旨。 临走前盛家兄妹曾提出要与再见一面萧桓,被萧桓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用猜也能想得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无论是 自己还是云阳,萧桓从来都没动过用联姻换助力的念头。 拿在手里的权力本就是为了遇事随心不被勉强,为了不被勉强就先去勉强,那是个什么鬼逻辑? 马车宫门外停在,沈承君被萧桓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车,脚才一落地,迎面就飞扑上来一道身影,萧桓眸光倏地一沉,揽着自家媳妇的腰迅速的向旁边一闪,对方显然没料到自己会扑空,差点儿没撞到他们身后的马车上去。 “沈承君!”恼羞成怒的女子气得狠狠一跺脚,头上象征着亲王妃的衔珠凤钗上下直颤,目光在扫过沈承君的小腹时微微一愣,随即眼里浮出惊喜的神采来:“你这是、这是……” 沈承君无奈的笑起来,从萧桓的怀中走出来,上前拉住了对方的手,“绮霜,好久不见了。” “可不是好久不见,你这一走好几个月,可无聊死我了。” 路绮霜用力的点点头,紧跟着又快速道:“哎呀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现在有了身孕,可不敢在你面前说这个,前阵子我家王爷说你们返京,可把我高兴坏了,还以为你们这一去要等个一年半载的呢,这不,一听说你们到了, 我就扯着他来这边等了。” 说完,路绮霜还朝着宫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不远处,萧慎一身亲王朝服长身玉立,单手负在身后,眸光沉静。 自从太子失踪,昭德帝卧病,朝中的大小事宜均有这位唯一的亲王代理,原本除了先前就归在萧慎一脉的朝臣,不少人对这位忽然崛起的亲王还带着几分观望之心,毕竟萧慎以前处理的都只是些末微小事,距离真正的皇权核心还很远,但是等他们见识过了萧慎雷厉风行的手段,在处理政事上的游刃有余,众臣的态度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如今的萧慎,褪去了先前玩世不恭的表象,多了一丝沉稳,添了几分锐利,周身的气场也强大了很多。 此时的萧慎,身上已经有了上一世的影子。 “三哥、三嫂。”萧慎唇角微掀,笑望着两人唤道。 萧桓淡淡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沈承君与路绮霜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眉头微微皱了皱。 “几个月不见,你家王爷的醋劲还是那么大。”路绮霜被这如有实质的目光看得夸张的缩了缩脖子,不过还是放开了沈承君,将她扶到萧桓身边,自己也站回到萧慎身旁。 第453章 你是谁 “父皇此时在荣贵妃的朝恩殿养病,皇兄皇嫂这便随我过去吧。”萧慎转头看了眼郁闷跑回自己身边口中还在小声碎碎念的媳妇儿,眼里闪过一丝宠溺的笑意,抬头朝着萧桓说道:“我已经命人为皇嫂准备了在宫中代步行走的轿撵,只是太子殿下他……” 萧慎声音一顿,目光有些迟疑的看了眼两人身后始终没什么动静的另一辆马车。 “太子殿下病重,此时仍在昏迷中,”沈承君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完事先定好的谎话,反正萧睿之前身体就不好,说他病了没人会怀疑。 然后又转了头看向萧桓,轻声建议道:“不如你与九王爷先护送太子殿下回东宫,我同绮霜先一步到朝恩殿去面君。” 既然是打着护送太子的旗号返京,总要送佛送到西不是。 “不行。”萧桓一听,立即不赞同的拒绝,握着沈承君的手拧紧了眉,看着萧慎道:“让人好生护送太子回宫,宣太医诊视便是,本王与老九又不懂医术,去了也是白去,是吧?” 他可没打算让自家媳妇儿离开他的视线,宫里是个多危险的地方啊。 萧慎的眼角不自主的抽搐了两下。 萧桓这话 虽然是个问句,但这语气里的威胁明显得连个孩子都能听出来了,不过他也明白萧桓的顾虑,要是真因为自己拉着他去东宫,沈承君在后宫里有个什么,后果可就严重了。 何况不去护送太子,要惹得朝臣诟病的人是萧桓,对他也不是全无好处。 于是,萧慎点了点头道:“皇兄所言甚是。” 得了萧慎的肯定,萧桓便低头用‘你看连他都这么说’的目光瞅着沈承君,然后在她十分无奈的妥协里,小心翼翼的把人扶上了轿撵。 “皇兄请。”萧慎转头朝着跟在他身后的太监吩咐几句,然后朝内让了让身子。 萧桓也不客气,跟在沈承君的轿撵旁,一行人随着萧慎径直朝着朝恩殿的方向行去。 沈承君之前离开京城的时候,时间还没入夏,如今再返回京城,已经是凉秋过半。 昭德帝病重,宫人们心惶惶,走路都带着几分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冲撞了某位心情不好的贵人,也因此本就清冷的秋意更加显得萧瑟苍凉。 满宫里唯一的热闹之地,就当属荣贵妃所居的朝恩殿了。 自从昭德帝卧病,原本不准外人擅入的朝恩殿每日都会迎来阖宫妃 嫔的报道,在闵后的带领下,以‘探病’的名义聚集在殿外。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天天挤在自己的地方喝茶说话,身为女主人的荣贵妃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是总不能拼着善妒的名声将人全都给拦了,在发过几次脾气以后也就听之任之,随她们去了。 于是沈承君等人才进了朝恩殿,就看到了黑压压满满一屋子的人,眉心不由得就蹙了起来。 她一贯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尤其是有了身孕之后,这么多脂粉气混在一起,闻得她胃里十分难受。 随着她的出现,原本吵嚷着的殿内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惊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沈承君的身上,准确的说,是聚集在了沈承君隆起的肚子上。 离京数月的安平王妃,这是有了? 庄妃早就收到了今天沈承君跟萧桓要回来的消息,所以特意选了个靠近殿门的位置坐着翘首以盼,当看到沈承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整个人都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沈承君如今月份已重,隆起的肚子十分明显,庄妃强压着心里的巨大喜悦,脸上仍旧要保持着为昭德帝悲伤忧郁的表情,缓缓起身。 虽然皇后给后宫妃嫔们 都通了气儿,让她们每日都必须来朝恩殿里探病,故意给荣贵妃添堵,但庄妃作为后宫的老人儿,又有一子傍身,完全是可以不来的。 就好像萧慎的母妃乐嫔,她就不来参与皇后与贵妃之间的角力,偶尔去法华殿里给陛下祈福诵经,意思意思也就够了。 庄妃来这儿,完全就是为了提前看一眼儿子儿媳,还有她期盼已久的金孙。 沈承君自然是明白庄妃的意思的,与萧桓对望了一眼,两人快步的走到庄妃面前,一同行礼道:“母妃,我们回来了。” “好,回来就好,你们父皇正惦记着你们,若是看到你们归来,身体一定会康健起来。”庄妃泪眼盈盈,却不敢在昭德帝的殿外表现出狂喜的表情来,只能压抑着握住沈承君的手。 沈承君轻轻的回握。 她能感觉到庄妃的激动与隐忍,颤抖的手心里布满了细汗。 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人群之后传来一道女子疑惑的声音,若黄鹂出谷,清丽婉转,十分动听 “这位就是安平王妃么?果然是如传闻中一样,清丽无双啊。” 沈承君抬眸望去,只见对面朝着自己摇摇走来的女子一身白衣素裙,纤 腰款款,不施粉黛,带着几分打量跟好奇看着沈承君,唇角含笑。 沈承君不由得蹙了蹙眉,疑惑道:“你是谁?” 对面的女子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身后也不知是谁没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让她的脸色更加难看,锐利的眸光在众人身上狠狠一扫。 庄妃下意识的将沈承君往身后护了护,口中带着几分佯嗔的说道:“你刚刚回宫,所以还没正式见过,这位是陛下新册封的荣贵妃。” 沈承君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仿佛是真的第一次见到她一般朝着对面上下打量,实际上心里已经对荣贵妃的容貌做完了先后的对比。 果然如萧桓所说,荣贵妃较之先前的容貌有了不小的改变,因为这种潜移默化的更改是几个月来一天一天积累起来的,所以,宫里的这些人并没有察觉。 总之,是跟那天宫宴后黑暗里沈承君仓促见了一眼的那个人,差距不小。 荣贵妃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入宫之初虽然被藏在这朝恩殿里与世隔绝,但也称得上是独宠后宫,后来她‘不幸小产’,被陛下晋升为贵妃,在宫里可以称得上风光无两,阖宫妃嫔都要避其锋芒。 第454章 敢训诫谁 连皇后想要对着她暗中使绊子,都被昭德帝狠狠的给教训了,沈承君这般的不买账,对于一路顺风顺水性子日渐轻狂的荣贵妃来说,还真是入宫以来第一次遇到。 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对方依旧那么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而恰好那种目光,让荣贵妃忽然就记起了当初她第一次给方老夫人请安时的情景,当时老夫人的目光也是这样,仿佛自己是被摆在货架上的某种商品,供人衡量比较一般,轻视又毫无顾忌。 荣贵妃在心里暗暗咬牙, 哪怕她此时已经今非昔比,可她依旧忘不了自己曾经的卑微跟弱小,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阴狠。 这一表情自然错不过萧桓的眼睛,狭长的眸子微眯,敢在他面前对他媳妇露出这种表情,身上的死字看来是写了太久了。 站在荣贵妃身旁的大宫女见自家主子忽然绷直了脊背,脸上阴晴不定,知道这是惹她动了真怒,立即上前来朝着沈承君高声质问道:“安平王妃好生无礼,见到贵妃娘娘,难道不晓得该行礼问安吗?” “你又是谁?” 沈承君闻言转眸望了过去,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来:“你 也是哪个宫里我不认得的娘娘?” 那宫婢脸色一变,连忙道:“奴婢是朝恩殿的掌事宫女,并不是主子。”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不是主子。”路绮霜冷笑着抱着手臂,“如果本王妃不是天天出入这宫里,恐怕也要跟安平王妃一样,以为是遇上了那个宫的主位娘娘,张口就敢训诫皇亲。” 那宫婢一瞬间惨白了脸,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王妃饶命!” 她是荣贵妃得势后,从一众新入宫的婢女中挑选出来的,相比于偶尔听说的安平王妃的嚣张名号,她更加忌惮路绮霜这位后宫新贵。 沈承君忽然就乐了,转眸看向路绮霜,眸子里浮起一丝笑意来:“看来我不在的日子,你果然很无聊。” 如果不是闲的没事跑出来作威作福,何至于把一宫女吓成这样。 路绮霜也不反驳,呵呵的笑了两声,亲昵的上前来挽住了沈承君的一只胳膊。 殿内围观的众妃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路绮霜与沈承君这一对欢喜冤家从小打到大,之前路绮霜与倾容郡主发生冲突,沈承君为了救她还差点废了一只手,这俩人的关系是大家众所周知的 ,但是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交过几个知心的手帕交呢。 太子卧病,七皇子失宠,萧桓与萧慎作为希望最大的皇位继承者不可能同路,从路绮霜嫁给萧慎的那一天起,很多人就都在心里默认了两个女子未来的敌对关系。 嫁了人,冠了夫姓,自身的喜乐跟夫君的前程比起来,实在是显得微不足道,这种先例举不胜数。 重情义些的,最多是在将来成功后对昔日好友稍加照顾;凉薄点儿的,事不关己,不闻不问;再狠辣几分的,没准儿会亲自将你送上绝路,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是再看看面前手挽手一副‘哥俩好’的两位王妃,你们这是在闹个什么鬼。 刚刚荣贵妃的婢女明明是在针对安平王妃,哪怕九王妃拉不下脸来跟昔日的好友作对,只需要事不关己的靠边儿站就够了,这么直冲出来一脸护短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样子是在闹哪样啊。 还有站在她们身后并立而站的两位王爷,竟然脸上完全没有露出一丝不赞同的表情来,只是扫向荣贵妃的目光里默契的都带着冰碴儿。 看热闹的妃嫔们凌乱了,被彻底下了面子的荣贵妃简直要崩溃了。 这跟她之前预想的情景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她一早就听说了安平王一家回京的消息,最初的打算也不是跟沈承君交恶。之前的那些,不过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做戏罢了,谁成想婢女的红脸唱完了,她这个白脸还没登场呢,就被忽然蹦出来的路绮霜给抢了戏。 冷着脸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告饶的奴婢,荣贵妃感觉脸上就像被人接连打了好几个耳光一般火烧,气恨道:“九王妃这帽子未免扣得也忒大了,她不过是为本宫训诫王妃几句,身上穿得也是宫女的衣服,谁又会眼神不好看错了身份?” “那倒未必,”路绮霜冷哼了一声,丝毫不掩饰眼底的不屑:“就同安平王妃一开始也没认出贵妃一般,都说仆似其主,万一她是跟贵妃一样,穿不惯宫里主子的衣服,就喜欢做了另类的装扮,给陛下看呢。”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都落在了荣贵妃的这身装扮上,粉黛不施,素衣罗裙,配上这清丽娇颜,不得不承认,荣贵妃的容貌确实不错,不过美则美矣,实在是有些撑不起贵妃该有的体面。 别说是贵妃,这衣服怕是连低品的美人都嫌素了。 “放肆!”荣贵妃被这些人如有实质的目光盯得越发气恼,恶狠狠的瞪着路绮霜。 正要继续训斥她几声,一旁的沈承君却忽然疑惑的开了口,问道:“贵妃说的是,要训诫本王妃?” 荣贵妃即将出口的话一噎,知道今日这是圆不回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仰着下颌理直气壮道:“不错,本宫身为朝恩殿主位,是陛下亲封的贵妃,也是你们的庶母,你见到本宫不曾行礼问安,本宫让人训诫你几句,有何不妥?” 一众看热闹的妃嫔面面相觑,这贵妃是疯了吧,还训诫,安平王妃在宫里横着走都没人敢训诫,你还知道自己母的前面要加个庶字,还敢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训诫?贵妃说让一个低等奴才来训诫正一品的皇室王妃,倒像是有意在羞辱本王妃。”沈承君也十分头疼,忽然觉得连跟这个冒牌货周旋的兴趣都没有了。 连这样的女人都能成为母亲的替身,如果不是萧桓事先已经下药改了这张脸,恐怕她真要忍不住一爪子挠上去了。 路绮霜也受不了的转开了眼睛。同样是贵妃,眼前这一幕真让她为早逝的姑姑抱屈,竟然跟这种人同品。 第455章 司马昭之心 在后宫里上蹿下跳,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得宠似的,仗着一张跟长公主有几分相似就敢这么轻狂,做了替身还这么沾沾自喜,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偏偏还长了一个脆弱的玻璃心,才几句实话就气得失态,要不是因为沈承君怀着身孕,在未来外甥面前不能说脏话,她说的肯定比这个难听的多。 荣贵妃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她的婢女会出声,那完全是两人先前排练的结果,正常的走向原本是宫女出声后得到了她的训斥,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但是,你对本宫视而不见疏于礼数也是事实。” “我家王妃不只是没对你行礼,皇后娘娘也一样没有,正宫娘娘都不出声,难不成贵妃的身份在皇后之上?” 冬夏扶着沈承君,面色不善的出声道:“先帝当年赐给我家公主‘见君不跪’的特权时,贵妃还未出生,这份特权后来公主留给了我家王妃,别说是贵妃,就是陛下,我家王妃不想跪的时候,都可以不跪。刚刚那个奴婢质疑先皇旨意,九王妃出声教训是在帮贵妃您除害,难不成非要我家王妃对您行礼,显得您比君王还要尊贵才算对?” “你……” 荣贵妃脸上一阵青白,她入宫晚,哪知道那些前尘旧事,也不敢接冬夏扣过来的帽子,于是气狠狠的瞪着冬夏,厉声道:“那你又是什么东西?王妃有特权难道你也有?一个奴才也敢跟本宫叫嚣!” 沈承君脸色倏地沉。 不等她开口,一旁始终观望的闵后已经先一步笑了起来,出声道:“贵妃在宫里时日尚浅,所以不认得她,这个女孩叫冬夏,是当年长公主从宫里给承君选的护卫,身上挂着女官的品级,虽然她自称奴婢,却不是真的奴婢,这所谓的自称,哪能当得了真呢。” 就好像你口口声声的自称本宫,难道就是正宫了? 闵后这阵子被荣贵妃压制的不轻,尤其是贵妃仗着昭德帝的宠爱对她倒打一耙,连晨昏定省都给免了,现在说她们是生死仇敌都不为过。 之前看沈承君怎么看都不顺眼的闵后,还真是觉得她回来得好。 于是,抚了抚头上象征着正宫身份的九尾凤钗,朝着沈承君笑道:“贵妃并非出身世家,所以规矩学得不好,安平王妃还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原谅一二。” “自然。”沈承君淡淡开口,她不喜欢贵妃,但不等于要帮着 闵后,她还愿意看两边咬的一嘴毛呢。 闵后也不以为意,正打算继续打压贵妃几声,忽然听到内殿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众人的视线就都转向了后面。 不多时,从里面匆匆走出一名小太监来,越过闵后等人直接到了沈承君面前细声道:“陛下宣安平王妃觐见。” 闻言,沈承君转头看了眼萧桓,萧桓浓眉紧拧,上前来伸手扶住了沈承君的腰,带着她一起向内走。 那小太监张了张嘴,想要制止他一同进去,但是被萧桓冰冷的目光一扫,所有的话就都咽了回去。 内殿里,药味浓重,厚重的帘子挡住了外间的阳光,显得有些昏暗。 昭德帝倚靠在榻上,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两人,忽然就支起了身子,惊喜的看着沈承君脱口道:“君儿,你真的有了身孕?” 浓郁的药味儿充溢在殿内,榻上的昭德帝半撑着身子,宽大的里衣几乎就是挂在了身上,越发衬得人消瘦虚弱。 原本沈承君对于昭德帝卧病这件事还有些将信将疑,在心里更倾向于对方做戏,但此刻亲眼见了,才发现的确是她想多了,昭德帝此时瘦得脸都有些脱相了,唇上也没什么血色,颧骨凸起的 十分明显,的确是一副大病将养的模样。 只是,与他的病容严重不相符的是他的眼睛。 明明是个垂危虚弱的病人,连说话都有些中气不足,偏偏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尤其是在看到沈承君明显隆起的小腹后,那双眼睛里迸发出光,亮得渗人,那种眼神,就像是饿狼盯住了觊觎已久的猎物,带着难以掩饰的贪婪与狂喜。沈承君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往后退了一步,撞进了身后萧桓的怀中。 如果说先前还只是隐约在猜测昭德帝的居心,当听到他脱口而出的问话后,沈承君已经确定了答案。 她随着萧桓一同觐见,堂堂一国君王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东宫失踪已久的太子,也不是垂问城外风尘仆仆的军士,而是,盯住了儿媳妇隆起的肚子。 这副做派,这副形容,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看来,凤惜鸾给出的条件,于昭德帝而言相当优厚,以至于他激动得连掩饰都弱了。 要知道昭德帝的演技可是不容小觑,上一世他将自己哄得团团转,甚至在沈家灭门以前,她都一直将这个舅舅当做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哪怕当时他起了让辛玖语嫁入安平王 府的念头,她也自欺欺人的认为那是身为一国之君的身不由己。 那时候的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陛下这是一早就得到我有了身孕的消息了?”沈承君心里冷嗤了一声,脸上却露出几分惊讶的笑容来,与萧桓一同走到了榻前,有些羞涩的抚着小腹低声道:“是在离京的路上才发现的,我与王爷怕让家里人担心,一直都没有送消息回京,刚刚母妃还被吓了一跳呢。” 萧桓对她的身孕处处小心,哪怕是随他们一起回京的那些军士,也多半是不知道她有孕,仅有少数的心腹才晓得。 昭德帝会提前知道,究竟是在军士中安了眼线,还是有人打着交易的旗号刻意告知,看看刚才昭德帝那惊喜激动的样子,答案就可想而知了。 “朕也是刚刚听内侍进来禀报才得知的。” 听沈承君这么一说,昭德帝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心虚,有些疲累的往软枕上靠了靠,一脸欣慰道:“桓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他排行行三,连老六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却膝下空虚,庄妃都不知道为此在法华殿求了多少次,如今承君总算是有了好消息,朕也就可以安心了。好,好啊……” 第456章 还真是刻意 连着说了两个好,昭德帝总算是将目光从沈承君的肚子上移开,看向了萧桓,继续问道:“随你回来的军士们,可都安顿妥当了?” “回父皇,京中调配的人马都已经遣返回了原处继续当差,各地调遣的那些军士暂时被儿臣安顿在了京郊大营,等待父皇接下来的差使。” 萧桓声音淡淡,从袖中取出原本就备好的兵符递到昭德帝面前道:“眼下西戎战事暂时作罢,这是儿臣交还给父皇的兵符。” “辛苦你了。”昭德帝伸出手去将兵符接在手上,目光沉沉的看着萧桓,眼中带着几缕复杂,半晌后抬眸往萧桓的身后望了一眼,皱眉道:“朕还听说,你此次出征,还找到了太子,怎么却不见他进来?” 若是平常不在京城里也就罢了,太子回京第一件事不是来探望他这个卧病的父君,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萧桓温声回道:“太子眼下病得严重,儿臣便擅自做主,让人先将太子送回了东宫诊治,待日后恢复好些再来与父皇请安,还望父皇恕罪。” “原来如此。”昭德帝了然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朕的这个太子哪里都好,就是身体太差, 尤其是这一年多,动不动就要病一场,大好的年纪,身体还不如朕硬朗康健,也罢,让太医好生给他看着,让他安心在东宫休养一阵,不必来急着回折腾了。” “是。”萧桓淡淡应了一声。 沈承君轻轻蹙了蹙眉,抬眸与萧桓对望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一直以来昭德帝对萧桓这个儿子都不大热络,尤其是他与沈承君成亲以后,更是明里暗里打压的厉害。 要是放在以前,肯定要训斥萧桓几句自作主张,哪怕是罚不成,也是要骂几句过过嘴瘾的,可是这一回竟然轻描淡写的就这么一笔带过,还顺便损了几句在他眼里十分出色的太子。 要知道从帝王口中说出你身体不好这几个字,可等于是给朝臣转了风向标的节奏啊。 见他这样,沈承君脑海里就只出现了七个字,事出反常必有妖。 显然安平王爷与自家媳妇的想法是保持一致的,昭德帝的温情并没有让他眼底多出一分动容,反倒是在心里升出一丝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昭德帝尚在为自己的慈父情怀感动,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对面这一双 儿子儿媳的想法,若是知道,肯定要一口老血喷出来,气个半死。 “君儿这一路上怀着身孕赶回来,着实辛苦了吧?”不知情的昭德帝很是慈爱的看着沈承君,温和的伸了伸手,笑道:“来,到舅舅这里来坐。” 坐? 沈承君皱了皱眉,萧桓干脆直接沉了脸色。 这满殿里的药味儿已经够熏人的了,再让他家媳妇儿坐近点儿,万一吓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好。 于是,安平王爷立即黑着脸抓住了自家王妃的手,怕她一个犯傻就坐过去了。 昭德帝说完这句话等了一小会儿,没听到任何回音,一抬头就看到萧桓脸色阴沉,沈承君若有所思的抚着小腹,完全没有过来的意思,这场面一下子就尴尬了。 “也对,朕还病着,不能将病气过给了你。”深吸了一口气,今天脾气格外良好的昭德帝努力笑了笑,生硬的开始转移话题:“你们刚刚在外面,已经见过贵妃了吧?” “见过了。”沈承君点了点头,在萧桓的搀扶下坐到了距离她最近的椅子上,看得昭德帝嘴角抽搐,还要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表情都扭曲了。 其实这内殿与外面仅一 墙之隔,她跟贵妃之间的对话,昭德帝早就听到了,甚至派人急着宣他们夫妻进来,不就是怕贵妃吃了亏么。 沈承君心里通透,面上却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贵妃娘娘容姿出众,行止特别,我从小在宫里长大,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这话听在耳中就明显另有所指了。 躲在门外一直偷听着里面动静的荣贵妃气得银牙紧咬,这会儿也干脆忍不得了,直接瞪了门口苦笑连连的内侍一眼,抬步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如乳燕归巢一般娇滴滴的扑向了昭德帝的床榻。 “陛下醒了?可担心死臣妾了。”一脸担心悲伤的荣贵妃抱着昭德帝哭得好不可怜。 沈承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合着刚才派人来传召他们的其实是鬼么。 歪在软榻上的昭德帝被她突然这么一扑,压得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气来,还未未等开口,就听见萧桓声音十分冰冷的说道:“父皇只是微恙,贵妃何苦这样晦气。” 虽然荣贵妃的出现缓解了昭德帝刚才被儿子儿媳忽略的尴尬,表现得也十分真爱,但是听萧桓这么一说,昭德帝下意识的也对荣贵妃这 身装扮有些不满。 他尚在病中,对一些事情更加忌讳,贵妃白衣素裙的跑来哭天抢地,的确是让他有些不喜。 “臣妾也是担心陛下。”荣贵妃十分委屈的咬着唇,心里对着一双克她的夫妻俩更加怨恨,泪眼汪汪的说道:“臣妾方才还在佛前发了愿,用臣妾的性命换陛下的康泰,回来见陛下果然好多了,心里高兴,才会失态的。” “当真?”昭德帝眼中浮出一丝动容,欣慰的拍了拍荣贵妃的手,颤巍巍道:“阿容,朕让你担心了。” “臣妾担心陛下,是臣妾的本份。”贵妃含羞的低垂了头,柔柔娇声说道。 沈承君忽然抬头,扶着椅子的手轻轻收紧,问道:“原来荣贵妃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容字么。” “是啊,同你母亲一样。”昭德帝含笑点了点头。 和顺公主闺名锦容,当年在先帝盛宠之下,众多世家在给女孩起名字的时候都刻意避开了这个字,甚至到了沈承君这一辈里也一样避讳,至少在沈承君认识的人里,是没有人敢把这个字带到名字里的。 至于出身不高的荣贵妃,是出于巧合还是刻意,沈承君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第457章 恶心谁呢 谁当真了才是傻的。 “你刚刚回来,所以没有看到贵妃的好,贵妃她不仅是名字与你母亲相近,性情也类似,”提起和顺公主,昭德帝的目光有些出神,握着荣贵妃的手朝着沈承君道:“你们多接触接触,应该能相处得好。” 荣贵妃半低了头,有些娇羞的转过眼睛来看向沈承君,抚了抚云鬓低声道:“臣妾也觉得王妃面善,心里想要亲近。”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望过来的眸光里却带着几分明显的挑衅,看得萧桓眼里杀意一闪而逝。 “可是,本王妃并不觉得贵妃娘娘面善,也不想要跟娘娘你亲近。”沈承君冷冷抬眸,淡淡的开口道。 “……”荣贵妃脸上的笑容倏地一僵。 这已经是沈承君第二次如此直白的不给她面子了,而且这一回还是当着昭德帝的面儿。 荣贵妃当然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跟沈承君硬碰,而是黯然忧伤的转过头,捏着昭德帝衣摆的纤细手指紧了又紧,沉默的垂下了眼睛。 一句话都没说,但所有的委屈全都写在她那张脸上了。 昭德帝立即有些心疼的握住了荣贵妃的手,安抚了轻轻拍了两下,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他是对沈承 君十分包容不假,但是听惯了阿谀附和的耳朵,对这种当面的否定十分排斥,尤其是她还伤了贵妃的心,要知道,在昭德帝的心里,贵妃就是与和顺公主一样的存在,沈承君对她这样无礼,那可是不孝至极。 不过,想到沈承君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昭德帝差点出口的训斥的话转了个圈儿又忍了回去,深吸了口气,依旧不死心的继续道:“你母亲去时你年纪还小,怕是有些事情你都已经记不得了,贵妃她跟你母亲……” “正是因为这些年可供承君回忆的记忆实在太少,承君才会对那时母亲的一言一行记得最牢。” 每天都会想念,记忆怎么会被淡化。 沈承君笑了笑打断了昭德帝的话,再听下去,她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他们这副样子给恶心的吐出来,低垂的长睫掩住了眼中的嘲讽,沈承君轻轻道: “母亲当年,明明最不爱的就是如菟丝花一样的女子,教导承君无论何时都要维持自己的尊严体面,别说是像贵妃这样哭得梨花带雨,在承君的记忆里,从未见母亲为谁流过眼泪,与贵妃的性情,又怎么会是类似呢。” 无论昭德帝爱的是母亲的容貌还是性 情,都是沈承君所不齿的,何况就荣贵妃这副小家子的宠妾做派,还拿来跟她的母亲作比较,沈承君只想上去呸他一脸。 恶心谁呢你。 昭德帝闻言目光闪了闪,似乎也是想到了记忆中那个总是明媚如阳光的女子,眼神也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荣贵妃看得心里一紧,连忙抓紧了昭德帝握着她的手,眸中含泪,凄声道:“长公主命格贵重,生于皇家,长于宫苑,自幼千娇万宠高人一等,自然是不必依靠任何人,哪里是别人能比得起的呢。” 要不是命太重了,会那么早死。荣贵妃掩下眼中的怨毒,心里想道。 沈承君自然错不过她的神情,冷笑:“人有出身穷富之差,却无贵贱之分,若是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下贱,那理所当然所有人都该当你下贱,自甘堕落,无外如是。” “你!”荣贵妃哪里被人这么直白的顶撞过,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不自觉的尖锐高亢了起来,厉声道:“安平王妃!你竟这般目中无人、以下犯上!” 这个安平王妃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孝义,她好歹也是陛下宠妃,安平王爷的庶母啊。 “好了,怎么还争起来了,闹得朕头疼。”昭 德帝本来提起过去,就想好好回忆一下往昔,结果生生被荣贵妃的一声尖叫给打断了,立即有些不满的扫了眼荣贵妃。 至于刚才沈承君的话,他还真就没怎么听真切,反正是女人家之间的斗嘴,昭德帝也懒得再问。 荣贵妃被昭德帝的眼神一扫,一个畏惧的瑟缩,立即乖乖噤了声。 她出身不高,在宫中如无根浮萍,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昭德帝的宠爱,自然怕极了惹了他的厌恶,殊不知,正是她的这么一个退缩,让昭德帝更加不悦的拧紧了眉。 记忆里的那个人何等高傲明艳,何尝有过这样胆怯卑微的表情。 这性情还真是如沈承君所言,差了太多,而且不知怎的,看到肖似其母的沈承君,昭德帝忽然又觉得,荣贵妃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好像也没那么相似了。 昭德帝有些疑惑的盯着荣贵妃看了许久,觉得自己的头果然是更疼了,于是转过头不去看越发与记忆里女子背道而驰的容贵妃,看着沈承君叹息道: “你娘她啊,就是性子倔强,从小就爱要强,不过倒也不是没哭过的,你年纪小所以不记得了,你幼时有次病得极重,你娘守在你榻边几天几夜不离, 连你父兄都不让插手,那眼泪几乎就没断过。” 也正因为锦容从来在他面前都是骄傲倔强的样子,所以,他才会对这一幕记忆犹新,对贵妃时常哭泣的模样心动包容。 “不过,那次也的确凶险,好在上天被你娘的诚心祈祷所感动,你最终还是缓过来了,虽然因此没了几年的记忆,但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昭德帝有些疲倦,看了眼身侧泪眼朦胧的贵妃,叹了口气道:“朕这次病重,贵妃也是这样哭了好几天,这世上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般相待吧。” 荣贵妃立即一脸神情的靠在昭德帝腿上,声音哽咽:“陛下是臣妾的天,臣妾自是将陛下当做最亲的人来侍奉。” 眼瞧着昭德帝又因为贵妃的这句话露出几分动容的神情来,沈承君实在觉得恶心的不行,蹙着眉捂住了胸口。 萧桓见状连忙扶住了她的肩膀,虽然眼睛看着沈承君,口中冰冷的语气却是对着荣贵妃的。 “阿君那年生病时我还记得,是多少位御医都说她要活不成了,姑姑才心伤到哭泣不止,贵妃这样做派,难道也是因为太医们的危言耸听吗?那本王倒是有些理解,贵妃的这身装扮了。” 第458章 小叔叔 “你胡说!”荣贵妃明显感觉到萧桓在说完这句话后,昭德帝握着她的手松了几分力道,心里一急,脱口便道:“本宫从未听过太医这般说法,陛下只是偶感不适,哪有那么严重?” “哦?”萧桓疑惑的发了一声,见沈承君朝他安抚的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大碍,才放了心直起身来,微眯着眼睛看向荣贵妃道:“可是本王怎么记得,是贵妃娘娘亲自颁下了懿旨到边境,以父皇病重的名义急诏本王回宫的呢?捏造国君病重的谣言,这可是灭九族的重罪。” “我、我那是……”荣贵妃声音一哽,下意识的看向昭德帝,目光里带着几分求助。 这她要怎么说得清楚,明明那道旨意也不是她写的。 “行了行了。贵妃照顾朕几天不合眼,都语无伦次了。”昭德帝捂着唇轻轻咳了几声,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西戎的事可以暂缓,你回来也好,可以替朕处理些朝中事,帮老九也分担一些,今天回府安顿安顿,明日一早,你就同老九一起上朝听政。” “是。”昭德帝的意思显然是不想让萧桓再继续追究了,萧桓淡淡应了一声,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反 正本来他就已经猜到了始末,逼一个脑袋明显缺根弦的贵妃跳墙,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昭德帝见他真的就不问了,心里松了口气,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朝廷里还敢与他呛声的人,除了脾气又臭又硬的沈戎,也就剩下萧桓这个儿子,外加沈承君这个儿媳。 还真是一家人。 不过以后恐怕就…… 昭德帝望着沈承君的目光越发深了。 沈承君与萧桓离开昭德帝寝殿的时候,外面的妃嫔还都在原地翘首以盼,既然昭德帝睡醒了,包括皇后在内,众人都抱了可能被陛下传唤的心思。 环视殿内一圈,除了一开始就没来的乐嫔,较之先前也就只少了庄妃一人。 才出了殿门,就有庄妃宫里的嬷嬷迎了上来,笑望着两人恭声道:“王爷、王妃,娘娘已经先一步回宫,命老奴在这里等候两位。” 这殿中莺莺燕燕一片,若不是为了早一点看到儿子儿媳,庄妃才不会多走这一趟。 沈承君与萧桓一进去内殿,庄妃就返回自己宫里去了。 “有劳嬷嬷。”沈承君轻轻笑了一声,在那嬷嬷的领路下缓缓走下台阶,每走一步萧桓 都小心翼翼的搀着,看得那老嬷嬷眼里也浮出一丝笑意。 来至轿撵旁,萧桓很自然弯下身就要如平常那般将沈承君抱上去,还没等碰到沈承君的衣服,就听见轿撵后一道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三皇嫂?” 华丽的轿撵后面,一个圆嘟嘟的小脑袋探了出来,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着惊喜的亮光,嫩黄色的小袍子上有不少褶皱,一看就知道是从哪里玩疯了跑回来的。 在小家伙的身后,几个宫女面色纠结,不知道是该把小主子抱回来还是推过去,见沈承君望过来,连忙纷纷行礼问安。 “萧琰?”沈承君看着似乎又胖了一圈的十六皇子,弯起了唇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了身孕的关系,以往见到萧琰,沈承君只是觉得他可爱有趣,这会儿却觉得整颗心都软软的,眉眼也柔和了起来。 眼瞧着自家妻子十分调皮的身子转了个圈儿,挺着个肚子就绕开了自己的胳膊,还朝着对面伸开了手,萧桓脸色顿时一黑。 “三皇嫂!”原本还有些犹豫忐忑的萧琰倒是乐了,欢乐的张着两个小胖爪子就朝着沈承君冲了过来。 眼瞅着香香软软的怀抱近在咫尺, 萧琰却并没有如愿滚进沈承君的怀里,而是被萧桓沉着脸揪住了后脖领子,往后轻轻一丢,落进了慌忙跑过来阻止的宫女的怀抱。 萧琰两只肥哒哒的短胳膊还保持着向前扑的姿势,委屈的挣了几下,湿漉漉的眼睛求助的望向沈承君。 沈承君对小孩子的这种目光当然是毫无抵抗力的。 不过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抚着小腹有些抱歉的朝着萧琰笑笑,一旁的萧桓则是沉着脸冷声道:“你皇嫂有孕在身,不能抱你,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忽然被长大的十六皇子有些懵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望着沈承君的肚子小声道:“皇嫂也跟荣母妃一样,要有自己的宝宝,所以不能陪阿萧玩了吗?” 一边说,萧琰一边将胳膊背到了身后,小嘴巴一瘪一瘪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难过,模样十分委屈。 小孩子有口无心,倒是吓坏了跟在他后面的一群宫女,脸都变白了。 贵妃才因为失子之痛被晋位,十六殿下要是被人发现对夭逝的那个皇嗣不喜,会惹来大麻烦的。 尤其面前这位跟殿下一样都是皇子,陛下与太子双双抱恙,虽然大家 都觉得三皇子跟九皇子是争储热门,但谁又能保证天上不会掉馅饼呢。 沈承君懒得去理那几个想太多的宫女,抬手摸了摸萧琰的脑袋,见他眯着眼睛似乎很舒服的样子,不由得就想起了被凌墨抱走了的云貂,还真是有些像,不由得笑了:“皇嫂有了宝宝,以后小十六不就可以多一个玩伴了吗?” 萧琰听得眼睛一亮,又带着几分期待的看着沈承君的肚子。 “她以后要叫你小叔叔呢。”沈承君笑眯眯的看着萧琰,温声道:“小十六以后会对她很好吧?” 一旁萧桓听着她们的对话,眼神略带复杂的看了眼沈承君满意弯起的唇角,快速移开了视线。 “当然。”十六皇子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他是叔叔,当然会疼爱晚辈:“我会像外祖母跟姨母她们疼爱我一样去对她好。” “嗯,三皇嫂信你。”沈承君得到了她想要听的答案,笑容越发柔和,望着意犹未尽的十六皇子道:“好了,不耽搁你进去了。你是来给陛下请安的吧?陛下此刻已经醒了,你也该快些进去了。” 十六皇子迟疑的抬头看了眼沈承君身后的殿门,想了想问道:“那,荣母妃在吗?” 第459章 哪个不是人精 “自然是在的。”沈承君点了点头,笑道。 这里是荣贵妃的朝恩殿,殿里还堆了一群虎视眈眈的情敌,作为主人,荣贵妃自然是不会擅离的。 她记得当初在宫宴时,还是这个孩子有口无心的第一个向她提起当时还是以贵人身份被圈养的荣贵妃,那时候萧琰说朝恩殿里有个跟自己一样漂亮的娘娘,沈承君还以为是在夸她,事实上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心眼,根本就是在单纯的陈述事实罢了。 曾经的荣贵妃,跟当时的自己,容貌是可不就是有些像么。 不过瞧着小家伙听到自己回答就立即垮下来的脸,沈承君倒是有些好奇了:“我记得你以前也经常来朝恩殿走动的,这会儿怎么反而还害羞起来了?” 那么痛苦纠结的表情放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十分滑稽好笑。 “荣母妃最近心情不好,我不敢进去,”十六皇子有些踌躇的拿脚尖在地上画圈圈,低垂着眼睛顿了顿,用更加小声音低低道:“而且,我总觉得她好像渐渐也没有以前漂亮了。” 一边说,小身子还夸张的抖了抖。 沈承君被他这浮夸过火的演技逗得忍不住扑哧一乐,眉眼俱笑,但是, 乐着乐着,沈承君就觉得有些笑不出来了,忽然转头求证似的看向了萧桓。 之前萧桓就跟她提起过,荣贵妃是因为自身的原因留不住孩子,才故意找了替罪羊给自己搏了高位,她当时没有细想,现在看到了十六皇子,她才忽然记起,方家当初送方贵人入宫的初衷,就是为了照顾书贵人留下的这个孩子的。 既然这样,处心积虑的方家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荣贵妃生下自己的孩子,分了属于十六皇子的宠呢。 只有荣贵妃一生无子,她才会因为在宫里没有根基依靠,不得不养着别人家的孩子。 荣贵妃对这个让她失去成为母亲资格的孩子,肯定是有恨的,不过恨归恨,她知道自己子嗣无望,还只能咬着牙好好护着这个罪魁源头,给她拼一个前程。 这么一想,十六皇子的表现倒也不全是夸张了。 小孩子的心思最为敏感,荣贵妃的容貌变化明明瞒过了很多人,却能被他察觉,荣贵妃的那些矛盾心思,自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几人在朝恩殿外停留了这么久,自然有眼尖的宫人早早跑进去殿内去禀报,不多时,就有人从里面传了昭德帝的口谕出来, 传唤十六皇子萧琰进去。 萧琰不情愿的嘟着嘴巴,不怎么配合的被身后的宫女一路抱进了殿内。 碍眼的人一走,萧桓立即弯下了腰,继续刚才没完成的动作,将沈承君小心翼翼的抱到了轿撵上。 “不要小看了小十六。”薄唇擦过沈承君耳际时,萧桓低低的说道。 轻柔的摩擦带起一丝酥麻,沈承君耳尖一红,转眸嗔怪的瞪了萧桓一眼,这个男人的亲密真是越来越不分场合,于是,没好气道:“可是不敢小看的,王爷家的亲戚,哪个不是人精?” 亏她还把对方当成孩子来哄,也正因为先入为主的将对方当成不谙世事的孩童,有些事情才不会往深里探究。可假如对方的心思不是个孩子呢? 就好像沈承君之前一直以为宫宴外萧琰天真的拿她与荣贵妃作比较,是小孩子的有口无心。 可是,假如不是这样呢? 萧桓对沈承君气恼的目光不以为意,反而笑容更深,反问:“为夫的亲戚,不也是王妃的亲戚?他们能与王妃一般聪慧,可喜可贺。” “少来。我才没他们心眼儿多。”沈承君哼了一声,不甚雅观的翻了个白眼。 她刚刚将之前萧琰 的每一次遇见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越回忆才越觉得心惊,有些懊恼的甩了甩头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耍的团团转。 真不愧是萧家的人,小小年纪就演技出众,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孔,那小家伙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既然这样,刚刚萧琰忽然提起荣贵妃不如以前漂亮,显然也不是童言无忌了。 “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沈承君想了想问道。 如果那孩子真的如她所想的智多近妖,那这个话里面的意思就有些微妙了。 萧桓瞧着自家小妻子脸上不断变换的精彩表情,又是咬牙又是懊恼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自从去了一趟青岚,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沈承君这样毫不掩饰的情绪发泄了。 听见沈承君问他,萧桓轻轻勾了唇角,慢条斯理道:“他很聪明,而且,并不贪心,很不错。” “所以,他其实是故意向你示好的?为了什么呢?”沈承君蹙眉,萧琰哪怕争位希望不大,但宗室身份是妥妥的,无论将来登基的是萧桓还是萧慎,都不会刻意去找一个孩子的晦气。 除非…… “他是为了方家?” 沈承 君记得刚才那小家伙特意提起了他在方家外祖母跟姨母,“所以,他是有意祭出荣贵妃, 想要在你这儿给方家求个情?” 荣贵妃是方家送进来的,若非萧桓离京在外,下场绝不会好于之前的冯家。 “所以我刚刚才说,王妃很聪慧。”萧桓低低的笑,眼见着前面就到了庄妃的宫外,远远就能看到翘首以盼在宫门口的庄妃,萧桓捏了捏自家媳妇的手,缓缓道:“不过阿君,我们的孩子,不需要别人的看顾,有我在,足以护她一世安乐。” 显然安平王爷还在为刚刚沈承君对萧琰的话耿耿于怀。 沈承君无奈的笑了笑,正打算开口,耳边就又响起了萧桓的声音:“不过,我对她的爱护也是有前提的——我的身边,必须有你。” 沈承君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 那如果她不在了呢? 沈承君愣愣的看着萧桓,险些脱口而出就要问出这一句,但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另外一些零碎的画面,仿佛是三个模糊的人影对立而站,其中一个女子仿佛是怀里抱着什么,哭得声嘶力竭。 “你们是不是疯了!竟然对她下这种毒手!你们何不干脆连我一同都杀了干净!” 第460章 沈二又闹事 “我疼她护她,那是因为她是你给我生下的孩子,假如早知道她会给你带来危险,我宁愿她从未出生!” 模糊的人影,含糊的语调,除了能隐约分出男女性别外,无论她多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三人的容貌,眼前都如一团迷雾,甚至是越努力就越模糊。 而且,不知怎的,听着那人的话,她忽然觉得好难过,心里酸涩抽疼的厉害,忍不住一手按住了隐隐作痛的胸口。 “阿君?”耳边传来萧桓疑惑担忧的轻唤。 沈承君被他这一声唤回了神智,抬眸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熟悉俊容,沈承君忽然鼻尖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是哪里不舒服吗?”萧桓见她这样,立即慌张的扶住了她的胳膊,急声道:“恶心?难过?我这让人去给你传太医过来!不对,我这就让人把凌墨带过来!” “别。我没哪里不舒服,不必这样兴师动众。” 沈承君立即伸手拉住了萧桓的手,脸色十分郑重的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先答应我,刚刚说的只是气话,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你都不会放弃她。” “你觉得我是在玩笑?”萧桓伸手探了探沈承君的额头, 眉头拧得死紧:“阿君,我不信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无论明不明白,我都不能接受你这样说,”沈承君定定的看着萧桓,一手捂着发疼的胸口,一手附在小腹上道,“她是我的骨血,你的孩子,我求了两生两世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她,假如你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这样说着,沈承君仿佛是预见了日后自家闺女的可怜境遇一般,急得心里越发难受,眼泪更是不要钱的往下掉。 若是平时,萧桓肯定是要服软的,但是换了此刻,萧桓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好也没说不好,但目光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 直到沈承君急得脸色都白了,萧桓才松开了袖中紧攥成拳的手,心疼得将她揽进怀中,干巴巴道:“你别动气。” “要我不气,你就先应了我。”沈承君干脆揪住了萧桓的衣襟,固执的说道。 “这是怎么了?”轿撵外,庄妃疑惑的声音传了进来。 庄妃原本是喜滋滋的在宫门等着,远远看到沈承君的轿撵行近,却看到轿撵忽然在了半路,便带着云阳公主一起迎了上来,见两人神色均有些不对, 尤其是沈承君哭得满脸是泪,心里更加疑惑。 自家儿子有多宠这个媳妇庄妃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两人有了孩子,肯定是变本加厉的疼才对,怎么还会把人惹哭呢,但这俩人一个抓紧不放,一个冷脸皱眉的,还真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母妃。” 庄妃既然都来了,沈承君也不好再揪着萧桓的衣襟不放,红着脸不大好意思的松开了萧桓,下了轿撵来到庄妃面前便要行礼问安。 庄妃连忙伸手托住了她,望着沈承君隆起的小腹,笑得越发慈爱温和,缓缓道:“自家人客气什么,走吧,进去里面说,那小子刚刚惹了你不快,你也说给母妃听,母妃帮你教训他。” “就是,有母妃呢,三哥不敢做坏事。” 云阳蹦蹦跳跳的跑到沈承君身边,亲昵的挽住了她一只胳膊,顺便还朝板着脸的萧桓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沈承君被她们这样一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的垂了头,只好随着她们一同往里走。 几人身后,萧桓暗暗松了口气,微垂的眼中划过几分苦涩。 虽说沈承君一再强调自己没事,但是在庄妃的坚持下,还是宣了两位太医过来诊 脉,确定了她的确安好,庄妃才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亏得你身体底子好,跟着桓儿一走好几个月,怀着身孕还辛辛苦苦的奔波劳累,光是想想都让人后怕。” 一边说,庄妃还一边责怪的瞪了一眼萧桓,“也幸好这场仗没打起来,若是真打起来了,本宫的孙儿,岂不是要出生在战场?” “母妃教训的是。”萧桓淡淡抿了口茶,说道。 一旁云阳笑嘻嘻的咬着帕子瞧着俩人直乐,这段日子母妃总是训她,今日总算是换了个人。 “也罢,你身边就只有承君一个,也难怪不大懂这些。” 庄妃对远征归来的儿子本就发不出脾气,又见他认错态度良好,也就松了口,看着沈承君道: “你现在身子重,又是头胎,按理说我该给你身边安排几个妥帖的嬷嬷,可是萧桓近日才给了我消息,这身边服侍的人又要格外精心,怕是还要拖些时候才能选出合适的,我的意思是,先让我身边的赵嬷嬷随你一同回去,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等过几天选出人来,再给你送到府里去。” “不敢劳烦母妃身边的嬷嬷。”沈承君连忙摇头,赵嬷嬷是庄妃身 边第一得力的人,她可不敢劳动,她刚开始听庄妃那话的意思,还当是她要往王府里面塞女人呢。 “父兄此时在边境驻守,我已经跟萧桓商量过了,接二娘来府里住上一段,顺道为我传授一些育儿经。” “这样啊,那也好,自己的娘家人到身边,用起来也放心。” 庄妃闻言点了点头,她本来也是怕沈承君不待见这个继母才有此提议,见沈承君说得诚恳,也就放了心,但紧跟着又皱起了眉:“不过你才回来,怕是还没听说,你那二叔最近闹腾得凶,好像是府里的老太太不大安乐,最近京里乱,你接了你继母他们过来也好,省得离得远不好看顾,惹你费神。” 沈家二老爷? 沈承君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萧桓,之前萧桓跟她说这个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是听说了沈家的事,才要以安胎的名义把人接走照顾。 自从沈承琪死了以后,她们家与二房就算是彻底结下了仇,哪怕人是东宫杀的,这账也照样归在了沈承君的头上。 要是不提起这个沈二老爷,沈承君都险些要忘记了,当初她被萧桓送走的那段路上,她还偶遇过一个沈二夫人的亲戚呢。 第461章 不安好心 那个从冉嬷嬷手里买走了玉佩,还口口声声说跟沈承君有亲的马家少爷早已经被她的暗卫处理掉了,但是马家肯定不止这一个纨绔。 以二婶那小家子气的性格,这些年跟娘家暗里的来往也不会少,用这个做引把沈家从京中赶出去,不算难事,总有这么一家子在眼皮底下晃悠,实在不舒服。 沈承君正想着,忽然感觉到手被人轻轻的握住,一转头就对上了萧桓不赞同的眼睛。 “都说了不要你费神,你还要操心。” “那些小事交给桓儿去处理就好。”庄妃也笑着附和了一句,继续拉着沈承君嘱咐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以往沈承君来庄妃这里,都是稍稍坐坐就走,两人关系平平淡淡,不算讨厌也不算亲近,现在因着有了孩子的关系,庄妃的态度忽然十分热情,沈承君更是如坐针毡,十分的不适应。 再加上之前那点儿忽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影像,沈承君有好几次说话中途都走了神。 连续几次之后,庄妃也当她是累了,虽然仍有好多话没交代,还是让萧桓带着沈承君早些回府里休息,顺带着又赐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恨不得一下 子搬空了她的私库才好。 云阳公主也凑热闹的送了礼物,最近她被庄妃拘在殿里学习女红,绣了一大摞的帕子,挑了其中几条拿得出手的全都一股脑的塞给了沈承君,弄得沈承君哭笑不得。 回到王府时,秦氏母子已经被萧桓提早接了过来,就住在黎华院的侧殿里,方便照顾沈承君起居。 至于,沈承风与瑶姬则是留在了沈府,并没有跟来同住。 萧桓从第二日起,就开始同萧慎一起上朝理事,不过多半的时间还是留在府里,一时不错的陪着沈承君,也总算是等到了心心念念的胎动,跟自家闺女有了第一次互动交流。 对太子回归一事,朝中只是热议了几日就退了温度,萧睿一直昏睡不醒,连昭德帝都直说太子身子太弱,那些原本还抱了些希望的大臣们也都渐渐的冷了心思,将眼光都放在了两位监国的王爷身上。 沈承君回来以后安心养胎,对外面的事情过问的极少,只是听秦氏偶然提起,冯瑶似乎为了太子的事闯了一次朝恩殿,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惹怒了昭德帝,后来被昭德帝从殿中赶了出去,下令命其在东宫禁足半个月,静思己过。 半 个月后,冯瑶再一次踏出东宫,第一时间以道贺的名义,向沈承君递了拜帖。 自从沈承君回京,安平王妃有孕的消息一经传开,每日里上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皇室血脉单薄,为保社稷稳固,子嗣一项历来就是皇子争储继位的首要条件。 太子膝下空虚,一众皇子里除了六皇子在去年新添两子,其他几位也都没有动静,而这位六皇子偏偏还是个早早被陛下厌弃的存在,这就让那些天天念叨着祖宗礼法的老臣们十分为难了。 如今安平王府里忽然有了喜讯,作为嗅觉灵敏的优秀臣工,这些人哪还能坐得住呢。 再加上这次班师回朝后昭德帝对萧桓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还命萧桓同箫慎一起辅政,不少正愁着该如何找机会对萧桓进行示好的朝臣们眼前一亮,安平王爷再怎么疏冷淡漠,这种喜事儿总不能藏着掖着了吧? 于是,每天出现在沈承君桌子上的拜帖就跟雪花片似的,叠了一层又一层,摞得老高。 冯瑶的帖子递进来的时候,正是萧桓离府上朝议政的时辰,沈承君闲得无聊,便抱着云貂在花亭里让府中的绣娘给小家伙量体裁衣。 眼瞧着 天气开始转凉,云貂身上的毛却只长出来短短的一层,这让一向爱美的貂大人感到十分惆怅。 冬夏特意找了颜色喜庆的样式来给云貂试穿,貂大人嫌弃的在沈承君怀里左躲右闪,最后拗不过冬夏的纠缠,干脆从沈承君怀里跳了下来往亭子外冲,刚巧与走到门口的冯瑶迎面来了个对对碰。 “吱——”云貂对忽然出现挡住自己路的女人十分不满的叫了两声,然后就被紧追过来的冬夏给抓了个正着,十分不情愿的在冬夏怀里扑腾。 “原来是东宫侧妃娘娘,我们家主子恭候多时了。”冬夏按着怀里不安分的云貂,对着冯瑶行了个礼,不咸不淡的开口。 冯瑶淡淡看了她一眼,拾阶而上,行至亭内,按照规矩给沈承君行礼问安。 沈承君手撑着头坐在长椅上,安安稳稳的受了,才懒懒抬眸道:“侧妃近日清减了不少。” 冯瑶较之她离京时瘦了很多,今天一改往日习惯上了很重的妆,可再厚的粉也掩不住她眼角的阴郁。 “不及王妃福气好,求仁得仁。”冯瑶勾了勾唇,目光在沈承君的小腹上轻轻扫过,半垂了眸道:“恭喜。” “多谢,不过想来 ,侧妃此番上门,应该不是特意来恭喜本王妃的,几天前东宫的贺礼许侧妃就已经让人送来过一次了。” 沈承君微微直了直身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笑道:“所以,冯侧妃大可有话直说,恭贺之类的,已经有人替你讲过了。” “那好。”冯瑶很痛快的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亭内的其他人。 沈承君了然的一抬手,几位绣娘侍女纷纷退下,不过须臾间,亭中除了沈承君与冯瑶,就只留了一个冬夏抱着云貂纹丝不动。 基于之前沈承君已经被蒋琬用这招刺杀过一次的先例,冬夏笃定了这回冯瑶上门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一双眼睛十分警惕的盯着她,不肯放过她任何动作。 冯瑶见状低笑了一声,也不以为意,叹息道:“你们主仆,还真是跟以前一样。” 冬夏听得一头雾水,沈承君却知道,冯瑶指的是上一世冬夏对自己的忠心相随。 “我知道其实你也在等着我上门,这种事,不过是谁沉不住气谁认输罢了。” 冯瑶苦笑了一声,深吸了口气,继续道:“那我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我这次来,是想要请你手下懂得蛊术的人,帮我家太子够恢复清醒。” 第462章 乐意成全 这样直白的要求倒是真让沈承君楞了一下,毕竟以往这个冯瑶看着豪爽洒脱,小心思却多,这么痛痛快快的直奔主题,还是头一次,不过…… 沈承君往后靠了靠,轻轻挑眉:“太子病重昏迷,该是太医院尽力想办法才对,侧妃问到我这儿,似乎是走错了地方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们还有必要这么装模作样吗?”冯瑶哼了一声,脸上浮出几丝嘲讽的笑容来,抬眸道:“除了你,这京城还有别人能有本事让太子清醒吗?冥血少君!” 沈承君抚着小腹的手微微一顿,倏地抬眸看向冯瑶。 冯瑶冷笑了一声,说道:“只怪那一世你与太子都走得太早,我在庙里修行时隐约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却从未想过会是你,否则,我一早也不会……”冯瑶声音一顿,最终叹了口气道:“罢了,总之是我想差了。” “侧妃自然是想差了,说得好像是我们家王妃害得太子似的,我们可是找回了太子的功臣。” 冬夏虽然听不大懂冯瑶的哑谜,但是凭她得知了自家主子的身份,就该被灭口个十次八次,于是更加没了好感,嘲讽道:“何况侧妃一向 本事大得很,找个擅蛊的人难道不是轻轻松松?怎么还会‘求’到我们王妃这里来。该不会是在故意给我家王妃设圈套吧?” “擅蛊的人的确不难找,但又有几个能比得过王妃手下的那一个?” 冯瑶苦笑了一声,垂首敛目:“鸾凤的蛊术与巫术同脉相承,对施术人的等级划分严苛,只有更高修为的施术者,才能解其他人下过的蛊,自从太子回京,我也试着找过求过,可是别说是华晟京城,以她的修为就是放眼鸾凤,又有几个能出其二?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会找上门来,须知这世上,我最不愿意求的人,恐怕就是安平王妃你了。” “这倒是句实话,”沈承君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叩了两下,曼声说道,“所以前几日你忽然被勒令禁足,是因为你跑去求了陛下?” “没错,我去求过了,结果被赶了出来。”冯瑶垂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恨,握着帕子的手攥得死紧:“他已经完完全全放弃太子了,那个人,我早就不该抱什么希望的。” 这个结果,她其实早该想到,昭德帝如果真的肯顾念父子之情,当初萧睿在围场坠马的时候,他就不会 拒绝倾容郡主送上门来的主动示好。 假如那时没有辛玖语在暗中为她跟倾容郡主牵线搭桥,萧睿恐怕早就不治身亡了。 之所以去问,不过是最终不死心,抱着一丝侥幸去赌昭德帝残余的一点人性罢了。 “在这一点上,你比我看得要透彻得多。”冯瑶倏地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沈承君道。 沈承君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她的透彻,是用性命换来的觉悟,再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昭德帝的凉薄,就好像现在,他仍旧端着一副慈爱长辈的面孔,转过脸却已经在筹划如何将自己以合理的价钱卖给凤惜鸾。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她与冯瑶还挺有共鸣。 “当然,我也不是白要你做事,前些天你让人已经翻过了一遍东宫,应该没有找到你想找的那个人吧?”冯瑶忽然问道。 冬夏眸光一冷,冰凉的目光倏地射向冯瑶。 冬青果然是在她手里。 回京前萧桓的人就按照从萧睿口中得到的密室路线搜查过东宫,结果竟然一无所获,那时冬夏还怀疑是不是从冉嬷嬷那里问出了假话,结果被瑶姬一顿鄙视。 “我知道你找得辛苦,冉嬷嬷也的确将人送 来了东宫。”说起冉嬷嬷这个背主的奴才,冯瑶倒是真有些幸灾乐祸,继续道:“她自然是被我藏起来了,只要太子醒过来,我立即将人还给你。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萧睿醒过来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碍你跟萧桓的眼,如何?” 不等沈承君开口,冬夏便冷哼道:“说得好听,我家主子凭什么信你?” “凭萧睿体内的蛊虫。”冯瑶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冉嬷嬷把冬青送来东宫的时候,也带来了倾容郡主的噩耗,倾容郡主死了,萧睿明明应该陪葬,可他现在还能活着,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给他换了蛊虫?连他的命都捏在你们手里了,难道你们还怕他有机会东山再起吗?” 沈承君低低笑了起来:“你倒是想得通透。” “是不得不通吧,”冯瑶轻笑了一声,纤眉微挑:“从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天起,我就在想着怎么给他最好的,怎么陪他走到最后,结果却又一次等来了他的死讯,如今失而复得,我还能有什么想不通呢。最多,也就是有那么一点儿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就这么放手,但也总比没了命要好。 “就好像六皇子妃,她未必没有 不甘,但她却是两世里活得最自在的一个。”冯瑶深吸了口气,看着沈承君道:“何况我虽然不是鸾凤人,但也好歹活了两辈子,有些事情还是知道些的,你现在有了身孕,以后总有别人收拾你。” “喂,你……”冬夏立即炸毛,手指着冯瑶那含笑的脸。 沈承君却抬手拦住了她,点了点头,“若你真能这么想,我可以答应你。” “当真?”冯瑶眼睛一亮。 “自然是真的。”沈承君点了点头,看着因为自己这么痛快的答应而露出惊讶表情的冯瑶,慵懒的勾起了唇。 在她眼中,冯瑶跟蒋琬、辛玖语、凤惜鸾之流不同,她同冯瑶,既没有隔世的仇,也没有铭心的恨,无论是最初冯瑶的刻意亲近利用,还是后来她与倾容郡主合作的谋划陷害,她的初衷,都只是为了一个萧睿。 对于同样也曾为一个男人疯狂痴迷的沈承君而言,冯瑶的这种做法虽然可恨,但也有些可怜。 所以,假如冯瑶是真的想要退出,她也乐意成全。 更何况,沈承君原本也没有打算真的要让萧睿自此沉睡不醒,否则,当初她让瑶姬费力给他换蛊救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463章 闯火海 “好,那我就在东宫等你的消息。”冯瑶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缓缓起身道:“太子苏醒的那一天,就是贵府的女侍回归之日。” 这也是两人说好的交换。 “不送。”沈承君靠在软枕上懒懒的抬了抬手,冯瑶转身往外走,冬夏有些不怎么乐意的抱着云貂跟着,在她看来自家主子真是太好说话,太便宜冯瑶了。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冯瑶往外走了两步忽然顿下脚步,转头望着沈承君道:“他对你,是真的喜欢,哪怕倾容郡主给他下了催心蛊,让他彻底对你忘情,让他只记得杀母之恨,可他到了最后还是对你狠不下心,明明,我们有很多机会替母后报仇的。” 这才是冯瑶最最不甘心的地方,明明两人剑拔弩张就只剩下了恨,萧睿却仍旧不曾真正的去伤害沈承君。 “催心蛊?”沈承君挑眉,感觉这个名字好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说过,又一时记不起来了。 “倾容郡主曾说,续命的蛊虫有很多种,我特意挑选了催心蛊这种可以让人忘记心里最爱的蛊虫,就是想让他彻底忘了你。据说这种蛊百年一遇,十分霸道,” 冯瑶苦笑了一声,似乎用了十分大的力气才将这段话说完。“可惜,有些事从前世就已经注定了,他总是宁可伤害自己,也舍不得动你。”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沈承君有些疑惑的挑眉,抬眸望着冯瑶问道,手朝着冬夏的方向轻轻一伸,云貂便欢快的叫了一声扑向了沈承君的怀抱。 她其实一直都有些看不懂冯瑶,就好像之前,她想不通为什么冯瑶喜欢萧睿喜欢到算计她与萧睿在一起。 假如换做是她,知道了萧桓心里揣着别人,最多就是自此放手,两不相干好了,她是绝对做不出这种撮合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的举动的,感情本就该是自私的,不是吗? 若那个人始终都不能属于自己,那她宁可不要。 “大约,是我实在太不甘心,想要让你也跟着我一样不舒服吧?”冯瑶自嘲的笑了笑,缓缓说道:“哪怕你这个人真的铁石心肠,知道了曾有这么一个全心为你付出的男人,心里总该要有些波动。” “那可惜了,我的这颗心,从来都比石头还要硬。” 沈承君勾了勾唇,声音不疾不徐道:“萧睿或许放得下对我的杀母之 恨,可我却放不下他母亲对我娘亲的陷害之仇。无论是前世他对我的照顾,还是今世他为我的妥协,我都用几次倾力的相帮偿还过了,既然已经两清,那也就不存在什么波动不波动的。” “你这个人还真是……”听沈承君这么一说,冯瑶蹙了蹙眉,随即又笑了起来:“幸好他足够了解你,从你第一次让凌墨进后宫帮他诊病那次起,他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今日,否则,哪怕他不觉得难过,我也要替他恨你。” 因为爱惨了那个男人,她连最后一点自尊都可以不要,连情伤都要比他还觉得痛,萧睿,就是天两世戒不掉的劫。 “其实刚刚重生的时候,我是真的打定了主意想要跟你交好的,无论是你与路绮霜之间的朋友之情,还是你与冬夏等人之间的主仆之情,还有你跟萧桓之间的夫妻之情,我都羡慕了整整一辈子。” 冯瑶声音顿了顿,微垂了眼睛:“可是沈承君你看,我们终究不是同一类人,哪怕我曾设想的再好,终究逃不过命,我们注定是做不成朋友的。” “你刚刚说,羡慕我们的夫妻之情?”沈承君怔了怔,看着冯瑶的眼神 简直像是在看什么异类。 这也真不能怪她,她能理解冯瑶羡慕那一世她与路绮霜和冬夏之间的感情,但是她说羡慕自己跟萧桓之间的感情,沈承君还真有些不能理解了。 萧桓这一世对她好是不假,但是一想到那一世那些独守黎华院的凄凉日子,沈承君就忍不住咬牙,那种暗无天日的绝望,让她即使现在接受了萧桓,偶尔还是要拿出来恨一恨他的。 作为曾经满京城都知道的下堂妃,困守在黎华院里病得不见天日,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直到死,她都没能等到那个男人的一丝感情,到了现在,沈承君连想回头望一望的想法都没有,脑筋不清楚才要去羡慕那样的人生。 冯瑶因为始终低着头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沈承君此时怪异的脸色,而是自顾自的继续道:“人常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是谁又能真的死一万次?前生这一次,我就已经怕极了,真到了火海面前,那些曾经信誓旦旦为你生为你死的人,真正肯义无反顾冲进去的又有几人?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呢?” “火海?” 沈承君听得一头雾水,她那一世病痛交加生不如死, 最终一把火烧了整个黎华院,自焚而死,冯瑶虽然在生下了皇孙以后离宫,但却活的长久,萧慎对太子的遗孤十分照顾,也很善待她这个未亡人。 难不成这之后还发生过什么? “啊,我倒是忘了,那时候你已经丧生火海,不知道后事。”冯瑶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恍然:“这么精彩的故事你作为主角却偏偏错过,的确是场遗憾,清冷无情的安平王爷怕是那一辈子都没为其他人那般疯狂过。” 沈承君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凤眸微眯:“所以,你说他为我闯了火海?” “是啊,当时那场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连我这个身在城外国寺里的人都看到了京中的冉冉火光,简直把半边天际都映红了。” 冯瑶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当时的情况,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死了,可你家王爷还是坚持拼着一己之力将你从里面抱了出来,明明伤重应该在床上静养,他却硬要亲自给你扶灵,结果最后还是被人给抬回府的。” 沈承君原本懒散的身子不自觉的绷直,眼里满是震惊,那些她从未参与过的情景,是她上辈子从不敢有的奢望。 第464章 不想欠着 “后来辛家与蒋家满门被灭,也是你家夫君的手笔,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路绮霜的推波助澜。” 冯瑶看着沈承君神情恍惚的样子,蹙了蹙眉,道:“所以说啊,沈承君,你那一世看着凄苦可怜,但实际上,却羡煞了满城贵女,再到这一世,这个男人对你更是变本加厉的好,你是真的好命。两辈子,这两个男人都爱你。” 爱她。 原来在别人的眼中,她那曾经悲哀绝望的前世,竟然也是被人爱过的么。 沈承君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做怎样说,脑子里一片混乱,冯瑶说的这些话,完全颠覆了她对上一世的印象,甚至根本无法将两段人生联系在一处。 “言尽于此,我等着你的消息。”冯瑶见沈承君神思飘远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快步走出了凉亭。 冬夏只送了几步,就招手唤了一个婢女给冯瑶引路,她家王妃的状态明显不对,她还真不敢离开王妃太久。 早知道,就该像王爷之前吩咐过的,拒绝见这个女人。 “王妃,时辰不早了,我们回房里面休息吧。”冬夏一进凉亭看到沈承君仍旧呆呆的样子,忍不住上前道:“难怪之前王妃找不 到冬青却并不着急,原来是想到了她要上门。就是太便宜她了,太子的命呢,完全可以多开些条件。” 冬夏说完,见沈承君仍旧没有反应,蹲下了身子伏在沈承君面前担忧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她说的那些话乱七八糟没个逻辑,您是被她吓着了吗?” “冬夏,你觉得萧桓爱过我吗?”沈承君微微抬起脸,看着身前一脸担忧的冬夏,轻声问道。 “王爷当然是爱您的呀。”冬夏答得毫不犹豫,脆声道:“就咱们王爷待您的好,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名门贵女呢,就是天家公主下嫁,也没您这么好命啊。” 说完,冬夏又想起自家主子的真实身份还真就是个公主,呵呵笑了两声,继续道:“王爷是真把您放在心尖儿上来疼的,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这一世的萧桓当然是没什么可怀疑的,可她想问的是上一世,上一世的萧桓,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 两世夫妻,明明她之前已经十分笃定的答案,如今听了冯瑶的话,沈承君忽然就动摇了。 冯瑶她,是没有理由去编这种故事来哄骗自己的,即使要编,也是该把两个人说成前世一对怨偶才更合理。 那么,难道上一世里,萧桓对自己真的动过感情?要真是那样,沈承君觉得自己真的亏大了,她可是到死都认为萧桓是个石头心暖不过来的无情人。 究竟是那时候萧桓太隐忍,还是自己太迟钝呢? 那个人,真的爱过她? 沈承君觉得脑子里越来越一团浆糊,前世的片段不停的在脑海中交替,她却怎么也找不出一段能够说服自己相信萧桓对自己有情的一幕。 窝在沈承君怀里的云貂歪着小脑袋见她始终不理会自己,有些不高兴的攀着沈承君的手臂往上爬,在沈承君的拱了一下,想要博得主人的注意力。 冰凉的鼻尖忽然贴在脸上,沈承君一个激灵的从回忆里抽出身来,看着云貂黑漆漆的小眼睛,眸中的迷茫渐渐消退。 自嘲的笑了笑,沈承君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真是疯了,竟然想要从前世的记忆里找出萧桓爱过自己的证据,可是即使被她找到了,又能怎样呢。 有些真相,她宁愿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也好过知道以后放不开手,狠不下心。 若是她能一直这么怪着萧桓,也是一件好事。 “去请瑶姬现在就过来吧。”定了定心神,沈承君抱着云貂 抬眸朝着冬夏吩咐道。 “王妃现在就要唤醒萧睿吗?”冬夏一怔,惊讶的脱口问道:“瑶姬与二少爷现在应该还在朝晖苑里面加固阵法。” 东宫与她家王妃不和,她的称呼也从太子殿下改成了直呼其名。 沈承风当日虽然吊儿郎当的说住不习惯高门王府,哪里都不如自己家舒服,但沈承君他们都知道,其实他是不放心沈承君临产在即的重重危机,担心凤惜鸾会忽然发难。 朝晖苑里的阵法是当年和顺公主留给女儿的最强屏障,放眼京城,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当时布置的时候也教给过沈承风,所以沈承风之前才能随意出入。 “你难道不想早点儿见到冬青?”沈承君挑眉反问,见冬夏神色动摇,但眼中还是带着忿忿之色,于是笑道:“其实拿冯瑶说的也没错,萧睿的确对我有所容情,否则当初我被冉嬷嬷算计那次,就不会只是被迷晕那么简单,早些了结也好,我也不想欠了他。” 他,指的当然就是萧睿。 冬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好,我这就去找瑶姬过来,以后咱们跟东宫的人就再没瓜葛,您也能好好安心养身体,少费神给那 些不相关的人。” 沈承君轻轻颔首,冬夏转身向外走了两步,又迟疑着道:“王妃,您现在身子重,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您看,要不要让朔月回来服侍啊?” 沈承君勾唇挑眉:“不气了?” “您都不气了,我还气什么呢。”冬夏嘟着嘴没说了一句 朔月自从离开青岚后就不在近沈承君身边,而是改成了远远守着。 一开始冬夏还挺气她之前只顾着萧桓,不把沈承君放首位的,但是这段时间瞧她总是默默的守在远处,又开始有些心软了。 就像王妃之前说的那样,情有可原不是?将心比心,要是换做她,哪怕是认可了萧桓男主人的身份,也肯定把沈承君的安危放在首位的。 这么一想,冬夏就觉得可以原谅她了。 “那就让她回来吧。”沈承君有些疲累的揉了揉额角,抱着云貂往后靠在了软椅上,闭上了眼睛道。 冬夏应了一声,唤来旁边的侍女嘱咐她小心服侍,一边快步朝着外面走了。 瑶姬听说沈承君要找她的时候差点雀跃的欢呼出声,这些日子沈承风一直带着她在朝晖苑里面加固阵法,只等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将沈承君送进去待产。 第465章 只待最后一搏 但是沈家二少爷始终不满意,阵法左一遍改右一遍修,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瑶姬几乎都要崩溃了。 一见到冬夏,就仿佛见了亲人似的抱过来好一顿蹭,听说是沈承君找她,二话不说拉着冬夏就跑,生怕沈承风不放人。 于是等接下来沈承君见到的,就是气色红润眼睛放光的瑶姬,以及气喘吁吁衣服的被扯坏了的冬夏。 “你是不知道你二哥那个较真儿啊,修修改改的这都多少天了,我这还是头一回发现他竟然还是个精益求精的主儿。”瑶姬豪爽的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拍着胸口怕怕的说道。 “二哥是为我好,辛苦了。”沈承君好脾气的笑笑,给她又续了一杯。 “你心里有数就好了。”瑶姬接过来端在手里说道,沈承风这人一向最怕麻烦,也就只有少君能让他如此上心了。 “我听冬夏说,你找我过来,是想要让我去东宫唤醒萧睿?” “嗯,你的样貌宫里很多人都已经见过,所以还是跟着定国公府的人一起去东宫比较方便。” “这个容易。”瑶姬轻轻颔首,只要不让她立即回朝晖苑布阵去,她去哪里都是乐意的:“我之前离开的 匆忙,定国公府里的人先前对我还算照顾,也该回去看看的。” “另外,除了这件事,我还想从你这儿,借一样东西。”沈承君揉了揉云貂的耳朵,抬眸看着瑶姬说道。 瑶姬看着沈承君这郑重严肃的架势,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什、什么?” “之前你从萧睿体内取出的那枚催心蛊。” 瑶姬眼睛蓦地睁大,下意识的就要反驳,结果还没张开嘴,就听见沈承君慢悠悠的开口:“萧睿到你手里的时候既然一息尚存,说明他体内的蛊虫还没死透,据倾容郡主说,这种蛊百年一遇十分罕见,你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瑶姬立即往后躲了一下,面露挣扎道:“我那可是有用的,当初倾容郡主拿着催心蛊找我合作,我为了少君断然拒绝,现在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 沈承君挑眉:“如果你是要给我二哥用,就歇了心思吧,有我这个妹妹在,蛊虫对他起得了作用么?还不如多对我好些,没准儿还能帮你。” 说完,沈承君将手向前一伸,霸气十足。 瑶姬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一脸无奈:“你这跟强盗有什么差别啊?” 简 直就是明抢嘛,还好意思跟她说借。 沈承君侧着脑袋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强盗不会跟你说这么多废话。” 瑶姬:“……”她忽然好想回去朝晖苑里布阵摆石头了。 萧桓今天回来的比往常都要走,一进门就直奔后院花亭,直到看见沈承君安好的躺在亭子里看书,才松了口气。 他一下朝就听说冯瑶被放进了王府,哪怕知道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家小妻子不会吃了亏,但万一那个不长眼的惹她生气了呢。 “这么早回来?”沈承君见到萧桓,十分自然的往里挪了挪,给萧桓让出了一个位置。 “不忙,就早些回来陪你。”萧桓走过去坐下,伸手拦住了沈承君的肩。 “是陪你女儿,想你的人是她。”沈承君拉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仰着头笑道。 “好,陪你跟女儿。”萧桓从善如流。 沈承君笑了一声,懒懒的靠在他怀里道:“我将朔月调回来当值了,等咱们的女儿出生,就让朔月做她的护卫,好不好?” 萧桓皱眉:“朔月是服侍你的,孩子的护卫我会另作安排,你放心,肯定是最好的。” 他的女儿,除了她母亲,就没人能比她过 得更随心。 “别人我都不放心,我有一个冬夏就足够,为人父母的,肯定要把最好的留给孩子不是?”沈承君摇了摇头,“而且我还有你啊,你要是还不放心,那就等以后再给我找更好的。” “你决定就好。”萧桓见她坚持,只好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亭子里面,冬夏他们早就退了出去,石桌上放着一杯温水,旁边还有一个薄薄的话本子,萧桓伸手拿了起来:“你今天看了这个?” “嗯,看着挺有意思的。难怪以前冬夏看得那么起劲。”沈承君伸手翻了翻,抬眸道:“要不,我给你念一段听听?” “好啊。”萧桓欣然应允,将话本子递给了沈承君:“不过只能看一小会儿,眼睛累,想听的时候让冬夏来念。” “嗯。”沈承君弯了眉眼,接过来翻开一页,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翌日,天朗气清,晴空无云,新科状元携家眷归乡,鸣锣开道,衣锦荣光……” 安静晴朗的午后,女子清浅温和的声音从亭中传出,日光下,温静的眉眼被染上了淡淡光晕,美好安然,在她身边的男子目光缱绻,眸中倒映在她的脸颊,仿佛天地间仅此一人。 亭外冬夏与朔月对望了一眼,默契的又往外退了几步,只远远看着,不想打扰了两人。 这些话本子都是近日来冬夏为了给沈承君解闷特意收集来的,切都是些风趣幽默、阳光向上的内容,很适合孕妇看。 沈承君念着念着,忽然感觉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松了松,耳边传来了萧桓均匀的呼吸声。 大约是这些日子太累的关系,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沈承君低笑了一声,轻轻将话本子合起来放在一边,当看到萧桓眼底隐约的青黛,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这些日子以来朝中势力均分,萧桓本该在外面忙碌筹谋,做最后一搏,却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关系,硬是抽出了大量的时间在府中陪伴她,将所有的公事都压缩在了有限的时间内处理。 沈承君前前后后已经说了他好多次,又撒娇又耍横,每次萧桓都是好脾气的含笑应了,可是等到第二天,他还是会照旧早早的出现在她身边,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让沈承君十分无奈。 从旁边扯了披风给萧桓轻轻盖在身上,沈承君一抬头见冬夏从外面走进了,连忙朝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冬夏立即会意的退了出去。 第466章 你在伤心 沈承君小心翼翼的起身,直到走到了亭外,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冬夏凑过来贴在她耳边小声道:“王妃,刚刚管家来禀报说,靖南王府的澜郡主上门拜访,还带了些给小少爷的礼物,听闻今日王爷在府里,留下东西便回去了。” 昭德帝的册封圣旨前几天就已经颁下,盛澜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郡主了,这些日子以来她算是安平王府为数不多的常客之一,管家见沈承君并没有厌烦她的意思,也就对盛澜不做阻拦。 萧慎与萧桓如今都是争夺储位的热门,哪怕沈承君与路绮霜私下的关系再怎么要好,这种时候也不能走动的太过频繁,干扰了朝臣的判断。 反倒是盛澜,大咧咧的常往王府里来,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跟安平王府关系好的样子。 久而久之,盛澜出入安平王府的次数就成了满京城之最。 沈承君闻言下意识的回头望了眼亭内睡着的萧桓,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先把东西送去师父那边让他先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都送到二娘那边去吧。” 原本盛澜来王府,沈承君也以为她是为了萧桓,但结果却很意外,除了最初几次上门 盛澜曾左顾右盼的找过萧桓的身影,之后她再上门,都挑的是萧桓不在府里的时候。 今天若不是萧桓提早回了王府,两人照旧还是会错过。 盛澜这样明显的转变,别说是冬夏,就连沈承君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手放的实在是洒脱了些。 当然,盛澜这也算是借此摆明了靖南王府在这场储位之争中的立场,让其他人看清楚,他们靖南王府虽然与九皇子是亲戚,但与萧慎并不是站在同一边的。 “这个澜郡主还真是奇怪。” 虽然盛澜表现的对萧桓不再上心,但冬夏还是对她不大信任,皱着眉道:“明明她才见了咱们小少爷几次,就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过来,二夫人给您讲育儿经,她也听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是在暗地里筹划什么,王妃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好好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为什么忽然对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这么上心? 摆明了就是想要给她家未来的小主子当后妈嘛,偏偏她家王妃还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还笑得出来,冬夏小丫头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盛澜没那么多心机,何况还是我带着她去看承安的。”沈承君不仅笑得出来 ,眉眼还都很舒畅的点了点头,说道:“盛澜郡主以后是要长留京城的,安弟若是能得了她的喜欢,对他以后的路也有不少好处。这是好事。” 好个鬼啊。 冬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服气的反驳道:“王妃也未免太高看她了,藩王郡主再怎么样出挑,难道还大得过皇室宗亲?小少爷有您这个亲姐姐一路护着,哪用得着别人的好处啊。” 她家王爷即便当不上皇帝,那也是妥妥儿的亲王宗室,显赫着呢。 沈承君闻言没有说话,眼中的笑容却忽然淡了几分。 “今天,二叔往二娘那边递信儿了吗?”半晌,沈承君忽然问道。 这几天沈家二老爷往王府里传了好几次信儿,大约是得了以往的教训,并不敢大张旗鼓的闹腾,针对的人也不是惹不起的沈承君,而是一向懦弱没注意的秦氏。 “送是送了,也按照王妃您的吩咐递到二夫人手里了,不过二夫人并没有去看老夫人的意思。”冬夏脆声回道:“自从小少爷出生以后,二夫人好像忽然开窍了呢。” 沈家二老爷这次打得又是亲情牌。 之前沈承君说过要拿边城沈家二夫人的娘家做靶子,将多事的沈 家二房送出京城,历来听媳妇儿话的安平王爷当然是无条件立即执行。 临朝辅政的第一天,马家的一条条罪证就被他当朝亮了出来,该羁押的羁押,流放的流放,马家的人肯定一个也逃不过,沈家二老爷受了妻族的牵连,也被贬黜了官职,流放戍边。 沈老夫人一听说这个消息当即晕了过去,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要放在以往,不用别人来劝,秦氏都会主动的想着要沈家老宅那边尽尽孝道,倒不是因为两家关系多好,而是因为她最怕人说她不懂规矩。 “开窍倒是未必,我估计着,二娘就是舍不得安哥儿,只好装着不知道。”沈承君抚了抚小腹,说道。 冬夏促狭一笑:“那倒是,二夫人舍不得小少爷,就只能舍得老夫人了,不过要奴婢说,还是咱们王爷最聪明,现在外面多少人都说咱们王爷深明大义呢。” 明明萧大王爷是在帮自家媳妇儿出气,可这番举动看在别人眼里,就成了铁面无私的大义之举。 连妻族的长辈都坚持要与庶民同罪,安平王爷这得是多高风亮节啊。 这么美丽的误会,沈承君真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打发走了冬夏,沈承君 重新轻手轻脚的坐回到萧桓身边,大约是太累的关系,萧大王爷依旧睡得很沉,沈承君便坐下来手撑着头微微侧身,安静的看着萧桓的侧脸。 曾经在那一世里,她就最喜欢的就是躲在靠近萧桓的地方看他,无论他在做什么,看书也好,练兵也好,只要是他,沈承君都喜欢看,永远都看不够。 秋风徐徐,有被吹掉的落叶洋洋洒洒飘进亭子里。 沈承君抬手想挥开一片险些落在萧桓脸上的树叶,却在距离他面颊寸许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 清冷深邃的轮廓,唇形薄细,睫毛浓且长,卷起的弧度也很漂亮。 见过萧桓的人,虽然不会忽略了他的俊美,但是更多的是被他生人勿进的气势给逼退,这个男人,哪怕是闭着眼睛睡着,周身的淡漠感也不曾消退分毫,让人望而却步。 大约敢这么直勾勾盯着萧大王爷的人瞧的人,满世界也就她这么一个了。 沈承君忍不住轻轻一笑,却在笑容刚刚绽开的时候就迅速消隐,被一丝无奈替代。 熟睡着的萧桓忽然睁开了眼睛,握住了沈承君想要收回的手,目光沉静深邃,声音里带着一丝初醒的黯哑:“阿君,你在伤心。” 第467章 礼尚往来 不是疑问的口气,而是在陈述事实。 “没有,这里凉,我们回房里休息吧。”沈承君快速的转过了眼睛,避开与萧桓的眸光对视,垂头低声道。 “好。”萧桓目光闪了闪,缓缓起身,温热的掌心将沈承君的手包裹了起来,感觉她的手有些凉,眉心微拧,拿之前沈承君盖在他伸手的披风把人一裹,俯身便将人给抱了起来往回走,薄唇抿成一线。 “以后,这个时间不要带王妃来这边坐。” “是。”跟在后面的冬夏连忙点头答应着,与重新回来当值的朔月对望了一眼,彼此相视一笑。 几人一路走到黎华苑,还未进院门,就见到管家脚步匆匆的赶了上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急切的喜悦,朝着萧桓恭声道:“王爷,宫里面派了公公过来,请您与王妃到前面去接旨。” 传旨? 沈承君抬头看了眼萧桓。 “不必担心,”萧桓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应该是册封亲王的旨意送到了。” “亲王?这么说我们王妃以后就是亲王妃了?” 冬夏一听也面露喜色,虽然她对这个亲王还是郡王的等级并不是很在意,但是连路绮霜都是亲王妃了,她家小姐总 不能比人家差啊。 她刚刚才臆想了一下王爷不做皇帝也能做亲王,这就立马实现了,早知道她该多想些好事儿的。 相比之下,沈承君倒是十分淡然,上辈子人家也是亲王妃来着,虽然晚了那么几个月,可毕竟也是经历过一次的人了。 而且昭德帝这个时候忽然给萧桓抬爵晋升,可不只是让他与萧慎平起平坐那么简单呢。 沈承君垂下的眼里划过一丝嘲讽。 安平王妃有孕的热度还未消退,安平王爷再升一级,成为华晟本朝的第二位亲王的消息,又一次将安平王府推上了京城八卦风波的榜首。 一个月内连续两次传出喜讯,安平王府,啊不,现在应该改称宸亲王府了,萧桓晋封亲王后的封号也被昭德帝刷新成了‘荣宸’,这简直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别看萧桓的封号与之前萧慎的封号‘荣安’仅仅一字之差,但这‘宸’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宸,天地之交宇,历来都是尊位帝象的表征。 本就炙手可热的安平王爷忽然被赐了这么个尊贵的封号,储君人选昭德帝更加属意于谁,傻子都看得出来。 于是,站队排在萧桓这边 的朝臣们兴奋了,站位列在萧慎那边的朝臣们就感觉不幸福了。谁早早站队不是为了博一个从龙之功呢。 沈承君这个新晋亲王妃对此倒是没啥特别感觉,上一世萧桓的封号是‘荣安’,这一世这个封号早早的被萧慎给抢了,现在原本该属于萧慎的封号落到了萧桓头上,也算大家礼尚往来,友好互换不是? 至于昭德帝的那点儿心思,沈承君只能在心底里冷笑呵呵了,那一位的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太好,先前哪怕沈承君搬出了和顺公主来,昭德帝对萧桓也还是照样爱搭不理的不重视,甚至还一竿子把人给支走到边境吃土去了。 现在凤惜鸾找上门来暗地里达成了交易,昭德帝就又忽然感觉萧桓是个不错的继承人,这么来来回回的想把所有人都玩在股掌内,真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呢,到时候竹篮打水,自有他哭的时候。 不过不管怎样,本就水涨船高的安平王府如此一来更加热闹,刚刚才因为沈承君有喜上门恭喜过一次的那些人,又闻风而动的开始了新的一波道贺,管家来回禀报跑的腿短,小厮侍卫们搬礼物搬得手软,几日之间,王府的私库都快被 挤满了。 沈承君挑拣着将可用的东西分作两批,全都塞在了给冬夏和朔月准备的嫁妆里。 西南一行,俩丫头的姻缘也算是都有了着落,五城兵马司的赵勇,为人憨厚,家庭简单,满心满眼里就一个冬夏,还有那位拜了神棍做师父王家的公子,与朔月青梅竹马,彼此早就有感情,这两人沈承君都觉得十分不错。 襄王有梦,神女也有心,眼下也就差俩人鼓起勇气来求亲了,沈承君本来就计划着给身边的俩丫头风光大嫁的,现在她成了亲王妃,俩女孩的婚事规格又可以再翻一成。 也正因为安平王府的势头鼎盛,连东宫太子苏醒的消息,都被压在了这一片道贺声之中,没掀起什么波澜来。 在所有人眼中,东宫现在已经是形同虚设,连陛下都已经放弃了太子,其他王爷又都风头正盛,谁还会在意萧睿的情况呢。 当然,沈承君还是在意的,她还等着萧睿醒过来,把冬青还给她呢。 自从瑶姬去了定国公府,沈承君就一直在等着冯瑶的消息,就像冯瑶说的,她不怕萧睿反水,瑶姬自己下的蛊,能下就能收,好用得很。 不过真到了这一天,还是 出了些小意外的,瑶姬的确是成功的跟着定国公夫人进了东宫,但去的时候神清气爽,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人扶进门的,不仅没有带回冬青,还脸色苍白受了不轻的内伤。 听到消息的冬夏大惊失色,一边让人将瑶姬安置在侧院通知凌墨过来应诊,一边急急的跑去禀报给沈承君,太子萧睿不仅出尔反尔,还恩将仇报,简直可恶至极! “瑶姬怎么样了?”沈承君抱着云貂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凌墨坐在床榻边给瑶姬施针,凌墨的针不到万不得已从不出手,可见情况的确严重。 “死不了。”凌墨头都没抬,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手上一根银针没入瑶姬的手臂,瑶姬痛得嘴角一抽,脸色更白了。 他在施针时最讨厌被人打扰了。 沈承君也知道自己这是一时心急犯了凌墨的忌讳,连忙拉着还欲开口的冬夏到一旁坐了,噤声等着。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凌墨才总算是停了手,榻上的瑶姬已经被扎的满身银光闪闪,像个刺猬一样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凌墨一停下来,不等沈承君等人再开口询问,躺在床上的瑶姬便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第468章 再见萧睿 “她这伤的确不是外力造成的。”凌墨哼了一声,皱着眉朝着神色恹恹的瑶姬警告道:“别乱动,再动血脉逆行,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你。” 自从知道了瑶姬冥血左使的身份,凌墨没少从她那儿坑几个蛊虫研究,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算是熟人,凌墨捋着小胡子,摇头晃脑道:“如果我判断的没错,你应该是被你自己的蛊虫给反噬了吧?” 瑶姬撇了撇嘴,很不情愿的‘嗯’了一声,甚觉丢人的把脸扭到了一边。 别以为她躺在床上就感觉不到云貂那小家伙鄙夷嘲笑的目光,她堂堂左使的光辉形象竟然就这么毁了,等她好起来,非断了这小家伙一个月的口粮。 “反噬?”冬夏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瑶姬:“你不是顶厉害的人嘛,萧睿之前就是你弄昏的,怎么还能险些把自己给搭上。” 幸好她家王妃的体质不能练这些蛊虫巫术的,合着还是个高危行业呢。 不仅是冬夏好奇,连沈承君也感觉不可思议,论玩蛊,瑶姬可是绝对的行家,怎么好端端的还会被自己的蛊虫给反噬了。 “那,萧睿醒了吗?”难不成是萧睿体内的蛊虫太强大? “醒是醒了。”瑶姬十分郁闷的想要抬手抓抓自己的脑袋,但是才稍稍一动就被凌墨嗯哼一声给阻止了,一脸沮丧道:“估计今晚之前就能跑能跳,跟正常人一样了。” “那你为什么会被反噬?你还做了什么?”沈承君问道,既然萧睿没事,瑶姬这个状况是怎么搞得。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对他用了点儿巫术,想要消掉他一部分记忆。”瑶姬干笑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道。 “记忆?”沈承君秀眉一挑。 瑶姬立即招供的出卖队友,毫不犹豫道:“是你二哥让我这么办的!” 冬夏、凌墨:“……” “我二哥?”沈承君皱眉,这里面还有沈承风的手笔? “其实,也不能怪你二哥啦,他也是为你好,他听说我要进宫,就让我顺道把萧睿对你的记忆都消掉,免得以后萧睿继续找你麻烦。” 瑶姬见沈承君蹙眉,也觉得好像就这么出卖了小伙伴挺不地道的,连忙补充道:“之前萧睿不是因为催心蛊的关系把对你的感情给忘掉了嘛,你二哥觉得那样挺好的,现在催心蛊被我换掉了,有些事情萧睿肯定又要回想起来,于是就让我想办法 用巫术弥补一下。” 只不过巫幻之术不如蛊术那样有所依托,用起来风险也大。 沈承风的担心可不是多余的,想到以前萧睿跟自家王妃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冬夏也对瑶姬的举动深以为然,追问道:“那你是施术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吗?怎么还会被自己的蛊虫反噬了?” “是我大意了,低估了萧睿。”提到这个瑶姬就很沮丧,有些迟疑的看了眼沈承君,没有多解释。 萧睿既然能连续被人施蛊,那就表示这个人的意志并没有多强大,所以她也没有想到,萧睿对沈承君的感情竟然已经浓烈到足以反噬她的地步,这一轻敌就把自己给折腾吐血了,简直就是阴沟里翻船了好么。 冬夏见瑶姬慢吞吞的问一句答一声,急的简直都要跳脚了:“那既然太子殿下已经醒了,他准备什么时候送冬青回来啊?” 约定达成,交换说好的人质呢。 “萧睿的意思是,想要少君亲自去接冬青回来。”瑶姬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沈承君:“他,说有话想要最后问一问少君。” “这还把他给牛气上了,忘了之前冯瑶是怎么低声下气跟咱们求饶的了吗?” 冬夏秀眉一竖,转过头来朝着沈承君赌气道:“奴婢早说了东宫的人不可信,王妃偏不听,干脆让他就一直那么睡着算了。” “萧睿还说,若我们觉得吃亏,也可以将蛊虫收回,由他死生,所以我回来问问少君的意思。” 对于萧睿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瑶姬其实也很无语,可也不能不问沈承君的意思就把人给直接办了,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萧睿这个太子是这种人呢。 冬夏哼了一声:“他想得美,万一咱们去了,他又得寸进尺的提其他要求呢?” “我倒是觉得他不会,”瑶姬别扭的侧了侧自己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脖子,说道:“他还说,若是没有见过少君,他不甘心就这么忘了。” 言下之意,只要见过了沈承君,对于瑶姬的巫术,他也可以选择不反抗。 听到瑶姬这么说,冬夏也沉默了下来,几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沈承君。 要怎么决定,还要问当事人的意思。 “那就见一面吧,等晚些我会跟萧桓商量。”沈承君稍作沉吟,开口说道。 萧桓此时还在朝中理事,并不在王府中,既然她是去见萧睿,总要事先同萧桓说过才 好。 虽然瑶姬并没有直说她会被反噬的原因,但沈承君也想得到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即使她跟萧睿之间没有隔着一道杀母之仇,对于萧睿的这份感情,她也是照样无法给出回应的。 他们俩的关系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却走到如今连见面都要先讲条件的地步,想想都觉得可悲。 确定了瑶姬的情况已经稳定,沈承君才带着人回了黎华院,当夜她就将事情经过与萧桓讲了一遍,萧桓听说萧睿醒了就贼心不死的想要见沈承君,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但是在沈承君的坚持下,还是妥协的让了步。 最后按照萧大王爷的意思,见面可以,但是他也要在场。 这么‘合情合理’的要求让沈承君哭笑不得,不过她自问跟萧睿之间没什么话是需要避着萧桓的,也就应了。 虽然答应是答应了,但是瑶姬元气大伤,近期内是无法再对萧睿施术的,且萧睿也说冬青并不在京城,两边约定见面的时间就定在了一个月后。 一个月以后,东宫如约送来了帖子,邀请沈承君出外一聚,地点定在了萧睿早年间在京中的一栋私宅,距离王府也不算太远。 第469章 想要的生活 这还是沈承君回京之后第一次离开王府,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府里养身子,除了偶尔见见道贺的女眷,几乎与外面都快隔绝了。 简单的宅院外,早有一个管家打扮的人等在那儿,一见到王府的马车便急急的迎了上来,当看到率先下车的人是萧桓以后,眼里闪过一次错愕。 “奴才给王爷、王妃请安,太子殿下已经在里面恭候二位多时了。” 那人声音恭敬中带着一股子尖细,萧桓面无表情的扶着自家媳妇儿下了车往里走,连半个眼神都没赏给他。 说得好听是恭候二位,就萧睿那点儿小心思,肯定是在里面眼巴眼望的等着见他家媳妇儿呢。最好一会儿让瑶姬给他施术的时候,顺带着把他的智力也给清掉算了,省着想的太多,惦记着不该惦记的。 忽然被萧桓灼灼的目光一盯,跟在几人身后的瑶姬下意识的顿了顿脚步,她这个时候可不可以开溜啊,其实她内伤还没痊愈呢,可经不起折腾,萧大王爷这一个眼神看得她好怕怕。 萧睿的这间宅院占地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亭台花园样样精致,沈承君不是第一次来,小时候她每次要萧睿帮她做事又不想 进宫的时候,她就会跑来这里找人给萧睿传信,这里也算是当年几个孩子的秘密基地。 不过自从她与萧桓定亲,这里就再没来过了。 萧桓当然知道这个宅子以前是做什么的,尤其是看着沈承君根本不用管家带路,就能熟练的越过长廊直奔内宅,脸色就更黑了,一伸手就将径直往里走的沈承君给拉进了怀里。 沈承君微微一愣,就听萧大王爷用十分不悦的深沉语气说道:“客随主便,哪有客人自己找路走的。” 说完,扬了扬下颌,点着两人身边那个管事道:“让他带路。” 那管事原本还想说句‘其实王妃以前常来是熟客’,结果被萧桓冷冰冰的目光一扫,立即闭了嘴巴,上前几步来给众人引路。 沈承君失笑,身子往萧桓的怀里靠了靠,见他紧抿的唇线有了略微缓和的迹象,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绕过花园长廊,正厅外的台阶上,萧睿一身月白长袍负手而立,身形略显消瘦,眉眼间却不见了先前的冷厉,恢复了以往惯有的温润。 在萧睿身后,冯瑶素衣淡妆,手臂上搭着一件披风,几次想要劝说萧睿穿上,都被他淡淡拒绝,由始至终,萧睿的目光都 只望着门口的方向。 见此,冯瑶的眼里闪过浓浓的失落,抓着披风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君儿!”当看到沈承君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外,萧睿脱口而出的唤了一声,目光骤亮,但是当他看到对方身边还跟着一个脸色阴沉的萧桓,以及对方紧箍在沈承君腰际上宣誓主权的手臂时,眸光又迅速的黯淡下来,只定定的望着沈承君,竟有些痴了一般。 “一月不见,安平、不对,现在该称宸亲王妃了,气色越发好了。”冯瑶不着痕迹的推了萧睿一下,向前迎了两步笑道:“这小院子能有幸迎来这么多皇亲,也真是福气。” “还没恭喜三弟,晋封亲王了。”被冯瑶一推总算回神的萧睿唇角勉强扯出一抹温和的弧度,声音里带着几分暗涩。 “距离本王晋封已经月余,太子的恭喜的确有些迟。”对于这个时候还在肖想他家王妃的人,萧桓实在拿不出好性子来跟萧睿说话,目光四下里扫了一圈,冷声道:“人呢?” 既然说好了是来领人的,萧大王爷觉得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王爷稍安勿躁,冬青姑娘就在这里,”冯瑶见萧桓面露不耐,连忙上前一步道:“既然来 了,就请进来喝杯茶,若是王爷不放心,就由管家带着您去提人,如何?” 如何?当然不如何。 萧桓才不可能丢下自家娇妻跑去提什么冬青,那丫头是哪根葱萧大王爷现在都已经记不清了,也就是看在他家小妻子在意的份上,才勉强记得个名字。 于是,头也不回的淡淡启声:“冬夏。” “是,奴婢这就去接冬青出来。”贴心的小丫头冬夏立即会意的应了一声,从她一进来就在四下观望,寻找冬青的身影,这会儿立即走到了那个管事的身边,黑亮的眼睛灼灼的盯着他看。 对于萧桓的拒绝,倒是在冯瑶的意料之中,朝着询问望过来的管事抬了抬手,那人立即领命带着冬夏往侧院里去了。 沈承君与萧桓等人,也随着萧睿进了前厅。 因着萧睿是靠蛊虫来维系生命,而沈承君又恰好是蛊虫克星的关系,沈承君特意选了一个与萧睿隔得很远的位置,萧桓自然是紧挨着沈承君坐着,一时之间倒颇有些阵垒分明的意思。 萧睿坐在上首,看着下方萧桓十分嫌弃的先是用软垫给沈承君身下铺了厚厚的一层,然后移开了他事先准备的茶果,亲自将朔月带来的点心 吃食一件件的摆在沈承君身边的案上,动作熟稔又流畅,显然是不愿意沾染这里分毫。 萧睿眸光闪了闪,目光最后落在了含笑望着萧桓动作的沈承君脸上,问道:“你……过得好吗?” 萧睿的话一问出口,沈承君微微一怔,萧桓则是周身冷意迸发,若不是手里的杯子还要给沈承君继续喝水用,他铁定要丢出去砸瘪那张不顺眼的厚皮脸。 这叫什么话,他家小妻子跟着他,难不成还会有个不好?这话简直就是欠揍! “我很好啊。”沈承君却淡淡的笑了,手轻轻的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眉眼柔和。 萧睿却并没有放弃继续问的意思,目光依旧紧紧锁着沈承君的眼睛,补充道:“我是想问,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当然。”沈承君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本就是她期盼了两世的生活,要是换做以前,连睡着了估计都要被笑醒。 沈承君原本以为萧睿会像先前那次一样,说一些萧桓的缺点来对比,却不想她说完这句话后,萧睿却只是黯然的垂下了眼睛,唇边漾起了淡淡的苦笑,声音很低的说道:“可是我却记得,你很早以前说过的生活,不是现在这样的。” 第470章 哪怕千夫所指 “你曾说过,你想要的生活,是肆意洒脱的无拘无束,不用费神与人交际,也无需卷入权力纷争,你想要的人,是无聊时可以陪你纵马江湖、仗义扶弱,疲倦时可以与你安居一隅、自在清净。以前皇兄在时,我只以为我会是个闲散亲王,足以给你那样的生活,可是后来皇兄不在了,我就害怕委屈了你……” 萧睿的声音很低,一直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沈承君,就仿佛是自己对自己讲话一般。 “你的性子一向最受不得拘束,呆在后宫里,只会被磨平了棱角,折了你的光彩,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说,还暗暗想过,若你嫁给京中哪个子弟,凭我的地位,护着你自在安乐一世,你想要的,总会能得到……只是我没想到,你选择的人会是三弟,一个同样给不了你那种生活的人。” 萧睿声音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抬起头,看向沈承君道:“君儿,假如我们之间没有杀母之仇,没有东宫的那些侧妃,也没有和顺姑姑被害的阴谋,我在萧桓出现之前就向你求亲,你会答应吗?” 没有任何的铺垫,沈承君印象中的萧睿,很少有这么直接的时候。 而沈承君的回答给 的更干脆,片刻的犹豫都没有。 “不会。” 两世加在一起,她对萧睿从未出现过兄妹以外的任何心思,哪怕没有萧桓,没有娘亲,没有冯瑶,她也一样不会嫁给萧睿。 这一点,她从未动摇过怀疑过。 萧睿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随着沈承君毫不迟疑的回答迅速湮灭,却仍旧不甘心的望着沈承君追问道:“为什么?我有哪里不如萧桓?他陪了你五年,而我陪了你整整十七年!我心里也从来只有你一个,你为什么从来都看不到?” 萧大王爷的脸色此时已经不能再用黑来形容了,哪怕知道稍后萧睿就要与沈承君成为陌路,哪怕知道这只是萧睿最后一点儿不甘的挣扎,他心里还是升起了浓浓的杀意。 当着他的面就敢这么诱拐他家媳妇儿,太目中无人了,你当他是死的! 什么兄友弟恭?对不起,萧大王爷从来就不具备那么高大上的品质。 “那冯瑶呢?” 萧桓正在脑海里构想接下来要对萧睿进行的十大酷刑,忽然耳边就响起了沈承君的声音。 即使知道沈承君不会为对方这么几句话就动摇,萧桓还是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了她,萧睿更是有些错愕的望着 沈承君,紧跟着眼里闪过激动的狂喜:“君儿,你……” 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否则为什么还要介意这个。 一旁萧大王爷看着萧睿激动到颤抖的样子笑得十分高冷,想得太多就是病,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冯瑶害了我很多回,你知道吧?”沈承君目光扫过脸色倏的苍白起来的冯瑶,挑眉问道。 “知道。”萧睿皱了皱眉,但还是诚实的点头,他能回想起以前对沈承君的感情,也没忘记这都时间里他们都做过什么,冯瑶的一切他都知道:“不过,那都是……”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掉她?”沈承君懒得听萧睿的接下来的解释,不耐烦的打断了他,问道。 “处理掉?”萧睿闻言一怔。 沈承君轻轻挑眉,反问:“她刻意的接近我,利用我,还曾对我不怀好意,难道不应该被处理掉?” “当然应该。”在萧睿还是一脸错愕的时候,一直想刷存在感的萧大王爷已经在自家媳妇儿身边率先开始表衷心:“阿君想要怎么处理她?烧了?砍了?还是剁了?” 沈承君转头白了萧桓一眼,手轻轻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表情十分无奈。 也不知道自家闺女 听到她爹爹张口就是这么血腥暴力,会不会被带坏了。 “她该习惯。”萧桓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他家闺女会是那种经不起吓的小角色么。似乎是在回应自家爹爹的想法,沈承君感觉肚子里的宝宝很配合的动了动。 萧睿旁观着两人之间默契的互动,咬了咬牙,问道:“那你想她怎样?” “殿下?”听见萧睿这么问,冯瑶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单薄纤细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 沈承君见状轻哼了一声,淡淡道:“杀了吧,她暗中害了我那么多次,我的性格你该知道的,容不得她活着。” 冯瑶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并没有露出太多害怕的神色,而是转头定定的望向萧睿。 萧睿并没有看她,而是抿了抿唇道:“她的确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是……” “不用但是,”沈承君快速的打断了萧睿接下来的解释,“萧睿,这就是你跟萧桓最大的不同,对于我厌恶的人,他根本不会等到我说出口再处理,而你,明知道我讨厌她,即使我说了,你还是下意识想要回护。” 沈承君一边说,一边握住了萧桓揽在她腰间的手,瞧着对面眉头紧拧的萧睿勾唇而笑: “或许在你眼里,我的这个逻辑有些自私,你觉得冯瑶即使有再多的不好,出发点都是为你,所以你有义务护着她。” 萧睿眸光动了动,想要下意识的否认,又觉得沈承君说的并没有错,她这些话,恰好就是刚刚他差点脱口而出的理由,但他有很清楚,顺着这个理由说下去,只会离沈承君更远。 “这样的想法当然没错,这也说明,你的确是一个正直坦荡的好人。” 沈承君自然看得到萧睿眼底那一抹纠结,毫不吝啬的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唇角微掀:“可我却是一个十足自私的人,爱极了自己,在我付出全部真心的时候,若是不能看到对方同样交付,我就会很委屈,我的男人,除了能陪我纵马江湖、安居一隅,还要凡事以我为先,理智、大义、侠气,这些美好的品质可以有,但必须统统排在我之后,他甚至,可以不是一个好人。” 这样的理论听在萧睿跟冯瑶的耳中,算得上的离经叛道,拿出去说,也是是要被千夫所指,可沈承君却说得坦坦荡荡理所当然,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携着两世的爱恨重生,她得到的感情若是不能纯粹,那她就干脆不要。 第471章 冬青的状况 至于那些条条框框的正直礼义,她不是圣人,可以理解,却不会包容。 “所以,我们并不是一类人。”在萧睿与冯瑶震惊的目光里,沈承君一锤定音。 反观萧桓,在自家媳妇这番豪言壮语之后,他不仅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还特意挺直了身体,没错,萧大王爷就是这么符合要求的一个人,岂是你等凡人能够比。 站在萧桓身后的朔月与瑶姬两人默默的移开了视线,这种恨不得摇尾巴炫耀的画风真心不适合萧大王爷那张高冷的脸啊。 “呵。”房间里安静了一瞬,从震惊中回神的萧睿忽然低笑了一声,目光里带着几分绝望的疯狂。 “什么不是一类人,你会这么说,也不过是找一个借口来搪塞罢了,萧桓先前为你除掉的,不过都是些不相干的路人。远的不提,就单说宫里的庄妃跟云阳公主,他会为了你,毫不犹豫的舍掉么?对于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你能拿出来说,不过是因为你信任他,这种厚此薄彼的比较,根本不公平。” “是啊,本来就不公平。”沈承君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萧睿显然没有想到沈承君会附和他的这句话,愣住了。 “我喜欢他 ,也愿意信任他,这对你而言本身就不是公平。” 沈承君微微侧头,不去理身边听到她这句话后变得异常灼亮的目光,抬手指了指站在萧睿身侧的冯瑶:“但同样的,在我与冯瑶之间,她虽然与你相识的晚,却一心一意的为你,还是你名正言顺的侧妃,你却只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又何尝给过她公平呢?” 感情的事,从来问的就不是一个公平。若只论付出,又哪来那么多的心不由己? 萧睿怔了怔,转过头顺着沈承君的手去看冯瑶,却见她低下了眼睛并没有看自己,苍白的脸颊上有两行清泪轻轻滑落,唇边的笑意苦涩,竟与自己无意间在镜中看到的自己的笑容相近。 萧睿忽然觉得心里一动。 “王妃!你快来看看冬青!”就在厅内忽然陷入沉默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冬夏急切的声音。 沈承君心中一紧,霍然从椅子上起身,一旁的萧桓连忙扶住她,眉头微拧:“你慢点儿。” 而这时,冬夏已经与那先前引路的管事一同走了进来,在她身前,推着一个木制的轮椅,轮椅上坐着的女子消瘦苍白,目光呆滞,赫然正是失踪了很久的冬青! 沈承君大惊失色 ,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跟在她身后的瑶姬同样脸色微变,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道流光。 “王妃,冬青她……” 冬夏眼睛通红,强忍着眼底的泪光,对冬青,她埋怨过也猜疑过,但从未想到再遇到好友,竟然会见到她是这副样子,声音也哽咽起来。 沈承君飞快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执起了冬青的手探上她的脉息,紧跟着脸色一沉,眼中涌动起滔天怒意。 “是谁?”片刻后,沈承君放下冬青的手,倏地转头望向萧睿,厉声质问道。 冬青的手脚有明显被人挑断筋脉后再重新续接的痕迹,身上的内伤也极为严重,哪怕是经过了十分尽心的调养,也只是表面上看着与常人相仿,实则后患极重。 “不是太子殿下!” 冯瑶见沈承君的眼中杀意涌现,先前的那点儿难过立即被她甩得没了踪影,下意识的就挡在了萧睿的身前,急急的朝着沈承君解释道:“太子殿下找到冬青姑娘时,她就已经伤重得奄奄一息了。” “是谁伤得你?”并没有回答冯瑶的话,沈承君握紧了袖子里的手,低眸询问的看向冬青。 冬青却一丝反应都没有,安静沉默的的坐在轮椅上,仿 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了。 冬夏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王妃,冬青她这是、这是连咱们都不认得了……” 何止是不认得,冬青此刻这状态,说一句自我封闭、五感尽失也不为过了。 沈承君深吸了口气,闭了下眼睛,她刚刚只是简单的探了冬青的脉息,具体她身上还有多少隐藏的暗伤,还要等回去以后再仔细检查才能确认。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冬青之前曾遭受过不少酷刑,以至于现在神智混沌,才会辩不得人。 “并不是普通的刑伤所致,冬青的身上,有曾被人施用过幻术的痕迹。” 刚才便蹲在冬青的轮椅旁为她检查的瑶姬这会儿轻轻松开了冬青的手,转眸仰起脸否认了沈承君猜测,十分肯定的说道。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冬青身上似乎笼着残留的幻术威压,所以才会起身过来查看,结果一探之下果然如她所料。 “普通的幻术者不会留下这么重的威压,对方的能力必定不俗,应该是鸾凤有名号的高手。” “那你有办法让她恢复正常吗?”能让瑶姬说出一声不俗的人,实力必定不弱,沈承君秀眉紧拧,自从她有了身孕以后,对巫幻灵术的 感应力也越来越弱,这方面的事情只能依靠瑶姬来查探。 “我只能说尽力一试。”瑶姬脸色有些迟疑,冬青的情况有些棘手,她还是头一次遇到:“或许回去后问问冥杀,他可能在这方面知道的更多。” “也好。”既然瑶姬都这么说了,沈承君便转头看向哭红了眼睛的冬夏,吩咐道:“你先送她回去,让师父先给冬青治伤,再请二哥过府里来,给冬青瞧病。” 冬夏闻言立即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眼萧睿,但最后还是按照沈承君的吩咐,推着冬青的轮椅转身离开了大厅。 “真的与太子殿下无关。” 冯瑶见沈承君脸色阴沉的厉害,还以为她是仍旧对萧睿心存怀疑,便咬着牙上前道:“太子殿下从找到她之后就命人悉心治疗,冬青姑娘的筋脉之前都被人给挑断了,是太子命人将你上次给他治伤的碧瑶花当做药引喂给了她,才有了现在的成效。” 碧瑶花是当初在围场时萧睿坠马,沈承君送过来的救命良药,当时就有太医说过,那是续筋接脉的上佳良药,但对命悬一线的萧睿来说作用真心不大,后来倾容郡主用了对萧睿蛊术施救,这株碧瑶花就自此留在了东宫。 第472章 不会再有萧睿 原本冯瑶对于萧睿用这么贵重的药给冬青治疗就不大赞成,这会儿见沈承君还沉默不言,脸上更是露出了不平的委屈之色。 “哪怕那个时候他口口声声说恨你,也照样见不得你伤心。”没有人会愿意在情敌面前坦露爱人的痴心,冯瑶在说这些话的同时死死的攥紧了袖口,掌心都被指甲给戳破了。“之所以将见面的时间往后拖了一个月,他就是怕你担心,知道冬青是你看重的人。” 萧睿看着努力挺直了脊背挡在他身前的纤细女子,眸光微晃,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殿下……”冯瑶一怔,泪光盈盈,转头望着萧睿脱口唤道。 “我在找到冬青的时候,她身边有父皇的亲卫,也有鸾凤神殿的爪牙。”萧睿并没有回应冯瑶,只是右手的掌心合拢得更紧了几分,垂着眼睛低声道:“君儿,你要小心、小心……父皇。”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口口声声说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父皇,竟然暗地里与鸾凤的神教之人勾结,想当初昭德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倾容郡主的示好,萧睿虽然觉得有些心酸,但还是 在心里暗暗的给他找借口,觉得那是一个明君该有的取舍,不为儿女之私罔顾社稷稳固,可是现在…… 萧睿唇边笑意苦涩晦暗,他连自欺欺人的理由都编不下去了。 无论曾经他的父亲对他表现的有多在意多宠信,那个男人的心始终是冷的,他可以宠得你天下皆知,但却是在不伤及他利益的前提下。 对自己是这样,对沈承君,也是一样。 他对沈承君的身份如今也猜到了七八分,昭德帝与鸾凤的人在筹谋些什么,并不难猜,所以他才会有此提醒。 不仅是因为喜欢她,且同样是被昭德帝捧起又放下,心底里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我知道,多谢你的提醒。” 无论萧睿的出发点是什么,这份心意沈承君都领了。 萧睿一向很敬重昭德帝,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这对于萧睿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至于萧睿口中提起的神殿,倒是让沈承君脑中忽然浮现出一道身影。 “你说的神使,是阿琪亚么?”那个曾经跟在倾容郡主身边被唤作阿琪亚的黑袍女子,不正是神殿曾经的神使吗? “正是她,”萧睿点了点头,表情严肃 :“那女子诡异得很,倾容郡主对她也颇为忌惮。既然父……陛下与她联手,这京城也就不安全了。” 萧睿口中的父皇转了个弯就变成了陛下,显然是对昭德帝凉透了心。 沈承君轻轻颔首:“好,我会注意。” “瞎操心。”萧桓不悦的冷哼了一声,昭德帝那点儿算计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用得着别人提醒么,上前一步便稳稳地揽住了沈承君的腰。 面对萧桓敌意排斥的目光,萧睿只是苦笑了一声,最后深深望了沈承君一眼,闭上了眼睛,带着几分叹息的说道:“那,就开始吧。” 他其实还有许多话想要跟沈承君说,可是到了现在,又忽然觉得,什么话都不需要再说了。 说得多了,不过是给他喜欢过的女孩增添负担罢了。 当然,也许那些事情在萧桓的对比下,也未必能够算得上负担,事已至此,能见到一个男人肯这样实心实意的对她好,萧睿除了有些遗憾,还有那么一丢丢的释然。 他最初的软弱退缩,或许不是失去沈承君的理由,但既然那是他的选择,就已经做好了接受后果的准备,再多的后悔遗憾,也都没有了意义。 就 这样吧。 萧睿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冯瑶的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按照约定,他已经见到了沈承君,瑶姬该将他的记忆全都消除掉。 他本想嘱咐萧桓一句‘好好待她’,可是看着萧桓那宣誓主权的动作,就觉得自己的嘱咐有些多余了。 萧睿这么一副配合得听天由命的架势,倒是挺出乎瑶姬意料的,她询问的看了眼沈承君,见她点了点头,才起身缓缓道:“那就请诸位先出去。” 说完,又看了眼面露忐忑的冯瑶,补充了一句:“幻术不比灵蛊,若要忘记一个人,就是完完全全的忘记,消除的不单单只是感情,还有关于这个人的全部记忆,以后太子殿下与我家少君,便是彻彻底底的形同陌路了。” 萧睿会完全不记得曾经有过沈承君这么个人存在,那些曾经的记忆将会是一片空白,至于要如何去跟萧睿解释这段异常,那就是冯瑶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不必这么麻烦。” 没等冯瑶张口,萧睿便先一步出声,淡淡的看向了瑶姬:“不用解释,也不用刻意去挑拣君儿的那部分,先前种种,全都清除掉便是。” 瑶姬一怔,脸上露出一抹惊 讶:“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殿下在出宫前就已经做好了安排,从今以后,宫中就再没有太子萧睿了。”冯瑶浅浅的弯了弯唇,带着几分祈求的望着沈承君轻声道:“殿下既然想要全都忘记,就请王妃成全他吧。” 无论是皇后的血仇,陛下的凉薄,兄弟的阋墙,还是沈承君的拒绝,萧桓的强势,以及他靠着蛊虫苟延残喘的生命,这都不是萧睿愿意记住的,既然要忘,那就不妨全都忘个彻底。 沈承君也没有想到萧睿竟然会忽然变得这么决绝,略作沉吟,还是在瑶姬询问的目光里点了头。 如果这是萧睿想要的,她愿意最后一次帮他达成,自此之后就真的是再无交集的两个人了。 得到了沈承君的首肯,瑶姬便上前来给萧睿施术,其他人都自觉的退到了门外,房门在几人身后关上,沈承君才抬头没好气的白了萧桓一眼,道:“你早知道萧睿的决定了?” 萧桓的势力遍布皇宫,说他不知道萧睿的安排,沈承君才不要相信。 明明都已经知道得那么清楚了,之前还要做出那么一副不容人的样子,这是糊弄谁玩呢。沈承君扭过头哼了一声。 第473章 最后的请求 “知道是知道,但他也不是没有反悔的机会。” 萧桓低笑着揽住了沈承君圆滚滚的腰身,脸上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 他的确知道萧睿在东宫里给自己安排了一场假死,下定了决心要脱离皇室远离京城,可这决不能成为他掉以轻心的理由。 万一放松警惕之后萧睿忽然临阵变卦,又想要拐走他就王妃了,那他岂不是要后悔死。 沈承君哪还能不知道萧桓的那小心眼儿,冷笑一声丢开他的手,转身便走到了站在门口一脸紧张的冯瑶身边。 冯瑶咬着唇站在门外,手指不安的搅动着丝帕,眼睛死死的盯着大门,仿佛目光可以将它穿透一般。 房间里面很安静,偶尔会有萧睿压抑的一两声低吼从里面传出来,每到这时,冯瑶就会更用力的抓住衣襟,指节青白。 沈承君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来低声道:“别担心,瑶姬一向很有分寸,萧睿他不会有事的。” 如果瑶姬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轻易答应动手,就好像冬青的病情,对于不确定的结果,瑶姬一定不会直接松口应承。 “我并不是不相信瑶姬姑娘。” 冯瑶苦笑了一声,转过身来,看着沈 承君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幽怨,又有些茫然:“我只是不忍心他太痛苦。也担心他会不会如先前那样,哪怕不记得了,还是下意识的排斥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当初倾容郡主就曾口口声声保证说萧睿用过催心蛊之后,一定不会再与沈承君纠缠不清,可在那之后萧睿即使忘情于她,还是不自觉的想要对沈承君存留一线。 而她自己,照样没在那之后得到萧睿的更多喜欢,萧睿对她,从来都是责任大过心意,信任多于亲近罢了。 已经失望过一次的冯瑶,对这一回哪怕还有期待,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虽然我不确定他从这里走出来以后会有怎样的变化,但我确信,在他心里,你肯定不是一个‘其他人’。” 沈承君的目光淡淡扫过紧闭着的房门,轻声道:“或许他只是没有察觉到,也或者,以他极端固执的个性,哪怕早有所觉,也会自欺欺人的忽略不计。” “是么。”冯瑶目光露出几分迷茫,随即又渐渐坚定起来,弯了弯唇道:“不过,那都已经不重要了,等他忘记了所有,我会一路陪着他重新开始,我们会一起远离 京城,远离你们,他以后只能看得到我记不起你们,这就已经很好了。” “你要陪着他一起走?”沈承君微微一愣,又觉得这才是符合冯瑶的个性,上辈子也是这样,没有了萧睿,冯瑶连刚刚出生的孩子都不在意了,“那,他知道吗?” 刚才听萧睿的意思,好像并没有说东宫除了少位太子以外,还要少一位侧妃。 “他不必知道。他有他的选择,我有我的决定。”冯瑶轻笑了一声,从袖中缓缓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沈承君手里,说道:“这个就留给你吧。” “这是?”沈承君微愣。 白玉雕琢的一枚印鉴,触手升温,一看就是玉中极品,但是让沈承君惊讶的当然不可能是它的精良质地,而是这枚印鉴背后所代表着的意义。 昭德帝虽然无情凉薄,但之前好歹是真心把萧睿当做了储君栽培,这太子印鉴不仅能调动东宫禁军,还能命令半数的皇家隐卫! “这是殿下临出门时交给我的,”冯瑶淡淡扫过那枚印鉴,深吸了口气道:“我本想留下当个纪念,但又一想如果我们离开京城,这东西带在身边万一被人看到就是个祸患,索性就当是补偿我先前 欠你的,给你吧。” 冯瑶语气淡淡,仿佛送出去的就是个荷包手帕一般,沈承君却觉得手里的东西十分沉重,有些声音干涩的问道:“那你们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冯瑶想了想道:“殿下想要四海为家,去江湖转一转,正巧我父兄他们也都在岭南那一带,彼此也可以照应。” 说起冯瑶的父兄,沈承君眼角抽搐了一下,话说那两位想当初还是因为冯瑶得罪自己狠了,萧桓为了给她出气,故意寻了错处给贬出去的呢。 “不过,东西给你是给你了,也不是白给的,你还要帮我一个忙才行。”冯瑶忽然又开口道。 “什么?”沈承君抬眸问道。 “我与殿下就这么离开,东宫势必大乱,别人倒也罢了,许妹妹那里,还要请你多照顾,来日萧桓登上帝位,不要慢怠了她。” 冯瑶口中的许妹妹,正是当初与她一起嫁进东宫的另一位侧妃,沈承君回忆起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女子,似乎性情温顺有些柔弱,倒是与秦氏有些相似。 看着对面冯瑶郑重严肃的脸色,沈承君却是笑了起来:“你就这么确信将来赢的人会是我们?明明你该知道萧慎的。” 别人不清楚,冯瑶却是最知道的,上辈子的皇帝不是萧桓,而是萧慎来的。 “如果是箫慎,路绮霜会如前世一般护着你,”冯瑶耸了耸肩,听着里面已经不再有萧睿的声音传出,眉眼渐渐舒展起来,缓缓道:“以她对你的看重,维护住一个没什么根基的软弱之人,于你而言再简单不过。” 别说是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许侧妃,就是当年被辛玖语蒋琬等人害得声名狼藉的沈承君,有路绮霜与萧桓的双双护航,哪怕外面御史上蹿下跳的折腾,不也照样没把人家给怎么样么。 “罢了,羡慕嫉妒的话我就不再重复了,免得我又要再恨你一次。”冯瑶歪着头,低笑了一声说道。 午后的阳光静静洒落在她的含笑的侧脸上,温和沉静的眉眼间,竟生出一股夺目的美丽来,这情景,让沈承君好像又看到了当日在东宫殿外初见时,那个明媚张扬,开朗爱笑的女子。 “好,我会尽力。”沈承君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她。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紧闭着的房门吱呀一声再度开启,瑶姬面色有些苍白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儿。 第474章 瑶姬的纠结 冯瑶连忙紧张的迎了上去,双手忐忑的握在胸前。 “一切顺利,他很快就会醒。” 瑶姬瞧着对面这个巴巴瞅着自己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的女子,简直不敢将她同当初理直气壮算计沈承君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道。 “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太子殿下虽然身体看似强健,但到底是用蛊虫支撑的人,寿元多少与体内蛊虫息息相关,所以比常人更要注意保养,相信之前倾容郡主对他施蛊时,已经跟你说过禁忌。再有就是,他这条命是靠蛊虫延续,子嗣方面,注定无缘。” 自己的命都是蛊虫给的了,怎么可能还延续出下一代呢。 冯瑶听见瑶姬这么说,脸色僵硬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垂眸道:“我知道,只要他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别的都不重要。” 她也曾给萧睿生下过孩子,可是那时没了萧睿,她甚至连多看一样那个孩子的勇气都没有。 如今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就在这时,里面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冯瑶猛地抬头,立即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缓缓睁开眼睛的萧睿正一脸茫然的打量着四周,听 见声响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冯瑶。 “你是谁?” “相公,你总算是醒了!”背着光,冯瑶一声娇唤的扑倒在萧睿的怀里,泪水一瞬间就打湿了他的衣襟。 萧睿有些怔楞无措的看着忽然抱住他腰际的女子,两手下意识的举起,目光迷惘,当泪水浸透了衣裳胸前传来略微的湿意,萧桓身体僵了僵,抬起的双手缓缓落下,有些迟疑的环住了怀中颤抖哭泣的女子。 房门外,沈承君与萧桓并肩而立,看着里面相依相偎的两人,默默对望了一眼,转身离开。 回到马车上,沈承君将萧睿的印鉴塞给了萧桓,萧桓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神情坦然的收了,见沈承君神情有些恍惚,便伸手将揽住了她,安抚的轻拍她的后背。 除掉了一个情敌,萧大王爷还是很高兴的,但是看到自家小妻子神色恹恹,就又觉得很心疼。 沈承君放松了身体将全部的重量都靠近萧桓的怀中,沉默了许久后忽然声音沙哑的问道: “萧桓,如果有一天,我像他这样忘记了你,你要怎么办?” “那我会天天跟着你,天天给你讲我们的故事,直到你想起我或是重新爱上我。”萧 桓想也不想的回答,抬手揉了揉沈承君的头发,有些无奈道:“别胡思乱想,你忘了那些蛊虫还有巫术都对你不起作用了?你怎么会忘呢。” “那你呢,”沈承君却直起了身子,扭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继续追问萧桓:“假如有一天你失忆了呢?” 萧桓对自家小妻子紧抓着一个问题不放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都说孕妇容易多愁善感,看人家失忆,竟然就往自己身上乱安,不过还是在沈承君坚持的目光下,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那你就把我抓起来,天天让我看着你,天天给我讲我们的故事,直到我记起你或者爱上你。” 沈承君摇了摇头:“我不会,要你再爱上我一次太难了,如果你忘了,我们就该各自安好,两不……” 不等她说完,萧桓忽然俯下头吻住了沈承君的唇,急切又蛮横的吞下了她还没来得及出口的那段话。 当天回到王府,沈承君是被萧桓一脸餍足的抱下马车的。 原本守在王府门口焦急等待着沈承君归来的冬夏等人一见到马车就迎了上来,然后就被撩起车帘的萧桓淡淡的一个眼神给尽数逼退了。 安平王妃,哦不,应该是宸亲王妃裹 着披风被他从马车上小心翼翼的抱下来,那一脸神情凝望的样子简直要闪瞎众人的眼睛。 不过才一落地,沈承君就面无表情的推开了身后的男人,朝着冬夏伸出了胳膊。 作为高冷骄傲的王妃,沈承君果断不要承认自己是被人吻得意乱情迷手脚发软,以至于先前悲春伤秋的念头甩得十万八千里,那个男人顾忌她的身孕唯恐会压重了她,但落在她唇上的吻却激烈又凶狠,仿佛要把人烧起来一般。 好好的忧郁气氛都被他给闹散了,沈承君到最后就只记得萧桓当时氤氲深邃的黑眸里面,一闪而过的怒意与慌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着自家小妻子赌气忿忿的样子,萧桓好脾气的掀了掀唇角,顺着她的力道听话的松开了手,但还是保持着手臂微微向前伸着的姿势,时刻护着她不要因为走得太快而摔倒,顺便给了冬夏一个凉凉的眼神。 冬夏迟疑的看着自家王妃伸出来的手,顶着王爷快要杀人的目光缩着脖子上前,哆哆嗦嗦的扶住了沈承君,感觉内心的忧伤已经无限放大了好多好多倍。 夫妻怄气吵架啥的,贴心小丫鬟最可怜了。 “王妃是要先回黎 华院休息吗?”冬夏小声的问道。 “冬青怎么样了?”沈承君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她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冬夏身上,没什么好气的瞪了眼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她的萧桓。 “凌先生已经来看过,也开了药方,冬青她……的确被人严刑逼供过。” 提起冬青的情况,冬夏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眼中有熊熊火光在烧:“不过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外伤内伤凌先生总有办法能慢慢调养,但是她的神智……” 冬夏声音越来越低,咬着唇低下了头,恨恨道:“那些杀千刀的混蛋!” “我哥来了吗?”沈承君蹙眉追问道。 “来了,二少爷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冬夏点了点头,回道:“二少爷说,冬青神智失常是因为在被施用巫术的时候受了严重的反噬,这种伤想要治愈十分棘手,他最多只能保证病情不再严重。” 冬夏的声音顿了顿,抬眸看了眼跟在几人后面的瑶姬,目露希冀。 沈承君也下意识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瑶姬。 刚刚因为给萧睿施用巫术的关系,瑶姬的脸上没什么血色,此时目光也有些飘远,眉心微拧,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第475章 动作这么急 感受到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瑶姬才蓦地回神,眨了眨眼睛,说道:“先带我去看看吧,正好我也有话要跟冥杀说。” 冬夏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失望,她本以为瑶姬能给出什么不同的高见呢,不过也知道总不能站在院子里就要求人家给结果,只好嘟着嘴扶着沈承君一路朝着后院走去。 因着黎华院侧院住了秦氏与沈承安的关系,冬青就被安置在了较为清净的墨竺轩。 沈承君等人进来时,凌墨正捋着小胡子安坐在椅子上喝茶,沈承风则是负手站在床边,寻常嬉笑妖冶的脸上鲜有的凝重严肃。 冬青仍旧是先前那副呆滞样子,对从外走进来的几个人充耳不闻,半点表情都没有。 听见脚步声,沈承风转过身来,朝着自家小妹微微一撩唇,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来。 跟着后面的萧桓立即沉了脸色,毫不客气的快步上前,把自家媳妇儿给挡在了身后,无视了沈承风僵硬下来的嘴角。 他早说过了,带着个兄字的家伙,都是最讨厌的。 沈承君无语的扒拉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径直走向床边,重新再给冬青探了一次脉,其实在碧瑶花的作 用下,冬青身上的实病都已经调养得恢复了不少,唯独这巫术的反噬,沈承君对这些不了解,只觉得头疼。 “巫术反噬,伤及神魂,能保住一命已经是奇迹了。想要彻底恢复神智,只怕要从长计议。”沈承风抱着肩膀似笑非笑的看着询问看向自己的妹妹,自动无视了萧桓敌意的目光。 瑶姬也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显然她的判断与沈承风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她的神智失常,与身上的外伤并无直接关系,都是巫术反噬的结果?”沈承君拧眉问道。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瑶姬想了想摇头道:“施用巫术风险不小,为防止施术时被反噬,先对其动刑,用疼痛来瓦解对方的意识,也是十分常见的逼供手法。只是她们应该没想到冬青姑娘的意识竟如此坚韧,以至于双方都遭到了反噬。” “从冬青身上的伤势来看,对方恐怕伤得更加严重。”沈承风接声道。 “全无办法吗?” 沈承君对对方伤得怎么样并不感兴趣,她眼下只管冬青就够了。 “很难。”瑶姬与沈承风对视了一眼,说道:“人常说,持剑者死于剑,巫灵之术也一样,修习者大多 也都殉于术,反噬是最常见的一种,一旦遇上,就是九死一生的大劫。” 言下之意,连修灵者都受不住巫术的反噬,何况冬青这样的普通人,能活着就已经很难得了。 “可是,你之前不是也在给太子殿下施术的时候被反噬了吗?你与太子殿下都没事啊。”冬夏忍不住脱口问道。 瑶姬虽然当时情况看起来严重,但也只静养了一个月就恢复了,萧睿更是好端端的第二天都能下床走动,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 这跟他们的描述貌似很不相符嘛。 “瑶姬要是真的恢复完全了,今天出手就不会是现在这副力不从心的模样。”沈承风眸光淡淡的扫过瑶姬苍白的脸,轻哼了一声,道:“也幸亏她底子好巫术高,提前又做了万全的准备。至于萧睿,你到了现在还把萧睿当活人看么?蛊虫续命,他实际上早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只要蛊虫还在,萧睿就能一直存活,自然也不会受什么反噬之苦。 冬夏被沈承风这几句话一噎,讪讪的低下了头,她也是一时情急,把萧睿的情况给忘记了。 而一旁的沈承君却是眸光动了动,下意识的看了眼瑶姬:“瑶姬是她自 身的巫术修复痊愈,那如果同样的巫术用在冬青身上,是不是就可以让她恢复?” 瑶姬本身修习巫灵之术,可以自愈反噬的创伤,那换了身为普通人的冬青,是不是可以借助别人的巫术来弥补呢。 话音才落,沈承风便嗤笑了一声,“你当巫灵修为是大白菜呢,她种出来你吃下,说给就能给的?除了神殿的祭司,我还真没听说过谁有继承巫术的本事。” “祭司?”沈承君微微眯起眼睛:“那个没什么实权的傀儡么?” 瑶姬曾说过,神殿的实权早就被凤惜鸾收回,留下的不过是个空有名望的傀儡,他竟然可以继承巫术? “每一任祭司继位前都会继承上一任祭司一半的修为,这是神殿的传统。” 瑶姬见沈承君看她,便低声解释道:“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先不提我们根本找不到祭司承接修为的方法,哪怕是知道了,新老祭司交接,一直是以老祭司力竭而死为代价完成的,我们又去哪里找一个肯将半生修为渡给冬青,且心甘情愿去死的人呢?” 在鸾凤,巫灵之术盛行,很早以前就有可得永生的传言,不少人都是为了这个传言,越发刻苦修习 ,让这些为了求永生的人主动去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别人不说,就是瑶姬自己,都没那么高的觉悟。 “那要怎么办啊?现在要冬青去学巫术也来不及了。”冬青颓丧的咬着唇,纠结道。 即使来得及,就冬青现在这神志不清的样子,也学不会啊。 “眼下虽然治不好,但控制病情还是有办法的,”沈承风轻轻吐了口气,说道:“先将她的外伤都治愈,之后再想其他办法。” 沈承君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焦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王爷、王妃,宫里面传出消息,太子殿下薨了。” 这么快?沈承君一愣,与萧桓对望了一眼,虽然知道萧睿早就做了准备,但是没想到动作竟然这么急。 两人一同从房内走出,看着台阶下气喘吁吁的管家,沈承君扬声问道:“东宫眼下情形如何?” “太子殿下忽然薨逝,冯侧妃经不住打击当场撞了柱子,到现在还生死未知,东宫现在已经乱做了一团,”管家擦了擦汗,回道:“陛下得知消息后便厥了过去,皇后娘娘传了懿旨,急诏几位王爷即刻进宫主持大局。” 第476章 让人不舒服的人 “那你快去吧。”沈承君这会儿当然也不能再继续跟萧桓使性子了,伸手推了推萧桓说道。太子薨逝,皇帝吐血,按理说她其实也应该跟着萧桓一起的:“我……” “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萧桓立即打断了沈承君的话,给沈承君紧了紧披风,一脸严肃道:“那边乱,你少沾。” 哪怕萧睿跟冯瑶都是假死呢,东宫也照样是挂了白幡、布了灵堂的,他媳妇儿怀着孩子跑过去,多晦气啊。 沈承君也这么觉得,乖乖的点了点头,目送着萧桓出门,然后又返回到冬青房里陪了她一会儿,才返回黎华院。 太子暴毙宫里是敲了丧钟的,听到动静的秦氏抱着安哥儿站在院子中央,一见到沈承君进来,立即松了口气。 “我原本还担心你一时冲动也跟着进宫了。”秦氏一边轻拍着怀里见到沈承君就兴奋得直扑腾的儿子,一边小心翼翼的觑着沈承君的脸色,低低道:“你也别太难过了,生死有命。” 秦氏不知道萧睿与沈承君之间早就对立,只记得当初青梅竹马的关系,生怕沈承君为此伤心,脸色唏嘘的说道:“这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说没就没了,也不知道他 那侧妃救没救回来,真是个性情贞烈的女子。” 沈承君轻轻嗯了一声,将沈承安从秦氏怀里接了过来,冯瑶上辈子在萧睿死后也撞过一次柱,被救下之后查出了身孕,不过这一次冯瑶是打定了主意要追随萧睿的,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才对。 说起贞烈,沈承君倒是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的秦氏,这个一向软弱的女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昭德帝的赦免,在将安哥儿托付给自己之后,为沈戎殉情而死。 沈承安咿咿呀呀的在沈承君怀里开心的直打滚儿,对好几天不来陪自己玩的姐姐表示十分亲近,沈承君也不自觉的柔和了眉眼,将他抱回了房里逗弄,秦氏跟着沈承君一起,看着两人亲近的样子一脸的欲言又止。 “二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沈承君今天早起出门,才逗了沈承安一小会儿就露出了倦色,将他放在床上自己玩,望着秦氏问道。 重生后,她对秦氏的态度改了很多,也尽量在帮秦氏成为一个合格的沈家主母,但这一切都发生在她不知道娘亲还在世的前提下。 自从得知了和顺公主还在世的消息,沈承君就不自觉的充满了对母亲的负罪感。虽然 从青岚返回以后为了以防万一,沈承君与萧桓将秦氏母子接来了王府居住,但沈承君一直都在尽量的避免与秦氏接触,秦氏似乎也察觉到了沈承君的刻意疏离,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既然来了,那肯定就是有事的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秦氏低头扯了几下自己的衣角,才小声道:“就是我今日出门时,遇到了一个人,看着很眼熟。” “什么人?”沈承君眉心微蹙。 “一个咱们家以前的奴才。”秦氏说着,又摇了摇头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咱们家的,是之前从老宅那边调过来的那些人里的一个。” “那些人不是让二娘一个不落的都给送回老宅去侍奉老夫人了吗?”沈承君揉了揉眉心,对这些以前沈二夫人强塞过来的人并没多放在心上。 “是都送走了,但那时候他已经都失踪了好久,我也是今天忽然看到了,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的。”秦氏神情有些纠结,拧着帕子说道:“就是你刚刚嫁到王府,王爷便要纳蒋琬为妾的那次,我派了这个人去劫走蒋琬的喜娘,想要她出丑……” 秦氏越说声音越小,脸上还带着懊恼纠结的表情,那时 候她也是一时气不过,听了身边奴才的撺掇,才会让人掳走蒋琬的喜娘,想要让她下不来台。 沈承君却是越听眼睛越亮,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喜娘遇刺的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后来那些人隐迹在了东宫,沈承君也只当是冯瑶派去的但是后来仔细想想,冯瑶哪怕是重生了一世,她最多也就是知道当时沈家落罪时有这么一项,那时候冯瑶还没跟自己撕破脸,完全没必要拿这件事冒险跟她交恶才对。 所以幕后肯定另有其人。 但是喜娘一死,线索断了就是断了,沈承君再怎么遗憾也只能不了了之,没想到今天又被秦氏提了起来,沈承君心中一动,问道:“二娘是见到的那人有什么不对吗?” 秦氏虽然被安置在王府,但沈承君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只要带够了护卫,她反而鼓励秦氏多出去走走。 “具体怎样我也说不上来,”秦氏咬了咬唇,想了想道:“就是觉得奇怪,当时我命他去办这件差,这人一去竟再没回来,后来我听说婚礼照常进行,只当他是胆子小,怕我责怪他没完成差事才跑了,后来他们一家子都被我送回了老宅服侍老夫人,他当时 依旧没个音信。” 沈承君点了点头,追问道:“所以二娘是因为忽然又见到了他,觉得奇怪了?” 她没有去追问秦氏怎么府里面少了一个活人,她当时没有追究,因为那刚好就是秦氏的行事风格,得过且过。 “那人似乎这一年多过得极好,穿着打扮也很不错,跟在一顶小轿子旁边,该是做了谁家的管事。”秦氏表情疑惑的回忆道,“如果不是他脸上有颗明显的黑痣,我几乎都要认不出来这个人了。而且我还让人去偷偷打听了,他的家人回到老宅后不久就给自己赎了身,一家人现在都脱离了沈家。” 都有银子给一大家子人赎身了,怎么还甘心做个奴才呢,这才是秦氏觉得最古怪的地方。 虽然秦家早早败落,但到底是曾经出身世家的秦氏骨子里还是透着一股子傲气的,若非情势所迫,谁肯低人一头为奴为婢呢。 “那或者是他逃跑后遇上了贵人,携了全家投奔了呢。”冬夏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 “也有这个可能,或许就是我杞人忧天想多了。”秦氏也很不确定,她其实具体的她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就是看到那个人以后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第477章 方家不简单 沈承君看了眼冬夏,淡淡吩咐道:“去将二娘身边今天随行的护卫都送去给朔月,让她仔细审一审,找出那个人现在的落脚地来。” “是。”冬夏立即应声转身出去。 秦氏有些忐忑的瞧着沈承君,迟疑道:“承君,或者真就是我想多了,这阵子你父亲兄长都不在,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才总爱胡思乱想,还给你添麻烦。” “没事,让他们去查查看吧,”沈承君弯了弯唇角,安抚道:“查出来没有可疑之处,大家也都放心。” 喜娘那件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上辈子对沈家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人不少,反而因此湮没了当初的真凶。 沈承君也想要一个一个的报复过去,但她到底当初只是个内宅妇人,能确认的除了当时蹦得最欢腾的蒋家与辛家,其他的也都说不准了。 秦氏听沈承君如此说,便点了点头,稍坐了一会儿就带着沈承安回去了。 萧睿膝下无子,作为兄弟,萧桓与萧慎几个人按照规矩都是要去给太子守灵的,晚膳沈承君就同沈承风、瑶姬等人一起先吃了。 天黑以后宫里面就又派来了传旨的太监,宣了闵后的懿 旨,太子薨逝,满城皆哀,一月之内,不准饮酒设宴。 沈承君面无表情的接了旨,心里尽是冷笑。 闵后跟萧睿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合,现在萧睿忽然‘死了’,闵氏一族想要立足,就只能全心全意的辅佐闵后,闵后现在心里面指不定是怎么欢腾呢,偏偏还要装出这副哀痛欲绝的样子给大家看。 也幸亏沈承君怀着身孕不用往宫里面跑,要不,非在闵后那虚伪造作的表情里吐出来不可。 不过,这冷笑也就只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当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朔月匆匆返回,将白日里秦氏说的那个人的动向交给了沈承君,沈承君的关注点就再也挪不到闵后身上了。 “所以,他现在是方家的奴才了?”沈承君捏着手里面的情报,脸色铁青,表情阴沉的问道。 原本沈承君对秦氏说过的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却没想到查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那人现在服侍的主子,竟然是靠着贵妃一跃成为华晟新贵世家的方家! 方家原本在京中一直名声不显,书贵人入宫虽然生下了十六皇子,但也并不得宠,但自从书贵人死了,方家的动作就越来越 大。 先是送了书贵人的妹妹入宫,又借机安排了一位跟她生母有些相似的女子与昭德帝偶遇,现在又忽然发现当初被秦氏送去坑害喜娘的奴才,竟然也藏在他的府里当差。 这些难道还能都是巧合? 宸亲王妃可是一向最不信‘巧合’这两个字的。 沈承君记得,当时谋害喜娘的那些人,是最后矛头指向了东宫的,虽然东宫的动机不大,沈承君也一直没往方家这方面去怀疑,因为当时的方家实在太过低调普通,唯一算得上出彩的,就是书贵人生了一个十六皇子。 现在这么提起来,沈承君忽然记起,闵后那时想要从书贵人手里抢走十六皇子,书贵人被逼无奈只好选择与东宫结盟,貌似这个主意当时还是她给冯瑶提的醒。 上一辈子沈家墙倒众人推,喜娘这件事被人掀出来后,成为了压倒沈家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当时的证据具体是什么,沈承君那时被关在王府里,并不是很清楚。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曾被秦氏指使着去掳劫喜娘的奴才了。 方家好巧不巧的收留了这个奴才,即使不是那件事的罪魁,也肯定逃不开干系。 很好,这 是又给她添了一个不得不弄死他们的理由。 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 太子薨逝,繁华的京中忽然满目消沉,丝竹乐馆歇业关张,连街边的商贩走路都含着小心。 那些平日里来王府里走动勤快的官员们也都下意识的收敛了起来,一个个本份的上朝下朝,低调的不像话,生怕在一众皇亲们心情不好的时候惹了麻烦。 萧桓萧慎先是给太子萧睿守灵,又轮番到昭德帝面前侍疾,直到这一个月后禁令都撤了,昭德帝的身体才逐渐有了些起色。 这一个多月沈承君连王府大门都没出,就安安心心的在府里养胎,偶尔去看看冬青,读读话本子,同凌墨学学医术,时间过得飞快。 冬青身上的伤在凌墨的细心调养下好的很快,最让沈承君惊喜的是,虽然沈承风与瑶姬都笃定说,冬青被巫术反噬的伤只能维持,难以恢复,但她却在无意中发现了些异样,冬青对一些言语是可以做出轻微反应的。 比如,关于凤惜鸾的内容。 冬夏一次无意的提起,她们竟在冬青始终呆滞的眼中看到一丝抗拒。 瑶姬说,那大约是这三个字曾在冬青的心里影响巨大, 才会冲破巫术反噬的障碍,让她做出最本能反应。 因为国丧禁酒的关系,京中闹事的人也随之减少,京兆府尹一月来接到的最大的案子,就是方家老爷、夫人在回府的路上忽然惊了马,撞翻了不少街边的小商贩,引起的一场慌乱。 不过好在人员伤亡不大,除了一名随行的管事当场被疯马踩踏而死以外,其他人就都只是轻微的皮外伤,都不严重。 至于附近的商贩,象征性的给点儿赔偿也就了结了。 可偏偏此事方家人不肯息事宁人,不依不饶的非要说是有人故意谋害他们,那天以后天天的跑来询问案情进展如何,烦得京兆府尹一个头都要变成两个大,又看在他们家与宫中荣贵妃的亲密关系,不敢往深了得罪,以至于最后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还是萧慎听闻了此事,当朝斥责了方家的家主,彼此才消停了下来。 本以为此事就算是完结了,不成想三天之后,宸亲王萧桓上朝时直接将厚厚的一本罪状砸到了方大人的脑门上,险些把人给直接砸晕过去,等方大人颤颤巍巍的把那罪状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后,人就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晕了。 第478章 怒火攻心 还是被气晕得。 满满的一本恶性,嫡系旁支的这些且不说,就连方大人家里管事的表姑的妹夫行为不端,也照样都被写在了上面,更别说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只要是九族之内亲戚,全都被搜罗了个干净。 偏偏方大人这一脉里就他这么在朝一个为官的,那这些人仗势欺人、狐假虎威,仗的谁的势,扬的是谁的威啊?宸亲王冷笑着反问,语气十分理所应当。 方大人顿时气得一口老血含在嘴里差点没喷了萧大王爷满脸。 可他再怎么辩解,也架不住这管教不严的大帽子说砸就砸,这些也就罢了,重点是还有一些重罪,都附带着铁证,只需要大理寺查证真伪以后就可以定罪。 于是方大人被当场很无情的摘掉了乌纱,锁到自家的院子里乖乖候审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萧大王爷其实十分的不满意,圈禁而已,哪有拿出去凌迟来得痛快。但是眼瞅着他家闺女马上就要出生了,闺女她娘一个劲儿的强调最近要忌杀生忌血光,萧大王爷也表示很无奈。 至于先前让人当街纵马灭了那个奴才小命啥的,沈承君表示,你说的啥?风太大,本王妃听不到。 听说自己 的后台方家被查办,荣贵妃立即就跑到昭德帝面前哭求了一番,只是没想到先一步被闵后给听到了风声,两人在昭德帝面前一个哀哀哭求,一个冷嘲热讽,简直搭成了一台大戏。 昭德帝最近的身子是真的不大好,被她们吵得脑袋生疼,干脆一怒之下全都赶了出去,连找萧桓过来问询一回的心思都给省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沈承君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越来越重,连出去遛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凌墨每天都会来给沈承君诊脉检查,连每天沈承君的饮食他都要亲自过目,难得的认真。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的关系,就是这么补,沈承君照样没胖太多,月份越重,她的心里就越觉得烦躁,睡得也不大安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眼瞧着自家小妻子这么辛苦,萧桓心疼的不得了,每天都想着各种方法给她解闷儿,搜罗了许许多多的话本子,连被庄妃拘在宫里学规矩的云阳公主也都被他给揪了出来陪沈承君逗趣儿,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厨艺不精,估计还要每天调样儿的给沈承君做好吃的了。 也就是在这时,下了华晟入冬以来的 第一场雪,宫里突然传出了昭德帝再度呕血昏迷,病重不起的消息。 这几个月来沈承风那边也紧锣密鼓的在沈家忙活,总算是在沈承君临产前将朝晖苑里的阵法重新布得天衣无缝,准备接她进去待产。宫里太监来宣旨的时候,沈承君一只脚已经迈上了前往沈家的马车,听到了内监的话,又收了回来。 沈承君倒是不在意昭德帝的死活,作为前世的仇人,早死比晚死要好得多,但是昭德帝这会儿还不能立即就死,她还有用呢。 于是,没等一脸不赞同的萧桓反对,沈承君就已经接了内监手里的懿旨马车掉头往宫里去,萧大王爷除了跟在后面无奈叹气外,也只好亦步亦趋的护着,其他的意见被自家王妃一概无视。 数月不曾进宫,朝恩殿一如往昔的奢华,荣贵妃却较之先前几人见面时那次,苍白憔悴了很多,见到沈承君进来时,眼底的敌意也变得更深。 沈承君才懒得理会她恨不恨自己呢,恨又能怎么样,有本事你咬我啊,光指望着眼神杀人,无用得很。 昭德帝昏睡在龙榻上,明黄色的里衣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渍,脸色白的不像话,床榻边几个太医脸 色同样苍白的跪着,头上都是冷汗,看来情况很不乐观。 沈承君走过去,既然都下意识的往旁边避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沈承君便轻轻探上昭德帝的脉,随即沉了脸色,冷笑道:“贵妃将陛下照顾的可真好,都能让陛下急怒攻心。” 荣贵妃脸色一白,不等她分辨什么,一旁的闵后就仿佛是抓到了机会,立即跳起来高声道:“贵妃无德,损伤龙体,实在……” “闭嘴!”不等闵后蹦跶完,沈承君就十分不耐烦的出口冷声打断了她。 闵后更是瞪大了眼睛:“你……” “不想他死就全都安静,否则你们就全都是弑君的罪!”沈承君冰冷的目光在闵后与荣贵妃身上扫过,伸手摘下了腰间的银针。 这个时候她也懒得隐瞒什么医术了,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拿到,这会儿昭德帝还不能便宜死了。 银光闪过,几根银针精准的扎在昭德帝的穴位上。沈承君屏气凝神,指尖轻轻转动,控制着银针的力道,不多时,额上就见了汗。 她已经很久没给人下针了,而且现在精神总是不济,才扎了几针就觉得疲累的厉害。 不过好在,在她觉得实在不行还是让萧桓去 叫凌墨,想要放弃的时候,忽然看到昭德帝的眼睛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陛下!”闵后与荣贵妃齐齐开口,闵后眼中快速的闪过一道心虚,而荣贵妃则是哭着瘫软在了地上,可怜又无助的望着床榻上的男人,偷偷扫向闵后的眼中又带着几分得意。 然而,幽幽转醒的昭德帝这会儿眼里却只看得到一个人,一个近在眼前的人。 “锦容……” 沈承君刚要起身给太医让开位置,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给紧紧拉住,一转头,正对上了昭德帝含泪深情的眼睛。 和顺公主萧锦容,当年在和顺长公主盛宠时期,这个名字可以说是满华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但是到了后来和顺公主遭遇不测,昭德帝一怒之下血洗了太医院,连曾经服侍过的奴才也遭了秧,这个名字就成了所有人的禁忌,别说是提,连想都不敢想,久而久之,这个名字很多人都淡忘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想忘却也不能忘,刚好在场的这些人就都是这种人。 当昭德帝这声呼唤一出口,闵后的脸色倏地就阴沉下来,连伏在地上装委屈可怜的荣贵妃也神情一呆,连嘤嘤的哭泣都给忘了。 第479章 为了十六皇子 殿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虽然早就知道了昭德帝对母亲的那点儿心思,沈承君还是被昭德帝这么一副深情不悔的样子给恶心着了。 以前暂且不论,现在凤惜鸾都找上门来了,沈承君不信昭德帝会完全对娘亲的事情没半点怀疑,一边跟害了母亲的仇人合作,一边还要做出这副痴情的样子,痴情?痴情个屁! 沈承君抽了两下没将手抽出来,眼里杀意一闪,就打算反手给他一针,不过在她身后的萧桓快了一步,在她还没摸到银针的时候就脸色铁青上前一步,直接将昭德帝的手给甩到了一边。 萧大王爷盛怒之下的一扯,别说是卧床病重刚刚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的昭德帝,就是战场上杀气腾腾的敌人也要退避三舍。 毫无防备的昭德帝朝后滚了好几滚,险些被萧桓这股力道给嵌到旁边的墙里去,趴在床上半天没缓过气来。 至于脸上那深情啥的,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原本见昭德帝醒了,打算上前来给他诊脉的太医赶紧又快速的跪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深深地垂着脑袋,当啥都没看见。 “混账!逆子!” 昭德帝好不容易喘出这口气,颤 颤巍巍的撑起身子,指着萧桓虚弱的斥道。 萧桓充耳不闻,只心疼的捧着自家媳妇儿的一只手,目光在扫过她手腕上被用力握出来的红痕,眼中的冷意又加深了一层。 昭德帝见他这样更是气得不行,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又不能真的叫御林军进来把萧桓给怎样了,只好把怒气全都撒到了跪在地上装不存在的太医身上,怒喝道:“还不赶紧滚过来给朕诊脉!” 无辜被牵连的太医连滚带爬的上前,一张老脸都差点皱成了苦包子。不过当他的手指探上昭德帝的脉息,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不由自主的看了沈承君一眼。 昭德帝的脉息他刚刚也是看过的,能这么短的时间让昭德帝苏醒就已经很让他侧目,更何况指下脉相较之刚才缓和了不少,这轻飘飘的几针扎得竟如此有效,看来这位宸亲王妃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啊。 “陛下……”荣贵妃见昭德帝骂完萧桓竟闭上了眼睛,一副懒得再跟萧桓夫妻计较的样子,心里有些失望,忍不住带着几分哭腔唤了一声。 荣贵妃有一副不错的嗓子,这一声唤得悠扬婉转还带着几分轻颤,就像是一只 小手能在男人心头挠一把似的。昭德帝果然睁开了眼,拧眉转头,似乎是才看到了自家心肝儿狼狈坐在地上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惊讶,问道:“贵妃这是怎么回事?” 荣贵妃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喜悦,脸上却仍旧满是悲苦凄然,带着几分幽怨的看了眼骄傲站在她身旁的闵后,然后低垂了头缓缓摇首道:“陛下放心,臣妾没事。” 沈承君冷笑着撇开了眼睛,实在懒得欣赏荣贵妃这么不走心的表演。 明明委屈都写在脸上了,还非要做出这么一副隐忍大度的样子来,这跟做了那啥,还非要立那啥的那啥,有啥区别么。 “既然贵妃没事,父皇还请告知儿臣,刚刚太医说父皇是急怒攻心才会病倒,请问父皇动怒,所为何事?”萧桓看都不看苦苦做戏的荣贵妃一眼,扶着沈承君朗声问道。 他才懒得听这种官司,赶紧说完了话他还要送媳妇儿回娘家呢。 荣贵妃有些傻的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叫她没事,她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哪来的这么实诚的人。 而闵后则是乐得看荣贵妃吃瘪,冷笑了一声,转头故意声音不小的吩咐婢女过来给荣贵妃整 理衣服。 当着外臣跟孩子的面,贵妃这狼狈的样子简直就是在丢皇家的脸面,要不是怕昭德帝才缓过来又给气厥过去,闵后肯定在这上面多做点儿文章。 果然,听见闵后的话,昭德帝又多看了荣贵妃几眼,眸中刚刚升起的那一抹怜惜明显淡了下来。 至于萧桓刚刚的问题,闵后没有接话的意思,荣贵妃也移开了眼睛。 萧桓也不恼,抬手指了房里的一个内监,冷冷道:“你来说。” “回、回王爷,”那内监扑通一下就给萧桓跪了,有些迟疑的看向闵后与荣贵妃:“陛下刚刚是听了皇、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争执,所、所以……” 合着差点气死了昭德帝的罪魁都在这殿里呢。 沈承君压下唇角上扬的弧度,刚刚她怕萧桓不准她进宫来,因此走得急,也没来的问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于是温声追问道:“那她们是为什么事情争执?” “是为了十六……” “行了!咳咳……一些琐碎小事罢了。”昭德帝打断了小太监即将出口的话,咳嗽了几声,神情疲惫的说道。 “是为了十六皇子的事?”虽然小太监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大概的内容沈 承君也隐约猜得出来了。 闵后与荣贵妃两个人恐怕都是想要争着抚养十六皇子萧琰,才闹到了昭德帝的面前,最后把人给气吐血了。 这就有意思了。 沈承君哼笑了一声,心里生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她就说闵后与贵妃水火不容了这么久,一直都是在暗地里较劲,怎么忽然闹到明面上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方家之前被萧桓给查出了不少的龌龊事,此刻方贵人与书贵人的生父被禁足在家只等判决,方贵人的品级本就不高,娘家又出了这种事,肯定是不能让她继续再抚养未成年皇子的了。 闵后早前就对十六皇子的归属权虎视眈眈,如今更加不会错过了这个好机会,而荣贵妃小产以后膝下一样空虚,又是方家送进宫来的,肯定也不会将萧琰拱手让人。 两人因此争起来,还真没什么好意外的。 不过,闵后这一次的作为看起来是旧事重提,但事实上却与前次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当初闵后要收养十六皇子,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东宫有太子坐镇,闵家疯了才会舍弃圣宠优渥的太子,去听闵后的话扶持一个跟自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奶娃娃。 第480章 东宫储位 可是现在萧睿已经‘死了’,闵后再次提出要将十六皇子养在身边,那就不仅是她一个人的选择了,也是代表着她背后闵氏一族的态度。 假如昭德帝此刻不是重病在床,闵家这会儿应该只会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入宫,抱着再给昭德帝生下一子的打算,不过眼下昭德帝这三天两头的闹病危,再生一个有闵家血脉的皇子显然是来不及了,萧桓与萧慎又都不可能为闵氏获取方便,让闵后收养一个没什么根基的皇子,就是最可行的方法了。 想到这儿,沈承君忽然就有些理解萧睿会心灰意冷坚持要远离这里的心情了。 距离太子新丧到现在还不出百日,身为外祖家的闵氏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在挑选下一个扶持对象了,这么无情的举动放在谁身上不觉得心寒呢。 一边是将他当做垫脚石的凉薄的亲人,一边是置他生死于不顾的冷血父亲,萧睿不走,留在这种冰冷的地方还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自此江湖之远,大家各自安好。 至于昭德帝之所以会被这俩人各自的小算盘给气得吐血,显然就是因为双方各不相让剑拔弩张,在他还没死的时候就开始明晃 晃的算计着养个儿子以后跟兄长们争夺他的位置。 正室妻子是这样想,宠爱的女人也这样算,身为一国之君的昭德帝当然就接受不了了。 不过,对此沈承君心里就只有两个字,活该。 你不是一贯最最凉薄无情么,那就尝尝身边的人也都尽数凉薄冷血的滋味吧,大家彼此包容,才能天长地久不是? 躺在床上的昭德帝此时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缠绵病榻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但这种后院起火的丢人事,他哪里愿意跟儿子、儿媳妇分享呢。 于是,平复了半天的呼吸,才转移话题道:“君儿是快要生了吧?” “一个月。”萧桓十分冷淡的回答。 “一转眼,君儿也要当母亲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昭德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叹息,十分慈爱的目光望向了沈承君,缓缓道:“不如,这一个月就在宫里待产吧。” 待产? 听到昭德帝的建议,萧桓眼神猛的一沉,周身寒意凛冽,连无辜打酱油的太医都被冷的一个哆嗦,默默的将圆滚滚的身子缩到角落里。 沙场战神的气场,那可不是我等凡人能消受得起的啊。 沈承君则是似笑非笑的看 了眼一脸期待的昭德帝,不置可否。 昭德帝此人心思缜密,哪怕这句话的初衷是拿出来转移话题,这个想法却绝对不会是一时兴起,他既然提了,就表示早就深思熟虑过。 要她留在宫中待产,看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凤惜鸾交易了呢。也对,以他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活到自己做完月子还不一定,自然是着急在有生之年看到他野心实现的那一天。 瞧他这么紧张的样子,沈承君忽然想,假如上一世昭德帝泉下有知,发现自己其实可以让他在凤惜鸾那里换来无尽好处,不知道是不是后悔的在地狱里直挠墙。 “待、待产?”昭德帝的算盘闵后跟荣贵妃肯定是不知道的,听到这话俩人都表情微变,尤其是闵后,磕磕巴巴的说道:“这个,貌似于理不合吧?” 何止是不合啊,亲王妃跑到宫里待产,外面偌大一个王府住不下了还是怎么着,这个先例一开,还是赶在眼下昭德帝卧病的时候,指不定要人怎么猜疑呢。 “的确是不大合适呢。”沈承君垂眸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笑着附和道:“历来这后宫除了陛下的妃嫔,就只有两种人还会在宫内待产,第 一种是人质。” 将外臣女眷软禁在宫内做人质,这可是历代昏君常用的龌龊手段,一听沈承君这么说,昭德帝的脸色立即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岂不是在暗讽他是个昏君么。哪怕他要沈承君在宫里待产,的确存了几分软禁的心思,但也不能这么明晃晃的拿出来说不是? “不过,萧桓是陛下的儿子,手中的权力都是陛下亲赐,这人质之说,肯定是无稽之谈了,” 在昭德帝自以为杀气逼人,实则虚弱的实在没什么光彩的目光里,沈承君话音一转,又将方才的说辞给圆了回来,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昭德帝,笑道:“至于这第二种人,那就非东宫莫属了。” 此言一出,在场除了萧大王爷夫妇还能保持平常脸色,其他人全都变了脸色。 沈承君这话说得其实不假,除了上次六皇子妃阴差阳错的在宫宴上早产生子,素来宫里有孕的女子除了皇帝的后妃,就只有东宫的女眷。 如今太子萧睿薨逝,昭德帝卧病不理政务,萧桓忽然被晋封亲王协理朝政已经十分惹人侧目,若是此时他的王妃又忽然入宫待产,这岂不是要做实了昭德帝想要立萧桓为储君 的谣言? 比闵后慢半拍才想清楚了这背后意义的荣贵妃蓦地瞪大了眼睛,原本楚楚可怜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之色。 好处都让宸亲王给抢走了,那她刚刚拼着被陛下厌恶也要抢十六皇子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还真要对那个孩子心存善意? 善意个头啊。 “宸亲王妃还真是爱说笑,陛下有此提议原本是对王爷王妃的一片关爱之心,却被宸亲王妃当成了索要权力地位的理由,这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荣贵妃快速的抹掉了脸上的泪痕,面前扯起嘴角朝着沈承君说道。 “的确是我错悟了。”沈承君出乎意料的好脾气,有些受教的点了点头,一脸诚恳道:“不过既然连我都会因此误会陛下的意思,放在外人眼里也一定会多心,身为子女,我们又怎么忍心让陛下惹人非议,所以,还是算了吧。” 对于沈承君这样上道的说法,荣贵妃明显松了口气,不过,当她转过头去,看到昭德帝低垂着眼眸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果然,下一刻耳边就传来了昭德帝虚弱却坚持的声音:“什么非议,朕的意思你并没有理解错,东宫储位,萧桓实至名归。” 第481章 昭德帝的图谋 “陛下不可!”荣贵妃到底不是闵后那种久居后宫沉得住气的人,一听到昭德帝这样说,立即脱口道。 储君的位置给了萧桓,那她还有什么指望,难不成还能想着沈承君看在她与和顺公主有几分相似的份上善待自己吗。 “储君之位事关国体,哪能因为王妃的几句话就草草定下来呢。”在昭德帝倏然沉下来的目光里,荣贵妃瑟缩了一下,也自知失言的小声辩解道。 说这些话的时候,荣贵妃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嫉妒,恨恨的望了沈承君一眼。 这个时候她怪不起昭德帝独断专行,只能气沈承君太狡猾,假如不是她忽然无赖的提出人质与东宫的说法,陛下又怎会心血来潮说出这种话来。 这种无力的理由昭德帝当然不会搭理,深深的望了贵妃一眼,昭德帝有些失望,这个女人不仅样貌越来越不像她,连与他的默契度也远远比不上。 他会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把储位当糖豆一样胡乱送礼的人吗? 这早就是他深思熟虑的决定,只是换了个不算恰当的时间说出来而已。 自从萧桓夫妻从边境回来后,他便有了这个考量,与萧慎相比,萧桓在朝中的基础 更扎实,军功也更显赫,若非当初他允了沈承君的婚事,恐怕早就要将萧睿给换下去了。 闵后在一旁见昭德帝的脸色几度变换,有些鄙视的看了眼荣贵妃,实在是瞧不上她的那点儿本事,除了这张脸上沾了光,真是蠢笨得连个宫女都不如。 于是上前几步温声道:“陛下册立储君,臣妾身为后宫本不该多言,只是,还请陛下三思,太子殿下刚刚离世,若是要在这个时候册封东宫,恐怕会对陛下名声有碍啊。” 也幸好萧睿死的刚刚好,要不然以陛下的态度,废了萧睿再立萧桓,就只是几句话的事儿。 果然,昭德帝因为闵后的话,脸色露出了几分迟疑之色。 萧桓的确是储君的最佳人选,不过皇后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萧睿才去世不足百天,他就立了另一个儿子顶替他的位置,的确显得他有些寡恩凉薄了。 “既然这样,君儿就先去你母亲以前的宫殿暂住吧,”昭德帝想了想,温声缓缓道:“当年父皇特意将和顺的宫室独僻一居,就是为了让她不必受宫内这些繁冗规矩的束缚,君儿若是去那里待产,朝中谁也不敢妄议,也算是全了你母亲不能 亲眼见到外孙女出生的遗憾。君儿应该也很想要去你母亲住过的地方看一看的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昭德帝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几分明显引诱的意思。 自从和顺公主去世,有关她的一切都被销毁,那座曾经代表着先帝无上宠爱的宫殿,也被昭德帝命人给封锁了起来,不准人靠近。 沈承君幼时常常与和顺公主一道进宫,若是留宿,都会住在那里,和顺公主离开后,她还曾哭闹着好多次要进去,每一次都被昭德帝的禁卫军毫不留情的挡住,直到年纪大些懂事了,才渐渐的放弃。 听昭德帝连这个都拿出来卖,沈承君心里不住冷笑,脸上的表情却带着几分惊讶,抚着小腹问道:“陛下怎么知道,这是个女孩儿?” 连自己这一胎是女是男都清楚了,看来昭德帝是很了解凤惜鸾做的那些事的。 “男孩女孩都是朕的孙儿。”昭德帝脸上倒是一丝慌乱的表情都没有,十分慈爱道:“不过,朕还是更希望是个女孩,像你,像你母亲。” 这一次,沈承君的孩子他要亲自抚养,就像当年他看到父皇从宫外抱进来的那个襁褓婴儿一样,一天一天,在他 身边长成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笑容明艳动人,骄傲的如同一团火焰。 昭德帝的目光带了几分憧憬的看着沈承君的小腹,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弧度,这样的表情看得萧桓眼底杀意一闪,伸手便将沈承君拉进了怀里,冷声道:“不必了,她不爱住。” 不就是一座废弃了多年宫殿,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他丈母娘人又没死,来什么睹物思人的把戏。 昭德帝的思绪被忽然打断,有些不悦的看了眼萧桓,却没有发火,而是直接转过头去看沈承君,问道:“那君儿的意思呢,不想去看看你娘曾经住过的地方吗?” “萧桓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其实沈承君倒是挺想去故地重游的,只是她想去,萧桓有的是方法带她去,比起钻昭德帝的圈套要可靠得多。 她疯了才要去相信这个坑了自己上辈子的舅舅。 “你竟如此不孝!”再次被拒绝的昭德帝脸色一冷,见沈承君神色笃定,忽然用力一拍床板,勃然大怒,指着沈承君斥道:“连你母亲的故地都不愿意看,她简直是白疼了你,来人!” 话音一落,殿外呼啦啦忽然涌进来一群禁军,将萧桓与沈承君围 在了当中,神色凛然,显然是有备而来。 闵后与荣贵妃都是养在深宫中的女子,平日里连个外男都很少见到,更别说这气势汹汹的兵士了,顿时都吓得脸色煞白,尤其是荣贵妃,尖叫一声就往昭德帝的龙榻上扑了过去,哭哭啼啼的钻进昭德帝的怀里寻求庇护。 闵后在她身后恨得暗自咬牙,却只能佯装镇定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却有一道晦暗不明的光闪过。 她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这就是宠妃与皇后的区别,妾妃与正宫的差距。 宠妃可以肆无忌惮的惶恐惊叫,可以毫不避忌的逃跑躲避,但皇后不行,身为正宫皇后,她要维持她该有的威仪体面,要时刻记着她的尊贵风度。哪怕心里怕得要死,也要谨记自己国母的身份。 曾经年少时,她有无数次羡慕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姐,雍容华贵的端坐在凤台之上,接受着天下所有女子的仰望,但真的等她熬到了这一步,才知道这凤台之上除了尊贵与荣耀,还有必须承担的责任与无尽的冰凉。 看着荣贵妃那个蠢货此刻伏在昭德帝的怀中还不忘偷偷朝自己递来得意的眼神,闵后心里就只有冷笑。 第482章 无人听令 如果是平常的后宫妃嫔,这样柔弱娇怜的样子或许很容易引来陛下怜惜,但这荣贵妃是借着和顺公主的余荫上位的,她虽然与萧锦容的接触不多,却仍旧记得当年那个女子光耀满京华的荣光。 那种养在骨子里的矜贵,哪怕是刀锋在前也不会后退半分的傲骨,如何是这种菟丝花一般的女子能够比拟的呢。 她会从一开始就这么的厌恶沈承君,其实多半也是因为,她终其一生也做不到的那种地步的嫉妒与愤怒。 “父皇这是何意?” 早在禁军破门而入的同时,萧桓便将沈承君稳稳的护在了身后,眯起的眸子里闪过森然的寒意,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冷声问道。 “君儿临产在即,回去你的王府朕不放心。”昭德帝低头看了眼缩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荣贵妃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却没有伸手将其推开,而是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安抚的拍了拍,温声道:“不仅是朕,你的母妃也一样。” 这句话就是明摆着在拿庄妃来威胁萧桓了。 萧桓闻言果然眉心拧了拧,“母妃?” “朕已经让你母妃带着云阳去将和顺以前的宫殿收拾出 来给君儿住。君儿一直喜欢云阳,有她在一起作伴,你也可以更安心。” 昭德帝的身体还是有些虚软,有些疲累的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缓缓道:“等你皇兄的百日祭一过,这东宫也该多一个新主人了。” 这样理所当然如同恩赐一般的语气,让沈承君忍不住扑哧一乐。 先是武力威胁,再是人质抵押,接下来许你一个东宫储君的位置,这算是打两个巴掌再喂你个甜枣么。 这的确是帝王惯用的套路没错,可重点是,这两个耳光有没有抽到想抽的人,这个甜枣又是不是那人喜欢的味道呢。 她早说过的,昭德帝此人,太过习惯自说自话,这副‘天下我有,尽在掌握’的样子,真的是很让人讨厌啊。 萧桓无奈的瞧了眼自家小妻子那笑意盈盈的脸蛋儿,伸手将人拉到怀里在她头上揉了揉。 “陛下……”荣贵妃闻言连忙从昭德帝怀里抬起头来,不死心的咬着唇低唤了一声。 “这也是你的一片心意,想要代替和顺,好好的照顾君儿。对吧,贵妃?”昭德帝仿佛是看不到荣贵妃那倏然睁大了眼睛一脸诧异的样子,低着头十分温柔的看 着怀里人问道。 语气是温柔的,但是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却不怎么温柔,尤其是那手心里细密的汗,让原本还有些委屈的荣贵妃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紧张。 原来陛下这是在关键时候需要我的认同啊。 忽然发觉自己的重要性的荣贵妃咬了咬唇,转过身来看着萧桓与沈承君的方向,很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本宫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和顺公主的名字,一心仰慕殿下,若是能替公主照顾好王妃,也是全了多年的夙愿。” 如果昭德帝能知道荣贵妃心里想的是什么,肯定会觉得这人实在是想太多,他那明明是在暗暗威胁,怎么就被她给歪曲成了信任鼓励呢? 不过不管怎样,对于这个结果昭德帝还是满意的,微微颔首道:“贵妃能有此念,朕心甚慰。” “可是,儿臣并不是很喜欢东宫,阿君也不是很喜欢后宫。”萧桓冷冷的看了眼一唱一和的帝妃两个,很无情冷漠的开口。 “那你母妃……”昭德帝眉心拧起,他是知道这个儿子的硬脾气的,但他更加笃定萧桓对庄妃的孝顺。 有庄妃在宫里,难道还留不住他么。 “母妃也不 是很喜欢后宫。” 萧桓那双凉薄的眼睛静静的望着昭德帝,褪却了素日里的尊敬容让,浑身上下都带着股叫人心生战栗的冷意,却在此时,嘴角慢慢地挑起,露出一抹笑容来:“所以,儿臣为了尽孝,只好先将母妃接到王府中侍奉,然后再来呈禀父皇知道。” “什么!”昭德帝虎目微瞠,握在荣贵妃肩膀上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疼得荣贵妃一下子就白了脸,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父皇当时病着,所以儿臣才没说出来惹您心烦。”萧桓不甚在意的开口,见沈承君在自己身边眼里忽闪忽闪的闪着笑意,眉目略柔和了几分,握着她的手一脸正经道:“云阳年纪小爱闹,儿臣不想她惹父皇心烦,所以就一并接到了儿臣府中。” 多么孝顺贴心的儿子,萧大王爷简直都要被自己这满满的孝心给感动哭了,面前的自家老爹显然也很感动,感动得浑身抖到停不下来了。 “拿、拿下!”昭德帝气得手颤悠悠的抬高,哆哆嗦嗦的朝着萧桓的方向,用了最大的力气吼道。 不需要去刻意确认,只看萧桓这样子昭德帝就知道他所言不虚。 萧桓能 把庄妃跟云阳先自己一步接出宫去,就意味着他已经提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谋划,昭德帝心里震惊的同时,脊背竟升出一股子森凉的寒意来。 他一直对萧桓的能力心存忌惮,几个儿子里,最受他打压的就是萧桓,可哪怕是这样,萧桓还是能对宫里的动向了若指掌,监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昭德帝心里怎么会不恐慌,若是萧桓起了什么歪腻心思,那他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这个念头一起,昭德帝的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凛冽杀意。 他是有心要扶持萧桓,也觉得这个儿子他日继承皇位,一定能将华晟的荣耀延续下去,但那都是他百年故去之后的事! 儿子没了还可以再有,没有了萧睿还有萧桓,没有了萧桓还有萧慎,实在不行,还有萧琰!现在萧桓还只是个臣子,就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简直是狼子野心,绝对留不得! “给朕拿下!”昭德帝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立即红着眼睛再次指着萧桓,用力的大吼道。 然而,这声愤怒的嘶吼过后,殿内剑拔弩张的禁卫,竟没有一人有所行动,还都保持着那副冰冷森然的表情,对昭德帝的命令置若罔闻。 第483章 大势已去 昭德帝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置信的四下望了一圈,原本激动暴怒的心情,一下子就冷了。 “都还傻愣着做什么!没听到陛下的命令吗!”荣贵妃感觉自己的肩膀就快要被昭德帝给捏碎了,不管不顾的尖声喊了出来,声音里都带了尖锐的哭腔,两只手奋力的挥舞:“拿下他们!难道你们想要抗旨吗?全都拿下!” 闵后微微蹙眉,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用一种毫不掩饰的看傻瓜的目光看了眼荣贵妃,真心觉得之前跟这样的蠢货在后宫里一争高低,是种很耻辱的经历。 连大势已去四个字都看不懂,简直愚蠢至极! “呵。”萧桓一声低笑,冷眼扫过瑟缩了一下极力躲闪的荣贵妃,慢吞吞地说道,“父皇还在病中,在宫里舞刀弄剑的,对恢复十分不利,都撤了吧。” 话音方落,只见殿内刚才还跟木头人一般的禁卫们呼啦一下就都收起了手里的长剑,动作整齐划一,连半个迟钝的都没有,为首一人在分别给萧桓与昭德帝行了个礼之后,迈开大步带着身后一群人迅速撤了出去。 荣贵妃傻傻的看着那些人头也不回的背影,又看了 眼唇边始终挂着笑意的萧桓夫妻,不由自主的朝着昭德帝怀里缩去。 昭德帝含着一口老血,指着萧桓半天都没说出话,怀中忽然拱进来一个娇软瑟瑟发抖的身体,像是忽然启发了他似的,昭德帝忽然眼神一厉,扬手就挥了出去。 “啪!” 清脆的一声耳光在安静的宫殿里回荡,与此同时,响起了昭德帝压抑怒极的一声低吼:“混账!” 荣贵妃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痛得发麻的脸颊,满眼震惊的望着昭德帝。 她能想到萧桓夫妇因为刚刚她的举动上前来教训她,她能想到闵后因为她自以为是的出头而嘲讽她,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对她爱若珍宝,连掉个头发丝儿都要心疼得直皱眉的昭德帝,竟然会亲手打了她。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伏在明黄刺眼的龙榻边,荣贵妃觉得头上的天都快要塌了。 说好的真爱呢。 不仅如此,耳边还回荡着他愤怒压抑的训斥,每一句每一声都充斥着她的耳膜,仿佛硬生生砸在她的心上。 “贱人!竟敢教唆朕对君儿不利!着实可恶!” 昭德帝用愤怒控诉的眼神看着面前泪眼盈盈的荣贵妃,脸 上尽是厌恶与嫌弃,看得荣贵妃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晕厥过去,整个人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她教唆了陛下什么? 荣贵妃委屈得眼泪噼里啪啦直往下掉,又在昭德帝恶狠狠的眼神里不敢出声反驳他的话,脸颊上挨得昭德帝结结实实的那一巴掌,让她的脸明显肿了起来,半边眼睛看人都很费力,模样狼狈极了。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沈承君还是被昭德帝这副及其无耻的样子给惊呆了。 真的是……太不要脸了啊。 这么大的一个锅毫无预兆的砸下来,也不看看荣贵妃的那个小身板背不背的住。 咋能这么简单粗暴的对待弱不禁风的小伙伴呢。 显然在危机面前,昭德帝是没有那种风雨共济的美丽品德的,梗着脖子很是无情的继续说道:“小小妃嫔恃宠生娇,简直罪无可恕!” 这么无情无义又无理取闹的说法,沈承君真是连白眼都懒得翻了,陛下你是不是忘了最开始是谁喊禁军进来的了,这么睁着眼睛义正言辞的说瞎话,真的好吗。 “陛下圣明。” 闵后见荣贵妃瘫软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嘲讽的掀起唇角,冷冷的看着 她附和道:“荣贵妃仗着宠妃身份,趁陛下病重之时假传圣旨鼓动禁军,意图软禁亲王妃,此等行径,着实卑劣,这样行迹不堪的女子,如何能够继续抚养十六皇子?” “不错,皇后所言甚是。”昭德帝对如此上道的闵后露出了一个‘你懂我’的眼神,自动忽略了她想要将十六皇子弄到身边抚养的真实意图,觉得到底还是皇后识大体,关键时刻知道该怎么配合他。 他可不就是病得糊里糊涂,被荣贵妃给利用了吗。 于是,昭德帝很冷漠的拂开了荣贵妃试图再次抓上来的手,到现在还在哭哭啼啼不肯背锅,这么不肯替他分担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先前的万般宠爱呢。 “刁妇无礼,父皇不要因为她气坏了身子。” 萧桓见自家小妻子在他怀里佯装翻白眼一脸要呕吐恶心的够呛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将人揽得紧了紧,抬眸冷下表情缓缓道。 昭德帝一听萧桓故意放水默认了贵妃顶缸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顺着萧桓的话靠在软枕上大声的喘气,一副果真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不过……” 萧桓的声音顿了顿,不屑的目光扫 过地上梨花带雨的贵妃,继续道:“贵妃这胆子可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儿臣记得,之前在戍边接到的急诏,也是出自这位贵妃娘娘的手,当时儿臣还很疑惑,不知从何时起,连贵妃都有能力下这种圣旨了,儿臣还没来得及请宗室皇亲们做个判断。” “什么?竟有此事?”昭德帝瞪大了眼睛,转眼疲惫的看着荣贵妃,眼里是满满的毫不掩饰失望,悲戚道:“你、你竟然,竟然利用朕的宠爱,做出这许多事来……” 说着,昭德帝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手指还依旧朝着荣贵妃的方向,仿佛被人戳了心一般的难过。 “陛下息怒!”闵后已经十分配合的冲了上去,很不客气的将伏在榻边的荣贵妃给挤开,扶着昭德帝一脸关切心疼的劝道:“陛下莫要因为这等忤逆之人伤了身子,若是因为王爷告知了贵妃的行状气坏了您,岂不是要王爷王妃也跟着内疚?” 沈承君已经实在受不了的钻进了萧桓的怀里,默默的双手捂着隆起的小腹,实在太辣眼睛了,为了自保,这俩人也真是拼了,虽然她是很喜欢看到贵妃吃瘪啦,但也要时刻注意胎教不是? 第484章 一念可成佛 昭德帝满意的靠在闵后软软的身上,半晌后,伤心欲绝的看着荣贵妃,虚弱的叹息道:“你这样,让朕如何容得下你。” 荣贵妃含泪看着上方的男人,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冷酷,曾经自己伤了一丝儿半点都会心疼难过的人,此刻竟然对她的如此狠心绝情,难道他不知道,若是自己认下了这些事情,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后宫这么多妃嫔,哪怕一定要找出一个人来顶缸替罪,也不该选择身为真爱的自己啊,他怎么舍得呢。 然而,还没等她感慨完,耳边又响起萧桓冷酷的声音:“贵妃失德,若父皇姑息,应该会惹人诟病。” “不错,此等行径不堪为妃,”昭德帝毫不迟疑的点头,嫌弃的看着地上已经傻愣愣连哭泣都忘了的荣贵妃,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经带了不容置啄的狠绝,冷冷道:“既然这件事上,让你与君儿都受了委屈,就朕就做主将她交由你们夫妻处置,真是……” 昭德帝的声音顿了顿,看向荣贵妃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迟疑,最终又渐渐坚定。 “白长了这张脸。” 最后的这一句,昭德帝说得声音极轻,但瞒 不过离他很近的闵后与荣贵妃,也逃不开沈承君与萧桓自幼习武的耳朵。 荣贵妃顿时失声痛苦。 她被沈承君欺负,被闵后瞧不起奚落,虽然会委屈得哭泣,但心里是知道有人肯自己做主的,并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可是眼下厌弃她的是人昭德帝,荣贵妃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心里剧痛难忍。 她在入宫前就知道自己将作为和顺公主的替身陪伴君侧的,当初觉得这并不重要,反正她要的只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而不是那个男人的真心,替身如何,再高傲不折的性子,能换来高贵荣耀的生活吗?能让所有轻视自己的人都改变看法吗? 不能。 那还要那所谓的高傲坚持有什么用呢。 可是,当昭德帝对她露出那样嫌弃的目光,荣贵妃摸着自己绞痛难当的胸口,才悔不当初,原来自己竟在这份虚伪的宠爱里不经意间就失了心,早已沉浸在那份虚假的专宠里难以自拔。 可这又能怨得了她吗?当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对你极尽荣宠,恨不能摘星择月,又有几人能拒绝得了呢? 可谁又能想到,这份宠爱来得快,去的更快,上一刻这个男人还在心 疼自己柔情蜜意,下一刻却仿佛自己是什么脏东西一般毫不掩饰的鄙夷厌恶。 凉薄如斯! 不同于以往哭得梨花带雨婉转可怜,这回荣贵妃是真得伤心欲绝哭得撕心裂肺,哪里还顾得上美不美,这失声痛哭哭得是自己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悲苦命运,还有被昭德帝毫不迟疑的无情辜负。 真是越来越不像了。 昭德帝疲惫的阖上了眼睛,贵妃此时狼狈的样子不仅没有唤起他心中的怜惜,反而填了几分厌恶,连最初的愧疚都就此冲淡了几分,嫌弃的扭开了头。 就如君儿先前说过的那样,锦容一生鲜少流泪,若真是被人辜负,她更会将脊背挺得笔直,头也不回的走掉,绝不会这样自怨自艾,认命痛哭。 “我累了,咱们回家去吧。”窝在萧桓怀里的沈承君在荣贵妃的哭号声中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道:“咱们给没出生的孩子积福,不追究了好不好?” 她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荣贵妃既然敢借着她母亲的容貌搏求上位,还帮着昭德帝屡次算计萧桓,那就怪不得他们反击。 再没有什么会比此刻昭德帝无情的将她推出来顶缸更能让荣贵妃 伤心绝望。当你所依仗的、信赖的、坚持的一切骤然坍塌,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那一世的沈家,也曾是这样被昭德帝无情舍弃,甚至在行刑以前,仍旧不愿接受现实。 这份冷酷,她尝过,如今的荣贵妃也尝了。 她因此恨极了昭德帝虚伪的假情假意,谨记那血仇一刻不忘,那荣贵妃接下来呢? 沈承君表示,她十分期待。 “都听你的。”作为二十四孝的好相公,萧大王爷当然不会反对沈承君的意思。 “那好。”沈承君冷冷的勾起唇,目光扫过地上表情呆滞的贵妃,以及一脸惊讶的昭德帝,缓缓道:“既然贵妃已经知错,本王妃就小惩大诫,罚她继续留在这朝恩殿内,悉心照顾陛下身体,直到陛下完全康复为止。” 实在没必要让荣贵妃去死,就这样心灰意冷的留在昭德帝身边,两人继续相亲相爱相互恶心,这才是想想都觉得美丽的结局。 “这……”昭德帝有些傻眼的看着旁若无人商议好了荣贵妃去处的萧桓夫妻俩,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已经做好了要舍弃荣贵妃的准备了,结果对面这俩人忽然高抬起轻放下的来了一招‘ 既往不咎’,是在闹什么鬼,还能不能好好的相处了! 尤其是商量的结果还是把人给安置在自己身边,美其名曰照顾他?照顾个鬼啊。 同样一脸大写懵的还有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的荣贵妃,只是,当她总算回神过来抬头就望见了昭德帝毫不掩饰的抗拒眼神时,目光也就渐渐凉了下来。 有时候,爱与恨之间的距离就是那么短,一念可成佛,一念能入魔。 “贵妃做出这种事来,也是因她入宫后盛宠优渥的关系,规矩学的不到家。” 沈承君将荣贵妃那一瞬间的目光转变尽收眼底,唇角微勾,昭德帝此人生性多疑,对于曾经被他舍弃过的荣贵妃,他绝对不会再信任。 这么一出相爱相杀互撕虐心的戏码,可比刚才那种要好看得多。 “日后贵妃留在陛下身边一边学规矩,一边服侍陛下将功折罪,本王妃觉得很好。” 好才怪。 昭德帝眯起了眸子,心里暗暗思量着沈承君此举的真实意图。 以往他只忌惮萧桓一个,对沈承君自小冲动单纯的性子倒是多有纵容,但到了这会儿,看清了这双夫妻狐狸尾巴的昭德帝,再是不敢对她掉以轻心了。 第485章 成全皇后 果然是近墨者黑啊,从前好好的一个乖巧单纯的孩子,嫁了人,竟然也学的这么坏了,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连父皇身边的禁军都敢调动,若非阿君要为腹中孩子积福,便是当场杀了,也有法可依。”许久听不到昭德帝的答复,萧桓有些不耐烦的问道:“父皇这么犹豫,是不满意阿君的处罚,想要继续包庇贵妃吗?” 这就让昭德帝觉得十分冤枉了,他这是想要包庇贵妃吗?按照他的意思,是把人丢得越远越好才对啊。 不过,在萧桓夫妻逼迫的目光里,这些话注定说不出口,昭德帝最终还是妥协了,点头道:“好吧,贵妃的事就按照君儿说的办。不过,今日所有被贵妃鼓动的禁军,朕全都不要放过!一个不留!” 一想到刚才面对自己目中恍若无物,却对萧桓言听计从的那一对禁军,昭德帝就气得肝肺生疼,又一阵阵后怕,于是这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不过当他说完了、清醒了,人又开始忐忑了。 这么急于报复,貌似有些难看啊。昭德帝偷看了眼对面似笑非笑的萧桓,顿时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父皇高兴就好。”萧桓淡淡开口 ,在昭德帝忽然亮起的眼神里,目光转向了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闵后。 闵后强忍着想要往后缩一缩的心思,故作镇定的回望着他。 她跟萧桓夫妻一向关系不睦,之前明里暗里的没少在昭德帝面前给他们俩下绊子,闵后怎么也想不到,萧桓竟然会这么毫无征兆的在昭德帝面前露了凶相,她清楚的知道,如果此刻萧桓甘愿冒着千夫所指的恶声做点儿什么,谁也奈何不得他。 正在忐忑间,闵后耳边忽然响起了萧桓冷淡的声音:“方氏一族道德败坏已经不堪为臣,小十六有这样的母族将来也会被人诟病,皇后娘娘既然有慈爱之心愿意抚养他,父皇不如成全?” 闵后闻言不由的一怔。 她今日特意跑来昭德帝面前就是为了求一求十六皇子的抚养权,当看到荣贵妃跟自己打了一样的算盘之后,希望就泯了大半,只是怀了侥幸的心思强撑着在坚持,万万没想到最后成全她的人会是萧桓。 闵后下意识的看了眼瘫软在地上的荣贵妃,见她此刻低垂着眼睛,对十六皇子的归属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动之色,心里一喜,急忙扭过头朝着昭德帝表忠心道:“陛下 ,臣妾一定会将十六皇子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善待!求陛下成全!” 昭德帝这会儿哪还有心情去想小儿子谁来养的问题,宫中大势此刻握住萧桓手里,别说是给儿子换个娘,就是换个爹,他没准儿也是要应的,于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是准了。 闵后欣喜若狂,被天降大运给砸的晕晕乎乎,又有些感激的望了眼萧桓,在给昭德帝行了个礼之后也不管床上躺着的地上趴着的俩人了,兴冲冲的就往偏殿去,朝恩殿的偏殿里,正住着方贵人与十六皇子呢。 萧桓才懒得搭理闵后是恨他还是谢他,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让沈承君开心,只有支走了没事儿就爱出来瞎转的皇后,荣贵妃与昭德帝这边才好不被打搅的继续相亲相爱呀。 被无情撇下的昭德帝望着皇后欢乐的头也不回的背影,一口老血终于气得吐了出来,直接厥了过去。 殿内的太医都是现成的,萧桓简单吩咐了几声,也不等昭德帝醒来,确定了他暂时不会死,就带着自家小妻子晃晃悠悠的往宫外走了。 弃人者终被人弃,风水轮流转,怨不得谁不是。 马车上,沈承君窝在萧桓的怀里,揪着他 的衣襟笑意盈盈的问:“你什么时候接走的母妃跟云阳,我怎么都不知道?” 如果庄妃和云阳真的在王府里,萧桓怎么可能不让她知道。瞧这家伙说的一本正经,但据沈承君的了解,十有八九是假的糊弄昭德帝呢。 果然,此言一出,萧桓便勾起了唇,揉着眼里充满了求知欲的小妻子的脑袋,很是诚实的回答道:“不早,就在刚刚而已。” 所以,你果真是义正言辞的忽悠了自家老爹,顺便让他高估了你的实力,连反抗都省了?昭德帝之所以会那么快服软,那都是误以为宫里上下全被萧桓控制了呀。 “我就说嘛,即使你在宫里早就安插了眼线,可陛下也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啊。”这也就是昭德帝病重好骗,要是放在平时,他可没那么容易糊弄。 要是被他给知道了真相,该多伤心呀。沈承君叹息着扶额,眼里却流转着真实的笑意。 “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一眼就看穿了贼兮兮偷笑的媳妇在想什么,萧桓一本正经的补充道。 哦,那就很尴尬了。 白抽了自家真爱一耳光,再发觉自己被忽悠了的昭德帝肯定憋屈死了。沈承君坏心的往萧桓 怀里蹭了蹭,十分遗憾自己不能亲眼围观:“二哥应该已经等急了。” 萧桓亲了亲沈承君的发顶,见她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如果你还想看,我们就过了今天再来,好不好?” “只一天?”沈承君挑眉,抬头望向萧桓:“行不行啊?” 这一天可不只是时间的问题,宫里昭德帝的势力还在,今天只是一时被萧桓的淡定给唬弄了而已,等他回过神来,两人想要在宫里来去自如,也并不是十分容易。 萧桓在这个时候应承她一天,那就是要在一天之内将昭德帝的势力彻底瓦解,所以沈承君才会露出这般惊讶的表情。 那可是昭德帝的皇宫啊,即使她相信自家男人的实力,但是,真的可以那么快? 萧桓哭笑不得的在自家媳妇儿怀疑的目光里把人给抓进了怀里,如果不是沈承君的大肚子此刻抵在他的身上,萧大王爷一定身体力行的给她证明证明行不行。 “父皇的势力这些年被我削弱了不少,咱们去青岚的这段时间,萧慎的动作也很频繁。” 在萧桓夫妻离京的这几个月里,萧慎可一天都没闲着,不过萧桓并没有动他的打算。 第486章 风水轮流转 萧慎是个聪明人,且身边还有个路绮霜在,只要萧慎不作死的跟路绮霜闹和离,不论何时,萧桓都会看在沈承君的面子上对他们夫妻留一线余地。 “此刻他握在手里的,一天时间,绰绰有余。”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媳妇,萧桓十分霸气的说道。 “不急,人又跑不掉,戏要慢慢看才美。”沈承君揪着萧桓的衣襟,见他已经在思量着如何连夜一举收拾掉昭德帝的残余势力,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叹息道:“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的了。” 为了媳妇对付亲爹,放在哪朝哪代,自己这样的都会被评成个红颜祸水了。 “多?”萧桓却低低一笑,贴在沈承君耳边问道:“怎么,忘了你之前在别院里说的那些话了,这不都是你男人该做的吗?” 沈承君一怔,半晌才明白萧桓这句话的意思。 之前在别院当着萧睿的面,她曾说过她要的男人,必须凡事以她为先,理智大义统统要排在她之后,那只是她当时的冲动之语,萧桓却显然是记在了心里,并且真真正正的在这样做着。 萧桓从来都有一争皇位的实力,上一世却甘心落在萧慎之下,或许就是对昭德帝始终存着一丝期待,眼 下为了自己,他终于改变了上一世的坚持。 萧大王爷很郁闷。 这是他在肚子里酝酿了很久的类似于表白的情话,可是说出来以后,自家媳妇只是愣愣的看着他,眼圈微微泛红,不仅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扑过来抱着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甚至,连回复都没给出半句。 这让英明神武的宸亲王爷感到十分的挫败,暗搓搓在心里决定回府后要将那些骗人的话本子统统烧掉,再也不信那些鬼话了。 没错,得不到宸亲王妃怜惜的萧大王爷,有小情绪了。 这份小情绪舍不得朝着自家肚子圆滚滚的媳妇儿使,那就只能找到今晚入宫扫除障碍的朔风等人宣泄了,美其名曰,战前集体特训,加油鼓劲! 于是乎,当天夜里亲王府大半的侍卫都遭了秧,近身随侍的朔风更是首当其冲,在自家王爷的“谆谆鼓励”下,鼻青脸肿的潜入皇宫,带领着王府埋在宫内的势力,干劲十足的将昭德帝那些仅存的亲卫杀的鸡飞狗跳,哪怕是对方投降了呢,宸亲王府的人也高冷的没半有点动容。 皇宫亲卫:“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然后,在一众禁军委屈怨念的眼神里,心里得到了满足安慰 的朔风大人神清气爽的顶着一张猪头脸回去复命了。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但是,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皇宫的主人,却再不是那个掌权了二十几年的中年皇帝了。 这个消息当晚就传进了萧慎的亲王府内,一众幕僚急得抓耳挠腮,这样大的动作,外加萧桓没有刻意隐瞒,宸亲王府忽然发难将皇宫大换血的消息,几乎一夜之间,京中权贵之家都收到了风声。 唯独还被蒙在鼓里的,也就剩下半夜里才在朝恩殿里悠悠转醒的昭德帝了。 昭德帝连续遭受了儿子忤逆,真爱背叛,以及正妻抽身等重重打击之后,身心俱疲,好不容易勇敢的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正孤零零的躺在龙榻上,殿内一片昏暗,仅有的一颗照明的明珠还被蒙着软纱,身边不要说是平时乌泱泱围着自己讨好打转的那些妃嫔不见了,连半个宫女太监的影子都没找到,险些想不开的再次把自己给气晕过去。 不过,到底是做了二十几年皇帝的人,快速的接受了眼前的现实,昭德帝就开始默默的在心里盘算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宫里萧桓的眼线遍布,他不能强硬迎上,否则一不小心被儿子送上驾崩的路,就 得不偿失了。想要扳回一局,还要从他另一个儿子萧慎的身上下手。 这个时候,昭德帝又想起小儿子的好来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动摇,萧慎的根基虽然不稳,但至少心性比萧桓要好,比他要孝顺不是。 尚不知这个儿子也曾对他露出过杀意的昭德帝还躺在那里想入非非,耳边就忽然响起了一道清冷沙哑的声音。 “陛下醒了?” 昭德帝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给打断了思路,一脸不满的转过头去,正要出声训斥几句,却在看清楚从殿外走进来的女子是荣贵妃后,声音忽然卡在了喉咙里,愣了愣,习惯性的露出了一份情深温和的模样,说道:“原来是贵妃啊。” 话一出口,昭德帝才想起了先前他想要将荣贵妃推出去顶缸的事情,心里一沉,下意识的去看荣贵妃的脸。 然而,殿内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荣贵妃又是整个人背着光站着,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有她淡淡的,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太医说,陛下的身体虚弱,需要长时间静养,宸亲王夫妻特意吩咐了众人,不要随意进来打扰了陛下的清净,身边只余臣妾一个照料就足够。” “什 么!”昭德帝大惊失色,这种命令,跟变相的软禁他有什么区别! 昭德帝气极怒极,用力的拍着床板喝道:“那两个混账!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两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竟然如此对他!狼心狗肺! “陛下是嫌弃臣妾会服侍的不好吗?”荣贵妃轻声的问道,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在今天之前,昭德帝还想着要将沈承君软禁在皇宫里,一转眼位置互换,他就连朝恩殿都出不去,如同困兽。 这可不就是风水轮流转么。 “当然不是。”听到荣贵妃的话,昭德帝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抬眼望着贵妃单薄的身影,叹息了一声,眼中浮起一丝愧疚,抬手示意她上前来,温声道:“你很好,之前朕迫不得已,难为你了。”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若是放在以往,荣贵妃肯定又轻轻松松的体谅他了,但这一回,荣贵妃却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昭德帝,连动都没动一下。 昭德帝伸出去的手臂落了个空,有些尴尬的又缩回了被子里,他也不恼,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朝着荣贵妃道:“还在生朕的气?你放心,等朕好了,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不会让你白白委屈。” 第487章 无耻自私的借口 “公道?”荣贵妃低笑了一声,走到桌案边,手用力一挥,明珠上罩着的轻纱就被她给掀了起来,房间里登时大亮了起来。 “最该让臣妾讨个公道的,难道不是陛下您么?” 昭德帝被这突来的明亮刺得不由自主撇开眼睛,当听清楚荣贵妃的话,脸色微变。 直到这时,昭德帝才在珠光的映照下看清楚了荣贵妃的形容,她的身上还穿着之前的那件衣裙,头发虽然被重新梳过,却也更明显的露出了她高高肿起的脸颊,曾经不可一世的美貌此时却显得狰狞可怖,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怨毒,再也不见了曾经的依赖与柔情。 昭德帝心里一凉,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仿佛是要离她远一些似的。 “臣妾现在这个样子,陛下应该很不喜欢了吧?”荣贵妃阴测测的笑了,白皙的手指轻轻扫过自己的脸颊,幽幽道:“这张脸是不是越来越不像你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你……”昭德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知道?” 他从未在荣贵妃面前提起过和顺的名字,也从来只称呼她为贵妃,虽然他多疑的性格也猜忌过方家是否是故意送来这个人给他,但作为帝王,多一 个女人的事儿,不必深究。 但是此刻不同了,荣贵妃这样明摆着是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了,昭德帝哪能容得下呢,厉声道:“就凭你,也陪与她相提并论!” “配不配又如何,今日即使在您身边的人不是我,而是她本人,您恐怕也会照样这么对她。”荣贵妃一边说,一边忽然笑了起来:“就好像您口口声声说多疼宸亲王妃,还不是一样算计着想要拿她去换利益?你护着她,根本不是你有多喜欢她,而是为了填补你心里那点儿可笑的愧疚。陛下您啊,就是这么一个凉薄自私的人。” 到了此时此刻,荣贵妃当然不会再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是什么真爱了,但哪怕是真爱又能如何呢,到了利益面前,也照样让步,真爱的女儿就更不用说了。 她跟在昭德帝身边这么久,又独得盛宠,很多事情昭德帝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她,先前不说,只是因为装着不知道罢了。 无论是替身还是原主,结果都没有例外。 这么一想,荣贵妃反而觉得心里舒畅多了。她本就不是心胸开阔的人,在昭德帝昏迷期间哭也哭过了,情也伤过了,如今看到大家过得都不怎么好,心里也就平 衡了。 荣贵妃是平衡了,昭德帝可就不干了。 不仅是荣贵妃的背叛,还因为她口中说的那些事实,刚好戳中了他心里最阴暗的一部分,在心虚的同时,声音也提得越来越高。 “胡说!放肆!你这个贱人,竟敢污蔑朕!还构陷她们母女!简直罪无可恕!朕要杀了你!” 昭德帝怒极,一边说,一边朝外大声喊着侍卫,要将荣贵妃拖出去斩了。 然而,接连喊了好几声,门口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昭德帝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陛下不必再这样白费力气了。“荣贵妃笑得更加开怀,看着昭德帝突变的脸色,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子莫名的快意,慢悠悠道:“且不提您究竟还有没有能力指使得动外面那些禁军,宸亲王妃既然亲口吩咐了要臣妾在此照顾陛下,那这宫里头,又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来动臣妾分毫呢?” 沈承君给她留下的话,几乎就等于是她的保命符,荣贵妃很清楚,这个时候,宸亲王妃对昭德帝也是恨的,只要她不闹过了火,一不小心将昭德帝给玩驾崩了,那她就是最安全的。 “朕可以亲手杀了你。”听了荣贵妃的话,昭德帝脸色十分阴沉的说道。 哪怕他这会儿病着,但是想要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荣贵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成想,昭德帝此言一出,荣贵妃笑得越发厉害了。 “好啊,你杀啊。”荣贵妃不仅没有在昭德帝的恐吓中露出半点害怕的表情,甚至还更加靠近了昭德帝几步,微微仰头,露出自己白嫩无暇的玉颈,唇边扬起一抹挑衅的笑容来,娇声道:“只要陛下舍得呢。” “你……”昭德帝纵横半生何时被人这样直白的忤逆过,立即怒红了眼睛,抬手就朝着荣贵妃的脖子掐了过去。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想他堂堂帝王九五之尊,还会怕杀一个女人?简直是可笑! 然而,他的手还没等落到荣贵妃的脖颈上,荣贵妃已经比他更急切的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按了过去,在昭德帝惊讶疑惑的目光里,笑得越发明媚。 “看看这张脸,像不像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想像一下,你的手就掐在这里。”荣贵妃的手使劲的用力,把如玉白皙的脖子上都搓出了红印,看着昭德帝冷笑道:“你会看到她的脸在你的手里慢慢变得扭曲、痛苦,你会看她在你手里停止呼吸,她或许,在临终前口中还努力喊 着你的名字,喊的是什么呢……” 荣贵妃声音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红唇悠悠开启:“太子哥哥?” 昭德帝的眼睛蓦地睁得老大,被按在荣贵妃脖子上的手如同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的往后缩回,瞳孔微缩,眼神震动。 她、她竟然…… “呵。”荣贵妃冷笑着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带着几分蔑视的看着龙榻上神情复杂的昭德帝,很怀疑自己之前脑子一定是坏掉了,竟然会觉得这个男人高大威武,如同神祗。 什么深情痴爱,全都是这个男人想要否认自己无耻自私的借口罢了。 坏得何止是脑子,眼睛也一样。 荣贵妃如玉的手指轻轻划过自己的脸颊,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另一个女子的画像,脸上的笑意越发嘲讽。 虽然萧桓答应了让沈承君第二日还能进宫去看笑话,也确实派了朔风等人剿杀昭德帝的残余势力,但到底是没能如愿。 当天两人出宫以后直奔沈家,到了沈家之后沈承君才发现,原来庄妃与云阳公主都已经被送来了这边,原本兴冲冲等着自家妹妹回家的沈二少爷正黑着一张脸,看到沈承君夫妻进门,立即傲娇的扭开了一张魅惑众生的妖孽俊脸。 第488章 云貂不对劲 “王妃是没看到,庄妃娘娘刚才好厉害啊!”冬夏立即蹦蹦跳跳的迎了过来,小嘴里噼里啪啦的讲个不停。 原来沈家老夫人这几天越发不好,沈家二房又面临着被遣送出京的危机,干脆狠狠心咬牙抬着沈老太太找上了门。 本以为沈家只有秦氏母子心软可欺,却没想到秦氏没遇上,半路养子的沈家二少爷却有一只,沈家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仗着大庭广众在门口撒泼耍上了无赖。 沈二少爷笑得冷艳,堂堂冥血护法会在乎点儿可笑名声么,当即就亮了剑,还是庄妃等人及时赶到,控制住了场面。 皇家的人,沈家二房一见就先软了腿,庄妃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过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人给打发的灰溜溜的跑了。 “王妃没在场真是太遗憾了,娘娘赶走沈家人的样子霸气威武,好厉害啊。”冬夏小丫鬟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满眼睛都是亮星星写满崇拜:“那简直、简直……” 简直是往死里虐啊,冬夏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如滔滔江水的崇拜之情了,平日里看庄妃高贵冷艳端庄大气,没想到战斗力这么彪悍,真不愧是战神的母亲。 沈承君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冬夏,上前来有些抱歉的看向庄妃道:“这些琐碎事,劳动母妃操心了。” “哪的话,自家人正该如此。”庄妃笑容温煦的扫过沈承君高高隆起的小腹,眼底越发柔和。 昭德帝既然已经不顾多年恩情对她们母女下手,皇宫有他在一日,庄妃是不打算再回去了,以后就要在儿媳妇身边过日子,还端什么身份呢。 云阳笑嘻嘻的也凑了过来,却不得不在萧桓警告的眼神里收回了想要摸摸沈承君肚子的手,咬着帕子湿漉漉的眼睛滴溜溜转,目光在扫过沈二少爷的时候,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沈承君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不是被自家二哥那张妖孽的脸给迷惑,想要移情别恋了吧,朔云可还在千里之外的鸾凤帮他们潜伏呢,这要是一不小心给勾走了,多对不起小伙伴呀。 沈承君这么一想,不着痕迹的就挡在了两人之间,故作随意的问道:“怎么只有二哥,瑶姬去哪里了?” 瑶姬对沈承风的心思从不刻意遮掩,在云阳与瑶姬之间,沈承君还是觉得瑶姬更适合做她二嫂,所以才适当的点一点,云阳小孩儿心性 ,还是找个比较稳重的夫君更靠谱些。 朔云就不错。 当然,上辈子的恋人也一定这一世还非要绑在一处,假如朔云不行,她家大哥不也单着么。 远在西南军营与沈戎研究兵法,丝毫不知道被自家妹子卖了的沈承逸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 庄妃等人比沈承君来的要早,也已经见过了瑶姬,听沈承君提起,云阳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来,沈承君才略微心安,同众人一起往里走,又有些疑惑的去看脸色奇怪的沈承风,刚刚那个问题,他还没回答呢。 沈承君又问了一遍,沈承风才收敛了几分脸上的笑意,缓缓道:“她还在房里面,云貂这几天有些不对劲,瑶姬还在找原因。” 瑶姬被反噬后又很快再次对萧睿行术,虽然跟没事儿人一般瞒得过沈承君,却逃不掉沈承风的火眼金睛,她内里虚弱得厉害,因着云貂是巫族灵兽,对修习巫幻灵术的人有天然的好处,沈承风便让人从王府里将它接了过来。 “不对劲?”沈承君闻言一怔,脸上便露出几分焦急之色来。 那边萧桓见自家媳妇儿面露担忧,立即飞了个眼刀给沈承风。他都舍不 得他家媳妇皱个眉来的。 沈二少爷自动忽略了萧大王爷狰狞的表情,只看着自家妹子道:“你先别急,就是不大喜动而已,或许是哪里惹了它不开心,小家伙见了你或许就好了。” “对呀,我也去看过了,好可爱的雪团子呢,”云阳笑嘻嘻的说道,小女孩对这种软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一向没什么抵抗力,脸上写满了对云貂的喜爱,又有些遗憾道:“就是太爱睡觉了,不大理人。” 云阳公主多想带着小家伙玩亲亲抱抱举高高啊,可是云貂一直恹恹的就知道睡,可爱归可爱,实在是太不活泼了。 听云阳这么一说,沈承君的脸色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凝重。 她是了解云貂的,小家伙精力旺盛最爱闹人撒娇,以往一天到晚的不消停,哪有这么老实的时候呢。 先安顿好了庄妃等人,沈承君一刻不停的就直奔瑶姬的房间,一推门,恰好与抱着云貂往外走的瑶姬迎面对个正着。 “要出去?” 沈承君立即低头去看窝在瑶姬怀中的云貂,小家伙的绒毛都已经长出来了,圆嘟嘟的一团玉雪可爱,黑豆眼睛朝着沈承君眨了两下,慢吞吞的起 身,轻轻跃进了沈承君怀里。 瑶姬与沈承风脸上均是一喜,这已经是几天来云貂做得尺度最大的动作了,都肯跳了呢。 不过,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血脉的关系,云貂对沈承君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但也没比其他人好多少,往沈承君怀里拱了拱,紧跟着就又闭上了眼睛,感觉仿佛是累极了。 这么蔫头耷脑的云貂,沈承君还是第一次见到,眉心蹙紧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吗?”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它这样。”瑶姬为难的摇了摇头,她与沈承风都是看着云貂长大的,也是头一次见它这么萎靡:“这阵子我也查了不少古籍,从没有类似的记载。 “那蛊虫呢?云貂不是最喜欢吃蛊虫的吗?”冬夏忽然建议道。 瑶姬叹了口气:“早就试过了,没用,它都好几天不肯吃东西了。这几天我几乎把所有的私藏都给试了一遍,无论是什么蛊,云貂都提不起兴趣,就是睡,就像是一下子退化到了未成年似的。” 连沈承君之前跟她定下的那枚‘摧心蛊’,瑶姬都咬咬牙拿出来试了,结果云貂照旧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第489章 又有预言传来 当然,这个不甚美丽的细节就不用跟沈承君详说了。 “成年?”冬夏惊讶的看了眼沈承君怀里的小家伙,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小个一团原来其实已经是个成年貂了。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是沈承君等人现在想要关注的,沈承君沉吟了片刻,迟疑道:“云貂这样,会不会是被什么压制住了,就像是我先前的威压可以影响到倾容郡主她们那样。” “我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瑶姬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沈承君有了身孕之后,对灵术的感应能力直线下降,但瑶姬与沈承风可以啊,云貂的反常如果真的是灵力威压在作祟,且还能让这两人察觉不到,那只能有一种可能。 对方的能力远远高于瑶姬你跟沈承风。 云貂会被波及,正是它作为巫术灵宠的特性。 如果是那样,就会很麻烦了。 瑶姬是鸾凤百年难遇的巫术奇才,她与沈承风能分属冥血教的左右使,实力自然不必说,对方既然能一举压制住他们两个,那沈承君就危险了。 这些话瑶姬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清清楚楚。 “既然这样,明天一早君儿就住进朝晖院里去,以防万一。”沈 承风说道。 假如他与瑶姬都不是对手,萧桓等人又不通巫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当年被和顺公主布下阵法,如今又被两人加固了的朝晖院。 对于这个决定,萧大王爷其实是有些不乐意的,他已经让人连夜扫清皇宫,不仅是因为答应了自家媳妇儿,还是想要将沈承君万全的安置在宫内。 但是显然宸亲王妃对那个冰冷华丽的地方没什么好感,萧桓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妥协了。 当晚众人都宿在了沈家,第二天沈承君一醒来,萧桓就迫不及待的将朔风等人圆满剃掉昭德帝那些势力的消息讲给了自家媳妇儿听,显然是急于要为昨天沈承君对他的质疑正名。 沈承君哭笑不得,用十分崇拜兴奋的眼神望着他,直到将萧大王爷望得都羞涩了,才与他一同去前边与庄妃等人用早膳。 这还是云阳第一次在皇宫以外的地方过夜,兴奋的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这会儿正犯困,恹恹的小模样到是跟云貂很像。 用完早膳,几人就前往朝晖院。 按照最初沈家人的想法,朝晖院就只给沈承君一个人居住,但这一回沈承君却坚持要拖家带口的住进去,沈承风除了无奈 以外,在自家妹妹要么不住要么一起住的固执下,也只好妥协。 其实沈承君一直都不太明白,当年母亲带着她一起住进朝晖院,却留下了哥哥跟父亲在外面,之后没多久父亲就被明贤皇后勾结凤惜鸾暗害,母亲为了就父亲,又不得不以身相替,功亏一篑。 假如当时母亲将父亲跟哥哥也一起带进朝晖院,那是不是所有的悲剧都不会上演?将自己在意的人留在了朝晖院外,难道不等于是将把柄交在敌人的手里吗? 也正因为这样,沈承君坚决不肯将萧桓、沈承风等人留在外面,朝晖院的地方足够大,那里不仅是沈府的主院,还是当年被先帝从和顺公主府划分过来的,再多住几个人都绰绰有余。 对于她放在心里的这些人,还是都拢在身边才最放心。 当然,秦氏母子沈承君是不可能带她们进去的,哪怕她对秦氏的态度在这一世已经有了很大改善,但也不至于大度到让他们母子住到属于她生母的院子里去,将他们接去王府里让人照顾,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王妃!”朝晖院外,冬夏与朔月两个姗姗来迟,略带喘息显然是急匆匆从外面赶过来的。 沈承君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两个丫头均是泛红的脸,戏谑道:“这是告别回来了?” 今日进了朝晖院,除了萧桓要顾着外面的情况还需继续出入以外,其他人是绝对不可以在风波平息以前离开的,巫术惑心,越是意志不坚的人越容易被蛊惑,万一她们哪个人被凤惜鸾的人找上来迷了神智,套出了朝晖院阵法的要诀,沈承君的安全就再没有保障了。 这是沈承风答应带着其他人进入朝晖院的最后底线。 即使是意志强悍如萧桓,沈承风也并不是很放心,坚持要他每天出入阵法时蒙住眼睛,由他或者是瑶姬负责引路,以防万一。 对于这个要求,萧大王爷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事关自家媳妇的安危,他经不起丁点儿闪失。 “其实,你们两个是可以不跟着我进去的。”沈承君瞧着气喘吁吁的冬夏与朔月,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她之前一直在给俩丫头存嫁妆,等着两个憨小子上门提亲就将她们风光大嫁。 按照那两人愿意陪着她们远赴西南的那份决心,沈承君觉得婚期肯定远不了,却不成想左等右等的总不见人上门,到现在才晓得,这是俩丫头故意压 着不肯让他们来呢。 冬夏与朔月若是嫁了人,鸾凤的人也不至于找到她们头上去。 听沈承君这么说,冬夏立即就不乐意了,小嘴撅得老高,嚷嚷道:“王妃这是厌烦我了,急着要把我扫地出门吗?朝晖院里再好,也不能少了服侍的人啊。而且谁稀罕嫁给他啊,呆子一个……” 冬夏俏脸泛红,声音顿了顿,才小声的嘀咕道:“何况,他连三媒六证都没预备好呢。” 连新房都已经布置好了的赵勇早已哭晕在沈府门口。 “而且,王妃不是已经将属下指派给了小郡主吗,要赶属下离开,也该是小郡主亲口来赶不是?”朔月也在一旁附和道。 小郡主,叫的就是沈承君腹中还没出生的孩子了。 她家王妃再厉害,也没本事让肚子里的孩子立即开口说话不是,一贯持重的朔月难得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半晌后才在沈承君无奈的目光里说道:“不过,他刚刚倒是提起了‘了安禅师’,说是禅师又有句话让他转告给王妃您了。” “什么话?”沈承君眉心一动,问道。 了安禅师,也就是当初那个摆弄铃铛爱算卦的神棍,他还是王公子最敬爱的师父呢。 第490章 云貂的不安 朔月连忙正了脸色,一字一字道:“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沈承君皱了皱眉。 “没、没了?”冬夏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在朔月点头肯定以后发出了一声哀嚎:“又是这样,就知道是这样,别让我找到他在哪,找到了一定烧光了他的头……胡子。” 差点忘了这神棍是个和尚没头发的,还好还有胡子可以拔。 朔月默默的低头,右手的手指轻搓了几个来回,被沈承君特意从王府接过来的凌墨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留胡子的人,莫名觉得自己的下巴有些疼。 “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庄妃虽然久居深宫,但也是听过了安和尚的名号的,缓缓道:“这句禅语我倒是听过,了安禅师德高望重,这个时候忽然稍来这样一句话,该是极有深意才对。” 这个时候冬夏倒是没如以往那样跳起来反驳,毕竟神棍的卦文还是很靠谱的,虽然他说话从来都没头没尾,但是上次他也是这样,说推演出凶卦在西,但福祸相倚,吉凶互存,王妃所求所想也在西,果然,她家王妃往西南走,就被青岚皇子给拐 去了丽妃陵,知道了身世真相。 这一次又让人巴巴的传来这么一句不清不楚的话,也不知道又在影射什么了。 “到底要不要进去了?”沈承风对那个什么和尚、卦文都不感兴趣,抱着胳膊站在院门外似笑非笑的说道。 “进,当然要进。”沈承君毫不迟疑的立马说道,别看自家二哥声音淡淡,这已经是他不悦的前兆了。 说完这句话,沈承君第一个就踏过了朝晖院的大门。 按照以往的记忆,朝晖院虽然阵法密布,却外表看上去与平常的院落没什么两样,可是一踏进来,沈承君就愣住了。 眼前这浓郁的雾气又是个什么鬼。 “不过是迷惑人的幻象而已,你只管按照以前母亲教过你的方法走即可,那个神棍不是说过要你守住本心吗?大约也就是这个意思。” 本心? 沈承君怔了怔,这句话貌似是神棍第一次捎卦文回来的时候说的。 抱着昏睡的云貂,沈承君感觉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再要深究,好像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朝晖院的阵法沈承君自小就烂熟于心,想要通过并不难,难就难在其他人想要在重重迷雾里 不受诱惑,跟住了前面引路的人。 为了确保不会有人走失遇险,瑶姬只好与沈承风一道两个两个的往里带人,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遍,总算是将人给凑齐了。 沈承君最先走出阵法,看着两人一趟一趟的将庄妃等人带进来,等最后瑶姬与沈承风都停下了,沈承君才皱眉道:“萧桓人呢?” 说是人凑齐了,怎么不见萧大王爷?以萧桓的性格,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他才不会舍得抛下王妃走开的呢。 “刚才进宫里办事的那些人回来复命,好像是在宫里面发现了什么,你相公就先过去处理了,我稍后再去接他进来。”沈承风对自家妹妹这一眼不错只盯着自己男人的表现十分无奈,没好气道。 沈承君轻轻一笑,嘴角朝着沈承风刚要扯出一抹讨好的弧度,突然感觉到怀里昏睡的云貂身体一个剧烈颤动,身上的毛一瞬间全都立了起来。 沈承君被云貂突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险些一个松手将小家伙给丢了出去,离她最近的冬夏也睁大了眼睛,指着忽然睁开了眼睛,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攻击姿态的云貂,惊讶道:“这、这是怎么了?” 云 貂在众人面前大多时候都是乖巧憨萌的样子,仅有的几回凶狠都是在面对心存不良的敌人的时候,比如蒋琬、辛玖语之流。 此时,小家伙浑身的毛发直竖,牙齿凶狠的呲着,乌黑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疯狂,小爪子在沈承君的怀里躁动不安的前后抓挠,无论沈承君怎么安抚都无济于事。 “应该是外面有……”瑶姬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凝重,与沈承风对视了一眼,沉声道:“我先出去看看。” 说完,纤细婀娜的身形再次迅速的隐入了浓雾之中。 沈承风抬手拍了拍沈承君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也迅速跟上。 云貂的小爪子死死地箍着沈承君的手臂,尖锐的指甲陷入肌肤,疼得沈承君几乎要抱不住它,沈承君低头看着云貂恶狠狠的眼神,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三嫂……”一旁的云阳公主咬了咬唇轻唤了一声,昨天还软萌可爱就是有些懒的小云貂这会儿忽然变得这么吓人,女孩儿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她好想回家,母妃昨夜告诉她说,她们以后都要跟着哥哥嫂嫂住,不能再回皇宫去了,哪怕她自小受尽父 母兄长宠爱,她也依旧是皇室里成长起来的公主,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云阳还是清楚的,因为清楚,所以害怕。 “别担心,我哥他们可以处理好。”沈承君见云阳眼睛红红,还当她是云貂给吓着了,于是抱着云貂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尽量放柔了表情,缓缓道:“我先带你和母妃去里面安置吧。” 朝晖院里的环境只有她一个人最熟悉,总不能就这样晾着庄妃母女就这么干站着。 “可是……”云阳犹豫的看了眼云貂,皇嫂被抓的脸都疼白了,却还要对自己露出一脸微笑的样子,云阳心里十分难受,正要拒绝,却听到小家伙忽然哀鸣了一声,眼睛倏地闭了起来,软软的再次倒进了沈承君的怀里,陷入了沉睡。 沈承君心疼的摸了摸云貂软乎乎的小脑袋,小家伙一会儿晕一会儿醒的,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于是,转头求助的看向凌墨。 凌墨被自家徒弟亮晶晶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抽搐着嘴角伸手把云貂给接了过来,那个啥,他也不是兽医来的。 “师父的房间在西边右拐的第一间,冬夏送他过去安置吧。”沈承君转头朝着冬夏吩咐道。 第491章 谁准你出来的 情况特殊,事从权宜,凌墨与沈承风都是外男,既然不得不与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那就要与她们分开的最远才行。 好在朝晖院地方足够,东西两侧距离也不近。 冬夏点了点头,带着凌墨与云貂转了方向离开,沈承君则是送庄妃与云阳去了东边的主室,之前瑶姬与沈承风已经将整个朝晖院悉心打扫过,几人直接入住进来完全没问题,至于服侍的人,庄妃身边仅带了一个赵嬷嬷,沈承君便让朔月也留了下来。 庄妃知道沈承君心里放不下云貂那边,也不多留她,只嘱咐了几句话就让她出来了。沈承君也不客套,告辞了庄妃立即一刻不停的往凌墨的住处返,结果还没等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间里传出一声小兽悲戚的哀鸣,紧跟着一道白光迅速的从半掩的窗户里闪出,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浓郁的雾气中。 “云貂,快回来!”与此同时,门被人从里面大力的打开,冬夏追着云貂从房里冲了出来,一阵风似的也冲进了雾气里。 沈承君来不及伸手去拉,刚想追过去,就见紧跟在后面的凌墨气得胡子直跳的从房间里出来,衣服上印着好多抓痕,一看就是 被云貂给挠出来的,脸黑的几乎可以跟锅底媲美。 一看到沈承君,凌墨立即就吼了起来:“瞧你养的哪是个貂,根本就是只狼!一只白眼儿狼!老子拿了珍藏那么多年的宝贝给它吃,它倒好,醒过来看都不看直接反咬了我一口,就这么报答我的?” 早就忘记了最初是自己捡回云貂的凌大神医,一边吼一边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虎口处深深的一道咬痕已经隐隐发黑,显然是中了云貂的毒。 “那还不赶紧把解药吃了,没带过来吗?”沈承君原本打算追上一人一貂的脚步顿住,急声问道。 云貂的毒性不容小觑,凌墨也是研究了很久才与瑶姬一同弄出了解药。 话音一落,就见凌墨忿忿的在腰带里翻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嘴里,咬的嘎嘣直响,仿佛咬的是云貂的脑袋。 小没良心的,用了他好几颗名贵丹药呢,想想心痛加肉痛,痛死他了都。 沈承君被气得不轻,这种时候哪有空让他耽误,冷声朝着凌墨叮嘱了一句‘你留在这里不准动’,就急匆匆的追着冬夏进了浓雾。 冬夏根本就不清楚这朝晖院里的阵法要如何走出去,贸贸然的就这么横冲直撞 的硬闯,是绝对不可能走得出来的,否则娘亲也不会那么自信的要将她安置在此处。 “冬夏!听到应我一声!” “云貂,过来!” 沈承君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高声喊着冬夏和云貂。时间拖得越久,她们在阵法里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就越大。她必须赶在冬夏和云貂遇上风刃以前将她们找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一路找一路喊,眼看着就快要走到院门了,沈承君还是没有找到冬夏的踪影,云貂也一样,连根毛都没找到。 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沈承君急的头上都冒了汗,阵法里危机四伏,横冲直撞的人随时都有被罡风利刃绞成肉沫的危险,冬夏她们该不会…… 这个念头一起,沈承君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几个血淋淋的画面,画面里,她被人牢牢的抱着,居高临下的望着一地狼藉,四周数不清的断臂残足,血肉模糊一片,血腥味儿在空气里浓郁得令人作呕,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那是…… 沈承君下意识的拧紧了眉,那些本不存在于她记忆里的画面,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明明真实的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一般,可她之前却半点印象都 没有,难不成是她走错了路,不小心中了阵法里的幻术? 沈承君四下环望了一圈,再次确认她并没有走错,而那些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短短一瞬就消失在了脑海。 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沈承君这会儿也来不及细想这些情景的出处,还是抓紧时间救人要紧,于是重新打起精神,在阵法里又仔仔细细的摸查了一通。 没有,还是没有。 如果不是中途看到了一些零碎的血迹,沈承君都要怀疑这一人一貂是不是真的进了这阵法里面。 或者,是二哥跟瑶姬及时发现了朝晖院内的阵法被人触动,赶在自己之前及时救了她们呢。 在确定了没有冬夏跟云貂的身影后,沈承君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朝着院门口走去。 越靠近朝晖院的院门,沈承君就觉得心里越发慌得厉害,连腹中的孩子都突然开始不安的动了起来,沈承君下意识的将这些都归在了她对冬夏和云貂的担忧上,往外走的脚步也就变得越发急切。 门一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瑶姬与沈承风一左一右的背对着门站着的身影,两人的对面站着的萧桓与朔风,神情都十分严 肃凝重,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手里捧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年轻侍卫。 几个人貌似是在争论着什么,连沈承君打开了院门都没有察觉到。 距离他们大约五六步远的地方,沈承君心心念念的冬夏正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衣服上、脸上、手上布满了被风刃划出来的伤痕。 在冬夏的怀里,还死死地抱着再次昏睡过去的云貂。 小家伙雪白的毛发上也沾上了不少血渍,小小的胸脯清晰均匀的起伏,看样子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见到这一人一貂果然都被救了出来,沈承君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她这口气松完,就感觉到对面一股极强的气势朝着她重重的压了过来,说是泰山压顶的感觉都不为过,连呼吸刹那间都被压制的不顺畅,还没等沈承君看清楚那是什么,小腹处一股尖锐的疼痛迅速蔓延开,痛得她眼前发黑,连站都站不稳了。 “谁准你出来的!” 沈承君下意识的抬手去抓身后的院门,却落了一手的空,身体向后跌倒以前,她隐约的听到了一声二哥气急败坏的怒吼,其中还夹杂着冬夏惶恐的惊呼。 第492章 催产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等什么?还不快去王府里把稳婆给接过来,丫头的状况不大好,先拿参片给她含着,现在除了行针催产,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沈承君浑浑噩噩间,耳边仿佛响起凌墨焦急的怒吼,紧跟着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凌墨的吼声更大,但沈承君却一点儿都听不清了。 疼,好疼,身体仿佛是要撕裂开一般的疼! 哪怕是上一世被病痛折磨半生,她也没有如现在这般疼过! 与此同时,还有不断在脑海里翻涌着的画面,血淋淋的满地尸首,冰冷冷的狠厉眼神,母亲躺在床上没了生息的脸,肆虐蔓延在整个黎华院的熊熊大火…… 沈承君想要挣扎,想要睁开眼睛,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只能任凭那漫天的疼痛在她身体里肆虐,无能为力。 头痛!心痛!身体更痛! 她能感觉到身下的被褥已经被她的汗水打湿,能感觉到有人在她额间轻轻擦拭,她身侧的手攥得骨节青白,用尽了一切力气,终于带着哭腔的喊了出来。 “萧桓!” “在!我在!阿君!我在这里!”耳边男子急切压抑的回应着,冰凉颤抖的 唇不住的落在她的额角,沈承君忽然觉得身上那种被禁锢的力量一轻,倏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焦急心疼悔恨的脸。 “萧桓,我……”沈承君声音沙哑的开口,她很想平平静静的说上一句安抚的话,可是一开口,就带了颤抖的哭腔,“我疼。” 她早就习惯了在这个男人面前柔软不坚强。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萧桓不敢去抱沈承君,只好一遍一遍亲吻着她的额头,双手紧紧握着她,心疼的眼睛通红,几近发狂。 “醒过来就好,别腻腻歪歪的了。”一旁的凌墨没好气的瞪了眼萧桓,在他陡然望过来的狠厉目光里下意识的缩了下肩膀,撇开头哼哼道:“有我在,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赶紧出去!出去!” 话虽然说得很冲,但凌大神医还是很有分寸的没上前来扯人,没看到刚才稳婆战战兢兢求萧大王爷出去等,被险些打飞了吗,他才没那么虎。 萧桓对凌墨的劝说置若罔闻,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沈承君,握着她的手还在不停的唤她的名字,越唤沈承君的眼泪就流的越多。 最后还是赶过来帮忙的庄妃实在看不下 去了,劝说无果后,直接让瑶姬出门喊了等在外面的沈承风,让他把萧桓这个碍事的家伙给拖出去。 只要萧桓在,她这个儿媳妇那就是柔弱的小可怜,除了哭啥都不记得了。 沈承君显然也是知道自己这个毛病的,使劲推了推赖在他床边不走的萧桓,尽量软了眉眼柔声道:“你听母妃的话,出去等。” “不行。”萧大王爷毫不犹豫的拒绝,面对瑶姬等人的冷硬眼神在望向自家媳妇时变得温和而执拗:“我在这里陪着你,我听说你出生的时候,岳父大人也是一直陪着岳母的。” 有这么明晃晃的先例在,谁也别想让他离开。 沈承君疼得直抽气,劝了好几句都不见萧桓动摇,最后实在无奈,佯怒道:“你在这里我、我生不出来,你是故意的要让我一直疼是不是!” “我……你别生气。”萧桓心疼的连忙给她擦汗,迟疑的看着沈承君攥得死死的手:“真的我出去了就会快?” “会,你在我身边,我更疼。”沈承君努力的点头,瞪大了眼睛想要做出十分诚恳的眼神,但小腹忽然传来更加尖锐的坠痛,痛得她一个没忍住的高声痛呼了出来,面容都跟着扭曲了 。 “那我就在外面陪着你,你随时唤我!”萧桓惊得连忙起身,出门的动作仓促到脚步都有些踉跄。 庄妃一脸无奈的苦笑,瑶姬与冬夏对望了一眼,对平日里英明神武却在媳妇眼泪里完全没了智商的家伙表示十分无语。 萧桓出去了,沈承君便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心里一下子空了许多,人也更加紧张,连带着肚子更觉得痛。 庄妃见沈承君死死咬着唇抓着床褥脸色煞白,忍不住上前柔声道:“别紧张,母妃在这里陪你。” “王妃别怕,这第一胎难免要吃些苦头,”接生嬷嬷也在一旁附和着说道:“您攒着些力气,关键时候再用,别白白浪费了啊。” 沈承君迷迷糊糊的点头,其实已经疼得没什么能思考的了,隐约听到接生嬷嬷跟庄妃说她胎相极好,就是投胎辛苦些,以后就好了的话,心里蓦地一疼,眼泪哗哗的就往下淌,止也止不住。 “我的小姑奶奶,这时候还有力气哭啊。” 瑶姬也是头一次见人生孩子,朝晖苑里不能进太多的闲人,她也只好赶鸭子上架的来帮忙,手里的热水才放下,就见沈承君在床上咬着唇默默流泪,心里也急的慌。 “要不 ,您骂骂王爷?”冬夏在一旁小声建议道。 她记得以前在沈家的时候,账房媳妇生孩子的时候就是一直边哭边骂人来着,作为二十四孝的好丫鬟,在主子有难的情况下,完全忽略了一旁嘴角有些抽搐的庄妃。 床上的沈承君也哭笑不得,当着人家亲娘的面怂恿儿媳妇骂她儿子,冬夏也该是千古第一例了,使劲的摇了摇头,沈承君只觉得身下的坠痛越来越严重,死死的咬住了唇,忍住了即将出口的痛呼。 萧桓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撒娇喊疼想哭,可是萧桓在门口等着,她就舍不得让他听到自己喊疼让他担心了。 门外的萧桓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虽然沈承君极力的隐忍着,但他还是能知道里面自家媳妇压抑的痛楚,尤其是那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一盆盆的血水送出来,看得他几欲发狂,好几次想要再冲进去,都被沈承风一句‘君儿不愿意你看’给堵了回来。 云阳缩着小身子坐在门前的回廊里,担忧的眼神不断的往紧闭着的大门上扫,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看到过从容淡定的哥哥露出过那样的神情,假如嫂嫂有个什么,恐怕哥哥的命也要被带走了。 第493章 失去的记忆 当天色黑了又亮,天空鱼肚白再次泛起,房间里终于传出了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这一声啼哭,就像是破开重重阴霾的红日,将这持续了整整一夜的担忧尽数扫清,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终于生了。 门口的萧桓轻轻放开了濡湿的手掌,被晨风一吹,手心里冰冰凉凉的。云阳笑嘻嘻的凑过来,小身子轻轻的撞了撞有些出神的萧桓,一抬眼,就见庄妃从里面走了出来。 “还真被你们小夫妻给说着了,是个千金。”庄妃保养得宜的脸上虽然带着一夜辛苦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与欢喜。 早就被萧桓夫妻打了预防针,沈承君没能一举得男虽然让庄妃心里有些许的遗憾,但小夫妻感情这么好,再生个孙子只是早晚的事,她又何必在这大喜的时候惹不痛快,而且软软小小的孙女,那也是很可人疼的不是? “阿君怎么样了?”萧大王爷在这种时候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自家媳妇,一边往里走一边急声的问道。 “母女平安。” 庄妃有些无奈的看着儿子急匆匆的背影,颇有种白给人家养了儿子的感觉,招手揽过在外面同样等了一夜的云阳到自己怀里,庄妃深深叹 了口气,孙子好是好,但如果都跟眼前这个儿子一样重妻轻母,那还不如软乎乎的孙女呢。 房间里,接生嬷嬷已经十分利索地把孩子收拾妥当,血腥气还没散尽,沈承君生下孩子后便累得闭上了眼睛,萧桓一脚踏进来,看到的就是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立即大步上前。 “恭喜王爷喜得千金!”接生嬷嬷看到男主子进门,连忙抱着孩子一脸笑意的迎上来,结果被萧大王爷目不斜视的直接给越过去了。 接生嬷嬷:“……”我难道是抱了一个假孩子? “王爷,王妃她……” 冬夏刚要上前来说话,就被萧桓抬手给止住,目光依旧锁着沈承君浅睡苍白的脸,压低了声音道:“别吵了她休息。” 冬夏连忙乖乖的闭了嘴。 看过了沈承君,萧桓这才想起了还有个女儿需要抱,终于将目光转到了接生嬷嬷的身上。 接生嬷嬷见状,连忙快步上前来再次递出怀里的稚儿,口中讨喜的说道:“恭喜王爷,小郡主生的玉雪可爱,长大后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萧桓很是淡定的‘嗯’了一声,把闺女接过来,然后就没办法继续淡定了。 他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动作 僵硬不说,手脚一瞬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才好了,大红的锦被里,小小的婴孩儿紧闭着眼睛,睫毛稀疏,小脸红红的皱皱的,小嘴巴微微嘟起。 这么小这么软的小家伙,万一不小心抱坏了可怎么办。 接生嬷嬷立即乖觉的上前来指导,一边指导一边说着各种吉祥话,那架势,就是天仙下凡也比不了这孩子半点姿色了。 怀里的小家伙明明皱巴巴的,头发也少得可怜,但是听接生嬷嬷这么夸,萧大王爷就仿佛是看到了自家闺女长大后那一笑倾人城的未来似的,心里认可极了,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声:“赏!” 接生嬷嬷立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一个劲儿的道谢,瑶姬轻笑了一声,掩着唇带着她出去领赏。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萧桓看着怀里的闺女,真是越看觉得越好看,爱不释手的抱了半天,直到冬夏提醒他说孩子稍后还要送去给乳母喂奶,才想起抬头朝着人问道:“阿君看过了吗?” 冬夏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的辩解道:“王妃她……有些累,所以就……” 其实她也很不明白,小姐明明那么期待这个孩子,孩子出生前每天都要抚着小腹出神半 日,可现在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说了一句累,就闭上眼睛睡了。 她本来还打算说几句的,但是没等开口就被瑶姬给拦住了,看她那表情,仿佛是早知道小姐不会肯看孩子似的。 冬夏咬了咬唇,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明明她才是从小跟着沈承君的心腹,怎么总是有事不叫给她知道呢,好气哦。 “也罢,等王妃醒了再看也是一样的。”萧桓听冬夏吞吞吐吐的这么一说,脸上原本温和的笑容忽然顿了顿,神情有些复杂了朝里面望了眼,仔细叮嘱道:“让乳母好生看顾,饿了冻了唯她是问,精心服侍好处自然少不了她的。” 按照王府的规制,子女出生身边至少是要有两位乳母照顾的,但是朝晖苑情况特殊,就只带进来一个,萧大王爷深深觉得自家闺女委屈着了。 “是。”冬夏点了点头,抱着小主子去喝奶了。 沈承君最初其实并没有想睡,只是忽然之间不敢去看那个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可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竟真的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还很快做起了梦。 梦里四面全是熊熊的烈焰,火苗迅速的吞噬了房间里的一切,紧跟着朝 着她扑过来,更离奇的是,她清楚的知道那就是梦,因为上一世她弥留之际燃火自焚,没等到火苗涨起来,她就已经死了。 所以眼瞧着火焰越来越近,沈承君感觉动又动不了,干脆就闭上了眼睛,等到再睁开时,场景已经悄然改变。 小小的秋千架,满园的香花,春日阳光灿烂若金,风中还有淡淡的香气袭人。 沈承君疑惑的低了头,发觉自己的手脚变的好小,脚腕上还系着可爱的小铃铛,仿佛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眼前这熟悉的景色,应该就是还未布下阵法时的朝晖苑,那小小去秋千架摇摇摆摆,上面扎满了花藤十分漂亮,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好多心思造的。 鬼使神差的,沈承君走了过去,坐在上面轻轻的摇晃了起来,动作熟悉的仿佛是早已经做了无数次,可是在她的记忆里,却似乎并没有玩过这种东西。 “虎妞儿喜欢爹爹送你的礼物吗?”正在疑惑的时候,熟悉的低沉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沈承君循声望去,只见沈戎高大威武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回廊上,年轻的面庞上挂满了宠溺的笑容,在他身后,还站着只有十几岁少年时期的沈承逸,欢喜的看着她。 第494章 为什么 “喜欢!”沈承君听见自己十分大声的回答,然后欢呼着的从那秋千上跳了下来,直扑进沈戎宽厚温暖的怀抱里:“爹爹抱!” 沈戎大笑着伸出手来将她小小的身子举得高高,抛起又接住再抛起,直到她笑闹着抱住父亲的脖子,便用下巴上坚硬的胡茬去蹭她嫩白红润的小脸儿,引得她咯咯直笑。 年少的沈承逸在一旁傲娇的哼了一声,眼里却盛满了暖暖笑意。 “瞧这对父女,又闹起来了。”含嗔带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女子眉目温软的笑望着丈夫与一双儿女,眸光湛湛霁若天光。 “娘……”沈承君身子一僵,轻轻的唤了一声,鼻间泛起酸涩,从父亲怀里挣扎着跳下来,抱住了母亲的腿。 “君儿乖。”和顺公主微笑着俯低了身子,伸手给她擦干净额上玩闹出的细汗,动作温柔极了。 那一刻,阳光很好,风很好,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然而,就在沈承君被那笑容感染的即将沉浸在这份快乐里难以自拔的时候,娘亲的身影一晃,忽然化作了点点星光消失在了原地,沈承君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只感觉胸口骤然一凉,尖锐的疼痛让她不 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一把森凉的匕首在阳光下泛着幽幽寒光,一半已经没入了沈承君的身体,而匕首的另一端,正牢牢握在沈戎宽厚的手掌中。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残忍,曾经写满宠溺的脸上满是肃杀无情,一如他背后,面色同样阴沉冷酷的少年。 “爹爹……哥哥……” 沈承君听到自己不停的唤着他们,心里那一片片蔓延开的悲伤透着灭顶的绝望。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 不只是小小的沈承君在心里怒吼,长大后的沈承君也在一起质问,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他们,都是她最最依赖的亲人啊。 “阿君、阿君?” 迷蒙中,沈承君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身体陡然一个激灵,沈承君倏地睁开了眼睛,撞进了萧桓写满担忧焦急的黑眸里。 “萧桓?” 沈承君声音沙哑的唤了一声,表情有些茫然,似乎是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梦里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她甚至还能感觉到胸口被利刃刺穿时的寒凉,心里还有许多委屈与酸涩在不停上涌。 “嗯,我在。”萧桓轻轻的应了一声,心疼的擦曲她额上的细汗,却感觉到沈 承君身体一僵,下意识的往后闪了闪。 萧桓眸光微晃:“怎么了?” 他刚才守着沈承君,看到她的睫毛一直不住的颤动着,眉心紧蹙,似乎沉浸在激烈的梦中,叫了好多声都不醒,把他吓得不轻,这会儿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连忙握紧了她的手。 “别怕。” 他不知道沈承君究竟梦到了什么,但却看得出她眼底的惊惶与害怕。 “行了,烧退了,人清醒了就没事了。”一旁的凌墨快速收起银针,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深觉是自己以前太挑剔,以至于到最后收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徒弟。 他明明是刚刚解了云貂的毒,还没等休养呢,就不得不给她用针催产,好不容易孩子生下来了,才闭上眼睛睡觉又被人给叫起来,说是臭徒弟产后忽然发烧开始说胡话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都是冤孽都是债啊。 “辛苦了,师父。”沈承君十分感激的看着凌墨说道,这位神医自从遇到她以后貌似真的挺倒霉的,而且每次嘴里说的凶巴巴,眼睛里的紧张却是骗不了人的。 “不辛苦,命苦,你要真过意不去,就好好调养,少让我操点儿心,别总胡思乱 想管那些有的没的,知道不?”凌墨把药包收好,看着沈承君意有所指的说道。 年纪轻轻就忧思过重,还是在坐蓐期里,真不怕留了病根是怎么着。 凌墨怒其不争的看了沈承君一眼,叹着气摇头晃脑的出去开药了。 萧桓伸手探了探沈承君已经不再发热的额头,关切的问道:“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沈承君点了点头,想说自己身上黏腻难受得紧,但想了想貌似现在自己是在坐月子,浑身清清爽爽的那才叫怪,又摇了摇头。 萧桓哭笑不得,皱眉问她:“难受又不难受,这是个什么意思。” “没有哪里不舒服。”沈承君脸色微红的低了头,小声道:“就是觉得胸口有些疼。” 刚才醒来时还不觉得,这会儿却忽然胀疼的厉害。 萧桓愣了愣,正想起身出去把凌墨给找回来,刚巧这句话被喂完了奶送孩子回来的乳母听到了,笑着道:“这是王妃有了奶水的关系,胀疼是正常的,等您身子好些了,让有经验的嬷嬷帮您按按就好了。” 皇亲贵族家的女主人通常很少有人会自己喂养孩子,所以身边有经验的嬷嬷是知道该如何做的。 沈 承君闻言抬头看了眼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小小襁褓,又快速的移开了眼睛,低低哦了一声。 “要抱抱吗?”萧桓见状,连忙问道,一边说,一边熟练的从乳母手里将女儿接过来,显然一回生二回熟,萧大王爷这次抱得已经十分顺畅了。 沈承君在萧桓试探着递过来的时候忽然朝着旁边避开了身子,眼睛看着墙角小声道:“还是别了,我胳膊没有力气,别摔了她。” 萧桓眼神一黯,随即又掀起了唇角:“好,都听你的。” 一边说,一边抱紧了怀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睡的正香,粉嫩的小嘴微嘟,上面还挂着一个口水泡泡,可爱极了。萧桓小心翼翼的用手碰了碰女儿的脸,眉目越发柔软。 “之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明明距离生产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沈承君咬着唇不去看父女俩亲昵的样子,忽然问道。 “我记得当时,感觉好像对面是有什么东西朝我压过来,我动不了,之后……就记不太清了。”沈承君微眯了眼睛回忆道。 凌墨每天都会来为她诊脉,这次提前发动若是正常情况,那凌墨的神医招牌就可以不要了。 第495章 乳名 “跟鸾凤有关。” 提起这个,萧桓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冷,抬手挥退了静候在一旁的乳母,抱着熟睡的女儿缓缓道:“之前我让人连夜进宫,朔风在岳母的宫殿里发现了些东西,瞧着样子古怪,就擅自做主带了回来,就是那个东西让你感觉到了不舒服,云貂的异常,也是因为它。” “这么严重?是什么?”沈承君隐约也记得当时她出了朝晖苑,也曾见到侍卫手里好像捧着什么,只是当时她只顾着冬夏和云貂的情况,没大在意。 竟然是那么一个小东西,险些要了她跟女儿的命么? 沈承君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寒光。 “瑶姬说,那是鸾凤神殿的禁石,对纯血嫡脉能造成极强的压制,曾经是鸾凤皇族专门用来惩罚不孝子女的刑具,后来随着嫡系子嗣越来越单薄,每一个都成了宝贝,凤惜鸾担心它误伤了人,就命人将其被封存在了神殿的禁地之中,已经许多年不曾出世了。” 萧桓刚想握握自家媳妇儿的手,就感觉到怀里的小东西不安稳的动了动,怕吵醒了女儿,萧桓只好放弃了伸手的动作,改为整个人凑得更近一些,低声将瑶姬之前的话给复述 了一遍。 当时瑶姬已经瞧出了不对,还未等几人做出反应,沈承君就因为关心冬夏和云貂猝不及防闯出了朝晖苑。 “那还真是看得起我,这么大动干戈。”沈承君唇边泛起一抹冰凉的冷笑,眼神也沉了下来。 从母亲以及长公主当时的经验来看,凤惜鸾是个耐性极好的人,哪怕是选中了身体,通常也不会太早动手,是一定要确定对方生下的女儿且能健康长大之后才会有所动作。 而这一次,明显与以往不一样了。 沈承君心里恨极,难怪之前昭德帝千方百计的想要把她留到宫里,连多年不在的母亲都被他祭出来了,合着是安排了份儿大礼给她呢。 若是她女儿因此有个什么闪失,她就是把昭德帝千刀万剐了都难报万一。 这么想着,沈承君忍不住又朝着萧桓的怀里扫了一眼,因为萧桓凑近的动作,沈承君只要一低头就能将女儿看进眼中。 这其实还是她生下孩子后第一回看到女儿的脸,小小的皱皱的,像个大头娃娃似的并不是很好看,不过比起沈承安刚出生的时候还是要漂亮多了,沈承君默默的想。 萧桓不着痕迹的又凑近了一些,脸上 的表情依旧很严肃,说道:“其实若是放在平时,这东西最多只是能让你感到些不舒服而已,因为咱们的女儿也是同样的纯血嫡脉,你受到的压制就比往常加深了两倍还多,因此才提前发动。” 按照瑶姬的说法,血脉越纯粹,受到的压制就越严重,他们的女儿还未出生就能制衡威压,显然比她母亲还要更上一层。 所以,这也算是替闺女挡了一煞。 沈承君听萧桓这么讲,心里忽然就好受了几分,才要继续开口说话,忽然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里,沈承君蓦地一怔。 不知何时,原本在萧桓怀里安然熟睡着的婴孩儿睁开了眼睛,不哭不闹,正乖巧安静的看着头顶的人。 沈承君觉得心一瞬间就化作了汪汪春水,软得一塌糊涂。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扭开头,同样看到自家闺女醒过来的萧桓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笑意,双手一抬,小小软软的身子就落入了沈承君的怀中。 “你……” 沈承君身子倏地一僵,眼里闪过几分惊慌,双手无措笼着的怀里的女儿,尤其是这小东西在她身上竟然摸索着要寻找食物,粉嫩的小嘴已经开始无 师自通的朝着她胀疼的胸口靠了过去,沈承君整个人都被吓住了。 “她、她这是要做什么?”沈承君身子往后紧紧贴靠在床栏上,两手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求助的看着萧桓。 “或许,是饿了。”萧桓看着自家媳妇一脸被吓呆了的样子,手却稳稳的拖着闺女小小的身子,眼里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十分淡定的说道。 饿、饿了? 沈承君眼睛睁得大大,看着对面好整以暇似乎要等着看她给孩子喂奶的萧桓,目露纠结。 喂,还是不喂。 怀里温软的触感让沈承君一刻都舍不得松手,哪怕她心里很清楚,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就会越发难以割舍,可她还是舍不得将闺女给松开。 作为贴心小棉袄的宝贝貌似是不忍心看自家娘亲纠结的样子,只拱了几下发现吃不到口粮以后,就闭上眼睛吧嗒吧嗒小嘴儿再次乖巧的睡了过去,襁褓里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竟挣脱了出来,半握着的攥住了沈承君的一截衣袖。 这显然是给了沈承君一个很好的借口,不是她不想放开,她总不能狠心抽出衣角把小孩子吵醒吧。 这么一想,沈承君就觉得应该极了,脸上 的纠结消退下去,轻轻的松了口气,一抬眼,就望进了萧桓含笑的眼底。 “看什么看?都当了爹的人了,还不紧着给女儿起个名字吗?”总不能一直女儿、女儿的叫着吧。沈承君哼了一声,故作凶巴巴的样子说道。 “已经想到了,正要征询你的意见。”萧桓掀起唇角,见沈承君眼睛亮晶晶的望过来,声音顿了顿,清清嗓音道:“乳名就叫浓浓,如何?” “浓浓?”沈承君重复了一遍,有些疑惑的蹙眉。 萧桓见状立即起身,走到背后的桌案前,执笔快速写了下来,然后拿在手里吹了几下,才隔着很远示意给沈承君看。 这墨香气太重,他可不想熏到了自家闺女。 “浓浓……”宸亲王妃略带思索的看着纸上刚劲有力的两个字,歪了歪头问他:“听起来有些怪。我记得你之前想那些里并没有这个名字。” 自从知道了这一胎要多个闺女,萧桓就挖空了心思要想取个好名字给自家宝贝,书房里那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沈承君是亲眼见过并且仔细研究过的,她记得光是乳名就写了很多个,最后择选出一张最好的来挑,那上面,是没有这一个名字的。 第496章 子凭母贵 这么个临时起意的名字,宸亲王妃有些不乐意了。 宝贝闺女的名字怎么可以这么草率。 “你生下孩子那一刻,刚好是天光初霁,”萧桓见自家媳妇撇着小嘴有些气恼的样子,连忙笑着解释道:“我在那时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一句话,‘天放旧光还日月,地将浓秀与山川’。于是就取了这个名字,你听着,可喜欢?” 积阴为患恐沉绵,革去方惊造化权。天放旧光还日月,地将浓秀与山川。 沈承君轻轻默念了一遍,又低头看向怀里熟睡着的女儿,竟一下子就懂了当时萧桓的心情,点了点头,“喜欢,是个好名字。” 能生下这个孩子,本就是天赐的造化,名字好,寓意更好。 “至于大名……”沈承君伸手轻轻戳了戳怀里女儿软软的脸蛋儿,反正不抱也抱了,索性就想怎样怎样吧。 “别乱戳,她还小呢,哪有你这么当娘的。”萧桓连忙握住了沈承君捣乱的手,一脸的无奈的说道:“大名还要好好斟酌一番再定,等满月时再定也不迟。” 对于自家闺女的名字,萧大王爷必须慎之又慎,重之又重,而且他心里其实还存着另一番心 思,乳名有了,女儿的大名该想,封号更该想。等到时候一起昭告出来,才能更体面尊贵。 他的女儿,就该拿最好的来相配。 差点害苦了她们母女的昭德帝没资格给他闺女定赐封号,萧桓甚至连往宫里报喜的人都没派,反正以往朝宫里送信也是为了让庄妃知晓,如今母亲就在朝晖苑里,宫里那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了。 沈承君到底精神不济,才说了一会儿的话就露出了倦意,她本就疲累,睡着了又做了一场噩梦,这会儿抱着睡着的闺女,仿佛被传染了睡意似的,眼皮也渐渐的沉了。 “睡吧,乖。”萧桓伸手将女儿重新接到怀里,听沈承君好像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就窝在被子里睡了,不由得失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凌墨说她忧思过重,才会在产后身体渐弱,所以才在她的药里加了安神助眠的药材,要是往常,沈承君肯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次竟完全没察觉。 不仅因为她对凌墨跟自己有足够的信任,不疑不猜,同时也是因为她的心思被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占据,连曾经最熟悉的判断都忽略了。 一夜之间风云巨变,宸亲 王以雷霆之势清理了皇宫诸多势力,一夕成为华晟王朝真正的掌权人,就在所有人都等着他接下来的大动作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这位掌政王爷竟然缺席了第二天的早朝,不仅第二天,还有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不少人最初还猜测着这会不会是宸亲王爷试探众人的手段,再或者谋个朝篡个位也是种体力活,趁机休息几天翘个早朝也是有情可原的,但当时间持续到第十二天,终于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从那天起,宸亲王府开始不断有人上门拜访,虽然都毫无意外的被拒在外,但这并不能阻止朝中大臣们上门探望的热情,秉着一番拳拳关切之意,简直是越挫越勇,再接再厉,几乎要把王府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这里面最淡定的人,就当属同样位列亲王,却一下子被萧桓盖住了满身风华的九皇子萧慎了,除了宫变当天他书房里一夜灯火不灭,之后的日子里这位王爷该吃吃该玩玩,上朝准时,下朝守点儿,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时间一长,就有人另辟蹊径,想到了客居在宸王府里的沈家夫人秦氏。 拜访王爷与王妃访不成, 找王爷的丈母娘叙叙旧总没问题吧,当请柬出现在黎华院的桌案上,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向不爱与外人打交道的秦氏竟然第一时间就接了。 朝官女眷惊喜至极,打着拜访沈夫人的幌子,结伴两三的开始往王府跑,秦氏一下子就升级成了京都名人,当这个消息传到沈承君耳中时,她只惊讶了一瞬,便淡声吩咐冬夏安排沈府的门房多加几个人轮值。 果然,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那些浩浩荡荡的拜访大军调转了方向,朝着沈府而来,沈家门房忙的不可开交,如果不是多添了人手,估计门房小哥儿就要被累吐血了。 “二夫人怎么可以这样。”冬夏对此忿忿不平,气得在朝晖苑里直跺脚,如果不是因为她出不去,这会儿肯定要跑回王府问清楚了:“早知道就不让她知道了,现在王爷王妃的去向被公开,万一被鸾凤的人找来了可怎么办。” 冬夏是真没想到二夫人会这样不靠谱,嘴怎么这么不严实。 “来就来,看她们哪个进得来。”瑶姬不以为意的冷笑了一声,十分自傲的扬了扬下巴,转头看了眼沈承君道:“不过你这个二娘还真是…… 我还真是替少君委屈。” 这里说的少君,自然就是沈承君的生母和顺公主了。拿自己救回了沈戎,最终却便宜了这样的人。 “慈母之心,人之常情。”沈承君倒是没有两人的气愤,淡淡的说道:“她也不会是故意。” 她因为上一世秦氏对父亲的不弃不离改了态度,但再怎么改变,秦氏永远是她心里的外人,为了个外人生气,本来就没必要。 何况,秦氏这样与人交好,有她的理由。 以前的秦氏,自卑自己的出身,宁愿躲在沈家里也不肯和京里那些贵夫人交往,那是因为她没有找到必须走出去的理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有了儿子,子凭母贵,假如她还是继续躲在府里固步自封,做一个悄无声息的沈夫人,别说是给沈承安搏一个光明未来,就连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都会很麻烦,沈家再好,一个连说句话都畏缩的生母,能养出多有出息的儿子呢,更何况,还是个出身不显的继室。 所以,秦氏才会一反常态的接了那些请柬,沈家夫人的名头,再加上萧桓此时的炙手可热,秦氏想要借机在京中女眷中谋一席之地,这是最快的途径。 第497章 借花献佛 为母则强,刚刚成了母亲的沈承君倒是很能理解秦氏的做法。只不过理解归理解,却并不赞同,至于她和萧桓回沈家住的事,秦氏肯定不会是有意说的,但以她的性情,被这群人套出话来是早晚的事,所以沈承君才会让冬夏早做准备。 “你倒是惯会给她找理由,慈母是真,常情可未必,难道你家大公子的名号也是靠着你母亲提上去的?” 瑶姬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对占了和顺公主便宜的秦氏从来没有好感,说话也懒得留余地,直言道:“武将世家,不欲以军功搏前程,尽思量些捷径手段,心太小,眼太窄,她这哪是养儿啊,败儿还差不多。” 那些京城贵妇哪个不是世家里自小练出来的人精,会不清楚秦氏忽然的热情是为了什么?反倒是从一开始就压低了自己的身份,白白的让人笑话。 “就是,大少爷是公主之后,又是将军嫡长子,照旧靠着军功实打实的拼到现在,连二少爷也一样都是自食其力,不靠族里关系,怎的偏三少爷没有助力就没了未来?”冬夏还在为沈承君的消息被透漏气恼着,连平日里疼爱的沈承安也变得不招待见了。 沈承君失笑的摇 头,不经意一个眸光流转,忽然看到床对面原本扶着摇篮逗浓浓玩的云阳脸色微红,目光有些出神。 大半个月过去,浓浓原本红皱的肌肤褪去了先前的颜色变得水嫩白皙,大大的眼睛乌黑明亮,盯着人的时候会满满映出对方的倒影,十分可人疼。云阳一下子成了姑姑,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跟同样晋级为舅舅的沈承风抢人,疼极了这个越长越漂亮的小侄女。 按照时间算,每天这个时候二哥应该也该来看他外甥女了。 沈承君也是从云阳这个年纪过来的,也曾为了一个萧桓茶饭不思朝思暮想,哪还能看不出来这丫头的异样,到嘴边的话立即就改了风向,说道:“二哥可不能算啊,他那是胆小怕死,故意躲着不想去战场呢,跑出去游山玩水,不务正业,误打误撞做成了几桩生意罢了。” 冬夏眨巴眨巴眼睛:“什么误打误撞,明明是为了……” “这做人啊,还是踏实些最好,”沈承君笑眯眯的打断了冬夏的话,慢悠悠的意有所指道:“一年里在家的日子都不足一月,顶着一张妖孽的脸招摇撞骗,外面指不定多少个红颜知己呢。” 瑶姬、冬夏:“……” 为了少个嫂子这么抹黑自己哥哥,宸亲王妃你也是拼了。 沈承君一边说,一边去偷偷打量云阳的表情,门口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凉凉的声音:“难怪凌先生说你忧思过重,想知道我有多少个红颜知己,当面问就是了,何必没事儿胡猜呢。” 那人衣袂飘飘,容颜俊美,笑意魅惑如妖,简直要晃花了众人的眼,云阳刚刚缓和了几分想小脸唰一下就红了,跟个小番茄似的眼神直往沈承风脸上飘。 真是好美的人啊。 沈承君看着再度为美色沦陷的小姑子,无力的扶额,为自己功亏一篑的栽赃深深默哀。 沈承风好笑的走到蔫头耷脑的妹妹身前,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她并没有发热的迹象,才似笑非笑道:“误打误撞?招摇撞骗?” 这评语给的二公子好伤心啊。 沈承君十分心虚的干笑了两声,说人坏话被抓个正着,不心虚那才叫怪呢,何况这些年二哥在外表面是做生意,其实都是为了冥血教的事情奔波,说白了还是为了她。沈承君轻轻扯了扯哥哥的袖子,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来。 “二哥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啊,浓浓都想你了。”说完,沈承君飞快的从 摇篮里抱起自家闺女,塞进了沈承风的怀里。 动作熟练,毫不停顿,简直将卖女求荣的形象发挥的淋漓尽致。 沈承风淡淡哦了一声,抱着浓浓熟练的晃了几下,头也不抬道:“我还以为是你比较想我。” “当然不是!”沈承君下意识的脱口道,很快又反应过来这句话说得貌似也不对,见到沈承风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白玉吊坠儿正往浓浓的脖子上戴,便急忙道:“二哥是去给浓浓选礼物了?怎么这次换了白玉?” 她家二哥明明那是血玉专业户来的。 “谁说这是我送的。”沈承风奇怪的抬头看了沈承君一眼,缓缓道:“荣安王府送来的礼,门外还有一大箱,都是小孩子用得着的,我只是顺手帮浓浓拿过来一件而已。” 出入朝晖苑的东西都要经过他的查验,他觉得这个吊坠儿顺眼,所以就先一步拿出来了。 所以,这其实是在借花献佛咯?沈承君嘴角抽搐了两下,转头吩咐冬夏去把东西搬进来。 不多时,一只不小的雕花箱子被冬夏与瑶姬合力抬了进来。 云阳抱不到浓浓,又不好意思直勾勾盯着沈承风一直看,于是欢呼一声跑去帮人拆礼物。 箱子里 面果然如沈承风所说,都是小孩儿用得上的小玩意儿,并非价值连城,却贵在心意。 “才听说你们住进了沈家,就送来这些,难怪你家萧桓也夸他是个聪明人。”沈承风抱着浓浓说道。 萧桓可不是轻易夸人的。 沈承君心说可不是个聪明人嘛,上一世的九五之尊,从一个无宠皇子熬到万人之上,靠得可不止是昭德帝的心血来潮。 不过这话是说不成的,沈承君下意识的望了眼门口:“那萧桓人呢?” 他看到了礼物,却没过来这边,人去哪儿了。 听她问起,沈承风立即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进宫去了。”想到方才萧桓那黑漆漆的脸色,沈承风就觉得乐呵极了,心情十分美丽的说道。 “这个时候进宫?有什么急事吗?”沈承君微微一愣,朝窗外望了望天色,露出几分不解来,这会儿早过了上朝的时辰,何况最近萧桓一直都歇在家里,哪怕有事,也该回来与她先说一声的。 “也不说什么大事,你阿祁表哥就要过来了,他要去安排下相关接待事宜。”沈承风勾了勾唇,眸光含笑的逗弄着怀里的浓浓,头也不抬的开口:“这不,他派我来看着你。” 第498章 早有安排 说看着是玩笑,保护才是真的。 那枚禁石一度让几人草木皆兵,萧桓一直不去早朝,多半就是担心凤惜鸾再发难,守着沈承君不敢走。 “阿祁表哥?说的是六皇兄么?”云阳默默的被兄妹俩干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插话的地方,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在众人眼中,和顺公主这一辈里就唯有昭德帝一个兄弟还在世,能被沈承君唤作表兄的,除了已故的几位皇子,那就唯有萧桓与六皇子萧祁了。 不明真相的云阳脸上写满了疑惑,可在场的其他人都是清楚的,沈承风口中的这个表哥当然不是昭德帝的儿子,而是沈承君的亲舅舅青岚皇帝所出,刚刚出使过华晟的洛祁。 两人的名字里都带着一个祁字,一个是对外的表哥,一个是对内的亲戚,倒也真是巧的很。 “小郡主该抱去给乳母喂奶了。”冬夏见云阳一脸求解答的天真样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上前一步道:“公主也随奴婢一起去吧?” “啊?哦,好啊。”云阳迟疑的看了眼静默不语的一对兄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接过沈承风怀里的浓浓,一步一回头的随着冬夏走了。 刚刚,那个美人哥哥朝她温柔的笑了呢。云 阳一张小脸红扑扑,快乐得直放光,脚步都有些发飘。 “你这个小姑子倒是天真可爱,比她哥哥可要讨喜多了。”沈承风好笑的看着两人的背影道,说完,便撩袍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庄妃太偏心的关系,一母同胞的兄妹俩,心眼儿竟然都被哥哥给长去了,这倒是跟他们家很像嘛。 想到这里,沈承风带着几分同情的上下打量了一边沈承君,上面一个比狐狸还精的大哥,下面一个比兔子还单纯的妹妹,这是眼下流行的家族标配么。 “你那什么眼神儿啊。”沈承君被自家二哥怜悯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又虎着脸朝他恶狠狠的警告道:“你可别去招惹人家啊,云阳已经有主儿了。” 说完,沈承君下意识的望了眼正在一旁整理萧慎送来的贺礼的瑶姬,收了嬉笑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道:“你也该有主儿了。” “得,我现在这样不知道多好,有你一个不省心的就足够我折腾的了。”沈承风立即夸张的举手求饶,就差赌身发誓证明自己跟瑶姬之间的清白了。 沈承君无奈笑了笑,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瑶姬收拾东西的背影,刚刚二哥在说话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 瑶姬的身子一僵。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虽然她是很希望瑶姬成为她二嫂的,但是这种事,还是要看彼此的心意,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怕是没人比她更懂了。 “想什么呢,又发呆?”沈承风说了半天见沈承君愣愣的望着瑶姬的方向出神,眉头拧了拧,有些正色的看着沈承君道:“你可少操点儿心吧,不知道现在自己身体都差成什么样了吗?昨儿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自从回了朝晖苑,沈承君经常夜不安枕,噩梦不断,连凌墨的安神药都不起作用,府里如今天天翻着花样的做药膳补品,几乎是所有人都跟着胖了一圈,唯独最该胖的那个人,没胖起来。 “也算还好,比以往还多睡了一会儿呢。”沈承君收回了目光,轻笑着回答,因为她休息不好的关系,全家人都跟着操心,这么小题大做让她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你就糊弄吧,没事儿多照照镜子,看你自己肯不肯信这句话,为个梦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瞧你那点儿出息,不就是噩梦嘛,好像谁没做过似的。”一看沈承君眼底的青黛,沈承风就知道她昨夜肯定又没休息好,臭丫头从小就知道嘴硬。 沈承君下意识的摸了 摸自己的脸。 沈承风嫌弃的哼了一声,但眼底的心疼却是实打实的:“你死活都不肯说到底梦到了什么,想让我们不担心,你倒是快点儿好起来啊。” 要不是沈承君的体质特殊,巫幻灵术对她不起作用,沈承风早拉着瑶姬去给她来个大拷问了。 沈承风见说了一通,沈承君还是那么闷葫芦的样子,故作夸张的哀嚎了一声:“唉,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想当年我在家时,妹妹可是有什么秘密都跟我讲的,现在走走回回,竟也不如以往亲近了……” 一边说,一边还不住的偷眼去看沈承君。 “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仅不是小孩子了,都已经是小孩子的娘了。 沈承君微微苦笑,噩梦大家都经历过,但每天闭上眼睛梦到的都是同一个场景,除了她估计也没谁了。 “知道你长大了,再大又怎么了,当哥的心疼你还不行了?”沈承风哼了一声,当场反驳道。 语调里虽然有赌气的成分在,但意思是绝对的真心,沈承君心里暖暖的,有些眼圈微热。 “哥以前我不懂,娘为什么当初只带着我进了朝晖院,你们都留在外面,不正是给凤惜鸾留把柄吗?为什么不把大家一起都 安排在安全的地方,一起熬过那几年。” 凤惜鸾并不是每一个纯血嫡脉都能夺舍,只要多避开几年,就可以安全了。 “可是现在有了浓浓,我忽然就懂了。”沈承君眼底泛起一抹柔和。 “我们不必躲在娘亲身后,”沈承风道:“父亲那次,是意外,原本可以不用发生的。” “当然不是这样。”沈承君摇了摇头:“其实娘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着朝晖院的阵法逃避,她只是想把我送进来保护而已,哪怕凤惜鸾没有威胁到爹爹,娘亲也会一样走出朝晖院,所以后面娘亲的死遁,才会衔接的那么完美。” 因为那一早就是和顺公主安排好的,而不是为了沈戎临时起意。 沈承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妹妹,隐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 “以前啊,总听人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可哪怕我活了两辈子,都没有现在这么体会深刻。” 沈承君笑了笑,歪着头看着沈承风道:“以前其实我一直都有怨她的,我记得那时候我大病醒来,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娘亲憔悴关切的脸,可是越往后,她就越淡漠,只教我坚强独立,很少理我。现在有了浓浓,我忽然就开始理解她了。” 第499章 他在说谎 “所以,你也很少抱浓浓,是因为你想跟娘亲做一样的事。”沈承风定定的看着自家苍白瘦弱的妹妹,明明憔悴单薄的让人心痛,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吓人,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脱口道:“可是娘亲已经失败了一次,如果你也做不到呢?” “如果我也做不到,最差也就是给浓浓多争取出二十年的时间,”沈承君不以为意的弯了弯唇:“至于二十年后浓浓要如何,就要看她自己如何想了,就好像娘亲也从来没有要求我如何做一样。” 母亲留下了朝晖院的阵法还有沈承风,就是想要她自己选择,是留恋这数十年安枕,躲在朝晖院里固步自封,还是为了后代子女的安生,与凤惜鸾拼上一回。 要是以往在黎华苑,这些话沈承君是不敢轻易说的,因为王府里遍布了萧桓保护她的人,但朝晖院不一样,这里有最严密的阵法保护,那些人只能守在外围保护,不得靠近。 至于云阳与庄妃,两人都不通武功,还没等靠近,沈承君等人就能察觉的出来。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沈承风抬起头,声音沉沉的问道。沈承君的这个想法他早有猜到,但 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再问一次。 沈承君耸耸肩:“我是娘的女儿,自然是最像她的。” “既然这样,等洛祁来了,我们在从长计议。”沈承风知道自家妹妹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动,否则她也不会嫁给萧桓,于是便放弃了劝说,“最多十天,他也就到了。” 洛祁会短期内再次出使华晟,其实是算好了沈承君风临产期的,不成想凤惜鸾送来了禁石,日期足足提前了一个月,如今那位皇子殿下就只能来混个满月酒喝了。 想到接下来洛祁脸上那精即将呈现的精彩的表情,沈承风就觉得期待极了。 “洛祁皇子也算是个五行高手,之前在青岚的丽妃陵里,那些幻术迷阵也有他的部分功劳,到时候让他闯一次咱们的朝晖院,看看有没有哪里疏漏。”一直在旁边没有插话的瑶姬抬头建议道。 提到阵法,沈承君忽然想到了那天脑海里一晃即逝的风刃。 “我以前,是不是见到过朝晖苑的阵法启动?”沈承君望着沈承风问道。 如果不是瑶姬提起,她险些把这个一直想问却没来得及问的事情给忘了,那些血肉模糊的断肢一旦看过 ,任谁都不该忘记。 沈承风愣了愣,随即抬手敲了沈承君的脑袋一下,说道:“废话,当然见过啊,你忘了,娘走之后,爹要带着大哥出征,又不放心把你留在家里,就把你关在朝晖苑里好长一段时间,还是我忍不住心软把你给带出来,还被你磨的跑到边境去,险些被那些兵匪要了命,你怎么可能没见过?” “我不是指这个,这个我当然记得。”那一次还是她与萧桓的初遇呢,沈承君摇头道:“我是说风刃攻击人的样子,娘走以后,凤惜鸾得偿所愿,根本没有派人过来掳我,我也没见过阵法被触碰时的样子。那娘走以前呢?” “娘走以前……凤惜鸾的人倒是的确来过,被挡在阵法之外几次。” 沈承风稍作沉吟,缓缓道:“当年你那场大病,多半也是因为看到了朝晖院阵法里的惨状给吓的,后来你病好了就没了那些记忆。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也没有,只是隐约有那么几个模糊画面,那天急着找冬夏和云貂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觉得有些奇怪,所以问问。”沈承君很诚实的回道:“大约是 故地重游的关系吧。” 沈承风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懒洋洋的往后靠了靠,挑眉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那时病得都快要死了,太医换了不知多少个,好不容易大难不死,大家谁也不会傻到刻意去提,久而久之也就都淡忘了,你若是不问,我也险些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 沈承君蹙眉,那么血腥的场面,看过一眼一辈子都不会忘吧。 “我那时才多大啊,”看出了沈承君的意思,沈承风失笑,抬手虚点了点她:“那时朝晖院的阵法刚刚完成,我还未懂得如何进去,这些事都是后来听娘亲提起才知道的。怎么,你因祸得福的给忘了,偏要我去记得那些血腥画面,亏不亏心啊你。” 两人年纪相差不多,当时他也是个孩子呢。 沈承君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而问道:“那你记不记得,咱们家的花园里原来摆过一个秋千架?” “秋千?”沈承风一怔,很快又摇头否认道:“没有,娘一直不喜欢那种小女儿的东西,爹又是个粗人,家里谁会做那种东西。” “真的没有?”沈承君不死心。 “绝对没有。”沈承风一口 咬定,右手抬起来做了个起誓的姿势,水润润的眼睛看着沈承君,无辜极了。 可是,沈承君却很清楚,他并没有说实话。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沈承风的每一个神情动作,沈承君都是最清楚的。 他在说谎。 沈承君忽然有些心慌,假如不是沈承风在场,她几乎想要跳起来扒开自己的衣服看一看胸口有没有一处疤痕。 自从生下浓浓,她不止一次的重复同样的梦境,哪怕她清清楚楚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每一幕,剧情还是周而复始的在重复,那把匕首还是会被父亲亲手刺进她的胸口。 哪怕其实她早确认了无数次,哪怕她一次次默默告诉自己,如果真有那么一刀,凭她的医术足以断定,那种力道与位置,她是绝对不可能再活着的,可是,每当做过一次那样的梦,沈承君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再确认一遍。 这种心情就像是着了魔,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 那种匕首穿过胸膛的寒冷,让她时时夜不能寐,真实的让她在心底止不住犯凉。 而现在,她的随意一提,沈承风却朝她撒了谎,沈承君更觉得心里憋闷的厉害,难受的捂住了胸口。 第500章 宫里的事 “怎么了?不舒服吗?”沈承风吓了一跳,连忙收起吊儿郎当的姿势从椅子上蹦起来,关切的问道。 “我这就去请凌先生过来。”瑶姬也连忙起身。 “不必了,我没事的。”沈承君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勉强扯起唇来,轻声道:“就是这些日子休息不好,有时候会心悸难受,歇一会儿就好了。” “都说了要你少思少想,你偏不听。”沈承风瞪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却小心极了,让她重新躺倒在床上,叹气道:“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劝你,但你该知道这是场硬仗,如果你一直这么虚弱,我是不可能放你去做的。” “我知道。”沈承君闭了眼睛神色疲惫,她有些不敢去看哥哥的脸,也不敢去想这谎言背后被隐藏的真相,她忽然好想萧桓,好想好想,可是一想起那个决定,沈承君又默默的压下了这个念头。 神棍说,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得则不伤。她想,她是懂的。 有些事,哪怕她再舍不得,该做的还是要做,比如,浓浓,比如,萧桓。 而此时,身在皇宫里的萧大王爷也十分的烦躁,听着耳边朝臣们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进言,只想大 吼一声‘你们都想得太多了’! 都怪那个可恶的洛祁,这么频繁的出使华晟,让朝中那些大臣如临大敌,将他来访的目的猜的天花乱坠。 毕竟青岚跟华晟一向交恶,停战到现在也不过两年时间而已。 萧大王爷深深觉得,这些人不去写话本子简直是浪费了天赋,怎么就那么会编故事呢,明明洛祁就是来看看他闺女,怎么就变成万恶之源了呢。 虽然这个理由他也一样不大喜欢,但这就是事实,偏偏他还不能把两人的关系给说出来,于是脸色越发难看,周身的气压也越降越低。 四周这些朝臣见他如此,以为是宸亲王爷赞同了他们的猜测,对青岚的贼人皇子产生戒心,说得越发卖力。 这注定是一个死循环。 萧慎远远看着不远处唾沫横飞的元老重臣,唇角微勾,忽然觉得不在那个位置也是一件蛮幸福的事,至少耳根清净。 然而,当他呼出一口气满心释然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冰冷阴冷的视线锁在了他的身上,萧慎下意识的一个激灵,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兄长凉凉的声音: “老九,你怎么看?” 大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扫 向了角落里的萧慎,不少人露出了了然的目光。 之前跟宸亲王爷争得最凶的就是太子跟九皇子了,如今太子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剩下的这个九皇子,宸亲王爷怎么可能放过。 这位爷,那可是连君父都敢软禁的主儿啊。 “我……”萧慎在众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里纠结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高声道:“我家王妃有喜了,我想回去看。” 众臣倒仰。 ‘回去看’算个什么答案,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宸亲王爷竟然仔仔细细的听了,听完以后还很认同的点了点头,示意准了。 说好的排除异己呢。 萧慎立马撒丫子溜了。 不少人懵得半晌合不拢嘴,也有人露出几近崇拜的目光仰望着萧桓,兵不血刃的将九皇子赶出朝堂,宸亲王爷真乃神人也。 萧大王爷才没心情管这些人怎么猜,当底下的人再度为刚刚的话题重新展开讨论,萧桓却拿着手里的一张小字条,眸色渐深。 在荣贵妃坚持不懈的努力照顾下,今早起昭德帝又吐血陷入昏迷了,太医已经诊断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如今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在那儿苟延残喘而已。 自从那夜宫变,朝 恩殿就成了宫中禁地,闵后忙着让十六皇子认她做母亲,足不出户的教养萧琰,闵家的人这阵子频繁出入宫廷,彻底将多年来权欲熏心的闵后给洗脑了,此时大局已定,性命面前,权势地位都需要靠后,什么能比留着一条命更重要呢。 于是她越发心急抓一个皇子在身边,大不了熬到皇成年子立府单过,也少不了她一世荣华。 没了闵后出来蹦跶,其他各宫妃,更是对朝恩殿这边避之不及,不少人开始偷偷捎信给家里求助,不想大好青春陪着昭德帝被埋葬在这寂寂深宫之内。 荣贵妃在这京城里没有什么家人,自然也就无信可捎,哪怕有,她也不会这样做。 那日之后,荣贵妃对昭德帝因爱生恨,每天一边用各种各样的言语刺激他,一边用各种各样的补药调养他,每每含笑明媚的口中吐出极其恶毒的言语,心里的快意竟远胜于她当初叱咤后宫的时光,有时候,连守在暗处的隐卫都有些听不下去。 昭德帝一开始还会发怒,会大吼,会砸东西,到了后来渐渐就只是回敬得嘲讽几句,到现在已经是两耳不闻,由着她说,全当听不见。 这段曲折反复的心路历 程,就唯有在暗处盯梢的隐卫们能略知一二了。 眼下萧桓手里这张字条,就是荣贵妃拜托了隐卫送过来,算是对新君的一种讨好。 荣贵妃能找到给她捎信的隐卫,那就说明她其实一直都晓得朝恩殿暗处里藏着人,却还是肆无忌惮的对昭德帝进行折辱讽刺,不仅是因为她对昭德帝真的恨进了骨头里,更是对萧桓的一种表态。 不过这态度还真是够轻的。 萧桓冷笑了一声,他既然能在朝恩殿里布下隐卫,那昭德帝与她的事自然也都一清二楚,还用得着谁多此一举的特意前来告知么。 不过昭德帝现在的情况,他倒是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 有些烦躁的打断了还在一直在争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的一众朝臣,与其在这里听他们碎碎念,还不如回去看女儿睡觉来得舒坦。 萧桓掌心运力,将那纸条化作粉末,撩袍起身,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洛祁此番代表着青岚出使,说得再多还不是要以国宾之礼接待。他此来若为邦交,本王欢迎,他若另有所图,本王亦不惧。至于接应的人选,沈将军父子如今都在边营驻守,由他二人护送,必然周全。” 第501章 和离的圣旨 众人闻言立即纷纷拱手齐声:“王爷圣明。” 圣明个啥啊。王妃喜得千金,连表舅舅都不远千里的上门认亲来了,王爷做人女婿的,难道还能不抓紧机会卖个好,让小郡主的亲外公和舅舅回来看看孩子? 朔风在心里默默腹诽了一句,跟在萧桓面无表情的抬步往外走,临到门口时,萧桓暗沉的目光望了一眼朝恩殿所在的方向,却明显并没有往那边再踏出一步的意思。 子代父政,这在华晟历史上绝对是头一遭,哪怕昭德帝还活在皇宫里,也已经名存实亡。 身后的众人无声的对望了一眼,作为忠臣良将,在这种时候本该挺身而出,大胆谏言,但想到昭德帝近些年越发荒唐的作为,以及这位战神王爷雷霆般的手段,众人又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不满又如何呢,放眼华晟,难道还能再找出下一个可以如这位主子一般,担起重任的人么。 有些事情,还是得过且过,凑合着过吧。 外面寒风凛冽,片片雪花飞舞。 今年算是华晟历史上降雪最少的一年,入冬这么久以来,除了在浓浓出生的那天降了一场大雪,这才是第二场雪。大多时候都是干冷干冷的,许多人都道 天象异变,这是要有大事发生的前兆。 萧桓出宫的马车刚行到沈府门外,就见到了一顶精美华丽的小轿停靠在府门前,年轻的侍女正在与守门侍卫说着什么,在她身后,一位妙龄的美丽女子披着厚实的大氅,双手拢在口边不住的吹着热气,听见声音见萧桓从车上走下来,立即迎了上来。 “臣女盛澜,见过安……宸亲王爷。”盛澜险些脱口下意识的叫了萧桓以前的封号,俏生生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动作有些僵硬的给他行了个礼。 “有事?”萧桓拧眉,冷声问道。 之前在王府的时候,盛澜也算是府里的常客,因为沈承君喜欢她,她又懂得避让自己,所以萧桓对这位靖南王的郡主通常选择无视,忽然被她迎面拦住,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臣女明日就要返回福州了,临走之前,想要来王妃道个别,感谢她之前对臣女不计前嫌的照拂。”盛澜大大方方的说道。 当初家里人让她入军营随萧桓等人入京,一来是为了她受封郡主的事,二来是也是在替靖南王府表明立场,三来就是联姻。 如今她已经顺顺利利的受了郡主头衔,靖南王府立场分明,且皇族大位归属已 定,继续让她留在京中也就没了意义。 哪怕父亲与哥哥都因为沈承君对她的喜欢,还做着以后让她入宫为妃的美梦,可盛澜自己心知肚明,萧桓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死皮赖脸的贴着,最终只会自取其辱而已。 萧桓语气淡淡:“阿君今日不方便会客。” “臣女知道的,只是来告个别而已,并不想打扰到王妃,”盛澜立即接口道:“我还准备了一些小礼物,想要送给王爷即将出世的孩子。” 说罢,盛澜给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连忙从车里捧出了个托盘来,呈到萧桓面前。 “因为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所以我都准备了一些。” 盛澜见萧桓望了眼沉甸甸的的托盘,有些不好意思的绕了绕手指,说道:“我此次回去,再入京也不知是何年月,所以……就当是连着下次的也一并送了吧。” 下次。 这两个字显然是愉悦了萧大王爷的心情,萧桓薄唇稍稍有了勾起的弧度,朔风立即上前将礼物接下。 “你比你兄长等人要聪明。”萧桓缓缓说道,靖南王世子最近在他面前出现的次数略显偏多,暗地里打得是什么主意他当然知道,正想要给他 个警告。 听萧桓这么说,知道这是萧桓饶过她父兄这一回的意思,盛澜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又看了眼紧闭着的沈家的门,咬了咬牙:“还有,我此次前来还想跟王爷说一句话,当初,我随着哥哥到军营,并不是因为喜欢王爷才去的,而是因为去了那里之后,才喜欢了王爷您。” 一旁的朔风闻言捧着礼物的手一顿,不自主的又多看了盛澜两眼。 这王爷才夸完你聪明,怎么就又犯傻了呢。送了礼不走,还表上白了,真当咱们王爷好说话啊,由始至终,能对他家王爷当众表白还没被轰走的,也就他们家王妃这一例而已,哭着跑的还少么。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萧桓冷冷的声音:“那又怎样?” 你是为了喜欢才去的,还是因为去了才喜欢的,这对萧大王爷来说,有什么关系。 盛澜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王爷别误会,我并不是对您还有什么图谋,而是觉得有必要将这些话澄清,我父兄虽然急于想要让我去联姻,但还不至于送我去为人妾侍,当初他们决定要我去军营见您,是因为陛下早早就给我父亲通了意思,说您与王妃不日就会和离,我父亲才会有所动 摇。” 靖南王府虽然不是正八经儿的皇亲国戚,但到底镇守福州的一方霸主,唯一的嫡出女儿再怎么不济也不会想不开的去做妾,那岂不是成了亲贵中的笑柄,盛澜的出现,正是因为昭德帝许诺在先,允了盛澜的正妃之位。 听盛澜提到“和离”两个字,萧桓的表情更冷了几分,怒极反笑:“哦?他说的?” 他想要人成亲就成亲,他想要人和离就和离?简直做梦! “我知道王爷是不怕这个的,您现在也的确有这个能力不惧,但说句逾越不敬的话,这只是在陛下尚且安好的时候。”盛澜正色的直望着萧桓,不怕不惧:“如果陛下有个什么万一,那他留下的圣旨就成了遗诏,历来不尊遗诏者不堪为帝,王爷又要如何去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呢?” 昭德帝活着,怎么蹦跶都无所谓,一旦死了,那才最麻烦。 “你父亲看到了?”萧桓脸色阴沉的问道。 “是,千真万确,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孤注一掷。”萧桓虽然没有明说,但盛澜很清楚他懂了自己的意思,昭德帝让两人和离的圣旨一早就预备好,甚至连拓本都送到了她父亲的面前,也因此才有了之后她入京的决定。 第502章 永乐未央 “若王爷还是不信,待我回去以后,便让人将拓本送来给您看,如何?” 那就是确准无疑了,萧桓闻言,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冷锐的杀意。 “和离?” 朝晖院内,沈承君听到萧桓的复述之后,微微愣了愣神。 昭德帝竟然早早就给他们夫妻准备了和离圣旨,要知道,以前她还想过要用自己手里那份空白圣旨去换那个来的。 “盛澜既然敢过来说这些话,十有八九就应该是真的了。”萧桓给沈承君夜了掖被角,又不放心的探了探她的额头,才淡声道:“好在此刻我们先一步知晓,也省了到时候被动,我会让人尽快将它销毁,你且放心。” 虽然萧大王爷一向不在意这些细节,但能省的麻烦还是要省的,尤其是这还关系着他们夫妻名分呢,坚决不能放任。 “直接毁了?”沈承君一怔。 “当然是毁了,难不成还要留着?”萧桓揉了揉沈承君的头,“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眼下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我想,还是将女儿的事公诸于天下,否则等国丧一到,连给浓浓过个像样点儿的满月礼都不行了。” 沈承君拧眉:“已经确 准了吗?还又多久?” “确定了,我已经让凌先生入宫看过,的确如太医所说,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个月。” 而且那还是要保证在不受刺激的情况下,所以萧大王爷已经命人将荣贵妃从朝恩殿里带走了。 “那,母妃知道了吗?”沈承君一直都望着萧桓的脸,他的目光沉沉,看不出喜悲。 “正欲准备派人去通知母妃。”萧桓深叹了口气,半晌后看着沈承君道:“父皇这几次醒来,每每都让人传话说想要见见母妃,但都被荣贵妃给拦下了。” “要见母妃?他这是又想要做什么吗?”沈承君闻言蹙起眉心,下意识说道,但又觉得话貌似不该这么讲,庄妃与昭德帝毕竟夫妻一场,庄妃若是对昭德帝不在乎,当初也不会因为荣贵妃的容貌迁怒自己了,于是有些迟疑道: “也罢,去见见也是应当,以后他若是……” 声音顿了顿,沈承君看了眼萧桓,萧桓也曾经那么孺慕昭德帝,那么想要做一番成就让父亲看到他,昭德帝若是就这么死了,恐怕他也不会心安。 “若不说,母妃以后,应该会怨我们吧。” “不会,这些年母妃在宫里看得 比谁都清楚,哪怕不清楚,这次父皇想要用她跟云阳威胁你的事,也足够她清醒。” 萧桓揉了揉沈承君蹙起的眉心,目色微凉,温声道: “如今,他的神智已经不大清楚,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母妃这个时候若是回去,假使看到得是他混沌胡言的样子,难免又要伤心担忧,若是遇上的是他清醒的时候,没准还要被他花言巧语骗去利用。” “所以,去与不去,都让你给说了。”沈承君顿时觉得有些无奈,抬眼睨着萧桓,面露不解,不懂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这也是跟你商量,这种时候,咱们还是都不要见他的好。”萧桓吻了吻沈承君的额头,见她对自己的话若有所思,便笑着迅速换了话题道:“洛祁不日就要进京,我已经让人去边境替换了父兄,以护送之名随着洛祁一起进京来看浓浓,等见到了浓浓,他们一定也会很开心。” “会么。” 沈承君垂着眼睛并没有露出萧桓预料中的高兴表情,反而陷入了沉默,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父亲若是见到了浓浓,未必会觉得开心,就好像当初……见 到了她一样。 沈承君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匪夷所思的诡异想法都从脑子里甩出去,她这些日子以来对那个噩梦不堪其扰,甚至都有些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这些想法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不知道要有多伤心。沈承君无奈的按了按眉心。 “累了?”萧桓见状只当她是累了,目光在房中环视了一圈,皱眉:“浓浓今日没有抱过来?” “王府那边送来了她满月礼那天要穿的衣服,乳母抱着她折腾着试了一整天,这会儿早累得睁不开眼睛,正在隔壁睡着。”沈承君回神,弯了弯唇说道。 小家伙明明还没满月,却仿佛知道换衣服美美似的,一改平常贪睡的模样,兴奋了一整天。 “试了这么久?难怪你累成这样。” 萧桓眼里也浮起一丝笑意,自家闺女竟然从小就爱臭美,尤其是对亮闪闪的明珠格外钟爱,反倒是小孩子常爱抓的玩具不感兴趣。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给她取个好名字,如今看她那么喜欢这些,倒不如直接就叫明珠好了。” 在萧大王爷看来,这小家伙可不就是两人爱不忍释的掌上明珠么。 明珠,萧 明珠。 沈承君轻轻念了几遍,也觉得不错,建议道:“既然满月礼要办,那不如当天连同封号也都定下吧,省了以后麻烦。” 虽然按照华晟的习俗是要在百天的时候册封的,但是昭德帝显然是熬不到那天,到时候礼乐一概全免,可怜的小浓浓就要一直等上一年才行了。 更重要的是,她也想要亲眼看着女儿册封公主。 “封号选好了吗?” “早就选好了,”萧桓当然不会有异议,他从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永乐,喜欢吗?” 何止是封号,连以后闺女住的宫殿萧大王爷都已经定好了,未央宫,取意永乐未央,是他对女儿最真实的祝福。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听到了一定高兴,老九的王妃被查出了喜脉,最近几天美得他连朝都不上了。” “绮霜有喜了?”沈承君的眼睛倏地一亮,兴奋的撑起了身子,假如不是现在还在坐蓐期里,她肯定要掀起被子从床上跳下来了。 “太好了,之前绮霜跟萧慎成亲,我们因为急着赶往边境不能参加,这回一定要准备份大礼给她才行。咱们两家的孩子年龄相差不多,肯定能与我们一样相处得好。” 第503章 简单而又艰难 “嗯,你喜欢就好。”见沈承君总算眉眼舒展,心情不错的样子,萧桓脸色也越发温和,起身说道:“那你慢慢想,我先去隔壁看看浓浓?” 每天回来看看闺女,已经成了萧大王爷的日常必做功课。 沈承君欣然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 门外,沈承风一身玄色长衫,笑非笑的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萧桓,手指拨弄着腰上的血玉,口中啧啧有声。 “对着妻子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 神色慵懒的倚靠在门外的廊柱上,沈承风端的是一派锦绣容光,挑眉慢悠悠道:“明明你那老父皇想要见人的是君儿,半句话都没提过庄妃娘娘,怎么到了你这嘴里,就给改了人呢?你这么拐弯抹角的忽悠我妹妹,不大说得过去吧?” 拿着庄妃做引子,日后哪怕沈承君得知了昭德帝要见她的事,萧桓也可以拿这些话来搪塞。 萧桓脸色倏地一冷,目光犀利的射向沈承风,冷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宫里面已经都被他的人全面戒严,尤其是昭德帝所在的朝恩殿,几乎是算得上密不透风了,沈承风一直在朝晖院里面保护沈承君,不可能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除 非…… “哎,你可不用想那么多啊,”沈承风被萧桓凌锐的目光一望,立即就笑了,弹了弹衣袖,说道:“我对你们那个皇宫里有什么可提不起半点儿兴趣,也懒得安排人往里面跑,这些话,是凌墨酒后嚷嚷出来的,恰好让我路过听了个完全,先前,你不是让他去宫里给你父皇看病了么?” 凌墨这些日子一直关在朝晖院里出不去,每天除了给沈承君诊病,就是埋头研究各种药材,烦闷的时候让人搬了沈府酒窖里的全部佳酿在他房里,沈戎性情豪爽,行军之人最爱喝的就是烈酒,凌墨酒量不高,常常没喝几口就会醉,醉了以后就到处拉着人喋喋不休。 索性朝晖院里面没有外人,萧桓等人也就一直放任。 刚刚好,沈承风就偶然做了一次听客,所以在无意间听到萧桓对沈承君说的那番话时哭笑不得。 这人心眼儿多也就罢了,咋还能往他家不大聪明的妹子身上用呢。 “这是我跟阿君之间的事。”萧桓冷冷的回望着沈承风似笑非笑的目光,语气里带着几分明显的警告。 “当然,我可没那么嘴碎。”沈承风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辜的不会告密, 挑眉:“不过,你也别把我那妹妹真当成笨蛋,她看不出来,只是因为在你身边的时候她懒得思考而已,大多时候,她聪明着呢。”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萧桓哼了一声,对沈承风那副对自家媳妇很了解的样子十分看不惯,眸光淡淡:“你来这里,有事?” 多新鲜啊,我要没事我会出现在这儿吃风? “两件事。”沈承风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修长的手指翻出来两只:“第一件呢,是来通知君儿,洛祁那小子此时已经知道了她早产的事,急的丢下出使团,抄了近路正往这边赶,估计没几天就要到了。” 沈承风几乎都能想象得到洛祁这会儿一边懊恼,一边赶路的崩溃样子,并在心中表示深深同情。 “他怎么会知道的?”萧桓冷冷扫了他一眼,见沈承风十分坦诚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俊脸,面无表情的开口:“第二件。” “这第二件嘛……”沈承风吊儿郎当的表情忽然一收,直了身子看着萧桓正色道:“冥血教那边已经送来了消息,凤惜鸾将死而复生的倾容郡主送入了神殿的刑堂,受万蛊啃噬之苦,那应该已经是个废人了。” 原本有个倾容 郡主在,凤惜鸾如果找不到沈承君,也能用她的身体来凑合着用,现在倾容郡主死了一场,身体被蛊王重塑,等于是毁了凤惜鸾的第二份希望,凤惜鸾盛怒之下险些要了她一条命。 “真是够狠心的,到底是亲手带大的孩子。”沈承风有些叹息的微微仰头,眸色却凝着深深冷意。神殿刑堂的万蛊坑,那可是个神人进去都要扒层皮的炼狱,神殿的前任神使阿琪亚就是个例子。 “如此一来,凤惜鸾此番作为倒是有了解释,”沈承风凤眸微眯,目光泛凉:“她是想要趁着昭德帝还活着的时候尽快达成这笔交易,免得如倾容郡主一般,夜长梦多。” 一旦昭德帝死了,无论是换了萧桓还是萧慎做皇帝,凤惜鸾都没有完全的把握将沈承君换到手。 “她不会有那个机会。”萧桓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声音顿了顿,说道:“明天让瑶姬随我入宫一趟,有些东西还要从父皇那里拿回来才行。” 如今昭德帝的权利已经被他彻底架空,对于凤惜鸾的合作,萧桓还真不放在眼里,假如不是沈承君需要留在朝晖院里,住不得皇宫,就是现在让昭德帝禅个位也 是合情合理的。 眼下他比较在意的,是盛澜口中提起的那份和离圣旨,总不能皇位有了,皇后丢了吧。 “去一趟倒是容易,”沈承风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望着萧桓,挑眉道:“不过濒死之人意念最不稳定,万一瑶姬的幻术重了轻了,这个后果可不好说啊。” 万一下手重了,把昭德帝给弄死了,谁负责。 萧桓拧紧了眉心,“没有稳妥的方法吗?” “巫幻灵术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求稳的路子,有得必有失,成果与风险本来就是并存的。而且你也不要想着,大不了等他临死之前再问,正常活人都未必经得住的过程,估计瑶姬还没等问,就送了他一程。” 沈承风头向后靠在廊柱上,目光向上望着天空,声音轻飘飘的。 昭德帝再怎么不受待见,依旧是萧桓的生身亲父,这份血脉亲缘命中注定。而那份和离圣旨,则是关系着日后沈承君与浓浓在华晟的地位跟处境。 沈承风并不刻意去看萧桓此时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意料之中的沉默。 一边是淡薄却斩不断的亲情君父,一边是飘摇却舍不掉的危机婚姻。这还真是一道简单却又艰难的选择题啊。 第504章 义无反顾 “怎么,你很难……”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站了很久,就在沈承风打算继续给萧桓再加一把火的时候,门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道压抑的咳嗽声,语调里明显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 沈承风的声音忽然一顿,颇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人常说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欺我。 “罢了,你还真该谢谢凤惜鸾。”得了自家妹妹的意思,沈承风从善如流,也不再绕弯子,缓缓开口的道:“如果凤惜鸾没有通过昭德帝拿着那颗禁石来算计君儿,或者眼前这就是个死局,但眼下有了这个禁石在,只要瑶姬能让它与自己的幻术融汇成一体,绝对可以减掉你的顾虑。” 神殿的禁石可不单单只有惩戒嫡脉这一条效用,没看自从拿到了它,瑶姬都几乎日也不肯离手了吗。 “要多久。”萧桓抬眸问道。昭德帝的命最多不过两月,要是瑶姬融汇起来要历时七八个月,那也就跟没说一样了。 “最多七八天,花费不了太久。到时候就算是你想问一车的话,也不会损到那老皇分毫帝寿元。”沈承风声音轻快的快速说完,然后弯下腰来凑到萧桓面前,眼里流转着几分坏坏的笑意,问道:“怎么样 ,忽然之间峰回路转,省了你这么多麻烦,有没有觉得很惊喜?” 简直是困了递枕头的好事呢。 “八天之后,辰时一刻,这里。”心知刚刚沈承风是在故意耍弄自己,萧桓半点儿眼神都丢没给他,冷冷的说完一句,抬步就绕开了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停顿。 “这么无聊的木头,也不知道是哪里好。”沈承风望着萧桓断然离开的冷漠背影,撇嘴耸了耸肩,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推开了沈承君的房门,有些不满的瞪了床上的人一眼。 他与萧桓当时在外面都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两人在外面说了什么,房间里的沈承君很容易就能听得清楚。 这么呼之欲出的答案被她给生生打断,会让好奇心过重的自己憋出病来的。 “不过就是个假设的选择题而已,至于让你心疼得连问都不准我问了么?”姿态洒脱的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沈承风一脸坏笑的睨着倚着软枕的沈承君,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在萧桓的心里,你,还有他那个将死不死的卑鄙父亲,究竟是哪一个比较重要?” “我没兴趣知道。”沈承君头也不抬,对自家哥哥的恶趣味拒绝配合,语气淡淡:“无论萧 桓最终说出的答案是哪个,我都不喜欢。” 假如萧桓选择的人是昭德帝,那她会为自己觉得心凉,倘若萧桓选择的那个人是自己,她又会为萧桓觉得心疼。所以干脆还是什么都不选的好。 “得了吧你,我看你根本就是舍不得叫他为难,才故意打断我。”沈承风不买账的哼了一声,对沈承君的解释并不接受,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慢悠悠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么点儿小事儿你都要舍不得,接下来又要怎么办?那份和离书,你该不会真的想要他拿到吧?” 他们也是刚刚听说了昭德帝这份和离圣旨的事,虽然一直不喜欢那个老皇帝,但这回他办的这事儿还这算是急人之所急。 “拿就拿吧。”沈承君深吸了口气,掀开了刚刚萧桓帮她掖起的被角,低声道:“拿到了,放心了,惊讶了,动摇了,才好忘掉。” 沈承君这话说的含含糊糊,但沈承风却在一瞬间就听懂了她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淡了下来,有些凝重的看着沈承君的脸:“你确定?哪怕你是嫡脉纯血,蛊幻不侵,但这种事注定开弓没有回头箭,莫要等到日后再后悔。” “如果真有那一日,我也只会 庆幸,”沈承君却淡然一笑,眸子里闪动着些许执拗的流光:“若是有能力后悔,至少证明到那个时候,我依然还是我,并没有被人当了傀儡替身,不是么。” 沈承风被她的话说得一时语塞,怔怔的看着面前脸色平静目光却异常坚定的妹妹,记忆仿佛一下子追溯到了多年前,两张极为相似的脸,两处极为相近的情景,两个同样义无反顾的人。 若命运的齿轮注定重复咬合,那她至少要比母亲幸运一点点,至少,她不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抗争,她还有自己。 “你知道的,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只会帮你。”沈承风眸色渐深,轻轻的握住了沈承君的手。在风雨磅礴侵袭的时候,第一个倒下的人,绝对不会是她。 那日之后,萧桓开始恢复了以往按时上朝摄政的节奏,宫里面的隐卫们也没闲着,到处搜查可能藏匿了圣旨的地方,不过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沈承风也变得异常忙碌,白日里很少能看到她的人影,与瑶姬时常一整天都窝在房间里,只在有人触动阵法时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 庄妃近来开始研习佛法心经,除了每天固定的时间去看浓浓,其他时候更 多的是留在房间里诵经,一副全然看开的模样。 最闲的反倒要属初为人母的沈承君,虽然一开始被噩梦搅扰的难以安枕,但越往后心态放得越宽和,到最后甚至能冷眼旁观的看着梦里那一幕幕,身体也逐渐的恢复了起来。 这一日,沈承君原本正在房间里看云阳和冬夏逗弄云貂。 小家伙受禁石影响发狂,又被阵法中的风刃误伤,足足躺了大半个月才恢复,被凌墨恶作剧的缠了满身的纱布,滑稽极了,忽然几人就听到外面隐约一声钝响,之后又有巨大的坍塌声不断响起。 沈承君神色一凛,眸光倏然寒凉:“有人动了朝晖院的阵法。” 冬夏脸上的笑容登时一敛,立即起身道:“我去看看又是哪个不怕死的!” 不等沈承君说话,云阳就先咯咯的笑了起来,有些俏皮的歪着脖子,模样十分天真可爱:“冬夏姐姐今天是又不想要吃晚饭了吗?” 这几天来看似平平静静的朝晖院其实并不太平,隔三差五的就有刺客光临,瑶姬与沈承风每天都会出入阵法,面无表情的从里面打扫出一些烂肢残骸,冬夏偶尔好奇跟着进去看到过一次,出来后脸色煞白,一整天都没肯吃东西。 第505章 熟人 云阳虽然没看到那血腥的一幕,却偏偏记住了冬夏当时的狼狈模样,朝晖院里面冬夏与她的年纪最相近,熟悉得也越快,她有时候调皮也会偶尔拿出来打趣冬夏几句。 果然,冬夏听到她这么说,不由自主的回想了一下当时那种惨烈的场景,背后立即起了一路的鸡皮疙瘩,往外走的脚步也停下了。 “算了,还是让瑶姬他们来管吧,王妃说过的,术业有专攻嘛。”一边说,冬夏一边磨磨蹭蹭的又回到了椅子上,专心致志的继续逗弄云貂。 貂大人吱吱叫了两声,先是对面前这女人的怂样表示出了强烈的鄙夷,然后小耳朵扑棱扑棱的动了动,突然朝着沈承君跳了过去,咬住她的裙角开始往门口拖。 沈承君虽然仍旧没有出月,但下床在房里走走还是可以的,见云貂这样急切的模样,心中倏地一动。 就在这时,外面的阵法中再次传来一声巨响,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某人气急败坏的吼叫声。 原本神情还带着几分肃然的沈承君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眸色一软,唇边轻轻漾开了一丝浅笑。 千呼万唤,这家伙总算是赶过来了。 冬夏也再 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捞起还在啃着沈承君裙角吱吱叫的云貂,笑嘻嘻问道:“王妃,奴婢带着云貂一块儿出去看一看吧?” 之前在青岚,她们一行人在丽妃陵的幻阵里被人看足了狼狈,现在总算是风水轮流转,也可以反过来瞧他的笑话了,这种千载难逢的热闹,怎么可以错过呢。 听方才那声巨响就知道,尊贵的皇子殿下可是没在阵法里面占到什么便宜啊。 云阳疑惑的瞧着冬夏迫不及待的兴奋表情,见她在沈承君的首肯下欢呼雀跃的跑了出去,满脸不解道:“这回的刺客是冬夏姐的熟人吗?” 冬夏刚刚还一脸不愿意的表情,这会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来人你也见过的,就是上次青岚出使华晟的那位皇子,他也是瑶姬上次提过的我的那位表哥。”沈承君含笑解释道,倒是对外面不断响起的声音充耳不闻,有瑶姬跟二哥在,洛祁最多就是在阵法里吃点苦头,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云阳愣了愣,默默消化了一会儿那位青岚皇子忽然成了皇嫂的表哥的这个事实,自从与母妃搬进来沈家,她觉得自己以前的认知一直在 颠覆,渐渐的也就见怪不怪的习惯了这种‘惊喜’,所以对此并没有过多追问,只在半晌后十分笃定的说了一句:“那他跟冬夏姐的关系,一定特别不好。” 说关系不好都是客气的,瞧刚才冬夏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说是仇人也不为过吧。 而此时,总算是在阵法中闯出来的洛祁一身狼狈,白净俊美的脸被染得像块儿焦炭,宽大的衣袍少了大半幅,跟一块破抹布一样挂在身上,仅存的袖口、衣摆上都有被烧焦的痕迹,还真就如云阳所说,是个货真价实的‘熟人’了。 当然,是烤熟的熟。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阵,”拍打掉身上的最后一颗火星,洛祁仰着一张黑得看不成容貌的脸,气急败坏的朝着看热闹的众人吼道:“杀人就杀人,搞什么水啊火啊的!你怎么不再添点儿盐巴!” 他容易嘛他,千里迢迢的赶来看外甥女,人还没见着呢,先被浇了一头水,扬了一脸的沙,最后又点了一把火,这是杀阵吗,放点儿佐料他都可以下饭了好吗。 “你该庆幸,浇到你身上是水,而不是油,扬到你身上的是土,而不是刀。”沈承风抱 着肩膀似笑非笑的看向狼狈懊恼的洛祁,眼里闪着几分笑意。 他与洛祁最早打交道,也是最熟的一个,这家伙天生爱臭美耍帅,这么狼狈的样子难得见一回,真该找个画师记录下来才叫完美。 至于那个什么水啊油啊的,那可不是沈承风在开玩笑。 因为洛祁本身就懂得如何破解此阵,所以他在里面遇上的才是改良后的恶作剧,否则换了旁人,误打误撞遇到的就只能是油和刀了。 洛祁气极反笑,“那我还该谢谢你手下留情了?” “可不是嘛。”冬夏抱紧了怀里不停叫喳喳想要扑上去“投敌”的云貂,面带嘲讽的哼笑道:“皇子殿下不是一向自诩是奇门高手么,这么点儿小阵法都走不出来,显然以前是在吹牛哄我们玩的。” “小阵法?它要也能算小,你敢让你家主子住在这儿? “洛祁气极,一手用力的指着背后的阵法,一边怒气冲冲的吼道:“我不仅要破阵,还要在破了以后将它重新修复好,顺便还要补充上这几个家伙先前遗留下的不足,那是一心三用!这也就是我,你再换个人试试,早死在里面连渣儿都没了!” “ 换个人也没你这么能吹牛啊。”冬夏撇了撇嘴,不过声音倒是小了几分,一时没察觉手上了几分力道手,云貂立即欢快的叫了一声,跳出她的桎梏,冲进了洛祁的怀里。 “哎,你个小没良心……”冬夏气得一跺脚,俏脸绯红。 “还是云貂好啊,知道感恩,有貂性,不像某些人。”洛祁稳稳的接住云貂的肉团身子,低头十分开心的蹭了蹭它圆滚滚的小肚子,立即在雪白的毛发上留下一片灰色。 云貂哀叫了一声,十分委屈的用小胖爪子挠着被弄脏了的肚皮,仰起的黑豆眼睛里盛满了幽怨。 “我外甥女呢?”洛祁尴尬的干笑了一声,揉着云貂的头去望沈承风,说道:“我还给她准备了礼物呢。” “在里面睡着。”沈承风忍着笑指了指背后的一间房,话音一转:“不过,你确定要用这副面孔去见咱们浓浓?” 这黑不溜秋的‘熟人’,会吓到孩子的吧。 “浓浓?这名字好……特别。”洛祁在所有人警告的眼神里口是心非的改了说辞,随即又有些纠结的低头瞅了眼自己狼狈的装扮,抬头朝着冬夏露出了一抹自认亲和,实则诡异的笑容。 第506章 李代桃僵 他赶路赶得匆忙,行礼大多都放在了使节团的马车里,随身带着的那些刚刚在阵法里面都被烧光了。 冬夏傲娇的哼了一声,倒是没继续为难他,看在他帮忙修补了阵法的份上,很痛快的回房给他找了一件萧桓的衣服替换,不过,洛祁的身材与萧桓还是有些差距的,本来利落贴身的长衫穿在身上,足足穿出了宽袍的风采。 “你那丫头肯定是故意的,用个头来嘲笑我。”坐在沈承君房间的椅子上,洛祁爱不释手的抱着小浓浓,头也不抬的朝沈承君抱怨。 “谁让你不如萧桓高来的。”沈承风幸灾乐祸的在旁边低笑。 他的衣服洛祁倒是可以穿,但偏偏沈二少爷洁癖天生,除了自家妹妹,长这么大还真没谁穿过他的衣服,冬夏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拿了萧桓的,谁让朝晖苑里就这三个男人呢,以凌大神医那邋遢劲儿,估计还不如烧焦的那身来的漂亮呢。 “等冬夏从云阳那边回来,让她将你的尺寸送出去,最迟明早衣服就可以送来。”见洛祁脸色越发难看,沈承君笑着开口道。 她跟洛祁有话要说,冬夏便先一步将云阳给送回了庄妃身边。 洛祁闻言闷 声哼了哼,指尖摸着浓浓软乎乎的小脸儿,算是勉强同意。 “你不是说要来送礼吗?礼物呢?”沈承风抬腿朝着洛祁的腿上踢了踢,问道。 “急什么,这不是正在拿么?”洛祁黑着脸使劲瞪了他一眼,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打开,露出一颗碧色的琉璃珠来,与此同时,沁人的香气弥散满室。 别人倒还没什么,襁褓里的小浓浓一改先前昏昏欲睡的模样,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盯住了洛祁的手。 洛祁笑了起来:“难怪你爹爹图省事给你取名叫明珠,你还真喜欢这个啊。” 说着,洛祁将那琉璃珠塞进了浓浓的怀里,朝着沈承君道:“改明儿让人将它镶到项圈上去,小孩子戴着也方便。” “这个味道……”沈承君在嗅到这香气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握住了脖颈上的元晶,这个气味倒是跟朔云从鸾凤送回来的红绒绳上的味道十分相似。 “不用猜了,就是鸾凤神殿的那种东西,不过这个更纯粹管用些,是我查了太妃早年间的好多手书才制出来的。你可别小看了这珠子,你那红绒绳最多就是个驱虫辟邪,我这个却有大用处。” 洛祁轻 轻擦掉浓浓笑出来的口水,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解释道:“这孩子还未出生就威压强横,到底是福气还是隐患,还要看她以后的造化,单看她轻易就能让修习巫灵之术的人察觉到这一点,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这颗碧玉珠的特性,就是能适当隐藏威压,比你先前吃过的那种药,效用不遑多让。” “那可真是个宝贝了。”沈承君眼睛一亮,她一直以来也在为这件事犯愁,浓浓小小年纪竟然威压出众,偏偏又因为年幼不敢轻易吃瑶姬那种药,洛祁的这份礼物,可真算得上是及时雨了。 “当然是宝贝,找了大半年才找出来的,”洛祁翘尾巴的傲娇道,顺便又回踹了沈承风一脚,哼哼道:“怎么样,比你那血玉可像样多了吧?” “谁说我送的只是血玉,我明明送的是一座玉山。”沈承风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反驳道,虽然他也承认洛祁这份礼的确够分量,确实解决了几人的燃眉之急,但也不能小看了人不是。 “这还只是我的礼,父亲也让我带了份礼物过来。”洛祁不搭理沈承风,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张纸笺来,朝着沈承君递了过去。 沈承君伸手接 过来,才看了一眼,便怔住了:“这是……” 纸笺上记录的是一个女子的背景出身生平纪事,看封号位份,应该只是青岚帝后宫里一个颇为得宠的妃子。 “这不是舅舅后宫的宠妃吗?”沈承君快速的将内容扫了一遍,在看到最后一行字时,眉眼微动,眸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异样,随即笑道:“隆裕公主,原来这位娘娘近日里还为舅舅新添了一个公主,真是可喜可贺,等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我送给表妹的礼物。” “行了,别做出一副无辜懵懂的样子,我不信你猜不着父皇的意思。”洛祁握着怀中浓浓的小手逗弄,头也不抬的说道:“就你这点儿微末道行,也就糊弄糊弄萧桓那个傻子吧。” 在抹黑劲敌的道路上,皇子殿下绝对是不遗余力的。 “之前你出生时,太妃之所以对你不做安排,是因为姑母的身份一直都是个秘密,养在华晟,比养在青岚更加不惹人注意。可是现在不同,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人前,凤惜鸾已经知晓了你,日后自然也不会放过浓浓,华晟已经不再安全了。” 一提起凤惜鸾,洛祁的表情就异常严肃凝重。 “所以,舅舅就打 算来个李代桃僵,把外甥孙女当成女儿来养?”沈承君将手里的纸笺丢到一旁,蹙紧了眉说道:“这种夺人身份的事儿,貌似不大地道啊。” “这倒是不用你来操心。本来就没有那个人,自然也就不存在夺人身份这种事儿。” 洛祁闻言笑了笑,耐心解释道:“父皇的这位贵人进宫多年,原本算不上多得宠,是个谁都记不住的小人物,近一年来才因为性子安静入了父皇的眼,偶有传召随侍,不成想,竟因此招了宫里其他人的嫉恨,后宫那些龌龊手段我也就不细说了,总之,她是误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养了好几个月的‘龙胎’,直到身体越来越弱,有太医察觉到不对,为时晚矣。” 青岚帝子嗣不丰,那小贵人一心求子,才会着了别人的道,原本青岚帝震怒想要严加惩戒一番,结果刚巧听说了洛祁带着沈承君一行去丽妃陵的消息,又听闻沈承君有了身孕,便刻意将此事压了下来,以备后用。 “眼下距那贵人油尽灯枯最多不过一月时间,父皇的意思是,到时候对外声称她是难产而死,她留下的孩子因此被父皇亲自教养在身边,万千宠爱,也没有人会怀疑。” 第507章 决定要动手了 “那果真是巧得很了。”沈承风闻言眉心微皱,却并没有说好与不好。 “所以算起来,这没准儿也是上天给你们母女安排的机遇。”洛祁接口继续道:“父皇会给她取名隆裕,就是要让全青岚都知道她的尊贵,你且放心,以前华晟先皇是怎样宠爱姑母的,父皇绝对会比他做得更好,我也会照顾好浓浓,除了辈分不得不乱一次,其他的地方绝不会委屈她。” 辈分这是实在没办法的事了。 在青岚,知晓此层关系的就是有他与青岚帝,他至今还是个光棍单身,实在没办法凭空冒出个孩子来,因此浓浓在青岚,只能越过一级辈分,当个金尊玉贵的公主。 沈承风低头略作沉吟,沉声道:“凤惜鸾这么多年始终记着对长公主的誓言,对青岚秋毫不犯,这对浓浓而言,的确算是最好的去处。” “正是这样。”洛祁见沈承君低垂着眼睛始终不语,再接再厉的劝道:“而且你大可放心,我们并不是要立即带走她,婴孩儿初期,我们只找个相仿的孩子代替,等大了容貌定下来,再接她过去,先让你心里有个数,也跟萧桓商量一下。” 这个方法在他和青 岚帝看来,的确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法了。 沈承君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 “舅舅能这样为我们母女着想,我很感激,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替浓浓答应,萧桓也一样。” “你……”洛祁脸色微变,不解的望着沈承君,急声道:“可是等她懂得选择了,我们要去哪儿再给她补一个公主的身份出来啊。” 你当时间是能气儿吹的,凭空就可以蹦出来个同龄的孩子吗。 “那就不必补了,舅舅说封浓浓一个公主的名位,这做法看似轻易,但实际上却对要承担的风险避而不谈。” 沈承君揉了揉拱到自己脚边的云貂的头,笑道:“我知道舅舅是一番好意,想要保护浓浓,但我们都清楚,凤惜鸾多年不犯青岚,不单单是因为当年长公主逼迫她立下的毒誓,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手中始终有可以备用的人选,万一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哪怕是有毒誓在先,她恐怕也会为了活命在所不惜。” 到那时浓浓去了青岚,就是给舅舅一家引去了祸患。 在这种时候,舅舅肯接受她们母女这对烫手山芋,沈承君真心感激,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承 受。 “再者,你们在这个时候难道不是最该给我加油鼓劲的吗?”沈承君绕着指间的长发,佯装生气的抱怨道:“一直在考虑着如何安排后续的事,听着倒像是对我没什么信心似的。” “信心归信心,安排归安排,万无一失总是没错的。”洛祁皱着眉,眼神凝重的开口道:“话说到这里,我倒是要郑重的再问你一句,你真的决定这样做了?” 虽然沈承君在丽妃陵时已经做出了选择,但他还是想要再次向沈承君确认一遍。毕竟那时候浓浓还没出世,如今娇儿在怀,爱人在侧,就是反悔了也是正常的。 “你家萧桓眼下登基在望,若是我和承风将阵法如数移到皇宫内,想来凤惜鸾也无可奈何。” 还是那句老话,熬过了三十岁,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的无可奈何,要换我十数年的不见天日,外加子女后代的胆战心惊吗?”沈承君低笑了一声,打断了洛祁的话:“表哥不必再劝,这个决定没有转圜的可能,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哪怕她真的做不到,大不了拉着凤惜鸾一起,同堕地狱。当然,这句话沈承君就不打算说出来了。 沈承君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狠绝,却在抬头看向两人的时候,眸光浅淡,温软如常。 听得出沈承君语气中的决绝,洛祁与沈承风相视一眼,房间里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后,洛祁轻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对了,这次过来,怎么没见到喜欢跟在承风身边的那个瑶姬?” “她随着萧桓入宫去了,拿不到昭德帝手里的和离旨意,萧桓就一直不会心安。”沈承君答道。 这些天萧桓几乎每日都要去瑶姬那里问一问禁石的情况,今天总算是得了瑶姬的准话,便一刻不停的进宫去了。 “和离圣旨?”洛祁愣了愣,他今日才赶到京城,显然对这个情况是不清楚的。 了解状况的沈承风则是皱眉道:“圣旨拿到,你打算怎么做?我听说瑶姬临走的时候,你向她要走了‘催心蛊’。” “是啊,在这儿呢。”沈承君点了点头,起身到床边的梳妆台下取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瓶盖将里面的小虫子倒进了掌心,晃了晃道:“这小东西还挺乖巧的。” 乖巧? 洛祁跟沈承风同时在心里面翻了个大白眼。 天底下,能大咧咧的夸一只蛊虫乖巧的, 除了疯子,也就只剩下面前的一个沈承君了。 莹白如玉的掌心里,米粒大小的黑色蛊虫一动不动的缩成一团,就像一颗小巧的曜石宝珠,别说是钻进谁的皮肤里为非作歹,就是动一动都不见,但若仔细去看,你就会发现,小东西其实并不是完全不动的,那小小的震颤的甲壳,一直都在惊恐发抖,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霸气灵巧的模样。 这是正常的,在沈承君面前,别说是小小的催心蛊,就是神殿所出的极品蛊王,也照样不堪一击,是龙必要盘着,是虎只能卧着。 洛祁的怀里,原本昏昏欲睡的浓浓也睁开了眼睛,欢快的扑腾了两下,小手小脚一起蹦跶,显然兴奋极了。 这便是纯血嫡脉的天生优势。 “吱吱——” 云貂再次跳过来,讨好的蹭着沈承君的腿,黑豆眼睛充满渴望的望着沈承君的手……里的蛊虫,就差流口水下来了。 那是貂大人期待了好久的绝品口粮啊,好想吃。 “你忽然要走了催心蛊,是已经决定好要动手了?”沈承风面色严肃的望着沈承君,顺道扯走了为点儿吃的不顾节操的云貂,迟疑道:“再有几天就是浓浓的满月了。” 第508章 对他下蛊 选在这种时候发难,不大好吧。 “就是选在这种时候,才能断的更干脆。” 沈承君低垂着眼睛,打算将手心里的蛊虫重新丢入瓷瓶内,却没想到自己的威压让那小虫子一见到瓶子,竟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等沈承君动作,它就闪电似的飞快钻了进去。 沈承君失笑,重新将瓷瓶收了起来。 原本还在沈承风手里挣扎的云貂见状,生无可恋的窝了回去,浓浓清澈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也重新闭上继续睡觉。 “之前瑶姬一直说,你这个女儿天赋奇佳,我还不信,现在总算是亲眼见到了。”洛祁见浓浓又要睡过去,连忙抱着她在怀里颠了颠,手指轻轻的戳了戳浓浓细腻的脸蛋儿。 浓浓不大乐意的再次睁开了眼睛,却没有搭理洛祁,而是将刚刚扑腾出襁褓的小胳膊朝沈承君的方向伸了伸。 “真是奇了,你这丫头才多大啊,就会找靠山了?”洛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怀里的小家伙,转头见沈承君坐在那里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皱起了眉,问道:“你不抱抱她吗?” 要是他有个女儿这样主动的投怀送抱,早就美得跳起来了。 “你 抱吧。”沈承君撇开了眼睛,除了那天萧桓将浓浓交到她手里抱过一次,她就再没抱过女儿,每次乳母送来房里,她都只是远远的望一眼,但那天抱过的感觉却始终残留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能舍得下是好事,我记得娘亲那时候也是不肯靠近你的。”沈承风见妹妹脸色黯然,叹了口气道:“凤惜鸾非要等你生下女儿后才动手,不单是想要留下后路,也是想要借此来动摇你的心神。” 一旦有了牵绊,心神就容易动摇,就越容易被禁术蛊惑,凤惜鸾夺舍的几率就越高。 “我明白的。”沈承君点了点头,这也是她从一开始就拒绝接触浓浓的原因。 仿佛是知道娘亲不会搭理自己,浓浓小手抓了两下,便再次窝在洛祁怀里闭上了眼睛。 “还有,”沈承风脸色凝重的望着沈承君,迟疑道:“君儿,你该不会是打算用催心蛊让萧桓忘记你吧?这样做的风险未免太大,上次萧睿的事情你难道别忘了?还是说你觉得,萧桓对你的执念,还比不上那个萧睿?” 巫幻蛊术,最怕的就是遇上意志坚韧执念深重的人,万一施术失败,还要遭受 不轻的反噬。瑶姬之前可是为此休养了好久才缓过来,这次换成萧桓,那萧睿简直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好吗。 “这话倒是不假,萧桓那个人啊,优点虽然不多,但心志还是足够强大的,想要对他用蛊,难啊。”洛祈也在一旁摇头晃脑的附和了一句,对萧桓,他鲜少有夸奖的时候,但在心里却是不得不承认还是佩服他的。 “这一点我当然也想到了,所以,想要对萧桓施蛊,必须要找他心神动荡不稳的时候才可以。” 沈承君低垂着眼睛,攥了攥袖口,轻声道:“比如,我当众拿出和离书的时候,再比如,有些真相铺在眼前的时候……哥哥是不是忘了,我之前在青岚,从太妃的陵寝里,带出了什么回来?” “太妃陵寝?你那天不是没有找到那份天地至宝吗?”洛祈怔了怔,有些奇怪的皱眉:“姑母一早就拿走了宝贝,等咱们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空盒子,你当时还拿出来给我们瞧过来着,能有什么带出……不对!” 洛祈的声音忽然一顿,倏地抬起头,看了眼沈承君,又回望向沈承风:“当时,你拿的那盒子里有股香气,你还说要带走当做纪念, 那是……” “幽冥之花,彼岸。”沈承风眸光沉沉,低低的吐出一个名字。 “我怎么忽然有种我好像来错了华晟的感觉呢。”洛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神色莫名的说道。 那啥,他只是想过来看看外甥女而已,才不是送上门来给萧桓那厮活劈的呢。 以萧大王爷的性格,被自家媳妇给抛弃了,那遭殃的肯定不是他罪魁祸首的媳妇儿,妥妥儿的该是一群围观无辜的可怜人啊。 现在后悔了想往家跑,还来得及不? 洛祈要来华晟的消息沈承君一早就知道,也因此提前命人在朝晖院里面准备了房间,等安置好洛祈之后,沈承君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掌灯时分,她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问安声,萧桓,终于回来了。 听那稳健的脚步声,沈承君便知道,萧桓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连脚步声里都透着愉悦。 可是,那明明轻快的节奏,却仿佛一记记重锤,每一声都生生砸在沈承君的心上,压得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短短几个呼吸间,身上就起了一层薄汗。 说得再怎么坚定果决,在真正做起来时,心也是忐忑纠结的。 “王妃还在睡吗?” 门外,萧桓压低了声音询问冬夏。 沈承君心里烦躁得厉害,干脆用力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一下子坐起了身子。 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萧桓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先将身上的披风脱下驱散了寒气,才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见沈承君沉着脸只穿了件里衣坐在床上,被子丢在床下,萧桓微微皱眉,走上前来拾起,无奈道:“怎么也不穿件外衣,小心着凉。我听朔月说,洛祁已经到了?” 说罢,萧桓将一旁衣架上的外衣摘下来披在沈承君的身上,才一碰到她,眉心就更紧的拧了起来:“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又作噩梦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沈承君攥紧了手心,在衣服碰到自己肩膀的时候下意识的向旁边一躲,萧桓的动作便因此落了空,不由得一愣。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见到沈承君始终紧抿着唇,低垂着头脸色难看,萧桓眉头紧皱,忽然,眸光一沉,敏锐的抓起沈承君的一只手,用力掰开。 莹白的掌心里,被指甲戳破的半月形血痕触目惊心,萧桓心中大疼,声音也不自觉得抬高了几分,问道:“阿君,你这是做什么!” 第509章 你会看到全部 沈承君面无表情的仰起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抽回手快速的撇开眼睛,却没有说话。 萧桓这才看清楚自家小妻子眼圈泛红,眸中带着难以形容的焦怒,登时心里一沉,绕到她身前俯下了身子,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走的时候沈承君还好好的,怎么才不到一天时间,就变了这么多,难道是洛祁又带来了什么坏消息? 萧桓心里着急,却又见不得的沈承君这样晾着,深吸了口气将衣服再次给她裹严实,软了语气道:“你现在受不得凉,到底出了何事,跟为夫说。” 沈承君这还有好几天才能出月子呢,凌墨再三叮嘱,这个时候万一做了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这一回,沈承君并没有躲开,而是任由萧桓做完,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他,目光深沉而复杂。 萧桓握在沈承君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他记得,上一次看到沈承君这样的眼神,是他与蒋琬的婚礼过后,他怒极冲到黎华院要个说法的时候,沈承君就是用这样复杂的目光望着他,之后,毫无留恋的向他提出了和离。 那时他只当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但到了后来不得不相信,那就是出自她的 真心。 而现在,沈承君再一次用这种目光看他,萧桓心里陡然一紧,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东西拿到了吗?”沈承君忽然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萧桓点了点头:“拿到了,父皇将它藏在了闵家,也已经立好了遗诏,只等着将来用这个向你我发难。” 不过现在,没那个机会了。 沈承君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手心摊开,说道:“拿来我看看。” 萧桓眸光略沉,却不得不做出一副轻松的表情来,无奈道:“这怕是难了,我已经命朔风去闵家搜查,一旦拿到,就地销毁。那种晦气东西,看了也是脏了咱们的眼睛。”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了。”沈承君在萧桓紧张的注视下,并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从枕下拿出一方锦盒,抱在怀里。 萧桓第一眼望去就觉得那锦盒十分眼熟,半晌才记起,这是那次在丽妃陵寝的石室里,沈承君带回来的那个空盒子。 “怎么想起将它找出来了?”萧桓记得这盒子虽然是空的,里面却有股很奇特的香气,回来华晟后,沈承君就将它收了起来。 沈承君没有回答萧桓的话,而是摩挲着锦盒的边缘,轻声问道:“萧桓 ,你累吗?” 累吗?这么不着边际的一句问话,让萧桓听得一愣,不明白沈承君为何会忽然这样问,直到她又问了一遍,似乎很执着于那个答案,才失笑着开口道:“不累,有阿君在,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这样啊。”沈承君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仰起脸看向萧桓,表情认真:“可是,我很累。” 萧桓一怔,抬手握住了沈承君的手,有些抱歉的看着她:“我知道,鸾凤的事情让你很辛苦,是我不好,没能护好你。” “鸾凤的事情是我作为女儿该尽的力,再多的苦我都甘之如饴,不会抱怨辛苦,”沈承君却弯唇笑了起来,眼底没什么笑意,冷冷从萧桓掌心将手抽了出来,一字一顿道:“真正让我觉得累的,是你,萧桓。我真的受够你了。” 我真的受够你了。 这几个字,沈承君说得很轻,却掷地有声,听得萧桓脸色蓦地大变,不敢置信的看向她:“阿君……” “萧桓,你爱我吗?”不等萧桓说出什么,沈承君的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萧桓回答得毫不犹豫:“爱。” 除了沈承君,这世上再没有谁是被他放在心尖上这样爱着的人。哪怕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 这个字,却在倾尽自己的一切这样做着。 他爱她,从来都是。 “嗯,爱就好,你爱了,就代表我没有白忙活这一场。” 听了萧桓的话,沈承君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身子向后靠在床栏上,看着萧桓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意,反问他道:“那你觉得,我爱你吗?” “阿君,你到底怎么了?”萧桓眸光晦暗,放在身边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怎么了?”沈承君陡然轻笑出声,抬眼望着萧桓愈发凝重的表情,下颌微扬:“萧桓,你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你其实很清楚,我并不爱你,对吗?” “够了阿君,莫要再闹了。”萧桓皱紧了眉,声音压抑的说道:“你我夫妻,自是心意相同。” “相同?” 沈承君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嘲弄,挑眉道:“什么时候,冷心冷情的萧大王爷,也开始喜欢玩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了。我是不可能爱你的,萧桓,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我不爱你?” “为什么。”萧桓从善如流的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因为啊,沈承君爱你的那颗心,一早就死在了黎华院里,”沈承君冷冷望着萧桓,一 字一顿:“自焚纵火,毒发而终。” 说完,沈承君的手狠狠一扬,怀里的锦盒‘嘭’的一下被整个打翻,浓郁的香气一瞬间在房间里弥散开来,充盈满室。 萧桓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沈承君,却见她好整以暇的抬眸回望,唇边笑意盈盈,仿若刚才的冷言冷语都不是出自她的口一般。 “答案就在这里,只在你敢不敢看。”沈承君低头,捧起一把散落在身上的彼岸花瓣,朝着萧桓的方向递了递,唇边笑意渐渐漾开。 萧桓没有动,而是低眸审视的看着她手里殷红如血的花瓣,抿紧了唇。 “等你看过之后,若还能理直气壮的向我问一声为什么,我再来告诉你。”沈承君笑容越深,表情也越发柔和,但给人的感觉却从骨子里透着疏离冷漠,她的手轻轻覆在萧桓的掌心,温声软语:“拿着它,闭上眼睛,随着你看到的,走下去。” 萧桓静静的望着沈承君,鼻间香味愈浓,他能感觉到神智在一点点的抽离,仿佛是被什么召唤了一般,他知道可以再坚持着不被那花香引诱,但是在沈承君那含笑的目光里,萧桓终是叹了口气,将沈承君掌心里的花接了过来,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第510章 原来如此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房间里安静的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轻轻浅浅,萧桓原本皱着的眉心逐渐放松,紧抿的唇角也渐渐平和。 沈承君身子向后倾靠,看着萧桓一点一点失神,一点一点沉浸在那片前世今生的幻觉中,脸上的冰冷表情慢慢褪去,唇边的笑容也变得苦涩。 彼岸,能够唤起人前世记忆的幽冥之花。 那日,当她在石室中被这些花香唤醒了遗忘的记忆,她就隐约猜想,这种名为彼岸的花,或许也可以让其他人回溯到那一世。 娘亲逆天改命换她重生,将所有人的结局重新来过,那么曾经的那一世,就该是真真实实存在过、只是被不小心遗忘的前生。 沈承君定定的看着萧桓,看着他的表情从震惊,到迷惑,再到懊恼,沈承君不知道他从那一世里都看到了什么,是他对自己的冷心冷情,还是自己对他死生不见的无限怨恨。 她只是一眼不错的望着眼前的这个人,很清楚的知道,这样肆无忌惮的相望,等萧桓再度清醒过来,必将不复存在。 她想用这仅余的时间,好好的看着这个男人,将他的眉眼印刻在脑海,永不遗忘。 然而,这 份愿望却没有得到上天的成全。 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一股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席卷而来,沈承君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不受彼岸花的控制,不沉沦在那些前世记忆里,却终究无能为力。 时空仿佛一瞬间扭曲,当眼前的画面再一次清晰起来,沈承君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朝晖苑房间的软榻上,而是变成了春日阳光正好的沈家后花园。 “娘亲!娘亲抱!” 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沈承君抬眼望去,见年幼女孩欢呼着扑向笑容明艳的女子怀中,撒娇得来回直蹭,精致的面容与她此时已经有五六分相似。 这是又回到了小时候吗。 沈承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看着‘自己’被从身后伸出的一双大手抱起,落入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里。 “爹爹!”沈戎年轻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背起女儿健步如飞,惹来女孩雀跃的欢呼,一转眼,就将身后的女子落了老远。 沈承君跟在两人身后,眉眼逐渐温软,她幼时的记忆大多都在那场大病中失去了,父兄虽然宠她,但母亲走后,她与父亲很少再这样亲近,尤其是二娘进门后,她更是刻意疏远了父 亲。 “玩累了吧?爹爹让人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糯糍酥,要不要吃一块儿?” 假山凉亭里,父亲的大手牵着‘自己’,用最温柔的语气问她。 沈承君看到‘自己’高兴的点了点头,大声说好,不由得蹙起了眉。 哪怕记忆不在了,那种喜欢和讨厌的感觉不应该改变才对。她从有记忆以来不大爱吃甜食,尤其是糯糍酥那种甜到发腻的东西,更是碰都不碰一下。 彼岸花不是幻术,按理说不该让她产生幻觉才对。 沈承君继续望去,见父女俩依偎着已经坐在凉亭里,爹爹正从盘子里已经拿起了一块糯糍酥,掰下一块喂给‘她’,而‘她’,则是晃悠着双腿张大了嘴巴,准备一口吞下。 “不能吃!”沈承君忽然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下意识的脱口喊道。 然而,就好像之前她无法改变梦境一样,她的话同样不可能对眼前这一切造成影响,那一块儿糕点,顺顺利利的在她眼前被喂进了女孩儿的嘴里。 沈承君的心倏地一疼,然后,她看到‘自己’脸上那餍足的笑容变得僵硬,取而代之的,是因痛苦而变得的扭曲惊恐的脸。 尖锐的疼痛 仿佛在肚腹蔓延,沈承君忽然觉得她跟那个自己仿佛一瞬间化作了一体,那个自己的每一分疼痛都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她听到‘自己’小声的带着哭腔的喊着‘爹爹’,看到她难受的捂住嘴,结果抹了一手的鲜血。 而距离她最近的父亲似乎面有不忍,却最终还是扭开了头,并没有对女儿的呼唤做出任何反应。 委屈、不解、疼痛,所有的情绪夹杂在一处,化作失声的大哭,平日里满是下人的花园,此时却空荡的没了半个人影。 沈承君能感觉到自己的口鼻、耳朵都有血不停的流出来,疼得抽搐的她还在努力的朝着背对着自己的父亲靠近,想要祈求得到他的拯救。 然而,什么都没有,那个人由始至终,都没有回过一次头,任凭他亲生女儿在身后悲鸣,却无动于衷。 那种疼,伴随着冷彻心肺的寒,一点一点,化作生不如死的绝望。 就在沈承君被这种感觉折磨得快要发疯的时候,那股尖锐的疼痛忽然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那种灵魂融合的感觉也随之不见。 沈承君发现,她再一次恢复了局外人的身份,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旁观者。 不远处, 蜷缩在地上的‘自己’已经被从天而降的一道身影抱入怀中,沈承君看到了父亲乍然回身,惊怒又心虚不安的脸。 “你们是不是疯了!竟然对她下这种毒手!你们何不干脆连我一同都杀了干净!”抱着怀里虚弱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的‘自己’,女子歇斯底里的大声质问。 话音方落,凉亭后的花丛中微动,从里面走出来的一名青衣少年,紧抿着唇,目光执拗倔强。 “哥哥……”沈承君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唇,只觉得整个人一瞬间沉入冰窟。 然而,仿佛是觉得这么一点打击还不足以毁掉她似的,负手站在凉亭里的父亲再次开口,每一句话都足以剜掉一颗女儿的心。 “我疼她护她,那是因为她是你给我生下的孩子,假如早知道她会给你带来危险,我宁愿她从未出生!” 沈承君心头陡然一震,眼前的画面摇摇晃晃的破碎成虚无,一切再度归于平静。 还是最初的那间房,萧桓还坐在她身边,双眸紧闭,依旧沉浸在彼岸花制造出的梦境中。 沈承君死死的按住了尖锐疼痛的胸口,喉头一甜,一张嘴,一口血便呕了出来,喷洒在彼岸花瓣上,殷红刺目。 第511章 活成了笑话 沈承君曾经以为,重生一次,哪怕她最终不得不放弃这里的一切,但至少,她绝不会再经历上一世那种刻骨铭心的悲凉。 然而,当记忆的闸门被那馥郁独特的彼岸花香冲破,当被她遗忘了整整两世的往事再度被想起,沈承君不得不承认,命运这东西,最最经不起的,就是自以为是的‘绝不’。 就好像此刻,两世为人,她最最坚信不疑的亲情,原来到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冠名一上句,她以为。 花开彼岸,前世今生。 最后父亲与母亲的那段激烈的对话,沈承君早在之前去皇宫时,脑海中就曾闪现过模模糊糊的片段,当时她只是隐约觉得熟悉,觉得心里莫名难过,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如今,总算迷雾散尽,还原了当时真相。 这么久以来,她总是不停的在梦里见到自己被父亲杀死,也许那就是在潜意识里,她对父亲的一种认知,哪怕往事一度被遗忘,灵魂却仍旧固执的记得当年那种被残忍遗弃的灭顶绝望。 难怪,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对她幼时的那场重病讳莫如深,无论对方是谁,只要稍有提及,她的父兄都会立即变了脸色,拂袖而去。 原来那根本 就不是什么重病,而是源自生身父亲亲手喂她吃下的穿肠剧毒。 难怪,她大病初愈,娘亲就迫不及待的带着虚弱的她住进了朝晖苑,阵法要诀连带着父兄都要一并隐瞒,只单独教会了二哥一个人。 原来娘亲最想要提防的,不仅是来自凤惜鸾身边的冷血杀手,还有被她一直信任、依赖着的父亲与大哥。 难怪,她不仅不爱吃甜食,还打从心底里面对这种东西抵触,甚至在遇到萧桓以前,连看到都会觉得烦躁。 原来她只是怕了,毕竟那种甜腻的味道,险些让她丧命当场。 难怪…… 沈承君不知道当年母亲是用了怎样的方法,消除掉了她的这段黑暗的记忆,但是经过两次的彼岸花洗礼,那些笃定忘记的前尘旧事,终有一日,被她重新记起。 “呵呵……” 沈承君死死的按着自己闷疼的胸口,终于惨笑出声。 她能体会母亲当初的良苦用心,与其让女儿背负着父兄曾经蓄意杀害的记忆长大,远不及统统忘掉来得轻松快活;她也能理解父亲当初这样做的无可奈何,浓浓出生以前,二哥与瑶姬也同样这般建议过她。 若是将当事人换成萧桓去选择,在浓浓 跟她之间,萧桓应该也会和父亲一样,毫不犹豫的选择舍女留母。 可是,再多的明白和理解,都不能化开她在得知真相这一刻的伤痛和失望,悲愤与委屈。 他知道,假如重来一次,她的父亲,应该还是会那样做,就好像她无数次想要改变梦里的结局,却屡屡失败一样。 沈承君曾以为,那是世上最疼她的两个人,她曾经,无数次为拥有这样疼爱她的父兄而骄傲,重活一世,她最初的愿望也不是与萧桓复合相守,而是护住父兄免遭厄运。 可现在回头去看,竟觉得这些都像是一场笑话。 可不就是场笑话吗?否则她怎么会一直笑,笑得连眼泪都掉出来了呢。 似乎是沈承君压抑的哭声让彼岸花作用下的萧桓有了触动,眉心拧了拧,萧桓紧闭着眼睛睫毛忽然动了动。 沈承君心里一惊,连忙伸手飞快的将床上染了血迹的被子翻了过来,将那抹殷红藏起,又一只手迅速的擦过眼角,将眼泪擦干。 才做好了这个,萧桓便睁开了眼睛。 “阿君……” 萧桓乍一睁开眼睛时眸色仍带着些许迷蒙,显然是还不能很好的适应从前世的记忆里忽然挣脱出来,在望见 沈承君时,萧桓的目光倏地一亮,眼中盛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但随即又很快的黯淡了下来。 沈承君微微合眸,或许是因为萧桓的突然醒来,打断了她那股翻涌在胸间的涩意与埋怨,反倒是让她先前的难受感觉缓解了几分。 至少,不至于激动的再次呕出血来。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段记忆,让沈承君心绪难安,原本打算好应对萧桓的剧本彻底被打乱,之前早就想好的要如何说,如何做,这一刻竟完全想不起来,只怔怔的看着萧桓那张脸,有些语塞。 就这样两两相望的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沈承君努力稳了稳心神,半晌后,才吐出一句没什么营养的话来:“你、都看到了?” 萧桓自醒来后目光就不曾离开沈承君,仿佛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听到她问,便点了点头道:“看到了,那是……幻境?”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桓的目光里明显带着一丝希冀,那种感觉太真实,真实到他身临其境,完全与那个‘自己’契合互融,但他又极力的排斥那些过往真实存在,尤其是漫天大火里,完全失去生息的那个人,只要稍稍想起,就让他心痛到 无以复加。 “幻境?有那么真实的幻境么?”沈承君没什么笑意的扯了扯唇角,发现根本做不来微笑,干脆也就放弃了:“幽冥之花彼岸,最大的功效就是让人记起前世,因此,你看到的每一幕,都是真实发生存在过的。” “真实存在?那你……”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沈承君打断了萧桓的话,淡淡道:“夺位失败,萧慎登基,沈家覆灭,黎华大火,全都是真的。” “所以,你从太妃陵里出来就一直不对劲,是因为这个?”萧桓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干涩,勉强问道。 他记得,沈承君的反常就是从丽妃陵出来以后开始的,她对自己的态度开始若即若离,生下浓浓后也不甚亲近,甚至当盛澜毫不避讳的对他表现出的好感时,一贯的醋坛子也竟然无动于衷,甚至还放任盛澜出现在王府。 这都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前世记忆,让她恨上了自己吗? “当然不是。”对于萧桓的猜测,沈承君毫不犹豫的否认,看着萧桓说道:“彼岸花让你想起的记忆,我从未忘过,青岚一行,不过是让我重温了一遍过往,提醒我不要轻易放过你罢了。” 第512章 两世的弥补 “从未忘记?”萧桓一怔,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沈承君的意思。 沈承君却笑了起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刚刚看到的一切,我全都不曾忘记过。萧桓,或许是你那一世对我亏欠太多,让我太不甘心,所以上天才会让我重生一世,携着一身怨念,向你报复讨债。” “重生一世……”萧桓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却并没有露出沈承君认为该有的惊讶表情,反而是有些释然、有些欣慰、又有些苦涩的叹道:“若真是如此,那我是否该感激这份怨念,让我们至少还有一世的机会,让我可以重新遇见你……” 假如沈承君不恨他,那他们的下一世是否就该因此错过,再无交集,桥归桥,路归路,让他连对她好的机会都没有? “感激?”萧桓的这种说法让沈承君一愣,若非她了解这个男人,恐怕都要觉得这番话是哪个浪子老手说出来的情话:“我可不愿感激,但若非是重生的时间不对,我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嫁给你,或者更早以前我就会远离你,绝不招惹你。” “所以,你重生的时间是在蒋琬进门的时候?”萧桓仔细的回忆着当初的沈承 君,确定她的更改就是从蒋琬婚礼那时开始的,她说她后悔招惹了他,也是从那时起,她打定了心思要与他和离。 他想分辨说,那一世因为她的死,他一度万念俱灰,想要与她同去;想澄清当时沈家的覆灭他没有袖手旁观,万般周旋却也抵不过沈父的一心求死。想告诉她那时的冷落其实也是变相的保护,在皇权与她的性命之间,他选择的是后者。 可是,看着沈承君嘲弄冷淡的目光,萧桓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口中,只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以及一句涩然讷讷的“对不起。” “也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是我不义在先,一厢情愿的逼你娶我,所以我没立场怪你对我不仁,”沈承君伸手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将自己冰凉的身子拢严实了,才道:“不过,那时的毒有多惨,火有多痛,我临死的时候就有多恨,所以我这一辈子才要来讨,你刚刚说爱我,看样子也算讨回来许多。” “所以,你这一世也还是想要我……爱你?”萧桓的眼睛倏地明亮,直直的盯着沈承君道。似乎这个爱字已经说出来口,下一次就比之前顺畅了很多。 “是,也不是。” 沈承君低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原本只是想要离你远一点的,可是始终不能如愿,后来渐渐的,我也觉得不甘心,我那样掏心掏肺的待你,凭什么要你置身事外?如今你我各自负彼此一场,算是彻底两清,唯一遗憾的是,你没能把那份和离圣旨带回来,否则,就能彻底解脱了……” “够了!别再胡说了!”萧桓嚯的起身,打断了沈承君的话,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周身气息凌乱,却仍在努力压制,眼睛死死的看着沈承君,“阿君,你想要做什么,直说就是了,找这些我根本不会信的理由来骗我,何必呢?” “不信?”沈承君在他的低吼声中淡淡挑眉,眸光疏冷中带着一丝嘲弄:“萧桓,究竟是你太过自负,觉得天底下女人都该围着你转,还是在你眼里,我就该如此下贱,连一个负了自己一辈子的男人都做不到放手?” “我没有负你……” “有没有你我都心知肚明。”沈承君攥紧了身上的被子,冷笑道:“哪怕你有一千个一万个那样对我的理由,也抵不过我苦守独院剧毒折磨的恨!萧桓,你该清楚吧,那一世里我无论嫁给谁,都 不该是那样的结局,只除了你。” 除了萧桓,以当时她在昭德帝面前的地位,以那时沈家在华晟的权势,世家王孙,哪个不会对她千依百顺奉若至宝,哪个敢将她的一番真心轻贱无视? 唯有萧桓,唯有他…… “若不是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不甘,我何至于勉强自己继续留在你身边。”沈承君神色倨傲的说道。 “我不会信,”萧桓定定的望着沈承君,一字一顿:“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随你。”沈承君不置可否,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萧桓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便走,等到听见关门的声音,沈承君转过头,眼里倏地升起一股泪意。 她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和他说,准备了很多很多理由,可是,始料不及出现的那些回忆打乱了她的心绪,说出口的话与她事先预备好的并不相同,当时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具体说了什么,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眼下结果却是一样的。 他走了,头都没有回。 沈承君也觉得自己这样太矫情,可她就是心里难受得厉害。 不过短短一天时间,亲人变了,爱人走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 抱着被子环住了双膝,沈承君忽然觉得好冷好冷,冷得心都在哆嗦。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声音,沈承君连忙把脸在被子上迅速的蹭了一下才抬头望去,只见萧桓手里拿着托盘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见沈承君眼睛微红的看他,神色一怔,连忙加快了脚步。 沈承君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睛,前一刻她还言辞激烈的把人给气出去了,下一时她就躲在房里偷偷的哭,倒仿佛是她受了委屈似的。 萧桓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有些无奈的看着床上做鸵鸟状的妻子,叹了口气,抬手去拉她的胳膊。 “做什么!”沈承君立即瞪圆了眼睛,努力做出一副疾言厉色的样子。 萧桓却头都不抬,不容抗拒的将她的胳膊扯了过来,摊开手掌,一言不发的开始处理上面的伤口。 沈承君忽然觉得鼻间的酸意更重了。 “我知道,你怪我。”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萧桓叹了口气,歉意的望着她道:“那时的事,我知道再多的解释也抵不过你当时受得苦,你说我欠了你的,我认,那我们用以后来补偿你好不好?把我欠了你两辈子的好都补给你,好不好?” 第513章 何必要生下她 现实转瞬,梦中一世。 哪怕心里再怎么抗拒接受,他依旧清楚,他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他看着自己一次次无视阿君的喜欢,一次次忽略她的期待,看着她眼底的光彩一点点的暗淡下去,看着她从京华最耀眼夺目的女子一点一点被磨平了棱角。 他知道她恨,若非恨极,又怎么会选择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连一副尸骨都不愿意留下。 每一次看到那个“自己”转身离开,他都愤怒的上前想要摇醒他,想要冲过去打消他可笑的“来日方长”的念头。 哪有那么多来日方长?即使有,当一颗真心都被你反复消磨得千疮百孔,所谓的来日方长只能是痴人说梦! 然而,哪怕他疯了一般的怒吼,却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背道而驰。 直到黎华院大火燃起,烧灭了他们的缘分,终结了所有恩怨纠结。 再到后来,他看到“自己”用做残忍的方式杀死了所有欺辱过她的人;他看到“自己”雷霆之势弑君夺位,替沈家的人平反;看到“自己”终身未娶只立了她一人为后……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这一切的一切,最想 看到的最该看到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看着垂垂老矣临终还在唤着她的名字的“自己”,萧桓忽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如前世一般错过她,庆幸他及早的意识到了对她的感情。 然而,庆幸以后就是恐慌,他没有忘记进入幻象前沈承君看他的复杂目光,那种毫不掩饰的抵触与怨恨。 他的阿君会露出那样的眼神,是不是因为她也和他一样因为这股异香记起了前生? 如果她真的记了起来,以她那样倔强骄傲的性子,他们以后会怎样? 萧桓此生从未有过此时此刻这样的害怕,害怕睁开眼睛之后对上沈承君怨恨抵触的目光,害怕她即将做出的决定…… 可是,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当耳边传来沈承君压抑的哭声,哪怕他再怎么畏惧结果,他还是睁开了眼睛。 “那一世是我对你不住,我用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的补偿你,好不好。”将沈承君包扎好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萧桓低声说道,目光里甚至带着一丝祈求。 沈承君被这样的目光撞得心口闷痛,强忍着起身想要抱住他的冲动,冷冷的转开了眼睛。 “不必,一辈子,够了。” 萧桓 眼中的星光颤抖了一瞬,仍旧笑容苦涩的说道:“你现在被凤惜鸾盯上,如果想要报复我,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将我拉进你们的纷争里,用我去替你冲锋陷阵。好不好?” “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沈承君仰起头来凉凉的看了萧桓一眼,冷声道:“可你既然已经承认了爱上我,那这份报复就已然奏效,当年的沈承君不曾为你做过什么,只是把一颗真心给了你,如今的你同样无需为我如何,我既然拿到了你的真心,以后我们便就此两清。” “所以,若我不爱你,你就愿意让我为你去做?”萧桓追问道。 “或许吧,这种没发生过的事我不做假设。”沈承君淡淡说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占人便宜,你我既然两清,就别再继续纠缠不清了。” “纠缠不清?”萧桓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承君一脸决绝的样子,眼底氤氲深沉,流光渐失。 “是。”沈承君毫不回避的望过去,眸光湛湛:“我知道你其实早已将朝中把控住,我无意拖你后腿,之后还不知道要在黎华院这一方天地里困多久,你……且自便吧。” “阿君,你……要我走?” 这其实已 经是明着赶他离开了,可萧桓还是不死心的问。 “我知道即使我说我那一世其实也是爱你的,你也不会相信,那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一个可以证明我爱你的机会。”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在她面前露出近乎于怯懦求恕的表情,沈承君近乎自虐般的将掩在被子里的手死死攥紧,硬生生将眼中升起的泪意逼退,声音强撑着不去颤抖。 “可我已经不需要你爱我了。” “不需要?”萧桓脸色瞬间惨白,并不是没有想到过沈承君会有这番话,早在幻境里他就有预感。 可是,当他亲耳听到这些话从沈承君的口中说出来,仍旧被伤得体无完肤,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已经不是上一世默默无闻期待你怜惜的可怜虫,哪怕没有你爱我,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我不需要你的补偿,如果你真觉得对不住我,就照顾好浓浓,她……” 沈承君声音顿了顿,才咬牙道:“待他满月以后,你就将她带走吧。” 在她离开华晟以前,浓浓还不能离开朝晖院,否则她不敢保证凤惜鸾的那些爪牙会不会丧心病狂到将目标移到浓浓身上。 如果连浓浓都被带走,那 她就连最后一丝回来的把握都没有了。 “呵,带走?”萧桓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抬眸双目通红的看着沈承君,恶狠狠道:“我为什么要将她带走?浓浓也是你的女儿,照顾她也是你的义务,就算我对不起你,难道浓浓有对不住你吗?从她出生起你就对她刻意疏远,是因为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丢开她吧?与其这样,你当初何必要生下她!” 何必要生下她! 何必要生下她! 早知道她会给你带来危险,我宁愿她从未出生! 萧桓怒极脱口而出的话恰好与父亲当初怒吼母亲的话异曲同工,沈承君的脸上一下子血色尽失,胸中像是有什么忽然之间炸裂开一般,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沈承君现在忽然就有些理解当年母亲声嘶力竭怒喝父兄时的心情,因为此时此刻,她也很想像母亲那样扑上去揪着萧桓的脖领子大吼一声‘你疯了’。 把亲闺女当捡来的,这是要气死她的节奏吗。 可是,她与母亲又很不同,萧桓绝对不会如父亲那般轻易的接受了母亲的死遁,所以她此时只能用平静无谓的目光淡淡的回望萧桓,佯装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 第514章 她的决心 似乎是心有感应,察觉到了父母亲对自己的嫌弃,与这里只相隔了一面墙的房间里突然传出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以及乳母们手忙脚乱的奔走的响动。 沈承君心里顿疼。 浓浓不爱哭,除了出生那天听过她哭了两声,之后她最多是哼唧两下,再没掉过金豆豆,乖巧极了。 此时她这样大哭不止,沈承君觉得压抑在眼圈儿里的眼泪立即就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当对上萧桓那黑沉期待的目光,她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两人就像是在进行一场的博弈,用同样冷静的目光注视着彼此,等一个人在这场角逐中败下阵来。 萧桓眼底的光亮随着沈承君缓缓靠回软垫上动作逐渐湮灭,最后化作一片暗沉黑雾,深邃凝然。 “呵,阿君,你真是好狠的心。”萧桓倏然叹了一声,站起了身,单手负在身后,冷声道:“不过,狠得下心的,从来都不只你一个。” 沈承君眉眼微动。 “我去看看浓浓是怎么了。”萧桓还真有些怕继续留在这儿,沈承君会说出更让他心痛的话来,几乎是逃似的快步走向了门口,脚步微顿,并没有回头去 看沈承君,语气却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早就说过,我会倾尽一切护她安乐。但是,必须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 说完,萧桓便推开了房门。 门外,一直紧贴着门板听里面动静的冬夏被抓了个正着,吓得往后快速让了一步,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想找借口,却看到萧大王爷看都没看她一眼,快步的走进了浓浓的卧房。 “还在外面站什么?”沈承君一直望着萧桓的背影出去,自然也看到了门口晃动的身影,蹙起了眉扬声道。 冬夏连忙走进来,心虚的给沈承君倒了杯水凑到床边递给她。 沈承君的确有些渴了,伸手接过来抿了一口,见冬夏虽然站在床边,却距离她半臂远,连给她递水都是伸直了胳膊做的,便放下了杯子道:“离那么远做什么,刚刚你都听见了?也觉得我心狠?” “当然不是,奴婢是心疼小姐。”冬夏立即把头摇成了个拨浪鼓,顺便毫不迟疑的出卖队友:“是二少爷跟表少爷让奴婢在外面听动静的,说是万一王爷发怒对您动手,怕您没个照应。” “是怕错过了我跟萧桓的好戏,让他们少个热闹吧?”沈承君冷哼了一声, 对这双唯恐天下不乱的哥哥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呀,王妃的手!”这一抬手,掌心里的伤口就出现在了冬夏面前,冬夏惊呼一声,连忙靠近几步。 幸好刚刚萧大王爷已经拿了伤药进来,冬夏动作利落的给沈承君换药,眼圈也泛起红来。 “小姐受委屈了。”冬夏一边给沈承君包扎,一边哽咽的说道。 虽然说现在王爷对王妃是真的很好,可是自从嫁过来,她家小姐就一直大伤小伤的不断,想当初多娇贵的人儿啊,想到这里,冬夏委屈的抽动了两下小鼻子。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沈承君闻言露出一丝苦笑。在她看来,真正委屈的该是浓浓,遇上了她这么一个狠心又矫情的母亲。 这会儿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哭声比起刚刚只高不低,也不知道萧桓是怎么哄孩子的,竟然这么久都没好。 沈承君的眉心拧得越来越紧,到最后干脆急躁的从冬夏掌中抽回了手,利落的把纱布绕了几下,朝着冬夏吩咐道:“这就可以了,你先去看看浓浓究竟是怎么了,我听着嗓子都要哭哑了。” 听得她心都快碎了。 “刚才进来前奴 婢已经去看过了,乳母说是睡着睡着忽然哭起来的,奴婢还请了凌先生过去,太妃、云阳公主还有朔月也都在里面呢,王妃且放心吧。”冬夏有些不赞同的看了眼沈承君草草包起来的手,回道。 “我倒是险些忘了母妃……”沈承君闻言忽然才想起来,现在住在朝晖苑里的可不只有一个萧桓,还有庄妃和云阳,她要是这么将萧桓赶出去,估计庄妃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对她那么点儿好感,又要报销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一孕傻三年呢,连这么件大事都险些忽略,沈承君无奈的想要再次揉揉额角,结果发现手上的纱布包的太厚,这个动作做起来也挺困难的。 “王妃是觉得脸上痒吗?”冬夏眨巴眨巴大眼睛,很天真的问道。 沈承君知道这是小丫头故意在哄她说话,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按时间算,父兄应该也快要到京城了,你稍后去一趟王府,将二夫人和承安都接回家里来住吧。” 她如果和萧桓分开,沈家与王府就是泾渭分明的两家人,没道理秦氏和沈承安还留在黎华院里住的道理。 “二夫人?”冬夏嘴唇动了动,有些讶异的看了眼 沈承君,半晌后才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在冬夏发问的那一刻,沈承君便露出了一丝苦笑。 她知道冬夏惊讶的是什么,秦氏嫁进门这么多年,除了最初那一年她闭门不见,后来哪怕再怎么排斥秦氏,她还是勉为其难唤秦氏一声‘二娘’的,现在忽然改口称呼她二夫人,也难怪冬夏要奇怪。 沈承君颇有些无奈的舒了口心中的郁气,默默垂下了眼睛。 她下意识的排斥秦氏,其实说白了还是在怨怪父兄。 人都说亲戚是这世上最不讲理由的存在,你可以放低原则的包容、原谅,却又会不自觉的去迁怒无辜的人,比如秦氏,比如萧桓。 “咦,哭声停了。”隔壁浓浓的哭声终于听不见了,冬夏松了口气,见沈承君目光有些出神,便闭了嘴安静的坐在床边。 沈承君回过神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冬夏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 冬夏一向心直口快,这么扭扭捏捏的藏着掖着,才不是小丫头的性格。 “没、没什么。”冬夏连连摇头,有些迟疑的问道:“王妃,这些花真的可以唤醒记忆吗?您真的活了两世?且那一世是毒发自焚而终?” 第515章 临时借口 “嗯。”沈承君淡淡点了点头,对冬夏知道这些并不意外,她刚刚一直在外面听着,显然是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可是,哪怕那一世王爷对您不好,这也不会是您此时疏远王爷的理由。连奴婢都看得出来的事,王爷肯定也不会信的”冬夏看着沈承君,一脸恍然:“难怪当初王妃说您懂得先知,奴婢还当您是在哄我,原来竟是真的。” 想到刚重生那会儿,冬夏几乎要把自己当半个神婆来看待,沈承君就又想去揉额角。 “那……奴婢当时应该是陪着王妃吧?”冬夏继续问道,按照她的个性,应该是会选择仆随主殉的。 “那时我把你给支开了,后来如何,我也不清楚。”沈承君侧着头想了想,对于那一世的记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并没有最初记得那么深刻了,取而代之的,是萧桓一点一滴的好,掩埋了曾经冷漠疏远的坏。 “而且这一世里很多人事都不一样了,比如我和萧桓的关系,蒋琬和辛玖语的下场,萧睿的蛊虫、萧慎的地位……”沈承君声音顿了顿,看向冬夏的眼里总算多了几分笑意:“还有你的婚事,那一世你陪着 我困在黎华院的一方天地里,并没有认识赵勇,更别说发展成现在的两情相悦。” 冬夏脸一红,“谁和他两情相悦了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沈承君明显看到她松了一口气的动作,那副纠结的表情也消失了。 那天之后,沈承君与萧桓就进入了成亲之后罕见的冷战期。 萧桓每天按时上朝,却极少早归,每天会在浓浓的房间里停很久,却搬去了隔壁的书房居住。 在沈承君休息的时候,萧桓会悄然站在她床榻边静静的望着她,然后再静静的离开。 沈承君好几次都发现了,却始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事儿人一般待在房里养身体,偶尔见一见兄长跟女儿,听沈承风说一说外面的情形。 关于两人的事,沈承风在听到详细情形后第一时间露出了怒其不争的表情。 “你说你找的那算是哪门子的理由啊,难怪说不通萧桓,萧桓要是轻轻松松就答应了,我才要怀疑这小子一开始对你的心不真呢。” 说完,沈承风还抬手捅了捅身边的洛祁,洛祁一脸配合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赞成沈承风的看法。 翻旧账这种事,最多只会让萧桓心生 愧疚,想把人赶走,这路数可不对啊。 沈承君挑眉,反问道:“这不算理由?那你们倒是说说看,我该找个什么样的说法才算更靠谱。” 其实她也知道单靠彼岸花唤醒的那些往事,根本不足以让两个人彻底决裂,所以,她打从一开始也没对这一次抱什么希望,这不过是给他们的分开找一个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罢了。 不过此时听沈承风这么一说,原本心情沉重的沈承君突然就提起了几分兴趣。 “这不是现成的么?”几天来一直恹恹不快的妹妹忽然目光晶亮的望向自己,沈承风唇角愉悦的勾起,指着身侧围观的洛祁,笑眯眯道:“你看看,这多好的理由啊。” 沈承风妖孽般的笑容里掺了一丝戏谑,看得洛祁后脊梁骨蓦地一凉,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沈承风含笑又欠揍的声音。 “风流表哥千里追寻终成正果,亲王妃执意真爱抛夫弃女。这个理由怎么样?”是不是棒棒哒? “什么!” 不等沈承君对沈承风的这个提议作出任何表示,洛祁就已经先一步炸毛了,瞪圆了眼睛大声朝着沈承风问道:“ 凭什么!” 这是什么鬼理由,他追寻啥了?正果嘛了? “就凭你来的时机刚刚好啊。”沈承风摇着美丽的脑袋,狭长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戏谑:“华晟氏族一向喜欢亲上加亲,你这个表哥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都是虎妞改嫁的最佳人选,可信度很高。” “高个屁!” 凭什么这种帽子都要往他脑袋上扣,在华晟的地盘上让他跟萧桓抢女人,是嫌他命大了吗?洛祁使劲的瞪着沈承风道:“要论可信度,你比我高了去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年姑母将你接过来,别糊弄我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就知道这家伙忽然瞧着自己指定不安好心,那就一起来互相伤害好了。 在来华晟之前,他就听父皇提起过,姑母为表妹早早安排了一桩婚事,就是养在沈家的那位冥血右使,假如不是小表妹自己心有所属,她的婚事还没准儿什么样呢。 乍然听洛祁说到这个,沈承风扬起的唇角有一瞬间的僵硬,和顺公主的确有过这个想法,不过当时两人都小,最后还是决定了要顺其自然,没想到连这个洛祁都知道了。 沈承风下意识的看了眼沈承君,见自 家妹妹并没有因此露出什么极端的情绪来,偷偷松了口气,挑眉道:“何必这么当真,不过是个临时借口,你就是想结这份亲,君儿还不一定同意呢。要不是这京里找不出个胆大的敢缠一缠萧桓的女人,还用得上你?” 萧大王爷如今水涨船高,妥妥的准皇帝身价,想要交好巴结的人可以排到城外,半个京城的世家贵女们估计都卯着劲儿等昭德帝驾崩后进新君的后宫呢,但偏偏萧大王爷冷面冷心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于是,敢像他家妹妹当年那样胆大主动的,放眼京城,还真就一只都没有。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上次那个盛澜……”沈承风摸着下巴,摇着脑袋叹道:“有些可惜了啊。” 家世、性格、甚至是气质,那个靖南王府的小郡主,跟他们家的小妹妹还真有几分相像。 沈承君低垂了眼睛,算是默认了沈承风的说法。 她放任盛澜与萧桓接触,其实就是看中了盛澜直率的性格,还有她骄傲却又心软的秉性。假如盛澜真的留在萧桓身边,除了会拿到靖南王府的好处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一定不会苛待了浓浓。 第516章 宠女 不过,打算归打算,该矫情的时候,沈承君还是矫情了。 萧桓是她两辈子死缠烂打才攻克下的堡垒,就跟个万年开了花的铁树似的,好不容易养熟了,再要被人连土带根的搬走,哪怕是她觉得合适的人,她也觉得难受。 所以,她才会在后来对盛澜的离开保持缄默,并没有过多挽留。 也难怪沈承风说可惜了,京中能敢在萧桓面前完完整整的说一句话的贵女都是凤毛麟角,像盛澜这样直接热情的,估计也就没谁了。 “再有两天,就是浓浓的满月了,父亲和大哥到时候应该也会赶到,到时候你就哪来哪去,住你的驿馆去。”沈承风在洛祁张牙舞爪的动作里,总算是放弃了先前的话题,朝着沈承君道:“我昨天去看了二娘和弟弟,听说你生了浓浓,二娘还特意求了城外皇寺的护身符给她。” 忽然被接回沈家,沈二夫人破天荒的没问半句为什么,听说沈承君一行人都住进了朝晖苑,她也半个字都没有的带着儿子住回了先前的院落。 沈承君大概能猜出来原因,秦氏这是害怕自己跟她算账呢,先前她跟萧桓一同住进沈家的事,可不正是 秦氏一时迷糊给泄露出去的嘛。 “替我谢谢二夫人,她有心了。”沈承君淡淡的说道。 最初听说父兄要回来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难受了一下,记起了当年的那些事,沈承君其实是不大愿意这么快跟父兄见面的。 沈承风见沈承君兴致不高的样子,只当她是不待见秦氏,继续道:“这几天,京城里混进来了不少生面孔,萧桓命人严加排查,应该是鸾凤那位开始坐不住了。” 这些日子来闯阵法的人越来越少,估计是都把劲儿预备在了浓浓的满月礼上。 朝晖苑阵法霸道,对方屡犯试探均铩羽而归,眼下也总算是学会了迂回方案,准备给沈承君来个守株待兔。 浓浓的满月礼,萧桓已经和沈承君商量好了要祭天拜祖,隆隆重重的风光大办,到时候沈承君势必要走出朝晖苑,在皇宫内宴请亲贵女眷。 这对那些鸾凤的暗探们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对沈承君而言,也是一样。 “萧桓的人虽然抓了不少,但难保还有漏网之鱼,你可要多小心才行。”洛祁收了方才嬉笑的表情,难得的严肃。 “要的就是有漏网之鱼来混淆视 听,你们只当看不到便是。”沈承君笑了笑,手指绕了几下掌心的纱布:“如果凤惜鸾的手下连这么点儿事都处理不好,那我还真替母亲觉得冤枉。” 号称无孔不入的鸾凤暗探假如真这么容易就被灭干净了,那凤惜鸾早该死了千次万次。 “你们不是一直都喜欢看热闹吗?到时候送你们一场大的。”沈承君挑眉看着两个哥哥道。 沈承风闻言轻轻勾唇,上扬的眉眼闪过一丝凌厉:“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等着鸣锣开场了。” 日子不经念叨,一转眼,就到了浓浓满月的这一天。 沈承君同样在这一天坐蓐期满,可以清清爽爽的出门走动,一大早上就让冬夏给她换了亲王妃的礼服,带着打扮的跟个红包似的浓浓,浩浩荡荡的出了朝晖苑。 浓浓早产,原本大家都当沈承君这阵子是在家安胎养身,乍一听说宸亲王妃不声不响的诞下了女儿,还要在宫里受封公主衔,隆重操办一场满月礼,满朝权贵一片哗然。 个别早有预备的人心花怒放,大多措手不及的人火急火燎,谁不知道萧大王爷是宠妻宠出了名的,现在又多了个女儿,才满月就 册封公主已经是本朝的先例,更不用说还安排了祭天拜祖,那可是册立太子才该有的待遇啊,落到一个女婴头上,萧大王爷继宠妻达人的名号之后,再次又被冠上了一个‘宠女’的新头衔。 这么从天而降的一个讨好未来新君的机会,谁都不想要错过。 于是,礼物如流水一般的被送来了沈家,小山一般的被统统挪进了沈承君的库房。 出了沈家,萧桓几天来难得的意气风发,同沈承君一起前往祭坛,尤其是下马车时沈承君并没有拒绝他递过来的手,让萧大王爷几天来的阴霾心情瞬间开朗了许多。 昭德帝不在,萧桓与沈承君并行于前,身后抱着浓浓的乳母紧随其后,然后才是萧慎夫妻、六皇子一家。 沈承君一贯不喜欢这种枯燥冗长的祭礼,前世参与过的每一次都是昏昏欲睡,唯独这一回,她仔仔细细的聆听每一个字,一丁点儿厌烦的心思都没起,甚至当法师停下了唱念示意大家起身时,沈承君还有些意犹未尽。 祭祖之后,众人又尽数返回皇宫,萧桓带着浓浓接受朝拜,永乐公主萧明珠的名字从这一日起传遍华晟。 沈承君站在 不远处,看着窝在襁褓中的女儿,因被众人的道贺声打搅了睡眠,有些不耐烦的嘟起了嘴巴,眼圈微微有些湿润。 永乐,永乐。 这个封号寄予了她与萧桓对这个孩子最大的期望,不求她如何出类拔萃、风华绝代,只想要她平安顺遂,永乐未央。 就在这时,沈承君感觉到身后的宫娥身子一倾,似乎是站立不稳般朝着她撞了一下。与此同时,手心里忽然多了一张字条。 沈承君下意识的握了握手心,身旁的冬夏已经怒不可遏的上前一把推开了那个冒冒失失的宫娥,厉声道:“你是哪个宫里服侍的?莽莽撞撞的,连点儿规矩都不懂!” 高台上的内侍还在唱念着册封公主的圣旨,冬夏不好大声训斥,只好恶狠狠的瞪着这个差点唐突了她家主子的宫女。 撞了一下看似简单,可万一她家王妃一个不留神,别说是被撞倒,就是在这高台之上踉跄几步,百官群臣都看着,那也是众目睽睽的丢脸了。 小宫娥被吓得脸色雪白,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仿佛是看出来冬夏有所避讳一般,满脸泪水的开始大声告饶,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四下里观望。 第517章 让人畏惧的手段 这番动静立即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冬夏气极,她本意其实只是想要吓唬吓唬这个冒失的小宫女,让她长长记性,哪成想这丫头竟然叫嚷出来,让大家都注意到这边,此时真是恨不得马上过去封了这个贱婢的嘴。 “何事?”萧桓抬手打断了内侍的唱念,转过头来眉眼微沉的问道。 这一问,小宫女的哭声更响了,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引得台下诸臣纷纷侧目。 冬夏气的手都有些抖,连忙解释道:“有个宫娥不小心,险些冲撞到王妃,奴婢教训了她几句。” 一边说,冬夏一边偷偷瞪了那闯祸的宫女,那贱婢嘤嘤哭得委屈,明显是想借着众人的注意逼着她家王妃大度,难怪王妃一直都不喜欢皇宫,心机女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萧桓点了点头,目光淡淡扫过地上瑟缩的宫娥,又看了眼沈承君,吩咐道:“既然冲撞了王妃,就送她去慎刑司服刑三日,好好学学规矩。” 冬夏连忙称是,扬手示意侍卫们上前来把人拖走。 萧桓此举,其实已经是不轻的惩罚了。 先不论慎刑司里服役有多苦多累多折磨人,单是从那儿出来的宫人皆不能返归 原处侍奉,而是一律送到浣衣局、冷宫之类的去处,做最脏最累的活计这一条,就足以成为所有宫人的噩梦。 那宫娥脸一白,求饶的声音更响,被后面走上来的几个侍卫拖住了胳膊,扭扯着往外走。 沈承君却皱起了眉,忽然开了口道:“且慢!” 话音一落,那侍卫便停下了动作,询问的望向了萧桓。 冬夏还以为自家主子这是心软了,连忙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劝道:“这蹄子太狡猾,方才险些污了王妃的名声,这已经是便宜她了。” 沈承君不为所动,目光始终盯着地上的宫娥,别人没看清楚,她却见到了,在萧桓吩咐带她下去的时候,她嘴里喊得欢实,眼里却是平平静静的,捏了捏手心里的字条,沈承君冷声道:“拉下去,严审。” 别说是冬夏,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不解的看着沈承君,在这种时候,您哪怕不为这个受惩的婢女求句情,去彰显下您即将母仪天下的宽容风度,至少也该沉默闭嘴的冷眼旁观,这跳出来给人加重了惩罚,是闹个什么鬼? 众人心中疑惑重重,又都碍于宠妻狂魔未来皇帝的份上不敢多言,只好在心里默默腹诽 ,被侍卫们再次往外拖的小宫女可就不干了,朝着沈承君大声喊道:“奴婢冲撞王妃在先,甘愿受罚服役,王妃何苦一再逼迫,非要给奴婢安个罪名,如此因私废公,难道不怕被群臣非议吗?” 下方围观的群臣默契的纷纷低下了脑袋,之前对这个小宫女的同情一瞬间就化作了灰飞,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这得是多不友爱啊。 “非议?”沈承君却是挑眉看着梗着脖子朝自己呐喊的小宫女,下颌微扬,冷笑了起来:“本王妃从记事起就没惧过什么非议,我想要杀你剐你,与他们何干?他们要如何看我,又与我何干?” 这段话绝对算得上惊世骇俗,未来国母直言不把满朝百官放在眼里,简直是嚣张到了极点,登时便有不少臣子黑了脸色,御史们磨牙嚯嚯,心里计划着回去之后,要如何弹劾这个目中无人的未来皇后。 “无凭无据,你怎么敢……” “谁说我无凭无据?”沈承君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这个小宫女敢这么有恃无恐的大喊大叫,不过是仗着笃定她不会将手里的字条公诸于众罢了,沈承君心里冷笑,抬起胳膊将捏着字条的掌心摊在了众 人面前,“你借着御前服侍的机会想要与人传递消息,被本王妃发现后,还想对本王妃出手,简直不知死活!审你,就是要问出你在宫中的其他同谋!” “你、你胡说!”小宫女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眼里是满满的不敢置信,她怎么敢就这样当众拿出来? “胡说?那本王妃问你,你一个常在御前行走的宫人,为何会犯这种出入宫廷婢女都不会犯的错误,难道因为不是恼羞成怒?”沈承君哼了一声,目光快速的扫过字条上的笔迹,眸色更冷了几分,掌心运力,那字条在她手中化作一片灰飞,声音冰凉:“拖下去,严刑拷问!” 从严审到拷问,这可不是一两个字的转变,被侍卫再次拖住的小宫女从震惊到心虚,最后干脆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一旁的冬夏心里一沉,脱口道:“不好,她要咬舌!” 与此同时,沈承君一个箭步上到近前,俯身抬手便飞速的捏住了那个小宫女的脸,眸光锐利如寒冰。 “我女儿的好日子,你敢寻死,信不信你死了我也要将你沉到池塘底下,用符咒压起来,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狠厉的语气让小宫女倏地睁大了 眼睛,连一旁的冬夏等人听着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沈承君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制,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那些心理叨咕着要回去弹劾她的御史们更是下意识的觉得胸口一凉。 华晟贵族对鬼神之说颇为忌讳,虽然早年间这位姑奶奶横行京都,那多半都是靠着皇荫作威作福,端得是一派霁月高华,何尝有过这般阴狠毒辣的一面。 唯有萧桓,在字条消失的那一刻,目光变得愈发复杂难辨。 这一回,直到那小丫头被拖出去没了踪影,底下也没有一个朝臣敢露出明显不赞同的神色来。 萧桓抬了抬手,示意方才的宣旨内侍继续唱念,无数的溢美词在过分安静的场合里回想,气氛颇为怪异。 沈承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是真心想给闺女留个深刻美好的满月礼的,不过貌似好像深刻是深刻了,美好应该还差那么一点儿。 等到内监宣读完圣旨,外面又来了宫人禀报,沈将军护送青岚皇子一行,已经抵达了皇城。 早就在沈家呆的快要发霉了的洛祁,昨晚总算是与沈戎等人在成为汇合,结束了长达半月见不得光的生活。 第518章 留着也是浪费 外使来朝,又是打着祝贺的旗号,萧桓即便知道对方是在装模作样,也不得不配合一下,郑重相迎。 沈承君便给冬夏使了个眼色,带着她悄声退到了殿外。 “王妃不在里面等一等将军和少将军吗?都已经好久没见了呢。”冬夏出来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必,以后再见吧。”沈承君眼神一暗,父兄的事情,她一直没有说,当年冬夏是后到自己身边的,对此也不知情。 冬夏懵懂的应了一声,见沈承君屏退了其他人,只带了她在皇宫里熟练的走了一会儿,直到面前出现一座华丽的宫殿,才停下脚步。 宫殿外,两排侍卫整齐而立,头顶上明灿灿的‘朝恩殿’三个大字十分显眼。 “王妃……”看到目的地是昭德帝养病的朝恩殿,冬夏愣了愣,不等她开口发问,就见到沈承君已经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属下等见过王妃。”守在殿外的这些人都是萧桓的亲卫,对沈承君这位女主人当然不会陌生,恭敬的行礼道。 “辛苦各位了。”沈承君淡淡点了点头,正要继续靠近,就被人拦住了。 “王妃恕罪。”为首一名侍卫低首道:“属下等人奉命守在此 处,除了王爷,其他人一概不准出入。” “放肆!我们王妃也是其他人吗?”冬夏立即不悦的喝道。 那是侍卫没说话,拦在沈承君面前的手也没放下,意思十分明显。 沈承君却笑了:“那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拦得住。” 说罢,也不管面前还有个胳膊,径直就往里走。 那侍卫脸色大变,就是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把手碰到萧桓的身上啊,后面那几个也一样,交叉在身前的兵器,真到了沈承君的面前,哪个敢真让她撞上去? 几人相视一眼,立即有人飞速的往前殿跑去报信,而沈承君则是一路畅行无阻的迈过朝恩殿的门,毫不停顿的进了昭德帝的那间正殿。 作为曾经皇宫中最为盛宠奢华的朝恩殿,自从皇宫正牌儿的主人昭德帝住进来以后,情形说一句每况愈下都不足为过。 萧桓虽然不至于薄待了他的亲生父亲,但偌大的宫殿里减了平日里服侍的人,又免了大家朝拜的礼,冷冷清清空空荡荡,渐渐的,也就与那些不受宠美人的宫室没什么不同了。 推开殿门,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儿,在地龙的暖润下,催人欲睡。 殿内掩着厚重的帘幕,将里外两室尽数隔开,四周的窗子也都被遮掩起来,外间光线照不进殿中,仅在靠近门的地方摆了一颗蒙着薄纱的夜明珠,透出晕黄的光亮防止来人滑倒。 里面的人似乎是被推门的声音所惊醒,声音黯哑里透着几分惊惶,低咳着向外问道:“是谁?” 在沈承君两世的印象里,昭德帝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副模样,这种试探小心的虚弱口气,还真是生平仅闻,目光在昏暗的殿内扫了一圈,直到里面的人再次催促着又问了一遍,沈承君才接口道:“舅舅,是我。” “原来是承君啊。” 昭德帝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里面传来了一阵悉悉率率穿衣起身的声响,半晌后微喘着说道:“承君,快进来,让舅舅看看。” 沈承君轻轻‘嗯’了一声,先走到明珠前将上面的拢纱摘掉,然后,才拨开了内殿厚重的帘幕。 直到这时候沈承君才发现,原来昭德帝所在的内殿里,竟是一点光亮都没有的,联想到先前萧桓说的荣贵妃对昭德帝因爱生恨,也就明白了其中缘故。 在昏暗的环境里呆的太久,床榻上的昭德帝下意识的想 要挡住眼睛,而这个动作似乎让他本就虚弱的身子难以负荷,于是再一次激烈的咳嗽了起来。他的一只手前阵子摔东西时伤了筋脉,此时正被吊在胸前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一条胳膊此时既想要挡住光又想要捂住嘴,形容十分狼狈。 沈承君眯了眯眼,给身后的冬夏使了个眼色,冬夏立即转身重新回到门口,将那明珠再次用薄纱盖住,昭德帝这才空出手来捂嘴,咳嗽声也渐渐的小了。 数月不见,昭德帝整个人都消瘦了好几圈,宽大的里衣罩在身上,越发显得嶙峋干瘦,周身散发着的那股暗沉死气,哪怕是此刻照进来了光亮,也无法将其驱散,无需探脉,沈承君便可以确定,昭德帝已经时日无多。 “朕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见承君你了,”昭德帝总算是停下了咳嗽,虚弱的靠在床栏上平复呼吸,目光浑浊的望着沈承君道:“外面的礼炮响了一整天,听说,今天是你的女儿满月的好日子,怎么你反倒有空来舅舅这里坐了?” “难道不是舅舅派人叫我过来的么?”沈承君挑眉,走到就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笑着反问。 小宫女递到她手里的那张字条,正 是出自昭德帝的手笔,所以沈承君才会坚持要人严审,当然,她也不否认刚刚是故意在群臣面前那般轻狂无礼,她这个人最是记仇心眼儿小,那一世里这些酸儒替蒋家人出头,诬她不敬读书人,在宫门府门外静坐示威的事,她可还都记着呢。 不是喜欢弹劾上奏么?真要是不怕死,就再来弹劾她一次试试啊。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是朕派人不假,但哪怕朕不去请,你应该也会来吧?”昭德帝捂着嘴又咳了几声,才抬起头望着沈承君道:“那人你们也不必浪费力气去审了,萧桓那个逆子手段高得很,朕的人如今也就剩这么一只半只的,问得再多,也说不出来些什么。” 说到这个,昭德帝就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想他一代帝王,竟然在自己的皇宫里被儿子架空成这样,简直无颜面对祖宗。 沈承君闻言微笑:“舅舅料事如神,既然早知道我要来,何苦损失了一个手下。” 多不值当。 沈承君这话说的颇有些嘲讽的意思,昭德帝却蓦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道:“没什么好可惜的,朕的时间不多了,若是有生之年都用不上他们,留着岂不是更浪费?” 第519章 空白圣旨 这话说得十分无情,明摆了是想要拉着手底下的那些人陪葬,倒是很符合他上一世凉薄冷血的手段。 沈承君忽然就想起了上一世沈家的覆灭,貌似沈家败落没多久,昭德帝就驾崩了,那时他连审都不审的轻易定了沈家的罪,难不成也是为了这个荒谬的理由? 沈承君目光倏地冷了下来。 “舅舅既然已经猜到了我会来,那我为了什么而来,你也应该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但在此之前还是不确定的,”昭德帝仿佛是看不到沈承君那冰寒的目光,阴暗的笑了笑,“毕竟,你刚刚才派人帮着他拿走,没道理反过身来又再朝朕要。” 随即又露出几分恍然来: “不过也对,若不是你有心放水,没道理朕被人用了幻术,还能守住秘密。” 沈承君对此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你这丫头啊,和你娘当年一样,看起来外表骄傲刚强,内里脆弱敏感,可真要狠下心,没谁比得过你们。” 昭德帝一边说,一边露出了几分怀念的表情,叹息道:“当年我不过是对她多了些超出兄妹的喜欢,她就能狠心彻底断了对朕的支持,让朕差点在最关键的 时候输给了老七。” “可最终还是您赢了。”沈承君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说道。 当年的夺嫡之争她隐约听父亲提起过,据说那位七王爷骁勇善战十分得先帝喜爱,一度被当做是储位的热门人选,后来不知怎的触怒先帝,在昭德帝登基不久后就病逝了。 “这还要感激你那个实心眼儿的爹,”提起往事,昭德帝的浑浊的眼中带着几分怅然,还有几分不甘:“那么鬼灵精的一个丫头,竟然只喜欢一个呆子。朕对她那么好,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何其不公。” 沈承君实在懒得听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如果喜欢就必须有回报,那萧桓上一世早爱上她了,她这一世早爱上萧睿了。 于是,沈承君起身走到床边,也不废话,直言道:“东西在哪儿?” 萧桓那边应该已经得到了她来朝恩殿的消息,靠洛祁绊住萧桓,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被打断了臆想,昭德帝有些不悦的皱眉,正了正胸前被吊起来的胳膊,才笑着反问道:“承君为何会觉得,朕一定会给你,圣旨又不是白菜,想毁就毁,想要就要的。” “我记得很早 以前舅舅就应过我一道空白圣旨,如今不过是来朝您讨账罢了。”沈承君勾了勾唇,眉眼冷肃:“而且,这不也正是您想要看到的么,盛澜为什么会出现在萧桓的军营里,您给了靖南王府什么样的承诺,还需要我一一列举出来吗?还是说,舅舅其实很喜欢被人摄魂身不由己的感觉,想要再次重温?” “朕那样做,其实也是为了萧桓好,毕竟,他还是朕的儿子。”昭德帝皱了皱眉,十分语重心长的抓住了盛澜这一件事,“盛澜在某些方面与你很像,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弥补。” “就像是你找了荣贵妃一样?”沈承君冷笑。 明明是十分讽刺的话,昭德帝闻言,却十分坦承的点了头。 “王爷才不会这样。”不等沈承君说话,冬夏就已经忍不住大声反驳。 沈承君赞同的点了点头,若萧桓是那种满足于一个替身的人,她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费尽心思的折腾,不过面对昭德帝那明显怀疑不信的表情,沈承君也懒得多费口舌跟他分辨,手先前一伸,提醒道:“萧桓应该快到了。” 见沈承君这样说,昭德帝有些不情愿拧了拧眉,抬起仅余的那只完好的手 ,指着对面道:“那扇墙上数第九左数第六块砖。” 沈承君转身走过去,结果被冬夏不赞同的拉住,蹙眉道:“王妃小心有诈。” “不会。”沈承君十分笃定的说道,走过去按照昭德帝所说,果然发现墙面上一块活动了的青砖,移开后露出里面明黄色的锦盒。 端端正正摆放在里面的,是一道加盖了玉玺,却没有任何内容的圣旨。 沈承君将其拿到桌前,吩咐冬夏磨墨,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床上的昭德帝一眼:“您就不怕,我在上面写一些其他的内容?” 比如遗诏。萧桓这样继位到底名位不正,若是有了这道圣旨,就省了许多麻烦。 “你不会,”昭德帝摇了摇头,十分笃定道:“因为你想要救你娘的心,与朕是一样的。” 说的好像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救她娘亲似的,沈承君冷哼了一声,笔上蘸足了墨,挥挥洒洒在圣旨上写下她早就想好的内容。 站在桌旁的冬夏探过头来瞧,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脱口道:“王妃,你……” 冬夏惊慌的一声低唤,床榻上的昭德帝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竟面露红光,透出几分神采来。 沈承君停下笔抬眸淡 淡的看了冬夏一眼,冬夏立即住了嘴,垂下了眼睛,但视线仍旧偷偷的朝她笔下瞄,沈承君稍作沉吟,又提起笔在前面加上了几句话。 偌大的宫殿里安静异常,以至于沈承君停笔后将狼毫搁置在笔架上的声音异常响亮,床榻上的昭德帝精神一震,竟撑着床支起了身子,大声道:“好、好!拿来朕看看!快拿、拿咳咳……拿来朕看……” 似乎是激动的过了头,昭德帝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枯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仍旧不死心的朝沈承君的方向努力抓着,那形容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锁魂恶鬼,眼睛异常明亮,十分慎人。 冬夏微微蹙眉,不着痕迹的挡到了沈承君身前。 沈承君抬眸淡淡的看了眼昭德帝,慢条斯理的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汁,才低笑了一声问道:“陛下对这份圣旨的内容很期待么?” 昭德帝不作回答,但身子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意思很明显。 沈承君明了的点了点头,朝着冬夏招手道:“乖,拿着念给咱们的陛下听听。” 说完,将手里的圣旨朝冬夏递了过去,冬夏十分不情愿的接过来,在手里摊开,声音没什么起伏的大声道: 第520章 油尽灯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蒙先皇覆载隆恩,入继大统二十六年,不安多病,以致弥留不起,今将绝矣。朕之三子萧桓,仁孝天植,睿智夙成。仁厚重德,甚肖朕躬,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诏告天下,咸使闻之……” “什、什么?” 昭德帝眼睛倏地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承君,大声的质问道:“怎么会是这个?怎么可咳咳……可能是这个?” “那陛下以为该是什么?”沈承君唇角微勾,扬手止住了冬夏继续往下念的动作,从桌案后走出来,十分无辜的反问道:“这份遗诏,不是陛下刚刚准许我写的吗?” “朕还没死呢,立个什么遗诏!”昭德帝面色狰狞,捂着一阵阵抽痛的胸口,大声喊道:“少和朕装糊涂,你来这里,难道不是想和萧桓和离的吗?” “和离?”沈承君却笑了起来,抬手从冬夏那儿将圣旨重新接过来,不解的挑眉:“陛下果然是病得重了,竟然梦魇了,我何时说过,我要圣旨是拿来跟萧桓和离的?我现在的情况,陛下很清楚,鸾凤女王虎视眈眈想要我这条命,我何德何能去与一国女帝抗衡? 想要保命,当然是要抓住萧桓这棵大树,有华晟这么一个大后盾替我撑腰,我又何愁躲开凤惜鸾的迫害?” “混账!”昭德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通红,但又很快平复了情绪,温声道:“躲在华晟或许可以避得一时,但你母亲呢,你不要去救你母亲了吗?” “原来陛下也知道我母亲在鸾凤。”沈承君低低的说了一句,随即眼神变得狠厉起来:“正因为凤惜鸾占着母亲的身体,我才不得不放过她,否则,待萧桓继位以后,第一件事我便要鼓动他灭了鸾凤!” “你敢!”昭德帝用力的一拍床板,无奈身体实在没什么力气,这一下他以为很有震慑力的敲打,连个回响儿都没激起来。 沈承君耸耸肩,没有说话,却做了个‘你且看着’的表情。 “混账!”昭德帝双目通红,撑起的身子再也坚持不住的跌在了床上,哆嗦着手指着沈承君,眼里全是恨意:“枉费朕这么多年把你当公主一样娇养,竟没看出你这个白眼儿狼!朕早该杀了你!” “公主?”沈承君慢条斯理的重复了一遍,然后恍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可不就是个公主嘛,瞧 我这记性,竟然忘了和陛下您交代,我母亲的家人如今已经找到了。” 见昭德帝惊讶的看着她,沈承君笑容又加深了几分,笑道:“我也是最近才晓得,原来青岚的皇帝才是我的亲舅舅,两次出使华晟的洛祁皇子才是我嫡亲的表哥,这华晟的公主陛下您是来不及封了,但是青岚的公主,我还是货真价实的。” “胡说!”昭德帝不敢置信的张大了眼睛,眼前一阵阵发黑,用尽了全力的大声反驳:“这绝不可能!” 青岚的皇帝是沈承君的亲舅舅,那和顺就该是青岚的长公主!两国交战多年,死敌的亲妹妹竟然被他当做心头朱砂护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昭德帝哪里肯接受。 “事实如此,信不信由您。”沈承君才懒得管他肯不肯接受,唇边笑意冰凉:“我一向不喜朝堂争斗,钟情江湖随性,待日后我与萧桓江湖归隐,青岚一统天下,还分什么我国你家,不过这么美好的日子,您是肯定看不到了。” “你……”世上竟还有这等狠毒妇人!昭德帝只觉得喉中一股腥甜,一口血直直的喷了出来,呼吸急促带喘,半晌都没缓过气来。 “看来陛下是等不及想看新帝即位了,才拟好传位圣旨,就迫不及待的想驾个崩来配合。”沈承君掩唇轻笑,眉眼飞扬明动,眸中却有一丝暗光飞快闪过,声音冰冷道:“你该庆幸,萧桓至今还没舍弃你这个父亲,否则,你欠了我的,欠了沈家的,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偿还!” 屠灭满门的恨,从重生那一刻起就从未忘记过半分,这样死在床上,死在这个皇帝的尊位上,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昭德帝无力的动动手,想要指着沈承君大骂,可是他根本动弹不了,张了几次嘴,喉咙里咕噜噜得直响,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急的直翻白眼。 沈承君眼睛眯了眯,走上前去指尖划过昭德帝泛着薄汗的手腕,幽深的目光在他泛着淡淡死气的脸上扫过。 油尽灯枯,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昭德帝眼下的情况,再准确不过。 原本还有许多话可以拿来刺激他,但这一会儿,沈承君却突然失去了继续讲下去的兴致。 沈承君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桌案边,将桌边最显眼的那个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幅画卷,沈承君伸手拿起,将上面的灰尘轻轻拂去。 “ 陛下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母亲的画像了吧?您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母亲,否则,不会连她的脸都记不住。” 将画卷珍而重之的碰在手里,沈承君看了眼还想挣扎着反驳自己的昭德帝,嗤笑了一声:“荣贵妃服用陨颜丹到现在已经有半年光景,早就和母亲分毫不像了,您有发现过么?” 说完,沈承君在昭德帝张大了嘴异常震惊的表情里转过身,毫不停顿的朝殿门走去。 才出了殿门,沈承君就看到了站在拐角阴影处的荣贵妃,素色衣裙,容颜憔悴,面露期待的看着自己。 沈承君脚步微顿,握了握手里的画卷。 “看在你坦言我母亲画像下落的份上,即刻离开皇宫,隐姓埋名,从此,你与京城再无干系。” 昭德帝驾崩,身为宠妃的荣贵妃难逃殉葬一途,当初昭德帝扣下了和顺公主的画像藏在寝宫,沈承君后来再去找却遍寻不见,还要多亏了这个荣贵妃的相告,如今她已经不能再顶着那张脸生出祸端,沈承君也愿意网开一面给她一个机会。 荣贵妃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跪在地上给沈承君郑重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匆匆回房收拾东西了。 第521章 传位诏书 等荣贵妃走远了,冬夏才凑到沈承君身边小声问道:“王妃,您真的要按照刚才您在里面说的这样做吗?可是您在圣旨里还写了……” 沈承君淡淡一个眼神扫过去,冬夏喏喏的闭了嘴,但目光仍旧盯着她看,两只眼睛里都写着问号。 沈承君被冬夏晶亮的小眼神儿看得无奈,叹了口气承认道:“我刚才说的那些,当然是在骗他的。” 凤惜鸾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才会为了自己不惜赔上整个鸾凤当她续命的踏脚石,如果自己也有样学样的那样做了,岂不是跟凤惜鸾成了一样的人,之所以说那些话,只是单纯的想要刺激刺激昭德帝罢了。 他不是将社稷江山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吗?那就让他以忐忑、忧虑、焦灼的心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程,算是为他上一世的凉薄无情抵债吧。 “骗他的?”冬夏听到沈承君的答案,脸上露出几分失望,纠结的咬了咬唇,迟疑道:“可是您就不怕传扬出去,或者被王爷知道了……” 沈承君冷笑:“你觉得,他还有机会同别人讲么?” 昭德帝的情况,再没人比才诊了脉的她更清楚。至于萧桓,沈 承君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她倒是希望他能因此而恨她一些。 就在这时,衣袂破风的一道疾声由远及近,沈承君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右手就被人用力的握住,一转头就对上了萧桓急切担忧的眼睛。 沈承君眉心微蹙,目光扫过萧桓此时堪堪落下的袍角,心下了然。 这个男人应该是在皇宫里一路运着轻功赶过来的。 “阿君……” 见沈承君清冷冷的目光望着自己,萧桓原本就焦躁紧张的心蓦地一沉,下意识的握紧了她的肩膀,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背后却突然感觉到一阵疾风冲撞过来。 萧桓连忙带着怀里的沈承君往旁边避闪,向后望去,才发现竟是一直追在他身后的洛祁,因为追赶的速度太快,收不住势,险些撞上两人。 萧桓的眼底倏地一冷。 刚才在大殿前,要不是这家伙仗着自己外使的身份一直对自己纠缠不放,他也不会让自家媳妇找到机会离开视线。 方才朝恩殿的人急匆匆来报,说沈承君闯进了昭德帝的内殿,萧桓心里顿生不安,于是便丢下一干朝臣众人赶了过来。 要不是看在洛祁和自家媳妇是同脉血亲的份儿上 ,萧桓真是恨不能一刀劈了这个碍事又碍眼的混蛋! “哎呀,你说说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累死小爷我了。”洛祁捂着前胸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沈承君手里的东西,抱怨道:“今天是浓浓的好日子,你们夫妻俩全都离席,多不像话啊。” 冬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多新鲜啊,挑人家不像话,你一个他国来使敢在人家的地盘上放肆奔跑,难道就像话了? 萧桓这会儿也懒得理会洛祁的胡搅蛮缠,抱着沈承君的手又紧了紧,尽量温和了语气,问道:“阿君,你怎么来这里了?” 一边说,一边目光紧张的扫过沈承君手里拿着的东西。 沈承君笑了笑,动了动被萧桓握着的手臂,努力将那画卷的尾端露了出来,说道:“我来取娘亲的画像。” 萧桓闻言仅低头确认的看了一下,表情并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皱眉怀疑道:“就只是来拿画像?” 沈承君这些日子以来的异状他都看在眼里,取回画像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根本用不着跑来闯宫。 “顺便来问问他,他不是说想要见我的么?”沈承君低笑了一声,挑眉反问道 。 萧桓有些心虚的嗯了一声,昭德帝想要见沈承君的事,是他命人瞒住的,不过看到旁边抱着肩膀似笑非笑的洛祁,萧桓就有些释然了,除了这个讨厌的表哥,还有个可恶的养兄呢,这件事该是沈承风告诉她的。 “荣贵妃将母妃的画像下落告诉我,我便应了她放她出宫自由的事。”沈承君继续道。 “好,我稍后就让人去处理。”萧桓应承的毫不犹豫,现在后宫里沉寂得很,即使是闵后,病死一下也没人会在意,何况是个小小妃嫔。 沈承君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朝着萧桓身后看去,杂乱仓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沈戎的带领下,竟是一干在前殿贺喜的众臣们结伴而来。 萧桓在见到那些人的时候也是脸色一黑,眼中升腾起滚滚怒意,冷喝道:“谁准你们乱走的!” 这样携怒的一声断喝,惊得那些朝臣们陡然一凛,顿时就有几个胆子小的想要拔腿就跑,胆子大的即便是留下来了,也不忘哆哆嗦嗦之余幽怨的望一望走在最前方的沈家父子三人。 按理说宫里是不允许他们这些人胡乱行走的,但是萧桓这个主角突然神色大变的离席 ,惹得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这时候沈家父子带头说要来寻,众人想着沈家这超群的地位,也就纷纷应了。 眼前这盛怒天威,眼瞅着是要烧到自己身上了,跟来的众人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还不如留在前面欣赏一个女娃睡觉呢,至少安全不是? 萧桓可没心情看这些人精彩纷呈的样子,见他们仍旧站在面前碍眼,又喝了一声:“还不都滚!” 除了依旧淡定从容的沈家父子,这些人哪有不应,立马就转过身要开溜,步子还没等迈出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子笑声。 “何必让大人们来去费事,刚巧我还在里面拿到了陛下的传位诏书,就一并在这里读了,省得还要请众位过来一趟,如何?” 传位诏书? 众人要离开的脚步默契的一顿,彼此相视一眼。 陛下被宸亲王软禁的这件事,在一众皇亲的默许下,他们也只好渐渐接受,都明白将来宸亲王继位注定了是板上钉钉的事,只等着昭德帝最后也一口气咽下去了,萧桓顺理成章的被拥立为皇。 没办法,陛下自己的儿子都不去争,他们跳出来蹦跶有什么用,作死么。 第522章 没有你的以后 可是明白归明白,乍一听说还有传位诏书这种笃定了不会出现的东西存在,众人都吃了一惊。 萧桓也是一愣,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抓着沈承君的胳膊就想离开,可是没等他动作,忽然就感觉到身上几处重穴隐隐一痛,脚步竟挪不动分毫了。 阳光下,数道银针熠熠闪光,分别扎在了萧桓手脚的重穴之上,封锁住了他的行动,也止住了他的声音。 沈承君向后移动了半步,从萧桓动弹不得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低垂着眼睛不去看萧桓眼里那翻涌的情绪,低声吩咐道:“冬夏,念。” 冬夏目露迟疑,握着圣旨的手有些颤抖,直到沈承君冷冷的看过来,再次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冬夏才咬牙上前一步,再次摊开了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蒙先皇覆载隆恩,入继大统二十六年,不安多病,以致弥留不起,今将绝矣……” 这段话与方才在殿内念给昭德帝听的内容一模一样,在场众人面露了然,关于萧桓继位这件事,大家心里早就有谱,何况这道圣旨还是宸亲王妃亲自拿出来的,结果还能有啥变化呢,于是各自露出了心照不 宣的眼神,都已经开始在心中默默打着稍后恭贺的草稿,奉承新帝才是关键呢。 至于那位今天满月破格受封的永乐公主,有了今天的这道圣旨在,她可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家公主了。 “……诏告天下,咸使闻之。”冬夏念到此处时刻意停顿了一下,抬头询问的看了眼沈承君。 方才在昭德帝面前,她就是只念了这一段便停下的,至于后来的这一段,要不要念,还要看主子的意思。 沈承君始终低垂着眼睛,握在画卷上的手指泛着明显的青白,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直到下面的人渐渐开始浮躁议论起来,冬夏才不得不再次端起圣旨,一字一顿的念了下去。 不过这一回,声音明显不如刚才那般中气十足的洪亮。 “宸亲王妃沈承君,久入皇家,躬亲诚孝,曾与朕有过一诺之约,既上书自请和离,朕必允之,着免去封号,玉牒除名,即日起各自嫁娶,两不相顾。钦此。” 完完整整的一片圣旨,终于在朝臣们众目睽睽的见证之下宣读完毕。 冬夏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手脚发软的将圣旨重新卷好,苦着一张脸看向沈承君,顺便无视了其 他人看疯子一样瞧她家主子的眼神。 傻了。 这是一众朝臣们的第一个反应。 疯了。 这是所有人心里默默达成的一个共识。 眼瞅着新君继位,妥妥的后位就要到手,偌大后宫只此一人,这可是天大的荣耀,随便换个人估计都要担惊受怕的思量着怎么将凤印给握紧了,可眼前这位却迫不及待的往外丢,这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 眼下这个情况,事先准备好的那些恭贺的话是肯定说不出口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竟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率先开口说话,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众位还有谁对这道圣旨有异议吗?或者也可以上前来检查圣旨的真伪。”沈承君淡淡的说了一句,伸手从冬夏的手里将圣旨接了过来。 正要展开,却没想到身旁原本动弹不得的萧桓忽然身形蓦地一震,叮叮数道几不可闻的脆响之后,众人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方才还淡笑从容的宸亲王妃,啊不对,现在应该叫她沈家小姐,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下地上那几根泛着寒意的银色细针。 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刚才那道内容诡异的传位、啊不,是 和离圣旨,以及那位始终阴沉着脸一动不动的新君皇帝。 朝臣们面面相觑的互望,眼下这种情况,当真是走也不对,留也不行,最后只好将询问的视线统一的投向引着他们过来的沈家父子三人。 沈戎脸色阴沉的看着两个儿子,以及几步外抱着肩膀面色淡定的洛祁,眼里轰然簇起一团火光。 与此同时,同样是皇城之内的另一座宫殿,大门轰然合起,将外界的所有一切隔绝在外。 沈承君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靠在墙上,原本被她攥在手里的圣旨啪的一声落在脚边,耳边男子压抑愤怒的质问,震得她耳膜生疼。 “为什么!”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三个字,萧桓眼底的怒意几乎要将面前含笑淡然的女子烧成灰烬。 在萧桓异常愤怒的质问里,沈承君却笑得越发欢快,前仰后合的仿佛控制不住般。 萧桓的目光,从愤怒,到惊疑,再到不安,那双对外淡漠冷静的眼睛里,终于涌现出了近乎于惶恐的情绪。 “别笑了,阿君。”抓着沈承君的肩膀,萧桓能感觉到她一边笑一边颤抖,心里的不安一直在扩大,最后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近 乎哀求:“阿君,别再笑了……” “不笑,那难道该哭么?我就要离开你了,多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儿啊。”沈承君微微仰起头,看着萧桓皱眉的样子,感觉到胳膊上倏然加深的力道,嗤笑了一声慢悠悠道:“你看,你嘴上说着在乎我,舍不得我,手上却还要弄疼我,多假啊。” 萧桓闻言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蓦地松开手,却又有些迟疑的将双手护在她周围,那情形,倒像是担心她下一刻逃掉了似的。 沈承君心里顿时一痛,低垂着眼睛咬了咬唇,说道:“何必,你现在这个样子,倒还不如那一世里来得让我喜欢,至少那时候的你,爱与不爱都表现的干脆,丝毫不作假。” “不是的,阿君。”萧桓黑沉沉的眸子锁着沈承君的脸,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脸,却又有些不敢,急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那个我既不干脆,也不真实,他自以为是又天真托大,明明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肯放弃一切,却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明明想要对她好,却总是事与愿违,他总把所有都归到以后要如何如何,却忘了没有他要的那个人,他还要那些以后有什么用……” 第523章 你的以后没有我 “哦,”沈承君淡淡的点了点头,声音平平道:“那被你喜欢还真挺倒霉的,是蒋琬还是辛玖语?” 萧桓哭笑不得,忍不住想要扶额,又担心一抬手,滑泥鳅一般的小妻子会顺势逃掉,而沈承君的下一句话也随之而来:“你可别说是我,我是不会信的。” “为何不信?”萧桓脱口说道,随即又想起了那一世的种种,神色黯然下来,有了那一世的经历,他的阿君不信,也是正常的。 沈承君转开了眼睛,不去看他黯淡下来的目光,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信,而是事实如此,萧桓,你真的相信你看到的那些,都是真实的么?” “当然。”萧桓回答的毫不犹豫,他当然知道那是真实发生过的,那种心魂合一的感觉不会作假,那种喜欢的爱恋感觉不能作假,哪怕他其实也并不愿意承认,他曾经那样冷漠的对待过沈承君。 可是沈承君却并没有因为他的笃定露出丝毫动容,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倏地笑了起来。 “那些彼岸花是幻境的药引,巫族的幻术有多霸道,你是领教过的,”怀中缓缓掏出一个锦盒来,沈承君向前递给他道:“你若不信 ,不妨再试试这个,若你试过以后还能坚持说你心里有我,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真的?”萧桓眼睛一亮,抬手就将沈承君的锦盒接了过去。 他毫不迟疑的想要打开,沈承君却先一步盖住了他的手,抬眸问道:“不担心我会害你吗?” 都想起了前世,也明知道她有恨,还要这么全然无顾忌的相信吗? “你不会。”萧桓朝着他笑了笑,轻轻的移开了沈承君的手。 他相信她不会,退一万步讲,即使她会,为了那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也只能接受。 沈承君眼底痛意飞快闪过,最终化作一片暗沉流光,湮灭无痕。 ‘咔哒’一声,锦盒被掀开,预期的香气没有出现,盒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萧桓愣了愣,不等他开口询问,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一痛,似乎是被什么咬了一口,萧桓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却感觉到皮肤平滑光洁,没有丝毫的异样。 见了鬼了。 萧桓皱了皱眉,抬头去看沈承君,低垂着脸的女子表情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却有一串划过面颊的眼泪挂在脸上摇摇欲坠。 “别哭。”萧桓心里 顿痛,想要伸手去替沈承君擦掉,结果发现手臂根本用不上力气,眼前的景物蓦地一晃,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兜头罩下来一般,天地都在旋转。 “萧桓,对不起,照顾好浓浓……”失去了意识的瞬间,萧桓耳边响起沈承君哽咽的声音,他拼命的想要伸手抓住对面的人大声质问,却只能无力的任由黑暗彻底侵袭神智。 沈承君低头看着被自己接在怀里的萧桓,轻轻叹了口气,将其扶到附近的软榻上,动作小心又轻柔。 即便昏睡过去,萧桓的眉头依旧紧锁,沈承君伸手替他轻轻抚平,手指划过他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唇,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这个男人,刚刚竟然生生用内力冲开了她封锁住他穴道的银针,内里必定受了不轻的反噬。 从荷包里翻检出两枚凌墨制的药丸给他服下,又用内力助其化开,眼见着萧桓的脸上露出几许红润,沈承君才松了口气。 萧桓选的这座宫殿其实就是庄妃以前住的地方,虽然庄妃与云阳有一段时间不在这里住了,但作为四妃之一的宫殿,又有萧桓这么个儿子,宫里谁也不敢怠慢了这里,整洁干净的一如主人在时。 过了今日,这里的主人应该也会回来了。 “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等你醒了,你将会拥有万人之上的荣耀,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宰。而我,再也不会是你前进路上的羁绊。 沈承君给萧桓盖好被子,目光最后眷恋的看了他一会儿,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朝外走了出去。 殿门外,朔风与朔月焦急的守着,朔月怀里还抱着今天的主角浓浓,似乎是因为刚才睡足了的关系,小家伙已经醒过来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紧闭的殿门。 这会儿瞧见沈承君从门里面走出来,立即欢快的伸出了小手求娘亲抱抱。 朔风急忙上前一步,目光迟疑的瞧着再次闭合的殿门:“王妃,王爷他……” “你们刚刚不是听见了吗?我已经不是王妃了。”沈承君淡淡的看了朔风一眼,目光扫过浓浓伸出襁褓的小手,冷淡的转过了身子。 这已经不是沈承君第一次拒绝抱浓浓了,朔月等人在朝晖院这段时间已经习以为常,若是放在平时,浓浓努力过一次后,见母亲不搭理自己,就会乖巧的自己睡觉去。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在沈承君转过身拒绝她的一 瞬间,小家伙忽然扯开嗓子大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小脸儿憋得通红通红,小手还一个劲儿的往沈承君的方向扑腾。 沈承君鼻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王妃,这……”朔月手足无措的抱着浓浓,祈求的望着沈承君。 她已经被沈承君指给了浓浓做护卫,几乎是从浓浓一出生起,就陪在小家伙身边,浓浓一哭,她便心疼的不得了。 朔风也有些难受的看了眼神色冷淡的沈承君,郑重道:“不论圣旨如何,您是王爷的王妃,就是属下的主子。” 换言之,只要萧桓承认她一天,她就是王府公认的女主人。 沈承君没什么弧度的扯了扯嘴角,也不跟他分辨,反正过了今日,萧桓也不会再承认了。 朔风见沈承君不为所动,与朔月相视了一眼,抬步进了殿内。 沈承君也没拦着,径直向外走。 “王妃请留步!”朔月连忙抱着怀里大哭不止的浓浓拦在了她身前,迟疑道:“王妃是要回府吗?稍后是主子为公主庆贺安排的宫宴,您不参加了吗?” “不参加了,我累了。”沈承君淡淡道,向前走了一步,蹙着眉冷冷望着依旧挡在她面前的朔月。 第524章 斩断 朔月微垂了眼睛,恭声道:“那王妃想去哪里,属下命人送您。” 沈承君有些不耐烦的沉了脸:“不用,我有冬夏就够了。” “王妃……” 朔月还想要继续阻拦,这时候朔风从里面匆匆跑了出来,见到与朔月对峙的沈承君,连忙奔过来急声道:“王爷在里面昏睡不醒,王妃且慢离开,待稍后太医来诊视过得了吩咐,属下等亲自护送王妃回去,如何?” 话音方落,就见他一扬手,四周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数名隐卫来,将沈承君围在中央。 “你怀疑是我害他?”沈承君的目光一瞬间冷了下来。 “属下不敢,”朔风低垂了头,恭声道:“今日的圣旨来得突然,在没有得到王爷准许之前,属下等不敢擅自放王妃离开,请王妃见谅。” 沈承君冷哼一声,唇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见谅说不上,建议倒是有一个。萧桓最多三日就会清醒,但是眼下传位圣旨昭告于众,百官们估计已经等不及要见到新主,这个时候若是传出他得了太医都诊不出的怪症,这华晟怕是就要乱了。” 朔风心头一凛,与朔月同时对望了一眼。 沈承君这话,等于是承认了萧桓 的昏迷与她有关,而且连太医也都将束手无策。 王妃会谋害王爷?这怎么可能。 在两人同样不敢置信的目光里,沈承君轻笑了一声,弹了弹衣袖道:“或者,你们现在由着我离开,我倒是有些法子,能让他早一点醒过来。” 威胁。 朔月与朔风同时变了脸色。 正如沈承君所言,昭德帝的传位圣旨来得突然,新君方立,接受众臣参拜是必然程序,像他家王爷这般任性掉头就走的,估计千古就此一例。 等众位大臣们反应过来又见不到新君,势必要引起诸多势力的蠢蠢欲动。多年筹谋在此一举,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但是如果就这么放沈承君走了,待王爷醒来,恐怕也照旧要掀起一番动乱,他家王爷为王妃做过的疯狂之举还少吗。 沈承君见他们面露犹疑之色,继续道:“不仅如此,我还可以保证,你家王爷醒过来以后,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王妃这是何意?”朔风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沈承君道。 沈承君一副‘不可说’的微笑,摇了摇头。 朔月与朔风两人对望一眼,目光都有些动摇,正在两人举棋不定的时候,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骚 乱,夹杂着哭声尖叫声,沈承君微眯了眼睛,循声望去,只见有不少宫人跌跌撞撞的往朝恩殿的方向奔走。 “王妃!”与此同时,先前被萧桓甩开的冬夏也从远处急匆匆的跑过来,见到沈承君眼睛蓦地一亮,急声道:“朝恩殿出事了,太医宣告陛下病危,皇后娘娘招集后宫妃嫔与众皇子到陛下榻前听训!” 沈承君心里陡然一沉,昭德帝的情况她很清楚,最多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但绝对不可能这么快,除非是他自己有意作死。 沈承君眯起眼睛看了眼朝恩殿的方向,是她大意了,竟算漏了昭德帝睚眦必报的本性。她之前那么刺激了昭德帝,这会儿昭德帝显然是想要拉着她的女儿做垫背。要是赶在今天昭德帝就这么死了,对浓浓以后的名声肯定会有影响。 “师父呢?”沈承君赶紧追问道。 好在今天入宫给浓浓过满月,凌墨也跟着一同来凑热闹。 冬夏微喘着回道:“凌先生已经赶过去了,王妃放心,他那个人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也知道轻重,他已经再三保证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陛下死在今天的。” 沈承君点了点头,凌墨脾气虽然怪,但从不妄 语,有他这个承诺在,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转眸再去看朔月与朔风,此时两人在听到昭德帝病危的消息后,看向沈承君的眼神就发生了改变。 褪去了原本的恭顺与敬意,多了几分失望与疏离。 很显然,他们是将昭德帝病危的这件事,也都算在了沈承君的头上,以为是她为了脱身而闹出来的。毕竟,沈承君是出事情最后一个见过昭德帝的人,而且,还在不久之前威胁了他们。 沈承君也懒得去跟他们解释,厌恶了更好,大家就此丢开手各走各的路。 朔风见状,气得不轻,冷冷的看着沈承君,负气道:“请问郡主高见。” 从王妃到郡主,这差得可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朔月有些不赞同的看了眼朔风,迟疑着动了动唇,又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抱紧了怀里的浓浓。 浓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软在襁褓里直打嗝。 “你……”冬夏秀眸一瞪,气的就要上前去骂朔风,却被沈承君一把拉住,淡淡道:“当不起郡主两个字。” 郡主这个称呼还真是恍若隔世,当初昭德帝想要册封她为郡主,消息一经传出,还没等正式经过册封礼,就已经有不少人在这 样唤她,都认为是铁板钉钉的事,却不成想她出乎意料的拿封位去换了婚姻,郡主没当成,直接做了了王妃。 但是当年出嫁的时候,皇室是按王妃的礼迎的,沈家是按郡主的礼送的,朔风这么叫,倒也勉强过得去,总不能真的唤她一声沈姑娘或是沈小姐吧。 “你们一个时辰之后到沈府去找二夫人,她那里有我留下的法子。”沈承君说完,拉住还一脸怒气想要分辨的冬夏转身就走。 身后,浓浓的哭声再次响起,沈承君心疼的厉害,却不敢回头看,最后干脆咬咬牙跟萧桓之前一样,在皇宫里运起轻功,飞快的朝着宫门口掠去。 “你刚刚太冲动了。”等人走远了,朔月才抱着抽抽嗒嗒的浓浓不赞同的瞪了朔风一眼。 虽然她也对沈承君的做法生出些不满,但她相信这里面一定是有缘故的。 “你也不看看她说的那是些什么话,咱们王爷掏心掏肺的对她,她呢?把咱们王爷的真心都踩在地上了。”朔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过话虽如此说,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追望了一遍沈承君离开的方向,见已经有几名隐卫追了上去,才转头问道:“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第525章 无牵无挂 “先安抚了陛下那边吧,王爷这个时候缺席,指不定闵后又要闹腾出什么事端来。”朔月稍作沉吟,迟疑道:“我总觉得,王妃话里有话,她说王爷醒过来以后,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怎么可能。” “八成是糊弄咱们呢。”朔风甩了甩头,不以为意的开口:“以咱们王爷的个性,要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除非是被人给夺舍,换了个芯子。” “别胡说!“朔月听得心头一跳,转头瞪了朔风一眼。 朔风耸了耸肩,两人便分头去各自安排。 沈承君与冬夏十分顺利的出了宫门。 因为今日有宫宴的关系,各府的马车在宫门外排了长长的一列,沈承君来时坐的那辆排在最显眼的位置,沈承君却没有丝毫停顿的将其跃了过去。 “王妃,您慢一些。”冬夏追在沈承君身后,见她一直向前走,忍不住劝道。 虽然已经过了坐蓐期,但是按照世家贵族的规矩,她家主子其实是该在房里休养三个月的。 沈承君脚步顿了顿,回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以后不必再唤我王妃。” “啊?哦。”冬夏怔了怔,这才想起她家主子写了道和离圣旨,变相是把王 爷给休了。 “知道了,小姐。”冬夏喏喏的应了一声。 今天出门前她就答应了王妃,啊不,是她家小姐,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遇到什么,都不准大惊小怪,只准顺从不准问为什么。刚才从朝恩殿里出来,已经是特例了。 可是,这种心里满满的都是问号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啊。 一直走到最末端的一辆马车,沈承君都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人,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默默垂头跟在她身后的冬夏抬起了满是问号的大眼睛,视图再次引起沈承君的怜惜,只是这会儿重新回归小姐称号并且经历了闺女哭闹的沈郡主显然是没什么同情心的。 “还不出来么?”沈承君在一处空地站定,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周身冷意顿生,淡淡开口道。 话音方落,就听见距离两人不远的一辆马车中传来一声哀嚎,紧接着一道红色的纤细身影从马车里面跌跌撞撞的滚了出来。 是真的用滚的。 “好疼……”那人软嘤嘤的倒在沈承君脚边,妩媚娇美的脸上苍白失色,有些幽怨的抬眸望着沈承君。未曾说话,一双水眸中便尽染柔情。 此时这番景象,若是被个男子看到,肯定要 怜惜的上前扶起地上的可人儿,好生安抚一番的,不过换成在场的两个女子,这境遇可就大相径庭了。 “肯出来了?”沈承君蹙着眉向后退了一步,视线扫过刚才那人跌出来的马车,抬步便朝着那里走去。 身后的冬夏贼兮兮的朝着地上瞠大了眸子的瑶姬做了个‘活该’的鬼脸,蹦蹦跳跳的跟在沈承君身后。 “少君下次能不能不要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召唤属下出来啊,真的很疼的。”没人配合自己演戏,瑶姬很是郁闷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追在沈承君,一边拍打着身上蹭到的灰。 如今沈承君对幻术威压的控制基本已经可以做到收放自如,虽然刚才那一下看起来挺严重,其实并没有啥实质上的损伤 沈承君没理会身后耍宝似的瑶姬径直上了车,见车内自家二哥懒洋洋的倚着车壁笑眯眯的瞅着她,便一言不发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都处理好了?”沈承风倒了杯热茶递给脸色阴晴不定的妹妹,笑问,目光却与随着她上车的瑶姬做了个交换。 瑶姬没好气的回了个大白眼,都是这厮混蛋,打赌输的人要去耍宝哄少君开心,那明明是洛祈那家伙擅长的好不好 。 沈承君淡淡的恩了一声,接过茶杯,听到外面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垂眸问道:“外面现在情形如何?” “跟咱们想得差不多,凤惜鸾那些人果然是沉不住气了,想要趁着今天下手,正与萧桓的人争斗的厉害,他们两边这样一来,倒是省了咱们不少力气。” 再提起萧桓的时候,沈承风与瑶都姬特意留神了一下沈承君的脸色,见她并没有露出一丝难过或是担忧的情绪,两人都有些惊讶。 这么淡定的样子,若不是早知道沈承君的体质万蛊不侵,他们几乎都要以为,今日被施了‘催心蛊’的人不是萧桓,而是她沈承君了。 沈承风还记得当初决定对萧桓施用‘催心蛊’的时候,他曾担忧的问过妹妹,这种蛊瑶姬虽然能解开,但是如果萧桓在忘记她的期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要怎么办。 这种事情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发生,他们的父母曾经也是爱得轰轰烈烈的一对儿,可是母亲‘死’后,父亲在没忘记母亲的情况下都能有了一个秦氏,何况是忘情的萧桓。 当时的沈承君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但沈承风却有一种预感,他的小妹妹,应该是从 来就没有想过要再回来。 马车里一瞬间陷入了安静,直到车外的人敲打了几下门询问,沈承风才如梦方醒的回过神来,开口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父亲和大哥都赶回来了,要不要先回家去?” “给二夫人的方法已经送过去了吗?”沈承君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瑶姬问道。 瑶姬点了点头:“已经给她了,让萧桓苏醒的法子上面写得很清楚。” “那就直接到城门口跟洛祁汇合吧,早点出发,免生变故。”沈承君说道:“冬夏替我回去一趟说明情况即可。” 沈承风一愣,有些奇怪的看了眼神色淡漠的自家妹妹,今天父亲与兄长才从边关急匆匆赶回来给浓浓过满月,几人在出府的时候刚巧与他们二人错过,只来得及在宫里的典仪上远远的见了一面。 眼下这一走,能不能安然回来还是未知,按理说以沈承君的个性,怎么也该回去亲自和父兄正式告个别才对啊,这么明显避而不见的态度太反常了,倒像是…… 沈承风目光闪了闪,看着沈承君试探着说道:“这会儿时间还早,洛祁到底是青岚皇子,回程的礼仪不少,等他的时间足够咱们回去和父兄见个面的。” 第526章 终究还是一样 “父兄他们不是知道我要去哪儿,要去做什么了吗?”沈承君垂着眼睛反问道。 沈承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一早就跟沈承逸说过了,两人最开始是瞒着沈戎的,但是沈承君的和离圣旨一出来,沈戎那里就糊弄不住了,此时他估计还在咆哮着训斥沈承逸呢。 想到自家老爹的暴脾气,沈承风忽然又觉得,沈承君决定不回家,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回去了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呢。 “知道了就不必再回去了,他们总归是会支持的。”沈承君闻言,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将头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沈承风见她一副不愿继续多说的样子,眉心拧了拧,正要开口继续说点儿什么,就见冬夏突然起身,直挺挺的就跪在了马车上。 “小姐不必用这种方法支开我,”冬夏见沈承君睁开眼睛冷着脸望向她,脸上并没有露出以往退缩的表情,而是倔强的仰着脸道:“奴婢几个从小就被公主给了小姐,现在冬舒被您派给了小小姐,冬青又是……” 冬夏的声音顿了顿,显然是想到了冬青至今依旧浑浑噩噩的样子,咬了咬牙,眼里闪过 一丝恨意,继续道:“奴婢是小姐的人,也是冬青一起长大的姐妹,论公论私,奴婢都不会单独留下,奴婢要护着小姐,也要为自小一起的姐妹讨个公道。” 沈承君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眼神执拗的冬夏,这副神情褪却了平日里的娇憨单纯,竟似时光扭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一世,跪在自己病榻边请求准许她手刃萧桓时的那个晚上,那时冬夏也是这副样子,眼神孤注一掷,亮的吓人。 那一次哪怕有她的厉声制止,冬夏还是一意孤行的去了,成功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这丫头狠起来也不是吃素的,拼着同归于尽的狠绝到底是伤到了萧桓,自己也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小姐稍后到了城门口,就知道奴婢的决心了。”冬夏见沈承君神情怔怔的看着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心中忐忑,最后一咬牙重重的拜在了地上:“奴婢死生都会跟着小姐,就是您不肯带上奴婢,奴婢也会一路跟随,绝不离开。” 竟然还是一样的么。 沈承君轻轻握了握脖颈上戴着的元晶,从她重生起,就决定要让冬夏这一世过得喜乐顺遂,所以大多时候都由 着她纵着她,想要她能一直快乐。虽然有些时候还是会从她身上隐约看到那一世的影子,也在心里自欺欺人的忽略。 可到底,还是不行啊。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冬夏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打算劝主子留下她,不成想竟然就这么顺利的成果了,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等了很久都没见沈承君再提撵她下车的话,才长长松了口气。 大约一炷香后,马车终于到达城门。 因为今天日子特殊的关系,萧桓一早便下令城门戒严,城中王府隐卫还在四处抓捕鸾凤余孽,相比宫中的热闹,城中就显得有些冷清。 沈承君和离的消息还没传开,出城倒是十分顺利。 当众人看到城门口拎着两个包袱,笑得憨厚实在的那位九城兵马司副将赵勇时,总算是明白了冬夏刚才说的决心是怎样。 “倒是可惜了少君给你准备的那些嫁妆。”瑶姬探头看着两人遥遥相望那含情肉麻的眼神儿,夸张的揉了揉胳膊叹息道。 原本沈承君已经留了书信在沈家,要冬夏以沈家义女的身份出嫁的,那准备了满满一屋 子的嫁妆,都可以跟一个侯府千金出嫁的排场媲美了。 “不可惜不可惜,我临出门的时候从里面挑了最喜欢的几件放在行礼里了。”冬夏从与赵勇的对望中恋恋不舍的转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瑶姬道:“而且,小姐到了鸾凤也可以给我主婚啊,到时候女帝给的嫁妆,一定也不会比王妃少,没准儿我还是赚了呢。” 这样迷糊又天真的样子,简直跟方才冷肃固执的样子判若两人,可要真是如此,就该是茫然无辜一副啥都听不懂的状态,连女帝都说出来了,可见这丫头对此行的目的,清楚得很。 合着以往那都是套路了? 瑶姬瞪着眼睛很是惊讶的看着冬夏,指着冬夏你你你的你了半天,最后扶额叹了口气道:“你这拙,藏得可够深得啊。” 傻白甜的样子把大家都给骗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上当了,瑶姬转头看了眼身后靠着车壁凝神假寐的沈承君,至少她家少君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里除了浮出些许遗憾外,并没有露出一丝的惊讶。 洛祁果然如沈承风所料,出来的速度相当的慢,几人的马车在城门口等了近两个时辰, 才看到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簇拥着马上意气风发皇子殿下远远走来。 这次负责护送洛祁回国的只是一个从三品的小将,没办法,品级高点儿的将军们此刻都守在皇宫里面等着昭德帝殡天呢,实在抽不开身来送这位邻国的‘常客’。 也正因为护送他的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小将,沈承君放弃了先前乔装打扮的计划,跟沈承风一行大咧咧的混进了使者队伍。 对于回程的队伍里加上一辆马车的事,负责护送的小将军显然并没有多当一回事,一来这位小将军并没有见过沈承君与沈承风,并不晓得两人出身来历,二来看过了瑶姬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他已经自动脑补了一段美丽忧伤的异地爱情,觉得这位成年不娶的青岚皇子大约是在华晟不小心遇上了真爱,他为了两国交好,实在不应该棒打鸳鸯,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得过且过。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开始,鸾凤与青岚并不在同一个方向,暂时同行只是避开鸾凤余孽的权宜之计,等到了需要分开的时候,要如何跟那位小将军继续解释真爱失踪这种事,就不是他们几个需要操心的了。 第527章 待等事成后 借着洛祁的光,沈承君等人也终于享受到了一次来访使者的优厚待遇,也因此不需要过多的打听,华晟的消息总会很及时的传到几人耳朵里。 三天之后,昭德帝驾崩的消息终于传来,驿馆里满目白幡,举国同哀。 小将军与众将士不能返京,便与驿馆的管事们一起去前面朝着帝都的方向跪哭了两日,才再度启程。 “之前夸凌先生靠谱,还真是不负所托,说了不会让昭德帝当天死,竟然真的就往后延了好几天,之前,我还只当最多是拖到第二天凌晨呢。”冬夏猫在马车里,眼睛晶晶亮的说道。 对此,沈承风与瑶姬也深表赞同:“此等医术,凌墨先生不负神医之名。” 而此时,众人却都不知,他们口中的神人正扑倒在床上捶打着床沿嚎啕大哭,口中对萧桓大骂不止。 “萧桓你个忘恩负义的臭王八蛋,连个人你都守不住!你还我徒弟!还我药谷传人!啊啊啊!” 他是医术一绝,可是蛊术不通啊,虽然也跟着瑶姬研究了一些,但是面对这种高阶品的蛊虫,他也很绝望啊。 想到此刻同那黄鹤似的没个踪影的沈承君,凌墨将 手底下的锦被摞得又厚了一倍,然后继续捶打着大哭:“萧桓你个王八蛋……” 朔月、朔风:“……” 沈承君一行人自从出了京城,除了昭德帝驾崩消息传来那日,因为送行的将军要依礼哭丧不得不耽搁一天,其余时间几乎马不停蹄,生怕路上再出现什么变故。 好在大家的运气都不错,一路走来除了碰见过一次鸾凤余孽,离老远就被沈承君与瑶姬感知,一击毙命外,再没哪个不开眼的撞上来,倒也算一直相安无事。 洛祁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随着沈承君一起往鸾凤走上一遭,但却遭到了沈承君与沈承风这对兄妹的一致拒绝。 只是,洛祁并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从第一次说了这个提议被断然否决后,每隔两天,他就要例行提起一次,被拒绝后垂头搭脑的生两天闷气,然后再继续卷土重来。 到后来临近边境,见沈家兄妹依旧不松口,这种劝说就从几天一提改成每天一说,到后来一天几说,到最后洛祁干脆赖在沈承君的马车上不肯下去,非要逼着两人答应了不可,韧性堪比打不死的小强,让沈承君哭笑不得之余,又觉得 心中十分动容。 她这一世本就对亲情格外看重,想要加倍的善待自己身边的人,尤其是刚刚恢复了父兄曾经放弃她的那段记忆,虽然表面上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实际空荡得厉害,眼下洛祁的这份心意,就让她更加感动。 不过感动归感动,立场还是不能变的,青岚好不容易从凤惜鸾的眼里面被抛开,她可不想再因为自己再将人给卷进来。 于是,僵持不下的几人就这样在十天之后,到达了西南西北行路的分界所在,也就是大家分道扬镳的这一天。 洛祁还是不死心的旧事重提,甚至扒着沈承风的衣服嘤嘤嘤的不肯松开。 “我发誓我不是累赘,这些年父皇在鸾凤也诸多经营,你从来没去过那儿,这么贸然过去,难道不需要个娘家人护着吗?我吃的不多,很好养的。”洛祁眼巴巴的瞅着沈承君,十分诚恳的哀求。 沈承君失笑,揉着胀疼的脑袋耐着性子道:“表哥怕是忘了,我身上留着鸾凤的血,那儿本来也是我的娘家。” “那怎么能一样,”洛祁梗着脖子一脸的不赞同:“跟你有着同宗血脉的人才算娘家人,鸾凤 那边你人生地不熟的,就是逃跑也要找个人领路不是?” 洛祁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无视了被他拉在手里的,向来以娘家人自居却又偏偏没有血缘关系的沈二公子黑沉的脸色,沈承风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遍一巴掌拍死这货的可能性,这些话每天都听好几遍,他现在的噩梦几乎都是洛祁的穿耳魔音了。 “表哥也对鸾凤不熟悉,二哥一直都在鸾凤,真要逃跑,有二哥就可以了。”沈承君瞧了眼沈承风那黑的不能再黑的脸,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何况长公主当年拼了性命才保全我们这一脉,若是因为我将你们再牵扯回去,我就真成了罪人了。” “这有什么,父皇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咱们家的血脉强盛着呢。”洛祁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大手一挥:“再者我也想去见见姑姑,你总不会是对自己没信心,怕成不了事,才赶我走吧?” “自然不是的,不过表哥没见过母亲,所以大概是不了解的,母亲她……应该不会希望在这个时候见到你。”这话沈承君可没作假,和顺公主曾经也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儿,爱 面子,就是在平常在家中坐着都必须是风光体面的派头,就因为这个,沈承君还一度猜疑母亲与凤惜鸾共用一身后始终不曾回去华晟,说不准也有这个理由在里面。 沈承风在一旁抽了抽嘴角,十分无奈的看了眼自家妹妹,为了劝说表哥不找死,这么抹黑自家娘亲,真的好么。 沈承君倒是没留神他的表情,而是见洛祁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道:“而且,我也有一样礼物想要送给舅舅,还需要表哥转交。” “是什么。”洛祁皱着眉,提不起兴趣的说道。 沈承君伸手打开随身的包袱,从里面将那日从昭德帝处取回来的画像找了出来,递过去道:“之前太妃与舅舅为了保护母亲,一直不敢和华晟有往来,后来母亲的画像被毁,连家里都不见一幅,这个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就请表哥交给舅舅吧。” 洛祁闻言原本伸出去的一只手立即改成了一双,接过来后迫不及待的打开,半晌后又皱了皱眉道:“怎么就只有姑姑的?还有你的呢?” “我的就等事成以后,让鸾凤的画师亲自执笔来绘吧。”沈承君笑眯眯的说道,眼里却闪过一丝暗光。 第528章 为什么要走 若是她没有以后,就别给素未谋面的舅舅留什么念想了吧。 这话沈承君虽然不说,但洛祁不会想不到,立即就脸色难看了起来,连沈承风也不悦的沉了表情,可是,不等二人说话,就感觉到疾行中的马车忽然一停,几人都下意识的向外望去,心情不好的洛祁皇子殿下更是啪的一下打开半边车帘,朝着外面不悦的吼道:“做什么停车!” 自家表妹打不得骂不得的,拿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华晟小兵来出出气,总可以了吧。 只不过洛祁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就跟丢到地上的石头子儿似的,除了最初的‘嗒’的一声响儿,之后连半点反应都没激起来,洛祁的脸色一僵,连车里面的沈家兄妹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洛祁到底是青岚皇子,妥妥儿的外国使臣,这几天来都是被当成祖宗供着的主儿,这般冷遇还是几天来的头一次。 几人隐约听到外面有些嘈杂的声音起伏,同时对望了一眼,便一起下了马车。 脚才一落地,就感觉到地上有隐隐的震动,与此同时,还有急促的马蹄伴随着滚滚烟尘由远及近,几人的脸色就都带了几分凝重。 不过片刻,洛 祁回程的队伍就被一众华晟兵士团团围住,看那些人脸上的凛凛杀伐之气,便可看出那都是真正经历过战场洗礼的正规军士,沈承风眉心拧了拧,下意识的就挡在了沈承君身前。 “本将军是负责本次护送青岚皇子回程的将领,军旗营吴洋,你们是哪位将军麾下?”护送几人的小将率先提马上前,拱手询问道。 话音方落,就从这些人中率先提马走出两骑,目不斜视的直接绕开了那个叫吴洋的小将,直接翻身下马行到沈承君等人面前,行礼恭声道:“朔月、朔风,恭请王妃回京。” 沈承君眼中的意外此时已经褪去,看着面前的两人,心里涌起一缕复杂,轻轻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哥哥,上前一步轻声道:“我不会回去了,也不是你们的王妃了。” 昭德帝驾崩,萧桓即将即位的消息已经传开,却不知为何,那天当众宣读的和离圣旨一事,并没有一并传出。 沈承君曾因此怀疑过是不是‘催心蛊’没有发挥作用,这怀疑说出口的结果就是换来了瑶姬的一个大大的白眼外加连着几天的冷脸,敢怀疑右使大人的蛊虫,简直就是在质疑右使大人的人 品。 而此时见到朔风和朔月带人追过来,被瑶姬好不容易说服了的沈承君就又有些开始动摇了。 听沈承君这么说,朔风眸色一冷,朔月则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沈承君,而一开始经历了被人无视的洛祁则是冷哼了一声,没法出去的邪火就直接朝着两人喷了:“回去什么?她是你们王妃吗?乱叫什么?” “你……”朔风登时大怒,他本来就看洛祁不顺眼,这个家伙当年战场上可还欠着他们朔星的一条命呢,这会儿更是拐了他家王妃出走,朔风一怒之下干脆拔出剑来,朝着洛祁的方向就劈了下去。 洛祁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也抽出了腰上的佩剑,只不过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沈承君干脆脚下一动,直接闪身挡在了洛祁的身前,冷冷的看着朔风。 朔风的剑哪里还劈得下去,只好硬生生收回了剑势,不甘心的瞪着对面。 就在这时,围着众人的军士们朝着两方分开,一道端坐在马上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风姿如玉,面若寒霜。 沈承君的身子在看清楚来人时微微一僵,下意识的绷直了脊背。 朔风与朔月低着头也退到了一旁,早在听到两人 唤出沈承君身份时就软了腿的护送小将这会儿也缓过神来,急忙忙迎了上去。 奶奶哟,新君的正妃竟然藏在他的护送队伍里跟着别国皇子私奔,这是多大的罪过啊。这名小将在心里默默的将沈承君几个人的长辈统统问候了一遍,只好硬着头皮解释:“王爷,末将并不知道王妃在队伍里,一时不查,还请王爷恕罪!” 萧桓则是对那人视而不见,提马直接越过了他,行至沈承君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声音清冷的问道: “为什么要走?” 萧桓的问话让沈承君眸光一缩,萧桓的追来是一个意外,他口中问出的这句话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骄傲如萧桓,会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是催心蛊真的失灵了? 沈承君心中一紧。 但是当她终于鼓起勇气对上萧桓那双眼睛的时候,才看清楚,那双冰雪的眸子里,并没有一丝愤怒之类的情绪,有的,只是淡淡的疑惑,以及无尽的寒凉。 沈承君微微一怔,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而那位被萧桓一概无视了的送行官,此时又再次哆哆嗦嗦的凑了上来:“王爷,末将……” 不等他说什么,萧桓淡淡的转过头去只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就令他感觉到似是一把锋利的钢刀割在了身上一般,惊得他一身冷汗的匍匐在了地上,心里大呼了一声‘吾命休矣’。 满华晟谁不知道宸亲王爷宠妻之名,当年不过一个怀疑,就冲冠一怒的把满京城的世家贵女都送进了大理寺过堂,连先太子的后宫都没放过,都说这位王妃爱折腾,没事儿不遇个刺冒个险的就不过日子,如今离家出走还搭在他手里了,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那名官员只觉得眼前一阵阵金星乱晃,恨不得就这么晕死过去算了。 萧桓却没有继续搭理他的意思,只扫过一眼后就又将视线定在了沈承君的身上,再一次问道:“你为什么要走?”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表情,甚至是同样的语气。明明眼中没有一丝对她的温情,却异常执着,仿佛千里追赶,单纯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疑问而已。 沈承君静静的望着他,忽然就笑了,“王爷忘了,我已经不是您的王妃了。走与留,都是我的自由。” 和离书上写的清楚,各自安好,两不相顾。这也是她对两人之间关系的最后期许。 第529章 恩怨两清 萧桓却显然是并不满意沈承君这个答案的,眉心拧了拧,目光直接越过了沈承君,却落在站在她身后的洛祁的身上。 “你这是要与他一同走?” 萧桓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可是恨不得将头埋在地上的送行官却是狠狠一个哆嗦,咿咿呀呀的又想要挣扎着爬过来解释,结果被朔风伸手一拉,拖拽到了旁边。 这种事情,连他这个王爷的贴身近卫都不敢往旁边凑,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瞎起什么哄,这般没有眼色,难怪到现在还是个从三品的小官儿。 沈承君却是看了洛祁一眼,摇了摇头道:“并不是的,臣女只是顺路借了洛祁殿下的仪仗同行此段,若是这会儿没有‘偶遇’王爷,今日也是要在前面路上分别的。” “谁说要……”洛祁一听眼睛立马瞪起来,脱口就要反驳,结果被沈承风一把扯住了胳膊,打断他的反驳,顺便捂住了他的嘴巴,压低了声音道:“你乖乖回去,别给君儿留麻烦。” 说完,沈承风抬头看了眼不远处跪着的送行官,妖孽的俊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说道:“既然王爷是来与咱们说话的,就别耽误洛祁殿下赶路, 劳烦大人立即启程吧。” 之前在车上说说也就算了,若是当众这么嚷出来,没准儿被有心人回头当八卦给传成什么样呢。虽然他家妹妹是打着不再回去的主意,可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总不能一棒子把后路都断死了吧。 “是是是。”那送行官闻言立即如临大赦的一个劲儿称是,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试探着望着萧桓道:“那,下官便就此先行一步?” “唔唔唔……”洛祁怒视着沈承风,嘴被捂着咕噜咕噜了半天,又不能真的如他所言的给沈承君找麻烦,一时间急得不得了。 这边的送行官静候了一会儿,见萧桓果然没有阻拦着他的意思,心中顿时一喜,连忙朝着萧桓行了一礼后,快步上前来朝着还被沈承风拉着的洛祁恭声道:“时间不早了,请皇子殿下立即上马,速速随下官启程赶路吧。” 沈承风在送行官靠近的时候就将手放了下来,洛祁看看他又看看沈承君,见这对兄妹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知这是打定了主意不算上他了,有些不甘心的看着沈承君道:“之前我给你的玉佩,你还留着吗?” “在的。”沈承君点了点头 ,垂着眸并不去看洛祁的眼睛。 见沈承君这样,洛祁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东西你到了鸾凤记得要佩戴在身上,自会有咱们的人去寻你助你,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让他们给我们传信。” 他给沈承君的金凤玉佩,可不只是皇陵钥匙那么简单的。 “好。”沈承君轻轻应了一声,顿了顿,才低声道:“谢谢你,表哥。” 他们虽然是亲人,但其实二人的接触并不多,能为她筹谋至此,沈承君已经十分感激了。 洛祁却是有些苦涩的弯了弯唇,声音小到几不可闻:“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其实,他哪有她想的那么好呢。 那年姑姑的死讯传来,太妃惊痛交加骤然离世,父皇震怒,他主动请求远驻边关,一次次出兵华晟要替姑姑讨个公道,也因此得了父皇的重用,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及他手中的兵权。但事实上最初的最初,那也不过是巩固圣心的一种手段。 这些心思他不认为沈承君会看不出来。 也因此,他才会更加觉得愧疚难当。 耳边是送行官一而再的催促声,那人战战兢兢的生怕萧桓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都 恨不得上前来亲自拖拽着洛祁快走,洛祁闭了闭眼睛,兀自苦笑了一声, 翻身利落上马,目光在萧桓与沈承君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足下用力一蹬,坐骑一声长嘶,向前方纵去。 原本围在四周的军士整齐的分开两边,将这浩浩荡荡的一队使臣尽数放行,才又收拢在一处。 洛祁的离开无疑是让沈承君松了一口气的,这些天的魔音穿耳,她是真有些受不住了。 “王爷若是无事,可否也放臣女等人上路?”见洛祁走远,沈承君仰头看着端坐在马上的萧桓说道。 萧桓没有动,而是语调平淡,声音清冷的开口道:“我曾经,应该很喜欢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桓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默默的重复一个事实,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宸亲王宠妻之名天下皆知,说喜欢,谁都觉得不为过,可他却用了一个形容词,叫做曾经。 那现在呢?现在不喜欢么? “所以,你为什么要走?”在众人揣度的目光里,萧桓第三次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在他那么喜欢她的时候离开,这其实才是萧桓想要问的答案。 催心蛊让萧桓失去的,是对挚爱之人的 感情,却不是记忆。或许是因为对自己忽然之间变得不喜欢的心意有些疑惑,萧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紧抿着唇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目光却依旧锁在沈承君云淡风轻的脸上。 他是清楚的,在沈承君拿出和离圣旨的时候,他还是喜欢她的。 “王爷应该听过有句古话,叫做富贵险中求,”沈承君垂着眸,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才深吸口气抬起头道:“无论是王妃还是皇后,始终都是屈于人下,我明明就是鸾凤嫡出一脉的皇嗣,没道理不可以为了高位搏上一次,这个想法,同样身为皇子的您,应该对这种心情更加了解才对。” “所以,是为了权位?”萧桓眯起了眼睛,口中低低的说了一句,表情却是明显的不信。 “也不全是,还有我娘也在那里。”沈承君摇了摇头,望着他道。“于公于私,我都该回去。” 萧桓并不是失忆,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都清楚,所以沈承君也不用费心想着把自己塑造成什么苦主形象,而是很平淡的说道:“何况我留在王府,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你,现在恩怨两清,我也没必要再留下来了。” 第530章 真的不后悔 “恩怨两清。”萧桓轻轻的重复了一句,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承君,“不会后悔么?” “不会。”沈承君毫不犹豫的回答,并不回避萧桓的目光。 两人就这样一人端坐马上,一人站在马下的两两相忘了一会儿,谁都不说话,谁都没有表情,仿佛是两尊雕塑一般。 寒风呼啸,卷着零星碎雪,就在沈承君耐心不足的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只见端坐在马上的人忽然身形一动,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朝着她掷了过来。 沈承君下意识的接住,触手温凉,正是那枚洛祁刚刚还提过的凤形玉佩。沈承君愣了愣,看了眼冬夏,冬夏连忙就要返回车里取找,结果被萧桓阻止了。 “不必找了,这枚才是他的。你行礼中的那枚,是你父亲当日给本王的。” 萧桓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眼沈承君,眼里涌出几分不解与纠结,似乎也是奇怪自己以前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萧大王爷实在不想承认,记忆里那个小心眼儿吃飞醋将两枚玉佩偷偷调换还洋洋自得傻笑的男人会是他自己。 可如果记忆不是作假,他是要有多喜欢这个女子,才会为她改变成那样。 萧 桓的目光微沉。 沈承君被萧桓望得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心里的玉佩,曾几何时,她也为萧桓的小题大做,哭笑不得,但此时回想,才发现那样爱吃醋爱小心眼儿的男人,比起眼前眸中含着冰雪、生人勿近的样子,着实可爱了千倍万倍。 或许是这一年多的时光让她太过沉醉,竟忘了最初的最初,她喜欢上的那个男人本就是这个样子,冷漠疏离,不近人情。 深吸了一口气,沈承君将玉佩收起,十分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来,真诚道:“多谢王爷原物归还,如此,我们也算是真正两清了。” 说罢,沈承君深施一礼,便要越过萧桓绕身而去。 洛祁那个没良心的臭家伙,她好心拒绝了他同去,他就挥一挥衣袖,别说是马车,连随行的马都被他给一起给带走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个臭小子是故意的,报复她故意赶他走。 沈承君一边在心里暗暗骂洛祁,一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萧桓的脸,只是,这一步才迈出去,端坐在马上的萧桓就一个翻身跃了下来,落在她身边同时扯住了她的手。 沈承君心里一惊,下意识的要往后退,结果身子后 撤,手却被萧桓牢牢握住,反冲之下的力道让她险些跌进萧桓的怀里去,稳住身形后不由得大怒,瞪圆了眼睛大声道:“王爷这是何意?” 萧桓皱了皱眉,空闲着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按了按胸口,压下此刻不知因何忽然涌上心头的狂怒,表情又冷了几分,淡淡开口:“他们说,我中了你下的蛊。” “蛊?”沈承君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心里却砰砰砰的打起了鼓。 “难道不是?”萧桓定定的望着沈承君,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他从昏睡中醒来,所有人都刻意不去提这个与他和离的王妃,可越是这样小心的百般避讳,他反而越发笃定两人之间的过往,直到凌墨一个不小心说走了嘴,提起了鸾凤的蛊虫,让他的疑惑有了方向。 当年萧睿中蛊之后的样子他是亲眼见过的,也因此,不远千里,他丢下一群嘤嘤嘤哭求他登基称帝的朝臣们急追上来,就是想要问个究竟。 “当然不是。”沈承君毫不犹豫的否认了萧桓的猜测,干笑了一声道:“王爷多虑了,以王爷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并没有丝毫中蛊的迹象,何况我虽然是鸾凤人 ,也并不擅长那个。” 萧桓却并没有看她,而是直接将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后面的瑶姬身上,虽然没说话,意思却很明显。 瑶姬见萧桓朝着自己看过来,微微一笑,素指掩了掩唇,挑眉笑道:“王爷大可放心,奴家愿意以巫神的名义起誓,您的身上,绝对没有我的蛊虫。” 那枚催心蛊是属于倾容郡主的,和她可是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对鸾凤的人来说,对着巫神起誓可要比华晟人指天赌咒的发誓要严重得多,所以瑶姬的话一出口,就引来了朔风朔月几人的侧目,萧桓却只是眉心微动,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人群之外忽然传来几许骚动,一侧的军士之中钻出一个圆滚滚肥嘟嘟的身影,壮硕的身体仿佛是钻出了土洞的地鼠,见到这边的情形后眼睛一亮,立即跑了过来。 “王爷。”那人恭敬的唤了一声,目光在萧桓紧抓着沈承君不放的手上扫过,连忙又朝着沈承君行了一礼,恭声道:“王妃。” 沈承君微微侧身,避开了。 那人也不介意,自顾附在萧桓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桓原本冷肃的表情微微一动,下意识的望了眼沈 承君。 沈承君如芒在背的转开了眼睛,手再次向回收了收,不成想这次竟真的被她挣脱了出来,不由得一愣。 “真的不会后悔吗?”萧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不会。”同样的回答,这一次沈承君说得依旧干脆,但眼睛却死死的看着自己收回来的手,脸色有些发白。 萧桓没有再多说,定定的望了她几瞬,右手扬起轻轻一挥,转身便利落的上了马,与此同时,跟着他来的那些人整齐的归成了两行,萧桓的马蹄一动,众人便划一的跟在了后面。 不过几个呼吸间,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这样呼啸而去。 朔月走在最后,迟疑的走过来张了张嘴,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沈承君,便越过了称呼直奔主题:“王爷吩咐,这几匹马留下来给您代步。” 说完,指了指被刻意留下的几匹骏马,有些抱歉道:“咱们出来得急,没来得及预备马车,之后请您将就了。” “这已经感激不尽了。”沈承君笑笑,她此时都不是王妃了,哪还有资格继续矫情,总不能几人真的走到鸾凤去,说道:“替我谢谢你家王爷,待日后回去,沈家必会如数奉还。” 第531章 长使大人 这样撇清关系的话让朔月即将出口的声音又不得不咽了回去,看着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从马上又拿下一件厚重的大氅,递进冬夏的怀里道:“还有这个,也是王爷留给您的,您……一路保重。” 说罢,施了一礼利落的翻身上马,也追着萧桓的方向走了。 人走远了,冬夏捧着大氅最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真是好久都没看到王爷那么吓人了,还以为是要抓咱们回去呢。” 战场杀神的气场,压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一边说,冬夏一边上前来去扶沈承君的手,结果刚一碰到她,就怔住了。 明明已经是寒冬腊月的天气,身上穿着极厚重的衣服,可她还是感觉得到沈承君透出衣服的冷汗,可见她当时的心情是有多忐忑慌乱。也难怪王爷会吩咐人留下这件大氅了。 “小姐,小心着凉。”冬夏抖开手里的大氅,急忙忙的裹在沈承君身上,有些心疼的蹙眉道:“这里距离前面的小镇不远,奴婢先去雇辆马车回来吧。” “王妃不是可以骑马的吗?”不明真相的赵勇爱惜的摩挲着其中一匹棕红色骏马,有些奇怪的开口:“宸亲王留下的 这些马,可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呢。” “你懂什么!”冬夏怒气冲冲的转头瞪了他一眼,正待再娇斥他几声,忽然表情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那几匹马,又有些不相信的凑上前来仔细看了几遍,才扭头朝着沈承君道:“小姐,这是‘大英雄’啊!” 说完,冬夏嫌弃的推开身边的的赵勇,在他幽怨的眼神里牵着那匹马走到了沈承君面前:“小姐,你看!” 大英雄,这名字还是当初云阳公主给取的,正是在秋狩时被她家小姐给抢走了的那匹马,那次之后为了补偿云阳公主,她家主子还被 ‘敲诈’了不少宝贝。 棕红色的骏马见到沈承君似乎也很高兴,凑到沈承君身前打了个响鼻,俯低了脑袋方便沈承君摩挲。 “这是王妃的马吗?叫大英雄?”赵勇疑惑的跟上来,他还是习惯了称呼沈承君为王妃,见此刻她正面色温软的摸着马儿的脖子,面露惊讶的小声嘟囔道:“奇怪,王爷大老远的过来,怎么还特意带着王妃的马。” 是啊,为什么呢。 沈承君放在马脖子上的手一顿,随即一个翻身便跃上了‘大英雄’的背,也不与两人说话,右手提缰,双腿 一夹,轻呵了一声,坐下骏马便撒开蹄子朝前飞奔而去。 “哎,小姐……”冬夏追了两步,一跺脚,回头狠狠瞪了赵勇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笨死了。拉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匹马,冬夏翻身上去,便朝着前边追去。 几人身后,沈承风不紧不慢的抱着肩,目光似笑非笑的扫过赵勇涨红了的脸,直到赵勇狼狈的转开眼睛,才哼笑了一声,骑上马朝着几人追去。 之后的几天,路上变得出奇的平静,沈承君在最近的镇子上换乘了马车,继续听沈承风和瑶姬给她恶补关于鸾凤的情况,只是这一次她显然不如先前那般专心,不时的顺着窗将视线探出车厢,落在紧随在车边的‘大英雄’身上,怔怔出神。 每到这个时候,沈承风便会停下来与瑶姬对望一眼,无声的叹气。 一路无话,七天之后,总算是到了鸾凤与华晟的边界。 “我已经传书给了冥血教的人,他们已经派出了长使来接应咱们。”瑶姬坐在车外翘首以望,头也不回的对沈承君说道。 对冥血教已经有了一定了解的沈承君知道,这位神秘的长使,就是在冥血教中高于左右使,仅次于教主与少 君的存在,地位极高。 而沈承风在听说是长使来迎人之后,冷冷的哼了一声,显然与那一位的关系并不大好。 这一点沈承君倒是可以理解,据说当年二哥被送来沈家做养子,就是这位神秘的长使率先提议,二哥会看不上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谁会喜欢一个要自己背井离乡的家伙呢。 “长使大人来了。”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外面传来瑶姬的一声低呼,沈承君便将头探了出去,循声望去,不由得一愣。 这来得竟然还是一位老熟人。 那个,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熟人见面,分外眼红。 用来形容此时沈承君的心情,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前方朝他们走过来的男人,青袖玄衫,锦帽宽袍,慈眉善目,观之可亲。 与他这身打扮极不相配的,是系在他素色宽锦腰带上的一个破旧的铃铛,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董,上面挂满了铁锈,哪怕是仍在地上应该都不会有人去捡,随着他的行走,竟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如果不注意到他帽子底下的光头,很多人会将他看做是个孱弱文雅的书生,眉眼温和,博古通今。但如果脱了长衫换上件僧袍 ,不少人就会惊叹出声,附赠上崇拜仰慕的目光,顺便恭恭敬敬的称其一声,了安禅师。 没错,此刻慢悠悠含笑朝着众人走过来的男子,正是那个据说失踪了很久,却没事儿爱让人来给沈承君捎个卦文听的神棍禅师,了安。 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道,这可真是个老熟人了呢。 转头看了眼身侧的沈承风,沈承君送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白眼。 瑶姬也就罢了,她可记得上次在朝晖苑门外,‘了安’让王家公子给自己捎来卦文的时候,这位二哥当时就站在自己身侧。亏得他当时没有露出丝毫两人相识的迹象来,真是,好得很呢。 沈承风的手指在鼻间尴尬的揉了揉,干笑了一声避开了自家妹妹控诉的眼神,其实他当时并不是全无反应的,只是当时没人留意罢了。 瑶姬没注意到这兄妹俩之间你来我往的官司,而是径直朝着‘了安’迎了上去,距离大约一步的距离恭敬行礼道:“血煞见过长使大人。” 沈承君轻轻挑眉,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瑶姬跟她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彼此的性情还是多少了解的,像她此时这般对一个人恭敬有礼,还真是少见。 第532章 娘亲 看出自家妹妹的疑惑,沈承风贴近了她的耳边小声解释道:“按辈分,这老家伙其实是瑶姬的亲叔叔,瑶姬的父母过世的早,于是就跟着他一起进了冥血教。” 原来如此。 沈承君了然的点了点头,心道,长相连清秀都算不上的了安竟然能有瑶姬这么个倾国倾城的侄女,看来瑶姬的母亲一定是个绝世大美人。 “那他其实就是个假和尚了?”在沈承君心里,传闻中弑杀成性的冥血教的教徒,怎么也做不得成立地成佛的高僧吧。 “也不算是作假。”沈承风在沈承君惊讶望过来的眼神里,嗤笑了一声道:“他是真的曾经出家过几年,后来又入教还俗了。这其中原因长得很,等回了教中我再与你细说。” 沈承君点了点头,一转眸,刚好就对上了对面了安含笑望过来的眼,原本和善的眉眼带着几分戏谑,朝着她打招呼道:“终于又见面了,少君。” “正是,的确很久不见大师了。”沈承君语气嘲讽的回了一声,并不愿意搭理这个扮猪吃老虎,骗了自己以及一大群华晟百姓的家伙。 “吱吱!”一直躲在窝里不动弹的云貂此时也钻了出来,朝着了安叫了两声, 刷存在感。 “原来灵兽也在。”了安温和的看了它一眼,走上前来目光在沈承君两兄妹之间流转一番,见两人默契的左右扭开头都不理他,不由得失笑。 “走了一路,少君辛苦,这就随本使回去吧。”说完,他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教主如今还在闭关,若是听说少君回来,一定欢喜得很。” 沈承君对那位传说中不爱理事只爱闭关的教主可没什么兴趣,冥血教也不过是她在此处的过渡,不过是眼下在鸾凤没个固定又安全的去处,才会同意了沈承风与瑶姬的提议,暂时去冥血教,至于什么收复长公主留下的势力之类的心思,沈承君从未有过。 于是,踏入鸾凤境内,几人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假和尚,一路行往那个传闻中谈之变色的冥血教。 作为多年来与皇室、神殿分庭抗礼的存在,冥血教最初给沈承君的印象,大多是血腥、黑暗、弑杀,而在沈承君的猜想中,能与皇家作对的秘密组织,通常也都是藏在人迹罕至的峭壁洞天,两者合一,在她想象中的冥血教,着实不会是什么环境优美的好地方。 所以,当她真的被带到了冥血教坛,看着面前奇峰俊俏 、云山雾绕的景色,还真是为当年的长公主的大手笔吃了一惊。 别说是宜人佳境,就是称其一句世外桃源都不足为过。 难怪冥血教几经浮沉还有那么多始终坚守的教徒,在这种地方生活,简直不要太幸福了好吗。 “这里的环境极为适合修习巫幻灵术,较之外面事半功倍,少君虽然不能修习,却应该感觉得到吧。”瑶姬跟在沈承君身边,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的介绍道。 “难怪。”沈承君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自从进入冥血教的领地,她就能感觉到充盈在四处的巫幻波动:“这附近,应该隐藏了不少幻术高手。” “没错,”瑶姬点了点头,说道:“这两年神殿的标准越发严苛,除了神殿,放眼全鸾凤也没哪里能与此处媲美了。” “所以说,那些神殿不肯收容的修士,就只能来这里投奔?”冬夏好奇的四下张望,闻言扭过头来说道。 瑶姬的脸色倏地一黑,狠狠的瞪了冬夏一眼。冬夏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凑回了沈承君旁边。 这傻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沈承君无奈的揉了揉冬夏的头,在瑶姬阴沉沉的目光里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教坛 建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皇室那边凤惜鸾顾忌着对长公主的誓言也就罢了,神殿竟然也不找你们的麻烦么?” 这未免也太心宽了,冬夏刚才虽然说得不客气,却也是大实话,冥血教将神殿刷下来的一群人收纳为教众,这种抢饭碗的行为要是换做是她,肯定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 “他们倒是想,也要有那个能力。而且神殿的那群老东西自己的事都操不过来心,才不爱管这种闲事。” 瑶姬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哪怕是做出这样不雅的动作,大美人照旧倾国倾城,忽然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收敛了几分,指着前面道:“少君您看,是教中的长老们带着座下弟子来迎接咱们了。” 距离众人不远处,几名发须灰白的老者一水儿的暗青色长袍,含笑负手看着几人走近。 越是靠近,沈承君就能感觉到瑶姬身上的气压越低,显然与这几位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果然,到了近前,当那些人拱手朝着自己高声喊出‘恭迎少君回归’时,瑶姬在她耳边冷冷的哼了一声。 不仅是瑶姬,连沈承风也面无表情,眸色微凉。 唯有了安,依旧是之前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朝着几人 缓缓道:“少君长途跋涉,列为见过之后就先自行离去,待日后少君休息好了,自有召见之时。如何?”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几人都忙不迭的应声,还乖觉的分开两侧,将路给几人让了出来。 他们的身形一动,沈承君才看到,原来在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小孩子,最大的也不过五六岁,最小的应该才刚会走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这些孩子长得真心漂亮,粉雕玉琢,讨喜可人。 怎么冥血教的人还有豢养男童的习性么。 沈承君微微蹙眉,心中不喜,不由得离开的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娘亲!” 才走出不过四五步远,沈承君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唤,沈承君心头一震,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紧跟着身后就被软绵绵的一小团撞了上来,抱住了她的一只腿。 小小的孩童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沈承君惊讶的脸,软乎乎的又重复了一声:“娘亲。” 这一声娘亲,让沈承君微微出神,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临走时浓浓哭得满脸是泪的样子,她的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听她的宝贝亲口唤她一声娘亲。 第533章 教中的规矩 就在沈承君愣神的时候,其他几个领着孩子的老者眼中都不由得浮出几丝懊恼,让小孩子自己冲上去吸引少君的注意力,这么好的法子,竟然让别人抢了先。几人不约而同的将嫉妒的目光投下唯一一个手底下空空面露得意的家伙。 而沈承风与瑶姬则是冷了表情目光不善的扫过几人,连一直眉眼温和的了安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娘亲……”似乎是叫了好几声,对面的人却只是出神,小孩子有些忐忑的小声又重复了一遍,紧张的攥住了沈承君的裙摆。 沈承君堪堪回神,见小家伙这副样子心中一软,俯低了身子柔声道:“乖,谁教你这样叫我的?” 小孩子的眼睛最是清澈,感情也最为直接。 虽然这孩子最初的一声娘亲让沈承君心神微动恍惚了一下,但她看得清楚,这孩子看着自己的目光,明澈如镜,并没有对母亲该有的仰慕和依赖,自己于他而言,还不如此时窝在她怀中的云貂亲近。 所以,这小孩子会忽然唤她娘亲,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教唆。 沈承君的眸光倏地一冷。 果然,在她问过之后,那孩子先是懵懂的朝着 她眨了几下眼睛,之后便咬着指尖犹豫了片刻,迟疑的朝后面转过头,朝那几名长老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求助该如何回答。 还是这么小的孩子,最该是被家人碰在手心里疼着护着的时候,竟然就教着他糊弄人,简直太过分了。 沈承君的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火来,周身威压一瞬间迸发。 那些长老们哪个不是修习巫幻灵术的高手,被沈承君这血脉威压兜头而下,顿时一个个惨白了脸色,瑶姬更是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被沈承风手疾眼快的扶住。 那几个年幼的小孩子见长辈忽然色变,有几个干脆吓得大哭了起来。 “阿弥陀佛。”了安虽然不如其他几人反应强烈,但脸上的笑意也僵硬勉强了许多,念了一声佛号,走过来朝着沈承君温声道:“稚子无辜,还请少君息怒。” 早在那孩子的哭声响起的时候,沈承君就心头一凛,闭上眼睛快速的平复呼吸,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自从怀了浓浓,她对血脉威压的控制越发得心应手,像这般失控的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若非这些孩子让她想到了自家尚在襁褓中就失了母亲的浓 浓,心绪也不会浮动成这样。 直到心情渐渐平稳,沈承君才再次睁开眼睛,看着身下依旧抓着自己衣摆的小孩子,朝着那惊惶不定的几人冷笑道:“看来,几位长老对我这个少君,还真是十分上心啊。” 知道她背井离乡、抛夫弃子,就上杆子送来个儿子刺她的心么。 真当她是好脾气好说话了。 “属下不敢。”那几人连忙拱手齐声道。 领教过沈承君这位纯血嫡脉的威势,那些人原本羡慕的目光此时都转成了同情,而刚刚还在为自己的机智得意的老者,此时也面色灰败的朝着沈承君方向招了招手,将他送出去的孩子重新召回身边。 “是属下等思虑不周,惹得少君不快。”那人爱惜的摸了摸手下小孩子惊吓的小脸儿,无奈道:“这些孩子都是我等从家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若是少君瞧不上眼,我等这就将人送回去,重新挑选些漂亮的再来给少君过目,少君以为如何?” 还来? 沈承君一听他这么说,险些就把手里的云貂朝着那人的脑袋砸过去,怒道:“本少君不需要!” 什么叫做她瞧不上?她要漂亮男童养在身边做什么! 就在这时沈承君才陡然记起了当初第一次与瑶姬谈起冥血教时,瑶姬说过的话,冥血少君子嗣单薄多男宠,那些男宠大多都是从小就挑漂亮的养在教中的。 所以,刚刚这些她以为是长老们豢养的男童,其实都是给她预备的男宠? 她这口味是要有多重,才能看得上这些跟她闺女差不多大的小奶包! 沈承君的表情都扭曲了。 然而,那些人显然被拒绝了一次并不死心,还在十分善解人意的提议道:“我等对少君的喜好并不了解,所以也一时不好择选,不如,少君将您想要的条件说一说,我们好有个方向?” 有个屁方向啊。 沈承君脸色铁青,在这些人殷切的目光里浑身颤抖,咬牙狠狠道:“本少君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这……”听沈承君这么说,几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为难的表情来,犹豫道:“少君还是选一个吧,这可是从长公主那一代就沿袭下来的先例,百年来都是如此,就是少君的娘亲不也是……” 合着你们还给本少君的娘亲准备过这个! 沈承君觉得眼冒金星,耳边这絮絮叨叨真是让她快 崩溃了,于是大吼了一声道:“全都给我闭嘴!我只说一遍,本少君不要男宠!更不要小侍!谁敢再劝我一句,就别怪我不客气!” 沈承君肺都要气炸了,还要极力控制情绪威压,这么乌烟瘴气的地方,她真是后悔当初听沈承风的建议,片刻都不想多呆了。 这番话落下,四周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耳边终于清静,沈承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送完,身边就忽然传来‘噗嗤’一声喷笑,紧接着似乎是实在憋不住,那人干脆放肆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沈承君脸色漆黑的转过头去,看一旁扶着瑶姬的前仰后合笑得眼角带泪的沈承风,一甩手,怀里的云貂朝着那张妖孽得梨花带雨的俊脸甩了过去。 沈承风连忙伸手将那‘凶器’接过来,又缓了几口气,才一脸通红的走过来,朝着那几个仍处在震惊中的长老说道:“承君初来教中,这里的规矩本使还未曾与她细说,你们也太心急了。” “是是是,是我们思虑不周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一名老者连忙恭声道:“既如此,就请右使大人先与少君讲清楚,然后我等再带人过来?” 第534章 目标是浓浓 “行行行,走吧都走吧。”沈承风挥了挥手,打发道。 那几人听他这么说,立即拉着身边的孩子飞快离开,有的人甚至干脆将孩子抱起来撤,仿佛后面有什么追他们似的,简直是遁逃而去。 见他们这样,沈承风实在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这笑声,一直持续到沈承君被引到了自己的房间,了安与瑶姬全都离开以后,才在沈承君怒意涌现的目光里渐渐平息了下来。 “你这丫头脑子里想得都是什么啊,还男宠,亏你想得出来。”沈承风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在沈承君杀人的目光里打趣的话在嘴边转悠了一圈,又咽了回去,道:“不过也怨不得你,谁成想这些人竟然这么心急,你才回来就领着孩子找过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讲呢。” “是啊,这一路二哥忙得很,连抽空和我说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沈承君阴阳怪气的顶了他一句。 沈承风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其实他也是忘记了的,“我这不是也没想到这些家伙们会利欲熏心,连个喘息的功夫都不给嘛。” “利益?”沈承君挑眉:“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少君,有什么好处能让 他们有利可图的。” “怎么没有,你也太看轻自己了。这么明晃晃的例子都瞧不见么?”沈承风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 沈承君皱眉:“他们看上你了?” “看个鬼啊!”沈承风闻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十分无语的望着自家脑回路有些精奇的妹妹,叹气道:“我是让你想想我的身份。你以为,我的冥血左使的身份,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沈承君眨巴眨巴眼睛,总算是明白了沈承风的意思。 “所以,他们其实是想要让我从这些孩子里面挑一个,给浓浓做哥哥?” 这貌似也不行吧,当年她家老爹只是个将军,娘亲路上捡个养子回去倒还说得过去,如今萧桓要继皇帝位,让他收个皇子回去,估计朝堂上都要炸开锅的。 沈承风伸出一根手指来摇了摇,笑道:“也不一定非要是哥哥,兄长、护卫、知己、甚至是男宠,不拘什么身份,都可以,只要能陪着小少君一起长大,护她平安周全就可以,反正他们看重的,也不是在华晟的地位,而是冥血左使的位置。当然,若是能让小少君喜欢上他,那此人的前途,就不止是左使这么 简单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些人当然是要争着抢着往上冲的。 “所以,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浓浓了?”沈承君咬牙切齿的问道,深觉刚才吼那几声太便宜他们了,就该一人给几鞭子清清脑袋。 她家闺女才多大啊,就敢张罗着狼崽子来叼,这话要是被萧桓听到,肯定要一剑挑一个,分分钟的教他们投胎作人。 想到萧桓,沈承君眸光一暗,默默的握住了脖颈上带着的元晶。 “没办法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沈承风摇着脑袋佯装叹息的说道:“当年跟随长公主的那批老人如今所剩无几,真正还记得当日大仇的还有几个。” 能有几个。 连教中长老都只把眼界放在了升职的捷径上,还能要求底下人如何么。 “别人我是不知道,不过瑶姬每次提到凤惜鸾的时候,眼里的恨意可做不得假。”冬夏捧着刚刚被主人丢了一把十分心伤的云貂,在一旁插言道。 “瑶姬与其他人当然是不一样的。”沈承风笑了笑,望着沈承君问道:“你以为,瑶姬为什么会是冥血左使?” “因为她师父是长使?”冬夏就先一步抢着回答。 沈承风转过 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就立即噤了声,没办法,谁让她自小就害怕这个二少爷来着。 “瑶姬会是左使也很正常吧,她的巫幻之术不弱,又有控蛊之能,做个左使我都觉得委屈她了。”沈承君很是中肯的说道。 先前那个什么神殿神使还有倾容郡主,在瑶姬面前,那都是分分钟被秒成渣了好吗。 “我说的也是这个,瑶姬的能耐,就是放在神殿,也叫得出名头的。”沈承风见沈承君如此上道,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那你再想想刚刚你看到的其他人,与瑶姬相差的多少?” “十万八千里。”沈承君很是淡定的回想了一下,轻飘飘的说道。 虽然她不通巫幻之术,却身负血脉之力,刚刚在她的威压之下,那几个人的表现足以证明能力的差距,巫幻之术越强,在威压下所造成的伤害就越大,那几位长老刚才纷纷变了脸色,而瑶姬却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一试之下,高下立现。 所以沈承君才要说,冬夏先前说得话虽然不好听,却都是大实话,留在冥血的这些人,估计大多都是人家神殿刷下来不要的人物,资质真的是惨 不忍睹。 不过相比之下,那个‘了安’神棍的反应似乎比那几位长老还要轻许多,几乎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那岂不是表示他比几人还要弱?那他这个长使岂不是太名不副实了一些。 难不成,‘了安’神棍那个长使的位子,其实是靠着瑶姬才坐上去的? 沈承君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最后干脆也就对着沈承风这么照直问了,反正房里没有外人,眼前的人是她哥哥,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沈承风听到沈承君的话微微一怔,随即哭笑不得的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失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是不太可能,可谁让他那么菜呢。沈承君揉着脑袋,一脸控诉的瞪着自家兄长要说法。 沈承风无奈叹了口气,道:“你啊,什么都好,但这武断的性子从小就难改,该不是以为自己的血脉天赋万里挑一,自此就该无敌了?若真是如此,鸾凤皇室之外,怎么还会有神殿的存在?” 鸾凤嫡出血脉若真的那般强悍无敌,皇室早就收拢大权归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非是有能抗衡纯血嫡脉威压的底牌,神殿早就没落。” 第535章 绝不会再失败 沈承君微怔,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沈承风的意思,不敢置信道:“所以,你是说‘了安’其实是神殿的人?” “曾经是。”沈承风轻轻笑了笑,在沈承君惊讶的目光里缓缓道:“你当‘了安’是凭何做了这冥血教的长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倒退几十年,他可是被称为神殿百年无二的绝世天才,比现在还要风光耀眼得多,若非当年的一场变故,他现在已经是神殿里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了,祭司,你总该听说过吧?” 沈承君木木然的点了点头,显然还有些难以消化刚才沈承风说的事实,合着神棍还有这么光芒四射的光辉历史呢。 在鸾凤,神殿地位超然,不受皇权管控,只听命于大祭司,记得当初冬夏每每提起这位神秘的祭祀,都是满眼的崇拜。她在得知身世之前,就已经对这位祭司耳熟能详了。 印象里那位摇头晃脑的‘江湖骗子’,实在和传闻中的神殿祭司联系不到一起去。 “可是,他以前不是个和尚吗?”半晌后,沈承君才干巴巴的问道。刚才她才问过的,‘了安’是实实在在出了家的。 “做和尚是在他脱离神殿之后的事了。” 沈承风正了 正身子,笑道:“罢了,反正也是要和你解释的,干脆就从他说起吧。你对鸾凤的历史也有过研究,应该还记得曾经有个叫做凤岚音的郡主吧?” “记得。”沈承君点了点头,她的确恶补过不少关于鸾凤的历史,不过对这个凤岚音的了解,却不是从这里来的:“之前冬青为了激发我的血脉,在我的身上下了‘桃花烬’,当时师父便提起过,许多年前,他曾在鸾凤遇到过相同的例子,就是当时的鸾凤郡主,凤岚音。” 凌墨每每提起这个时,都要捶胸顿足的遗憾一番,说是竟然错过了桃花烬的解毒之法,直到后来真相大白,他才消停。 “就是那个凤岚音,”沈承风点了点头,沈承君‘中毒’时他还没有回华晟,是后来才听瑶姬提起的:“其实每一个有着嫡系血脉的皇室子女都要经历桃花烬,却唯有凤岚音的那一次走漏了风声被凌墨发现,这里面,的确也有‘了安’的手笔在。” “了安?管他什么事?”沈承君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当年的了安,还是神殿里高高在上的准祭司,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也因此得罪了许多人,被人暗害时无意中就遇 见了外出行走的凤岚音,故而一见倾心。” 提起当年的事情,沈承风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唏嘘,“只可惜,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凤岚音当时看上的却是神殿的另一位少年,几人相爱相杀了好多年,中间的波折我就不细说了,总之,了安为此看破红尘,弃了神殿的一切跑去华晟出家为僧,再不理会鸾凤种种。” “但是许多年后忽然发现,其实凤岚音真正喜欢的人是自己,当初只是碍于身份不想连累对方,于是幡然悔悟又返回这里,投身在敌对的冥血教里,想要为爱人报仇?”不等沈承风说完,一旁的冬夏已经眼睛亮晶晶的接口了下去。 貌似她看过的戏本子里有写过类似的剧情,浪子回头,芳魂已逝,一场复仇大戏就此拉开。 沈承风轻轻一笑,妖孽的唇角微勾,目光扫过冬夏八卦的脸:“你对话本子,涉猎得倒是多。” “那是,当初冬舒收集了满满一书房,我为了给小姐解闷,看了不知多少。”冬夏有些骄傲的仰起头,炫耀得连对沈承风的惧怕都给忘了。 “你猜的倒也差不多,不过却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而是因为‘桃花烬’。”沈承风淡淡一 笑,说道:“了安临走时到底放心不下凤岚音,就暗中做了手脚,故意让桃花烬的事情暴露出来,想要救凤岚音一命,却不成想弄巧成拙,反而让凤岚音因此入了凤惜鸾的眼,之后没入宫廷,成为夺舍的对象。” 原本是想要救人,却阴差阳错的成了害人,自此后,这件事就成为了‘了安’的心魔,从高高在上的祭祀候选人,到受人推崇的佛家禅师,最后化身冥血教长使,了安这一生,也真是波折坎坷。 了安原本是神殿的人,那就可以解释为何当初倾容郡主等人见到瑶姬时,神态里带着几分避讳和恭敬了,显然多年过去,了安依旧有余威未消。 “当初我在华晟见到‘了安’的时候,他其实,是在找我吗?”沈承君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了安时无意中碰响的铃铛,问道。 “是,他还俗之后还一直流连华晟,就是为了找到你。”沈承风点了点头,脸色却不大好看:“他腰上的铃铛以前被凤氏子弟用来甄别血脉。” 于是茫茫人海中,就搜出了一个她。 沈承君有些无语,看来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否则怎么就那么巧,被她一不小心撞上去了呢。 至于这个人在华晟多年的名望由来,既然他身负不输给瑶姬的能力,靠着巫幻之术让人心生好感盲目崇拜什么的,简直不要太轻松,这一点,当初在皇宫里沈承君在瑶姬身上就已经领教过了。 “那母亲当年,也曾碰响过他的铃铛吗?”沈承君咬了咬唇,问道。 沈承风叹了口气,摇头:“娘亲当年,没有你幸运。” 当年事发突然,明贤皇后的出卖,让和顺公主根本来不及着手安排一切,冥血教并没有借上力。 “不过这一回,绝不会再失败。”沈承风眸中闪过坚定的火光,对沈承君,也是对他自己说道。 “嗯。”沈承君轻轻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摩挲着手中的元晶,半晌才道:“还有那些长老们带来的孩子,我并不想要。” 虽然她是亲身体验过多了一个哥哥是件十分幸福的事情,但是对于背井离乡的二哥来说,那是不是真的幸福,她就不确定了。 而且就像二哥说的,如今的冥血教早已跟过去不同,眼前的情势也与当年不一样,她不愿意选一个带着目的和利益关系人去亲近浓浓,也没办法保证萧桓如沈戎善待沈承风一般接受一个陌生的孩子。 第536章 早无退路 “这个倒也不难,毕竟我还活着,他们想疯了也不敢太放肆。”沈承风笑了笑,想要坐上冥血左使的位子,总该是他这个前任肯退位才行,“这些人顶多就是口舌之锋,谁还真敢逼迫你。” “那便罢了,反正我也没有想要在这里多呆,有‘了安’这个身份,倒是接下来会省了我们很多力气。”沈承君紧了紧手里的元晶,深吸了口气抬眸道:“让瑶姬过来吧,我忽然想起,还有话要问她。” “问瑶姬?”沈承风轻轻一勾唇,却并没有动,而是望着她道:“你想问她什么?萧桓的事?” 沈承君一愣,惊讶的脱口道:“你也发现了?” “什么叫我也发现,这句话该换做我来问你才对吧,姑奶奶,你可算是想到了。这都过了多少天了,你的反应可真够慢的。”沈承风摇了摇头,走到沈承君身边,叹气道:“除了你……” 沈承风顿了顿,转头看了眼同样瞪着一双眼睛一脸无辜迷茫的冬夏,十分无语的抚了抚额头,“对,还有你,还有谁发现不了啊。” 主子反应迟钝,身边的人也不怎么机灵,看小丫头那个样儿,比她主子还要后知后 觉。什么叫有其主必有其仆,他算是领教到了。 冬夏不服气的咬了咬唇,小声嘀咕了一句‘赵勇也没发现’,然后在沈承风似笑非笑的目光里,默默的躲在了沈承君的后面。 “其实,跟他分开的第二天我就想到了,只是没问出来而已。”沈承君安抚摸了摸缩在自己身后的小脑袋,看着沈承风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忐忑,迟疑道:“萧桓他是不是……并没有中蛊?” 她也是跟萧桓分开以后,在一遍遍的回想里陡然发现不对劲的。 当初萧睿跌下马被倾容郡主下了‘催心蛊’的时候,每每靠近自己,就会被她的血脉天赋压制的抬不起头,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可是同样是中了‘催心蛊’,萧桓在走近她的时候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好模好样的和她说了那许多话,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所以,沈承君才惊觉,那蛊虫,该不会是根本就没有种下吧。 “当然不是。”沈承风见自家妹妹仰着头一脸期待又担忧的纠结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却不得不给她泼了一盆冷水,道:“瑶姬的蛊术比之倾容郡主高了可不止是一星半点儿,她说有,那就一定是 有的。” “可是,那萧桓为什么没有反应呢?”沈承君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大约是因为当初萧睿靠着蛊虫续命,受蛊虫影响更多,而萧桓却并不依赖蛊虫的关系吧。”沈承风有些迟疑的猜测,见沈承君仍旧有些不信的样子,继续道:“瑶姬的蛊若是失效,她必然会第一个察觉,当时她就已经试探过,萧桓体内,的的确确有‘催心蛊’的蛊虫。” “是啊,是该这样的。”沈承君轻轻点了点头,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看你这样子,究竟是失落呢,还是松了口气。”沈承风挑眉,看着她道:“我倒是拿不准,你究竟是想要让他记不得,还是记得。” 沈承君闻言微微苦笑,何止是沈承风疑惑,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离开之前,她是下定了决心的。可等到一切都做完了,反而又有些动摇,既盼望他即使身中蛊虫,也能记得她,又期望他能忘得彻底,各自安好。 这种心态,连她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了。 “不过不论你怎样想,事已至此,承君,你是知道的,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沈承风漆黑的眼睛静静的望着沈承君, 眸光深邃冷静:“唯有放手一搏。” “是,我知道。”沈承君深吸了口气,渐渐平复刚刚的思绪,顿了顿,说道:“原本我还想着要借着冥血教混入神殿,眼下有了安这个助力在,倒是可以再快一些,想来,他压抑了这么久的仇恨,应该也等不及了。” “这些你且不必操心,也不用因为我的话就变得激进,先把身体养好些再说。”沈承风有些不赞同的拧眉,沈承君刚刚出了月子就启程上路,换了再刚强的人也要缓一缓:“神殿那边尚需要时间安排,你这场硬仗若没有一副康健的身体,胜算只会更低。” 凤惜鸾的魂魄历经百年,本身强大自是不用说,沈承君本就是初次尝试,若是身体再差一些,等于就是白白送上门给人夺舍的了。 “好,都听二哥的。”沈承君也知道自己这是因为刚才萧桓的事浮动情绪,有些冒进,于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沈承风见她乖乖听话,松了口气,又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他也有大半年不曾回来冥血教,左使这个位置不是闲职,他也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呢。 就这样,沈承君在冥血教中住了下 来。 或许是沈承风的威慑强大,也或者是沈承君那天将一群孩子误当成自己的男宠这种行为着实吓坏了那群长老,总之那天以后沈承君与教众们零星接触过几次,都没有人再提起给浓浓送去护卫的事,甚至连那些小孩子也都没再出现在沈承君面前。 少了碍眼的人,沈承君倒是安下心来慢慢做自己的打算,了安第二天就送来了鸾凤神殿的地图,以及现有的人物关系,偶尔也会来与她说一些关于巫术灵力的诀窍,虽然她学不成,但知己知彼,能提前想到对方的意图,总是好的。 沈承君这些日子就像一个急需吸收能量的海绵,几乎是日夜不休的充实自己,她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贸贸然的对上凤惜鸾,无异于自找死路,她一直以来靠着血脉天赋震慑巫修,而这个优势在凤惜鸾面前根本微不足道,同样是纯血嫡脉,凤惜鸾多活的百年可不是弹指虚度,比她强悍了太多。 而她此时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从凌墨身上学来的那些医毒药理了。 早知道当初应该更拼命一些才对的。沈承君有些懊恼的被她捏在手里的银针,轻轻叹了口气。 第537章 比考状元容易 至于洛祁给她的那枚金凤玉佩,沈承君觉得还是暂时当成底牌保留比较好,并没有急着亮出去。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沈承君终于等到了进入神殿的机会。 鸾凤神殿每三年会在世家中甄选一批天资出众的后辈进入神殿成为侍者,修习巫术灵法,侍奉巫神。 沈承君到这里的时间有些不巧,刚好与筛选的时间错开,迟了半个月。当然,即使她赶上了时机,想要通过这种天赋测试,也是绝无可能的。 谁让她这个所谓的纯血嫡脉,压根没办法修习任何巫法与蛊术呢。 不过,正常手段行不通,走走偏锋倒是也不难,毕竟冥血教里还有‘了安’这么一个前准祭司在,混个水摸个鱼,做起来还是毫无压力的。 能够应选神殿侍者,对鸾凤人来说,是莫大的骄傲。鸾凤的世家排名,也一直以入选神殿的人数作为考量基准。 倒不是说神殿能给世家带来多少好处,通过神殿测试的侍者们,在与家人短暂相聚之后,便要脱离原籍,彻底将此身献给伟大的巫神,众世家比较的,其实就是各家子弟的能力天赋而已。 而沈承君此时,就是要冒 充其中一个小家族的侍者人选,混进神殿里去。 这是沈承君第一次来到鸾凤的都城,看到传说中与皇室平起平坐的鸾凤神殿。 纵横绵延的陡峭山峰,一条小径蜿蜒而上,明明该是白雪皑皑的隆冬时节,沿途入目的却是一片苍翠之色。分立在两旁的白衣修士面无表情,冷淡的望着这些新入选的侍者,眼里带着隐隐的倨傲。 沈承君下了马车抬眼望去,只见峰顶隐约可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白塔,只是远远望着,她就已经能感受到从那里散发出的浓郁至极的灵气。了安曾提前交代过她,那便是神殿最尊贵的所在,也是她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达山脚的马车也越来越多,相同规格的白色马车整齐停靠成一排,从上面走下来的人,每一位都和沈承君一样,白色纱裙衣袂轻飘,身材也大多相近,远远望去雪白一片,倒是真有几分仙气的样子。 据说这一次神殿一共通过了三十一位侍者,女修占了二十三人,可见神殿是个多么阴盛阳衰的地方。 作为侍奉巫神的侍女,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巫神的,包括她的姓名和容貌,因此 每个人脸上还都带着厚实的面纱,堵得沈承君几乎要喘不过气,但心里却越发踏实。 若是不看每个人腰上的腰牌,单纯只看长相,别说是没什么接触的陌生人,就是对面站着亲爹亲娘,估计也猜不出这一群人里哪个是他亲闺女。 也不知道是不是传染了神殿的那种高冷气质,明明身旁站了一大群女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是一群雕像,倒是让习惯了世家女眷吵闹寒暄的沈承君有些不适应。 沈承君只在车外呆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就有一名女子走到众人面前,同样的白裙白纱,看不清容貌,仅能从她露出的眼角猜测出此人并不年轻。 “我是负责本次训导新人的管事,赛依,各位进入神殿的第一个月,衣食住行都会由我来安排。” 女子声音冷淡,目光在众人的腰间一一扫过,似在核对人数,然后微微眯起了眼睛,冷声道:“时辰已过,有两人没能按时报到,将此二人的身份记下,终生再与神殿无缘,其余人,随我上山。” 临到山门口,还要再接受一次检验,由专人核验她们的腰牌,并在其上滴血,确准侍 者们的身份。 沈承君对此倒是没什么担心的,了安既然给了她腰牌,很显然这点儿小事已经安排妥当。 果然,核验的那人仅仅是看了眼沈承君的腰牌,便示意她通过,没有分毫质疑。倒是跨过山门时,几人之后赶到的那两名被除名的女子有些忿忿不平,不情愿的吵嚷了几声,赛依冷声训斥了几句,便有其他修士将两人带走。 这人还挺威风的。 沈承君面纱下的唇勾了勾,见这赛依虽然语气强横,但对待路边两侧的修士态度恭谨,可见她在神殿里的地位并不高。 可就是这么一个地位不高的女修,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出身显赫的世家贵女面色死灰,足以看出神殿与皇室之间的差距。也难怪这些世家子弟心心念念的往神殿里钻了,貌似从这里发达,比按部就班的考状元要容易得多。 蜿蜒向上的小路并不平坦好走,尤其是在此时还有保持住神殿侍者的优雅风范,不到一柱香时间,初来乍到的众美人们便香汗淋漓疲惫不堪,却慑于刚刚赛依的强势,连半句抱怨都不敢有。 沈承君倒是比较轻松,她本就自小习武,身体不错,且这些日子 以来,了安也提醒过她多多锻炼,在一众人里,她算是最四平八稳的一个。 连领路的赛依见状,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目光扫过沈承君腰上的腰牌后,露出一抹了然。 走了近一个时辰,总算是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赛依停了下来,目光炯炯的望着几人,声音清冷: “众位都是这一次大选的幸运儿,能从近千位候选者中脱颖而出,天赋自然不必说,但是,神殿从来不缺天才。” 赛依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有些不耐的看向众人里身形晃了几下的一人,抬手点了点,便有两名女修走过去,将那女子从队伍中拉了出来,往外拖拽。 “连这点苦都受不住,还是回府里绣花弹琴比较靠谱,神殿,不收废物。” 对那女子哀哀的哭求声置若罔闻,赛依冷冷的看着剩下来的人,“入得此门,尔等便要一心侍奉巫神,前尘尽断,否则,必受神罚,轮万蛊噬心之苦。” 万蛊噬心,好熟悉的词儿啊。沈承君在脑袋里打了个转儿,想起当初好像瑶姬跟她提过,禁殿里的万蛊坑,那可是神殿最严厉的刑罚之一,便是大罗神仙掉了进去,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第538章 洗脑 她记得上次瑶姬好像提起过,倾容郡主为了续命擅自使用蛊王篡改血脉,被凤惜鸾一怒之下施以万蛊之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古话,说曹操曹操就到,沈承君才一想到这个,几人对面就迎头走过来几个黑袍黑纱的修士,不同于白衣修士高冷倨傲,黑袍修士大多低垂着头,脚步极力放轻,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黑暗里,远远望去就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仿佛是怕人发现一般,见到有人过来,那些黑袍人立即往旁边躲闪让路,生怕冲撞了人。 这种装扮,沈承君生平已经见过两次。 一次是去年在华晟京郊,她与萧桓回京途中遭遇刺杀时,那难缠的黑袍人就是作此打扮,还有一次是在华晟皇城,陪着倾容郡主一起出使华晟的那位神殿前任神使阿琪亚,也是如此穿着打扮。 那两次的经历着实不怎么美好,沈承君连带着对如此打扮的人都没什么好印象,不由得微皱了眉。 据说前任神使阿琪亚就是被那些蛊虫毁了容貌伤了嗓子,沦落成后来那般不人不鬼的模样的。 想到阿琪亚,沈承君脑海里忽然浮出一件被她遗忘已久的事,二哥曾经无意中提起过 ,阿琪亚与瑶姬,算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关系,只不过两人互不顺眼,关系始终不睦,了安是瑶姬的叔叔,也就是说,了安与阿琪亚,也是叔侄关系? 了安在神殿显然仍有势力,却放任自己的侄女去受万蛊噬咬之苦,这厮也忒狠心了。 “你在看什么!” 就在沈承君神游瞎想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厉喝,沈承君被吓了一跳,蓦然抬头,就对上了赛依冰冷残酷的眼睛。 沈承君心里一惊,面纱下的表情有些懊恼,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冬夏那个丫头相处得久了的关系,竟连她犯迷糊爱乱想的性子都学过来了,她已经见识过赛依的独断专横,按照前例,她该不会因此被逐出神殿吧。 不仅是沈承君这样想,连与她同被录取的其他女修也都露出了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的表情。 这些人同出皇城世家,本就交集深广,何况神殿里高位那么少,除掉一个竞争者对她们这种新人来说,再好不过。 然而,这一回的赛依却仿佛出了奇的好说话,只是目含警告的看了沈承君几眼,便移开了眼睛,破天荒的没有继续追究,反而是向众人解释道:“那些,都是神殿经历 过神罚的罪人,本无生机可言,但巫神慈悲,阻止了神蛊们收走她们的性命,神殿便容了她们在此为奴,为以往的过失赎罪。”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众位新来女修们露出崇敬仰慕的表情,沈承君却心里冷笑,经历了神罚后侥幸不死,却容貌声音尽毁,地位低下卑贱,还要感激一声巫神慈悲,神殿这洗脑的功力,真是不服都不行。 赛依也不多说,满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继续将众人往山上领。 越过平台之后,上面的路修筑了平坦的石阶,倒是比先前轻松了许多,越往上,路越宽敞,寒气越重,景色也越发宜人美丽,身周团团雾气萦绕,倒真仿佛入了仙境一般。 不少之前面容冷峻的女修眼底也升出几分浮动之色,沈承君却在这美景之中默默的回忆着‘了安’先前给她的神殿地图,将此处情形一一对照。 大约又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达了神殿为众人准备的一所偏殿门前。虽然是偏殿,但比之华晟昭德帝后宫里的一宫主殿也丝毫不逊色,沈承君看到门前还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这次招选中仅有的几名男修,由另一位中年修士 带到这边来集合。 “这里就是你等接下来一个月内修习初级巫术的地方。”赛依与那青年男修对望了一眼,道:“之后会按照你们的成绩,甄选弟子入各殿侍奉。” 合着神殿还挺开放,这是要让大家男女混居? 沈承君怔了怔,想到很久以前冬夏对鸾凤的好奇,貌似就是从这里趋于平等的男女地位开始的。 若是冬夏在此,一定会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想到自家丫头那临别前肿得像个核桃一般的红眼睛,沈承君就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此处,毗邻主峰,是整个神殿里最接近巫神殿与万蛊禁殿的地方。”那中年男修声音低沉磁性,望着几人缓缓开口。 一众女修们沉静的眼底都露出几丝兴奋,来这里的修士们,哪个会不想得到巫神的垂青,进入巫神殿,成为高高在上的神使呢,哦,对,也有一个人是例外的,沈承君同样随着几人的目光憧憬的看着高处,但她目光所及之地,却并不是大家心心念念的巫神殿,而是被众人下意识拒绝听见的万蛊禁殿。 万蛊禁殿是神殿最黑暗的宫殿,没有之一,里面的刑罚随便拿出一样,便能毁 了修士几十年的努力,九死一生,有进无出。 那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却是她此行的关键。 “神殿里上至祭司,下到修士,都是巫术灵力的能者,哪怕是地位最为低下的罪奴,能力也在你等之上。”那青年人对众人渴望的眼神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不为所动道:“因此,这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必须脱胎换骨,若是不能通过考核,神殿是不会收留废物的。” “不错,能不能留下来,是更进一步进入神殿服侍巫神,还是留在山下籍籍无名,就看你们这一个月的努力。” 赛依赞同的点了点头,接口道:“当然,各位既然是将来神殿的栋梁,在这一个月里,也会受到神殿最严格的教育与保护。这附近有祭司亲手布下的禁制,是整个神殿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类似于刚才你们见到的那些黑袍修奴,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你等可以放心在此处居住。当然。” 赛依的声音顿了顿,“这并不表示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任意妄为,巫神殿里的各位大能会时刻关注着你们的举止行动,监督你们的德行操守,若是触怒了他们,你们的下场,绝不会只是逐出神殿那么简单了。” 第539章 话痨室友 也就是说,她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在某个神使的眼中?不少人露出沮丧忐忑的表情,而沈承君也表情凝重的垂下了眼睛。 她讨厌被人窥视。 方才的兴奋劲儿一过,大家再次安静下来,就在这时,不远处隐约传来了沈承君十分熟悉的一声鸣叫。 “吱吱……” 沈承君表情一怔,最初的时候她还当做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可是,当那叫声再一次响起,沈承君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是云貂的叫声。 不对,沈承君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声音虽然和云貂很像,但沈承君好歹也是养了这小家伙一年多的,一丢丢细微的不同,沈承君还是能够察觉出来的。 瑶姬曾经说过,云貂是灵宠,对巫幻之术有着天生的敏感,连冥血教都能拥有一只,神殿里也养上一个,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而赛依与那名青年男修在听到这道声音后,都蓦地改了脸色,相视一眼之后,便朝着几人严肃道:“今日各位也都劳累了,先休息一天,明天起开始训练,都散了吧。” 说完,还朝着众人摆了摆手,大有催促追赶之意。 众人便也依言结伴的进了偏殿,就在最后一个人 进入偏殿的同时,雾气的另一端,一道白色的流光从其中闪了出来,竟是直直的扑向了即将合起来的殿门! 赛依与那青年男修大惊失色,急忙拦在了中央,合力将其挡在了半路,直到那厚重的殿门轰隆隆合上,两人才松了口气擦掉了一头的冷汗。 与此同时,薄雾之后,一道银铃般的笑声轻轻传来,纤细婀娜的身影若隐若现。 此刻,沈承君正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在大队伍的最后。 当初即使她吃了瑶姬给她的灵丹抑制住自己的血脉威压,云貂照样能够感知到她的不同,眼下若是神殿里也养了一只云貂,那她的身份岂不是要朝不保夕? 那个不靠谱的神棍,怎么连提醒她一下都忘了。 正想着,沈承君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有实质。 沈承君心头蓦地一凛,当即便抬头凭着感知冷冷回望了过去。 只是,这一望,就只能失望。 偏殿虽然宽敞,但也分不出三十几个房间来给大家各自安寝,恰好原本落单的人数,因为两名迟到、一名喊累的女修被驱逐,刚好被改成了双数,按照寝殿的房间数量,恰好容下两人挤在一间。 众人此 刻都站在回廊外等候分配房间,倒是让沈承君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楚究竟那道目光来自于众人里的哪一位。 尤其是,这里的人除了少数的几名男修,其他人都一应戴着面纱,根本看不到表情。 那道目光虽然炽烈,似乎也并没有带着敌意。 沈承君皱了皱眉,貌似今天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显眼的事情,该不会被人给盯上吧。 又继续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众人许久,那道目光的主人似有所察,并没有再看过来,沈承君最终一无所获,只好暂时先收了心思,听神殿的人安排住处。 女修们大多出自世家,彼此多有熟识之辈,神殿的人对房间分配较为自由,只要两人愿意,便可以领了房间同住。 不过转眼间,回廊上的人就少了大半。 沈承君分到的室友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修,她似乎与众多女修认识,却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不愿与她同住,这一来二去的,落单的两人就被凑在了一间,成了室友。 说是两个人挤在一间房里,但事实上每一个房间都十分宽敞,若是有心避开,同在一个房间里的两个人,想要一整天不见面也不难。 这个安排让沈承君很开心, 她并不是很习惯与陌生人同住,且做惯了王妃君主的沈家姑娘表示,她自力更生的能力当真不强,被人发现自己的短板,那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不过这份高兴劲儿沈承君也仅仅只维持了最初的几天而已,几天之后,看着抱了棋盘目光炯炯看着自己的美丽室友,沈承君便十分头疼的捂住了脑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位会大家避之不及的留到最后,和慢吞吞的自己凑成一队了。 这外表冷冰冰的货,竟然是一个话唠! 迪拉,本名宋妍,鸾凤世家宋国公府的三小姐。不仅是一个话唠,还是个顶级的话唠! 凡是入了神殿的世家子弟,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摒弃掉家族原本的姓氏名字,换上神殿赐予他们的名姓,就好像沈承君此刻,也被取了一个十分拗口的名字,米希亚。 沈承君犹记得迪拉在入住当天,还是个矜贵骄傲、生人勿近的高冷美女,与沈承君的相处称得上井水不犯河水,结果不过几天下来,自认为混得很熟了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一改往日高冷风姿,彻底化身为了话唠君,整天对着沈承君喋喋不休,仿佛根本停不下来。 “你之前有看到站在路边的那些白衣修士了吧?他们可不是日日都站在那儿供人观仰的,神殿故意安排他们给咱们瞧的,是鼓励咱们只要努力,就可以跟他们一样呢。” “咱们现在离巫神殿这么近,你有没有感觉到那边的灵力充沛诱人?要是能进入巫神殿,真是做梦都要被笑醒了。” “不过进去了也照样有好长的路要走,那白塔高可如云,每往上一层,都有更高的试炼等级,据说最高的那一层,只有祭司才可以接近……” “还有啊,那个……” 沈承君头疼的看着这个夜深了也不想睡的女孩,这几天来,神殿的人并不急着授课,而是让众人各自熟悉神殿典籍,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看书憋了太久的关系,这些天来,这室友每晚都要过来坐一个时辰,滔滔不绝连口水都不喝,堪称战士。 早知道就不该阻止冬夏跟着她一起来的,这种级别的神人,也就只有她的小管家婆还有一拼之力了。 不过,遇上一个话唠室友,也不是半点好处都没有的,除了之前那些‘了安’已经跟她讲过的事情,她还可以从这位室友口中问出来些其他的消息来,比如,云貂。 第540章 她想要的东西 “你说之前在门口听到的那个声音?” 似乎是终于得到了沈承君的回应,迪拉表情兴奋的眨巴着眼睛,摇头晃脑的脆声道:“这你可算是问对了人了,要是换了外面的其他人,保管他们说不出来其中的缘故,我跟你讲啊,那声音并不是人发出来的。” 多新鲜啊,云貂的声音,那能是人叫得出来的吗,沈承君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应该是神使诺蒂拉身边的灵貂的叫声。” 迪拉见沈承君明显面露不耐,连忙十分笃定的丢出答案,继续打开话唠模式,滔滔不绝:“关于那个诺蒂拉啊,她以前出身京东宋氏,是嫡出的大小姐巴拉巴拉……” 关于这个诺蒂拉,沈承君其实是做好了足足功课的,这位将前任神使阿琪亚取而代之的女修,小小年纪便已经是神殿大祭司身边的红人,在神殿的地位极高,是不少人巴结的对象,也是了安特别提醒要她特别关注的人之一。 “说起这灵貂,也真是奇特。” 见沈承君对诺蒂拉神使的事情不感兴趣,察言观色的话唠小姑娘立马改了方向,说道:“灵貂这种小东西,有灵性、通人语,历来被咱们修习巫术 之人奉为圣灵,据说它们不仅血脉高贵,心智坚强,还是天生的情种,等它们到了长成期,若是遇不到喜欢的伴侣,就要日日哀鸣不止,更有甚者还会啼出血来,丧命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厉害? 沈承君默默的回想了一下自家那个窝在怀里就只知道吃跟睡的肥貂儿,深觉自己应该是遇上了假的云貂。 否则,她咋从未发现,那小家伙还有‘无爱情吾宁死’的气性呢,要是换成‘没食物吾要死’还差不多。 “你说那还了得,这灵貂何其难得,有一只已经是巫神庇佑,要到哪里找到另外一只呢。而且哪怕神殿倾尽全力给它找来一只同类,这灵貂又是个有气节的灵物,不是与之契合的伴侣,它也是宁死都不会收的。因此啊,诺蒂拉神使为了这只灵貂可谓焦头烂额,她以前的脾气其实很好的,但是如今恐怕……” 话唠女神说到这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恐怕如何,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她停下来了,沈承君也松了口气,她已经快被迪拉的故事给讲睡着了,这一位语速太快,热情太过,沈承君还真挺招架不住的。 “今天太晚了,可惜还有好多事情 没有跟你交代,”迪拉手捂着唇打了个哈欠,有些抱歉的看着沈承君,面露遗憾道:“对不住啊,我实在有些困了,要先回去休息,有什么问题,你明天问我也是一样的。” 我其实早就困了,明明是你一直不肯走好吗! 沈承君十分无语的在心里面的腹诽,脸上则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这些天要不是一直被迪拉缠着不放,她早就找机会往禁殿那边靠一靠了。 到了神殿已经好几天,她却始终寸步未进,心里着实焦急的不行。 再这么下去,她几乎都要怀疑迪拉是不是凤惜鸾派过来阻挠她的人了。 沈承君所在的这间房,位于整个宫殿的最北侧,出了房间大约十步,就是赛依之前说过的,神殿祭司为这里布下的庇护禁制。 所谓的禁制,其实说白了,在庇护的同时,也是一种约束。 外面那些黑袍修士不能进来伤人,里面这些新人也同样不能出去闯祸。 用迪拉的话来形容,那就是被困在这半山腰上,既上不去,也下不来,跟鸽子笼里的豢养宠物差不多。 此时夜深人静,整个宫殿里都黑漆漆静悄悄的,显然这些人熬夜的战斗力,都还不如迪拉 来得强悍。沈承君换了一件黑色的衣服,趁着夜色,放轻手脚从窗口小心跳下。 头顶上银盘似的满月映照着地上的白雪,倒是不必担心看不清楚山路。因为白日里刚刚落了雪的关系,脚下很软,走起路来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宫殿里听得格外清楚。 沈承君的动作很快。 她不是第一次出来夜探,脑袋里有了安的地图在,接连几天她都在深夜走出房间,试探着往山顶的禁殿方向靠近。 不知道是不是太有信心的关系,经过几天的试探,沈承君已经可以肯定,神殿在这条山路上并没有设置任何暗哨明岗,唯有那一道道威压强弱不同的禁制,尽职尽责的承担着护卫神殿的责任。 所以这就是便宜她了。沈承君没有丝毫迟疑的穿过禁制,抬步迈上山路的阶石。 在她穿过禁制的那一刻,一道淡金色的光圈在沈承君脚下快速的一闪,随即又黯淡下来。神殿里人人修巫,因此对禁制避之不及,但是对于普通人或者是沈承君这个天生的绝缘体而言,刚好就可以不受任何约束,来去自如。 经过几天的摩挲,沈承君对这条路已经十分熟悉,从跨过禁制翻 过石阶,一路畅行无阻的到达禁殿所在的主峰,以她的速度,大约需要一个半时辰。 沈承君脚下速度加快,眼下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半时辰,时间于她而言,并不算多充沛。 越是靠近主峰,沈承君就越能感觉到巫神殿那里传来的灵力威压,最初的几步还好,到后来,每登上一个台阶,沈承君都能清晰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在逐渐加重。 “不愧是神殿,也难怪可以压制皇室这么多年了。”沈承君深吸了口气,眯起眼睛看着头顶上那黑漆漆的禁殿,咬牙继续往上走。 晚风呼啸,雪沫乱舞,或许是感应到了外人的入侵,连风雪都比山腰那里紧密了很多。不仅如此,沈承君还在路上遇到了两个不算下的迷阵,大雪纷飞,险些将其掩盖。 也幸好之前在青岚,有过洛祁的前车之鉴,沈承君虽然心神动荡,却很快又恢复清醒,稳住初心,并没有惹出乱子。 只是也因此,消磨掉了不少时间,原本就不大充裕的时间,这会儿就更有些不够用了。 沈承君郁闷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塔,绕过代表着巫神神力的白塔,后面就是她想要进去的禁殿,她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第541章 不跟你计较 进,还是不进呢。 沈承君迟疑的抿了抿唇。 还未等她有动作,那寂静白塔的门,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还有人从白塔里出来?沈承君心里一惊,连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住了身形,顺便将藏在袖中的针囊取了出来。 她的目的地不是白塔,而是禁殿,在神殿,能够进入代表着巫神的白塔的人物,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在离开冥血教的时候,了安便已千叮万嘱,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靠近白塔。 否则就她的这点不同,遇上大能,轻易就会被揭穿。 随着塔门被关合,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响起,眼瞧着那声音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节奏,沈承君心里沉了沉,刻意收敛了呼吸,同时也做好了一丝不对就开溜的准备。 穿过那些没守卫的禁制,对沈家姑娘而言,应该还是有把握的,只希望对面这位的轻功不要太好吧。 “嘎吱……嘎吱……”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沈承君捏着银针的手也渐渐收拢,不到万不得已时,她也不愿过早打草惊蛇。 然而,就在沈承君打算孤掷一注丢出手中银针的时候,天上被乌云遮 蔽的月亮忽然露出了半边,霍然明亮起来的月色映亮了那人的脸庞。 熟悉的容貌让沈承君眼睛蓦地睁大,呼吸也因此凝滞了一瞬。 “是谁!”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个呼吸间的起顿,对方还是敏锐的发现了。 与此同时,那人腰上银光乍起,一道寒芒朝着沈承君藏身的地方狠狠劈了过来! 招式狠辣,丝毫没有留情! 沈承君连忙朝着一旁闪避,堪堪躲开这致命的一击,然而,她之前站着的那个地方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半幅山石都被劈开,碎石滚落满地,狼藉一片。 此处不能久留! 闹出这么大动静,哪怕对方是熟人,沈承君也不敢这个时候跳出来相认了,眼看着接二连三的剑光朝着自己呼啸而来,沈承君避无可避,当即反手就是一排银针,只听得叮叮叮几声脆响,尽数被对面的人挡开,与此同时剑锋不改,再次朝着沈承君砍下。 这还有完没完了。 沈承君原本歇了的火气再次涌了上来,正要伸手去扯腰上的软鞭,忽然头顶上一声利器交接的脆响,紧跟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距离她不远处的山路旁飞纵而出,直击她对面男子。 “还不走!”两两交手间,显然后来者 居上,还能抽出一个空档朝着有些惊讶的沈承君低吼一句。 声音有些黯哑,是刻意的在隐藏原声。 沈承君咬了咬牙,眼见着那人不落下风,心知自己在这里肯定是要拖累他的,而不远处原本黯淡的白塔,此刻已经开始一层一层的亮起火光,连忙口中道了一声谢,运起轻功朝着山下掠去。 在踏入熟悉的禁制以前,沈承君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白塔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异常明亮,人影攒动,即便是相隔甚远,也依旧看得很清楚。 新人殿里,此时仍旧是一片安静,与沈承君之前离开时没什么差别,眼见着天边已经有鱼肚白泛起,沈承君小心的再次翻过了窗,进入内室。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沈承君摸索着回到床边,将衣服换下,刚要入睡,就听见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跳跃的火光从窗外照进来,映亮了内室。 来得还真快。 沈承君皱了皱眉,有些担心之前那个帮了自己的人,刚刚她一时着急竟忘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种体质能不受禁制影响的,也不知道那个帮自己的人能不能顺利破开祭司的禁制逃脱出来。 正想着,自己的房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沈承君没有 动,隔着一道屏风,她听到迪拉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什么,直到外面的人变得不耐烦,开始用力砸门,沈承君才听到那边似乎迪拉愤怒的敲了一下床板,咚咚咚的跑过去,用力的拉开了门。 沈承君这会儿也不好再继续装死,扯了旁边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也走了出去。 “要做什么?”迪拉冷冷的声音响起。 这货虽然是个话唠,但是偶尔装起高冷来还是惟妙惟肖的。 带队的人目光在迪拉与沈承君之间来回轮转了几番,问道:“今夜,你们有没有人出去过?” “没有。”迪拉丝毫不迟疑的回道。 “这么笃定?”显然这个态度让带队的人十分怀疑。 “当然笃定,我们刚刚才睡下。”迪拉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悦的看了眼身后打哈欠的沈承君,道:“她一直在和我说话,很聒噪。” 聒噪。 沈承君的眼角剧烈的抽搐了两下。 已经有随着大家来看热闹的女修在众人之后忍不住偷偷的发出窃笑,也有人朝着沈承君的方向露出奇怪的眼神。 被一个顶级话唠评价为聒噪,那得是什么样的神人呢。 沈承君:“……” 前半夜的那场大雪,一定是为我而下的。 “不是说 ,刺客是一名男修的吗,别在这里耽误时辰了,还是先去看看男修那边比较好。”查房的人原本还打算继续追问,但随行的人里已经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那人迟疑的看了眼沈承君两人,最终还是听取了同伴的话,朝着下一个房间走去。 热闹没了,外面的人群也就渐渐的散了。 沈承君并没有马上将门关起,而是站在门口直到那些人在男修的房里也查了一遍,确定他们一无所获之后,沈承君才松了口气,准备回自己的床上去补眠。 身后忽然响起迪拉的声音:“喂,你不谢谢我吗?” “谢什么?”沈承君转过头,十分无辜的看了迪拉一眼,手里捏好了余下的那些银针,道:“你刚刚只是讲了实话,要谢也该是外面的人来说才对啊。” 天知道沈大小姐承认那些‘实话’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拒绝。如果迪拉真的一定要纠缠,那她也只好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了。 “我就是说说,你瞧你气个什么啊。”迪拉十分无辜的揉了揉眼睛,仿佛是感觉不到沈承君这周身环绕的怨气似的,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爬回了床上,闷闷道:“算了,看在你我已经坦诚相对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第542章 云貂的喜爱 沈承君听她并不纠缠自己的去处才要松口气,正准备转身去睡觉,忽然就听到迪拉的后半句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将手里的银针一股脑的甩到迪拉那张大脸上去! 坦诚相对? 什么叫做坦诚相对! 那天她只是在房里换件衣服的时候,被迪拉无意中闯进来给不小心看到了,这大冬天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厚实衣服,她连丁点儿皮肤都没露出来,咋就被说成是两人坦诚相对了? 姑娘你知道这句话的歧义吗! 沈承君站在原地咬牙切齿,没心没肺的迪拉则是在钻进被子后很快就呼吸渐渐均匀,沉沉睡去,沈承君十分无语,忽然想起,貌似迪拉在她面前突然改了性子,从高冷女神化身极品话痨,应该就是从那次的误打误撞开始的。 想到这里,沈承君默默打了个哆嗦,速度极快的转身疾步返回到自己的榻上,拿被子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这种改变真是…… 细思极恐啊。 折腾了一整晚,从上山、破阵,到被发现,再到逃脱,这一系列的惊心动魄下来,沈承君还真是觉得身心俱疲,可偏偏意识又十分清明,此时连半分睡意都没有,一闭上眼睛,就 是漫天兜头朝着自己劈下来的凌厉剑光,以及,危急之时挡在自己身前的黑色身影。 那黑影周身被掩在暗袍里,看不清楚容貌,只能知道对方是一名男修,但是那个执剑的人,沈承君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 萧桓的护卫,朔云。 当初朔云被萧桓派来鸾凤,探听神殿与凤惜鸾的虚实,期间给她送来过不少消息。本以为她与萧桓和离陌路以后,朔云就会被萧桓立即召回华晟,竟不想还能在这里遇见他。 沈承君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无声的叹了口气。 萧桓身边的朔字辈护卫里,她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除了早期就已经陨落的朔星与朔日,朔云与她的接触最少,牵涉的却偏偏最深。 前一世,他因为萧桓的不喜而厌恶她,却又无意间成就了她与云阳之间的友谊,让她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有机会筹谋着送走弟弟承安,保住沈家最后一丝血脉。 而这一世,他被萧桓派来鸾凤探查虚实,给她带回了元晶与神殿的红绳,算得上是她接近那段往事的开端。 只是,沈承君着实没有想到,两人之间,竟然还有刀剑相向的这一天。 明明当时她并没有 刻意的掩藏容貌,可朔云的剑,还是毫不迟疑的朝着她落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夜色太黑没有看清楚自己?还是说,他仆随主意,已经不会顾忌她了? 一想到后面这个可能,沈承君就觉得心里细细密密的疼,烦躁的翻了个身,最后干脆把被子往头上一罩,隔绝了周遭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众人按照惯例再度集结在门外的一片空地上,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今日负责授课的人,是那天领她们入门的赛依。 赛依虽然初见那天脾气不大好,但授课的态度十分认真,对于大家听不懂的问题也能不厌其烦的讲解,倒真有些为人师表的意思。 只可惜,沈承君的身体是注定学不会那些晦涩难懂的巫法的,所以也不肯浪费时间,如今她已经习惯了每天用这段时间来补眠,借着面纱的便利,为晚上的行动养精蓄锐。 不过,经过昨天一事,今天想要再靠近禁殿,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进度再次被拖延,怎一个愁字了得。沈承君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随意的扫过身边专心听课的众人。 能够进入神殿,学习到精深巫术灵法,引得巫神殿祭司的注意,是在场 每一个新人的愿望,也因此根本不用赛依刻意去监督,大家都听得格外认真卖力。 似乎是昨天男修那边折腾得比女修这边动静大的关系,那些男修此时的脸色都不大好,还有两个是顶着黑眼圈出门的。 也不知道昨天帮了自己的人怎么样了,在不在这些人之内。 沈承君寻看了一圈,实在分辨不出来,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看到对面的一名年轻的男修转过头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与沈承君探过去的目光相撞时,蓦地一怔。 沈承君也吓了一跳,有种偷窥别人结果被抓包的感觉,好在脸上的面纱够严实,对方应该看不到自己的脸。 不过由此一来,沈承君也不敢继续乱瞧乱看了,垂着眼睛默默的养了一会儿神,赛依就开始宣布,要大家自由练习。 “喂,你刚刚都学会了吗?”迪拉第一时间凑到沈承君旁边笑嘻嘻的打招呼,结果看到沈承君明显两个大黑眼圈时,小声的惊呼了一声:“你怎么了,是昨天睡得不好吗?还是病了?” “没事。”沈承君淡淡回了句。 迪拉皱眉,作势就要伸手来摸沈承君的额头,沈承君虽然精神不济,却还记得昨天晚上 这姑娘的那句‘坦诚相待’,连忙往后躲了躲。 绯闻止于智者,她可不敢跟这姑娘再多亲近了。 这一躲,沈承君以为一定可以逃脱魔爪的,却不成想,她是动了,裙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根本扯不动,额头也随之落入了迪拉的掌心。 “没烧啊……”迪拉疑惑的说道。 沈承君蹙了蹙眉,低头顺着裙摆向下看,宽大的白色裙摆拖曳在地,此时,竟有一处小小的凸起。 抓起裙摆向上一撩,就从里面露出了一个圆滚滚的白团子来。 “吱吱……” 被人发现了行踪的小家伙仰着脑袋朝沈承君十分不满的叫唤了一声,小爪子抬起来往上抓了抓,似乎是想把原本遮在自己头顶的布料扯回来。 沈承君眼睛跳了一下,所以,这家伙其实是躲在自己裙子底下藏猫猫么? “云貂?是云貂!” 看清楚地上小家伙真容的迪拉惊讶的脱口低呼了一声,这样一来,也同样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沈承君可没有被围观的嗜好,连忙迅速的往后退了一步,将衣摆放下。不成想,那小家伙似乎是认准了沈承君一般,蹦跳了两下,趁机再次钻进了沈承君的裙底。 第543章 熟人还真多 沈承君脸色一黑,刚要发作,忽然感觉到之前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再次传来,目光陡然一凛,身后这时便传来一声轻笑,女子悦耳的声音响起: “我说怎么遍寻你不见,原来是躲来这里了。” 人群之后,缓缓走来几名没有戴面纱的女修,为首的一人素白罗裙,容颜秀美。 原本还看热闹的赛依连忙迎了上来,十分恭敬的朝着对方行了一礼,口中谦顺道:“见过神使大人。” 其他人闻言,也连忙随着赛依一同行礼。 原来这一位,就是迪拉口中的那位取代了阿琪亚的诺蒂拉神使,神殿里这只云貂的主人,果然如迪拉所言,十分年轻。 沈承君这一礼行得比谁都恭敬,倒不是她多尊敬这位神使高人,而是最近实在流年不利,熟人都撞到一起,想躲都躲不掉。 走之前应该让神棍给她算一卦的。沈承君默默的想。 “各位不必多礼,我来此只是私事,惊扰各位修习,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诺蒂拉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与赛依轻轻颔首后,似是嗔怪的看着沈承君的脚下,道:“都发现你了,还不出来么?” “吱——” 话音落下,白团子的小脑袋有些不情 愿的从沈承君裙摆下面探出来,黑豆眼睛朝着外面扫视了一圈,在对面女子含笑伸出手来的时候,傲娇的撇开了头,然后轻轻一跃,竟是蹦到了沈承君的身上,抓着她的裙子一路向上,最后干脆坐在了沈承君的肩膀上,一副高高在上我是大爷的样子。 沈承君无语的看着自己被抓出了一行黑印儿的衣服,忽然觉得还是自己家的那一只比较可爱,至少它爱干净啊。 诺蒂拉似乎是因为小家伙的拒绝合作微微楞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看向了沈承君,温声道:“看来,本使的小白十分喜欢你呢。” 小白,听这名字取得,难怪人家不爱理你。 沈承君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才恍然记起,貌似自家的那只,一直以来都在叫它云貂云貂的,只喊它种类,连正经名字都没有来着,顿时就又有些心虚了。 等回去以后,一定要给云貂起个威武霸气的好名字才行。 远在冥血教的云貂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后爪挠了挠颈窝。 “我并不是在开玩笑,这小家伙一向不喜生人,尤其是最近还在闹脾气,连我也不爱理,可见,是与你投缘。” 诺蒂拉见沈承君始终 低着头,还当她是惶恐,笑容宠溺的再次招了招手,总算让小家伙松开了沈承君,跳进了对面的怀抱里。 “这孩子,难得如此喜欢一个人。” 诺蒂拉揉了揉怀里白团子的脑袋,见小家伙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眸子里的笑意更深。 “想来这个小姑娘一定是有不凡之处,否则,怎么会让小白大人破例亲近?”就在这时,从诺蒂拉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众人不由得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那女修抬起的脸庞姣美艳丽,本该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儿,偏偏眉梢处却有一道淡淡的伤疤,破坏了整体的美感,竟让人觉得有几分凌厉,而与之更不般配的,就当属她的嗓音,粗粝的就像是砂纸摩擦在钢铁上一般,十分刺耳难听,让人忍不住皱眉。 沈承君心里冷笑,果然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相克,哪怕换了境遇、换了名字、换了身份,那种从印刻入骨子里的排斥抵触,永远不会改变。 这话说得十分有技巧,既恭维了诺蒂拉,又抬高了自己,同时,也给沈承君招来了不少莫名敌视的目光。经此一事,以后沈承君想要低调行事都很困难了。 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是冤 家不聚头。 沈承君觉得,最近遇到的熟人还真是多。 没错,此倾容即为彼倾容,曾经出使过华晟,还险些嫁给萧慎做王妃的倾容郡主。 虽然沈承君也很奇怪,明明听说倾容郡主回到鸾凤之后就被丢进了万蛊坑遭受万蛊噬心之刑,她的脸上也的确有蛊虫留下的痕迹,连声音也与之前的黑袍人和阿琪亚接近,怎么会摇身一变就成为了鸾凤神殿的一名女修,看样子地位还不低,但那真真实实就是倾容郡主无疑。 不过这也不难想象,毕竟倾容郡主‘死而复生’后血脉尽损,算是断了凤惜鸾的一道生门,鸾凤皇室那边注定容不下她,如今能在神殿里再寻得一席之地立足,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对于倾容郡主的恭维,诺蒂拉表现得并不怎么热络,依旧唇角含笑,善意的看着沈承君,问道:“你瞧着眼生,是这一次新招收进来的女修么?叫什么名字?” “我叫……米希亚。”沈承君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总算是记起来进入神殿时被取的这个拗口的名字,又因为倾容郡主的关系,刻意哑着声音回道。 “米希亚。”诺蒂拉慢慢重复了一遍,眼神温软:“是个好名字 ,在巫语里,米希亚这是‘纯白至真’的意思,难怪小白会这么喜欢你。” 因为纯白,所以招了小白么。 沈承君感觉自己一脑袋黑线,实在没法认同这个牵强的解释,但是这会儿总不能还继续憋着不说话,只好垂着头敷衍道:“能让云貂喜欢,是我的荣幸。” “可不是荣幸嘛,这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倾容郡主眸光一闪,向前踱了几步到沈承君近前,带着几分高傲的睨着她道:“既然是本次招来的新人,又得小白大人的喜欢,不如,就将你调来诺蒂拉神使身边做个侍女,专门服侍小白大人日常,如何?” 话音一落,周围瞬时便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世家出身的正牌贵女,随便拉出一个来,都是娇生惯养被人捧着长大的,哪怕入了神殿就等于跟前尘断了联系,但那种矜贵自持,是印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容不得人轻贱半分。 倾容郡主对沈承君明显不怀好意的轻视,相当于是在打她们所有贵女的脸,连一旁的赛依都有些不满的皱紧了眉,世家贵女争着抢着进了山门,你却让人家去喂宠物,这要是让外边的贵族们听到了,岂不是又要闹起来。 第544章 太过招摇 与沈承君同为室友的迪拉更是脸色一沉,直接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同样入神殿侍奉巫神大人,区别只在于虔诚而非尊贵,怎么倾容姑娘在祭司大人身边呆了这么久,连起码的礼仪都没学会吗?” 这幅高高在上的神态,做给谁看呢。 倾容郡主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还会有人和她这样呛声,眼里怒光一闪,正要发作,却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眯起眼睛,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迪拉?” 每个人都蒙着脸,她也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 迪拉皱了皱眉,似乎十分不喜自己的名字被她叫出来:“是我,如何?” 倾容郡主原本的怒意忽然一敛,声音也缓和了下来,解释道:“误会,我只是觉得,与其让她在新人殿里苦修,不知多少年才能入得巫神殿,跟在小白大人身边,也算是一条捷径,我这也是一片好心。” 沈承君面纱下的唇轻轻抿成一线,压下心里的吃惊,她没有想到,不足一年时间,之前那么骄傲自负的倾容郡主,竟然也会有一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人露出眼前这种谄媚、讨好,甚至是卑微的笑容来。 如果不是 这容貌,这眉眼,以及这丝毫没变的名字,沈承君险些都要以为是她休息不好出现了幻觉。 “好心?”迪拉对倾容郡主的这番姿态并不买账,哼了一声:“既是好心,那你怎么不去?之前这小东西不是也爱粘着你的吗?” “这……”倾容郡主脸色铁青,她已经放低了姿态,没想到对方还是这样不依不饶,心里恼怒又不敢发作,这满腔的怨恨就直接转移到了沈承君的身上,望向她的目光几乎要渗出毒汁来,恶狠狠道:“难道你不愿意?”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沈承君皱紧了眉,殃及池鱼的滋味真是不怎么样,怎么她长得很像软柿子么。 “这些天一直有老师教导大家要脚踏实地,捷径一途,实非我等所愿。” “你……放肆!”倾容郡主凤眸微眯,觉得对面这人的语气,真是像极了她记忆里那个贱人的样子,怒道:“你的意思是,我在引你入歧途吗?” 姓宋的一家她惹不起,难不成还教训不得一个普通女修? “姑娘误会了,米希亚说的并非虚言,的确是这几日来我等教授。”赛依无奈的在一旁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插言道:“而且米 希亚的身份,也的确不适合照顾神宠。她是这一次神使官特批入神殿侍奉的修女。” “特批?”倾容郡主微微一愣。 不仅是她,在场的其他人看向沈承君的目光都有了变化。 沈承君微微蹙眉,她知道这神使官是神殿里仅次于祭司的存在,各位神使的头目,了安给她安得这个身份也算挺有来头,但众人的目光,貌似并不友善,却又不同于先前那种争锋的敌意,而是……鄙夷?轻视?不屑? 这是在闹什么鬼。 不及她多想,倾容郡主在怔楞片刻后却是忽然改了口,向前走了两步到沈承君面前,歉意道:“既然是神使官大人特许的,的确是我有些唐突了,抱歉。” 说完,还向着沈承君缓缓行了一个礼。 赛依不着痕迹的在一旁松了口气,只是,还没等这口气松完,原本和颜悦色的倾容郡主突然脸色狰狞,直接扬手就朝着沈承君的脸抽了过去! 沈承君哪里是会坐以待毙等着被抽的人,以她对倾容郡主的了解,早就猜到这女人要借题发挥的撒气,几乎是在她上前的同时,就要往后撤。 只是,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还不等沈承君动作,就有 一股力道拉住她用力向后一扯,错开了倾容郡主的手。 只不过,对方或许是好意,却没有料到沈承君也同样早有准备,而且还低估了沈承君脸上面纱的长度。 为了彻底掩盖住女修的容貌,女修们脸上的面纱都是及腰而设,且为了保证走起路来美观若仙,每一条都轻薄飘逸,而沈承君原本就打算后撤,再加上这突来的力道,几乎是站立不稳的朝后跌倒,因此,她人是躲开了,可她飞扬起来的面纱却送到了倾容郡主的手边! 倾容郡主眼见着对面的女修竟然还敢躲开,目光一狠,手干脆朝着那面纱的末端狠狠的抓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人敢这么大胆,记住了她的脸,总有一天可以报复回来! “吱——” 就在沈承君伸手去压,而倾容郡主抬臂去抓,二人情形胶着之时,从诺蒂拉怀里跳起来的小白如一道闪电般直扑两人的方向,利齿寒光一闪,毫不客气的咬在了倾容郡主的手腕上。 “啊!” 随着倾容郡主凄厉的一声痛呼,手腕上鲜红的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黑溃烂,并且散发出越来越浓重的腥臭的味道。 哪怕是脸上戴着 面纱,那臭气都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钻,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变了颜色,强忍着不去捂鼻子,招惹倾容郡主的怒气。 看来小白的毒性要比云貂强得多。沈承君在心里默默的比较了一下。 之前云貂也曾因为护着她而咬人,但毒性可没有如今这般蔓延如此之快,至少,萧睿就没立即散发出这种气味儿。 这味道真是……一言难尽啊。 “小白,你竟然、竟然……”倾容郡主不敢置信的看着再次跳回诺蒂拉怀里的小白,见它还示威的朝自己露出森白锋利的牙齿,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疼得,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额头上也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诺蒂拉在云貂动口咬人时已经改了脸色,显然是没料到云貂竟然会这么维护沈承君,连碰都碰不得,看向沈承君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复杂。 沈承君心里苦笑,这就是纯血嫡脉的好处与坏处了。 好处在于云貂会依从血脉亲近之力,视她为主,本能的去保护她,坏处则是太过招摇,经此一事,她想要在新人中保持低调,应该是不可能了。 “活该。”刚才来不及拉开两人的迪拉见状,眯着眼睛冷哼了一声。 第545章 关系户 “不许胡说!” 诺蒂拉抱着小白,嗔怪的瞪了眼迪拉,在她不服气的目光里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倾容郡主,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来递给她,温声道:“看来这小白倒是个花花性子,以前和你最亲近,如今有了新人,竟将咱们这些老人都给丢开了,也难怪你要生气,连我都有些醋了。” 倾容郡主颤抖着手将药瓶接过来,快速的服下一粒,脸上仍有方才痛苦之后的狰狞,但也明白诺蒂拉这句话明显是在众人前给她台阶下,只好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扭开脸不去看对面的人,袖子里的手却攥得死紧。 自从她回来鸾凤入了神殿,靠着祭司大人的器重与维护,虽然在巫神殿里的实权不大,但大家都乐意留她几分面子情,这还是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落得如此难堪。 这笔账,她算是记下了。 “难得小白跟你竟如此投缘,”诺蒂拉没有忽略倾容郡主此时貌似宽和、眼底却依旧在闪烁的凶光,不着痕迹的蹙了下眉,见怀里的小白已经厉色尽褪,又恢复了之前乖巧的样子,便转眸看着沈承君道:“既如此,你以后就经常来我的殿里坐坐,算是替我 照看照看这小家伙吧。” 这可算得上是一条青云路了,刚入神殿的女修根本不准四处乱走,但有了诺蒂拉的这句话,沈承君就等于是有了自由出入的通行证。 “吱吱——”窝在诺蒂拉怀里的白团子似乎也听懂了诺蒂拉的话一般,仰着脖子配合的叫了几声,憨态可掬的萌样子,立即让在场不少女修忘记了方才它凶狠残暴的样子,融化了心肠。 “多谢神使。”沈承君也没想到经此一事竟然能让她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先前她还在懊恼因为她不小心暴漏了行踪,暂时不好再探禁殿,如今有了诺蒂拉递过来的橄榄枝,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往山顶靠近了。 “如此,我可就在殿里等着你了。”诺蒂拉轻轻一笑,从袖中拿出一道通行令符来递给沈承君,见她收起,便挥手让人将虚弱的倾容郡主架起来,抱着云貂转身施施然走了。 赛依给新人们预备的课程通常都只有一天里的两个时辰,被诺蒂拉等人这么一耽搁,当天的授课时间就算是过去了,而且众人此刻显然也没什么学习的精神,于是,赛依干脆让大家自行活动,休息一天。 在列各位都是 世家子弟,哪个不认得那位曾经盛宠的倾容郡主呢,只是没想到以前的跋扈,竟是到了神殿都没改变。 之前对神殿充满憧憬幻想的新人们因此的确需要时间来修复一下自己刚刚的认知,被倾容郡主这么一闹,神圣庄严的神殿,与倾轧争斗的朝廷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承君可没有那些人忧愁善感的心思,她只想立即回去房间里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不过想法不错,实现很难。 她才一抬步,身后迪拉就跟了上来,亦步亦趋,大有你走我随的架势。 “今天的事,多谢你。”沈承君拱手道。 今天迪拉真的帮了自己不少,还为此得罪倾容郡主,道声谢总是应该的。 “谢我什么啊,我又没真的帮上你,要谢也该是谢谢蒂诺拉神使跟小白才对啊。”众人散去,迪拉话唠本质再次凸显,不在意的摆手道。 “所以更该谢你,神使难道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替我解围的吗?”沈承君挑眉反问。 迪拉一愣,随即笑了:“原来你看出来了啊。” 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好吗。沈承君无语的压下想要扶额的冲动,道:“你说过的,蒂诺拉出 身宋家。” 而迪拉也同样姓宋,当时沈承君只当两人系出同门,关系不近,如今看来,不是不近,而是很近才对,没看倾容郡主都知道了迪拉的名字,不敢轻易造次了吗。 “对哦,我说过的,原来你都记住了。”迪拉很开心的点点头,“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神殿每年招人的时候,总要有一两个关系户,比如我,哦对,还有你。” 还有她?沈承君愣了愣,忽然想起之前赛依向倾容郡主解释的话,大约之前她在上山的路上被发现走神却没被追究,多半也是因为这个身份,不过众人在听到之后的反应,着实奇怪了些。 “我哪里比得上你呢。”沈承君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怎么比不上,我是有个神使做姐姐,你可是有个……”迪拉顿住了脱口的话,看着沈承君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同情,道:“哎呀,反正你谁都别怕,神使官会照顾你的。” “我有个什么?”沈承君总觉得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了安给她找的这个身份,该不会真的很奇葩吧。 “你竟不知情吗?”迪拉见沈承君不似作假,惊讶的眨了眨眼睛,“那你的 父母亲人呢?” 父亲在华晟,母亲在皇宫,这个我会告诉你吗。 沈承君只好做出一副懵懂迷茫的样子来。 而迪拉则是会错了意,露出几分同情来,道:“罢了,既然说了也不好说一半,也怪我多嘴。从百年前起,神使官每隔几年,就会往新人殿里安一两个特殊的修士,这在大家眼里已经都不是秘密,神殿的人终身侍奉巫神,按理,是不该成家有私念的,但人非草木,总有七情欲,还是有身份尊贵的神使在外出办事的时候。即使是巫神,也不会忍心真的断绝了信徒的血脉。” 那你们的巫神还真是人性化啊。 沈承君心里哼了一声,怒极反笑,现在的重点是她堂堂郡主大人莫名其妙就被当成了私生女啊! 那个可恶的了安竟敢这么坑她,活该他长不出头发! “其实,你也不必气恼,他们瞒着你,大约是怕你知道了真相会伤心。”迪拉见沈承君脸色铁青,还当她是接受不了真相,轻声安慰道。 沈承君深吸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将了安拉出来抽了几百遍,才勉强扯出一丝笑来,道:“如此,我就知道那个叫倾容的人是在忌惮什么了。” 第546章 坦诚相对 “她?她忌惮的可多了,谁让她现在在神殿的身份尴尬呢。”迪拉听见倾容郡主的名字,脸上就露出几分不屑来,道:“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附得可是你姐姐的势。”沈承君在一旁提醒。 “那就是她命好了,我姐原本也不爱搭理她,可是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让小白很喜欢她,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迪拉本来有些忿忿的脸,在想到今天倾容郡主栽得跟头之后喜笑颜开:“小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可爱了。” 连她都不能靠近的小白啊,以前亲近倾容郡主的时候,她不知有多嫉妒。 小白亲近倾容郡主这件事,沈承君倒是可以理解,虽然不是嫡脉,但倾容郡主既然是凤惜鸾找来的生路,那身上的血多少也都会有纯血的效用在,至于现在不亲近了,当然就是因为她施用蛊王,血脉尽改的关系了。 “我对这个人也略有耳闻,听说她之前开罪了皇室,被判了万蛊噬咬之刑,早听闻那刑罚极为酷烈,不过今天一见,倒还算温和。” “温和?”迪拉诧异的脱口低呼一声,失笑:“估计全天下也就只有你会说它温和了,你 看倾容那个样子觉得不重,可事实上她其实只落下万蛊坑一瞬,就被祭司拉出来了,否则,她何止是一副嗓子几道疤那么简单。” “被拉出来了?” “嗯,虽然陛下判了极刑,但不知她哪里得了祭司大人的青眼,竟出手救了她,还跟陛下讨了人情,将她带到了巫神殿,如今虽然没什么实权,大家却也都看在祭司大人的面子上,不与她为难。” 迪拉对倾容郡主的结局似乎深感遗憾,又有些担忧道:“那人最小心眼儿,以前就爱嚣张报复,你可要小心她,她已经很久没那么丢脸了。” “明明我也很丢脸吧,你扯我那一下,差点当众就跌了。”沈承君假意嗔怪的看了迪拉一眼。 方才若不是迪拉那一下,她其实可以很完美的躲过倾容郡主甩过来的手,还不至于趔趄一下险些摔倒。 “我拉扯你?”迪拉莫名其妙的皱眉,疑惑道:“我什么时候拉扯你了?” “我当时是想要过去帮你来着,但是并没有来得及拽开你啊。”迪拉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红着脸说道:“当时,你身边站着的人太多了。” 倾容郡主那时轻视沈承君的行为,算 是打了所有贵族世家的脸,惹了众怒,哪怕各个世家之间互有争斗,更有甚者不死不休,但在某些方面还是保持着默契的同一阵线,比如说尊荣。 世家尊荣,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折辱冒犯的。 于是,当倾容郡主说出那番轻辱的建议时,不少世家子弟便自动自发的站在了沈承君的身后,虽然没有如迪拉那样直接跳出来为她张目,但也算得上是一种沉默的声援。 也因此,原本距离沈承君很近的迪拉被那些人很无情的挤开了,顺便错过了伸手拉开沈承君的机会。 “你没有拉我?”沈承君原本向回走的脚步一顿,倏地回头求证的看向迪拉,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心头便是一窒。 她那时只当是迪拉心急拉开了她,所以并没有刻意去关注这些,可若是迪拉并没有站在她身后,那么刚才拉着她躲开倾容郡主那一巴掌的人,又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沈承君脑中,倏地闪过昨夜在白塔之外,在朔云的漫天剑光里忽然从天而降挡在她身前的那道峻拔的身影。 那身影裹在黑暗里看不清晰,却没来由得让她心安。 见沈承君的脸色变得有 些不对,迪拉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下来。 “当时我离你大约两步的距离,之间也不过三两个人。”迪拉微微歪了一下头,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况,道:“左不过是咱们这些新人里的一个,你放心,我稍后就命人去查,肯定找得出来的。” 这番话并没有让沈承君神色缓和,而是眉心一动,转过头来挑眉看向她,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啊?” 迪拉怔了怔,似乎是没想到沈承君会忽然这么问,眨巴眨巴眼睛,才干巴巴道:“因、因为我们……” “因为坦诚相对?”沈承君冷笑了一声,对这种不走心的借口似乎听不下去般掉头就走。 迪拉有些着急的在后面追了几步,见沈承君头也不回的直接回了房间,也连忙跟上去,再反手将门给关上了。 “你所谓的坦诚相对,是因为你看到了什么吧?”回到房里,沈承君摘下碍事的面纱深吸了口气,缓缓坐到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睨着迪拉那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说道。 迪拉无辜的回望沈承君。 沈承君低笑了一声:“既然你都说了坦诚相对,却不愿对我坦承么?” 她从 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而且迪拉做得也未免太明显了。 迪拉犹豫了一下,半晌后终于下定决心般吸了口气,抬步走到沈承君面前,静静的跪了下来,恭声唤了一句:“公主。” 果然。 听见她的称呼,沈承君并没有感到意外。 其实,她一直都在想,两人既是陌生人又是竞争对手,迪拉为什么会突然对她扭转态度,来来回回将她那天撞见自己换衣服的场景回想了许多遍,却始终不得要领。 直到沐浴的时候看到自己已经重新变得光滑如玉的手臂,沈承君才陡然灵光一现。 自从生下了浓浓,她身上原本代表着纯血嫡脉身份的金凤印记就消失不见了,这也是当初洛祈坚持要她戴着金凤玉佩的主要原因。 没了印记,拿什么证明她就是长公主一脉的传人呢?总不能见一个人对一个人施用威压吧。 来神殿以前为了不引起注意,沈承君特意将萧桓给她的藏着母亲小像的元晶都留在了巫神殿,而金凤玉佩则是藏在了外衣下,以备不时之需,刚好迪拉无意中闯进来那次,撞见了她脱掉外衣。 左思右想,也就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了。 第547章 蛊王的厉害 金凤在华晟那边无人见过,但在神殿里,可不是稀有的秘密,被撞破了不被揭发,反而对她一力相护,那对方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没想到,洛祈这家伙说在鸾凤给自己安排的暗线,竟然地位这么高,宋家,那可是被‘了安’列在了名单里的一等的豪门,且还出了诺蒂拉这么一个神使,这才叫真真正正打入敌人内部了啊。 见沈承君望着自己并不说话,反正已经被发现了的迪拉干脆顺便将她的来历都讲了一遍。 宋家是鸾凤望族,根基牢固,青岚那边的本事再大,也吞不下这么个大家族,但握住几个中等豪门还是可以的。迪拉的外祖母,便是这中等豪门中的一个,嫁了一个较为出众的世家,嫡女又嫁进了宋家。 “祖上曾蒙长公主大恩,至死不敢忘,家中女儿皆以护住公主血脉为己任,等了多年,终于见到了公主您。”迪拉低头哽咽了一声,眼圈微红。 鸾凤以女子为贵,因此连这种秘密也交给女儿传承,沈承君倾身将迪拉扶起来,面色渐渐缓和,问道:“我的事,是洛祁给你传的信?” 既然确定了自己人,那就一切好说了 。 迪拉摇了摇头:“并没有,鸾凤巫幻盛行,又有凤惜鸾的到处眼线,安全起见,殿下很少与我们主动联系,但您的玉佩图案早在一年前就送了过来,因此我才能一眼认出。当时也怕是我误判,直到您夜夜出去,出入禁制如入无人之境,我才敢真正确认。” 都确认了还每天拉着她家长里短到那么晚?沈承君眼角跳了跳。 似乎是看出沈承君的腹诽,迪拉笑了声解释道:“我这些天的确是故意阻拦您出门,虽然神殿里少有巡逻的修士,但白塔总是不同的,我姐姐曾无意中提起过,白塔里的各位神使作息十分规律,那个时辰,就是最用功的神使也要就寝了。” 原来如此。 沈承君明了的颔首:“那你姐姐她……” “她只是我的堂姐,与我虽自幼亲近,但并不知道您的身份,”迪拉顿了顿,也露出了几分不解的表情来,道:“今天的事纯属巧合,没想到姐姐竟会对邀请公主去她那儿,倒是省了我日后再去求,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大约,真是因为小白的缘故吧。” 还是讲这是因为你的缘故比较靠谱吧。沈承君笑了笑,那诺蒂拉看着 迪拉的目光多柔和啊,明显就是个妹控嘛。 “您别不信啊,公主是没见过我姐对那小白有多好。”迪拉见状,连忙说道:“当初倾容郡主横行京里,满神殿的人都瞧不上她,也就我姐姐肯搭理她几句,都是因为小白愿意靠近她的关系。虽然现在小白不大理她了,但我姐还是挺念旧照顾她的。现在小白喜欢亲近你,可是个大好事呢。” 沈承君点了点头,“可按照你所说,祭司为了救下倾容郡主,连女皇都不惜开罪,我们今天这样得罪了她,是不是要连累你姐姐?” “那倒不会。”迪拉不在意的摆摆手,十分笃定道:“祭司大人虽然带着她进了神殿,但并不见多上心,否则以她的脾气,也不会纡尊降贵的讨好我姐了,但是话说回来,以前倾容郡主的巫幻之术有名师指导,却总是难有进益。如今可不同了,自从出了那万蛊坑,倾容郡主的巫幻之力就进展之快,据说连当年的那位神殿天才都有所不及。难不成,被蛊虫咬一回,还能激发潜能天赋么?”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迪拉纠结的揪着手指,思考自己要不要也下去试试,让 自家姐姐陪着,随时将她捞出来。 沈承君用指节轻轻扣了几下桌案,默默打断了迪拉的想象:“应该就是因为蛊虫,但不会是万蛊坑里的那些蛊虫。” 而是倾容郡主体内的蛊王。 倾容郡主以往修习巫幻之术不利,多半是被她身上的血脉给牵绊住了,虽然比不上自己的血脉精纯,但能被凤惜鸾选中的傀儡替身,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眼下血脉更替,以蛊续命,借着蛊王之力存活的倾容郡主,摇身一变成了巫幻高手,多半也是靠着蛊王的力量,神殿祭司会救她,应该也是因为惜才。 不过,那蛊王真的非同一般。 寻常蛊虫在她面前都要躁动不安,退避三舍,倾容郡主却还有力气朝着动手,看那力道应该还不轻。哪怕是沈承君刻意隐藏了威压,蛊王的强悍也同样不能小觑。 当然,之前有过了萧桓面不改色的先例在,对这种情况沈承君表示已经没多么意外了。 “无论她是如何天赋异禀,在公主面前,总是没有用的。”纯血嫡脉不受任何巫幻蛊术的影响,任倾容郡主多厉害,在沈承君面前都不足为惧。眼瞧着沈承君落下的子似乎 有些焦躁激进,迪拉皱了皱眉,道:“公主若是还不放心,不如我让人将她给……” 说着,迪拉将右手举起来,朝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横切的手势。 “不急。”沈承君摇了摇头,手中一子落在棋盘上,指腹并没有立即离开棋子,而是按在上面静默的看着发白的指尖半晌,才问道:“你在鸾凤这么久,见过那位朵绮丝殿下吗?” 朵绮丝殿下。 迪拉听到沈承君忽然这么问她,抬眸定定的望了她半晌,才垂眸低声开口道:“以往在家里时随母亲入宫,曾有幸见过一次殿下,但和顺公主觉醒的时间不多,所以,我们并没有亲近的机会。” 迪拉在家中并不是独女,能被母亲与外祖母挑选送进神殿来做暗线,她就绝不可能会是一根筋的傻瓜。 她晓得沈承君会这么问,既是出于对母亲的思念,也是想要间接的去试探她,同时也是毫不避讳的告诉自己,她并不完全信任自己,哪怕,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认知让迪拉有些失落,但心里又清楚理所应当,顶着这种矛盾的心理纠结了片刻,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脸色便恢复了正常。 第548章 谨遵公主之令 沈承君见她如此,眸光微动。 不是她做小人之心,毕竟青岚的布置始于早年,几代人这样教传下去,真正能守住初心的又有几人? 就比如那冥血教,初时也都是长公主最可信的亲近心腹,到如今还能记得那血海深仇的又有几个。 “我曾听闻,这一代的祭司与皇室交往甚密。”沈承君缓缓开口,其实她记得当初瑶姬与二哥提起时的形容,是皇室傀儡来着,不过站在人家的地头上,实话实说未免惨了点儿。 公主大人其实还是很含蓄委婉的。 “神殿与皇室的确是从这一代的祭司开始才渐多的。”迪拉较为中肯的回道:“如今的祭司并不是先任祭司的嫡传弟子,名分不正难免引人非议,便与皇室有了牵扯,但要说有多近密,那倒不至于,尤其是朵绮丝殿下出现后,神殿在前朝隐有与皇室争权的架势,两边如今的情况也不大和平了。” 沈承君了然的点了点头。 所谓的先任祭司嫡传弟子,应该指的就是曾经的了安,瑶姬是了安的亲侄女,看不惯现任祭司作为,骂他一声傀儡其实也有泄愤的情绪在,相比之下,迪拉的解释就很客观公正了。 神殿 也不是超脱世外无欲无求的仙人,眼见着皇室式微,不趁机揽权那才是傻子。 想到这里,沈承君便冷冷一哂,若是给凤惜鸾一次重来的机会,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当初找上了母亲,落得如今这般魂体不全,让神殿翻身压制的局面。 恐怕还是会照做不误的吧,活得越久越不肯死,怕是什么都比不上她的一条命重要了。 沈承君嗤笑了一声,转而看向对面执着棋子仿佛专注于棋盘败势的迪拉,问道:“你刚刚说,若诺蒂拉没有提起准我出入她宫殿的事,你也回去求她,看来是知道我此行目的了。” “知道。”迪拉点了点头,顺便落下一子,道:“若不是那东西安置在禁制里,就连大祭司都无法撼动,我等早就替公主将其取出来了。” 那种连祭司都靠近不得的禁制,除了天生不受压制的嫡脉一族,恐怕谁都无能为力。 “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亲自走一趟的,这个不必你操心,但是那禁殿里的情形,我到此时还未摸准,若是贸然行事,恐怕要打草惊蛇。”沈承君两指之间绕着莹白如玉的棋子,悬在棋盘上方许久,并不落下,似乎是在迟疑着什么 。 迪拉见状,连忙道:“公主如今有了姐姐的通行令,出入禁殿附近已经无碍,可徐徐图之。” “若是在此之前,我也是这样想。”沈承君蹙眉摇头,捏了捏手中的棋子避开了她原本打算循序渐进放下的地方,选择了另外一隅,顿时搅得原本旗鼓相当的局面大乱:“可是现在,我忽然又不想等了。” 以往,她自恃五感敏锐,对周遭一切自以为掌控周全,可今天她被人忽然拉扯之后心生警觉,细思之下,便有很多蛛丝马迹从她原本忽略的细枝末节里浮现出来。 比如,那一开始便如影随形的目光,比如,她在赛依训斥时身后隐约冷窒的气息,再比如,昨夜在朔云漫天剑雨之中,挡在她身前的那道黑色身影。 越细思,沈承君就觉得心越发向下沉。 有一种在心头渐渐涌起的猜测,让她几乎一刻都不想在等下去,恨不能立时便完结在神殿的一切。 “不想等了?”迪拉见沈承君随着那一句话之后,落子的速度竟加快了许多倍,原本平和的棋局开始呈现厮杀之势,每落一子都变得十分危险,竟让她有些开始应接不暇,连忙劝道:“公主切不可鲁莽 ,这里是神殿,高手如云,万一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万万急不得啊。” “即便徐徐图之,难道就没有时刻顶着被发现的危险么。”沈承君却忽然骄傲的笑了一下,手中白子掷地有声的敲在棋盘上:“与其拖延到最后成败不定,我宁可铤而走险放手一搏,大不了,鱼死网破。” 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被凤惜鸾发现,她又不是冲动的傻蛋,送上门白给人当傀儡的,来之前已经做了另一番准备,凤惜鸾想要成功夺舍,也要看她的命数。 沈承君的手指缓缓抚过腰间的针囊,唇边的笑意越发冰冷。 迪拉见状,心知这局面是难以更改了,咬了咬唇道:“那公主准备要我做些什么,是先将那背后拉了您一把的人找出来,再行定论吗?” “不必找了,对方若是想要害我,刚才只需要袖手旁观就可以了,找与不找已经没有意义。”沈承君摇了摇头,手中最后一颗棋子钉在了棋盘上,朝着迪拉露出一丝笑来,朝着她招了招手道:“我倒是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的配合。” “但凭公主吩咐。”迪拉连忙探身过去,将耳朵贴近沈承君,当听到沈承君压低 了声音的几句话后,眼睛倏地睁大,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她。 她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沈承君神秘一笑,紧接着朝着棋盘的方向努了努嘴。 迪拉连忙合上了刚才因为惊讶还大张着的嘴巴,急忙忙从棋笥中抓出一颗黑色棋子来,可是当她将视线重新投到棋盘上时,却是一愣,拿着黑棋的手顿在了半路。 黑白交错的棋盘上,白子杀气纵横已经占据了大半江山,黑子被逼得节节败退,哪怕苟延残喘,也再无回天之力。 棋盘始展,胜负已定。 迪拉轻轻的叹了口气,轻声道:“是,谨遵公主之令。” 这天之后,沈承君应了诺蒂拉神使的邀请,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开始频繁的出入她的宫殿。 有些事情,在不去关注的时候很容易被忽略,但当你刻意去注意时,哪怕对方做的再隐蔽,也能被察觉。 因为刻意上了心,沈承君才惊觉,自己所想到得,其实也不过九牛一毛。 她出门时暗暗跟随的脚步,她静坐时如影随形的目光,尤其是她刻意做出一副难过表情时,那因紧张而被打乱了的呼吸。那原本在她心里模糊的猜测日益成型,也让她越来越坚定。 第549章 找茬的人总是避不过 诺蒂拉对于沈承君果然如她所料只是面子情,在她的宫殿里并不怎么见她,只是每每在她来时直接命人送她去小白的住处。 没错,在沈承君与迪拉尚需要挤在一个房间里睡觉的神殿,小白大人地位超脱,不仅可以在白塔附近拥有一个独立豪华的住宅,而且这住宅的面积,比沈承君的那一间,大了三倍都不止。 为此,迪拉不止一次的跟沈承君感慨‘这人不如貂的世道,’,顺便夜半不肯睡的与她促膝长谈这无情冷漠的人生。 因为沈承君来来去去的不避讳任何人,接连几天下来,几乎是整个神殿的人都知道了,新来的这批修女之中,有一个叫米希亚的‘关系户’格外得诺蒂拉神使的青眼,几乎是日日都要到神使的宫殿里报道,留到很晚才回去,连神使本家的妹妹都被她给比下去了。 不仅如此,沈承君在新人中的地位也为此再次拔高,旷课、迟到都成了家常便饭,赛依偶尔出言教训她的时候,沈承君还会毫不顾忌的出言顶撞,气得赛依脸色铁青又不能深究,气得浑身发抖,自此后,沈承君在神殿里名声又加上了一条骄纵狂妄、不服管教。 而在 来往路上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女修这么幸运的八卦者也不少,毕竟在规矩森严的神殿里,能活得像她这么出名又放肆的人真心不多,顶着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沈承君始终故我,丝毫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于是,羡慕她的人更加羡慕,嫉妒她的人更加嫉妒,连带着怨恨她的人,理所当然的更加的怨恨。 在这样高调行事了几天之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将沈承君堵在了诺蒂拉的神殿门口,拦住了她的去路。 “有事?”沈承君微扬着下颌,冷冷问道。 即使蒙着面纱,她高傲的姿态照样能让对方感觉到她的不耐与轻视。 对面的女子脸色沉了沉,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米希亚,你果然如传言一般胆大。”见沈承君遇上她,不闪不避丝毫不惧的样子,女子美丽的凤眸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危险的勾起唇角,说道。 在这神殿里,别说是初来乍到的新人,便是祭司坐下的列位神使,也大都给她几分薄面,而这个原本就让她无比讨厌的新人,真是太嚣张了。 偏偏,此人命好的搭上了小白那个畜生,顺带着让诺蒂拉神使对她另眼相看。想及此,女子眼 中的嫉妒更甚。 原本清丽美艳的脸,被怨毒生生折损了原有的秀致,眉梢处的伤疤随着她的表情变幻带出几分狰狞之色。 沈承君见她这样不由得一笑,丝毫没有压抑声音的朗声道:“倾容姑娘也果然如传闻一样蛮横,挡了别人的路,却嫌别人胆子大,难不成,这是当年在贫民里养成的路霸习惯?” “放肆!你竟敢轻视本郡主!”站在沈承君对面的倾容郡主气得柳眉倒竖,幼时在贫民中挣扎长大的经历,是她一辈子的污点,在她成为郡主后极力的骄傲不可一世,多半也是为了洗刷曾经的屈辱,不想被人看轻。 如今这段过往被一个没什么根底的小透明公然叫破,这附近还潜伏了不少看热闹的女修男修,倾容郡主就觉得脸上如火在烧,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将眼前这个嚣张的女子撕成碎片! 然而,还不行。 她是来找麻烦的不假,但这边围观的人太多,她总不能当众落人口实。 深吸了一口气,倾容郡主看了眼沈承君空荡荡的身后,冷笑道:“你这是刚从诺蒂拉神使那里出来吧,怎么,那天与你形影不离的迪拉怎么不见人影了呢?” “迪拉并没 有上山。”沈承君淡淡道。 话虽如此,沈承君面纱外的秀眉却皱了起来,似并不愿意提起这个一般,倾容郡主便得意的扬了扬眉。 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看眼前这个丫头就知道了,她可是听说了这丫头与迪拉在诺蒂拉神使面前争宠,结果闹翻了脸的传闻,此时一看,应该传言不虚。 一个私生女,在神殿中地位本就尴尬,又不知死活的丢了大好的神助攻,可真是在作死了。 “你刚刚是从神使那里出来吗?”确定了沈承君此刻丢了靠山,倾容郡主唇边掀起一丝冷笑,严肃了脸训斥道:“你可知道你这样不知收敛,对神殿的影响有多坏吗!” 得了点儿阳光就灿烂的丫头,用这个来教训她,那才是师出有名来着。 “多坏?我本以为在这一点上,与你扯着祭司的名头嚣张是一样的道理呢。竟是不同的么?” 沈承君有些惊讶的挑眉,样子十分无辜。 “你……放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本郡主相提并论?”倾容郡主脸色一青,登时怒斥道。 “怎么倾容姑娘到了现在自称郡主么。”沈承君脸上疑惑之色更甚,蹙眉侧头道:“您这样 冒认头衔,女王陛下知道么?” 神殿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倾容郡主不假,但是对外声称的却是倾容郡主其在万蛊坑里受万蛊噬咬之刑时已经挂掉了。 虽然凤惜鸾对神殿祭司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可这头衔到了现在还往头上硬扣,就未免有些太不要那啥了吧。 沈承君嘲讽的笑笑,还生怕面纱遮了表情对方看不到似的,顺带着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 话说按照神殿的惯例,倾容郡主在皇室玉碟除了名,也该跟她们这些新人似的给个拗口的新名字当做新生的开端才对,可神殿里的每一个人默契的仿佛都忘了这一点似的,还都倾容倾容的叫她,这可真够尴尬的。 这么敷衍的待遇,也不知道倾容郡主究竟是拿什么底气嚣张的。还是,被人给宠成习惯了? 一想到这些年宠着她的人就是自己那个缺席了十来年的亲娘,沈承君就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接二连三的被人嘲笑,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倾容郡主就是个圣人脾气,也要被气翻了,她明明是来找麻烦的,结果却被麻烦给甩了一身,气急之下就再不顾忌,右手一抬,便是要教训沈承君。 第550章 该轮到我了 不成想她才一动,沈承君也动了,接住她落下的右手手腕,顺势欺身而上,一拳就击在了倾容郡主的小腹上。 倾容郡主一声尖叫,哪里肯依,顿时张牙舞爪就要跟沈承君拼命。 周遭围观的人都傻住了,这么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节奏是不是快了点儿,几百年来神殿也没出现过这种空手肉搏的情况,就是争斗,也该是幻术对决比较合适啊。 论拳脚,武将世家出身的沈承君怕过谁呢,倾容郡主想要动手,她还真是求之不得来着,要不是这神殿里没个称手的兵器,沈大小姐都能分分钟给大家演练一通全武行。 不过短短几招之内,不胜武力的倾容郡主就在沈承君的手下挂了彩,原本就残留不多的理智,瞬时被升腾的怒火给燃烧了个干净,倾容郡主猛地退后几步,凤眸里杀气一凝,双手在胸前迅速的结印,周身爆发的杀意竟让风云变色,天光骤暗。 数道戾风自她身周平地而起,一点一点融入她手中汹涌喷薄的幻力之内,随着她的一声厉喝,呼啸着着沈承君的方向径直打了过去。 随之翻卷而起的大片雪雾登时将场内两人笼罩在内,隔绝了 众人的视线。 周遭围观的女修男修们在这陡然爆发的杀意中均是一怔,有些修为不够的人干脆被这强大的幻力波及威慑,失了一脸的血色。 蛊王可不是浪得虚名,那倾容郡主自从蛊王加身以后,等级可谓一日千里,寻常的修士在她眼中不足为惧,这一下的攻击力,较之神使也不遑多让。 不少人都被这凌厉的攻势逼得后退了一步,心知这倾容郡主是真的被逼急了,连这样的杀招都敢在神殿里使用,不由得为那不知深浅的无名女修点了一根腊。 而在众人皆避退的同时,亦有人反其道而行之的抬步上前,竟是要朝着沈承君的方向飞身而上。 “别去!”人群之中,一声女子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在这飞沙走石的情形下并没有人注意,唯有那个被她扯住了袖子的男修,脸色一冷,向前的脚步却顿住了。 “是她让我拦住你的。”迪拉在对方冷冷看过来的目光里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手却死死的拉着对方的袖子,快速的说道:“她自有打算,让你不必担心。” 一边说,迪拉一边快速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子,这是一张样貌十分普 通的脸,丢在人堆儿里估计都找不出来的那一种,迪拉甚至想不起来这一批的同伴里有这么一个人。 但此时离得近了,迪拉便觉得,对方这双眼睛真是出色,淡淡一瞥,竟让人无端生寒,那分明是常年高位的人才会有的气势。 这便是那天拉了公主一把的男子么。迪拉蹙了蹙眉,沈承君那天阻止了她去查,只嘱咐自己等在这里,见到哪个男修有异动,便直接拦住。 能被公主这么轻松猜出行动的,应该与公主就是熟人了吧。迪拉默默的想道。 “放手。”就在迪拉走神的时候,耳边响起男子低沉清冷的声音。 迪拉一怔,抬头望去,见那男子的目光仍旧一错不错的盯着场上两人,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里竟浮出了明显的担忧,不由得心中一动。 “你想死吗?”感觉到对方仍不撒手,男子眉心拧起,照旧头也不回,手臂一动,一道霸道内力运于手臂,带着克制的杀气,直接将迪拉震开老远。 妈呀。迪拉好不容易站稳了脚,下意识的抱住仍旧麻木没啥知觉的胳膊。 话说这家伙之前做起好事来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咋动起手来就这么 干净利索呢。 身为修习巫幻之术的女修,可都是很娇弱的。虽然没有真的受伤,但是也很疼的好吧。 迪拉默默腹诽了一句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确定了那人不会冲上去打乱沈承君的计划,便也将目光投到了场上两人的方向。 那一边,罡风暂歇,雪雾渐散,缓缓收回手的倾容郡主面色泛白,显然在刚才这拼力一击之下也消耗甚重,但嘴角却微微掀起,眼神亮的吓人。 见此情形,在场就有人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那新人女修怕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当那雪雾彻底散尽,露出一抹纤细完好的身影时,便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能在这么雷霆一击之下屹立不倒,这女修真的是个新人吗? 倾容郡主原本浮起的唇角也僵硬在了脸上,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那完好无损的女修,别说是想象中的惨状,就是脸上的面纱都保持着最初的平整,她所站立的地方,就像是台风眼一般,任你周遭飞沙走石,我自巍然不动。 “怎、怎么可能……”倾容郡主使劲的瞪大了眼睛,她有蛊王加持,对上神使尚有一战之力,竟半丝都伤不到一个新人女修? 这 绝不可能! 哪怕是祭司大人站在对面不闪不避,都不会是眼前人这种样子! 倾容郡主死死的咬住了唇,眼见着周围那些人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了变化,倾容郡主觉得自己的威信在这一击之下被彻底撼动,若今日不能将对面的女子击杀在此,她在神殿之内将再无立足之地! 于是,手中重新结印,倾容郡主孤注一掷的想要再试一次,不为旧怨,不为私恨,就单是给众人一个交代,她也必须要成功! 然而,当周身的巫幻之力刚刚运转凝聚,倾容郡主就感觉到脑中一阵尖锐的钝疼,紧跟着周身巫力陡然一散,脸色蓦地惨白,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那是…… 倾容郡主不敢置信的看向对面云淡风轻的女子,眼睛蓦地睁大。 那是威压! 纯血嫡脉才有的天赋灵压! 连脸上的血都顾不得擦,倾容郡指着沈承君脱口道:“你、你是沈承……” “你打完了,该轮到我了!” 不等倾容郡主说完,沈承君迅速的欺身而上,五指凌厉成爪,狠狠箍住了倾容郡主纤细的脖颈,顺道也让她那些还来不及出口的话,憋在了喉咙里。 第551章 没有见过她 这变故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在场的许多人还没分清楚状况,就看到原本稳操胜券,在神殿里一向横着走的倾容郡主受制在了一介新人女修手中,毫无还击之力。 这也太逆天了吧。 有人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有人幸灾乐祸的眯起了眼睛,但总而言之,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帮倾容郡主说半句好话。 “看来,你的人缘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呢。”眼见着倾容郡主眼中溢出无限的恶毒与恨意,喉咙一直翻滚想要嘶喊她的名字,沈承君低低一笑,贴在倾容郡主的耳边轻声道:“猜到我是谁了?” 都这么明显了你要是还猜不到,多扫兴呢。 倾容郡主恨恨的瞪着沈承君,被窒住的呼吸憋得她脸色青紫,却挣扎着去抓沈承君的面纱。 女修的面纱足够长,她不用担心抓不到。 果然,当那细纱落入掌心,倾容郡主眼中倏然升起一簇兴奋的光亮,口不能言,便在心里大叫了一声‘你去死吧’,狠狠的扯下了沈承君的面纱。 女子姣美明艳的面容,就这样陡然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倾容郡主眯起眼睛,得意的想要在沈承君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到一丝惊恐 无措的慌乱表情来,可是,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哪怕容貌暴漏于人前,沈承君还是保持着最初那副轻松的样子,没有丝毫的紧张,而周围的那些人除了最初眼中闪过错愕与惊艳外,也没有一人如她所想的冲上来喊打喊杀。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 倾容郡主简直要崩溃了,眼底带着疯狂的望着沈承君,被掐住的喉咙激动的翻滚着,想要大声的质问那些仍旧驻足旁观的人,为什么不冲过来将这敌国叛逆抓起来。 “想知道原因么?”看着倾容郡主那满眼红丝的样子,沈承君弯了弯唇,低低笑道:“你忘了一件事呢,她们,都没有见过我的呀。” 在场的人都是各个世家送来神殿的贵族子弟,哪个去过华晟,哪个见过她本人呢? 哦对,还有宫里的凤惜鸾,用着她母亲的身体,顶着一张与她有几分像的脸,或者真的能让众人侧目,但也最多就只是侧目而已,长得像的人多了,难不成,凤惜鸾会到处宣扬她修炼邪术,想要夺舍的事情么。 笨。 笨死了。 沈承君深深鄙夷这个落在她手里还贼心不死的女子,她其实有绝对的把握在 倾容郡主伸手过来的时候避开,却放任了她的动作,就是为了要她希望之后在经历绝望。 “所以说,这里认得我的人呢,就只有你一个了呢。”沈承君十分温柔的看着倾容郡主脸上浮起惊骇之色,弯了弯唇道:“知道的这么多,若还是放任你活着,那岂不是我无能?” “唔唔唔……”倾容郡主登时脸上就浮出了惊恐之色,用尽全力的挣扎着要去抓沈承君的手,像是一只垂死的猛兽,口中呜咽不止。 “可惜了。”沈承君不为所动的将手一点点收紧,眼看着倾容郡主的脸越来越青紫,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喝,紧跟着一股劲风朝着沈承君身后袭来。 “住手!” 沈承君心中一凛,手上倏地用力一拧,感觉到指下那一声清脆的碎骨之声响起,身形一侧,收回手避开了攻击。 失去支力的倾容郡主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已然没有了气息。 四周一片安静,那些凑热闹的女修男修们当看到不可一世的倾容郡主就这样在那新人女修手下没了呼吸,面面相觑。 而从宫殿里急急走出的诺蒂拉神使在看到这一幕时,眼中登时升起一丝火光,愤 怒的看向沈承君。 她看得清清楚楚,在她喊出‘住手’两个字的时候,倾容这个女人还是活着的,却在她阻止之后,被眼前这人立时灭了口。 诺蒂拉不由得心中大怒。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有人面色惊骇的看着地上没了生息的倾容郡主,发出了一声惊呼。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之间倾容郡主原本没了起伏的胸口,此时竟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凸起,在她的胸前激烈的游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她的胸膛逃出来一般。 别人不知道是什么,沈承君却是清楚的,那应该就是倾容郡主体内的蛊王,不甘心就这么同寄主一起死了,想要冲出倾容郡主的身体另行择主。 噗。 一声闷响传来,倾容郡主的胸口忽然冒开一个窟窿,没有一滴血淌下来,只有一只通体纯黑的虫子从里面冒出一个头,似乎是观察了周围一圈,认准了一个方向想要突围而逃。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众人身后的宫殿里夺门而出,直扑向倾容郡主的尸身,还未等那蛊虫缩回到倾容郡主的身体里,那白光就迅猛的刁住了那蛊虫,毫不客气的一口吞咽下去,然 后,满足的眯起黑豆眼睛,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天地至宝,搭上了无数鲜血炼制而成的极品蛊王,就这样十分草率的做了小白的晚餐。沈承君见状,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其实,原本她还打算用这蛊虫回去喂自家云貂的。 她家的灵宠,苦啊。 远在冥血教总部的云貂从一堆蛊虫里抬起脑袋,目光在一众紧张兮兮叫它祖宗的长老脸上扫过,疑惑的眯起了黑豆眼睛。 它刚刚好像感受到了主人的思念啊。 思念着自家云貂的沈承君此时正低垂着眼睛,等待着对她当众杀人这件事的审判。 神殿之内,祭司之下,神使对于一众修士,是有绝对的处置权的。 诺蒂拉深吸了几口气,冷着脸将凑到沈承君脚边撒娇的小白叫回来,静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将倾容送去后殿着人验查,她究竟是因何丧命。” 在场的人均是一愣。 连沈承君都被她的话惊住了。 倾容郡主是怎么死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哪里有需要查验的地方呢?沈承君低头看了那尸身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在她破开的胸口上,微微蹙眉,诺蒂拉这是打算用蛊王来给她顶罪? 第552章 贵客来临 这么明显的偏私,可是与她进入神殿时了安给她的资料不大相符了啊。 “姐姐不必查验了,我一直都在场,可以证明倾容的确是被米希亚所杀,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看到了。”就在这时,破开人群走出一道俏丽身影,缓缓说道。 此人正是迪拉。 诺蒂拉见迪拉走出来,先是一愣,不解的目光在迪拉与沈承君之间轮转了一圈,并没有说话。 迪拉与沈承君对望了一眼,走到诺蒂拉身边,说道:“不过,是倾容先出的手,米希亚该是算得上自保吧。” 这话说的就虚了,自保到把人给掐死了么。众人面面相觑,但是想到以往倾容郡主的嚣张跋扈,又各自静默了。 “那你觉得,该如何惩罚她比较好呢?”诺蒂拉侧过头看着自家妹妹,目光里露出一抹复杂,问道。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后陡然凌乱的气息让沈承君心底一沉,不等迪拉开口,便已出声抢白道:“问她做什么,神殿的法典摆在那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番行事自有缘故。” 说罢顿了顿,冷冷的看了迪拉一眼,道:“不必你在那里假好心。” “假好心?”迪拉登时瞪圆 了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沈承君,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扭过头朝着诺蒂拉赌气道:“好,竟是我看错了她,如此不知好歹。依着法典规程,殿中私斗、滥杀同门,随便拉出一条都是要抵命的重罪,你看着办吧。” 诺蒂拉一怔,米希亚毕竟是神殿中某位大能的血脉,若是就这么处置了她,恐怕来日后患无穷,何况迪拉几天前还张牙舞爪的维护她,好得恨不能把人供起来,这才几天,说断就断了? 她是不信的。 于是,嗔怪的看了眼迪拉,诺蒂拉皱眉道:“莫要胡说,神殿里何时有过取人性命的刑罚。” 神殿中有刑罚百种,但巫神从来都是仁慈的,并没有一种刑罚可以直接取人性命,诺蒂拉想,自家妹妹会这么说,应该还是心里面对这个室友留了余地的。 不成想她话音方落,就听见迪拉冷淡的声音响起:“不能抵命,那万蛊坑如何?” 万蛊坑。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均是感觉到心头一凛,屏住了呼吸。 那万蛊坑代表着什么,神殿里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就沈承君这种级别的新人,进去了准保连渣儿都不剩。虽然当场 杀人是暴力血腥了一些,但万蛊噬咬这种惩罚,于她而言也未免太重了。 不少人因此看向迪拉的目光就有些复杂,怎么可以这么无情的伤害自己的小伙伴呢,先前说两人闹翻的传言,这何止是闹翻去,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还差不多。 连诺蒂拉都因此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百年来能从万蛊坑里逃生的女修百里无一,哪怕侥幸活命,也大多人不人鬼不鬼,自家妹妹此举,这是真的恨毒了米希亚了? “姐姐还在犹豫什么,难道当务之急不是应该给祭司大人一个交代吗?” 迪拉见诺蒂拉仍在迟疑,便凑到诺蒂拉身边,小声道:“米西亚杀了祭司大人抬举的人,肯定是要上报的。我们最近和她走得这么近,若是被祭司大人迁怒,岂不是得不偿失?她杀了人是事实,咱们神殿也确实有这一条规矩的。” 这样做,也算是对祭司的一种表态了。 诺蒂拉闻言扭头审视的看向迪拉,虽然这话说的不错,但是以她对自家妹妹的了解,这个时候冲出来挺身维护才比较正常。 “也罢,那就依你所言,”确定了她眼底的认真,诺蒂拉思忖了片刻,终于点了点 头,道:“米希亚以下犯上,杀神殿侍奉在先,责令其受万蛊之刑,以净己罪。来人……” 话音方落,就有两名白衣女修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诺蒂拉指了指沈承君,吩咐道:“将米希亚送去禁殿受刑,十二个时辰之后,方可得释。” 当然了,能在万蛊坑里挨过一个时辰的人都能被称为英雄,十二个时辰,那对所有的修士而言,都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此言一出,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诺蒂拉神使的意思,这是明摆着要斩草除根,不想留米希亚活口了。 两人轻轻应了一声‘是’,便朝着沈承君的方向走去,就在此时忽然一阵金钟鸣音响彻周山,那恢弘庄严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头一震,不约而同的朝着山下的方向望去。 诺蒂拉眉心微蹙,“山下鸣钟,应该是有贵客至。” 只有神殿里来了要紧的人物,下面的人才会敲响金钟,以示庄重。 这个规矩显然大家都是清楚的,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此时不需要诺蒂拉吩咐,便一哄而散,纷纷返回原处待命,转眼间,此处就只剩下了诺蒂拉神使、沈承君、迪拉,还有两名按住沈 承君手臂的女修,以及一位相貌平凡的男修。 原本这男修站在人群里并不起眼,但此刻就余下他一人站在那儿,就是再怎么普通,也让人难以忽视了。 诺蒂拉皱了邹眉。 “姐,那她怎么办。”迪拉心中一紧,生怕对方再一个激动之下做出点儿什么来,连忙扯着诺蒂拉的袖子焦急的问道。 而沈承君则是动了动脚步,看起来像是在人手底下不服挣扎,却是不着痕迹的隔在了那男修与诺蒂拉之间。 诺蒂拉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迪拉,直到那山下的钟鸣越发紧促耽搁不得,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让他们这就将人送去禁殿受刑,你随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好。”迪拉立即点头答应,挽住了诺蒂拉的手臂:“我们这就走。”说罢,又看了眼沈承君的方向,道:“你们也速度快些,免得冲撞了贵客。” “是。”两名女修恭声应道,见诺蒂拉与迪拉脚步匆匆的离开了,两人也带着沈承君转身前往禁殿。 由始至终,沈承君都刻意不让自己回头去看那男修,但一直走出很远,她依旧能感觉到那灼热的目光如影随形,始终追在她的身后,不曾淡去。 第553章 禁殿 禁殿与白塔,前者黑砖砌筑,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团黑雾让人心生不安,后者纯白无垢,耸入天际,令人心生向往,凡是被罚入禁殿的修士,哪怕是侥幸活命,也是整个神殿最耻辱的存在,而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白塔,却能赋予修士万人敬仰的无上荣光。 如此鲜明的两个极端,却偏偏毗邻而建,相隔不过十米的距离。 谁又能想到,那高高在上,象征了无数荣耀的白塔,最初的存在,其实就只是为了看护那令人避之不及的禁殿黑狱呢。 站在禁殿门外,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 随着眼前那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那森冷的气息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四周连半扇窗户都不见的墙壁,以及,从脚下蔓延至内里,仿佛没有尽头也见不到底的鸿沟。 虽然来之前‘了安’早就已经告诉过她这里的布置,但沈承君还是惊讶的怔了怔,那深不见底的巨大鸿沟就在脚边,就像是要随时将人拖拽入腹的凶兽一般,融合着四周的黑暗,让人竟有种将要窒息的感觉。 带着沈承君进来的两名女修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但显 然也不是第一次来,其中一人熟练的从怀里取出一枚钥匙放入潮湿墙壁的凹槽内,只听到咔哒一声,紧跟着从地下传来闷重的齿轮磨合的声音,从内里缓缓伸出的一道石板,从里面一直蜿蜒到几人脚下,与此同时,墙壁上陡然亮起几盏白烛,昏黄的、在墙壁上剧烈摇曳的烛火,像是无数蛰伏在暗处的猛兽在为即将到来的祭品欢呼雀跃。 “走吧。”其中一名女修轻轻推了推沈承君。 沈承君也不罗嗦,直接抬步迈上那石板,目不斜视的向里面走去。 见她如此干脆的配合,并不像以往那些人一般迟疑拖沓,两名女修对望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虽然这年头会犯错受刑的人大多不怕死,但这么干脆利落慷慨赴死的,还真不多见。 沈承君并不知道自己在俩人心里莫名其妙的英勇了一回,她的注意力只放在了观察周围的环境上,哪怕明起了烛火,四周照旧阴暗得难以视物,也不知道这里是多久没有人来,四周布满了灰尘。 等几人走下那长长的石板,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了。身后的石板慢慢缩起,重新露出了那黑沉沉的鸿沟 。沈承君淡淡看了一眼,默默记住了那女修存放钥匙的口袋。 在向里走,面前便出现了许多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每一扇上面都标注了特殊的记号,隔着栅栏,那些门里的情形也各不相同。 有的漆黑一片看不清楚,有的异常明亮,晃人眼球,有的灰蒙蒙的,音乐还有滴水的声音传出来。 沈承君被两人带到了其中一扇门外,铁门并没有上锁,一名女修轻轻一推便吱吱呀呀的分开,阴风扑面,血腥气较之其他的门内浓厚许多,还伴着难闻的腥臭气。 这气味儿让沈承君嫌弃的皱了皱眉,其他两人也都面色不大好看。 进入门内,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几人面前,借着墙上的烛光,可以看到坑内五颜六色的虫子叠了一层又一层,乌泱泱的十分渗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那原本安静的蛊虫开始不断的翻涌蠕动,甚至开始争相向上爬,想要第一时间占据到最好的位置,第一个吃到鲜美的猎物。 随着它们的蠕动,那原本被埋在坑底的森森白骨也显露了出来,一眼望去,竟不下十数,更深埋在里面的就不知道多少了。显然,在万蛊坑里丢了 性命做了养料的人,是连个被收尸的机会都没有的,那些人放任他们再次自生自灭,成为蛊虫的温床。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景象了,那两名女修的眼里仍旧有几分骇意,看向沈承君的目光里也带着几分同情。 “这里就是万蛊坑了。”其中一名女修缓缓道,见沈承君始终盯着那蛊坑,以为她是被吓坏了,有些不忍心道:“你自己跳下去吧,你也莫要灰心,以前也有不少人跳下去侥幸逃生的,未必没有希望。” 不过她没有说的是,那些人,除了刚刚被沈承君宰了的倾容郡主,无一不是高位大能,且虽然有人没死,但不人不鬼的苟延残喘,其实也都离死差不多了。 像眼前这种没什么根基的新人,别说一天,就是一个时辰,也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沈承君早就知道万蛊坑的厉害,当初不过几只低级蛊虫就让蒋琬在她面前爆体而亡,眼前这些较之当时,高级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过,面对那人善意的劝慰,沈承君还是露出了几分感激的表情,想了想道:“那,两位可否退后几步。” 话音一落,两名女修就都神情戒备,警惕的盯住了沈承君。 她们之所以态度这么好,除了怜悯她年纪轻轻遭此重刑,也是因为沈承君这一路上不哭不闹十分配合,省了她们许多麻烦。 如今一听沈承君提出这种要求,两人立即就凝重了脸色,甚至其中一人已经缓缓抬起了右手。 感受到对面那隐隐波动的幻术灵压,沈承君手指不着痕迹的动了动,压制住了血脉本能的那种反击,说道:“你们放心,我若是想要逃避,刚才就不会好好的随你们进来,我虽然是新人,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反抗之力,我只是不想你们看到我受刑后的样子而已。” 两名女修闻言对望了一眼。 沈承君刚刚徒手杀死倾容郡主那一幕两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论起能力来,她们俩也真未必就比得上忽然被激发了天赋的倾容郡主。 女孩子嘛,谁不爱美丽漂亮,沈承君说不想让人看到,这种想法她们倒是能够理解的。 于是,两人默契的向后站了站。 沈承君感激一笑,缓缓的走到了蛊坑边,稍作停顿,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如潮的蛊虫疯狂的涌了上来,不过瞬息之间,蛊坑外就已经看不到沈承君的身影,只有密密麻麻的蛊虫盘桓蠕动。 第554章 你也喜欢我 两名女修见她真的乖乖听话跳下去,都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对蛊坑有着足够的把握,也许是她们不愿意看到那血腥残忍的一幕,两人都没有再往前走查看,而是在沈承君跳下去以后,直接转身离开。 神使交代了要呆满一天,那她们一天之后再进来便足矣。若是米希亚能在里面挨过一天,就算是得到了巫神的庇佑与宽恕。 因为离开的毫不犹豫,所以两人都没有看到,当沈承君被蛊虫淹没的一瞬间,那些蛊虫又疯狂的如同潮水一般迅速褪去,那速度,简直比它们冲上来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倍。 不过瞬息之间,沈承君便完好无损的站在了巨大的蛊坑中间,距离她方圆三尺之内,都没有一只蛊虫敢靠近,甚至还有好些蛊虫死死的贴在了石壁上,恨不能将小小的身体塞进石头里去。 “呵。”沈承君低笑了一声,看着随着自己走动不断逃散的蛊虫,这么多蛊虫,若是能打包回去一些,她几乎能想到云貂那惊喜明亮的黑豆眼睛了。 似乎是对沈承君的想法有所察觉,那些小虫子们跑得越发远了。 沈承君有些遗憾的撇了撇嘴,淡淡扫过脚下 那摞了几层的遗骸,从怀里取出一下小小的纸包。 纸包里是一堆浅黄色的粉末,沈承君走到一处石壁前,见那上面原本覆着的蛊虫尽数逃走了,才扬手一挥,将粉末洒在了石壁上,两者接触之后,发出细微的滋拉声,与此同时,浮出了一股淡淡的白烟,恰好掩盖住了那蛊坑原本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儿。 进入神殿时每个新人都接受了十分严格的检查,因此这药粉是沈承君到了神殿之后亲手配制的。 万蛊坑又深又大,四周光滑湿腻无法攀附,纵使沈承君懂得轻功,也跳不出去,这也是那两名女修会如此放心离开的原因。 而这药粉,就是专为这光滑潮湿的墙壁而制。 大约半柱香后,沈承君终于站在了蛊坑之上,回到了方才跳下来的位置。 随着沈承君的离开,那些躁动不安的蛊虫也终于安静了下来,重新密密麻麻的铺了满坑,静候下一个猎物的到来。 沈承君拂了拂自己的衣摆,虽然蛊虫没有伤到她,但这坑内积压了太多年没人打理,雪白的裙摆此时已经变成了灰色,有些地方因为刚刚碰到了潮湿的石壁的关系,都混成了泥, 形容有些狼狈。 刚才有两个女修在,沈承君并没有仔细打量四周,此时环顾一遍,见除了这万蛊坑以外,其他地方都是空空荡荡,便知道此地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 临行前‘了安’与她说过,她要找的东西隶属鸾凤皇室,又沾了不少皇室子弟的血,一定与她会有某种精神上的契合感应,沈承君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这里,并没有。 于是,沈承君便抬步准备换去下一个门后看看。 只是,她的脚步刚有动作,就见到几米外的铁门外,出现了一个高大峻拔的身影。 沈承君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将手搭在腰间的针囊上,然而,在看到对方的模样后,立时就松了口气。 有一句话,叫做一眼万年,沈承君以往觉得那种形容太矫情,却在此刻,深深体会到了那种感觉。明明是一张完全不同的脸,但看着那双眼睛,就像是能望穿彼此的灵魂,忍不住心底的悸动 但是紧跟着沈承君心里的怒气就如同被滴了油的火星一般,‘噗’的一下就燃烧了。 “谁准你跟来的!我的话你刚刚没有听懂吗!” 她费劲巴拉的跟迪拉演了一出双簧,看 似是两人的争执,实际上就是拐着弯儿的让这人回去,不要掺和进来,结果人倒好,不止没走,还大咧咧的出现在了禁殿的里面,简直要气死她了。 “那两个女修人呢?”沈承君自己发了一通火,对方却始终静静望着她不说话,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让沈承君十分无力,只好转而问道。按理说,那两人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晕了。”对面的人十分平静的说道,语气轻飘的仿佛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轻松。 果然是这样。沈承君深吸了一口气,她就猜着先前那俩人应该是被制住了,否则此人是如何跨过最初的那道鸿沟进来的呢。 至于后续的藏没藏好之类的问题,沈承君觉得就没有必要问了,这个人办事一向稳妥,很让人放心。 不过,这完全不能抵消他莽撞跟着自己过来的事实。 沈承君还是皱紧了眉道:“既然没人看到,你现在就离开,我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做,不用担心。” “我来这里,也有我的事情要做。”那人淡淡的看了沈承君一眼,迈开长腿几步便走到沈承君面前,高大的身形微微俯下,几乎将沈承君整个人都 罩了起来。 熟悉的冷香一瞬间充斥鼻间。沈承君呼吸一顿,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是本能的避让,却让她忘记了身后是她刚刚爬出来的万蛊坑。脚下一滑,沈承君身影一个摇晃,若不是那人手疾眼快的抓住了她,她势必要再次跌回到蛊坑里去。 饶是如此,坑内刚刚恢复了平静的蛊虫们也随着她的动作被再次打乱,风卷残云般的朝着四下逃散。 宽厚有力的手握在了沈承君纤细的腰间,耳边,是那人略带疑惑的声音:“你在紧张我?”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的。 沈承君咬了咬唇,不等她回话,便又听到那人说道:“我,喜欢你?” 你喜欢不喜欢我,你问我? 沈承君蹙了蹙眉,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只见那人平凡无奇的脸上,那双眸子正紧紧锁着自己的脸,深邃的眼底带着几分试探与迟疑。 那神情,似是纠结,似是疑惑。 沈承君心里一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催心蛊的后遗症么? “你会紧张我,是因为,你也喜欢我。”那人的声音仍在继续,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笃定。 第555章 你在心虚 鼻间萦绕着的熟悉冷香让沈承君心里有些酸涩,但还是咬牙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蹙着眉问他:“你是谁?” 反正是一张陌生的脸,她认不出来也是应该的,不对吗。 对方目光倏地一冷,低眸定定的看着沈承君半晌,忽然低笑出声,下一刻,便在沈承君错愕的目光里俯下头来,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 被倾容郡主扯掉面纱之后,沈承君就没有再戴回去,反正这神殿里也没人认得出她,此时反倒是便宜了对方。 沈承君先是一惊,紧跟着开始挣扎,然而,桎梏在腰上的手是那样用力,箍得她都有些痛了,落在她唇上的吻灼热滚烫,带着强势的凶狠仿佛要将人吞吃入腹一般,原本放在她腰间的手也开始游移,朝着她的腰带毫不犹豫的扯了过去。 不行!沈承君瞪大了眼睛,使力的推着身上的男子。 从她重生起,两人之间的交集除了最初的针锋相对,她都能清楚感觉到对方的珍惜与爱护,这样疾风骤雨的掠夺,虽然不至于伤了她,却明确的让她感受到对方的怒火。 怒火,没错,就是怒火,他 在生气,很生气。 “你不认得我,我却是认得你的,你是本王的王妃。”一吻初歇,那人眸光暗涩的锁着沈承君的脸,手轻轻抚上她略有红肿的唇瓣。 嘴唇被对方的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沈承君被激得一个寒颤。 “哦,不对,应该说你以前是本王的王妃,数月之前,你已经将本王给休了。” 压在唇上的手有些用力,似乎是在宣泄主人的愤怒,沈承君却像是陡然炸了毛一般,用尽全力的将人给推开,目光凶狠的迎望了上去:“既然已经和离,那我们就是没有关系!” “我本就没说我们有关系,”那人的表情十分无辜,仿佛刚才恶狠狠的强吻了沈承君的人不是自己一般,缓缓道:“你声音这么高,忘了这里是谁的底盘了?” “该死。”沈承君立即反应过来懊恼的暗骂了一声,刚才她还记得要压低了声音,不要引来外面谁的关注,这会儿一被刺激,竟全忘了。 见面前那人仍旧是一副无辜仿佛十分好心的模样,沈承君低低的叹了口气,无奈道:“萧桓,你究竟想怎样。” 究竟要怎样,才 能让你放手,不要搅进她的这股风波里来。 “你这会儿又认得了?”对面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愉悦,伸手将沈承君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的脸上,在下颌处摩挲着寻找那易容面皮的接口。 沈承君抽了抽嘴角,脸上不由自主的红了。 换了是谁被这么拉着去摸一个异性的脸,都不会无动于衷,何况眼前这个人,本就是她心里的那一个。 半晌后,总算是找对了地方,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被他从脸上扯下,露出了一张英俊非凡的脸。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目光,一时之间竟然沈承君有些不敢直视,默默的垂下了眼睛。 “你在心虚?”头顶,萧桓的声音再度响起。 “当然不是!”沈承君脱口否认,但眼睛却始终低垂着,不敢去正视他的眼睛。 怎么会不心虚呢。 最不该出现在鸾凤的萧桓就在眼前,还说着以前两人的事,不心虚那才叫怪吧。 自己可是撇下一封和离圣旨拍拍屁股就跑路来着。 “他们都说我喜欢你,我想,应该是的。”萧桓定定的看着沈承君恨不得埋进衣服里的头顶,忽然道。 沈承君陡然回神,这才发现此刻自己的手还被萧桓握着,连忙挣了一下想要躲开,却不成想她一动,萧桓握得就越用力,干脆将人向前一带,禁锢在怀里,将那原本就抽开一半的腰带扯下来,三下两下就系住了她的一双手。 “你做什么!”沈承君秀眸瞪圆,愤怒的看向萧桓。 萧桓却有些得意的笑了:“看,这样你不就主动看我了?” 谁喜欢看人发顶呢。 沈承君气得不行,手不能动,干脆上脚踹,但这厮下盘稳固得很,沈承君不仅没踹动,还被那坚硬的力道给震得脚生疼,身形都直晃,不等她站稳,萧桓就已经欺身上来,一手揽腰,一手托腿,将人横抱到离蛊坑远一些的平坦位置,然后用他高大的身躯将沈承君紧紧抵在墙壁上,双手稳稳的捧住了她头,下一刻,唇已经再次覆上。 被人轻而易举的压制,沈承君使劲的挣扎,但萧桓却像是极有耐心的追逐着她的脸,不同于先前的霸道蛮横,深深索取,这一次他吻得缱绻小心,就仿佛是在仔细确认着什么一般,小心翼翼的样子竟让沈承君 有些心疼。 这样的萧桓,她拒绝不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想他,想得快要发疯。 哪怕每天她都用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来充实自己,可一旦有闲下来的时候,哪怕只有一刻钟,她的脑海里也满满的都是他。 思念就是这样,越压制,就越满溢。 就在刚刚,她推开萧桓的一瞬,虽然身上是轻松了,但沈承君觉得,她的心却跟着空了。 原本推搡的手渐渐停了下来,沈承君缓缓闭起了眼睛,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 “萧桓!”微凉让沈承君立即醒过神来,想要抓住萧桓此时作乱的手,奈何两只手此刻系在一起,根本放不下来,连忙想要闪避。 “住、住手……”沈承君难过的哼了一声,耳畔传来含糊沙哑的轻哄:“阿君,乖。” 乖? 沈承君脑中轰的一声,身体陡然僵硬,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萧桓并没有注意到沈承君的脸色已经改变,更没有看到,沈承君原本认命被束缚在一起的双手在此时倏地握紧,紧跟着空气中传来一声帛缎崩裂的脆响,那条系在腕间的腰带在内力的作用下分崩成碎片。 第556章 有意放任 啪! 安静密闭的空间里陡然传出一声脆响,打破了一室旖旎温情。 萧桓的双手依旧保持着向前伸揽的姿势,俊美如玉的脸上满是错愕,一边的脸颊上明显的挂着一个巴掌红印,可见挥出这一耳光的人根本没有吝啬力道。 而站在他对面的沈承君双目通红,正眼底火光熊熊的怒视着他。 “你骗我!”沈承君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什么确认,什么试探,什么小心翼翼。 亏她还当那是催心蛊的后遗症,亏她还在心里面觉得万分抱歉! 从那一声动情的‘阿君’脱口而出,她就全明白了,假的,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是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枚催心蛊根本就没起作用!这个大骗子!根本全都是忽悠她的! 逗她有意思吗!在这种时候还在耍她,很得意吗! 沈承君气得不轻,扭头便走,前路不通,大不了绕行,反正她不怕蛊虫,跨过那个万蛊坑就是了。 “阿君,你听我说……” 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萧桓连忙伸手去拉,但此时理智回笼的沈承君灵活的就像一条鱼,一转眼就再次跳下了蛊坑,延着蛊虫们让开的那条路朝着坑的另一边走。 萧桓哪能眼瞅着自家媳妇儿再跑了,想也不想的就跟着她一起往下跳。 “你疯了!”听到后面的声音沈承君被吓了一跳,眼瞧着萧桓当真不管不顾的跟上来,那些之前避她如蛇蝎的蛊虫兴奋得开始再次荡漾,沈承君连忙反手将人用力往上一拖,运起轻功顺着方才上来的路便重新跳上去,才一落地,便一拳重重的击在了萧桓的胸腹处。 “不要命了!你是想当第二个阿琪亚吗!” 不对,说他是阿琪亚都是高看了他,阿琪亚仗着前任神使的能力才勉强在里面捡到一条命,萧桓跳下去,明显就是上杆子给蛊虫送养分的,保准连渣渣儿都不剩。 沈承君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方才萧桓的举动吓得她险些连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只觉得一拳不足以泄愤,另一只手又举了起来。 然而,萧桓竟像是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胸腹处传来的疼痛似的,只顾着拉过沈承君的手腕查看,当见到她的手腕上果然因为刚刚用内力震碎腰带,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红痕,立即皱起了眉,一边轻声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沈承君声音一顿,嘴硬道:“那如果我真的不 管呢。” 话虽如此说,但准备挥出去的第二拳到底还是放弃了。 “那我会不会喂了虫子,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从怀中取出装着伤药的瓷瓶,萧桓轻柔的将那药膏在沈承君手腕上涂匀,他家小妻子真是越来越不会照顾自己了,若是想要松开,只需要软软的求他一句,他还能不答应吗。 萧桓的话令沈承君一怔,前世今生,她印象里的萧桓,心有沟壑,运筹帷幄,不畏惧压力,甚至不屑隐藏野心,所以才会招来昭德帝的处处忌惮。 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英雄气短’的话,会从萧桓的口中说出来。 而那个令他折损一身骄傲说出这番话来的人,竟然会是前一世求而不得的自己。 “你不该是这样的。”半晌后,沈承君缩回了手,轻轻说道。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一日,沈承君想,或许她该后悔一开始招惹了萧桓的 萧桓却低低的笑了,抬手擦过面颊。 修长的手指蹭过那泛红的巴掌印,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可沈承君就是觉得有些不敢看。明明那一巴掌是惩罚他不仅花言巧语欺骗她,还不分地点肆意轻薄自己,可是为什么,她此时却觉得 有些心虚呢。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中蛊,对么?”低垂了眼睛,沈承君转了话题问道。 当初因为知道萧桓对那个位置的势在必得,所以她才在临走前故意将传位与和离两件事写在了同一张圣旨上,萧桓想要继位,那就不得不承认和离书的有效。 这法子当初二哥就质疑过,若是萧桓在她与皇位之间选择了前者,那将如何。 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回答来着? 哦对了,她只是十分笃定的说绝不可能,毕竟那时,她坚信萧桓已经被催心蛊同化,不再爱她了。 可是,离开了华晟这么久,沈承君始终都没有听到萧桓继位大统的消息,只听二哥提起过一次,昭德帝驾崩后,萧桓以孝义为名坚持为先帝守孝半年,由几名皇子共同执政。 一众老臣‘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在前殿里几乎哭出了血,也没能让萧桓回心转意,再加上九皇子萧慎的果断支持,谁都对他无可奈何。 所以,果真如她最初猜想的那样,催心蛊失效了,萧桓在边境时对她的冷淡,也只是在配合她离开的假象? 然而,这样的猜想却在下一刻遭到了萧桓的否认。 “没有, 你的那枚蛊虫此刻依旧在我身上,只是这几日暂时睡着了而已。” 提起这个,萧桓便露出了一丝苦笑,叹息道“你的那个瑶姬,行蛊之术不容小觑。” 萧大王爷可是找了无数种方法,都没能成功把那个小虫子成功从自己的体内引出去,于是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让它陷入沉睡了。 “那是,瑶姬可是冥血左使,了安的亲侄女。”沈承君有些得意的说道,瑶姬的蛊术别说是在冥血,就是放眼鸾凤都难逢敌手,“你的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易了。” 不过说到这里,沈承君又觉得有些不对,以瑶姬的能力,不该察觉不到蛊虫的异常才对,即使察觉不到,也该起些疑心,何以每每她问起时,瑶姬都那么笃定。 难不成,是故意的?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越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瑶姬跟二哥恐怕就是有意放任,想要看看萧桓会为她做到何种地步。 真是胡来。 沈承君气恨的咬了咬牙,决定回去后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不经意转头见萧桓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仿佛看不够似的,不由得眼睛一瞪,“看什么看!你的账,没完!” 第557章 若对我有一半的信任 那句话该怎么说来着,一句不诚,百事不容! “所以,其实你一直都清醒着,只是假装受蛊虫所桎?”不过,好像还是有哪里说不通。 “怎么会。”萧桓摇了摇头,很认真的看着沈承君道:“我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低估了这蛊虫的影响力,假使当时神智清明,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放你走。” 早在边境的时候就把人给绑回去了好嘛。 听着萧桓理所当然的语气,沈承君撇了撇嘴,好吧,这回就说得通了。 要是萧桓当时真的全然清醒,才不会那么简单轻易的放她跟二哥离开,不过听他这么说,沈承君又蹙起了眉:“你说,你早有准备?” “嗯,是准备过一阵。”萧桓好脾气的勾了勾唇,很诚实的点头道:“从青岚回来以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做事总要殷殷交代,生下浓浓后态度更是反常,我要是连你这点儿心思都猜不出来,那就真是白恋了你这一回了。” “竟有那么明显么。”沈承君垂了眼睛,眉心拧得死紧,亏她还以为自己演技不错来着。 “对别人来说还好,但是,瞒不过我这里。”萧桓望着沈承君,轻轻拉着她的手覆在自 己心口,“你想要什么,它都知道。” 早就融入骨血的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个凝眉一个转眸,他都能准确感知她的喜恶。 早就见识过萧大王爷情话技能的沈承君,还是被他这样深情款款的样子说红了脸,抽回了自己的手,用不耐来掩饰眼中那些喜色,嘴硬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情逗我?快些离开!等我找到我要的东西再与你细说。” 说完,沈承君推了推挡在她身前的萧桓,她只有这一天时间,可不能都用在和萧桓的‘叙旧’上,有什么话,出去了还可以慢慢再说。 只是,等她拿到了那东西,就有了最后面对凤惜鸾的筹码,还会有机会与萧桓再说么。沈承君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不必担心,他们都去看那个什么贵客了,现在山上空得很。”萧桓见沈承君这样,手试探着抚了抚沈承君的发顶,见她并没有多抗拒,心头微微一松。 “那你有看到是什么贵客吗?”沈承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那点儿难过,抬步边往外走边问道。 能让神殿如此重视的贵客,来头一定不会小。 萧桓紧跟在她身后,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进来这里,我便也跟着过来了,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了手下去查,等咱们出去就会晓得。” 沈承君轻轻颔首,散开注意力在周围细细感知,目光在余下的几个铁门上轮转了一遍。 说起手下,她倒是忽然想起了那个突然六亲不认对她动手的朔云,于是问道:“你说的手下,总不会是朔云吧?” 虽然朔云一向是萧桓身边几名护卫里性子最为狠辣的一个,但最是擅长伪装良善,笑眯眯的骗死人不偿命,这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举动,可不像是他的个性。 萧桓虽然对自家媳妇这种四下张望一心二用的态度有些不满,但还是十分耐心的解释道:“不是朔云,朔云那里有些古怪,你没看出他根本就认不出你吗?” “也许是认不出,也许就是想替你教训我呢。”沈承君撇了撇嘴,在那铁门外只占了片刻便继续更换下一个:“朔云才来鸾凤多久,竟然已经能够自由出入白塔了。” 她这种顶着世家光环进来的天才,都只能安分的呆在新人殿里受训,朔云却能出入神殿里最受仰慕的白塔,怎么听着这么悬乎呢。 “或许是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吧,”萧 桓目光扫过那锈迹斑斑的铁门,说道:“朔云的母亲是鸾凤人,他身上有一半鸾凤的血脉,也许真有休息巫术的根骨,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独独派了他来鸾凤?” “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要将他跟云阳分开么?”沈承君从面前的铁门上转开视线,毫不客气的回头拆穿这个妹控的借口。 面对自家小妻子的直白,萧大王爷尴尬的咳了一声,勉强辩解道:“那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萧王爷才没那么小气。 沈承君也懒得跟他分辨这个,越过了距离自己最近却没什么感应的铁门,径直朝着下一道门走去,一边问道:“那朔云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连你也打?” 看不上她或者认不出她也就罢了,连主子都打,简直是要疯魔了他。 “其实我们也就是当着你的面只对了一招而已,朔云看到我之后有些失神,我便趁机走了。”萧桓实话实说道。 “果然,待遇就是不一样。”沈承君哼了一声,语气是酸的,但心里却没什么起伏。 朔云是萧桓的人,跟朔月朔风等人一样,他们虽然会为了萧桓对自己尽忠,但就像之前在青岚,朔月第一时间想到的 是萧桓的利益,而非沈承君的安危一样,在他们心里第一位的人永远都是萧桓。 反观冬夏,也是一样。 冬夏会为了沈承君对萧桓效命,同样也会为了沈承君找萧桓拼命。 各为其主罢了,没什么好吃味的。 “看他那样子,应该是不记得你我了,大约,也是中了什么蛊吧。”萧桓收回了手,淡淡道。 沈承君在萧桓似笑非笑的目光里,有些心虚的不敢抬头,却很肯定的说道:“不会是蛊虫,若是朔云体内有蛊虫,他早就给我跪了。” 少君大人是什么人物啊,那可是除了蛊王,万蛊退散的存在呢。不信你瞧瞧不远处那些小东西,经历了一回万蛊坑,沈承君对自己的能力可是超有信心的。 “不过不论是蛊还是术,等离开这里,见到了瑶姬,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沈承君想了想说道,连续几扇铁门里都没有她想要的东西,沈承君心里也有些慌了,不由得加快了步调。 “你就这么相信他们?”萧桓在她身后笑了笑,表情有些无奈:“如果你肯对我有这一半的相信,我便知足了。” 听着他失落的语气,沈承君心里一疼,脚步也停了下来。 第558章 血脉感应 “萧桓,我并不是不信你,更不是要舍弃你和浓浓,我只是想要……” “你只是想要保护我们。”萧桓先一步接口,说出了沈承君的未尽之语,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可是阿君,这种保护,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要,浓浓想不想要?你觉得这是对我们好,可是你回想一下,当年和顺公主对你的保护,难道也是你想要的吗?” 沈承君咬了咬唇,并没有回答他,如果让她选择,她当然也不愿意让娘亲远走。 萧桓见她沉默以对,虽然不说话,但眼底依旧倔强,显然仍在坚持自己的想法,眸光一沉,上前几步离得她愈近。 沈承君心里一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原本她正隔着铁门感应里面的气息,但此时这样一退,手便不由自主的搭在了原本生锈无奇的铁门上。 一股轻微的刺痛从掌心处传来,那平滑得连半个尖锐棱角都不见的铁门不知怎的,竟在沈承君的手心里划开一道伤口,血液低落在布满铁锈的门上,迅速的被吸收干净。 “这是……”沈承君目光一变,紧跟着胸口一热,一种微妙的感觉从心头缓缓升起,冥冥之中,竟真像是有什么 东西在隔空召唤她一般。 “找到了!”沈承君眼底倏然簇起一团光亮,迅速的拉开了手边的铁门。 门才一打开,便有数道寒光朝着沈承君的方向扑面而来,在空中划破出尖锐的嗡鸣,可见攻势凌厉。 萧桓面色微变,闪身便上前挡在沈承君身前,却听闻沈承君在他身后轻轻一哼,灵巧的探出半身,单手成爪,凌空朝着那寒光狠狠一抓,只听得砰地一声,那戾气纵横的寒芒竟微微一闪,化作了一片虚无银光,洒落在地。 与此同时,另一道寒光也瞬息而至,萧桓连忙抽出腰上的剑狠狠一挥,将那寒光一瞬间斩成两片。 然而,那被分作两片的寒光并没有丝毫停顿下来的意思,竟是分作两重攻击,直直的朝着两人飞来! 沈承君双眸微眯,手腕一转,便朝着已经飞至面前的寒光握了过去。 不等她用力,那寒光还未等接触到她的手,就如先前那道一般,化作了细碎银光湮没在了空气中,而被分作另一半的寒光,也与其一同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连原本在其后呼啸飞来的另外数道攻击,也都同一时刻不见了踪迹,若非此时萧桓手里还握着剑, 沈承君几乎要以为方才那一幕是她臆想出来的了。 还真是怪了。沈承君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莹白如玉的掌心完好无损,但沈承君明明记得,在进来之前,她的手被铁门划出过一道伤口,还流了血。 “阿君?”萧桓也连忙将她拉过来仔细检查,确定她的手没有被那寒芒伤到,才面色凝重的看向里面:“你刚刚……是你二哥教给你的?” “没有。我也不知道了。”沈承君茫然的摇了摇头,其实她也是被吓了一跳的,方才她的那番应对举动完全是依从于心的本能反应,仿佛是无师自通般就晓得了如何破解那光刃攻击。 难不成,这就是了安先前说过的血脉感应? 沈承君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上自己仍旧发烫悸动的胸口,目光扫过四周昏暗的环境。 银光散落的尽头,横陈着一把布满了利刺荆棘的湘妃竹椅,这里的每一个铁门后面都是不同的刑室,就好像他们之前走出的万蛊坑一般,而这一间里,这张竹椅应该也是一样,那上面的斑斑血痕叠了也不知多少层,连竹身上的泪痕花纹都几乎要看不清楚了。 “这里,不对。”萧桓拧紧了眉,沉声道 。 沈承君赞同的点了点头。 走过了好几间刑室,无一例外的陈旧阴暗,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但唯独这里,两人都是对这种味道最为敏感的人,可哪怕离那血渍这么近,他们都感觉不到,反而觉得四周空气极好极为清新。 事有反常必有妖,再联想下刚才沈承君的血被铁门贪婪吞噬那一幕,沈承君心里就觉得升起一股寒意,这里的血腥气,该不会是被什么给吸纳了吧。 “再四处找找吧,我要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了。”沈承君转头与萧桓说道。 既然劝服不了他离开,那她也不能再耽搁时间下去,等出了这里,再想办法让人将萧桓送走。 “是什么?”萧桓皱眉,两人见面后一直在争执,他还没来得及问沈承君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那也不重要,反正她要怎样,他陪着就是了。 “我还当你萧大王爷真是无所不知了呢。”沈承君心里一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是一颗不大的明珠,了安说,那对我日后有大用。” 说完,沈承君敲了敲距离她最近的那扇墙,道:“这间房里一定是有暗格。” 这里小得一眼就可以尽收,要是真藏 了什么,也肯定要在暗格里。 看来只能一点点敲击翻找了。沈承君叹了口气,庆幸还好她当机立断故意激怒了倾容郡主,换来一天充裕的时间来找,否则就凭每天晚上夜探的那么一个时辰,累积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得到呢。 古人说富贵险中求,还真挺有道理的。 两人互望了一眼,便在彼此最近的墙壁上轻敲寻找起来,沈承君一边敲打,一边凝眸细思着心里的感觉,而萧桓虽然有些迟疑,但见她如此,也只好叹了口气认命的按照她说的去做。 “你要那珠子是做什么用的?”手指轻扣阴湿的墙壁,萧桓头也不回的问道。 沈承君倏地回过神,顿了顿实话实说道:“了安说,这禁殿里藏着一种名为‘定魂珠’的神物,是凤家先祖留下的,用以稳固神魂最佳,凤惜鸾的魂灵经历数百年早已固实,唯一虚弱的时候就是在她夺舍换身那一刻,但哪怕再虚弱,比起我来也强悍许多,若是有定魂珠做支撑,胜算才能提到五五之数。” 凤惜鸾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练出一副铁石心肠,意志何其坚定,如果她不能比凤惜鸾更坚定,那就只能成为第二个母亲了。 第559章 明珠易主 也或许,下场还不如母亲,连半幅魂体都留不下。 不过不论怎样,求仁得仁,母亲是一定可以获救的。想到这个,沈承君又多了几分释然,至少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萧桓见沈承君这般表情,便拧紧了眉,道:“那你是听谁讲凤惜鸾夺舍之时就会虚弱的,当真可信吗?” “太妃留在青岚密室里的典籍就是这样记载的,了安也同我讲过,他原本是神殿的准祭司,懂得应该也不少。” 沈承君一边说,一边分出一半的精力感应附近,忽然神色一亮,目光看向两人都不曾靠近的那面墙。 正待过去,却被萧桓拉住了手。 “他们说的话难道一定是真的吗?那个了安和尚神神秘秘,你统共才接触了几次,就被他哄走了信任。” 萧大王爷才不承认是在吃味,就而是担心媳妇儿被人骗了。 沈承君见状微微弯了唇,好脾气的反握了握萧桓的手,温声道:“我信得当然不是了安,而是我二哥。” “你二哥难道就可信?”萧大王爷眸色一沉。 恍然未觉只想着快点去另一边探查的沈承君很无辜的点了点头,道:“当然,从小到大,一直是二哥护着我守着我,我最信 任的就是他了。” 听到她脱口而出的话,萧桓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这算什么。 自家媳妇当着他的面说最信任别人是个什么鬼。 尤其是在此时来了鸾凤,听说了冥血教一向爱给少君预备后宫的传闻之后。 沈承风从小就被接到沈承君身边,代表着什么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只要一想到这个,萧桓心里的酸泡泡就直冒,眯起眼睛在心里想了一万种无声无息弄死沈二少爷的方法预备实施。 那一边沈承君见萧桓忽然就静止不动了,有些莫名其妙,手被人扯着,干脆也用了力气想要拉萧桓一同过去查看,结果脚下才一靠近那面墙,原本消失不见了的戾气寒光竟再次出现,且比刚才更要凌厉几分,疯狂的朝着两人的方向攻击而去。 有了先前的经验,不等萧桓动手,沈承君便用力的一甩衣袖,单手迎了上去。不成想那寒光竟丝毫不停,直至冲到沈承君附近,罡风在她掌心破开一处,血雾一闪,那寒芒才戾气顿消,银光四散,湮没无形。 与此同时,原本昏暗的角落里忽然金光乍现,整间暗室被耀得亮如白昼。 沈承君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了一下眼睛,直至那光芒暗 了几分,才移开手臂朝着里面望去,只见那最内侧的墙壁上此时缓缓凸出一方石台来,石台上面一枚精巧方盒安静陈列。 沈承君与萧桓对望了一眼,试探着靠近几步,不成想两人刚一动作,又是几道凌厉的寒光迸射而出,不过这一次,攻击的对象就只有萧桓一个。 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三回那就是家常便饭,这攻击别说是沈承君,连萧桓都淡定了。 轻轻松松的再次搞定了那些寒光,沈承君想了想,扭头看着萧桓说道。 “这次你不要动。” 到了现在她要是还看不出来那些攻击针对的是萧桓,或者说,是除了她以外的人,那就真是笨到家了。 知道这些暗箭终究不会伤到沈承君,萧桓便点了点头,只是一双眼睛始终紧锁着她的身影,不敢有片刻放松。 这会儿那石台已经褪了最初的耀目,温润的柔光让沈承君心生暖意,每靠近一分,都能感觉到心里那种感应更加强烈许多。 直到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将那方盒缓缓打开,方盒中央端放的明珠忽然光芒大盛,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就是定魂珠?” 身后,萧桓的声音响起。 沈承君下意识的点 了点头,突然转过头来看向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萧桓,惊讶道:“你,你可以过来了?” 萧桓低笑了一声,朝着那边的墙壁抬了抬下巴:“明珠易主,这机关着实有趣。” 沈承君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才发现,阴湿的墙壁上不知何时竟布满了细密的小孔,方才那数道寒芒攻击,应该都是从这里发出去的,不过此时,那小孔都被堵得严严实实,应该是在定魂珠的出现关闭了下面的机关,止住了它们的攻击。 “既然拿到了,我们先离开吧。”沈承君将那明珠取下来握在手里,不过一瞬间,脱离了方盒的明珠原本的光芒一霎那收敛下来,竟变得黯淡平常。 沈承君与萧桓对望了一眼,正要往外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冗重沉闷的声响,那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竟在此刻缓缓一分为二,露出几道熟悉的身影。 为首一人,眉目亲善,容颜如画,身上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 在墙壁分开的一瞬间,沈承君第一个想法便是推开身旁的萧桓,然后迅速的将手中的定魂珠吞进腹中。 那魂珠入腹的一霎,沈承君只觉得浑身如同着了火一般由内而外的灼烫起来,一股尖 锐的疼痛由下至上直冲脑海,几乎要将她的神灵顶出体外,让沈承君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在这种激烈的痛苦之下,一股清凉轻轻覆上她的额头,是萧桓微凉的手落在她的头上。 “……走。”沈承君痛苦的从口中溢出这一个字,觉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而,回答她的,是萧桓坚定抱住她的动作,以及望向对面那阴厉冰冷的眼神。 在黑暗袭来之前,沈承君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终于回来了,我的……孩子。” 沈承君悠悠转醒的时候,鼻间嗅到了淡淡的甜甜的香气。不会让人觉得腻,也不会令人觉得淡,甜得恰到其份。 很好闻,也很熟悉。 那是她幼时惯用的味道,出自喜爱调香的母亲的手笔,后来母亲‘离世’,那香气便只存在于记忆里,经年不忘。 沈承君贪恋的深吸了两口气,晕倒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倏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片热烈而又张扬的红。 身下是柔软细腻的华贵织锦,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连绵盛开在艳丽的锦缎之上,将人簇拥其中,配着那鼻间甜美的香气,竟让人生出一种仿佛身在花海的错觉。 第560章 冬青怎么在这 沈承君支撑着坐起身,单手按着仍旧有些胀疼眩晕的头,目光却落在了身下锦被最大最艳丽的那朵牡丹花上,一只可爱幼虎趴在花蕊上,肥嫩的爪子埋在身下,双眼闭合,正好梦香甜。 沈承君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记忆里,母亲和顺公主酷爱红色,喜欢热闹,最喜欢看她小小一团睡在花海里的样子,又因为父亲给她取乳名虎妞,所以母亲便让绣娘每每在花蕊里绣上一只小老虎,装饰她的房间。 眼前这房间里,有她幼年的味道,也有她幼年的记忆,但这似曾相识的一切,在娘亲离开的那一年,便彻底退出了她的世界,成为一家人心底最深的禁忌。 “公主醒了?”就在这时,房间里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紧跟着是急促的脚步声,珠帘被挑起又放下,两道曼妙纤细的身影快步走到床前,恭敬的朝着沈承君行礼。 沈承君抚着依旧有些眩晕迷糊的头,抬眼望去,只见床前这一双宫装婢女身后,来回摇晃的珠帘璀璨美丽,闪动着粼粼波光。 当初在安平王府时,萧桓为了给她解闷,也在卧房里布设过这样一幅珠帘让她踢着逗趣儿, 那水晶随意一颗便是千金难求,让无数知晓的华晟贵族们感叹暴殄天物。 但比起眼前这一幅,也是小巫见大巫,云泥之别了。 那两名宫女见沈承君并不说话,只怔怔的坐在榻上,相视一眼,便上前来准备服侍她穿衣穿鞋,还未等近身,便见沈承君忽然一拍床榻弹身而起,右手直接扼住了最近一人的喉咙,厉声喝道:“说!跟我在一起的人呢!” 她在这里昏睡了不知多久,那萧桓人呢。 那宫女被吓得够呛,又担心惹怒了沈承君不敢挣扎,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另一人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告罪:“公主息怒,奴婢们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奴婢们被调来溯华阁的时候,这里就只有公主一个人,请公主开恩绕过奴婢等人……” “公主?”沈承君眯着眼睛细细观察两人,见她们的神色惊恐不似作假,伊拉唤她公主,那是顺了青岚那边的称呼,而这两人如此唤她,应该就是为了凤惜鸾了。 不着痕迹的平复了一下微微气喘的呼吸,沈承君淡淡看了眼在自己手上哭泣的宫女,她害怕极了,以至于并没有察觉到此时沈承君微微颤抖的 手指。 沈承君放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死死攥紧,指甲紧扣着掌心,用疼痛来维持头脑的冷静。 其实她此时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从起身的那一刻沈承君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内力被封,一半的力气都使不上,若手里这小宫女存了反抗之意,只需稍稍用力推一下,她就要站立不稳。 不过此时看这两个小宫女,应该是没什么能问出来的了。 她记得昏迷前,被定魂珠折磨得剧痛难忍,视线早已模糊,只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但那声音,她到死都不会听错。 “凤惜鸾人呢?”沈承君冷声问道。 进入禁殿以前,山下鸣钟据说是来了贵人,如今想来,那贵人应该就是凤惜鸾了,难怪那么大阵仗。 听沈承君张口就是自家女帝的名讳,语气还丝毫没有尊敬之意,两个宫女都吓得白了脸,被沈承君扼喉的宫女连眼泪都被惊回去了,另一人跪爬到沈承君脚边,磕磕巴巴道:“回、回公主,女皇还在前殿处、处理政务,奴婢等已经让、让人去禀报了……” 前殿? 沈承君环顾了一圈,有些惊讶的挑眉:“这里是鸾凤皇宫?” 着实不像。 这里布置得虽然奢华富丽,但这房间格局委实不大,不类华晟皇宫那般恢宏大气,倒更像是世家女子的闺阁绣楼。所以最初,沈承君还以为她是被带到了某个别院山庄,不想,竟是皇宫。 沈承君手上原本力气就不多,这样微微怔神的空档,最初那宫女的脖颈便从手里滑脱了出去,那宫女还当是沈承君是听闻身在皇宫不敢动手,大喜之下连忙朝后退了几步,沈承君一时不防,身形被她拖得向前一晃,堪堪稳住。 就在这时,房门哗的一下被推开,从外面匆匆跑进一个人来。 那好不容易‘脱险’的宫女一见到来人便如见到了救星一般,大声哭叫道:“冬青姐姐你可来了,公主醒过来要杀了我们!” 匍匐在沈承君脚下的那名宫女此时已经震惊的直起了身子,朝着那跑开的宫女厉声训斥道:“红婷,你胡说什么呢!” 她与红婷一进宫就被分来溯华阁服侍,关系不错,因为女皇陛下常来小坐,溯华阁的人在外面一向颇受礼遇,且阁内空置没有主人约束,红婷的性子难免娇气任性。 但像这般尊卑不分,着实是过了。 那宫女见红婷委屈的 咬着唇仍旧一副不知错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望着沈承君再次拜倒,求道:“红婷有口无心,并不是真心冒犯公主的,还请公主宽恕。” 沈承君哪里还管谁有心谁无意呢,在那个叫红婷的宫女喊出冬青的名字后,沈承君就已经僵硬了身子,不敢置信的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珠帘晃动,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的女子一见到沈承君,立即红了眼睛,先是上前来将沈承君扶到床上坐下,然后才后退一步跪倒在地,仰头望着她哽咽道:“小姐,您总算是醒了。” 沈承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久久沉默。 她还记得她离开华晟前,专门去看过冬青。 那时冬青虽然已经不像最初救回时那般心智全无,但仍旧谁都不理,谁都不认。 沈承君放心不下,还专门留了冬舒在沈府里照顾她。 而此时,本该身在华晟沈家养病的冬青,却出现在了鸾凤皇宫,她的床前。 难不成,之前冬青是在和她做戏? 不对,这个念头只是刚刚浮起就被沈承君给否定了。 冬青当时那个情况,哪怕她学艺不精看不出来真假,有她师父凌墨在,总不会也被糊弄了。 第561章 从何时开始 “你们都出去吧,公主这里有我服侍就够了。”冬青扭过头看了眼地上的宫女,抬眸冷冷忘了红婷一眼:“红婷以下犯上,不配服侍公主,送她去冷宫洒扫。” 话音方落,红婷就睁大了眼睛大哭起来,地上那宫女稍作犹豫,便在冬青冰冷的目光里起身捂住了红婷的嘴,将人给拖了出去。 房间里登时安静下来,沈承君看着人一走顿时变得局促起来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冬青,低笑了一声,揉了揉额角道:“看来,你在这里呆得不错。” 既能开口使唤宫婢,又一语能定人前程,比之以前在沈府里在她身边时可要实权得多。 冬青脸色一白,走过来伸出手想要试探沈承君额上的温度,只不过手还没碰到人,就被拦截在了半路。 “萧桓人呢?”沈承君握着冬青的手腕问道。 她原本是打算直接问凤惜鸾的,现在冬青在,她也省了麻烦。 “王爷不在这里。”冬青垂了眼睛,半晌才回道:“那天奴婢并没有跟去神殿,具体情形并不清楚,只是听人说起,仿佛是随行的神侍里生了叛徒,将混入神殿的奸细给救走了。” 救走了?沈承君悬起的心微微一松,追问道:“消息确 准吗?” “确准。”冬青肯定的点了点头,“并非是女帝身边的人特意告知,奴婢是从留在山下的随侍之人口中听说的,亲眼看见两人逃脱,据他形容,是朔云带走了王爷。” “朔云?”沈承君有些惊讶,“他不是失忆了吗?” 不过想想也对,朔云六亲不认的对她下杀招,却在遇上萧桓后就本能的收了手,必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萧桓受困囹圄的。 有朔云带路,再加上萧桓原本就安插在神殿中的暗线,想要顺利逃出去,也并非难事。 “朔云并非失忆,而是被凤惜鸾用了手段,那是一种很厉害的控魂之法,唯有鸾凤皇室才能掌握的秘术。朔云临阵叛出,凤惜鸾为此大怒,随行的好几个人都被她杀了。” 凤惜鸾强势自负,自以为以术法掌控了朔云,却不想算错了人心。巫术可以驱使人身,但人心,哪里是区区术法就能把握的? 沈承君松了口气,“这便好,总算他没有被我连累。” 冬青一听沈承君这么说,立即急了,脱口道:“如何是小姐连累了他,明明是他在这里连累了小姐。” “连累我?”冬青这话说得奇怪,沈承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见她那一脸 忿忿不平的表情,显然不是单纯的为了安慰自己才如此说,而是真的那般以为,不由得蹙起了眉,道:“萧桓如何连累我了?” 萧桓为了她,搁置了唾手可得的华晟皇位,不远千里涉险而来,怎么反而成了连累她,这话说得也太让人感觉心寒了。 冬青在沈承君难看的脸色里丝毫不觉哪里不对,理直气壮道:“怎么就不是他连累小姐,小姐难道忘了丽太妃在青岚密室留下的那封信了吗?您与凤惜鸾将来二魂争一体凶险万分,心无旁念才能意志固坚,他这样一直纠缠下去,您要如何要赢得过凤惜鸾那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 冬青说得情绪越来越激动,她是真的不喜欢萧桓那个人的,当年小姐屈尊天天追在萧桓身后,被满京城的贵族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她便不止一次的劝过,结果小姐不仅不醒悟,还因此疏远她,甚至连出嫁时都没有让她陪嫁。 若不是后来见萧桓对她家小姐还算用心,冬青早就想办法弄毒药药死他了。 冬青对萧桓的敌意,沈承君并不觉得意外,在很久以前冬青就极反对她喜欢萧桓,她现在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是怎么知道太妃 密信里的内容的?” 丽太妃藏书的陵寝密室,必须要有鸾凤嫡脉女子的血才能开启,哪怕是身为青岚皇子的洛祁都不知晓其中内容,冬青又是如何得知的。 除非…… 冬青咬了咬唇,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奴婢……是听公主殿下说的。” 果然,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跟她,一直有联系?” 冬青一向称呼她为‘小姐’,能被冬青唤作公主的,就只有她的生母,和顺公主。 当初娘亲能进入太妃陵寝为她逆天改命,自然也有机会找到太妃的留书。 冬青微微垂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沈承君的猜测。 “说萧桓连累了我,也是母亲的意思?”沈承君则是皱着眉追问道:“一直以来你都劝我不要喜欢萧桓,也是母亲的授意?” “不是的。”冬青连忙摇头否认,解释道:“公主并没有这么说,也没有反对过您的婚事,公主一直都希望小姐能快乐随心,只要是您喜欢的,公主都不会阻止。” 沈承君轻轻松了口气。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爱着的人被父母嫌弃,沈承君也不想自己让母亲失望。 “那之前对我下‘桃花烬’的事情,也是母亲吩咐的?”沈承君继 续问道。 冬青点了点头:“的确是公主的吩咐,公主知道这些年凤惜鸾在华晟安排了不少眼线,所以才让我用‘桃花烬’去觉醒小姐的血脉能力,不受巫术影响,并非是要小姐卷进复仇中来。” “我明白。”沈承君明了的点了点头,她能理解母亲这么做的苦心,换做是她,她也不会勉强浓浓一定要做什么,但同样也会等浓浓成年后激发她的血脉,让她有自保的能力,以及选择的机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承君这句话问的突兀,但冬青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和顺公主与她私下有交集这件事。 “其实,也不是很久。”冬青想了想道,这本是她最大的秘密,不过现在小姐人都已经到了鸾凤,与公主见面只是早晚的事,也就无可隐瞒了:“公主离开时原本是做好了要与凤惜鸾同归于尽的准备的,所以当时府里确实无人知晓真相。” 如果可以,和顺公主是很想要拉着凤惜鸾一起去死一死的,但当她好不容易掌控了身体,才发现只要一升死念,凤惜鸾的意志就会重新占据身体主导,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趁着每一次凤惜鸾沉睡的机会,为女儿做一些事。 第562章 一开始就是骗局 比如,倾容郡主。 “其实,小姐不该让人伤了倾容郡主的,这些年公主对她百般纵容,就是为了给您做挡箭牌,现在她一死,凤惜鸾的注意力就全都在您身上了。”冬青望着沈承君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赞同。 “当初公主与凤惜鸾争体失败,灵体陷入沉睡,醒来时大局已定,又发现凤惜鸾仍在不死心寻找小姐的下落,公主便只好暗中筹谋,掩人耳目,直到您出嫁皇室,公主气恼华晟皇帝出尔反尔,才因此与二少爷有了联络,二少爷便找到了奴婢。” 当年和顺公主‘临终’前逼着昭德帝许诺不让沈承君出嫁帝储,萧桓虽然不是太子,但能力较之太子高出不知多少,既有野心又有手段,和顺公主听说后,心急之下才与沈家的人第一次有了联系。 沈承君轻轻点了点头,难怪上一世冬夏会说二哥与冬青之间有情,这一世她观察时却感觉不到两人互动,原来本就是场误会。 “那你的病,是怎么好的?”沈承君问道。 “是公主听说了奴婢的事,暗中安排了人不远千里相救,”冬青说着,眼底浮出浓浓的感激之色:“公主与凤惜鸾虽为一体,但沉睡时 发生的事情彼此并不知道,若非公主留意关注,奴婢怕是就要毁在凤惜鸾的手里了。” 因为两人的记忆彼此不能互相知晓,和顺公主听说冬青的情况中间必然经历不少周折,也正因为两人的记忆不能共融,和顺公主才能顺利隐瞒住沈承君的身份这么多年。 “奴婢病愈之后得知小姐已经与王爷和离,同二少爷一起赶来华晟救母,奴婢便紧追着小姐而来。只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晚一步?”沈承君挑眉:“你既然是追着我来的,何以会在皇宫?冬舒又去了哪儿?” 冬舒被她留在沈家照顾冬青,冬青不见了,负责照顾她的冬舒怎么从未给她传来消息。 “您离开后不久,大少爷就派冬舒去了小主子身边做护卫。”冬舒原本是跟她在一处的,萧桓离京后,沈承逸不放心浓浓,就让冬舒去了她身边照顾。 “奴婢来了鸾凤,本想先问询下公主的意思,不成想凤惜鸾已经顶替了公主苏醒,一时不查,被她捉回了皇宫,不过她倒是没难为奴婢,只将奴婢送来这溯华阁,静候小姐归来。” “所以,凤惜鸾早就知道我的行踪。”沈承君心里沉了沉 ,表情凝重的说道。 冬青点了点头:“皇室与神殿虽然互不干涉,但凤惜鸾总不会全无安排,此时神殿里那名唤作‘诺蒂拉’的神使,其实就是凤惜鸾的人。” 诺蒂拉? 沈承君眸光闪了闪,迪拉是青岚的人,诺蒂拉是凤惜鸾的人,宋家两姐妹竟然都有双重身份。 被冬青这么一说,沈承君才恍然记起,那天她进入禁殿的过程,确实是有些过于顺利了,哪怕有迪拉在一旁推波助澜,诺蒂拉也显得太好说话了。 竟然都是圈套,亏她还在最初的时候沾沾自喜。 沈承君揉了揉胀疼的额头,扶着床栏起身,才一站起,就觉得有晕眩,连忙伸手搭上自己的脉。 冬青见状立即上前一步扶住她,温声道:“小姐莫慌,奴婢已经为您诊过脉,您只是服了定魂珠身体有些不适应才会如此,休息几日便好。”说罢,又有些欣喜的看着沈承君道:“还未恭喜小姐,有定魂珠相助,与凤惜鸾的争斗就能多出一半胜算了。” 冬青是发自肺腑的高兴,说着这句话整个人的感觉都鲜活起来。 可沈承君却没有她那种乐观,反而表情越发严肃凝重:“胜算?如果定魂珠 真的有太妃形容的那么有效,诺蒂拉又为何轻易放我进禁殿?凤惜鸾又怎么会迟迟不将定魂珠转移?” “这……” 冬青一怔,迟疑道:“或者……她并不知道定魂珠的效用?” 这理由找的就十分牵强了,能锁在禁殿里的定魂珠,凤惜鸾又不是个傻得,会不清楚它是什么?哪怕以前不知道,她的女帝身份又不是拿来当摆设的,安得起眼线,自然探得出秘辛。 沈承君忽然就想起了她在禁殿时,萧桓问她的那句话。 你就那么相信她们? 那时候,她当萧桓问的是二哥、母亲、还有太妃,所以她回答得毫不犹豫,那些都是她至亲至爱之人,当然是不可能骗她的。 可是,假如他们其实从一开始也被蒙蔽了呢? 青岚密室一行,沈承君已经可以确定母亲和顺公主也同样去过那里,同样看过太妃的密信,那么为什么母亲后来还是失败了? 定魂珠对凤惜鸾有那么大的威胁,凤惜鸾连亲手抚养长大的骨肉都能轻易舍弃,一颗身外之物的珠子何以会存留至今? 长公主逝去多年,留下的势力凤惜鸾早有机会拔除,凤惜鸾却在此事上一再宽让,她连夺舍这 种逆天害人的事都做得理所当然,难真的会顾忌什么誓言天谴? “除非,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一个引着众多嫡脉女子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的骗局! “果然是个聪慧的丫头。” 就在沈承君说完这句猜测的同时,房外忽然响起一声轻笑,冬青的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挡在了沈承君的身前,警惕的望向门口。 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徐徐走进来的身影华贵优美,不怒而威,头上金色龙冠彰显出她的身份,与她那身尊贵装扮不相配的是她手中捧着的一大束红梅,红得张扬热烈,衬得人比花娇。 在她身后,跟着刚刚与红婷一起被沈承君赶出去的那名宫女,手里还拖着一放托盘,上面盛着细粥的青瓷碗上热气袅袅。 从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沈承君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 那熟悉至极的温软笑语,哪怕时隔经年,依旧被她深藏心底,念念不忘。这般突兀的听到,沈承君只觉得心神俱颤,仿佛是一下子就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清晨。 背对着晨曦的母亲手捧着红梅望着赖床哭闹的她嫣然笑语,目光宠溺,房间里弥散着淡淡好闻的梅花清香。 第563章 是人就有感情 “外面的梅花开得正好,我儿不愿去陪娘亲赏梅,只想窝在床上做小懒猫么?” 彼时年少,父母宠爱,兄长纵容,曾是她一生中最快乐无忧的时光。 娘亲。 沈承君目光朦胧的望着对面缓缓走来的女子,在心里轻轻的唤了一声。 “我儿,你终于回来了。”珠帘轻摇,女子端着慈爱的笑意朝着沈承君走近,口中近乎叹息的说道。 这句话与沈承君昏迷前听到的一模一样,却也让她原本有些迷蒙的心神豁然警醒,眼神骤然变得一片清明! 那不是母亲!不是! 即使是同一张脸,同一副身体,同样的声音,那目光里所流露出来的感情,却是完全不同的。 娘亲若是看到她,会惊喜,会担忧,会心疼,或许还会恼怒,但对面的这个人,看着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就只有掠夺前的兴奋与极力掩饰的贪婪! 所以,当那双莹白纤细的手即将碰到自己脸庞的时候,沈承君毫不客气的啪的一声抬手将其狠狠打开,唇边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女皇怕是活得久所以健忘了,按照辈分算,您的儿女,怕是我的曾祖母都该喊一声老祖宗,您的这句称呼,晚辈可承担不起。” 同脉所 出,论起来凤惜鸾比她曾祖母的辈分还高呢。 此言一出,凤惜鸾原本扬起在唇边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一旁的冬青吓得脸色雪白。 哪个女子爱听人家说她老呢,何况是凤惜鸾这种习惯了生杀掠夺的人物。想及此,哪怕被凤惜鸾身上的气势压制的有些腿软,冬青还是咬着牙上前来挡住自家主子。 然而,凤惜鸾的恼怒就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道:“伶牙俐齿,这一点倒是跟你娘一点儿都不像。” 当年的和顺虽然地位尊崇,却并不是个善言之人,只肯理会与之亲近的人,因此才有很多和顺公主骄纵高傲的传闻。 凤惜鸾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记忆中的某个人,目光有些出神:“你这个样子,反倒是像极了……” 那个人。 真的是像呢,不仅是样貌,在一众对她恭顺畏惧的皇家,也就只有那个孩子,曾经将她当做亲人一样信赖,而非君主。 只可惜…… 凤惜鸾目光略微暗淡了几分,接过身后的粥碗,朝着沈承君的方向递了过来, 冬青下意识的想要挡住,却被沈承君阻止了。 “女皇费了这么大力气将我带来,可不是为了轻易弄死的 。”沈承君低笑了一声,接过碗来一饮而尽,熨帖自己睡了几天空荡荡的肠胃,然后望着身前一脸复杂神游的凤惜鸾,挑眉道:“当然,应该不会是为了怀念谁吧?” 其实沈承君更想说的是,抓她来,总不会是为了专门想要恶心她吧。 如果不是对面这张脸是她娘亲的,沈承君都想扑过去给凤惜鸾一爪子了。 那一脸回忆的表情算什么,她看着自己能想起的左不过就是之前与她血脉相连却被无情夺舍的某位先辈,可笑,做都做了,还搞出这么一副怀念愧疚的表情来,这个凤惜鸾,简直是虚伪的让人恶心! “朕找你来,只是想亲眼看看能让华晟新君放弃皇位跑来我鸾凤涉险的孩子,究竟是何模样。”凤惜鸾被沈承君一番话从出神里拉回思绪,脸色骤冷,沉声道:“如今看来,果然是刁蛮任性,被娇惯的不成样子。” 她到底是一国君主,习惯了被人奉承讨好,哪怕沈承君是她的血亲,哪怕沈承君跟她记忆里的某个人十分相似,但这都不足以抵消沈承君对自己的一再冒犯。 “在来这里之前,我也很想看一看闻名列国的一朝、啊不,该是几朝女帝,如何尊贵,”沈承君毫 不畏惧的仰头直视,学着凤惜鸾的语气:“此刻看来,果然与众不同,惯会拿别人做威胁。” 拿丽太妃威胁了长公主,用父亲威胁了母亲,现在又想要故技重施的再抬出拿萧桓在鸾凤的事情来威胁她! 呵。小人伎俩。 沈承君冷笑了一声,可惜萧桓可不是当年那个毫无防备来迎亲的青岚惠帝,他既然敢来鸾凤,就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哪怕华晟此时还有几名皇子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屁股下面的皇位,只要萧桓稍有闪失,凤惜鸾都势必要直面华晟满国的怒火。 凤惜鸾显然也是知道萧桓的本事的,否则这些年也不至于暗搓搓的谋划这么久不敢明着到华晟抢人了。 “你倒当真是有恃无恐。”似乎是看出了沈承君的心思,凤惜鸾目光渐冷,指了指身后,道:“你可知,这里是哪儿?” 沈承君淡淡看她一眼。 凤惜鸾弯了弯唇,也不需要沈承君回答,环视一圈,自顾自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母亲多年前亲手所建,每一处都费尽心思,全都依着你幼时的喜好,所以朕才将你安排在这溯华阁中休养。” 溯华阁。 沈承君袖中的手指轻轻攥了攥,娘亲建这里的愿望是 好的,可惜光华难溯,她们已经逆天回转过一次,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你娘亲,其实并不是朕遇到的第一个可以与朕同宿身体的孩子,但却是唯一一个,拼着魂消的危险,还要对前尘往事念念不忘的人。”凤惜鸾抬手轻轻拨弄了几下那璀璨的珠帘,唇边带着几分讽刺嘲弄:“真是愚蠢至极。若非如此,朕还真有可能输给她。” “是人就有感情,没有感情的傀儡,生来何趣?”沈承君微微眯起眼睛,几人已经发现最初那一切可能是场骗局,凤惜鸾的话,哪怕沈承君心里也有动容,但也绝不敢十分相信。 “可不是谁都有女皇的那种魄力,连亲手带大的孩子都狠得下心的。” “你知道什么!哪怕皇室子嗣尽数遇难,朕也从来就没想过要那样对凤璃!”凤惜鸾闻言勃然大怒,一改方才雍容气度,恶狠狠的朝着沈承君瞪过来,双目泛红的喝道。 沈承君冷冷哼了一声,她刚刚这也算是试探一把,如此看来,令凤惜鸾刚刚露出神游表情的人果然就是她亲手带大的那位长公主,自己的亲外祖母,估计在凤惜鸾心里,还是要推卸责任觉得是长公主自甘堕落,把生的机会给了妹妹。 第564章 承认吧,你的嫉妒 凤惜鸾见沈承君一脸嘲弄,登时大怒,讽刺道:“何况,你又有何立场嘲弄朕?倾容也是你娘亲从外面亲自带回,亲手抚养长大的,她的目的,跟朕有何区别?” “当然不同!娘亲这么做从来都不是为了她自己活命。”沈承君立即高声反驳,“何况,她如果真的狠得下心,就不会将心蛊王交给倾容,给她退路。” 沈承君并没有如瑶姬那般,认为娘亲当年从难民中救了倾容郡主,给了倾容郡主十几年的风光荣华,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让倾容郡主为她挡灾,也不否认娘亲这样的做法对倾容有些不公平,但那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保护之心。 将心比心,如果要用一个人的性命去交换她的浓浓一生顺遂平安,哪怕那个人无辜至极,沈承君也会做得毫不迟疑。 她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未想过要去做一个圣人。 “这种母女天性,自然不是女皇陛下能够理解的。” “简直强词夺理!”凤惜鸾脸色一冷,霍然回头,眼里杀意一闪而逝:“既如此,你便用你的天性去尝一尝你母亲当初的感受!” 说罢,右手一抬,一股雄厚的内力狠狠挥开挡在 沈承君面前的冬青,凤惜鸾几乎一瞬间身形就到了沈承君的面前,眸光一沉,浓重的黑雾在眼底渐渐渲染氤氲而开。 哪怕沈承君早有防备,在心里一直默念着不要去直视沈承君的眼睛,可是身体却仿佛一瞬间不受控制了一般,头高高扬起,朝着那双诡异的眼睛直直望了过去。 眼看着沈承君与凤惜鸾一言不合两人便对上了,一旁的冬青脸色大骇,立即就想要上前阻止。 只是,她一动,随着凤惜鸾一同来的那名宫婢也动了。 看都不看挡在面前的纤细身影,冬青毫不客气的抬手就挥出一掌,不成想那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宫婢,此刻竟然不仅轻轻松松的避开了自己的掌风,还顺道同出一击,逼得冬青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 冬青的脸色登时凝重了下来,胸间血气翻涌。 不是她大意轻敌,只一个回合她便已知晓自己不是对手。 但是看了眼不远处两两对视的沈承君与凤惜鸾,凤惜鸾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气息诡异凌厉,沈承君脸色发白很不对劲,冬青咬了咬牙再次冲了上去。 那宫婢见状冷笑了一声,下一掌毫不留情的出手,将冬 青狠狠向后击飞了出去,撞在那璀璨珠帘上,柔弱晶灿的珠玉水晶叮叮当当的滚落了一地。 正在与沈承君对峙的凤惜鸾听见声响轻轻的皱了皱眉,而沈承君则是骤然觉得身上一松,原本蓦然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重新回到了掌控。 就在刚刚那一瞬,周遭的一切仿佛瞬间与她隔离,天地间一片安静,就唯有对面那双幽暗诡异的眼睛,像是有着能将人吸走的魔力一般,深暗得不带一丝光明。 哪怕沈承君一个劲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可以深陷进去,用力的抠着掌心维持自己的清明,行为却只能与她的意念相悖。 此时心中微些,沈承君僵直的手指动了动,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凤惜鸾近乎缥缈的声音。 “想知道,你娘亲这一次因何这么快就被朕重新主导了这幅身体么?” “不想知道。”沈承君咬了咬牙,哪怕心里再好奇,还是下意识的抗拒自己顺着凤惜鸾的话去多想。 眼前这个女人,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圈套。 “呵……”凤惜鸾不以为意的低笑了一声,似乎是沈承君这样抵触的反应取悦了她,凤惜鸾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轻快的恶意,自 顾自的说道:“那是因为,倾容的死讯传来,她伤心太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于是,就放弃了。” “胡……说。”沈承君用力咬牙。 她相信娘亲会为了倾容郡主的死难过,毕竟她们彼此相伴了十几年,但沈承君绝对不相信娘亲会因此而放弃见她。 “我是不是胡说,看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便知道了,就如你刚刚说过的那样,母女天性,我的确也不能理解,为何她会悲痛至此,连亲生女儿都不顾了。” 凤惜鸾的声音顿了顿,看向沈承君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夸张的同情。 “你们华晟不是有句话,叫做生恩不及养恩,她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几乎是你与你娘在一起时间的两倍。她对倾容如何,你随便在宫里找个人打听便知,从小到大,不假人手,她或者最初是因为你才善待倾容,可这十几年的光阴下来,初衷是什么,谁还记得住呢?” “你胡说!闭嘴!” 凤惜鸾那充满恶意的话仿佛是点燃了沈承君胸中的一团火,哪怕心里清清楚楚凤惜鸾是在挑拨她们母女的关系,可沈承君还是控制不住的愤怒,哪怕想着对面这幅身体是母 亲的,她还是忍不住抓起身后榻上的玉枕就朝着凤惜鸾砸了过去。 砸是肯定砸不到的。凤惜鸾只是轻轻一闪,那玉石枕头就跌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沈承君身上内力被封,再加上此刻凤惜鸾对她的压制,单单是丢出一个玉石枕头,她的手臂都有些发软,忍不住急促的喘息了几声,对自己这幅虚弱的样子简直恨极。 “这么生气?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回去华晟看过你,连她还活着的提示都不曾给你,你此刻的愤怒,有多少是对你娘亲的怨恨,又有多少是对倾容的嫉妒?” 凤惜鸾躲过一击眸色微沉,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忽然上前一步与沈承君靠得更近,声音蛊惑道:“承认吧,你其实一直都是嫉妒倾容的,嫉妒她享有了你该有的庇护,抢走了你原本的位置,甚至,还抢走了你娘……” 随着她的每一个字,沈承君只觉得心火愈盛,身体里像是要灼烧起来一般,越来越难受炙热,那仿佛要冲出胸膛肆虐一切的怒意磅礴腾升,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燃成灰烬。 更可怕的是,她有那么一瞬间,竟是将凤惜鸾的话听了进去,认同了她的观点! 第565章 猫捉老鼠 认同! 沈承君心头一震,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但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再次转向了凤惜鸾的方向,那双方才还暗沉氤氲的凤眸,在此刻沈承君看来,竟似酝酿着黑沉滚滚的风暴,一股强大的吸力就在此时从那双诡异的眼眸里迸射出来。 沈承君倏地浑身一僵,感觉身体骤然一轻,灵魂竟有一种失重放空的感觉,在被什么力量引导着,向前,向前…… 那感觉,竟似是要从自己原本的身体中剥离了一般! 逼魂夺舍! 沈承君脑海里快速的闪过这几个字! 虽然早在前往鸾凤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了最坏的打算,但沈承君万没有想到凤惜鸾竟然会这么快就对她进行夺舍! “小姐!”倒在地上的冬青见状眼底大骇,悲痛的看着不远处面带解脱微笑的沈承君,大声的哭喊道。 与此同时,凤惜鸾眼里闪过一丝狂喜,她没有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容易,这可比她当年夺舍和顺公主时要简单多了。 “你比你娘,差了可不止一点……”凤惜鸾轻叹了一声,感觉到沈承君在听见这句话时明显灵魂有一瞬的波动,但强悍过后是愈发微弱的抵抗,唇角得逞 的弯起。 到底还是年轻,若是当年她能早一点找到和顺,在沈承君的这个年纪就夺舍了她,或许也不会有后来二魂公用一体的祸事。 眼前的景象愈渐模糊,沈承君感觉到灵魂仿佛越来越轻,神智也越来越不浑浊,在发现自己无论如何的奋力抵抗都起不到作用,那原本萦绕在心里的那一丝不甘,竟也开始渐渐消散了。 就这样吧。 沈承君轻轻的弯起了唇。 虽然没有发生她预想中的那番激烈阿谀的争斗,虽然她还来不及多看一眼好不容易重逢的母亲,虽然她还放不下嗷嗷待哺的女儿…… 但是,她至少也不是完全的束手就擒。 眼前的一切已经模糊不清,沈承君微笑着合起了眼睛,她沈承君,从来不会做毫无准备的事,哪怕眼前的一切出乎了她的意料,但至少,她完成了最后一件事,让所有的一切在她手里面就此了结…… 那张熟悉到极致的容颜近在眼前,哪怕唇边带着几分狞笑,与她记忆中的表情大相径庭,沈承君还是忍不住,低低的唤了一声:“娘……” 太多年没有唤出口的称呼,久违了的呼唤,伴着她越来越模糊的神智, 脱口而出,直到连那张脸都再也看不清楚,脑海里一张俊美淡漠的脸反而愈发清晰,沈承君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却并没有看到对面那人在她的一声低唤中,陡然身子一僵,唇边的笑容倏地凝固,原本暗沉无波的眸子里浮起一抹浓浓的惊骇,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沈承君。 沈承君朦胧间觉得自己失重的灵魂忽然恢复了重量,似乎是又被一股力道重新塞回到了身体里,那突然被掌控的身体还有些不习惯,双腿一软,便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君……”耳边似乎有道熟悉的声音,紧跟着是一阵杂乱无章的声响。 沈承君晃了晃依旧模糊的头,抬眼望去,只看到被撞得七零八碎的珠帘来回摇晃,一个仓惶的背影正夺门而去。 而原本站立在凤惜鸾身后的宫婢见主子走了,稍作犹豫,也后撤了几步,快速追着她离开。 “公、公主……”冬青原本悲恸的表情僵在了脸上,震惊的看着那迅速遁走的人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沈承君身边扶起她,惊喜得声音都在颤抖,道:“小姐,那是公主吗?是公主吧,公主醒过来了?” 若非公主清醒, 凤惜鸾怎么可能会放过夺舍小姐的大好机会,刚刚她几乎都已经绝望了。 “我娘?”沈承君呆呆的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整个人愣愣的。 “小姐是高兴坏了吧。当然是公主啊。” 冬青激动得眼中含泪,死死的抓着沈承君的手说道:“太好了,有了公主,小姐再也不用怕了,只要公主是清醒的,小姐就什么都不用怕……” 冬青说着说着,脸色倏然一变,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握着沈承君的手,试探着再次滑向了沈承君的腕脉,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 刚才她只是无意中的碰了一下,多年来的习惯让她不经意间感觉到了指尖处传来的异样,然而,当她再一次确认的按住沈承君的手腕,冬青那张原本因为惊喜激动好不容易再次红润起来的脸色,再次惨白如纸。 “小姐,你……” 沈承君拧紧了眉,她忽然想起了所谓的猫捉老鼠的把戏。 明明胜券在握的老猫由着那老鼠在看似存在希望的空间里四处乱撞,在它每每看到生路的时候断其后路,直到看得尽兴了,才将猎物吞吃入腹。 此时此刻,沈承君 忽然就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每每为了一点点希望沾沾自喜的老鼠,而凤惜鸾,则是那个将他们一干人等玩弄于鼓掌的老猫,只等着时机到了,想要夺了她的身体。 而此刻,就该是那个时机了。 而且,纯血嫡脉如今愈渐稀薄,凤惜鸾怕是觊觎青岚皇室已久,现在她这边出了变故,若是舅舅那边因此而沉不住气,就等于是给了凤惜鸾违背当年誓言的理由。 凤惜鸾这一道圣旨看似简单,细思恐极。在这件事上,沈承君最怕的,就是祸及他人了。 “什么时辰了?”沈承君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入睡前还是天光大亮,此时已经可见繁星。 “已经快到申时了。”冬青始终在旁边紧张的观察沈承君的气色,见她表情虽然凝重,脸色却不再那么苍白,小声的问道:“小姐可要用膳?” 从醒来到现在,沈承君除了喝下一碗药以外米水不进,她可担心坏了。 沈承君点了点头,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入睡前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破碎的珠帘也已经换了新的,门外人影晃动,显然安排了不少侍卫,眉心微拧:“让门口的人离得远些,晃得我头疼。” 第566章 到处都是禁地 “是。”正要出门传膳的冬青脚步顿了顿,应了一声,道:“正要与小姐禀报,女帝从咱们这儿出去之后好像不大好,传了好几个御医看诊,又加派了人手在溯华阁。” 沈承君闻言冷笑了一声,既然知道了此时那人不是她母亲而是凤惜鸾,也就没什么顾忌,道:“倒行逆施,她施这种阴损之术不成,反噬是必然的。”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庆幸此刻母亲没有清醒过来,不必受苦了。 冬青动了动唇没有说话,继续往外走去传膳了,她在溯华阁里住了有一段时间,说话还算管用,等她回来的时候,外面的侍卫就已经撤离了门口。 沈承君见冬青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年轻宫女,眸光闪了两下,却没有多说,少吃了几口粥便放下了碗筷。 “凤惜鸾有没有说过,我不可以出去走?”沈承君淡淡问道。 她这样直呼女帝的名讳,冬青是没觉得有什么,另外两个进来的小宫女可吓白了脸。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别说是从嘴里说出来,就是耳朵听一听恐怕也是大罪过了。 偏偏沈承君的身份现在是公主,皇宫里除了女帝就她最大,训斥不得,其中一个十分机灵的便连忙上前 来,讨好的赔笑道:“陛下心疼公主,哪舍得您不舒心呢,公主想要去哪儿逛逛,奴婢们为您引路。” “就随便走走,不拘哪里。”沈承君笑了笑,缓缓起身,冬青连忙将旁边挂着的披风围在她身上,面色担忧的望着她。 “放心,凤惜鸾得逞之前,我还死不了。”沈承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 冬青身子一僵,脸色一瞬间惨白,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犹豫了半晌,还是默默的闭上了嘴。沈承君却仿佛看不到一般,随着那两名宫女往外走了。 冬青咬了咬唇,垂着头在后面跟上。 这溯华阁只在皇宫一隅,远离各个宫舍,到仿佛是被隔离出的一个小世界似的,沈承君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也不往那些华丽热闹的殿宇靠近,只挑着偏僻的小路行走,让两个小宫女越发小心恭谨的端着宫灯,生怕沈承君一个不小心磕了碰了。 绕了一会儿,沈承君的脚步停在了一处有些陈旧却规模不小的宫殿外,抬眸向上望去,目光复杂。 虽然陈旧,朱红大门上铜锁生锈,但这宫殿恢宏壮大,依旧隐约可见昔日繁华,想来应该是曾经的隆宠重地,沈承君便微微眯起了眼睛。 走在前边的两 个宫女见沈承君忽然停下来不走了,先是疑惑的互望了一眼,等看清楚沈承君看得是那座宫殿,脸色就都有些奇怪了起来。 怎么,竟走到这里来了。 “那是哪里?”沈承君目光依旧望着那小小的宫殿,头也不回的轻声问道。 两名宫女彼此推让了一下,才有一个不大情愿的走出来,温声说道:“回公主,那是宫中的一处禁所,平日里是不准旁人靠近的。” “怎么在这鸾凤,禁地到处可见呢?” 刚逛了一圈禁殿,如今又出了个禁所。沈承君闻声轻笑了一下,抬步就朝着那里走去。 “公主,请留步。” 那两名宫女立即神色一慌,纷纷拦在了沈承君的面前,其中一人迟疑着说道:“这里陛下曾有过明旨,不准人靠近那里。而且那里已经有几十年不曾住人了,如今荒败得很,也不方便让公主进去。” “几十年?”沈承君向前走的脚步一顿,扭过身来望着那说话的宫女皱起了眉。 “少说也有四十年了。” 那宫女见沈承君果真就不动了,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奴婢等进宫时候晚,也只是偶尔听教养我们的姑姑说起过,此处宫殿荒废多年无人问津,似乎几代女皇都不大 喜欢那里,因此常年不准人靠近,由着其荒废,早年间还有过宫女误闯进去被杖毙的传闻。” “几代女皇?” 沈承君心里冷笑了一声,说是几代女皇,其实也不过就都是凤惜鸾一个人,仅仅是换了个身体同一个芯子罢了,不过听这小宫女如此说,这里也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地方了。 沈承君有些失望的垂下了眼睛。 另一个宫女见状,目光一闪,乖觉的上前一步,小声道:“公主是想要找哪里吗?奴婢们虽然进来的时间晚,但路还是识得的,若是奴婢等不晓得的,也可以替公主打听出来。” 一边说,那小宫女一边眼睛亮闪闪的偷看沈承君。 这公主的容貌,跟女皇陛下可真是像啊,换了谁见到,都不会怀疑两者的血缘关系。 “是么?”沈承君看着那宫女讨好的笑容,微微挑眉,既然碰运气找不出来,也就索性直接问道:“我听说,这宫里有一位身份超然的朵绮丝殿下?” “朵绮丝殿下?”那宫女的脸色一僵,随即又迟疑的点了点头:“的确是有这么一位深居简出的殿下的,那位殿下身份高贵,不爱与人接触,奴婢们也只是听说。” 沈承君点了点头,淡声道:“那 就带我去她那里看看吧。” 其实这才是沈承君此行的目的,她本想着,鸾凤与华晟虽然分属两国,但这皇宫里楼宇宫殿的布局还是都要按照五行方位严苛安置,虽多少有些出入,但总有相通之处。 有了溯华阁的先例在,沈承君就想着要来碰碰运气,按着记忆里母亲曾在华晟皇宫里的住所方位走走,结果竟真的被她找到了一座宫殿,只可惜,并不是她母亲住的那一间。 当年母亲深得先皇宠爱,所居宫舍是仅次于先帝寝殿的绝佳位置,足见地位,也不知道曾经住在这里的是何种人物,荒废四十几年,那可真的是陈年旧事了。这么想着,沈承君又忍不住转头看了那荒凉的宫殿一眼。 直到转过头来看着两个静止不动的小宫婢,沈承君才皱了皱眉,问道:“怎么还不带路?难道那里也是禁地?” 合着鸾凤是盛产禁地的啊。 那宫女连忙摇头,“并不是,只是此时朵绮丝殿下不在宫中,殿下鲜与人接触,一向不喜别人靠近自己的地方,莫说她此刻不在宫里,就是平日里在宫里,也不爱与人接触,公主想要散心,不如随着咱们去御花园里逛逛,虽然是冬天,但那里的绿梅开得极好。” 第567章 闯阵 “你只管带着我去就是了,别的不必说。”沈承君有些不耐的沉下了脸色。 她当然知道宫里现在没有朵绮丝殿下,她娘亲正被凤惜鸾拖在前面做女皇呢。 “可是……”那宫女仍旧面有迟疑。 “公主息怒。” 眼见着沈承君的脸色越来越沉,露出明显的厌烦来,另一名宫女连忙打断了那人的絮叨,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道:“并非奴婢们存心阻拦,概因朵绮丝殿下不喜外人,宫殿里很有一些隐蔽的机关,怕冲撞了您。” 这可是宫里唯一的公主,明摆着的皇位继承人,虽然看起来骄横厉害了些,可是要她说,骄横些又如何呢,想当初那个倾容郡主还只是个偏远亲戚家的破落户呢,一个郡主,照旧轻狂跋扈得很,此时这公主更是有嚣张的资本。 这么想着,那宫女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引着沈承君向前道:“朵绮丝殿下喜欢梅花,虽殿中不像御花园里种了稀有的绿梅,但那几树红梅也开得极好,公主若是随着咱们只在外院里走走,赏赏红梅,倒也无妨。” “可是陛下……”另一人听她这么说连忙想要出声阻止,结果被小伙伴警告的瞪 了一眼。 这位公主显然是与陛下不睦的,想拿陛下的旨意来压迫她,这小伙伴是不是没长脑子。 虽说哪朝的皇帝都以孝治国,可你也要看看实际情况不是?放眼鸾凤,满皇室里扒拉,也就这么一个血脉子嗣了,连个替补啥的都没有,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既如此,你就为我引路吧。”沈承君沉默的看着两个小丫头的眉眼官司,一锤定音,看着那笑眯眯上前来的宫女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受宠若惊,连忙道:“奴婢红菱。” 沈承君淡淡点了点头,知道这是个机灵的,然后就见那惊喜万分的少女转了个弯,竟是带着她往来时的路上走了过去。 走在最后的冬青见沈承君始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微黯,只在几人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并没有上前。 大约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总算是到了目的地,沈承君却惊讶的发现,原来她竟是做了好大一圈的无用功,传说中朵绮丝殿下的宫殿,其实距离她居住的溯华阁,竟不过十步之遥。 罢了,就当是饭后消食吧。沈承君无奈的低笑了一声。 虽然同样是殿门紧闭,但 比起先前那个宫殿,这里的情况要好许多,至少,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当然,要论华美大气,比起先前那一处,肯定是差很多的。 “这里便是朵绮丝殿下的居所。”引路的宫女上前小心翼翼的推开殿门,里面果然如她所说的种了许多梅树,不等人进去,便有那一支红梅调皮的自园中探出来,随风轻摆,暗香浮动。 这就是娘亲在鸾凤的居所。 望着那满园的红梅,沈承君轻轻弯起了唇角。记忆里母亲爱热闹,也最喜欢这样热烈耀目的花。 低头整理了几下自己的衣服,沈承君才缓缓拾级而上,脚步穿过那锦簇热烈的花海,径直朝着里面的后殿走去。 “公主不可!” 那原本觉得讨好了未来女帝还在沾沾自喜的小宫女,见沈承君半点没有为那景色驻足的意思,面色陡然一变,在后面急声提醒道:“那后面有殿下布置的机关阵法,是进不得的啊。” 要是公主在自己的引路下伤了哪儿,那她这小命也就别想留了。小宫女急的眼睛都红了。 沈承君却充耳不闻,丝毫不停的大步向前,身影一闪,在那小宫女惊骇的目光 里,消失在了花海尽头。 “公、公主……” 吓傻了的两个宫婢眼见着沈承君没了踪影,面色惊慌,又不敢冒失的往里面闯,连忙转头就想要往外跑喊人救命,却被走在后面的冬青伸手拦住了。 抬眸看着那绵延茂密的花海,冬青眼底浮浮沉沉,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道:“公主不会有事,再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了。” 沈承君熟悉这里吗?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穿过团簇似锦的红梅花海,那逐渐露出来的小巧屋舍精致简单,夜色里没有烛火,暗沉沉的十分落寞孤单。 随着沈承君的一步踏入,四周开始有淡淡的雾气升腾而起,渐渐涌动充盈,蔓延聚散,隔断了周边的景致一切,唯有那头顶的一弯明月隐约可见,却散发着淡淡殷红的光,让人心生不祥。 沈承君却是轻笑了一声,对这一幕完全不放在心上,不过是简单的迷雾幻阵罢了,既然是娘亲亲手布下的,那对她而言,就跟走在自己家里没啥分别了。 想当年和顺公主把年幼的女儿拘在身边数月,拼了命的给她灌输阵法数术,那可称得上是日以继夜,真是恨不得把闺女培养成 一代奇门宗师来着。 沈承君微眯了眼睛,脚下按着记忆里的规程谨慎移动,走出这阵法于她而言并不困难,但却有些惊讶这阵法好像不久之前有人闯入过,隐约可见被人破坏过的痕迹。 因此,沈承君的脚步便有些放缓。 角落里悉悉率率的好像有什么动静,沈承君眸光一沉,下意识的按住了腰上的针囊,然而,下一刻里,一小团黑影迅速的从角落里蹿出来,飞快的从眼前闪过,之后只听闷闷的噗的一声,那小东西陡然化作了一团血雾,湮没在了夜晚的寒风里,唯有地面皑皑白雪上那点滴刺目鲜红,可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沈承君拧了拧眉,她看得清楚,那团东西是一只小灰老鼠,不小心撞到了阵法上,丢了性命。 这本没什么可奇怪的,娘亲的阵法要是连一只意外撞进来的老鼠都斩杀不了,也谈不上闲舒阁里护上她这么多年了。 她关注的是,这小东西真的是意外撞进来的么? 什么时候,她母亲引以为傲的阵法也成了小猫小狗能浑水摸鱼的地方了! 沈承君脸色一冷,针囊里数根银针便握在了指尖。 无论对方是谁,总归不会是同路人。 第568章 险些杀了他 夜色愈深,四周浓郁的雾气渐渐与那月光一般,泛起淡淡的红色,与之同时还有一股甜腻的香甜气息飘散在空气里,吸上一口,便让人有种神魂荡漾沉迷的感觉。 沈承君一边屏住了呼吸,一边加快脚步,这种香气嗅起来十分让人舒服,但实际上却是诱人沉沦的幻药,配合这四周渐渐无法视物的浓雾,才是最惊险的杀阵。 不过按照正常情况,这种杀阵的迷雾机关至少要在闯入者走到半途时才会启动,沈承君熟知阵法要领,必然能有足够的时间走出去。 但是此刻,迷雾提前开启,显然是有人误打误撞的在她之前擅闯了迷阵,当真是害人不浅。 沈承君一边在心里暗骂不知道是何方小贼把她给坑了,一边迅速的延着熟记的阵法路线挪动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吸入了幻药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初初醒来神智虚弱,可没那么强的意志力顽抗。 才转过两棵高大的花树,沈承君忽然感觉到耳边一阵凌厉的风刃呼啸而来,心头一凛,连忙旋身避开,抬手就将手中的银针挥了出去。 她此时内力被封,银针的效力较之平时低了不少,背后偷袭之人只是动 作顿了顿,便轻松避开。 沈承君眼睛一眯,只凭这一个短暂的交手,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在对方手里恐怕走不过三招。 她现在的情况再恋战,那才是自寻死路。 沈承君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便脚步一转,毫不犹豫放弃了之前的路线,转了另一条绝路。 若对方就此罢手也就算了,若是敢对她穷追不舍,在这阵法里,绝路之上,她不用动手就能要了他的命。 路线一变,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如方才那般平和。 雾气愈浓,眼前方寸之地都不再清晰,香气愈甚,哪怕屏住了呼吸,那些幻药也会黏在皮肤上,顺着皮肤进入到体内,甚至是那花树上的红梅花瓣,此时也棱角尖锐,稍有不慎触碰到,都能划出一道伤痕。 而那身后的人,竟然真的追着她一路过来,不过半息,就近在咫尺,沈承君都能感觉到他异常沉重的呼吸声。 “找死。”沈承君冷哼了一声,迅速的找到那隐藏在众多花树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那里,是启动整个花树杀阵的阵眼。 既然对方纠缠不休,那就别怪她不留余地了。 这样一想,沈承君眸光一厉,手指一翻,三根银针径直朝着 那花树射了过去! 与此同时,身子陡然往旁边一避,闪开了对面即将纵射而出的杀招,将身后紧追不放的人暴露在前。 “吱吱!”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叫。 沈承君往旁边躲闪的身子倏地顿在了半空中,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在轰隆隆被启动的杀阵里骤然回身,快速的伸出一只手来朝着那身后的人狠狠一扯! 与此同时,漫天无数花雨箭阵呼啸而至,朝着原本那人所在的位置凌厉而去,沈承君用尽全力的扯住了那人的胳膊,手臂处传来被凌厉剑气擦过的刺痛感。 利刃刀锋卷起地上皑皑白雪四散纷飞,破开薄雾露出的,是一张熟悉到烙印进灵魂的俊容。 沈承君面色阴沉的扯着手里的人飞快的闪过那一道道看似毫无规律的攻击,直到那漫天危机全部隔断在身后,才堪堪停下脚步,手上使劲了全力一甩,将那被她半拖着的人丢向了自己身前。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不等那人站稳,沈承君就已经高声厉喝道,缩在袖子里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带着浓浓的后怕。 就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 如果最后关头云貂没有叫出声来 ,那她岂不是要放任那杀阵里的无数暗器害了他? 万箭穿心,不留余地。 只这个念头一起,沈承君就觉得被无尽的恐慌惊惧压制的眼前发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怎么敢,怎么可以…… “阿君。”被媳妇狠狠甩了一下的萧桓眼见着对面佳人脸色不对,那点儿小别重逢的激动自然化作了满满的心疼,连忙将沈承君拉进了怀里温声安慰:“阿君别怕,我在,我没事。” 沈承君使劲的捂住闷疼得胸口,有心想把抱着自己的这个人狠狠推开,但手伸出来就不由自主的换了个方向,改成了紧紧回抱,眼泪止不住得滚落了下来。 他怎么可以这么莽撞,怎么可以让她面对这样残忍的考验。 如果萧桓死了,那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阿君别哭。”见自家媳妇哭了,对面的萧桓立即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能在万军阵前面不改色,却看不得沈承君一点儿眼泪,大手慌乱的在沈承君脸上擦拭,一边低哄道:“你别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沈承君使劲的抹了一把脸,狠狠的抓过萧桓的手,气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谁准 你乱闯的?” 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眼始终咬着自己裤腿想要刷存在感的云貂,眸光一动,问道:“你见到我二哥了?” 她去神殿之前,云貂就放在了二哥那里。萧桓这次带着云貂进宫,显然是跟沈承风见过面了。 “嗯。”萧桓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沈承君想要为他诊脉的手,诚实坦白道:“兄长来找过我,这皇宫里的地图,也是他给我的。” 不过沈家二少爷也并不能确定沈承君住在皇宫里的哪一间,毕竟这么多宫殿空闲着,真想要藏一个人,不翻个十天八个月的根本没戏。于是两人便商议着,干脆取个巧,先一步潜入和顺公主原本的住处,无论如何,沈承君肯定是要往这里来的。 于是,就有了萧大王爷带着云貂在此守株待……媳妇儿的这一幕。 至于此处的阵法,和顺公主的阵法传承自青岚丽太妃,当年鸾凤皇室一对儿双生姐妹花,丽太妃最擅长的就是奇门阵法,沈承风给萧桓送去的一些记载让他现学现用,倒也能在这阵法中应对有余。 假如不是见到了沈承君,又追妻心切的被她引到了杀阵上,萧大王爷自认还是很安全的。 第569章 从来不忍心 “他让你来你就来,我的话你怎么从来就不肯听呢?”沈承君探脉的手落空,气恼的瞪了萧桓一眼,从针囊里找了几根银针出来,飞快的扎上萧桓身上几处重穴,哼道:“痛不痛?” 萧桓这次乖乖的听话认扎,听她问起,才露出了几分委屈的表情,低声承认道:“痛。” 这个时候不服软的才是傻子,萧大王爷都多久没被媳妇儿怜惜了。 “痛就对了。”沈承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紧抓着他的手却下意识的松缓了几分力道:“这里的雾气有毒,哪怕屏住呼吸也能透过皮肤渗入体内,压制人的内力,内力越强者,受到的反噬越重,你刚刚追我的时候,运了轻功,这会儿肯定是要遭罪的。” 也亏了凤惜鸾一早封住了她的内力,沈承君因祸得福,在这浓雾里反而游刃有余没受伤害。 沈承君哼笑了一声,却感觉脑海里有什么念头快速的闪过,想要再次抓住已然来不及了,不由得蹙紧了眉心。 “难怪。”萧桓恍然的点了点头,他也察觉到了,当时他避之不及,不小心撞进这迷雾里,他体内真气便开始有些晦涩凝滞,肺腑也被牵连这隐隐作痛,因此才险些着 了那杀阵的道儿。 要是放在平时,这么点儿攻击,萧大王爷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这种药无解,只要不再继续吸到那些雾气,半柱香之后就可以恢复如常,”沈承君收回施针的手,收敛了方才激动情绪,恢复平静道:“我先帮你疏通血脉,等缓过来了,你就快些离开这里吧。” “好。”萧桓眼睛亮亮的点头,“你等我半柱香时间,然后我们就一起离开。” 沈承君蹙眉:“你知道我的意思,这是我跟凤惜鸾的博弈,我是不会走的。” “那就不走。”萧桓好脾气的再次应承,完全一副‘你在哪里我在哪里’的表情,也不顾沈承君那立即瞪起来的眼睛,以及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银针,将人再度拉进怀里,下颌落在沈承君的肩窝上,低低道:“阿君,我想你,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 沈承君往外推人的动作倏地一顿,她听得出萧桓这句话里压抑得难过,以及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明明她才是背弃承诺对不起他的人,可他从始至终半句抱怨都没有提过,一再的迁就包容。 “何至于此呢。” 凭他的身份地位人品相貌,任何一样都有京中无数贵女趋之若鹜 ,何至于为一个她,委屈至此。 沈承君无奈的叹了口气,手缓缓环上萧桓的腰。 萧桓的脊背陡然一僵,沈承君的脸色也瞬间骤变。手下那不同寻常的触感,让沈承君原本还有些伤感的脸色登时就阴沉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不管萧桓怎么避开,沈承君也不打算放过他了,一边抓过来他的手强行按上了他的腕脉,一边用质问的目光狠狠的瞪着萧桓。 见萧桓喏喏的并不开口,沈承君干脆冷笑一声,抬手就去扯萧桓的衣服。 “阿、阿君。” 萧桓连忙手忙脚乱的抓住沈承君的手,四下望了一圈才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外面太冷了,你想看,我们就进到里面再看好不好?” 虽然萧大王爷心里也是很急切来的,但是这夜半大风天的,真不适合宽衣解带啊。 “看你个鬼啊!”沈承君怒极反笑,不过到底还是在萧桓那一脸抗拒的表情里,一把捞起地上邀宠的云貂,一手扶着脸色有些白的萧桓,往后殿的居室走去。 一进门,沈承君便急着继续方才的动作。 萧桓这回也不躲了,很享受自家媳妇这么热情如火的待遇。 宫殿里没有人住,黑 压压的连个烛火都没有。沈承君干脆半开着窗户,让外面的雪光月光映照进里面,借着这些光亮,扯掉萧桓的衣袍,露出了他背后已经有些渗血的纱布。 “你等等,我找找这里有没有药箱。” 沈承君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呼吸微窒,她身上有药,却没有干净的纱布替换,结果才一起身,就被萧桓按住了肩膀。 “只是小伤,凌墨先生的药还是管用的。”萧桓淡淡笑道,在沈承君立时瞪起来的眼睛里止住了她即将出口的反驳,低笑起来:“阿君你瞧,你还是在乎我的。当初母亲的事情发生时,我便说过,我不会是第二个岳父。” 沈承君微垂了眼睛,没有说话,眸光快速的扫过萧桓的伤。 她记得刚刚知晓了母亲‘去世’的真相时,她心中忐忑不安,萧桓便跟她说过这句话。 “怪我那时没有跟你说清楚,”萧桓的手轻轻在沈承君的掌心摩挲,手上粗粝的硬茧擦过她的指尖:“那时我便想着,宁愿到时候跟你一起去死了,我也绝不要如岳父一般无知无觉的浑噩度日。所以阿君你对我下蛊的做法,真的让我很伤心。” 哪怕他早有所觉,也早就做了应对,可当 事情真的发生,他还是心痛的。 夫妻一场,他很清楚他的阿君从来不是会成全爱人天高海阔的那种圣母,之所以能放手潇洒,不过是因为还爱得不够罢了。 可哪怕是知道爱的不够,他还是放不了手。 沈承君听着萧桓这样低沉哀伤的语气只觉得胸口闷疼,有些不敢听他继续说,抽了抽被握着的手,“这些等会儿再说,你背后的伤要紧。” 萧桓微微苦笑,摇了摇头,将沈承君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胸前:“你心疼我背上的伤,可阿君那样对我,跟朝着我这里捅了一刀又有什么分别。这里,比什么都疼。” 沈承君咬了咬唇,她想说自己那样决定是为他好,但话到嘴边,看着萧桓的眼睛,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难道阿君会愿意我身边有别的女人环绕?会愿意浓浓去叫别的女人娘亲?会想要看到我膝下再有别的女人所出的孩子?”萧桓再接再厉。 他每说一句,沈承君的手就攥紧一分。 她愿意?愿意个屁啊。 她那时候给萧桓下蛊,就是想着若萧桓因为蛊虫忘记了她,那就不是她熟悉的这个萧桓了,哪怕身边有了别人呢,背叛她的人也不是她的萧桓。 第570章 不甘心就这样 可结果呢,还没等女人出现,当初只在边境不过是个冷淡淡的眼神,沈承君就已经受不了了。 若是萧桓日后登基帝位,后宫佳丽三千,膝下儿女环绕…… 仅萧桓的那几句话,沈承君就感觉仿佛是看到了那未来的一幕,那些莺莺燕燕巧笑娇媚的围在萧桓身边,下边坐满了漂亮天真的皇子皇女,她的浓浓被排挤在最角落的地方,无人关注。 心里仿佛是被点起了一把火,那冲冠而起的怒意让沈承君目光一瞬间冰凉,恨不能立时就伸出手,将萧桓立即杀死。 他如果死了,那这一切就都不可能发生了。 这个念头一起,沈承君心头一惊,就像是被人兜头泼下了一盆冷水,心底里顿时生出一股寒意。 她,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骇人的想法? 杀了萧桓? 沈承君震惊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这不单单是臆想,就在方才,她的手里已经握住了一根银针,此刻正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再看一眼对面深情望着自己,对她毫无防备全心信任的萧桓,沈承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那不是空想,在某一刻,她是真的对萧桓起了杀心的! 怎么会!怎 么可能! 沈承君心里登时升起无尽的恐慌,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同样的失态与不可思议,她刚刚才经历过一次! 就在不久之前,凤惜鸾用倾容郡主与母亲的关系刺激她,让她心神动摇,明明她很相信母亲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在凤惜鸾用那种语气说出倾容郡主与母亲自己的关系时,有一种情绪,被放大了无数倍,甚至影响了她的行为。 那种心情,叫做嫉妒。 没错,她嫉妒。 从得知倾容郡主是被她娘亲抚养长大,是被她娘亲骄宠到目中无人,她就是嫉妒的,嫉妒那个享受了属于她的母爱的人。 但这份嫉妒只是淡淡的一种难过,并不足以影响她做出什么事来,但当时那种情形,就像是将她的负面情绪一下子放大了无数倍,那种浅淡的酸涩像是不可抑止的火山,爆发成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这与她此时的情形何其相似。 她只是随着萧桓的话试想了一下萧桓将来的生活,这种试想她以前也做过许多次,虽然难过,但也绝不会生出这边激烈极端的念头来。 甚至是想要,杀了萧桓。 沈承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一时间竟也不敢 再靠近萧桓,生怕自己再生出什么可怕的心思来。 “阿君,你怎么了?”萧桓见沈承君与自己拉开了距离,脸色苍白身体轻颤,不由得面露担忧,想要走过来拉她的手。 “你别过来!”沈承君有些惊惧的高叫了一声,连忙往后又退了两步:“你感觉不出来吗?我刚刚想要做什么?” 萧桓常年混迹沙场,对杀气最是敏感,沈承君才不相信他会察觉不到方才她的异常。 可哪怕是知道她对他起了杀心,他还是那副纵容的姿态。 沈承君后怕的攥紧了手。 她本就是萧桓的软肋,如果她活着会威胁到萧桓的安危,那她还不如死了。 “不要再想了!不准再想了!”这个轻生的念头一起,沈承君就知道自己这是再次着了道,抱着尖锐作痛的头大声的喊道。 她不可以再想了,她不知道究竟这是怎么了,随便一个情绪,只要她深思一丁点儿,就要被扩大无数倍,最后殊途同归的往绝路上引。 “阿君!”萧桓见她这样心疼得不行,又见沈承君抵触他不敢上前,眼里的担忧更甚。 他当然知道方才阿君对他生出了杀意,虽然心痛,但如果那是她想 要的,他也不是给不起。可是看着沈承君这般痛苦的样子,萧桓哪里还能不清楚,此时的情形,可比沈承君想要杀他严重多了。 “凤惜鸾、凤惜鸾!”沈承君感觉脑袋简直要炸开了,尖锐的疼痛一下又一下刺激着她的神经,恨不能此刻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着了谁的道,可是她此刻除了口中骂几句,竟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那种神魂仿佛要被撕裂的痛苦,让她几近昏厥,连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了。 而此时,萧桓急切的呼唤声,就是她最后保持住清明的倚仗。 “走。”沈承君费力的从嘴里挤出这一个字,指了指门口。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多久,但总要将萧桓送出去才安心,若她此时倒下,萧桓就只能被外面的阵法困在里面了。 萧桓心领神会,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反驳沈承君拼尽心力的付出,眼见着沈承君跌跌撞撞的从房里冲了出去,他也连忙跟上。 一路上,每当萧桓心疼的想要扶住沈承君,都会被沈承君厉声喝退,见她这样咬着牙连嘴唇都渗出血来的样子,萧桓只觉得心痛如绞,恨不能将让她痛苦的 人千刀万剐。 直到半柱香后,沈承君顺利的将萧桓带出了迷阵,隐隐约约可见等在外面的那些宫婢,沈承君才心里一松,再也撑不住的坐在了地上。 “你先回去,我有些不对……”沈承君深吸了口气,目光没什么焦距的靠在花树上,“回去将我的情况,告诉我哥。” 眼下这样,她也只能求助二哥跟了安神棍了。 沈承君说完后闭了下眼睛,虽然视线模糊有些看不清楚,但她知道,萧桓没动,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你放心,我死不了,凤惜鸾舍不得。” 她死了,凤惜鸾也就没救了,鸾凤也就灭国了。 她可重要着呢。 “你的伤记得换药。”沈承君还惦记着刚刚看到的伤口,那几乎横穿了整个后背的伤,按时间算,该就是陪着她在神殿的时候受的,这么重的伤,本该卧床养着才对,这家伙却任性的跑来这里找她。 还有她那个二哥,竟然‘助纣为虐’的给他指路,等下次见到二哥,非要他好看! 沈承君默默咬牙,缓了口气道:“你若真的不放心我,就快点儿从二哥那里问出原因来,我现在,是真的不大好,以你的情况,是带不走我的。” 第571章 走了当年的旧路 鸾凤皇宫的守卫就是再怎么渣,也走不出去两个伤病号啊。 萧桓当然也明白这个事实,见沈承君说了几句话后精神愈短,靠在花树上神色疲累,抿了抿唇。 “等我。” 说罢,萧桓足下一点,运起轻功飞快的越过宫墙,隐没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总算是将人给劝走了,沈承君轻轻松了口气,精神愈发迷糊,眼皮渐重,黑暗袭来以前,沈承君默默的想,她该不会在这里睡上一晚,成为鸾凤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冻死的公主吧? 与此同时,鸾凤京都繁华一隅的某栋宅子里,有人正坐立不安的跳脚,恨恨的看着窝在紫檀椅子里慵懒喝酒的美丽男子,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慌什么,美酒当前你们就知道绕来绕去的走,有那个精力,干脆给本公子跳舞助兴算了。” 男子仰头将手中酒杯尽数倒进口中,浓墨般的黑发披散在身后,宽大的长袖向下滑落,露出一截玉般的皓腕,一滴溢出的酒水延着他白皙的下颌,隐进微敞开的脖领中,笑吟吟的望着对面,端的是一派风流随意。 绕是朔月身为女子,也被这无边美色熏红了脸颊。 王妃的这个哥哥 ,实在是漂亮的过分了,让人几乎收不回视线。这般风情,就是那号称揽进天下美色的皇宫后院也要被沦为俗物。 幸好这位公子极少在京中露脸,见过他的人不多,否则这妖孽一出,大半个京城的女子估计都要为之疯狂。 “这都一整天了,王爷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身上有伤,身边又谁都没带,我们如何能不急?”一旁的朔风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气鼓鼓的说道。 朔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睛里的情绪却也昭示着他的不满。 “人家去找心上人叙旧情,带你们几个碍眼的算什么。”沈承风悠悠然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完全不在意身边几个家伙听完他的话身上嗖嗖得直冒寒气:“凤惜鸾要真有那个魄力杀了你家主子,也不会等到今天,何况你家主子临行前,不是也已经有了布置么?” “那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朔风气哼哼的往前走了几步,想去夺他手里的酒杯,但是想到这家伙的身份,还是咬咬牙忍了:“凤惜鸾虎视眈眈,王妃都进宫这么久了,难道你就不急?” 沈承风点头:“我当然急啊,要不然怎么会催着你家主子去找 呢。” “你……” “行了,瞧你那不禁逗的样儿。”沈承风抿了一口酒,露出几分满足的表情:“他哪里是一个人走的,不是还带着云貂嘛,你可别小看了那小东西啊。能被神教多年来奉做圣宠,难道你以为只是因为它可爱有毒?” 连你都叫它小东西了,还不准别人‘小’看?朔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口中却道:“云貂灵气十足,的确厉害。” “再机灵,也最多是比你聪明,聪明人何其多,要是单靠这个,立个圣女圣子的不是更容易。”沈承风一边说,一边弹了弹衣袖。 朔风:“……” 沈家二公子这张嘴,真是讨厌死了。 “放心,云貂可不像你们那么简单,等到……”沈承风完全无视了朔风那种扭曲的脸,忽然声音一顿,执着就被的手指缩紧了几分:“瞧,这不是回来了?” 话音方落,门外人影一闪,萧桓快步走了进来。 朔月等人连忙迎了上去。 “王爷!您的伤口裂开了,属下这就去给您拿药!”朔云眼尖的看到萧桓后背隐约可见的殷红,眸色倏变,连忙转身去找药。 朔风等人也都神情紧张了起来。 唯有沈承 风,悠悠然往椅子里靠了几分,轻轻一笑,便让人觉得房间好像都被这笑容耀得更亮了几分。 “这么激烈,见到我那妹妹了?” 衣冠楚楚的出去,狼狈凌乱的回来,萧大王爷的这一副形容……当真是不好形容呀。 望了眼萧桓空荡荡的身后,沈承风往后歪了歪身子,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缕垂在额前的黑发,挑眉问道:“云貂呢,留在她那儿了?” 否则那个爱撒娇的小家伙早就蹿出来要抱抱了。 “嗯。” 萧桓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没有理会沈承风那不怀好意的调侃,也没有去解释云貂其实不是被留下,而是被他不小心落下的这个事实,快步走到沈承风面前,沉声道:“阿君的情况有些古怪。” 沈承风原本含笑的嘴角微微一僵,原本慵懒的身子微微前倾,声音略紧:“那丫头做了什么傻事?” “并没有。”萧桓摇了摇头,快速的将沈承君的情况讲了一遍。 等他停下来,沈承风那张美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有的只是凝重。 “恐怕,真被那丫头说着了,情况的确不大好。”放下手中的酒杯,沈承风抿了抿唇,“没想到凤 惜鸾这一次竟然这样心急,丫头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已经……走了娘亲当年的旧路了。” “旧路?”萧桓眸色一沉:“什么意思?” “王爷出事了!”手里捧着伤药的朔云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脸色凝重的朝着萧桓急声道:“外面刚刚传来消息,凤惜鸾封了王妃做皇太女,从即日起,代理朝政!” 沈承风苦笑了一声,看向萧桓:“现在用不着我解释,你也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 沈承君觉得很累。 累得她不想睁开眼睛,只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一场很累的梦,梦里的情景已经半点都想不起来,只那种身心疲惫的感觉,让她实在想翻个身再酣睡一场。 “小姐,您醒了?”耳边,冬青惊喜的呼唤声响起。 沈承君蹙了蹙眉,眼睛有些不情愿的张开一丝缝隙,入目的是冬青憔悴苍白的脸,在冬青身后站着那天为她引路的那名宫女红菱,此时看到沈承君终于醒来,小丫头已经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 “我睡了多久?” 沈承君听着红菱嘤嘤嘤的哭声,只觉得脑袋越发疼得厉害,揉着额角声音低哑的问道。 第572章 云貂咬了她 手才一抬起,便有一段包裹在手腕上的白纱映入眼帘,沈承君楞了一下,她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手上受伤了。 “已经整整一天了,小姐可觉得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奴婢给您倒些水喝吧。”冬青听沈承君的声音沙哑,连忙转身去给她倒水润喉。 沈承君点了点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奇怪的蹙眉。 她晕倒的时候明明月色深沉正值深夜,按照冬青的说法,此时怎么也该是下午或者晚上,但此刻天光晴朗,最多也不过正午,怎么就是一整天了呢。 总不能,是她在雪地里晕了一个晚上,才被冬青等人发现吧,那她岂不是早就冻死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沈承君掀开被子起身,揉着自己有些酸麻的胳膊忽然动作一顿,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内力,竟然恢复了?沈承君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真气,果然之前的凝滞感觉都不见了,人也较之先前轻松了许多。 “那晚在花树旁,是你们找到我抬我回来的?”收回手,沈承君问道。总不能是睡了一觉自己好的吧? 冬青闻言,转回身倒水的身影一僵,有些怔怔的望着沈承君半 晌不动。 红菱见状有些不解的望了冬青一眼,也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个露脸的好机会,凑上来脆声道:“公主怎么会这么问,那天夜里,明明公主是带着我们一同回来的啊。想不到公主竟然能自由出入朵绮丝殿下的阵法,真是好厉害呢。” 真不愧是皇族的准继承人。红菱一脸仰慕的望着沈承君,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沈承君这会儿可没心情欣赏她刻意做出来的崇拜,本就皱起的眉心拧得更紧,惊讶道:“你说,是我带你们回来的?” 她所有的记忆都只停在了萧桓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之后就晕了过去,怎么不记得还做过这些事。 “对啊。”红菱点了点脑袋,不解的望着沈承君,缓缓道:“公主当时虽然看着神色有些憔悴,但是脚步却快,奴婢们在后面跟着,都险些追不上呢。” “追不上?”沈承君诧异的挑眉,就凭她当时内力被封,初初醒来的体力,走多几步都要气喘,竟然还能让她们追不上? 要么是这个丫头为了哄自己在撒谎,要么,她口中的人压根不是自己。 沈承君哼了一声,见红绫紧张的望着自己,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下 意识的想要扯一扯唇角露几分可亲的笑容,却发现这么点儿动作于她而言,都有些难了。 压根不是自己。 那些明明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如果当真不是她做的,又是谁做的? 红菱与冬青看到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沈承君下意识的攥紧了身下的床褥,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问道:“除此之外,那晚她……我还做了什么?” 红菱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公主还带着我们去了藏书阁,拿到了陛下留在那里的亲笔手书,等明天昭告天下,您便要代理朝政,是顺理成章的皇太女了。” 太女。 沈承君脸色微变,下意识的脱口道:“那女……” “吱吱——”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云貂欢快的叫声。 “公主小心!”不等沈承君有所反应,红菱已经脸色大变的尖叫了起来:“快来人啊!护驾!护驾!啊——” 微开了一丝缝隙才窗户白光一闪,云貂小巧的身子如一道闪电般扑到了沈承君怀里,红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震得沈承君都要幻觉自己是不是被云貂给吞了。 门口的侍卫此时也都冲了进来,一个个警惕的看着沈承君抱着的小 家伙,如临大敌。 沈承君:“……” 一觉醒来怎么什么都变了,连人见人爱的云貂也改成人人喊打了? “吱!”云貂大人呲了呲尖牙,扭着胖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只留了个圆屁股朝外,懒得和这些凡人计较。 红菱急得都要哭了:“公主快放开它吧,这小东西凶悍得很,万一再咬您一口,可怎么好。” “咬我?”沈承君习惯性的揉着云貂的脑袋,“我手腕上的伤,是它咬的?” 刚刚来不及问,这会儿罪魁倒是直接撞进她怀里来了。 红菱使劲点了点头,哭丧着脸也不再纠结公主大人是不是真的坏了脑子了,回道:“就是这小畜生咬了公主,公主才会晕倒的,禁军们从昨儿起开始翻查这内宫,竟也没抓到它。公主快松开它吧,免得再伤着。” 说完,便迟疑的上前想要接过从钻进沈承君臂弯后就开始昏昏欲睡的云貂。 都睡着了,应该不会咬人吧。 “无妨,它本就是我养的貂儿。” 沈承君微微避开了手臂,见云貂因为陌生人的靠近警惕的睁开了黑豆眼睛,安抚的揉了揉它的头,蹙眉道:“云貂历来被神殿奉做灵宠,再让我听到 你口中怠慢它,你就去那里的禁殿领罚吧。” 敢叫云貂大人小畜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奴婢有罪!”红菱闻言脸色大变,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那些喊打喊杀的侍卫们也都惊着了,纷纷丢开手中的武器,跪伏下来。 云貂作为神殿圣物,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是神殿百年来也就唯有诺蒂拉神使身边养过一只,在其他人的认知里,云貂简直就是个传说,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闯了祸的小东西呢。 沈承君的目光淡淡扫过下方那些既害怕又好奇的侍卫,又看了眼怀中露出一副‘大人有大量’傲娇表情的云貂,有些无奈,“下不为例。” 众人如临大赦,一众侍卫纷纷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沈承君才继续了刚才没来得及出口的问题:“女皇陛下现在何处?” 红菱才松了口气,闻言微微一怔,半晌才结结巴巴道:“陛、陛下在耀宸殿里休养。” 从她第一次见到公主,便知道公主与陛下的关系十分不睦,每次提起都直呼其名,甚至眼里还带着明显的不屑抵触。 如此刻这般尊敬,那还是头一遭呢。果然是伤到脑子了吧。红菱默默的想道。 第573章 变数 而此时被伤了脑子的公主殿下已经缓缓起身,径自的穿起了衣服:“准备一下,我要去耀宸殿探望。” 红菱连忙摇头劝道:“可是陛下曾有御旨吩咐,耀宸殿是天子寝宫,任何人不准擅入的。” “你不是说我刚刚被封了太女吗?” 沈承君挑眉:“按照规矩,我难道不该去给陛下谢恩?” “可是……” “没有可是,去准备吧。”沈承君打断了红菱的话,不容置喙的说道。 红菱咬了咬唇,只好默默的退了出去。 “小姐……”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冬青走上前来,替沈承君梳头。 沈承君端坐在镜前,手指无意识的抚弄着怀里的云貂,从镜子里静静的看了冬青半晌,在冬青不知第几次弄疼了她的头发时,终于开口: “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话音才落,沈承君就感觉到头皮上传来一阵疼痛。 沈承君皱起眉按住了冬青有些颤抖的手,顺便解救了被梳子缠在了一起的头发,叹气道:“行了,别梳了。” 再梳下去,公主大人都要变成秃子了好吗。 而且就冬青这么明显心虚的表现,沈承君不需要再继续问下去,就已经有答案了。她对凤惜鸾脱离了娘 亲的身体,转而与她共用一身的事,应该早就有了察觉。 “罢了。”沈承君隔着镜子见冬青那一幅为难又愧疚的表情,忽然就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想法,手指飞快的将头发挽成一髻,感觉到衣角被一股小小的力道往下扯,便低下头去,正对上云貂可怜巴巴的小眼睛,便俯身将小家伙抱了起来,道:“那云貂又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红菱说了,她,不对,应该是凤惜鸾,夺了这副身体以后就是被云貂咬了一口才晕倒的,醒来后,这副身体就又是沈承君在做主了。难不成,这云貂还有辟邪的作用? 沈承君眯起眼睛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里还包裹着一层纱布,已经没有了痛感:“我记得,云貂是有剧毒的。” 可是她被咬这一口却完全没事儿。 “云貂是神殿圣物,的确是凤惜鸾这种邪祟手段的克星,想来将它送进来给小姐的人,已经猜到了会有这一出,所以奴婢看到云貂的时候,在它的脖子上发现了这个装了解毒药丸的小瓶子。” 冬青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玲珑的小药瓶,递到沈承君面前,见沈承君接了过去,才微微垂下了眼睛,有些难过的低 声道:“若是当年公主也能找到一只云貂,那该多好啊。” “娘亲没有云貂帮忙都能与凤惜鸾分庭抗礼,若能得此助力,也许就没有之后那些事了。”沈承君握着瓶子的指尖紧了紧。 无论是她怀里的这一只云貂,还是诺蒂拉神使身边的那一只小白,都是近些年才被发现的。娘亲那时孤身一人与凤惜鸾争斗,该有多艰难。 “当年长公主智计无双,却没能给一双儿女拓开后路,” 冬青咬了咬唇,在提起长公主的时候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若能将分给丽太妃的心思用在公主身上,公主与小姐或许都不会再受今日的苦了。” 这种口气让沈承君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冬青,冬青、冬夏还有冬舒都是自小被母亲选在她身边的孤儿,对母亲都有极深的感恩敬重之心,但此时冬青的迁怒,着实有些让沈承君侧目。 那个啥,长公主按辈分,那可是她亲外祖母来着。 不过冬青会这么讲,沈承君倒是听出来点儿意思来了:“诺蒂拉神使的那只云貂,是娘亲给我准备的?” “小姐聪慧。”冬青眼睛一亮,使劲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激动道:“那可是公主为了小姐您苦寻了近十 年才找到的。小姐,公主一直都是最疼爱你的。” “我知道。”沈承君垂头揉了揉怀里云貂的脑袋,她倒是真没想到,小白竟然是娘亲替她预备下的,宋家姐妹各为其主,妹妹是洛祁安排进来的暗哨,姐姐是娘亲的手下。 都说祭司大人醉心修行,这神殿内部,可真够乱的。 就在这时,红菱在门外脆声禀报去耀宸殿的轿撵已经准备好了。 沈承君收住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抱着云貂起身:“走吧,陪我去见见娘亲。” 她身体的这个是凤惜鸾,那此刻躺在耀宸殿里静养的便是她娘亲了,从想通了这一节,沈承君就已经急不可待的想要去见一见她。 在旁人眼里,这是母女分开十几年后的重聚,但是于沈承君而言,这生死隔世的再见,又何止是十几年的光阴。 起身整理了下裙摆,沈承君的动作顿了顿,又回到梳妆台前给自己的唇上涂了一层胭脂,掩住了有些苍白的唇色,确定镜子里的人已经收拾妥当了,才起身朝着外面走。 冬青欲言又止的望着沈承君的背影,迟疑了片刻,还是沉默的跟了上去。 门外,红菱已经备好了代步的轿撵,明黄色的幔帐随风轻舞 ,两旁排开的宫人恭谨垂目,听到开门的声音均屈膝礼拜,十分恭顺。 这排场,几乎可以媲美昭德帝了。 沈承君轻笑了一声,身姿款款的抬步坐了上去,摆足了太女的架子。 云貂是凤惜鸾始料未及的变数,因为想不到自己的主宰权仅行使了一天就被夺走,凤惜鸾肯定一早就给自己这个太女铺好了路,所以才会有如今阖宫上下对她的敬畏恭顺。 可惜,反而现在白白便宜了自己。沈承君冷笑了一声,抬手放下了身前的幔帘。 沈承君所住的溯华阁只在后宫一隅,与那代表了宫里至尊的耀宸殿还是有不近的距离的,拒绝了红菱请示绕路穿过御花园的建议,沈承君没兴趣欣赏这皇宫里的景色,大约两柱香之后,外面终于响起了红菱的声音。 “公主,耀宸殿到了。” 沈承君淡淡应了一声,起身缓步走下轿撵,抬头看了眼前方恢宏华丽的宫殿,眼睛眯了眯。 耀宸殿是鸾凤历代君王的居所,不同于昭德帝那种古板庄重的寝殿,耀宸殿两面临水而建,明明还是深冬,回廊边的池水竟也不结冰,池上凝着淡薄的水雾,水面上还飘着不少荷叶,下面隐约有锦鲤游来游去。 第574章 寒心? “陛下喜欢热闹,特意命人引了温泉池水在此处养活这些锦鲤,如今眼瞧着就要新年了,到时候池里的荷花也会开,可漂亮了呢。”红菱见沈承君望向那池水,便凑过来脆声解释道。 “她也喜欢热闹么?”沈承君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声,抬步朝着里面大步走去。 此时耀宸殿门口站了不少的人,除了面无表情的皇宫禁卫军,还有几个身穿朝服的大臣,正面色焦急的候在殿外,见到沈承君带着人走来,都露出了几分打量审视的表情。 “公主,这些人该是听说了陛下要您代理朝政的圣旨,才来求见陛下的。”红菱压低了声音,在沈承君耳边低声道。 换言之,就是来找麻烦的。 沈承君目光在那几个面色不善的家伙身上一一扫过,哪怕他们此时对着自己俯身行礼,眼里的不赞同也毫不掩饰。 沈承君心里冷哼了一声,懒得浪费时间在这些无名小卒身上,径自绕开几人朝着殿门走去。 还未等靠近殿门,就被一个脸色冷硬的侍卫给拦住了。 “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 哪怕是面对着沈承君这个皇太女,那侍卫冰冷的脸上 也没一丝松动,大有你不听话就送你去死一死的架势。 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她记得方才自己下了轿撵的时候,这个侍卫还对自己躬身行礼过,怎么才片刻之间,态度就不一样了? 难不成,这人方才的恭敬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凤惜鸾,这会儿是认出来正主儿是谁了? 而很快,红菱凑过来小声的解释就印证了沈承君的猜测。 “公主,此人是陛下亲自提拔的禁军统领,亲赐过‘护持禁宫,先斩后奏’的特权。” “所以,他是可以对我拔刀的?”沈承君望了眼对方按在腰间佩剑的手,问道。 红菱点了点头,才要继续解释两句,就见自家公主大义凛然的继续往前走了一步,紧接着一声悠长剑鸣,她家主子的白皙脖颈上就架上了一道寒光。 “公主请退后。”那侍卫冷漠的声音响起。 身后,看热闹的朝臣里不知道是谁竟嗤笑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在此刻被吓得鸦雀无声的当场,就变得十分明显了。 红菱的脸都白了,冬青则是眸色一冷,默默将那个作死的家伙记住了。 “那如果我不退呢?”沈承君挑眉,抬手在那 寒光奕奕的锋刃上轻轻一弹,脖颈向前微倾,果然见那侍卫快速的往后撤手,眼里还带着几分余悸。 沈承君冷笑了一声,她就知道对方不敢,这时候死的可不单是自己,还有寄居在她体内的凤惜鸾呢,顿时欺身而上! 那侍卫看沈承君的架势以为她这是要硬闯,连忙伸手阻拦,就见沈承君突然改变了方向,藏匿在指尖的银针直直没入对方的膝盖,在那人下意识弯起身子后反手重击在他的手腕上,夺了那柄刚刚还威胁过她的宝剑。 寒光乍起,那侍卫高大的身躯陡然一震,砰地一声轰然倒在了门前的雪地上,脖颈上一道极细的伤口缓缓渗出血来,在雪地上蔓开一片殷红。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周遭陡然安静一片,直到沈承君嫌弃的将手里的剑丢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鸣响,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杀人了。 那原本不赞同的目光这会儿都变成了震惊与恐惧,在帝王的寝宫外面斩杀宫中侍卫,这皇太女是不是疯了? 尤其是这一位还面不改色的望着众人,声音轻松的仿佛是在谈论此刻的天气:“死了?真不经杀。” 不经杀? 合 着在公主殿下眼里,这人是要挨得住千刀万剐那才叫经杀?一刀致命死了的,那就叫做不经杀? 在场的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觉得而被这位新任太女的目光看得脊背有些发凉。 鸾凤历代女帝均以铁腕治国,手段常有激烈,但像眼前这位这般一言不合当众杀人的情况,还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回。 这是什么,这妥妥的就是要养出一个暴君的节奏啊! 原本那些仅仅是对女帝立太女的决定持怀疑态度的朝臣们,这会儿一下子就变得立场坚定了,皇位上坐着这么一位弑杀暴力的主君,跟他们脑袋顶上悬着一柄刀有什么区别啊。 沈承君看着这些人扭曲纠结的表情,心里就觉得满意极了。哼了一声转身就要推门而入,另外几名站在门口的侍卫,下意识的想要伸手阻拦,但是目光扫过地上已经气绝的那人,还是识趣的收回了手。 “慢着!”就在沈承君的手即将碰到殿门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几丝颤抖的愤怒,质问道:“公主殿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杀死了陛下的亲卫,难道不该给一个交代吗?” “交代?” 沈承君回转过身,认出说话这人就是方才暗地里笑出声的那一位时,目光更冷了几分:“给谁交代?给你?你是谁?他爹么?” “我……老臣陈峥,忝居本朝太傅之职。”那人气得胡子一翘,脸色涨红,哆嗦着瞪着沈承君:“地上这人乃是禁卫军统领,正三品的军衔,难道按照太女殿下的意思,就这么随意斩杀,我等连问问都不成?” “随意杀?看来老大人年纪大眼睛花,连刚刚他拿着刀指着我的脖子都没看到。”沈承君冷笑了一声,眸光渐沉:“还是说,在陈太傅眼里,冒犯皇室算不上什么重罪?” “他明明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在此把守!”陈太傅立即大声反驳道:“若是太女殿下您没有违抗圣意硬闯寝宫,他又如何会对您拔刀?您这样无端弑杀,岂非要一众臣子寒心?” 这一番话,立即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同,看向沈承君的眼神简直算得上同仇敌忾。 寒心?寒心好啊,以后这个太女的地位不稳固,沈承君才觉得满意呢。 她无心鸾凤皇位,若赢了凤惜鸾,这鸾凤她也不稀罕接手,若输了,给凤惜鸾日后添个堵,何乐而不为呢。 第575章 寝宫探母 这么稳赚不赔的买卖,沈承君乐意得很。 这么想着,沈承君目光淡淡的环视了一圈周围,忽然笑了一声:“你说他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有圣旨么?” “是陛下亲传口谕,属下等也都听见了。”旁边,立即有一个之前沉默不语的侍卫抱拳说道。 沈承君淡淡撇了他一眼,此人虽然目光没有畏惧,但下意识按在腰间的手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 “你是那个死人的亲随,口供不作数。”沈承君抚了抚衣角。 陈太傅立即上前一步,高声道:“那我等的话可能作证?还是说,太女想要谁的话为证来才算数?” “既然说了是陛下的口谕,那当然是找陛下亲自证实了,”她娘亲在里面会说这些话才怪,沈承君冷哼了一身,指了指身后的宫殿。 “岂有此理!” 那陈老太傅气得脸都白了,大喝了一声,这会儿也顾不得规矩了,指着沈承君怒声道:“违抗圣旨,擅闯陛下寝宫,太女如今不过刚刚册封,就如此目中无人,不守规矩,来日如何继承大统,为我鸾凤主君?” “那陈大人想要将我如何?”相比激动得仿佛快要晕过去的陈太傅,沈承君十分的淡定无辜。 “ 皇太女不慈不孝,刚愎自傲,必须严以约束,好生教养,否则……”陈太傅深吸了口气,四周的目光似乎是给了他无限勇气,一字一顿的说道:“否则,太女的德行,实在难以胜任国之储君。” “用储位来威胁我?”沈承君不以为意的哼笑了一声,指了指身后的红菱:“连我身边的小宫女都知道,我是鸾凤皇室此代唯一的血脉,我不堪胜任储君一直,难不成,还有第二个人可以替换?可见太傅那滔滔不绝的见识,尚且比不过一个宫女想得开。” “你……”陈太傅气得一个倒仰,好悬一口气上不来,剧烈的喘息着。 “太傅跟我讲规矩,那咱们且来数数规矩,我现在是一国太女,东宫储君,品阶远超您这个实权不大的太傅,您张口闭口的对我品头论足,难道就不是不懂规矩,以下犯上?”沈承君冷笑,她在华晟做了这么多年的嚣张郡主,想要在言语上对付几个朝臣还是小意思的。 “还是说,太傅这么对我不满,其实是心里有了别的储位人选?那这个人是世家子弟?还是您的某个远房亲戚?我记得陈太傅往上数几代,家里面也曾有人尚过某位公主,难不成,也 自以为身负皇家血脉了?” 感谢入神殿之前,了安给她恶补的那些常识,这几个人沈承君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是假如一旦对方自报家门,与她看过的资料对上号,那他祖宗十八代的错落关系都在沈承君脑袋里了。 “你胡说!” 陈太傅怒目圆睁,要不是沈承君身后冬青脸色冰冷的持剑而立,陈老太傅都想要冲过去跟皇太女殿下同归于尽了,喘着粗气道:“老夫自十六岁出仕,三十七年服侍两朝女帝,对鸾凤的忠心日月可鉴!此刻,竟被太女这般羞辱,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说到情绪激动处,那老人家干脆眼睛一闭就要往不远处的柱子上撞,幸好身旁的人手疾眼快的抓住了他,一边劝说他不可冲动,一边拿眼睛觑着沈承君的脸色。 只见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女殿下,负手而立,盈盈含笑,不仅丝毫没有被这架势吓到,竟然还看热闹看得饶有兴致。 那些大臣们简直都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这陛下选的什么继承人啊,竟然这么冷血凶残。 “太女殿下怎可如此对待老大人?” 先前那些旁观的朝臣们就有些坐不住了,太傅的确实权不大,但却桃李满朝, 科考举子哪一个不是太傅门生,于是纷纷用控诉的目光看向沈承君。 “难道太女殿下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老大人赴死吗?” “历来文死谏武死战,最能成就后世英明,老大人想要为此死上一死,难不成我还能阻止?太不地道。” 沈承君轻轻勾唇,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不过,我还是要奉劝老大人一句,后世留名也分好坏,我刚刚已经说了,本朝只我一脉血缘,老大人用文官死谏的方式动摇我的地位,若是因此导致储君空置,国朝不稳,鸾凤不得不俯首于诸国之末的局面,大人就真是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了。” “你……”陈太傅嗓子里一口血险些喷出来,摇晃着身子倒在众人的搀扶里,哆哆嗦嗦的指着沈承君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饶是如此,直到沈承君头也不回的进了寝殿,竟真的无一侍卫再敢阻拦,除了陈老太傅依旧捶胸顿足的念叨国门不幸、储君失德,其他人均识相的沉默了。 太女的话虽然说得强横,但也不是假的。 没了这个储君,鸾凤皇室就真没人了,历代女皇铁腕治国,善于平衡,各大世家势力均等,相互制约,难不 成,真要打破局面来场内乱,遗臭万年? 沈承君这会儿可没心思管外面那些人的弯弯绕绕,她已经尽力黑了凤惜鸾一把,现在什么都比不得与母亲见面的急切。 奢华恢宏的宫殿里,温热的地龙熏得一室暖香,偌大的宫殿里每隔几步就立着一个精致华贵的高脚台,上面摆放着圆润硕大的夜明珠,哪怕门窗处都有厚重的帷幔,殿内依旧亮如白昼。 沈承君皱了皱眉,这么明亮,实在不像个就寝的地方。 偌大的宫殿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服侍,沈承君忽然就觉得,刚刚直接宰了那个凤惜鸾的心腹有些便宜他了,记忆里的母亲最爱热闹,哪怕是睡着了,也不喜欢身边短了人的。 径直越过铺满了公文的桌案,绕过屏风,宽大的龙床幔帐层层,隐约可以看到安睡在里面的人。 沈承君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以一种极缓的速度分开了床幔。 那是一张与沈承君极为相似的脸,美丽的长发散在身后,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嘴唇轻抿,呼吸均匀平稳,纤细的手指合掌安放在腹部,仿佛是睡着了一般,一如沈承君记忆里那般美丽、优雅、从容。 第576章 定魂丹坑人 “娘。” 沈承君低低的唤了一声,眼中泪水滚落,轻轻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那张熟悉的脸,彻骨的冰寒透过柔软的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冻得沈承君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收回了手。 “这是怎么回事!”沈承君猛地转过头来,朝着冬青厉声质问。 被沈承君身上陡然爆发的气势一震,冬青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目光有些惊讶的望着沈承君。 哪怕是沈承君醒来后,很多事情都疑点重重,她都默默地转开了话题,从没有这样质问过她。 单手掩着苍白的脸,冬青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声音哽咽:“小姐,奴婢对不起您。” “我娘到底怎么了。”沈承君深吸了口气,冬青能够说出这句话,显然是知道内情的。 微微合眼,沈承君不去看冬青此时纠结的表情,只望着榻上沉睡着的母亲,手下意识的探了探她的鼻息,指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气流,沈承君又去试她的脉搏,那脉息同样时有时无,时断时续,十分诡异。 “小姐放心,公主暂时并无危险。”冬青低垂着头,眼睛只盯着自己跪在地上的膝盖,轻声开口:“她只是因为少了凤惜鸾的 魂魄支撑,身体暂时陷入了沉睡。” “暂时沉睡?”沈承君挑眉:“也就是说,我娘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假如不是那微弱的脉息,沈承君几乎找不到母亲还活着的征兆。听冬青这么说,顿时眼睛一亮。 冬青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公主的身体多年来被双魂操控,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此刻公主的一切体征都较之常人缓慢,反而与己有利。具体多久,还要看……小姐这边的情形。” “什么意思?”沈承君闻言皱了皱眉,看着冬青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的意思。假如母亲的恢复需要她来配合,冬青早该直言才对,怎么会到了这里才说起。 “小姐只要一直压制着凤惜鸾,不给她夺舍成功的机会,她对公主这具身体的影响力就会越来越小,到时候,公主就可以渐渐恢复了。”头顶的目光如芒在背,冬青垂着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小姐若是不信,只看公主的脸色,是不是小姐靠近时,会变得红润许多。” 沈承君怀疑的看了她一眼,试着靠近了床榻几分,方才她只关注娘亲的状态,倒是没注意这个,经过冬青这么一提 醒,沈承君才发觉,果真如冬青说的那样,她的靠近,会让母亲的脉息加速,脸色也由苍白渐渐转向红润。 “这就是凤惜鸾对公主产生的影响。”冬青继续开口提醒道:“所以小姐,您现在其实也不可以离公主太近,公主只有自行恢复,才是真的好。当务之急,就是要除掉凤惜鸾。” “除掉她……”沈承君低低重复了一遍,脸色有些晦暗复杂,“早知道是这样,或许不该压制毒性的。” 若是早一步发现凤惜鸾进了她的身体,就算是忍着痛苦,沈承君也不会让冬青去配缓解毒性的药。 毒性不解,大不了跟凤惜鸾一起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不过现在貌似也不晚。 这个念头一起,沈承君只觉得脑中倏地升起一股尖锐难忍的疼痛,仿佛是要将她的整个意识挤出这个身体一般,沈承君身体不稳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一旁的冬青连忙起身快速的扶住了她,急声道:“小姐快不要乱想,稳住心神,不要被凤惜鸾得逞!” 沈承君使劲咬唇,用疼痛来抵制那脑中混沌的感觉,直到口中腥甜阵阵,意识才逐渐清明起来。 “刚刚 ……是怎么回事?”沈承君看了眼冬青紧抓着自己的手,问道。 那种险些要被生生剥离出身体的感觉,哪怕此时沉静下来,沈承君依旧觉得头皮发麻发胀,心跳剧烈。 “小姐刚才,可是出现了轻生的念头?”冬青反问。 沈承君诚实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仅是这一次,在殿门外杀人的时候,我也有过这种感觉。” 刚刚她在殿门外,一剑刺破那禁军统领的胸膛时,自己的神魂也有一瞬间剧烈的动荡,仿佛是被压制着的凤惜鸾的灵魂要反抗而出,与现在的情况有些相近,只是没有此刻强烈罢了。 “方才也有?”冬青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眼沈承君,见她表情认真不似有假表情越发凝重:“若是同归于尽能要了凤惜鸾的命,公主当年就这样做了,只要能让您安全,公主又怎么会舍不得死呢。可是只要这个念头一起,这具身体便会忽然落到对方的掌控,让公主无可奈何。” 沈承君皱眉:“我记得之前有提过,凤惜鸾与我母亲的记忆并不融合,那她又是如何知晓母亲的心意,抢走身体的控制权的?” “这也是公主多年来 不解的地方,大约是受求生本能的影响吧。公主试了几次之后没有成功,也只好放弃,与其在那种不能完成的自杀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多为您做一些准备。” 冬青说着,声音顿了顿,有些犹豫的看着沈承君,道:“可是小姐您现在的情形,似乎又与公主不同,凤惜鸾在您的体内,似乎能共融您的记忆,比如禁军统领那时的发作。” “还有我刚刚醒来那会儿,你说的每句话,都会在我脑海中被无限放大,让我产生放弃的念头。”沈承君补充道。 这些都不是没有记忆的凤惜鸾该有的手段。 难不成,到了自己身上,凤惜鸾的能耐又长进了? “也或者,是那颗定魂丹的关系。”冬青想了想,猜测道:“丽太妃虽然留下了遗书,但公主当年事发突然,并没有来得及去神殿里取药,再其他的,小姐与公主应该就不差什么了。” 合着这定魂丹反而是坑人的东西,难怪凤惜鸾会放任她去找,看来萧桓当时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有些轻信了。 “只是这样一来,无论小姐您做什么,凤惜鸾都会知道,那岂不是很难成功了。”冬青一脸为难的担忧道。 第577章 不敢确定的结果 别说做什么,连听什么想什么都在凤惜鸾的掌控之中,那还怎么把凤惜鸾灭掉啊,这跟当着人家面商量怎么给人家来一刀,有什么区别呢。 “那也未必,身体的掌控权在我这里,她知道的再多,又能如何?”沈承君却傲然一笑,这时候可没时间拿来上火,大不了以后她随身携带一只云貂好了。 “而且,作为相互公有,凤惜鸾的情绪波动我也同样有所察觉,有些事情的真伪,恰好可以用她的反应来判断。”沈承君停了停,抬眼似笑非笑的望着冬青。 冬青一怔,下意识的别开了眼睛,又立即扭过头来直视她。 沈承君忽然就笑了:“冬青,你不是第一次跟我撒谎,但这一次的心虚最明显。” “奴婢没……” “或许你不是撒谎,你只是有些话,没有说完,”沈承君打断了冬青下意识的反驳,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道:“比如,救我娘亲的方法。” 感谢她与凤惜鸾的灵魂相知,凤惜鸾能看到她所经历的,她同样也能感受到凤惜鸾的心绪。 当冬青要开口前,沈承君明显能感觉到凤惜鸾的紧张,而之后,却竟然平静下来,显然,冬青说出的话,并不在要害。 这或 许,就是身不由己的好处了。 冬青俏脸苍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一句反驳的话,但半晌后只是低下了头,一副默认的样子。 “冬青,你其实,是鸾凤人吧?”沈承君忽然问道。 冬青一惊,蓦地抬头不可思议的仰脸看着沈承君。 “冬夏、冬舒还有你,都是母亲收养的孤儿,她从未和人说起过你们的来历,我也一直都不在意,直到刚刚,我情急之下收敛不住心神……” 沈承君走到冬青面前,轻轻扯住她的手臂,握着她的手向上一翻,露出莹白的掌心,那掌心的内侧,还有一缕未干透的血渍。 “你刚刚朝我下跪,这只手却要捂着脸,看起来像是愧疚到没脸见我,其实,你是想要把这口血掩藏起来,不被我发觉,对不对?我身上的纯血威压,对普通人一向无效,只有修习过巫幻之术的人,才会被其压制,我们一起长大,你以前并不会被我影响,应该是最近才开始学的,所以受到的反噬,也比瑶姬当时要轻得多,是不是?” 沈承君每说一句,冬青的脸色就越白一分,听见她这样笃定的反问,冬青原本挺直的腰背微微弯下,声音里就带了几分哽咽。 “对不 起,小姐,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跟我说这句话了。” 沈承君轻轻叹气,拦住了冬青准备俯身叩拜的动作,握住她冰凉湿汗的手,道:“你一再道歉,总要让我知道,你究竟哪里对不起我,我才好原谅你。而且,若你是为了救我娘才和我说这句对不起,那就真的没必要了。” “我……”冬青怔怔的抬眸,眼里闪过一丝纠结。直到扫过床榻上依旧沉睡着的旧主,才渐渐坚定下来:“小姐猜的不错,的确是奴婢私心隐瞒,其实,凤惜鸾此时,并没有真的对您夺舍!” “什么!”饶是沈承君对冬青的隐瞒早有所觉,但是当突如其来的真相砸下来的时候,还是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假如凤惜鸾没有夺舍她,如何能趁她虚弱的时候控制她的身体? “如果凤惜鸾孤注一掷,小姐您此刻即便有云貂护持,恐怕也没这么容易清醒,否则何至于有公主当年呢。”冬青的视线在沈承君的脸色一扫而过,最终还是落在和顺公主身上,脸色黯然:“也正因为凤惜鸾在公主身上留了一丝退路,殿下才会迟迟不醒,陷入沉眠。” “退路?”沈承君眉心紧锁,因 为方才冬青的提醒,她不得不跟母亲保持了一段距离。 冬青张了张嘴,迟疑的看了沈承君一眼。 “你只管说。”沈承君知道冬青这是在顾忌此刻存在于她身体里的凤惜鸾,凤惜鸾既然能有她的记忆,那就势必也会听到这些。 可是听到又能如何呢,也不看看此刻这个身体做主的人是谁。 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奇妙的感觉在来回冲撞,就像是想要挣脱困笼的猛兽,拼力的撕扯反抗,沈承君的脸色白了白,心里却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意来。 从来到这里,她就在被凤惜鸾牵着鼻子走,就在各种压制下战战兢兢。如今,她也有怕的时候了么。 一直注意着沈承君的冬青立即看出了她的异样,有些担忧的靠过来,却被沈承君抬手制止,冷声道:“你继续说,她有什么后路?” 如果不是什么惊天秘密,凤惜鸾也不会反抗的这么厉害。 “所谓后路,就是凤惜鸾越活越怕死,不敢如以前那样,将赌注都压在您一个人身上了。” 冬青咬了咬唇,继续道:“凤惜鸾如今琢磨出了一种分魂的阴邪之术,在夺舍您的同时还有一部分意识仍旧留在公主身上,这样万一夺舍小姐失败,她 还可以靠着这残留的最后一丝意念,东山再起。” “那如果她在我这里成功了呢?这天下岂不是要有两个凤惜鸾了?”沈承君冷笑着开口。 “当然不会。”冬青笃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两者虽然是一体,但是此消彼长,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第二个凤惜鸾的。” 沈承君听着,眸光轻轻一动,抬头看了冬青一眼,刚好与冬青看过来的目光相撞。 “所以,想要娘亲醒过来,我就先要被夺舍?” “这个奴婢也不完全确定,凤惜鸾就是全盛之时都没能完全掌控公主这具身体,如今只是一点点残留余念,或许并不需要夺舍,只要给公主足够的时间,就可以让她所谋所划尽数成空!” 冬青一边说,左手在腰带上的玉石处轻轻一勾,宝石温润的闪过一道柔光,“不过,奴婢此刻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将冬青的动作收入眼中,沈承君眸光闪了闪,顺着她的话问道:“担心什么?” “当年了安帮着凤惜鸾抓走了公主,其目的就是为了救下被凤惜鸾夺舍的凤岚音,却不成想凤惜鸾夺了公主的身体,凤岚音却也因此死掉了。奴婢也不敢确定,公主会不会真的安然无恙。” 第578章 那座宫殿 “了安帮着凤惜鸾?凤岚音竟是这样死的?” 沈承君眼神也冷了一瞬,她虽然也曾对了安这样不远千里的找寻自己、帮助自己心存疑虑,但是后来瑶姬和二哥给她的解释,让她以为那只是因为他想借她的手除掉凤惜鸾,她也乐得接受这种相互利用的方式,竟不知道原来母亲当年的事,其中还有了安的手笔! “不错,那就是他们助纣为虐的报应。”冬青声音顿了顿,红着眼睛恨恨道:“了安以为他现在这样做,就可以把当年所有的账都一笔勾销了?简直是做梦!若非是看在他暗中帮过小姐,公主早有几百种方法要他加倍来偿!” 冥血教是当年长公主所立,和顺公主又是长公主的亲女,想要事后报复了安,轻而易举。沈承君知道她母亲绝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母,这么宽宏大量的放过,应该都是为了给她添助力。 沈承君默默的垂下了眼睛,问道:“那我二哥知道这个吗?” “连奴婢都能查到的事,二少爷当然也是知道的,”冬青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不过,公主一直不准咱们报复,尤其是那个瑶姬出现以后,还对她颇为关照。” “ 难怪。”沈承君恍然点了点头,难怪之前每次提到‘朵绮丝’这个人的时候,瑶姬都会下意识的露出维护尊敬之意。 其实她一直觉得二哥与瑶姬之间是有感情在的,瑶姬敢爱敢恨的围着二哥转,二哥的态度却总是若即若离,眼下瞧着,症结该就是在这里了。 了安是瑶姬的亲叔叔,换言之,瑶姬就是被他们仇人养大的孩子,以二哥的性情,是绝不可能接受她的。不接受又舍不得,怎一个乱字了得。 兄长情路艰辛,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可不是为难别人故事的时候,她现在身体里住了个凤惜鸾,也不知道她让萧桓给二哥带的消息,二哥收到了没有,作何部署。 能给萧桓提供出入皇宫的地图,她那个狐狸二哥才不会做事只谋一半呢。 “不过无论如何,都是我对不住小姐。” 冬青见沈承君沉默,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扭着衣角衣服忐忑不安的模样。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承君蹙了蹙眉,目光复杂的看了冬青一眼,片刻后,在衣摆处捏了捏,叠出了几片褶痕,口中说的却变成了另一件事:“娘亲这里太冷清 了,这么多年,难道她身边一直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吗?” “以前是有的,”冬青脸色有些黯然,缓缓回道:“公主喜欢热闹,最初也培植过一些女孩儿,但凤惜鸾清醒后又会找各种理由把人赶走,唯一特殊的,也就只有倾容郡主一个……久而久之的,公主也不想害了人家,也就极少要人服侍了。” 提到倾容郡主,冬青敏锐的察觉到沈承君脸色又有些不大好,连忙转了口风。 沈承君也知道她这是又被凤惜鸾的情绪给影响了,深吸了口气,目光在空荡荡的室内扫过,道:“今日起就让红菱过来服侍吧,你一会儿再去内务府选一些新入宫的婢女过来。这宫殿里冷冷清清的,娘亲醒过来见了,一定会不高兴。” “可是,红菱信得过吗?她可是凤惜鸾派来服侍小姐的人。” 冬青面露犹豫:“或者,奴婢让人去接冬夏进宫?” “不必,”沈承君摇了摇头:“凤惜鸾把娘亲当后路,是不可能安排人害她的,那个红菱还算有些小聪明,冬夏留在宫外比在宫内要好。” 冬青心思缜密,所以能在凤惜鸾手上活到如今,换了冬夏那冲动的脾气,沈承 君还真有些不放心。 好不容易等来的母女见面,以一人沉睡,一人远观的相处模式持续了近半日,沈承君才带着冬青从殿里走出来。 这会儿殿门口除了几名例行守岗的侍卫,无论是多出来的禁军,还是请见的那些朝臣,此刻都没有了踪影,那位禁军统领的尸首也已经拉走,地上连个血丝儿都没剩下,干干净净。 “从明日起,小姐就要按照旨意临朝摄政,往常凤惜鸾不能上朝的时候,特意指派了几位大臣代政,奴婢已经让人去准备他们的生平纪事。”扶着沈承君上了轿撵,冬青在外面压低了声音说道。 沈承君摇头:“不用了,他们的情况我已经很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猜到了这一天,了安他们才会要她将这些东西一早记在脑子里,想到了安,沈承君目光沉了沉。 “其他人先不必管,你先去查查先前我走错路时见到的那座殿宇,到底是曾经哪位贵人的住所。” 那天看到的破败宫殿,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沈承君脑海,那宫殿的位置与母亲在华晟的宫殿位置一样,门口的布置也有些像,就是不知道里面如何。 这么想着,沈承君 下意识的去感受此刻心中的动荡,直到确定她的这个念头并没有让身体里的凤惜鸾有任何反应,沈承君才失笑的揉了揉额头,轻叹了口气。 她与凤惜鸾记忆互通,但心思除非她生出死念,否则并不共享,或许是近来心情太重的关系,她刚刚竟想要拿这个猜测来试探凤惜鸾的反应,结果毫不意外的无功而返。 按照红菱的说法,那座宫殿荒废的时间比她母亲年纪还要大,怎么可能跟她们有关系呢,真是胡思乱想到快要癔症了。 就在这时,行进中的轿撵停顿了一下,外面响起冬青的娇喝声:“何人如此大胆!” “老身宋国公府林氏,见过太女殿下。”来人声音温和恭顺,隔着薄纱,隐约可以看到她跪在石子路上的身影,在她身后,还跪着另一个年轻的少女,表情似乎有些不服气,被年长女子强按着,身子还在不停扭动。 这少女沈承君只看了一眼,眸子里就带了几分笑意,也猜出了对面这位年长夫人的身份,于是扬声道:“宋夫人不必多礼,请起吧。” 说完,沈承君缓缓起身,两侧的宫女立即上前来分开厚重的纱幔,冬青扶着沈承君走下了轿撵。 第579章 无人质疑? “迪拉,很久不见了。” 沈承君目光淡淡的扫过两人,在那少女看到她后露出小心松了口气的表情时,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温和。 鸾凤京城的望族,宋氏一门,别无分号。 自从那天在神殿里迪拉姐妹配合着她演了一出反目的戏,顺利将她送入禁殿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了。 按照冬青的说法,宋家的两姐妹一个效忠于她的母亲,一个听命于她的舅舅,换言之,全都是她这边的人。 迪拉闻言快速的抬眼瞅了下沈承君,又飞快的撇开,小声哼了一下,仿佛还在为以前的旧事在闹脾气。 宋夫人很无奈的看了眼女儿,又恭恭敬敬的给沈承君行了一礼,说道:“妾身是特来向殿下请罪的。小女自小在家中被娇惯坏了,妾身听闻她在神殿时,曾冲撞了殿下,因此,特带着小女入宫向殿下赔罪,还望殿下海涵。” “冲撞谈不上,只是有些小误会而已,我还要多谢迪拉在神殿时,与我同室出入的照顾。”沈承君微笑着虚扶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什么,蹙眉道:“我记得,迪拉是神殿这一批新秀,如今怎么还会同夫人一起?” 她在进神殿前就听 瑶姬强调过,一入神殿,前尘尽断,无论迪拉进神殿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对外,她是不该再和母亲或者宋家有联系的。 宋夫人连忙解释道:“回殿下,小女资质不足,且自小娇惯,祭司大人开恩,如今已经允了她归宗。” 沈承君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我刚刚的称呼也不妥,该叫你宋妍才对。” 迪拉是神殿给起的名字,就好像沈承君当初在那里的名字是米希亚一样。 宋夫人立即露出了几分惊喜的表情来:“难为殿下还记得小女的名字。” “在神殿时同室而居,我的确受了令千金不少照拂,”沈承君淡淡一笑,问道:“夫人入宫寻我,,可还有其他事?” 若非有要紧事,沈承君想,宋家人绝不会这么不知分寸的贸然入宫求见。 无论她身体里的凤惜鸾是否与她互通记忆,这么多宫女内侍的目光里,肯定不是什么叙旧的好时机,尤其是她刚刚当众宰了一个凤惜鸾的亲信,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稍有动作都会被人抓个正着。 宋夫人闻言拉了一下身旁的迪拉,迪拉似乎有些不忿的扭开了脸,嘴唇咬了咬,宋夫人便露出了几分无奈来, “妾身的确还有一事相求,妾身家中尚有一子排行第七,因小女冲撞殿下的事,礼部除了他除夕宴上的坐席,所以妾身这次过来,一是想带着小女赔罪,二是想来请殿下恩准,允他参加。” “宋七?”沈承君挑了挑眉,她对鸾凤各世家的情况多有了解,宋家自然也不例外,宋家这一代共有九子,这宋家七公子据说是个一心悟道不理世事的清净人,一向极少露面,更别说是这种宫宴。 因此这京城里真正见过宋七的人少之又少。宋七……宋祈? 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如此看来,恐怕她一直担心着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洛祁那边听说了她成为太女的事,沉不住气了。 若此时这具身体里的人不是她,而是凤惜鸾,岂不是要被她牵连个彻底! “殿下?”宋夫人见沈承君沉默不语,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试探着唤了她一声。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除夕了,”沈承君低低说了一句,再抬起眼睛时目光已经带了几分决断:“陛下身体欠安,除夕宴的事无暇参加,原本我也是打算今年破例取消的,就都免了吧。” 宋夫人立即就有些急了,那位祖宗 可是连夜赶过来,还在府里等着呢:“可是殿下,七公子为了这次的宴席特意不远千里回来……” “那就让他再回千里之外去。”这下沈承君更确定宋七就是洛祁了,脸色更沉了几分:“今天本公主就会传口谕出去,今年的除夕宴取消,不办了。” “这……”宋夫人一脸为难。 其他人则是都露出了几分惊讶的表情来。 除夕宫宴是一年之中除了万寿节以外最盛大的宴会,女帝接受百官朝贺,寓意新的一年国安民泰,四季兴旺,如今这太女殿下刚一辅政,就给免了? “殿下。”一旁随侍的红菱连忙凑到沈承君身边来,小声说道:“奴婢刚刚在外面听着,那几位大人商议着似乎是要在除夕宴上,将家中适龄的公子介绍给殿下认得。此时若是免了宫宴,恐怕会让几位大人再起波澜。” 沈承君眼睛抽搐了一下,实在是不能理解鸾凤这些大人们的脑袋。所以,这些人被她刚刚的举动震慑之后,接下来想出的对策竟是给她找一个意中人? 不过…… “无论这次宴会原本是为了什么,本公主如今就很好,谁都不需要见。”沈承君朝着满脸期 待的宋夫人说道。 这样直白的拒绝,已经表明了态度,也幸好有红菱的这句话做引子,否则沈承君都担心凤惜鸾从这话里看出些什么来。 “至于那些大人们,若是他们在陛下卧病的时候还有心情饮酒看舞,着实该重新审视下他们的忠心了。”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纷纷将头垂了下去,太女殿下这帽子扣得太狠,谁敢接这个茬呢。 说完这些,沈承君转身回了轿撵,见宋夫人仍旧有些犹豫的跪在那里,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吩咐人回宫。 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宋家人需要做的,就是把话转达给洛祁,让他今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溯华阁,沈承君便让红菱收拾了东西搬去耀宸殿服侍,这丫头机灵敏捷,刚才又替她圆了给宋家的话,沈承君待她就多了几分温和。 “冬青,你说鸾凤女帝这么多年来在位均以无子告终,尤其是近些年的继承者干脆都是凭空冒出来的,难道就没有人质疑发问么?” 云貂在房间里憋了半日,一见到沈承君回来就立即黏糊糊的腻上来,抖着小鼻子把沈承君身上闻了个遍,沈承君宠溺的抱着她,朝着冬青问道。 第580章 到底功亏一篑 凤惜鸾做了这么多代的女帝,后宫当然不是一直空置的,事实上每个女皇都有后宫无数,只是始终均无所出。 似乎是这种夺舍的邪术太过阴祟,凤惜鸾活了几百年,用过这么多身体,竟无一儿女。而养女,也只有当初的长公主姐妹这一双。 “大约是……习惯了吧。”冬青纠结的歪着头想了想,道:“凤惜鸾性情狠辣,敢和她对着干的朝臣,多半都已经化了土,而且凤家女子身上都有金凤印痕,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仅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小姐与公主认祖归宗了。” “金凤……”沈承君低低笑了一声,目光扫过自己的手臂,以及腰上的金凤玉佩:“是了,我都险些要忘了这个。” “吱吱。”云貂似乎是感觉到沈承君低落的情绪,小声的叫了几下,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沈承君的手背。 “云貂既然对凤惜鸾有克制的作用,送它去耀宸殿如何?”沈承君揉着小家伙的耳朵问冬青。 冬青摇了摇头:“公主现在的状况云貂已经无能为力,还是留在小姐这里最保险。”声音顿了顿,冬青又继续道:“小姐还是心太软了,那太傅仗着身份恃宠而骄,您却 高抬轻落,只杀了一个不顶事的统领,眼下即使没了除夕宴,那些朝臣还是会找机会给您身边塞人。” “不顶事?”沈承君挑眉睨了冬青一眼:“在你看来,那统领只是个小角色?” 冬青毫不犹豫回道:“不过是凤惜鸾的一只走狗罢了,不足为患。” “你有注意到我刚到耀宸殿外时,他的表现么?” 沈承君说完,见冬青似在回想又有几分迷茫的模样,轻哼了一声,拧眉看着她道:“你还记得,他是在什么时候朝我发难的么?” 冬青脸色微变:“小姐的意思是……他最初是故意放行的?” “若没有他最初的刻意放行,恐怕我刚一下轿撵就会被人拦住,根本不能靠近耀宸殿的大门。当时他不拦着我,却在我走近之后陡然发难,总不能是眼盲没看到吧?” 沈承君冷笑了一声,继续道:“一个能提前知晓凤惜鸾身份的人,一个能将我与凤惜鸾分辨出来的人,还不足为虑么?” 凤惜鸾总不可能明晃晃昭告天下她是个夺人身体的贼,那个统领能在此时守卫耀宸殿,并且认出沈承君,显然是凤惜鸾的心腹。 “相比之下,反倒是这个太傅,跳梁 小丑,不足为惧。” 比起一个受到凤惜鸾倚重的心腹,一个满口规矩典仪的迂腐酸儒又算的了什么呢。 冬青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承君,几次努力张了张嘴,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却噼里啪啦止不住的滚了出来。 她家小姐…… 她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刚刚生死攸关,小姐脸上竟然还会露出那样释然的表情来,也终于明白了她家小姐是抱着怎样的决绝之意,孤注一掷的来到这里,与凤惜鸾殊死一搏。 沈承君看着面前想要扶着自己起身,又有些仓惶得不敢碰自己的冬青,微微苦笑,想要说句话来安慰她一声,结果一张嘴,方才强压在喉间的腥甜便便先一步喷涌而出,眼前发黑,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小姐!”冬青尖叫了一声,伸手迅速的将沈承君抱起,小心安置在床上,转身就要往外跑,口中哭道:“小姐等一等,我这就去宣太医!” “不准去!”沈承君眼神一冷,用力抓住了冬青哆哆嗦嗦的手,低喝了一声,道:“你若是去了,便是要害死我们母女!” 冬青身子一僵,眼睛红红:“可是……” “没有可是,”沈承君唇上 染血更衬得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吓人,用力抓着冬青道:“这是我最后一条后路,若我失败,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浓浓再步一次我的后尘吗?” “小姐,您先别说话了。”冬青是沈承君身边几人里最稳重冷静的一个,此刻却哭得不能自已,她何尝不明白沈承君是抱了什么样的心思,她方才就已经探查过,沈承君这种情况必定是早在启程鸾凤的以前,就已经抱了要跟凤惜鸾同归于尽的心。 哪怕凤惜鸾得逞,她也要凤惜鸾的算盘落空,在她这具身体里忿恨而终! “是奴婢没用,守了您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发觉到您身体的异常,有负公主所托。”冬青咬了咬唇,运起内力在掌心,贴在沈承君的后背上,帮她顺理翻涌的血气,强忍着眼泪哽咽说道。 “怪不得你,连师父都被我瞒过去了,何况是你呢。”沈承君勉强扯了扯嘴角,声音虚弱,眼睛里却带着几分得逞的狡黠。 冬青的医术虽然拔尖儿,但是跟身为药谷传人的凌墨比起来,那医术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她连瞒住凌墨的自信都有了,何况是冬青呢。 这其实还要感谢自己这副经受 过‘桃花烬’洗礼过的特殊身体,当初‘桃花烬’堪称天下奇毒,却在她身上仅发作一时,凌墨觉得感兴趣研究了很久,她也顺道学了不少。 后来怀着身孕时在黎华院中,沈承君就偷着试验了许多次一点一点摩挲出来,只要不拿特定的药引触发,身体就如寻常人一样,凌墨萧桓等人只当她是紧张将来如何应对凤惜鸾,竟都没发觉。 也因此,哪怕是凤惜鸾将她从禁殿中带回宫里,由着太医跟冬青查看了许多次,也都没有发现异常。 而就在刚刚,当沈承君发现凤惜鸾那双眼睛竟让她有些神智迷惑难以抵抗,那种贴身藏着的药引就被她毫不犹豫的服下,也是毒性在身体里被触发的关系,凤惜鸾才会惊讶逼魂夺舍竟做得如此轻易。 只是,到底功亏一篑。 沈承君轻轻垂下眼睛,掩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这种时候,她都不知道是该惊喜母亲竟能反压制凤惜鸾清醒过来,还是该遗憾凤惜鸾命不该绝,竟侥幸逃了。 “小姐,您把药方给我,让奴婢给您把毒解了好不好,奴婢求您了。”冬青见沈承君的脸色缓和几分,收回输送真气的手,祈求的跪在床边哽咽道。 第581章 青岚出了叛徒 沈承君身上的毒她并没有遇到过,也不敢轻易去尝试解毒,此时只能求沈承君:“小姐现在身体这样,凤惜鸾又不是傻的,哪里会看不出来,您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哪怕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可是瞧着沈承君的样子就知道她此时有多难受了。冬青真是恨死了自己的医术不佳,竟什么都做不上。 “不必急,”沈承君摸了摸冬青的头,“你帮我去找一些药材过来。” 冬青连忙用力点头,听着沈承君苍白的唇张张合合吐出了一大堆的草药名字,越往后眼泪就掉得越多,这药是小姐费了多少心思才想出来的啊。 等沈承君好不容易说完了,冬青使劲擦了一下眼睛,一脸希冀的问道:“吃了这药,小姐可就会好了?” “怎么会?”沈承君苍白的脸色带了几分笑意,摇了摇头:“不过是暂时压制,身体恢复到之前那样罢了。” 凤惜鸾还没死,她怎么可能自断后路呢。 冬青见她说完这句话后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知道哪怕她再怎么劝,这个自幼倔强的主子都不会改变主意,无奈的叹了口气,便转身出去给沈承君熬药。 “若可以,就打听下 母亲的情况。”身后,沈承君疲倦无力的声音响起。 冬青点了点头,想起沈承君是闭着眼睛的,又补了句‘知道’,才匆匆退了出去。 沈承君微张了眼睛看着冬青的背影迅速的消失在门口,目光扫过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狼藉一片,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合衣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边睡得昏天暗地,同一座城里的某个精致民宅中,也是一片惨淡愁云。 朔月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还托着空了的药碗,目光扫过庭院皑皑白雪之上笔直跪着的年轻男子,那原本清俊的脸上挂着几处被人打出来的淤青,下巴上布着细密的青色胡茬,嘴唇也都已经被冻得青紫。 原本俊美优雅的美少年,此时落魄狼狈的令人不愿直视。 朔月眸光动了动,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王爷醒了之后肯定是要宣你问询情况的,你若是一直这样跪着,到时候王爷醒了你却倒下,耽误了主子的正事该怎么办?” 虽然气恼他神志不清时的所为,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朔月眼里还是闪过一丝不忍。 这大雪地里连跪了几日,铁打的身体也要坏的。 “你劝他做什 么?鬼迷了心的,若不是念在他将王爷从那虎狼之地里带出来,我、我早就……”院外匆匆走进来的朔风见状,气呼呼的边走边说,但是看到他脸上被自己打出来的伤,到底还是说不下去了,忿忿的扭开了头。 朔月见到朔风进门,眼睛一亮,急忙忙迎了上去,急声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吗?找到冥血教的那些人没有?有王妃的消息吗?” “哪那么容易找,”朔风有些烦躁的低吼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说道:“不过我倒是听闻了另一个消息,那女皇帝刚刚下了旨,说是养在神殿的小公主今日还朝,册封了她为隆裕公主。” “什么隆裕公主,那肯定就是咱们王妃。”朔月跺着脚瞪了朔风一眼,紧跟着表情又露出几分疑惑来,道:“不过这个封号,怎么感觉哪里听过。” “数月之前,青岚帝的一名宠妃曾诞下公主,封号‘隆裕’。”两人身后,朔云沙哑的声音响起。 “没错,就是这个封号,那公主不就是咱们的小主子嘛,我记得当时王妃还婉拒来着。”朔风目光一亮,合掌说道,难怪他听着觉得耳熟,“只不过,这女帝忽然把 小公主的封号扣在王妃头上是什么意思?” 抢了闺女的封号给母亲用,这是词穷了还是怎么着。 话音方落,几人便听见紧闭着房门的屋子里传来一道声响,几人连忙止住了谈话,不等他们飞奔到门口,只见那木门霍然从里面被踢开,萧桓一脸阴沉之色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在哪?”冰冷的目光扫过三个表情不安的下属,萧桓沉声问道。 朔月几人相视一眼,默契的都闭上了嘴。 萧桓微微眯了眼睛,哼了一声便朝外走去,身后几人连忙跟着,朔云连着跪了几天,整个人晃了晃,踉跄的追在后面,才追了没几步,就见萧桓忽然顿住了脚步,目光直视前方。 院门外,一个青衣男子正环肩而立,面容绝美妖冶不似凡人,轻轻一笑,连天光都黯然失色。 沈承君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各种破碎的画面交织回放,这种情况自从她与萧桓放下心结坦诚相待,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鼻间浓浓的药香萦绕,沈承君睁开眼睛就见到了捧着药碗一脸忐忑看着自己的冬青,撑着床起身接过来,沈承君声音沙哑的问道:“打探到了吗?” 冬 青愧疚的摇了摇头:“溯华阁附近多了许多侍卫,比以往的守卫更严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沈承君并没有多失望,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然后送回到冬青的手中,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挑眉:“怎么了?” “虽然没打听到什么,不过方才有太监来宣了旨,给小姐晋封了公主,封号隆裕。” “隆裕?”沈承君目光一冷,原本眼中仅存的些许希冀便淡了:“那就不必再打探了,那不是我娘。” 或许转身逃走不敢与她相对的那个人是她母亲,但现在这个,肯定不是。 凤惜鸾将浓浓的封号扣给自己,恐怕除了恶心她,更是想要警告舅舅,之前种种她都已经知晓,包括青岚帝这些年在鸾凤安插的内线。 这么看来,凤惜鸾这么巧会在神殿里迎面撞到了她与萧桓,恐怕就是青岚安在鸾凤的人里面出了叛徒。 冬青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是奴婢失察。” “怪不得你,我眼下杀了一个算是痛快,但同时也是对背后那些凤惜鸾的亲信爪牙表明了身份,之后行事务必要小心才行。”沈承君的手轻轻抚了抚腰上的金凤玉佩,脸上露出一丝轻嘲,说道。 第582章 变数是什么 她虽然在宋夫人面前义正言辞的赶洛祁回去,但今天出门时特意带上洛祁给她这枚玉佩,其实也是有意要启用青岚早年间留在鸾凤皇宫中的暗线。 从发觉只要萌生厌世念头就会被凤惜鸾压制,沈承君就知道这次是她冒失了,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了,就再无退路可言。 或许是因为沈承君在耀宸殿前当众杀人的壮举太过彪悍,也或许是沈承君当日扣在头上的罪名太过严重,之后的几天里,并没有发生红菱先前担忧的众臣强烈反对取消除夕宫宴的决定。 相反的,当沈承君第一次临朝听政,正式提出此事,还得到了不少朝臣的恭维支持,称其纯孝。 总之,太女临朝听政的路并没有沈承君想象的困难,至少没再发生过一次耀宸殿外的事,朝事按部就班,沈承君这个监国太女当得还算顺利。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先前凤惜鸾的筹划,给‘自己’铺了一条平坦的路。 冬青自那日耀宸殿的事之后,出于愧疚,做事越发急进,在联络了青岚在宫内的暗线后,揪出了许多陈年老人,日夜审讯不停,还当真被她问出了许多消息。 比如, 先前沈承君走错的那座荒凉宫殿,正是当年凤惜鸾为长公主建造的‘永寿宫’,奢华程度可比帝王寝殿;再比如,朵绮丝殿下居住的宫殿,其实原本是当年长公主的妹妹丽太妃出嫁前所住的‘长安殿’,在太妃出嫁当日,被凤惜鸾命人付之一炬,直到这一任‘新帝’即位,才命人重新修建起来。 当然,在世人眼中,那一任的女帝是丽太妃,长公主已经出嫁到了青岚。 不管怎样,一直对那座宫殿耿耿于怀的沈承君在听到这个答案时,心里还是有些欣喜的,不过,这份欣喜也仅仅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 接下来的早朝上,一众大臣们忽然再次旧事重提。 联名请奏,请皇太女殿下纳夫。 关于纳夫这件事,沈承君其实早有准备。凤惜鸾夺了这么多的身体,每一任都有后宫男宠无数,如今轮到了她做太女,少不得要被朝臣们当做是榜样念叨。 真正让沈承君变了颜色的,是他们此刻给出的理由。 望着下面一脸严肃再三恳请自己的礼部大人,沈承君脸色黑沉难看,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你说的人,是华晟的永乐公主?宸亲王萧桓膝 下的那个女儿?” “回太女,正是。华晟摄政王膝下空虚,仅有这一位王妃所出的嫡女。”礼部侍郎强忍着擦汗的冲动,垂着眼睛回道。 不得不说这位太女平日里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此刻表情冷淡下来,不怒自威,倒让他瞬间想到了当日在耀宸殿外,太女殿下一言不合取人性命的暴戾传言。 “那现在呢?现在永乐公主的情形如何了?”沈承君立即急声追问,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 “应、应该是无碍了吧。”礼部侍郎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米,以前他还觉得太女持剑杀人的传言不大可信,以为最多是太女命身边的侍卫将人给处置了,此时却真的相信了。 这股杀伐之气,比起女帝的铁血冷硬,也不遑多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把接下来的话咽回肚子里去,但是才一闭嘴,就收到了无数同僚的不满眼神。 礼部侍郎委屈坏了,既然是大家的共同决定,咋就让他一个人说话呢。 “应该?”沈承君对这个答案显然是不满意的,身上的威压气势更重。也幸亏在场的朝臣们都不是修习巫幻之术的人,否则非要被沈承君此刻凌乱翻涌的气 息重创不可。 她与萧桓此刻都在千里之外的鸾凤,浓浓生病的消息于沈承君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殿下,永乐公主的事情只是一个警示,华晟昭德帝病重,摄政王萧桓也因其王妃的卧病久不临朝,若膝下仅有的一女稍有不测,必定大权旁落,引起举国动荡。” 礼部尚书等了半天也不见自己的下属说话,怒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说道:“殿下如今后宫空置,膝下无一子一女,实在于国本无益啊,未保不步华晟亲王的后尘,不如……” “立即派人去华晟,查清楚永乐公主的情况。”不等礼部尚书说完,沈承君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均是一愣。 一旁始终沉默着的陈太傅此刻抬起眼睛,慢悠悠的说道:“永乐公主的事只是诱引,华晟不比鸾凤,从未有过女子继位的先例,公主生病的消息能传来这里,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也不过是华晟的皇权更替,借子嗣单薄为名,动摇宸亲王萧桓的地位,殿下着实不比在此事上过于上心。” “子嗣单薄?”沈承君挑眉,“华晟皇室几名皇子中,十六皇子尚 未成年,九皇子妃有孕尚未生产,六皇子虽膝下有世子,但早早就被昭德帝剔除了继承人选,论起来,谁也不比谁强到哪里去吧?” “殿下能对华晟皇室的情况如此清楚,实乃国之大幸。”陈太傅听沈承君这样说,眼睛顿时一亮,仿佛先前与沈承君的隔阂一下子都消除了,头一次对她露出了正容,满脸欣慰:“不过,殿下该是有段时日不曾关注,因此错过了九王妃怀得是双生胎的消息。” “双生胎?”沈承君一怔。她离开华晟的时候,绮霜也才刚刚查出身孕,一转眼她都已经将为人母。 陈太傅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缓缓说道:“而且还是双生男胎,据华晟那边传来的消息,自从九王妃的身孕传出,不少对宸亲王萧桓久不临朝之事不满的老臣,纷纷都归向了九王萧慎的阵营。” 绮霜不是这样的人。 沈承君在心里当下便反驳了一句,不过眸色却也越发深了。 她可以笃定以路绮霜的性子一定不会用这样的手段,但事关浓浓与萧桓,沈承君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已经乱了。 路绮霜不会,不等于萧慎不会,萧慎的拥护者们不会。 第583章 最希望看到的 萧桓没有按照传位圣旨继承大统,为了她丢下华晟的一切跑来鸾凤,对外闭称病闭门谢客,本就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若是浓浓在这个时候出了事,萧慎绝对会是首当其冲的受益者。 她不是不相信路绮霜,而是两世为人,她更相信人性。 父亲都可以为了母亲对她下杀手,换做了别人,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沈承君捂住了心跳加速的胸口,真是恨不得立即长出一双翅膀出来,去找萧桓问个清楚,浓浓到底怎么样了。 其他大臣仍在喋喋不休:“华晟之变只是一个警示,殿下是我朝唯一的正统血脉,若不能早些开枝散叶,岂不是要助长外族那些人的狼子野心?请殿下三思,尽早广纳后宫。” “不错,兴国公府的嫡子如今与殿下的年龄相仿,人品贵重,出身也好,正适合太女正夫人选……” 似乎是这个愿望太迫切了,众人连沈承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都顾不得,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相进言,甚至不等沈承君首肯,话题都渐渐开始往谁做正夫,谁为夫侍上转移,争 得面红耳赤。 沈承君原本就纷乱的心思被他们吵得头更痛,见从他们这里再也问不出华晟那边的情况,干脆起身喊了一声退朝便往外走。 身后,一众大臣顿时傻了眼,礼部尚书大人最先反应过来,喊道:“殿下,那选秀的事……” “容后再议!”沈承君头也不回的说道。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停顿了片刻,又再次为人选的事情争论了起来。再议又不是不议,再议之前,就要先把人择选好不是。 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引起了一众人的误会的沈承君,这时候只想着要如何联系到宫外的萧桓,她从神殿被凤惜鸾带进宫之后,一直都是萧桓主动找他,二哥在宫外的具体位置,她是真的不清楚。 好在,人不知道,貂还是可以知道的。 沈承君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云貂去给沈承风送信。 快速的写完了一封信,沈承君将睡在床榻上的云貂摇醒,系在它的身上,若不是此刻她尚有丁点儿的理智提醒自己并非是‘一个’人,沈承君真想立即就冲出宫去找人。 送 走了云貂,沈承君仍旧死死的攥着袖子,心里仍旧七上八下的不安定。冬青见状,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道:“小姐莫要担心,小小姐有老爷和二夫人照顾,不会有事的。大约是因为年纪小,才显得格外病重些。何况那太傅说的话,不无道理。” “你也觉得绮霜会是那样的人?”沈承君抬眸问她。 冬青一愣,随即摇头:“奴婢不了解九王妃,但奴婢相信老爷与二夫人,有他们在,是一定不会让小小姐出事的。” “但愿吧。”沈承君揉了揉眉心,手臂抬起时腰间的玉佩晃了晃,沈承君眸光一动,抬起头看向冬青,忽然道:“浓浓的事情,你这边没有听到风声吗?” 因为身体里多个凤惜鸾的关系,被金凤玉佩开启的暗线,沈承君一直都交给冬青打理,并不亲自接触。 冬青脸色微变,咬着唇沉默的垂下了头:“奴婢最近一直在审问宫里有年份的宫婢,并没有留意。” “是么。”沈承君眯起了眼睛,目光渐凉。 洛祈的暗线既然已经启用,如果连足不出户的 陈太傅听说的事都探查不到,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能理解冬青忠于母亲的心情,她能体谅冬青报恩心切的独断,但她绝对不能容忍冬青在浓浓的事情上存在这种隐瞒! “冬青,你不是第一天跟着我了。” 听着沈承君骤然冰凉的语气,冬青咬了咬牙,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的确没有听过,小姐若是不信,大可把人传唤过来对峙,正如那个太傅所说,这传言不过是被有心人刻意夸大的道听途说而已。” “道听途说?”沈承君怒极反笑,她心知冬青是一定隐瞒了她的,但也清楚,如果浓浓真是病得严重,冬青一定不敢这样,但即使是这样,也同样触碰到了沈承君的底线。 “空穴不来风,冬青,你是因为笃定了我不敢与你对质,所以才有恃无恐了吧。” 她的一举一动凤惜鸾在这句身体里都能看得清楚,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将人交给冬青去联络,但那也只是她为保万一的做法,只要她能一直压制着凤惜鸾,她知道与否,看见与否,又 有什么关系呢。 “奴婢绝无此意。”冬青连连摇头,有些难过的看着沈承君:“奴婢是小姐的人,心从来都是向着小姐,向着公主的,奴婢一心一意,都在解救公主的事上,从无二心。” “你当然在救我娘这件事上从不二心。”沈承君冷冷打断了冬青的话,“不过冬青你要知道,那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要如何救,何时救,从来都不是你该为我做主的。” 浓浓是她与萧桓的孩子,也可能是她与萧桓两生两世唯一的孩子。冬青这一次,是真的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沈承君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那里,本就不安分的某个灵魂在她激烈的情绪里动荡的越发厉害。 “小姐请您冷静,不要激动。”冬青原本还想要继续辩解几句,此时见状,脸上的表情立即带了几丝慌张,急声道:“云貂此刻不在,您万不可被凤惜鸾钻了空子啊。” “我被她钻了空子,难道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吗?”沈承君反问,话虽如此说,但到底是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平和起伏的心绪。 第584章 举国同哀 这话是赌气说的,但也是事实。 耀宸殿里,冬青碍于沈承君体内的凤惜鸾,有些话并没有直说出口,但自小一起长大的默契,某些动作,已经给了沈承君足够的提示。 凤惜鸾残留的那一丝意识,母亲若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天长日久的确是能消除,但却不敢保证意识消除那一日,会不会与当初的凤岚音同一结局,眼下最保险可靠的方法,其实就是让凤惜鸾松下警戒,当她以为彻底夺舍了沈承君,不再执着于另一个后路,那一丝残留的意识才是以最安全的方式消散。 这些话,在耀宸殿里冬青并没有说出口,但两人已经心知肚明。 此刻,沈承君忽然将这些话怒极之下脱口而出,不仅冬青骤然白了脸色,连她体内的凤惜鸾的情绪也动荡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禀报声,在得到沈承君虚弱的首肯后,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看到地上跪着的冬青微微一愣,随即在她身旁也端正跪好,恭恭敬敬的朝着沈承君磕了个头,说道:“殿下,礼部尚书大人吩咐奴才来给您带个口信,说是殿下关心的华晟公主,有消息 传过来了。” “快说!”沈承君霍然起身,望着那人急声道。 “是。”小太监一脸邀宠的朝着沈承君脆声道:“大人说,永乐公主几日前已经因病薨逝,举国同哀!” “什么!” “这不可能!”不等沈承君继续发问,冬青已经脱口惊呼出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过是场伤寒,凌墨都已经赶回去了,这绝不可能……” 冬青的这番话,就等于是彻底推翻了先前的谎话,不过此时,沈承君已经顾不得再去追究什么真实、虚假,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这个消息震得神魂聚散,胸口处一阵阵闷痛。 强压下翻涌在喉间的腥甜,沈承君声音颤抖的问道:“消息……可实?” “千真万确,华晟那边如今已经发出了丧告,奴才在老大人那里已经看到过了。” 沈承君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胸口一阵重创,喉中腥甜再也压制不住,灵魂撕裂一般剧痛加身,紧接着意识模糊间隐约听见冬青的低呼,整个人被黑暗包围,没了知觉。 与此同时,在距离皇城不远的精致小院里,萧桓微微皱眉,抬手捂住了骤然间隐约作痛的胸口。 “喂,你那是什么 表情啊,被拒绝的明明是我好吧?” 坐在对面的洛祁一袭锦衣缎袍,郁闷的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继续口中的抱怨:“你说我这是图什么啊,千里迢迢满腔热血的赶过来帮忙,结果连面都没见到,就要被赶回去,真是无情啊。” “那你怎么还不走?”萧桓放下手里的酒杯,眉心仍旧未展,抬眸看他。 洛祁被堵得一怔,随即一脸坏笑的凑了过来:“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很不安啊?听宋家人的意思,那些老家伙正在商议着给承君选秀呢,据我所知,那个兴国公府的嫡子人品、家世样样出众,是鸾凤京城里不少贵女的梦中情郎,最重要的一点,据说他容貌俊美不凡,比起本殿下来也就只差那么一点点,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压力?” “压力?”萧桓挑眉转头,上下的打量了洛祁一番,然后在他得意又得瑟的表情里缓缓摇了摇头:“之前或许有,现在,没了。” “你少看不起人。本殿下也就是这会儿且将你当做妹夫。” 洛祁手里的空酒杯往桌上一丢,哼笑了一声:“别以为本殿下不知道当初承君是怎么瞧上你的,你们华晟就是美人太少,要是这 丫头长在本殿下身边,能不能看上你还不一定呢,你等着看,那个兴国公嫡子文武兼修,品貌绝佳,没准儿就能打动承君,到时候谁是我妹夫,还不一定呢。” 那丫头就是见识太少,才会早早被萧桓的那张脸迷惑。洛祁沉痛的叹了口气,再次给自己斟了杯酒。 提起多年前沈承君看上他的那段往事,萧桓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她一身红衣如火,张开双臂拦在自己马前的倔强模样,不由得眼神也柔软了几分:“阿君不会。” 她的喜欢,早于京都繁华,始于边关大漠,那时他虽为将领,但在狼烟烽火里穿梭厮杀,何曾有半分京中时的似锦光鲜。 洛祁无意中抬眼看到萧桓那含笑温和的表情,险些被自己倒进嘴里的一口酒被呛死,酸得牙根都痒痒,有媳妇了不起吗?不带这么刺激人的。 “你倒是真坐得住。”门外一声轻笑,一道青影从外面缓缓踱步而入,手里抱着一只肥嘟嘟的云貂,随着他的走近,满室光辉仿若集于一身,让人忍不住视线相随。 洛祁哀嚎一声捂住了引以为傲的脸,沈承风这种妖孽,只可远观,不可同站啊。 沈承风也 只当看不到洛祁的动作,笑眯眯的只看向萧桓,道:“华晟那边越发不像话,谣言都传到鸾凤来了,可见那些人多不安分,你就不管管?” “萧慎不敢。” 萧桓淡淡吐出几个字,目光只盯着他怀里的云貂,问道:“它怎么会过来,阿君有事?” “的确有事。”沈承风袍袖一撩,找了个椅子坐下,表情里带了几丝幸灾乐祸:“你不把华晟那边的小打小闹当回事,阿君可不行,这不,来消息问你呢。” 说罢,从云貂鼓囊囊的肚皮底下翻出一个小小的圆筒,将里面的字条拿出来丢给萧桓:“该怎么解释自己想好了。” 萧桓连忙接过来看,一目十行之后立即起身,径自向外走去。 “哎,你做什么去,天还没黑透呢。”洛祁见状,放下手凑过来,见萧桓头也不回,便转头去问沈承风:“这是出什么事了?” “华晟的流言传进宫里了,虎妞不放心浓浓。”沈承风喝了口茶,说道。 “那也不能天还亮着就往里跑啊,当鸾凤的禁军都是死人呢。”洛祁翻了个白眼,随即贼兮兮的笑了:“我看他这么火急火燎的,八成就是被承君要选秀的事给刺激到了。” 第585章 身不由己 “让他去解释解释也好,免得那丫头胡思乱想,让凤惜鸾钻了空子。”沈承风低低一笑,垂头看了眼怀里打盹没什么精神的云貂,拍了拍它的小脑袋:“你也快点回去找阿君吧,护着她些。” 只有云貂留在沈承君身边,沈承君才最安全。 原本昏昏欲睡的云貂此刻得了令,立即欢快的叫了一声,从沈承风怀里跳到地上,飞快的冲了出去。 沈承君觉得自己这一觉仿佛是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在意识恢复之初,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地。 暖香温软的床榻上,她悠悠转醒,却总有一种灵魂在漂浮着的错觉。 “阿君,你醒了?”直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令沈承君骤然清醒,仰头看着坐在自己床边一脸关切心疼的萧桓,再想到自己晕掉前听到的那个噩耗,沈承君觉得心中剧痛难忍,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别哭。” 萧桓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擦了擦,语速很快的说道:“阿君你放心,浓浓没事,她很好,那个奴才的话都是骗你的,你不要哭。” “没事?”沈承君一怔,随即心里被巨大的喜悦所充斥, 听到浓浓没事的那一瞬,她仿佛已经得到了全世界,这份惊喜与激动,甚至让她直接忽略掉了她脱口而出的话并没发出声音的这个事实。 直到,她在这份激动里,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短短几个字,让沈承君一霎那如同被人兜头泼下一大盆冷水,从头到脚,从外到内,冰寒刺骨,凉彻心扉。 刚刚,说话的人是谁? 沈承君强压着心头的震惊,想要低头去看一眼自己的手,可是,她感觉到此刻的身体就仿佛是被胶黏住了一般,无论她怎样努力,头动不了,手动不了,甚至,连她想要转一转眼睛,去看一眼别的地方,她都做不到。 此时此刻,沈承君才真正明白了一个词的意思,身不由己。 “我看到你给云貂的消息,想过来亲口和你解释清楚。”她听到萧桓的声音仍在继续。 紧接着,沈承君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双熟悉的手小心翼翼的托起,而她的手丝毫不受她控制的向外推拒了一下,避开了萧桓的触碰。 对面的萧桓微微一怔,随即又露出宠溺的再次看向‘她’,温声道:“阿君,我知道你生气了,你 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浓浓的事,我并不是有意隐瞒,而是那些谣言本就不实,没必要让你操心费神,你放心,浓浓很好,我收到朔月的消息,浓浓已经开始长牙了,这阵子闹腾得很欢。别生气了,好不好?” 饶是沈承君此时身处的环境这般诡异,但是听到女儿的消息,还是心里软软的仿佛被撞了一下。 只可惜,无论是她的欣喜还是她的难过,与她近在咫尺的萧桓,全都听不到、看不到,他们之间不仅隔了一个身体,还隔了一个灵魂。 “那个骗了朕……我的奴才,现在如何了?”沈承君听见自己如是说。 “已经让人去审了,她应该是凤惜鸾身边的亲信爪牙,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你,想要逼你动摇本心,冬青已经与我说过,你此时一定不能多想,被凤惜鸾钻了空子。”萧桓轻声回答,随即又皱紧了眉,心疼的看着她,说道:“怎么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承君感觉到萧桓的手再次触碰到脸上,原来,她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却是可以流泪的。那种熟悉的触碰是她两世最眷恋的温暖,哪怕再苦再难,在这个温度下她都能感觉到 心安。 当然,她也能感觉到此刻‘自己’抵触却又强忍着不去躲开的怒意。 凤惜鸾,此刻沈承君终于了解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在自己身体里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应该也是如她此刻这般,无力又愤怒。 沈承君听见凤惜鸾轻声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本以为凤惜鸾会替那个此刻在受审的奴才说上一两句话,毕竟,是那人的一席话解救了她,可是沈承君等了半天,都没有听见凤惜鸾再开口。 显然,这女人如他们之前所料的一般无情,为了不引起任何一丝怀疑,轻易就舍了一个为她卖命的人。 “累了就先喝药吧,喝完后再躺一躺,我今天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都不去。”萧桓宠溺的看着‘沈承君’,起身从身后的桌子上将提前就温着的药端过来,递给她说道。 沈承君感觉到凤惜鸾抗拒的皱了皱眉,伸出手只轻轻碰了一下药碗就又飞快的推开了:“还有些热,且等冷一冷再喝。” “怎么会?已经是温的了。”萧桓失笑,见‘沈承君’始终坚持着不肯接过去,无奈的用勺子在里面转了几下,又递到嘴边喝了一口,才道:“ 再等下去就真的凉了,只是有些苦而已,我给你准备了蜜饯。” 说完,萧桓指了指身后桌子上的点心碟子。 凤惜鸾迟疑了一下,终是妥协的接了过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在她喝完的同时,萧桓也将一盘点心递了过去,笑问道:“我喂你吃?” 沈承君透过凤惜鸾的视线,看到了满满一碟子的糕点,五颜六色十分精致好看,然后她看到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快速的拾起了一块桃花酥,递向了萧桓的嘴边。 萧桓一愣,随即笑眯眯的张嘴咬了一口。 “很甜。”萧桓望着她道。 下一刻,沈承君就感觉到甜腻的感觉溢满了口腔,是凤惜鸾又拿起了一块同样的糕点送进了嘴里,她主导不了这具身体,但无论是触感还是口感,全都是共享的。 萧桓的眉心忽然皱了皱,目光在‘沈承君’面无表情的脸上扫过,问道:“阿君,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沈承君感觉自己的头摇了两下,紧跟着身体又靠回到了床榻上,声音疲惫的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接应你的人可还靠得住?” 沈承君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紧张的透过视线去看萧桓的脸。 第586章 凤惜鸾的狠 凤惜鸾这根本就是在借着她的身份在试探萧桓! 沈承君心里急得不行,偏偏什么都做不了,而此时,她还能感觉到一股隐隐的得意,那种情绪,应该就来自于凤惜鸾。 “就凭鸾凤皇宫的这些人,拦得住你夫君?”萧桓低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点心盒子又再次递出去:“再吃一点儿,冬青说你午膳和晚膳都没吃,她将你交给我只简单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去了哪儿。” 沈承君感觉到凤惜鸾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在萧桓热切的目光下伸手又拿了一块吃下,同样的味道,即使不去看,沈承君也知道,她又拿了一块桃花酥。 凤惜鸾的口味沈承君不清楚,但她几次连续的去拿同一种糕点,绝不会是因为喜欢,应该就是因为萧桓毫不迟疑的吃了这种点心,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食取。 就像是最初的那碗药,如果萧桓没有阴差阳错的去尝一口,凤惜鸾应该也不会肯喝。 如此多疑,倒真是活得愈久越怕死了。 “不管怎样,你这样冒失的进来,要多加小心些。”沈承君再次听见‘自己’温柔关切的声音时,心底里很清楚能感觉到凤惜鸾暗 自的咬牙愠怒。 换做是谁,这样直白的将她宫内的防御不放在眼里,都要生一场大气,何况是凤惜鸾这个做久了皇位的专权女帝,最是骄傲容不得违逆。 “现在在哪里落脚?”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总算平复了怒气,沈承君听见凤惜鸾再次问道。 “就是你和冬夏之前住的那里。”萧桓一边说,一边收起了点心,忽然抬头问道:“阿君,凤惜鸾那个老妖精现在如何了?” 沈承君原本高高悬起的心在萧桓开口时陡然落地,此时听见他忽然这么问,饶是现在情况再怎么不乐观,她也忍不住想要笑一声。 萧桓从不是一个会背后将人是非的人,他会这么说,应该就是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 夫妻两世,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萧桓也有这么调皮的一面。 她此时与凤惜鸾的心情是相连的,自然能知道凤惜鸾此刻有多生气,她的情绪同样也能被凤惜鸾察觉,沈承君最初还有些担心,但仔细一想,貌似无论萧桓有没有认出自己,这个时候嘲笑凤惜鸾,都是合情合理,也就不纠结控制情绪了。 无论凤惜鸾想要做什么,只要萧桓知道有诈,那很多问 题就迎刃而解了。 “女帝此时仍在我体内困着。”沈承君能感觉到凤惜鸾缩在被子里的手掌心传来的刺痛,显然已经气得濒临爆发,声音里也带着一丝怒意,“她毕竟是我的长辈。” “老而不死是为贼,”萧桓哼笑了一声,有些戏谑的挑眉看她:“你这是要认贼作亲?” “怎么会。”凤惜鸾低下了眼睛,因为她不去直视萧桓的关系,沈承君也无法看清萧桓的脸,于是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 似乎是自己的这种情绪取悦了凤惜鸾,沈承君感觉到凤惜鸾的怒意似乎一下子减轻了许多,自己的嘴角被微微掀起,声音再度传来: “萧桓,你过来。” 如果不是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动了,沈承君几乎不能相信这样柔媚的声音出自于自己的口中。 不只是她,连对面萧桓也倏地愣住了,有些惊讶的看向她,不确定道:“阿君?” 沈承君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唇角弧度应该是又扩大了几分,视线里是萧桓吃惊的英俊脸庞,由于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她甚至能看清楚萧桓黑眸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熟悉,又极其陌生。 熟悉的,是那张属于她的脸,陌生的,是那 张脸上的那表情,是她从未有过的妩媚妖娆。 凤惜鸾,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沈承君心中一紧,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占据了她身体的家伙给挤出去,可是,无论她如何焦急挣扎,对这具身体没有丝毫的影响力。 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的。 她之前痛苦流泪,这具身体也有眼泪落下,此刻她挣扎到脱力流汗,她也能感觉到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汇集在一处缓缓滚落。 “怎么了?躲着我做什么?”沈承君能感觉到凤惜鸾姿态优美的起身,朝着萧桓移近了几步,在萧桓下意识后退的时候轻笑出声。 萧桓的眉皱得更紧,幽深黑眸目光渐凉。 下一刻,沈承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乳燕投林一般飞扑进了萧桓的怀里,熟悉的冷香顿时将她整个人环绕其中,被她死死抱紧的身体一瞬间僵硬。 紧接着,肩上一股力道将她推向了身后,与之同时的,是衣料被力气破开的刺啦声音响在耳边,一股淡淡的腥甜气息在房间里弥散开来。 沈承君听见了萧桓冰冷的声音:“凤惜鸾。” “你竟是猜出来了。”凤惜鸾低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用袖子擦掉手中匕首上的血渍: “我很好奇,你能躲过这一刀,是因为你早就看出了我与她的不同,还是你本就对她心存防备?” “我从不会防备阿君。”萧桓冷冷的望着凤惜鸾,腰上的布料被锋利匕首豁出一条口子,隐隐有鲜血渗出。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若是往日,这样的话会让沈承君心中动容,但是此刻,她却在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了凤惜鸾得意的轻笑声。 “这么笃定?这情之一字啊,最是伤人伤己,作为长辈,朕这个过来人只劝你们这一次,情海无涯,回头是岸。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话音方落,沈承君就透过凤惜鸾的视线,看到了萧桓骤然惊变失色的脸,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握着匕首的右手用力抬起,飞快的朝着胸口刺了过来。 沈承君心里一惊,难不成凤惜鸾这是想要同归于尽?说实话那还真没什么可怕的,反正她之前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来的,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啊。 这个念头只是乍起就被沈承君快速否认,凤惜鸾比谁都想要活着,否则也做不成连至亲都能伤害的狠事,她想要活,就绝不可能对她这个唯一的寄体下手! 第587章 喜好的接近 那她这样做,其实是想要…… “不要!” 脑中灵光一动,沈承君立即脱口大声的喊道。 然而,她说不出来。 即使到了此时此刻,她依旧没有办法冲破禁锢,主导这具身体。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桓奋不顾身的冲过来阻止凤惜鸾伤害她的举动,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凤惜鸾一脸狞笑的在萧桓扑过来的同时,将指向自己的匕首调转了方向,狠狠的朝着萧桓的胸口刺了进去。 “不——” 利器刺穿血肉,沈承君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寂静无声,唯有那匕首剜出身体的窒闷声被放大了无数倍,狠狠的朝着她砸下来,只有一个念头在心中无限扩大,几乎要将她的灵魂震成碎片。 凤惜鸾借着她的手杀了萧桓! 她杀了萧桓! 凤惜鸾这一刀之后,并没有立即收回手,而是刻意让萧桓的血蔓延过她的手掌,那种温热粘稠的感觉,几乎要将沈承君的整颗心灼烧成灰。 没有剧烈的悲,没有刻骨的疼,沈承君只愣愣的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属于自己的那只手,忽然间就觉得灵魂都轻飘了。 如果她的存在只是充当一个伤害亲人的刽子手,那她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当这个念 头兴起的时候,沈承君忽然觉得一股浓重的困倦感袭上全身,以往她每次兴起轻生的念头,都不得不在凤惜鸾的辖制里放弃,而现在,她失去了身体的主控权,就再没有人会阻止她。 至于这具身体?她早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积藏在身体里的那种毒,即使有她先前服过的暂缓的药丸,也照样时日无多。 看着凤惜鸾一点一点将匕首从萧桓的胸口抽出来,看着她被萧桓盛怒之下制住却仍旧不忍心下重手,沈承君苦笑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以往她只是舍不得,舍不得娘亲,舍不得浓浓,舍不得萧桓…… 而现在,就这样吧。 “吱吱!”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鸣叫过来,白色如同闪电一般的光影从外面跃进来,狠狠的咬在了凤惜鸾的手腕上。 凤惜鸾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已经来不及。 与此同时,从门口也飞快的奔入三个人影,为首的一个正是之前不知所踪的冬青,而在她身后紧随着的两名女子,一个是被沈承君派去耀宸殿服侍的宫女红菱,另一个被红菱小心搀扶着,因为脚程太快气息不稳的女子,与沈承君的面容竟有七八分相似。 “赶上了,总算是赶上 了!”冬青一进门见到‘沈承君’此刻已经被萧桓制住,一只手腕上还挂着死死不肯松口的云貂,立即惊喜的叫道:“幸好我们及时把云貂给解救出来,否则真被她钻了空子!” 她们冲出耀宸殿的时候,正巧碰上不少侍卫奉了凤惜鸾的命令在围堵云貂。不过凤惜鸾再怎么尊贵,此刻也才是个太女,和顺公主如今可是顶着女帝的身份,要撤销一个谕旨,容易得很。 只是,冬青这份惊喜在撞上‘沈承君’脸上嘲讽的表情后,立时僵硬住了。 “你、你是……” “朕的意识还未完全收回,你竟然就醒了,看来朕是低估了你,可惜……你依旧来的太迟。”凤惜鸾也是愣愣的看着手上发疯一般死死咬着自己的云貂,听见冬青的声音,蓦然回神,竟是看着和顺公主狂笑出声:“太迟了。朕早就警告过你们的,情之一字,伤人伤己。即便你们现在有了云貂,她还是一样没办法醒过来。你是这样,你女儿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凤惜鸾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此时又联想到了什么,眸光也有些飘远。 “混账!我杀了你!”冬青登时大怒,捡起地上的匕首就朝着凤惜鸾 冲了过去,凤惜鸾不闪不避,就那么老神在在的等着她,直到那匕首已经到了近前,从侧方伸出的一双手,握住了它。 修长的手指满是鲜血,萧桓冷冷的看着冬青,眸色深暗:“你是想杀了阿君?” “我……”冬青一怔,有些纠结的看了眼凤惜鸾,又求助的望向身后的和顺公主:“公主?” 她当然不是想要杀了小姐,她只是想要杀了凤惜鸾这个妖孽。 “君儿还在这具身体里。”和顺公主淡淡的看了冬青一眼,冬青咬了咬唇,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和顺公主轻轻叹了口气,才望着萧桓,继续道:“君儿是怕连累了你,因此才会厌弃了自己。” “我知道。”萧桓点头,缓缓松开了抓着匕首的手。 甫一松开,血就止不住的滴落下来。凤惜鸾见此,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眼圈竟有些泛红。 和顺公主眸光一动,随即转过头来,朝着外面扬声吩咐了几句,紧接着就冲进来几个宫女,在萧桓的帮助下把凤惜鸾捆了个严严实实。 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凤惜鸾自己种的因,倒是让和顺公主便宜行事了。 “你能这么快看出她与君儿的不同,我很欣慰。”和顺公主上 下打量了一遍萧桓,目光带着几分慈爱。 这个女婿不是她喜欢的人选,却的确值得女儿托付一生。 萧桓的目光仍旧不肯从沈承君身上移开,听见和顺公主说起,才解释道:“阿君不喜欢甜食,只在吃药的时候吃一点点,这种好看的点心,她一向只是用来装饰房间的。” 想当年他还曾为了讨好沈承君,弄了一大盒子桃花酥,结果两人还因此闹得不欢而散。 “嗯,君儿从小就不喜甜食,大约是遗传了我的缘故,父皇说,姨母也不是很喜欢吃,但是我母亲偏偏嗜甜如命,很喜欢。”和顺公主初见女婿,忽然说起了家常。 萧桓知道,和顺公主口中的姨母应该就是指丽太妃,而母亲,应该就是那个曾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鸾凤长公主,凤惜鸾的养女。 虽然并不明白和顺公主在这个时候提起长公主是为了什么,萧桓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听闻外祖母与太妃是一母双生?” “不错,我母亲与姨母面貌几无二致,据说都像极了开国女帝,当年为了分清她们两人,鸾凤的每个宫殿里都摆了一盘甜食,女皇之所以更喜欢我母亲,大约也是因为,母亲的喜好和她更接近吧?” 第588章 母亲的奉献 “像朕?不过一介痴儿,何谈像朕?”被固定在床上的凤惜鸾在初听见长公主的名字时便脸色有些难看,此时更是忍不住训斥出声。 “哪里不像呢?”和顺公主看着凤惜鸾,表情竟露出一丝悲悯来,轻声道:“母亲知道您不肯夺舍她,便瞒着您顶替了姨母的身份,既全了对您的孝心,也圆了对姨母的爱护,这与您当年不甘一死,宁可背负骂名夺舍生人躯体,也要扶持幼弟长大的心情,何其相似。” “你闭嘴!少拿你那一星半点儿的野史来胡说!”凤惜鸾怒斥了一句,眼睛里火光跳跃,随即冷笑道:“什么扶持幼弟,你若真能查到这些,也该知道,那个孩子,是朕亲手掐死的!你也不必说这些给朕听,你这样说,不过是想要趁着朕初初掌控身体,神魂不定,给你女儿机会罢了。” “我不否认有这个想法,但我说的也都是事实,”和顺公主也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道:“这些年我们共用一身,其实我也一直想和您说声抱歉,当初我误会过您,您应该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夺舍母亲的,对吧?” 凤惜鸾冷笑:“呵,你这又是听谁说的鬼话?凤栖那个 贱人可不会说那种话!” “姨母当然不会告诉我真相,时间会改变一个人,您的弟弟会变,母亲的妹妹也会变。”和顺公主微微垂眸,目光淡淡扫过凤惜鸾腰上的那枚金凤玉佩,“青岚先帝那么多年的冷落,她又何尝不恨母亲,不恨我们呢。” 所以,她和君儿得到的夺舍方法才会失效,才会接连落入这般险境。谁又能想到,骗她们母女最深的,不是虎视眈眈要夺舍她们的凤惜鸾,而是她们以为的亲人呢。 “呵,我早就和她说过,凤栖不可信,她偏是不听,就是活该!”凤惜鸾眼里闪过一丝沉痛,随即恨恨说道:“那个逆女,何曾有半分像过朕!” “母亲能借着您的信任可以送走姨母,若是真想脱身,不是没有可能,她是心甘情愿将身体祭献给您的。”和顺公主低着头,细白的手指在袖口轻轻的摩挲,仔细看去可以隐约看出似乎是在打着有规律的节拍。 凤惜鸾在听见她这句话时,身子微震,却唯一的一次没有出言反驳,而是陷入了沉默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和顺公主不说话,凤惜鸾也不说话,萧桓的眉心越来越紧,更不用提冬青红菱等人,直到冬青有些忍不 住的想要上前出声的时候,和顺公主的手指忽然停住了。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嚷尖叫声。 冬青的火气立即既朝着外面发了出去:“做什么呢!陛下面前还敢吵嚷,不想活了?” “回陛下,宫里走水了,奴婢们正在提水救火。”外面,宫女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 和顺公主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可有伤到人?” “不曾,失火的是一早就废弃的那座禁宫,陛下一向不准人靠近,因此无碍。” “哪一座!”不等和顺公主再问,床上面的凤惜鸾就先一步脱口几声道。 废弃的禁宫,那岂不是…… “就是、就是距离耀宸殿不远的那座没有匾额的禁所,荒废了几十年的那一座……” 小宫女话音方落,凤惜鸾的脸色骤然惨白,扭过头去瞪着和顺公主,怒声道:“还不命人去救火!难道你要你母亲的宫殿被付之一炬吗!” “当然不会。”和顺公主说的毫不犹豫,起身便朝外走,在路过门口时,顿了顿脚步,朝着人吩咐道:“将太女身上的绳子解开,一同去看看吧。” 说完,径自带着萧桓等人出了房间,不过才走出几步,身边一阵疾风而过,显 然是凤惜鸾等不及慢吞吞的走路,朝着那处禁所的方向跑过去了。 冬青忍不住在旁边道:“公主,如果这些都是凤惜鸾的障眼法,岂不是给了她脱身的机会?万一她联络旧部放虎归山……” “不会。”和顺公主淡淡的说道,目光却是看向了萧桓。 萧桓也不隐瞒,直言道:“小婿方才的确在阿君身上放了些凌墨做的小玩意儿,以防万一。” 足够保证他媳妇儿离不开他太远。 冬夏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几人来到那处宫殿的时候,火势仍旧没有得到控制,凤惜鸾被几名宫人死死的拦着,身子还保持着向火海内冲的姿势,脸色惨白如纸。 和顺公主眸光一动,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紧跟着,一道白影乍起,直冲向凤惜鸾,咬在了凤惜鸾的手臂上,正是云貂,小家伙嘴上还带着刚才咬人沾上的血,这会儿眼睛都有些红了。 凤惜鸾身形一晃,眼中露出几分挣扎之色来。 和顺公主凤眸微眯,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孤注一掷,如果不能趁着凤惜鸾神魂未稳的时候将她逼走,除非二十年后要浓浓来重复今天沈承君所做,否则就再 没有唤醒沈承君的机会了。 重蹈覆辙,周而复始,她们的努力就都失去了意义。 “吱……”云貂的小身体忽然抽搐了几下,嘴上的血竟有些隐隐发黑,但仍旧坚持着咬住胳膊不放松。 “糟了,我忘了跟公主讲,小姐当初孤注一掷,是抱着跟凤惜鸾同归于尽的心来的鸾凤,所以早就服了毒,除了她自己,没人能解。”冬青忽然急声说道。 和顺公主与萧桓同时脸色骤变,云貂此刻会这样,显然是沈承君体内的毒已经发作了。 “你是忘了说,还是故意不说,你心里清楚!”就在这时,几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低斥,紧跟着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又一只云貂咬在了凤惜鸾的另一只手臂上,一左一右一模一样。 几人回头,冬夏已经恶狠狠的冲过来一巴掌打在了冬青的脸上,在她身后,跟着宋家的两姐妹,诺蒂拉见到和顺公主,立即激动的向她行了一礼。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想要小姐就这么死了,这样凤惜鸾也就死了,对不对!”冬夏一边说一边狠狠的一拳打在冬青的脸上,眼睛通红:“亏小姐还那么偏心你,一次次原谅你救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第589章 风雨同行(大结局) “那要怎么办?凤惜鸾的魂魄不死,她就会一直纠缠下去,难道你要公主再经受一次,还是小小姐再来一次!”冬青气急败坏的低吼,但冬夏的每一拳落下,她都没有躲闪。 “混账!你……” “阿君!”这边打得如火如荼,萧桓眼见着沈承君忽然倒下来的身影,身形一动,冲了过去。 云貂与小白两个嘴巴都挂着黑血,从沈承君身上掉落,诺蒂拉连忙将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 “陛下,需要救火吗?”侍卫长走过来低声问道。 “不必,和顺公主摇了摇头,走过来望着萧桓,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沈承君的脸,然后径直朝着火势凶险的宫殿走去,“带着君儿跟我来。” 萧桓略微迟疑了一下跟在后面,直到距离大火已经不能再近,和顺公主才停下来,指着一处宫墙上的矮洞,说道:“我在放火的时候,在西南角处留了一处生门,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时辰。” “什么意思?”萧桓皱眉。 和顺公主见他目露警惕,忽然就笑了,朝着他伸出了双手:“身为母亲,永远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你若信我,就把她交给我,一个时辰之后,我还你一个完好的阿君。” 萧桓定定的望着 和顺公主,抱着沈承君的手紧了紧,和顺公主也不催促他,只是摊开了手静等。 最终,萧桓还是将人交到了她的手上。 和顺公主微微一笑,接过沈承君,从那处洞口钻了进去。 “公主不可以!”身后,冬青远远的见到这一幕,立即高声的哭喊着冲了过来,只是,不等她靠近,那矮洞竟从里面崩塌,死死的被堵住了。 “救火啊!还不赶紧救火!”冬青崩溃的大喊。 回过神来的众人连忙一窝蜂的跑去打水救火,然而,这火势已经燃了这么久,仅凭人力根本难以控制,也许是天公作美,不忍心鸾凤皇宫就此付之一炬,天空中竟飘起了鹅毛大雪。 一个时辰以后,火势终于渐小,冲破宫殿的大门,侍卫们终于闯进了这座荒废多年的宫殿。 萧桓率先赶去宫殿的西南角,直到越过围墙,他才明白和顺公主口中的生门指的是什么,并不是墙上的那个洞,而是宫殿西南角的这一处池塘。 哪怕火势再凶狠,池塘中央平台上呆坐着那个人,却躲过了一劫。而周遭,并没有发现和顺公主的影子。 “阿君。”萧桓飞奔过去,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进了怀里,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唇色有些发 青,应该是毒性所致。 “完了,全完了……”冬青环视一周,扑通一声瘫在了地上,紧接着冲到了沈承君面前哭道:“公主体内还有凤惜鸾的一丝意识,如果逼出了小姐体内的残魂,她势必会重新回到公主体内,公主的身体早就被逆天之法掏空,根本经不起第二次夺舍了……” “逆天?”沈承君呆滞的目光总算有了些焦距,抬起头来。 “是,逆天!不然小姐以为,你哪来的这一世重头!”冬青仇恨的看了一眼沈承君,大声吼道。 沈承君不解的歪了歪头,又仰起脸去看萧桓:“什么逆天?什么重头?” “你不知道?”冬青尖叫出声,紧接着见沈承君仍旧一副迷茫的表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冲上前去扯开沈承君的袖子,只见那手臂上平滑细腻,没有半点印痕,冬青不死心的闭上了眼睛,凝聚了一丝巫力,紧跟着就听见了沈承君一声压抑的痛呼。 一道掌风袭来,冬青的身体被萧桓一掌狠狠的击了出去。 跌在地上的一瞬,冬青惨笑出声,低低道:“是了,是了,你能知道什么呢,公主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舍得你背着愧疚过完一生,现在你就是个普通人了,连嫡 系的血脉都没有了……” “嫡系血脉?”沈承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伸手扯动萧桓的袖子,将怀里的一叠东西递到他眼前,问他:“冬青说的,是不是这个?” 不等萧桓反应,冬青已经快速的将东西枪在手里,打开后快速的浏览了一遍,神情木然:“传位昭书……” 萧桓拧了拧眉,将从冬青手中滑落的诏书捡起来,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爆出了皇室掩藏已久的秘密,青岚七皇子洛祈,鸾凤长公主之孙,血脉正统,继承皇位。 和顺公主散去了女儿身上的嫡系血脉,算是将沈承君彻底从这旋涡中摘了出来。 “你们现在,高兴了吧?”冬青看着神色复杂的萧桓,忽然大笑了起来,目光在沈承君神色顿了顿,最终什么都不再说,转身离开。 沈承君奇怪的蹙眉,“萧桓,冬青怎么了?” 萧桓并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有些焦急的问道:“阿君,你还记得你之前乱吃东西中了什么毒吗?” 他可没忘,冬青说过,这种毒只有沈承君自己会解,和顺公主带走她,不仅驱走了她体内的凤惜鸾,更改了她的体质,还让她忘记了一些东西,这里面可别带着那毒的解药啊,否则就 坑死自己闺女了。 沈承君侧着头有些费力的想了想,之后在萧桓万般期待的目光里点了点头:“记得啊。” 这一声记得如同天籁,萧桓长长的松了口气。 沈承君有些不满的戳了戳萧桓的胸口, “那现在轮到你来回答我了,冬青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她大约是被这场火吓到了。”萧桓目光复杂的望着冬青哭笑着离开的背影,说不清楚是叹了口气还是长出了口气。 沈承君唯有卸下鸾凤公主的身份,才能与身为华晟君主的他站在一处,青岚太子早立,若有他与和顺公主残留的势力辅助,足以掌控动荡期的鸾凤。 和顺公主用生命为代价,带走了女儿全部的阴影和隐患,为她的侄子铺就一条九五之路,接下来的时间,他将不得不违背先前答应过阿君承诺,用谎言去架构给她一个合理的圆满。 “萧桓?”袖子再次被扯了扯。 萧桓低头,对上沈承君一双不安疑惑的眼睛。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们的浓浓。”萧桓轻轻弯起唇,在沈承君微蹙的眉心落下一吻,温声道:“乖,我们该回家了。” 回到华晟,会是一段新的开始,无论风雨,惟愿与君同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