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女凌云》 第1章 她要在午后,去杀个人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春玉走进院子,撩开面前的珠帘,对着躺在软榻上看书的女子轻声说道。 恰逢凛冬,阴沉了半月的天,终于出了太阳。 颜凌云放下手里的兵书,缓缓抬眼,阳光穿透珠帘,正巧洒在她的脸上,温暖而明媚。 她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抬手遮住脸上的阳光。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只可惜,她要在午后,去杀个人。 她是在半个月前的深夜里,回到了十六岁的这一年。 现在的颜凌云,身体住着的,是二十岁的她。 她在二十岁的那一年,死在了血腥昏暗的战场里,死在了那场精心策划的阴谋里。 她的耳畔忽然响起春雨凄厉绝望的哭喊声:“是陷阱,我们被包围了!” 突厥围攻边界,颜家十万大军被困冰川峡谷,父亲战死沙场,母亲被掳敌营,凌辱至死,她褪去长裙,与夫君一起奔赴战地,最后,却被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引入敌军包围。 她至死都还记得他骑着高头大马,举着长枪刺进她胸膛时说的话:“我生来清贵,你怎配与我共白头!” 只是,苍天有眼,她不仅还活着,甚至,还回到了十六岁,她与父亲回京的那一年! 这一年,镇守边关十余载的护国将军颜关山携妻女回京。 颜关山已至不惑,可膝下独有一女,圣上担忧颜家后继无人,做主为她招婿,一场比武,她有意输给武兴侯嫡幼子——林清川。 颜凌云原以为自己嫁的是两情相悦,却不曾想,是林家人的别有用心。 而今日,正是她比武招婿的最后一日,也就是她故意输给林清川的那一日。 前世的她,不知为何在比武前一日天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了一宿,当天就发起了高烧。 本就虚弱的她,又因林清川的嘘寒问暖而对他另眼相看,最后在比武场上,有意放水。 如今回想起来,这分明,就是林清川的刻意图谋。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说是给小姐你比武招亲,来的都是些花拳绣腿的公子哥,都不够小姐你打一轮的!”春雨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拿起狐裘。 颜凌云起身走到春雨身边,任由她给自己系好狐裘,她只要一想起父母惨死,以及十万兵马的覆灭,心口便会涌起滔天的恨意。 她低垂着眼,掩住眼底的恨意,低声说道:“既是陛下的旨意,总是要比的!”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着城中走去,她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嘈杂热闹的街市,目光坚韧而又决绝。 上天眷顾,肯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颜凌云走进比武场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观礼的人,她一身正红色的骑马装,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瞬间就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她在边境,长在沙场,十岁上战马,十三岁做先锋,十五岁由陛下亲封巾帼小将,举手投足间,尽是张狂。 她走到比武台边上,微微撑着台子,一个用力,便跳上了一人多高的台子。 “小姐,接着!”笙箫将抱在手里长鞭丢给站在比武台上的颜凌云。 颜凌云接过长鞭,凌空一甩,发出震耳欲聋的鞭响:“颜家凌云,有谁来战?” 话音刚落,立刻传来一阵女子的欢呼,伴随而来的,还有从四面八方抛来的绣帕和鲜花。 颜凌云年少成名,女子上战场,在大周朝她是第一个,战功赫赫本就令人钦佩,她还偏偏身量高挑,又生了一张艳丽张扬的脸,引得汴京城中的女子,纷纷为她倾倒。 汴京中人,知道她在这里比武招婿,来看热闹的女子,竟然比来比武的男子多出一大半。 “我来!”武兴侯嫡幼子林清川,一个翻身跃上比武台。 颜凌云看着站在那里的林清川,捏着长鞭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周身也迸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意。 她紧紧的攥着手,强迫自己压制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杀意,这才没有直接一鞭子甩死他。 今日已是比武招婿的第三日,若是再没有人能胜,这场招婿便要落下帷幕,传闻中那位嫁不出去的颜小将军,怕是真的要坐稳悍妇的名头了。 林清川在这三日做足了功夫,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创造各种偶遇,为的,就是想要让颜凌云可以对她另眼相看。 要知道,颜凌云虽是招婿,但这其中,来的世家子弟却是不少。 她虽然骄横,却是颜家独女,与她成婚,未来便能掌颜家数十万兵权,再来,颜凌云的容貌遗传了她那个貌美如花的娘,称得上是绝色。 无论怎么算,与颜家结亲,都不是什么坏事! “颜小姐看起来似乎不大舒服!”林清川低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想当初,颜凌云就是被他这幅伪装出来的关心,骗的团团转,最后赔上了数十万的兵权和颜家满门的性命。 颜凌云的脸色微微发白,可眼睛却亮的出奇,现在的她恨不得能直接杀了他,根本不想看他在这里演戏:“林公子请赐教!” 林清川心下微沉,他明显感觉到颜凌云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眼下他要做的,是赢下这场比武。 “刀剑无眼,颜小姐当心!”话音刚落,林清川提着长剑便刺了过去。 颜凌云冷笑一声,手中长鞭在半空中甩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直直的向着林清川打了过去。 他一个侧翻躲开飞来的鞭子,可肩膀上的衣衫还是被鞭子刮到,立刻破了一个口子。 林清川虽然是武兴侯府的嫡幼子,可长年累月的在汴京娇养着,会的那点功夫,不过就是花拳绣腿。 前世比武招亲之时,若不是颜凌云故意放水,纵然她带病上场,他也不可能在她手里过下十招。 颜凌云心中有恨,下手极重,却又不肯直.接将他打下比武台,而是像在戏耍他一般的,打得他满场爬。 清风霁月的侯府公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凌辱,他赤红着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颜凌云,怎么都想不明白,前一日对他还有几分情意的颜凌云,为什么突然这般折辱他。 第2章 要不,让你爹给你娶个媳妇吧 看台上的武兴侯夫人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打的浑身是伤,忍无可忍的站起身,带着哭腔呵斥:“住手!” 奈何高台之上,人声鼎沸,台上的人根本听不到武兴侯夫人的叫喊声。 直到武兴侯夫人不管不顾的冲到男宾席面上,对着颜关山大喊:“住手,快让你女儿住手!” 颜关山一直关注着台上,他自然也瞧出了颜凌云的戏弄之意,只不过他向来不会过多的干涉女儿的决定,所以也只当做没看见。 只是如今,武兴侯夫人冲到他这里大喊大叫,他也不好眼看着林清川被打死,便示意一旁的小厮敲响擂鼓。 听到擂鼓的颜凌云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甩出去的鞭子骤然收回。 就在林清川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却突然发力,腾空跃起,随后狠狠地踹在了林清川的腹部。 只听到一声闷哼,林清川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重重的摔下了比武台。 比武三日,这是颜凌云第一次将人挑下比武台。 武兴侯夫人哭喊着穿越人群,等到他看到衣衫褴褛的林清川时,顿时心疼的直掉眼泪:她抹着泪扶起林清川,目光凶狠的盯着颜凌云看了一眼,随后便想扶着他离开。 “林公子,承让了!”一直没说话的颜凌云,在林清川转身的那个瞬间,忽然笑了一声。 那一声轻蔑的笑声,如同冰冷的利刃一般刺透林清川的耳膜。 他紧紧的攥着手,连着深吸好几口气,最后藏起心中的羞愤,回过头看向颜凌云,眼里尽是失落:“是我技不如人,多谢颜小姐手下留情!” 颜凌云居高临下的看着台下的林清川,他眉目清亮,面容温和,就好像方才她的有意折辱,真的只是普通较量一般。 在这个瞬间,她忽然有些佩服林清川了。 他的确厉害,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在这种羞辱之下,他竟然还记得要演一出用情至深的样子。 不过,也正是如此,前世的颜凌云才会被他蒙蔽,以为他是真心的对待自己。 “川儿,我们走!”武兴侯夫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颜凌云,愤恨的拽着林清川的手,转身就要走。 武兴侯夫人荣耀半生,在武兴侯府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宝贝的小儿子,被人这般折辱。 她的心里早已恨透了颜凌云,可偏生,如今的武兴侯,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责怪圣眷正浓的颜家。 林清川象征性的驻足一番,随后半推半就的被武兴侯夫人拉走,离开的时候,还故作深情的看了她一眼。 颜凌云看着,只觉得想笑,在他抬步离开的那个瞬间,嗤笑一声:“这么能演戏,怎么不去戏班子做头牌!” 林清川的脚步一僵,显然是听到了,但眼下的他只能咬着牙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转身离开。 不远处的酒楼里,一只纤长苍白的手缓缓的关上了酒楼的雕花木窗。 “这林清川丢了这么大的人,竟然还能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颜家小姐,还真是情根深种呢!”坐在男子对面的少年摇着折扇,轻笑一声,“只可惜咱们得这位颜小姐不懂风月,白白辜负了林公子的一番情意啊!” 男子缓缓抬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下留下剪影,苍白的肌肤之下,青紫色的脉络依稀可见。 颜凌云若是瞧见了他,必然要说一句:“这不是咱们家那个弱不禁风的太子爷吗?” “颜小姐不愧是巾帼将军,她看的,可比你通透多了!”贺洛初微微垂眼,瞧着比武台上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女。 国公府的独子封微兰“啪”的一声收起折扇:“她可是我朝唯一的一个女将军,年纪轻轻随父亲征战沙场,见过多少生死,自然通透,只是可惜,咱们的这位巾帼将军,怕是又要嫁不出去了!” 贺洛初看着肆意张扬的颜凌云,下意识的捏紧了手边的瓷盏:“她若是想嫁,多的是人上门求娶!” “可惜没有真心人,都是奔着颜家兵权去的渣滓!”封薇兰撇嘴。 只是话音刚落,他突然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寒,他近乎本能的回头,随后就看到擂台之上的颜凌云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的这个方向。 封薇兰顿时只觉得汗毛倒立,他猛地扯开折扇,遮住自己的脸,然后透过缝隙看向比武台上的颜凌云。 颜凌云早就发现不远处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盯着酒楼上那扇开着的窗户。 在确定坐在那里的封薇兰以后,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指向躲在折扇后面的封薇兰。 看到颜凌云动作的封薇兰,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拉上了窗户:“要死要死,又被这个母老虎逮到了,我可得赶紧走!” 逃命似的封薇兰前脚刚刚跨出酒楼大门,后脚就看到从比武场出来的颜凌云。 两人对视,很显然,颜凌云也瞧见了她。 她脸色泛青,唇色苍白,显然有些虚弱,可即便如此,她只要往那里一站,依然明艳夺目。 封薇兰也瞧见了她,顿时头皮一麻,就在他以为颜凌云会冲上来给他一个大嘴巴子的时候,她竟然转身离开了。 又怂又爱玩的封薇兰顿时又起了玩心,眼珠子一转,摇着折扇就走了上去:“哎呦,这不是颜小将军嘛,怎么这么闷闷不乐,莫不是没寻到如意夫婿,心有不甘?” 颜凌云看到封薇兰的时候,不由的想起,前世的他,为了给北境送粮,最后却被突袭的突厥兵马绞杀,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被马蹄践踏进烂泥,尸骨无存。 一想起这些,眼前鲜亮明艳的笑容,尤其的刺眼,刺得她眼睛酸涩,泪意盎然。 封薇兰见她红了眼,立刻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欠揍腔调,变得有几分手足无措:“哎,你,你别哭啊,要不,让你爹给你娶个媳妇吧!” 升腾起的那股子酸涩瞬间消失殆尽,颜凌云直接甩过去一个大巴掌:“给老子滚蛋!” 封薇兰早就料到她有这一手,在她甩过来的那个瞬间,立刻躲到了小厮京墨的身后:“略略略,打不到我,打不到我!” 第3章 白天做夫妻,晚上做兄弟 颜凌云看着在自己跟前犯贱的封薇兰,好不容易藏起的心酸,瞬间分崩离析。 大约是前世死的太憋屈了,向来坚毅的的颜凌云在这一刻突然崩溃,她低着头,控制不住的流泪。 眼瞧着颜凌云真的哭了,封薇兰也没了心思逗她,手忙脚乱的想要哄她,却又担心被旁人瞧见,坏了颜小将军的威风,便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撑开自己的大氅,遮掩着旁人得到眼光。 颜凌云到底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浅浅的落了几滴泪,便收住了情绪。 “是不是林家那个鳖孙给你气受了!”封薇兰看着好不容易擦干了眼泪的颜凌云,怒骂道。 “他都差点被我打的没了裤子,怎么给我气受!”颜凌云一把摁住了相知老母鸡一样吱哇乱叫的封薇兰,“我就是让沙子迷了眼,大惊小怪些什么?” “大惊小怪?”封薇兰忍不住挑眉,“我自小便认得你了,你这厮向来流血不流泪,若是有一日,你真的在我跟前嚎啕大哭,那多半就是天塌了!” “你放心,不用等到天塌了,以后等你七老八十,寿终正寝了,我一定去你坟头前好好的哭一场!”颜凌云看着封薇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一次,你一定要,寿终正寝啊! “我可去你吖的,等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谁去谁的坟头哭呢!”封薇兰啐了一口。 颜凌云伸手去拧封薇兰的耳朵,他赶忙捂着耳朵躲开。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最后干脆在路上动了手,封薇兰不敌,大叫着窜进了一旁的马车里。 颜凌云立刻追了上去,刚推开门,就瞧见端坐在里面,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笑意的贺洛初。 颜凌云在看到贺洛初的那个瞬间,浑身一怔。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脸色苍白俊秀,亦如记忆里那样,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的耳畔忽然想起一道清亮的声音:“突厥凶猛,你若丢了城池,我不怪你,你若丢了性命,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没能守住城池,亦没能保住性命。 封薇兰突然一个健步躲到贺洛初的身后:“颜凌云,有本事你过来啊!你过来就是殴打太子!” 颜凌云突然回过神来,上手就打:“嘿,你给我出来,老子今天不打的你叫爹喊娘,老子的名字倒过来写!” 封薇兰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逮住了,立刻抱着贺洛初的腰身哇哇叫:“殿下救命啊,殿下!” 被挤在两个人之间的贺洛初,只觉得两双手在自己的头顶挥舞来挥舞去,最后没法子,只得开口道:“好了,别闹了!” 封薇兰向来听贺洛初的话,立刻停了手,被颜凌云一巴掌打在了头上:“颜凌云!” 颜凌云得了逞,立刻挑眉:“怎样!” 封薇兰气闷,但也没有法子,只恶狠狠的丢下一句:“我不跟你这个小女子计较!” “好了,都坐下,喝杯茶,就算和好了!”贺洛初说着,分别给两人倒了一盏茶,一如小时候那般,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封薇兰委委屈屈的坐下,正要喝茶,却被颜凌云一把摁住:“茶不着急喝,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殿下!” 贺洛初缓缓抬眼看向颜凌云:“嗯?” “殿下可知道,这比武招亲是谁的意思?”颜凌云盯着贺洛初的眼睛,一瞬不瞬。 原本还满脸不服气的封薇兰,突然就安静下来,看看贺洛初,又看看颜凌云,最后乖乖的坐在角落里,一副鹌鹑模样。 贺洛初浅浅一笑,随后慢条斯理的给颜凌云倒了一杯热茶:“你知道了?” 颜凌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颇有几分不悦的看向正要往她身后躲的封薇兰:“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却不告诉我?” 封薇兰被颜凌云盯着,顿时打了个激灵:“我跟殿下这也是刚刚才从云梦泽回来,再说了,这又是没证据的事情,我要是直接告诉你,你那个牛脾气,指不定就直接杀进宫里去质问陛下了,我哪里敢跟你说?” 颜凌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 其实,这件事情,颜凌云在前世的时候,也是到临死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六皇子贺洛潼算计的。 颜家手握重兵,且颜家只有一个女儿。 他们就好像是一块肥肉,只要是个人就想过来分一口。 而且这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六皇子贺洛潼。 自从十年前,太子生了一场重病,从那以后,曾经鲜衣怒马的太子殿下,变得缠绵病榻。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世上便多了许许多多的异心人。 而在这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以宁太师为首的,六皇子一脉。 这一次所谓的比武招婿,其实就是六皇子为了抢夺颜家兵权而设下的一个陷阱。 贺洛初垂眼看着颜凌云紧紧攥着的手,眸光微闪:“我以为,你会对林清川手下留情!” 颜凌云盯着贺洛初看了很久,最后听见他那一声轻咳,才叹息着松开了手:“若是我不知道这其中有诈,我的确会对他手下留情!” 贺洛初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到他的指腹上,他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躲开。 “咦!颜凌云,就那个废物,你还真打算嫁给他不成?”封薇兰立刻从贺洛初身后跳了出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颜凌云缓缓抬头,目光清冷的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贺洛初:“我没得选,不是吗?” 贺洛初眸光微变,拿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的捏紧,直到他的骨节微微泛白,才无力的缓缓松开。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要让她嫁人,她也不得不嫁。 比武招婿本就是皇帝决定的,比了整整三日,汴京城的世家子弟来了来了大半,但是其中大多都是家中不成器,亦或者是没什么出息的子侄。 来这里,无非就是想搏一搏,毕竟颜家无嗣,娶了颜凌云就等于娶了颜家那滔天的权势以及人家身后数十万的兵权。 只是那些小子,从小养尊处优,大多身子羸弱,就算学过一些功夫,也大多都是花拳绣腿,堪堪几招就被颜凌云打的跪地求饶,更有甚者,一瞧见她便吓得腿软,哪里还拿得起手里的那把长剑。 这么多的世家子弟,到头来竟然也只有武兴侯府的林清川,尚且能入的了眼。 “怎么就没得选了?”一旁的封薇兰冷不丁的开口,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就算是陛下让你嫁人你也有的选,了不起,我牺牲一下,去你们颜家做上门女婿,咱们两个白天做夫妻,晚上做兄弟,总好过嫁给林清川那个小废物!” 第4章 我身体娇弱,我不行 颜凌云一把甩开封薇兰的手,冷笑一声:“让国公府的独子给我做上门女婿,你是生怕陛下有安宁日子过吧!” “怎么?难不成就允许旁人算计你,你就不能算计旁人了?”封薇兰看着颜凌云,挑眉抛了个媚眼。 颜凌云很是嫌弃的用肩膀顶开他:“尽出馊主意,赶紧起开!” 原本还有些沉重的氛围,在封薇兰这通插科打诨里,缓和了许多。 “你既说你没得选,那今日又为何将那林清川挑下擂台?”贺洛初放下手里的茶盏,盯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颜凌云沉默良久,随后轻笑一声:“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陛下的旨意是让我比武招赘,而圣旨中,并未要求我一定要嫁出去,既然来比武的人这般不尽人意,我选不上合心意的赘婿也是情理之中。” 笑意渐渐浮上贺洛初的眼睛:“你就不怕陛下怪罪?” “怪罪什么?”颜凌云扬眉,“难不成要怪罪我,打遍汴京无敌手?” 贺洛初低声轻笑:“你倒是想的明白!”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眸光微敛。 皇帝让她选婿,却不曾说要让她嫁人,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却是在死过一次以后,才想明白的。 随手拿了个苹果啃的封薇兰,毫不在意的翘起二郎腿,嗤笑一声:“你十岁上战马,十三岁做先锋,十五岁封将,战功赫赫,满朝文武之中打得过你的本就屈指可数!陛下若是真的要怪罪,也该怪罪那些王孙权贵,只知享受荣华富贵,疏于教养子侄,将自家的晚辈养成了废物,连你这个女儿家都打不过!” 颜凌云淡淡的看了一眼封薇兰,冷不丁的开口道:“打不过我的就是废物,那汴京城之中首当其冲的废物就是你吧!” “哎,你……”封薇兰坐正身体,准备要与她争辩,却瞧见贺洛初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立刻噤声。 颜凌云顺着封薇兰的眼神看向贺洛初,微微蹙眉:“太子殿下这是有话要说?” “你方才问我,是否知道这比武招亲是谁的意思,那想必你应该清楚,如今贵妃娘娘盛宠正浓,就算是母后也要避其锋芒,武兴侯府沦为宁太师的走狗,他们现在已经盯上你了,躲过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颜凌云当然知道,六皇子贺洛潼意在太子之位,而归附在六皇子身边那群恶犬,偏偏就是没有兵权。 颜凌云盯着贺洛初的眼睛看了很久,突然笑了:“我以为,太子殿下是有本事护着我的!” 封薇兰眼珠子乱滚,正要说话,就被颜凌云瞪了一眼,没奈何,只能闭上嘴。 贺洛初看着面前这个,容貌秀丽的女子,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个拉着他们上树抓鸟,下河捞鱼的颜凌云。 良久,他有些无奈,却有带着宠溺的说道:“颜凌云,你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无赖?” 封薇兰顿时眼睛一亮,一把揽住颜凌云的肩膀:“哎呀,正所谓三岁看老,她小时候怎么样,就算长大了装的再像大人,骨子里还是那个逃课耍无赖的臭丫头!” 颜凌云杵了一下封薇兰的肚子:“说谁呢!” 封薇兰疼的嗷嗷叫:“我又没说错,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咱们俩在前头闯祸,太子殿下在后头给咱们擦屁股,都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尿性,别以为你出去打了几年仗,学的端庄了,我就不知道你的本性了!” 颜凌云看着面前皱着一张脸控诉自己的封薇兰,忽然就笑了。 是啊,纵然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依旧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颜凌云啊! 她看看被自己揍得在马车里乱窜的封薇兰,又看看坐在一旁喝茶的贺洛初,一切的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 她突然发现其实他们都没有变,变得,其实是前世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她,在战场历练多年,从骨子里带上了军人的傲骨,学着父亲的样子,混迹朝堂,却因为自己是女子而处处面壁,受人讥笑,日子久了,便变得小心谨慎。 总是坚定的认为,太子就是太子,再也不是那个小时候在他们闯祸以后给他们擦屁股的贺洛初了。 而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小心谨慎,她开始学着那些人去揣度皇帝的心思,最后,被林清川利用,导致颜家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封薇兰看着面前这个一如小时候那般,笑起来格外的灿烂的颜凌云,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他就像小时候那样,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小凌云,别怕,天塌下来,还有太子殿下顶着呢!” 颜凌云难得的没有跟封薇兰计较他拍自己的头的事情,只是悠悠然的回头看向贺洛初:“你确定他行?” 贺洛初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的茶盏,然后抬眼看向两人,颇有几分可怜的说道:“我不行!” 封薇兰猛的回过头来,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贺洛初:“大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咳咳!”贺洛初象征性的咳嗽了几声,然后一脸柔弱的说道,“我身娇体弱,我不行!” 颜凌云和封薇兰对视一眼,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掀开帘子往外走,封薇兰跳下马车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完了完了,咱们殿下病糊涂了!” 两个人还未站定,贺洛初便掀开了车帘,他看着站在那里的颜凌云,目光微敛,低声说道:“颜凌云,你小时候可是汴京城里出了名的混天魔王,不知道你现在还记不记得,怎么撒泼?” 颜凌云站在那里,微微抬头看着贺洛初的眼睛,他的瞳孔很幽深,像是藏满了秘密,良久,她轻轻笑了一声:“太子殿下想见识一下吗?” 贺洛初唇角微微上扬,随后放下帘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拭目以待!” 马车的轮子碾压在青石砖铺成的街市上,“咿咿呀呀”的往前走,徒留封薇兰和她在街市中心站着。 封薇兰微微侧头靠近颜凌云,压低声音说道:“殿下的意思是,让你做纨绔?” 颜凌云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直到看不见以后,才冷笑一声:“他的意思,是让我搅浑汴京城的水!” 水一浑,鱼才会露头。 封薇兰还想说什么,颜凌云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他正准备追上去蹭个车,可偏偏颜凌云一把揽住车门:“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打不过颜凌云的封薇兰虽然不甘,却也只能站在路中间,眼巴巴的看着颜家的马车从自己的面前离开。 一旁的小厮京墨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爷,殿下都走了,咱们怎么回去啊!” 坐贺洛初马车来的封薇兰,一听到这话,立刻满脸怨愤的回头瞪向京墨:“怎么回?走着回!” 第5章 上战场和上床,总要选一个 凛冽的寒风在冬日的深夜里“呜呜”作响,白日里尚且还算热闹的街市,如今也只剩下寂寥。 偏远幽暗的别苑里,只点了几盏昏暗的油灯,瞧着有些雾蒙蒙的。 别苑的厢房里,摆着一张书桌,书桌前,跪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他的身上青紫交替,俨然是一道有一道的鞭痕。 数九的寒冬,他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直到他身后的那扇门被打开。 门被打开的那个瞬间,一直低着头的男人猛地抬起头。 赫然是白天里那个被颜凌云打下擂台的林清川。 来人一身银灰色长袍,腰侧一枚镌刻着“潼”字的玉佩“叮当”作响。 “听说,你今日被颜凌云打下了擂台?”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轻轻抚上林清川的后背,指腹顺着他脊背上的青紫,一点一点往下抚摸着。 冰冷的指腹触碰到他的肌肤时,林清川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耳朵也不由自主的涨红:“六殿下……” 贺洛潼看着他逐渐滚烫的身体,冷笑一声,随后拉开身后的门。 呼啸的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室内的温热气息也在瞬间消失殆尽。 贺洛潼走到林清川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因为寒冷而泛紫的嘴唇,挑了一下眉:“连一个女人都拿不下,林清川,你还有什么资格做我的门生?” 林清川抬头看着面前的贺初潼,下意识的吞咽口水,病态般白皙的脖颈上,喉结上下滚动着:“主子,给我一个机会,下次,下次我一定拿下颜凌云!” 贺初潼盯着林清川的脸看了很久,最后带着一丝疑惑的低声说道:“你说,这么精致的脸,都没有办法让她手下留情,那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林清川微微垂眸:“颜凌云那个夜叉不喜欢,所以,殿下,也不喜欢了吗?” 贺洛潼一顿,突然伸手钳住他的下颚:“你叫我什么?” “主子!”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林清川的嘴里响起。 贺洛潼似乎很满意他的顺服,随后松开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摁在了书桌上:“浪蹄子……” 林清川被迫趴在桌案上,头上传来的痛感,让他不由自主的昂着头,以一种非常屈辱的姿势跪趴在桌案上。 他的面前摆放着镇纸,他死死的盯着镇纸,眼底满是屈辱绝望,可最终,却还是咬着牙隐忍下来。 身旁的香炉里,香烟袅袅,渐渐地,林清川眼底的屈辱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迷茫未知的情愫。 厢房的门大开着,屋内的嘤咛声一阵接着一阵的传出来。 伴随着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躲在暗处的死士纷纷转过身去,只当自己听不到这个声音。 别苑的后门口,停着一辆灰暗的马车,守在马车外头的老妇侧着耳朵仔细的听了听,确定里头有了动静,才缓缓走到车窗下面:“夫人,殿下那里,大约是消了气了!” 马车里黑暗寂静,武兴侯夫人低垂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汤婆子,许久以后,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守在外头的婆子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话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哭腔:“夫人,公子他,他……咱们好歹是侯府,犯得着如此吗?” 武兴侯夫人缓缓抬起头,即便是在黑暗之中,她眼底的欲望也昭然若揭:“武兴侯府日渐衰败,若想在这汴京城里继续站稳脚跟,上战场和上床,总要选一个!” 婆子没有再说话,只是心疼那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少爷。 武兴侯府自从老侯爷崩逝,便逐渐衰败,武兴侯功绩平平,若非这侯府之位世袭罔替,他只怕早就被皇帝撤了下来,这武兴侯府之中,哪里还会有什么尊贵荣耀。 武兴侯夫人出生世家,可膝下的几个儿子,才学武艺皆是平平,眼看着旁支子侄日渐辉煌,马上就要骑到他们头上来了,她昌荣半生,又怎肯在这个时候认输。 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送到六皇子的床上,做他的禁脔,是武兴侯夫人这辈子做过的,最荒唐,最令人不齿的一件事。 她至今都还记得十二岁的林清川跪在她面前痛哭,却被她一巴掌打在地上的那一日:“我生你养你,赋予你鼎盛的容貌,而你却只知享乐,却不懂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今日,你若是不去,便一头撞死在我跟前吧!” “夫人……” 武兴侯夫人从记忆中抽离出来,良久,她才低声说道:“今夜,他怕是回不去了,派人在这里守着,我们先回去吧!” 婆子低下头,讪讪的应了一声。 马车走的时候,轮子碾在地上,吱呀吱呀的响着,有一瞬间,竟然也遮掩了几分院子里荒唐。 屈膝窝在树上的颜凌云,听着下头的动静,缓缓拉下自己的面罩,她眼底的震惊,犹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 她虽然早就知道林家勾结六皇子,可任凭她挖空心思,她也想不到林清川和贺洛潼竟然是这个关系。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别苑外缓缓离去的马车,她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等在外面的那辆马车,马车外面站着的,分明就是武兴侯夫人身边的那位宋嬷嬷。 纵然颜凌云已经活过一世,可是这一次,当她发现,武兴侯为了权势,竟然将自己的嫡幼子,送到六皇子的床上,做他的禁脔,而六皇子,竟然又让林清川来诱骗自己,以此来换取颜家的兵权。 一时之间,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被算计的自己可怜,还是被所有人当做棋子的林清川更加可怜了。 何其可笑! “小姐!”春玉看着有些发愣的颜凌云,以为是她受到了打击,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颜凌云目光微敛,随后看了一眼春玉,两人立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第6章 我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法子 回去的路上,颜凌云因为走神,一个不留意,踩空树梢,竟然直接脸朝地的栽了下去。 好在这附近都是一些荒地,她这一下也正巧栽倒在河边的草堆里,除了几只被吓得腾飞的鹊鸲,一时之间,竟也毫无声息。 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雪,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总是雾蒙蒙的,今天白日出了太阳,夜里竟也难得的挂上了一轮明月。 春玉正准备下去,却瞧见了角落里的黑影,立刻躲了起来。 颜凌云干脆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看着夜空里,那雪白浑圆的冰月。 她突然有些恍惚,上一次看到这么圆的月亮,还是前世在战场上看到,就是那个时候她的眼前全是鲜血,看到的月亮也红的吓人。 就在她看着月亮发怔的时候,玄色龙纹登云靴踏着银雪缓缓走近,直到在她身边停下。 颜凌云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勾了勾唇角:“太子殿下,大晚上的不在东宫休息,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你躺在这里倒是坦荡,就不怕来的是那别苑里头的人?”贺洛初也不意外,反倒撑着地在她身边坐下。 颜凌云叼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的枯草,颇有几分流寇的模样:“殿下身上的药味,我在三百米开外的地方就闻见了!” 贺洛初深深的看了一眼颜凌云,微微一笑,随后低声说道:“亲眼瞧着你摔下来,可是吓坏了?” “本就是你派人引我来看这场戏,现在又装什么关切!”颜凌云猛地坐起身,眼底多了几分阴郁,她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贺洛初,突然一个倾身上前,一把扣住他的咽喉,将他摁在地上。 “嗯!”贺洛初重重的撞向地面,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就连脸上那一根根暴起的青筋都瞧着分外的清明,唯有那薄唇艳红的有些吓人。 颜凌云盯着面前的贺洛初,胸口快速起伏。 她心中愤恨,她不明白,为什么贺洛初明明早就知道林清川是六皇子的人,且他们之间,还是这样子的关系,可他,却从未阻止自己嫁给这么一个人。 “太子殿下既然早知他林清川是贺洛潼的禁脔,为何不阻止我?若是今日我未曾将他挑落擂台,殿下是否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颜家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颜凌云说着,掐着贺洛初脖子的手,逐渐收紧。 贺洛初的脸色越发苍白,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未挣扎,只是微微抬眼看着她:“原来,你是这般看我的?” 他的目光幽深灰暗,就那么看着她,一瞬不瞬。 就在那个瞬间,她分明听到身后有凌空破碎的挥刃声,可下一瞬却猛地消散。 她并没有回头,只是掐着他的指节一点一点的收紧,却又在他即将无法呼吸的时候,猛的抽离,她目光森冷,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贺洛初。 贺洛初缓缓起身,脖子上的淤痕清晰可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捂着咽喉,轻咳几声:“怎么不杀了我?” “杀了你,我身后的那把刀,现在应该已经砍在我脖子上了吧!”颜凌云看着面前贺洛初,冷笑一声。 贺洛初捂着脖子,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眼中满是无奈:“你这个急脾气,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半点长进,也不晓得,你是怎么在战场上得的那些军功!” 颜凌云拧着眉不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眼中分明有些不耐。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这个表情,就知道,她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自己要是再不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复,下一刻,她腰间的那把匕首,可能就要把自己捅个对穿。 他轻轻的叹了一声,随后说道:“我知道林清川是贺洛潼的人,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我派人跟了他们一年多,都没能摸到这里,今日,若非因你将那林清川挑下擂台,坏了他们的谋算,林老夫人也不会慌了神,露出马脚!” 颜凌云微微眯起眼,显然并不相信。 贺洛初也不气恼,只是颇有几分伤感:“多年未见,小凌云竟是连我都不信了?” 其实贺洛初没有让躲在暗处的暗卫动手,颜凌云心中就已经信了他,只是她不明白,明明贺洛初早知林家有问题,前世的他,为何从未提醒自己,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深陷泥潭。 “皇城混沌,能从那里面杀出来的人,有几个手里是干净的?”颜凌云撑着地站起身,“太子殿下能活到现在,手上沾染的血,未必比我这个冲锋陷阵的人来的少,殿下就能保证,自己从未变过吗?” 贺洛初微微抬头,看着站在那里的颜凌云,看着她眼中的疏离,心中微微一窒,但随后,却轻轻笑开:“瞧你白天的样子,我还担心你天真烂漫,到时候被这汴京城里的豺狼吃干抹净,如今,我倒是不担心了!” 颜凌云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拍,擦干净手以后,才对着贺洛初伸出手:“起来!”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的手,低垂着的眼睛,闪了闪,随后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掌心。 颜凌云微微用力,就将贺洛初拉了起来:“我父亲说,六皇子一脉,这些年愈发猖狂,太子殿下,便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一点法子都没有?” 贺洛初低声咳了咳:“我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法子?” “太子殿下再装下去,我就不奉陪了!”颜凌云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随机转身就要走。 “颜凌云!”贺洛初唤住颜凌云,他眸光清冷,趁着月光,越发的寒冷,“你不该回来的!” “抗旨不尊,是死罪!”颜凌云回头看向贺洛初,“我若是不回来,殿下是要替我去死吗?” 贺洛初抿着唇半晌,最后看向颜凌云,低声说道:“颜家手握重兵,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回边疆!” 颜凌云盯着贺洛初许久,突然笑了,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殿下,我是军人,在军队里,临阵脱逃,是死罪!” 第7章 你儿子好,你儿子妙 踩着晨露回府的颜凌云,刚刚进屋,迎头而来的便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大刀。 她反应迅速,侧开身子险险躲开,还没等她回过神,下一刀又冲着面门而来,她转身闪避,顺势抽出垂挂在墙上的长剑,剑刃相撞之间,火星四溅,灰暗之中,两人对视,分明是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爹?” 颜关山挑了一下眉,随后收刀。 颜凌云只觉人前人影晃动,下一瞬,桌案上的蜡烛被点亮。 她看着拿着大刀,正坐在自己屋子里的颜关山,顺手收起长剑,然后走到他身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喝:“爹爹莫不是在这里枯坐了一夜吧?” “你不先交代自己大半夜的去了哪里,反倒在这里问我?”颜关山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拧着眉反问道。 “大半夜的出去,还穿成这样,当然是去做贼了!”颜凌云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然后走到颜关山对面坐下,“倒是将军,大晚上的不抱着我娘睡大头觉,到我屋子里头来做什么?” 颜关山的耳朵微微泛红,随后低声咳嗽,试图缓解逐渐上浮的红晕:“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说的什么话!” “小姑娘家~”颜凌云撇着嘴学颜关山的调调,“练功追着我打的时候,你咋不说我是小姑娘家家的呢?大老爷们别拿腔拿调的,有事说事!” 颜凌云打小就跟在颜关山的身边,最是了解自己的这位老父亲,他虽然在外头是威风凛凛的护国大将军,但是到了家里头,便是最疼媳妇孩子的妻管严,也是他最好说话的好爹爹。 颜关山盯着颜凌云看了半晌,很自然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天马上就亮了,我得上早朝去了,你比武招婿三日,愣是一个都没瞧上,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我给你说法?”颜凌云满脸的愕然,“比武三日,一群大老爷们,没一个打得过我的,竟然还有脸问我要说法?” 颜关山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你爹我不擅长那些你来我往的说辞,那些文官世家若是给我下套,我没个借口,难保一个不小心就把你给卖了,所以,你得给我个说法,我跟陛下也好有个推辞!” 颜凌云看着面前一脸憨厚的颜关山,内心疯狂叹息。 世人只知颜关山镇守边关数年,压制敌国,以至大周数十年安康平乐,人人都道他智勇双全,却也只有她跟她娘知道,她父亲心性单纯,最不擅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若非有她娘这个智囊团,她爹纵然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也早就死在那些老狐狸的谋算里了。 “若是有人追问比武招婿之事,你只管说是那些世家公子废物,打不过我一个女子就是!”颜凌云喝了一口茶汤,“不必给那些人颜面!” 颜关山摸了摸自己的胡茬,然后凑到颜凌云面前,压低声音说道:“那万一那些混账玩意儿,逼着陛下给你赐婚咋办?” 颜凌云挑了一下眉:“那你就跟他们说,我有心上人了!” 颜关山瞬间眼睛一亮,微微眯着眼看着面前的颜凌云:“谁?” “国公府独子,封薇兰!” 朝堂之上,颜关山此话一出,方才还一个接着一个逼着皇帝给颜凌云赐婚的世家官员,瞬间噤了声。 皇帝看着背着手站在那里的颜关山,差点没憋住,笑了出来。 就在所有人静默的时候,如雷轰顶的镇国公封彪几乎滑跪出来:“不可啊,陛下,万万不可啊!” 封彪的呼喊声几乎撕裂,若不是皇帝的脚收得快,他这会儿怕是已经扑上去抱住他的脚了。 “陛下啊,微臣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若是许给了他们颜家,那不是要断我们封家的后嘛,陛下!”封彪泪眼婆娑,“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 皇帝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两个老臣子,心中强忍笑意,但是面上依旧是一副为难的模样:“封爱卿啊,你快快起来,此事尚未定下,你莫要着急!” “老臣如何不着急啊!”封彪捧着心口,痛哭流涕,“老臣与发妻终其一生只有这么一个不成才得儿子,虽文不成武不就,但到底是我封家的血脉,老臣百年之后,也有个人给我上个坟头,这若是给了颜家,等我老了以后,怕是无人给我收尸啊!” 站在一旁的武兴侯,冷眼看着面前做戏的两人,忍不住冷笑一声:“国公爷实在是不知趣,你那儿子无甚出息,若是取了颜家女,说不定还能搏一搏功名,不然你那儿子,这辈子也就只能在你跟前尽个孝了!颜家女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瞧上了他!” 封彪早年前便是个刺头,若不是受了伤,现在多半也还在战场上,如今听那武兴侯贬低自己宝贝儿子,唰的一声站了起来:“你儿子好,你儿子妙,你儿子被老颜家的宝贝姑娘挑下台,裤子都差点被打掉!” “你!” “别吵架,别吵架!”挑起所有事端的颜关山笑眯眯的出来,“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家云云啊,也不挑,他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 正准备说话的武兴侯一听到这话,顿时更生气了,可偏又想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毕竟这封家的臭小子,样样不成才,可偏偏生了一张一顶一的好,林清川的模样,在这汴京城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可是与那封薇兰一比,还是落了几成。 所以若是旁的缘由,武兴侯还能吵几句,可偏偏颜关山选了这个借口,以至于,他便是再不服气,也无话可说。 皇帝撑着头等了半天,眼看着几个人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最后出言阻止:“罢了罢了,既是凌云寻不到喜欢的,那比武招婿这件事也就作罢,姻缘天定,朕若是强行配对,闹得不好,就是毁了几个娃娃的终身,这恶人,朕还是不做了!” 封彪一听,立刻大呼:“陛下圣明!” 第8章 那个老匹夫 下朝的时候,武兴侯前脚刚走出来,后脚肩膀就被人摁住。 没等他回头,就听到了颜关山似笑非笑的声音:“林兄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那女儿啊,偏偏就是喜欢长的好看的,昨日她将清川打下擂台,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他!” 武兴侯的眸子暗了又暗,随后状似可惜的叹了一口气:“世事总是不尽人意的,满汴京的大家闺秀,川儿都瞧不上,偏偏看中你家姑娘,可奈何他入不得你家女儿的眼,而你女儿又偏偏瞧上了一事无成的封薇兰,可人家又不愿意娶!” “你也就骗骗颜关山这个多年不在汴京的老实人了,你那个小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你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封彪一脸鄙夷的看着面前的武兴侯。 “你!”武兴侯气闷,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发现颜关山正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 武兴侯微微眯起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分明就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他冷笑一声,随后开口道:“既是没有缘分,也不好强求,只是颜将军啊,颜小将军再厉害,也终究是个女儿,总是要嫁人生子的,你总不能将她一辈子束在家里头吧!你此生没有儿子缘也就罢了,别到时候,还跟女儿生了嫌隙!” 一旁的官员听到武兴侯这话,也冷不丁的探过头来:“谁说不是呢,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颜关山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眼底逐渐冰冷:“小孩子家家的事情,我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这人随性,向来随她,也不会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前程逼着她做事情!” 封彪听着颜关山的话,笑了一声,随后瞥了一眼武兴侯:“武兴侯还是多听听吧,看看人家多豁达!” “人各有志!”颜关山微微挑眉,随后对着武兴侯点了点头,越过他径直往外走。 封彪先是一愣,随后赶紧追上去:“颜关山,你等等我!” 人一走,武兴侯脸上的那点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他脸色难看的看着走在前边勾肩搭背的两个老油条,恨得咬牙切齿,都是老臣子了,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做派,这一出,无非就是做戏给他们这些觊觎颜家兵权的世家们看罢了! 其实也是今日,他们才看明白,原来,皇帝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给颜凌云赐婚,毕竟,一个没有子嗣的将军,可以依靠的只有皇帝,终其一生也不会有二心,皇帝只怕恨不得那颜凌云一辈子不嫁,那颜家便能一辈子为他所用。 而所谓的比武招婿,不过就是皇帝用来堵天下人嘴的一个手段罢了! 皇帝前脚刚刚下朝,贵妃后脚就得了消息,马不停蹄的从宫里赶了过来,手里端了盅燕窝粥,美其名曰给陛下送汤。 皇帝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听了传报,揉了揉额角,然后掩去眼底的厌恶:“让她进来吧!” 贵妃是扭着要从御书房的侧门走进来的,她容貌鼎盛,纵然已经是当母亲的人了,身姿依旧丰腴,容貌也艳丽无双:“臣妾听御膳房的人说,陛下今日早上用的不多,想来是不爱吃那些东西,便煮了臣妾拿手的燕窝粥送来,陛下可要尝一尝?” “既然是贵妃亲手煮的,朕自然是要尝一尝的!”皇帝笑了笑,随后对贵妃招了招手,“到朕身边来!” 贵妃微微欠了欠身,然后略显娇羞的拿走婢女手里的燕窝粥,转身走到皇帝身边:“陛下!” 皇帝接过燕窝粥,看了一眼,随后放到桌前,一脸欣慰的将贵妃搂紧怀里:“也就只有你,时时刻刻惦记着朕!” “陛下……”贵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下面的人。 “都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守在屋子里的宫人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贵妃见人都走了,便干脆在皇帝腿上坐下:“陛下政务繁忙,臣妾一介女流,帮不上忙,也就只有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点心了!” 皇帝看着贵妃良久,随后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朕知道!” 贵妃见皇帝心情不错,便依偎在皇帝的怀里,有意无意的往他面前的奏折上瞟:“陛下今日瞧着,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啊……” 皇帝眸光微闪,随后叹了口气:“还不是颜关山那个老匹夫嘛!” “颜将军忠君报国,最是得陛下重用,怎么会惹得陛下不高兴?”贵妃满脸的震惊。 “他那个女儿,如今都已经十八了,成天舞刀弄枪的,朕想着不能耽误了女娃娃的婚事,这才做主让她比武招亲,可那小丫头,好好的青年才俊是一个都看不上,偏偏瞧上了封家那个纨绔!”皇帝说着,满脸的无奈,“那可是封彪的命根子,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去颜家做上门女婿!” “那岂不是在朝堂上闹开了?”贵妃惊呼道。 皇帝不着痕迹的微微扬眉,随后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谁说不是呢!” 贵妃看着皇帝苦恼的样子,紧了紧手,然后试探的说道:“陛下一番好意就这般被辜负了,颜家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凌云从小就闹腾,哪里是懂事的娃娃!”皇帝摇了摇头,“罢了罢了,牛不喝水朕也不好强按头,随她去吧!” 贵妃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听到皇帝这话,只能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本意是想同之前一样,拱一拱皇帝的火气,给颜家冠上一个不知君恩的帽子,然后逼着皇帝赐婚,却没想到,皇帝竟然直接说“罢了”,以至于她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口堵闷。 皇帝自然也察觉了贵妃的憋闷,他忍住笑意,看向贵妃:“贵妃这是怎么了?” 贵妃强行忍下心里的那团火气,笑了笑:“臣妾只是觉得,陛下对颜家实在是太宽容了!” “倒也不是宽容!”皇帝轻笑一声,随后握住贵妃的手,轻喃道,“只是朕,不愿意做那乱牵红线的红娘!” 第9章 强抢民男 颜凌云比武招婿三日,没寻到合心意的夫婿,辜负了皇帝的一片良苦用心,皇帝难得的没说什么,却被颜关山告知,颜凌云瞧上了封家的独子。 国公爷在朝堂上的哀嚎没用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汴京,封家的小公爷因此被禁了足,说是国公爷回家以后,将封家这位千娇万宠的小公爷狠狠地揍了一顿,痛骂他不知检点,招蜂引蝶。 颜凌云瞧上封薇兰的事情瞬间满城皆知,只是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竟然有传言说是,颜凌云瞧上了封薇兰,非他不嫁,国公爷担心颜家仗着自己在陛下跟前受宠,强抢民男,愣是把封薇兰关在了府上,不让他出门。 谣言传到颜凌云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坐在汴京城里最大的风雅苑里喝酒听曲。 风雅苑的老板是个从良的花娘,因着年少时吃多了苦,攒够了银子赎了身,便在这汴京城里买了一幢楼,开了这只颂风雅得风雅苑,给走投无路的女儿家们,一条活路。 风雅苑的姑娘们,只唱曲跳舞,陪文人墨客喝酒赋诗,虽不卖皮肉,却耐不住这苑里的姑娘会说话,讨的那些文人墨客欢心,渐渐地,竟然也在这汴京城里做稳,做大。 颜凌云靠坐在软榻上,一手夹着老板娘亲手做的荔枝肉,一手接过姑娘送过来的酒杯,却听到了春玉阐述的谣言,她一时怔住,到嘴的荔枝肉直接滑了下去,瞬间卡住了嗓子。 “咳,咳,咳……”颜凌云好险被那块荔枝肉噎死,她满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春玉,“不知检点?招蜂引蝶?” 春玉看着面前憋得满脸通红的颜凌云,缓缓的点了点头:“外头是这么说的!” 下一瞬,整个厢房里,都是颜凌云的笑声。 就在颜凌云笑的喘不上气的时候,厢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站在外头的,分明就是那个关了禁闭的封薇兰。 封薇兰还在外头就听到了颜凌云的笑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就往里头走,一瞧见她,便指着她的鼻子开始骂:“好小子,你就是这么陷害你爹我的,你给我过来,今天我要是不教训你一顿,我就不姓封了!” 封薇兰一边说着,一边挽袖子,摆明了一副要跟颜凌云打一架的模样,颜凌云自然是不在怕的,身子往后一靠,满脸的不屑:“那成啊,今儿个,你就跟我姓吧!” 两个从小打到大的人直接就扭打了起来。 封薇兰小时候打不过颜凌云也就罢了,如今仗着自己身强体壮个子高挑,想把她摁住,却被她连着踢了好几下屁股,气得到他吱哇乱叫,可最后,还是被颜凌云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颜凌云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服不服?” “我不服!”封薇兰叫嚣着,身子还在扭动,试图趁着颜凌云不注意的时候逆袭。 颜凌云常年在战场上,封薇兰这点小心思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抬脚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屁股:“服不服!” “我不服!”封薇兰从小到大,嘴硬的就是那张嘴。 就在颜凌云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教训教训他的时候,他们面前的厢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人齐齐抬头看了过去。 贺洛初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微微挑了一下眉,随后面不改色的关上门,从他们身侧走了过去,寻了个好位置,坐下。 封薇兰眼见贺洛初不管,趁着颜凌云愣神的功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颜凌云,你没看到太子殿下来了嘛,你还不赶紧放开我!” 颜凌云怎么都没想到,多年未见,封薇兰竟然学了这么一手下作的手段,打架竟然跟扯人头发。 她被扯得头皮疼,也顿时有了气性,摁着封薇兰的手也用力往下压了压。 封薇兰顿时疼的吱哇乱叫:“颜凌云,你放开我!” “你先放手!” “你先放!” 两个人各自抓着对方,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贺洛初安然自若的喝了一盏茶,然后看着被颜凌云摁在地上,已经憋红了脸的封薇兰:“还不起来,等着我去给你们两个拉架?”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封薇兰先松了手。 颜凌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随后走到封薇兰身边坐下,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们……” 话音还未落,封薇兰直接在颜凌云面前坐下,还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那杯茶。 “你!” 眼看纷争再起,贺洛初立刻将自己手边刚倒好的那杯茶水塞到颜凌云的手里,然后将自己的那个茶盏重重的放到两人中间。 颜凌云眯着眼睛盯着封薇兰看了半天,最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们这是特地来找我的?” “你在朝堂上说要嫁给我,气的我父亲回来给我好一顿揍,颜凌云,咱两无冤无仇,你就这么害我的!”封薇兰说着说着,又有了气性,脸都涨得通红。 颜凌云倒是面不改色:“不是你自己说的嘛,若是我寻不到满意的夫婿,你就做我家的上门女婿,到时候,咱们白天做夫妻,晚上做兄弟,怎么,难不成这话你也只是说说?” “我当然不是说说,但是……”封薇兰梗着的脖子软了软,再开口底气也漏了几分,“但是你拿我当借口前,也得跟我知会一声啊,这不是白白害我挨打嘛!” 贺洛初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淡淡得开口:“不是说镇国公把你关起来了嘛,你怎么出来的?” “那老头子不过就是说说,他就我一根独苗,怎么舍得真的把我关起来!”封薇兰撇了撇嘴。 “那不就得了,国公爷又不会真的揍你!”颜凌云毫无愧疚之心。 封薇兰看着面前的颜凌云,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个德行,一副流氓做派!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不也是,这么多年,还是被我压着打!”颜凌云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干巴巴坐着的乐师,笑了笑,“别怕,接着弹,我爱听!” 第10章 上门女婿 厢房里的小曲接着奏,贺洛初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两个人,没完没了的拌着嘴,良久,才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一直叭叭的两个人才停了嘴,颜凌云大约是骂的有些口干舌燥,随后抄起手边的茶杯喝水,刚喝了一口,就听到贺洛初说:“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不如你们两个假戏真做,成个婚吧!” “噗嗤!”同时在喝茶的颜凌云和封薇兰瞬间将嘴里尚未咽下去的茶水喷了出来。 贺洛初很有先见之明的举起了手中的折扇,躲过了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茶水浴。 颜凌云率先反应过来,她重重的放下茶盏,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贺洛初:“你说什么?” “颜将军前脚刚出宫,后脚贵妃就去了御书房,左右还是想着要在你的婚事上动手脚的!”贺洛初缓缓放下折扇,看着额面前的颜凌云说道,“颜家手头上数十万的兵马,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颜凌云的眸光暗了暗,然后冷笑一声:“讲的好像我嫁了人,他们就会放过我一样!” 贺洛初看向颜凌云,眸光清冷:“的确,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但是现在,没有婚约的你,对他们而言,逼你嫁人,就是最好的法子,你很有可能会面对各种腌臜的手段!” 坐在一旁的封薇兰没有说话,当初他说的那句,自己去颜家做上门女婿,本就不是玩笑话,虽然很有可能被封彪打断腿,但这个的确是最好的,保护颜凌云以及颜家的法子。 颜凌云将目光转向封薇兰,微微挑眉:“你也觉得可以?” “这个的确是眼下最好的法子!”封薇兰难得一本正经的看向颜凌云,“虽然,很有可能我会被我爹打死!” “你还真是舍生取义啊!”颜凌云嗤笑,随后看向贺洛初,“照你们这么说,那我直接嫁给殿下你不是更好,直接一劳永逸?” 贺洛初眼底藏笑:“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想必我母后会很乐意!” “不仅是皇后娘娘乐意,想必就是陛下也乐见其成的,只是,这个婚约一旦定下,只怕我根本活不到成婚的那一日!”颜凌云看向贺洛初,淡淡的开口,“更何况,太子殿下总不能做我家的上门女婿吧!” “你要是敢让殿下做上门女婿,只怕到时候陛下要提着刀直接杀去你家,活剐了颜将军!”封薇兰撇了撇嘴说道。 颜凌云心中有些烦躁:“我并不愿意用我的婚事来做筹码!” 毕竟,即便她妥协了,那些人也依旧不会放过她和整个颜家。 封薇兰察觉到颜凌云的厌烦,立刻开口安慰道:“殿下也是为了你好,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很多时候,防不胜防,汴京城城里头的妖魔鬼怪,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 若是前世的颜凌云,或许会觉得封薇兰是在危言耸听,但是如今的颜凌云却很清楚,现实中的汴京,比封薇兰所说的,要可怕的多的多。 颜凌云盯着封薇兰看了很久,最后缓缓收回目光,她看着杯子里起起伏伏的茶叶,最后冷声道:“在战场上,攻击永远都是最好的防守!与其一直避让,不如正面突击!” 封薇兰还想说什么,贺洛初却抬手制止了她,他盯着颜凌云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你有什么计划?” 颜凌云回头看向正在弹琴的乐师,很随意的翘起二郎腿:“武兴侯府身先士卒,为了六皇子的大统赴汤蹈火,甘愿牺牲他的宝贝儿子来娶我这么一个悍妇,我若是没有任何的表示,岂不是太没有礼数了?” 封薇兰第一个没忍住,凑到颜凌云面前,一双眼睛都在发光:“你不会是打算直接上手宰了武兴侯吧!” “啧!”颜凌云颇有几分嫌弃的看向封薇兰,“封薇兰,这些年,你是不是只长了个子,不长脑子啊!” “嘿,你怎么说话的!”封薇兰正要呛声,一旁的贺洛初突然站起身,“我听说,你身边的春玉,前几日在城外的破庙里,捡到了一个女子?”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浅浅一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呢!”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许久,最后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谨慎些,可别让人抓了把柄!” “殿下放心才是!”颜凌云微微抬头。 封薇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打哑谜,一头雾水,就在他还想问问怎么回事的时候,贺洛初却起身往外走:“你再不回去,当心又被国公爷追着打!” “啊?这就回去了?” 封薇兰是被身边的小厮连拖带拽的拖走的。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颜凌云所在的厢房就闹了起来,封薇兰遮掩着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喧哗,随后便听到有人说:“……这上头的,是颜家的那位小将军,听说是因为那封薇兰,伤心欲绝,向来流血不流泪的小将军,哭的是肝肠寸断啊!” 封薇兰满脸愕然的回头,可愣是没等他说话,一旁的京墨一把捂住他的嘴,挤在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方才还在说话的男子只觉得方才怔怔的看着封薇兰消失的方向,满脸的困惑:“咦?方才的那个,可是封家的那位小公爷?” “哪儿呢?”一旁的人立刻挤过来看热闹,却啥都没瞧见,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怕是喝多了,昏了头了,那小公爷不是被关在府邸嘛,哪里会在这里!” 那人喝了酒,脑袋昏沉,细细想了想,也觉得多半是自己喝多了看错了人,便摇了摇头继续喝酒:“是,人小公爷还在关禁闭呢,怎么会在这儿呢!” 被关禁闭的封薇兰从风雅苑出去以后,便回了国公府。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第二日,整个汴京城便又谣言说他封薇兰始乱终弃,伤透了颜凌云的心,害得她醉酒大闹风雅苑。 封薇兰为此,不仅挨了镇国公的打,还挨了镇国公夫人的一顿臭骂。 第11章 多半就是见色起意 颜凌云为了封薇兰伤心欲绝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就连皇后都忍不住,召了颜夫人入宫说话。 皇后端着茶喝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的瞧着坐在下方的颜夫人,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担忧之色,才谨慎开口:“凌云这些日子可还好?” 颜夫人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后放下:“成天喝的醉醺醺的,不是睡在风月楼,就是躺在大街上!” 皇后一口茶没咽下去,差点呛个半死,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缓过来。 她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颜夫人:“你说什么?” 颜夫人倒是满脸的不在意:“娘娘倒也不必如此惊讶,她向来就是那个德行,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只是刚回来的时候,装的像个人罢了!” 皇后讪讪的看着面前颜夫人,酝酿了好久,才开口道:“你倒是看得开!” “呵!”颜夫人冷笑一声,“看不开又能如何,我跟将军就这么一个命根子,总不能一棒子打死!” 皇后顿时语塞,看着颜夫人半晌,愣是没想到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颜夫人率先开口:“娘娘不必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那浑球本就荒唐,随她去就是了!那么多文武双全的好后生都瞧不上,非要去祸害国公府的独苗,活该她求而不得!” “本宫原以为,那是个借口……”皇后看向颜夫人,有些震惊,“本宫分明记得,小时候的凌云,最是嫌弃封家的小少爷了,嫌弃他是个小哭包,怎么如今倒是瞧上他了?” “多半就是见色起意!”颜夫人叹息摇头,“跟他爹一个德行,好色!” 一旁的宫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苏!”皇后低声斥责。 林苏正要跪下,却被颜夫人拦住:“哎呀,不碍事,那父女两就是那个德行,满朝文武哪个不知道!” 皇后看了一眼林苏,然后挥了挥手,林苏便转身出了屋子:“你看的开,只怕有心人看不开!” 颜夫人微微垂眸,然后嗤笑:“听说这些日子贵妃娘娘势头正猛,陛下已经去她宫里宿了好几日了!娘娘莫不是真的上了年纪了,如今竟然由着她猖狂?” “贵妃势大,本宫也得避其锋芒!”皇后微微垂眼,黯然神伤。 颜夫人盯着皇后看了许久,确定外头的人都走干净了,便往后一靠,松松垮垮的坐在椅子上:“你斗不过她,所以就把我们叫回来给太子挡刀?” 皇后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灰败:“这几年,初儿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贵妃一脉便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父亲大病过后,便有些力不从心!” 颜夫人这张皇后看了半晌,最后忍不住蹙眉:“我去边关不过几年,曾经那个运筹帷幄的皇后娘娘,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大约是这深宫吃人!”皇后看着自己的指尖,眸光微闪。 皇后与颜夫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皇后体弱,幼时被送去兰陵调养,住的宅院便在萧家的隔壁,两人从小无话不谈,便是出嫁以后,一个入主深宫,一个奔赴边疆,却也常有书信往来。 颜夫人看着皇后那一副恹恹得模样,颇有几分嫌弃:“尚未败落,便摆出这副死样子,哪里还有当年谢家大小姐的风范?” “让你们回京,是父亲的意思!”皇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颜夫人,眼中带着几分愧意,“太子需要颜家的势力!” “那便跟他们斗!”颜夫人倒是坦荡,“我们做臣子的,本就是君主手里的一把刀!” 相比颜夫人的坦荡,皇后却满是愧疚,她微微红了眼:“非晚,我……” 颜夫人拍了拍皇后的手,然后突然凑到她面前:“听说你前些日子得了南海东珠?” 皇后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等会儿就送去你的府上!” “那臣妾就多谢皇后娘娘了!”颜夫人瞬间就心满意足,“凌云的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她荒唐些才是好事,不然,就贵妃那个心思,赐婚的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皇后有些恍惚:“只是……委屈她坏了名声!” 颜夫人忍不住挑眉:“她打小就是霸王,哪里还有名声?” 颜夫人揣着从皇后宫里顺来的宝贝,笑盈盈的往宫外走的时候, 颜夫人前脚刚出宫,后脚就有个婢女鬼鬼祟祟的进了贵妃的寝殿。 “你是说,皇后把一匣子的南海东珠全部都给萧非晚?”贵妃的声音不由的上扬。 宫女跪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回答:“……是!” 贵妃当下便被气笑了:“本宫求都求不来的东西,皇后那里不仅有一匣子,还随随便便的送了人!” “母妃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计较!”厢房的门被推开,贺洛潼缓缓走了进来,“改日儿子亲自去南海给您寻一些来!” 贵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宫女立刻退了出去,还顺便关上了门。 贵妃抬眼看向贺洛潼,微微挑眉:“皇后召萧非晚进宫,就是为了颜凌云的事情,听宫人的意思,那颜凌云,当真是为了封薇兰,才这般做派!” “母妃觉得可信?”贺洛潼走到一旁坐下,随手拿起一盏已经冲泡好的茶水,轻轻得抿了一口。 “为何不可信?”贵妃回头看向贺洛潼,忍不住轻笑一声,“封薇兰的那张脸,但凡是个人,看了都要喜欢的!” 贺洛潼放下手里的茶盏,脑海里不由浮现起封薇兰的那张脸,微微挑眉:“算她颜凌云有点眼光!也怪不得看不上林清川了,毕竟就封薇兰那张脸,整个汴京城能比他好看的,多半也就只有太子殿下了吧!” 贵妃微微蹙眉:“既是如此,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受过情伤的女子,向来脆弱,这个时候更好下手!”贺洛潼微微眯起眼,“不是吗?” “颜凌云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贵妃坐直身体,眼中带着防备,“不要轻敌!” 贺洛潼看向贵妃,红的有些妖艳的唇角微微上扬:“母妃放心才是!” 第12章 颜凌云,你嫌弃我! 一入夜,风雅苑所在的街市便热闹了起来,酒楼花坊纷纷点上红灯,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颜凌云靠坐在窗边,撑着额头看着街市上得灯红酒绿,眼底带着几分不耐:“你是说,皇后娘娘特地叫我娘进宫,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坐在一旁喝茶的贺洛初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淡淡的开口:“嗯,外头到处都在传言,你对封薇兰情根深种,如今更是为了他,要死要活!” 颜凌云“咔哒”一声拉下手边的窗户,然后微微侧头,盯着一旁捧着一只烧鸡腿啃的起劲的封薇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脸嫌弃的摇了摇头。 封薇兰敏锐的抬头,举着手里的鸡腿指着颜凌云,气愤的大喊:“颜凌云,你嫌弃我!” 颜凌云一把拍掉他的手,然后看向贺洛初:“所以,你们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也不止!”贺洛初放下手里的杯盏,抬头看向颜凌云,“风雅苑的后门那里,停了林家的马车!” 颜凌云左眼跳了一下,她微微眯起眼:“哦?” “你又想干嘛?”封薇兰赶紧抱住弱小的自己,满脸警惕的退到一边。 封薇兰跟颜凌云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她使个眼色他就知道她又有什么坏心眼,所以他只要一看她这个表情,他就知道,她正憋着坏呢! “林清川来这里,怕是对你贼心不死!”贺洛初给坐在他对面的颜凌云倒了一盏茶。 颜凌云看着面前那盏冒着热气的茶水,嘴角的笑意隐约带着几分肃杀:“他自己上来找死,可就不能怪我了!” 贺洛初眉眼微动:“其实,你大可以不搭理他,毕竟,区区一条走狗,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现在谣言闹得正盛,正巧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清算清算!”颜凌云垂着眼,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杀意。 封薇兰看看贺洛初,又看看颜凌云,然后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 颜凌云向来不是那种喜欢守株待兔的人,她带兵打仗多年,最擅长主动突击,她放下手里的茶盏,拿起一旁的酒杯在身上泼了一杯,随后便起身往外走:“我已经在这里宿了好几日了,今日,也该回府了!” “哎!”封薇兰正要拦住她,却被贺洛初拉住。 封薇兰有些不满的坐下:“这厮几个意思,她在这儿住了好几日都不想着回去,今儿个咱们一来她就要走!” “她自然是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办!”贺洛初看向面前的封薇兰,“你今儿个怎么出来的?” “我爹说,颜夫人进了宫,我家也没挨训,就说明这件事情宫里头不会管了,便放我出来了!”封薇兰啃了一口烧鸡,“我爹还说,这一通闹,接下来的三四年,应当都不会有人敢逼颜凌云嫁人了!” 贺洛初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颜凌云闹得这一场,也算是得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只要宫里头不施压,颜凌云嫁不嫁,嫁给谁,那就只有颜家自己说了算了。 颜凌云醉醺醺的走出风雅苑的时候,身边还陪着两个头牌,左拥右抱的,俨然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将军今儿个不留宿了吗?央姐姐知道将军喜欢吃她做的桂花汤圆,还亲自做了准备给将军做宵夜呢!”语凝姑娘挽着颜凌云的手,满脸的不舍。 颜凌云晕红着脸,满脸醉意的凑在语凝姑娘的耳边:“改日,改日我一定要好好尝尝!” “将军可得说话算话!”语凝被颜凌云逗得娇笑连连。 颜凌云摆了摆手,然后任由青玉扶着,要去骑马。 “小姐都醉成这样了,就别骑马了!”青玉低声劝诫道,“这里是汴京,可不是边境,由着你横冲直撞的!” 颜凌云打了个酒嗝,然后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挑起青玉的下巴:“那就听青玉的!” 青玉满脸嫌弃的拍掉颜凌云的手:“小姐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个马车来!” 颜凌云立刻站正:“得令!” 青玉将颜凌云安置好,随后便去附近得街道上寻接客的马车。 大约是等的有些久了,颜凌云有些头昏,便在檐下坐着,表情有些呆滞,俨然一副喝多了酒得模样。 就在她昏昏沉沉险些睡过去的时候,一双月牙白的水纹缂丝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这样的靴子,向来是封薇兰那个骚包的最爱! 她盯着那双靴子看了片刻,才缓缓抬头,却直接撞进林清川那双多情似水的眼睛里。 “颜小姐!”林清川看起来似乎很是惊讶,“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意外吗?并不! 她来这里,不就是想看看,林清川还有什么把戏! 颜凌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极了一个喝多了酒,丧失思考能力的臭酒鬼。 林清川见她不说话,便体恤的蹲下身来,只是他一凑近,就闻到了颜凌云身上那股子酒臭味。 颜凌云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瞬的厌恶,她心底不由冷笑,林清川憎恶她武将的身份,嫌弃她粗鄙野蛮,却要放下他自以为清贵的身份来接近她。 “林……公子?”颜凌云盯着林清川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开口,“你也来这里喝酒吗?” 林清川先是一愣,随后温柔的笑了笑:“家父在附近的酒楼设宴款待亲友,我方才在酒楼上瞧见颜小姐一个人坐在这里,担心会有什么意外,便来看看!”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林清川,不由在心底嗤笑,他温润亲切,满腹才华,又生的一副矜贵公子模样,也怪不得前世的自己,被他这幅模样骗的团团转。 颜凌云凑到林清川面前,一双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眼底带着几分轻蔑:“我一个能将你轻易挑下擂台的人,能有什么意外!” 温润的笑意,瞬间就僵在了林清川的脸上,他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攥着,他分明气的要死,却依旧要笑脸相迎:“颜小姐说的是,倒是我多虑了!” 第13章 那个死瘪三 颜凌云与他贴的很近,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她的鼻尖就能蹭到他的鼻梁。 她盯着面前的林清川看了半晌,看着他分明气恼厌烦,却依旧要装作一副清风如玉的样子,不得不承认,林清川的确能忍。 “林公子,你是真的很想做我颜家的上门女婿呢!”颜凌云缓缓后退,半靠着身后的石墙,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清川,“林公子的这身打扮,若是我再醉一些,怕是就要分不清林公子和封薇兰了!” 林清川的心思被拆穿,也不气恼,反倒笑着更近一步,将颜凌云挤在自己和墙体之间:“既然颜小姐懂我的心思,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你想要什么样的机会?”颜凌云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清川,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藏在束腰里的匕首,笑意之下,满是杀意。 “当然是走到颜小姐身边的机会!”林清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颜小姐莫非是铁石心肠?不然,怎么会看不懂我对颜小姐的情意呢?” 颜凌云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林清川:“哦?情意?我与林公子不过片面之缘,林公子总不至于,对我一见钟情吧!” “为什么不会呢?”林清川又凑近了几分。 颜凌云门面上带着笑,可是眼底的冰霜越发厚重。 前世的时候,林清川也是如此,一点一点用他那张伪善的脸,骗取她的信任,最后将整个颜家埋葬于冰川之中。 就在颜凌云快要压制不住杀意的时候,一辆马车咿咿呀呀的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林清川立刻站直身体,就在他有些不耐的回头去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坏他好事的时候,一抬眼,却发现坐在马车里的,竟然是贺洛初:“太……太子殿下!” 贺洛初甚至没有给林清川施舍一个眼神,只是居高临下得到看着靠在那里的颜凌云:“还不回去?” “喝多了酒,不能骑马,春玉去租马车了!”颜凌云挑了挑眉,满脸的不在意。 “上车!”贺洛初的声音清冷自持,听不出什么情绪,可即便如此,也让站在一旁的林清川,莫名个的有些心虚。 颜凌云却是半点不给太子的面子,耸了耸肩,一脸痞气:“一身酒味,不敢脏了殿下的车马!” 贺洛初微微眯起眼:“颜凌云,你娘让我送你回去!” “颜小姐,既然是令堂的意思,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林清川站在一旁,低声说着,但凡颜凌云上辈子没看清他的嘴脸,只怕也要以为,他什么遗世而独立得好白莲了。 “回,回!”颜凌云撇嘴,随后拽着贺洛初的马车就要往上爬。 林清川瞧着她醉醺醺的模样,赶紧伸手去扶。 可就在林清川的手快要碰到她的时候,马车的门突然打开,伸出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颜凌云的手,直接将她拽了上去。 没等林清川反应,颜凌云就已经被拉进了马车。 贺洛初安置好颜凌云以后,才侧头看向林清川,他的眼神依旧淡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林清川却总觉得有些瘆得慌。 “天色不早了,林公子还是早些回府,免得武兴侯夫人担忧才是!”贺洛初说完,甚至没等林清川开口,便放下了帘子。 林清川看着马车从自己面前驶离,总是温润的脸上浮上阴狠。 躲在角落里的封薇兰,小心翼翼的放下帘子的一角,然后看向坐在边上的颜凌云:“我刚才看到你摸刀了!” 颜凌云有些心虚得摸了摸鼻子:“你看错了!” 封薇兰眯起眼:“你就是摸刀了!颜凌云,你动杀心了!” 眼见糊弄不过去,颜凌云便干脆摊牌:“那个死瘪三,一直凑到我跟前,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嘴臭的要死!” 贺洛初抬眼看向她,微微蹙眉:“要杀他,也不能在这里!” “就是,我原来还以为,你是要用美人计,没想到刚上场就想弄死他!”封薇兰一边说着,一边凑到贺洛初身边,伸手去拿他面前的那碟子糕点。 贺洛初淡淡的瞥了一眼封薇兰:“你还不走吗?” 封薇兰刚送到嘴边的糕点,突然就没了滋味:“走,我这就走!” 马车在僻静的地方停下,封薇兰还没来得及站稳,马车就轱辘辘的走了。 封薇兰看着逐渐远去得马车,在确定马车上的人听不到以后,才举起拳头挥了挥,愤恨得咒骂一声:“有异性,没人性!” 一旁得京墨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公子,咱们又是走着回吗?” 封薇兰一脸嫌弃的看向京墨,随后抬脚踹了一下他的屁股:“你就不会去租个马车来吗?蠢蛋!” 京墨忙不迭的躲开,然后去找车。 送走了封薇兰,颜凌云才偏头看向一旁的贺洛初:“太子殿下,有何高见啊?” 贺洛初微微抬眼看向颜凌云,许久以后,才轻声道:“美人计向来是最不入流得计谋!” “所以呢?”颜凌云靠坐在马车上,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看向贺洛初。 贺洛初捏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所以,你犯不着用这种法子!” “美人计得对那种对你有邪念的人用!”颜凌云突然凑到贺洛初面前,她只要再靠近一点点,鼻尖就能蹭到贺洛初。 贺洛初巍然不动,只是静静得看着面前的颜凌云,只是握着茶盏的指节越发苍白。 颜凌云嘴角微微上扬:“若是对一个对你没有任何想法的人用,是不会成功的,就比如,太子殿下!” “所以?”贺洛初的眼睫不受控制得轻轻颤动。 “所以,太子殿下你搞错了!”颜凌云坐回到原位,痞里痞气的瘫坐着,“想用美人计的不是我,是林清川!” 贺洛初微微侧头,掩盖掉自己微微泛红的耳垂,随后看向颜凌云:“那你就能够保证,他的美人计,对你来说,一定没有用吗?”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眸光逐渐暗淡下来,若是贺洛初凑到她面前去看,就能发现,她低垂下来的眼睛里,满是杀意。 “我是疯了,才会跟六皇子抢男人!”颜凌云靠坐着,眼底满是讥讽。 第14章 手都弄脏了! 回将军府的路上,两个人相顾无言,颜凌云有些困倦,便干脆闭上眼睛休整。 “咳,咳!”贺洛初掩着嘴低声咳嗽,虽然刻意压制了,但是在逼仄的马车里,还是很突兀。 颜凌云缓缓睁开眼,贺洛初就端坐在他得对面,即便在这样无人的地方,他也依旧挺直脊背,端庄规矩。 “又没有外人,端着做什么?”颜凌云叹了一口气,随后将自己手边的那个汤婆子塞进贺洛初的怀里,“也不嫌累的慌!” 贺洛初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怀里的汤婆子,有一瞬间的晃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一件带着酒气和花茶清香的大氅直接裹在了他的身上。 “病秧子要有病秧子的自觉,天冷就多穿些,装什么翩翩公子少年郎!”颜凌云弯腰给他系好系带,“当心一个不注意,死在外面!” 贺洛初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得大氅,随后看向颜凌云:“那我是不是,还得多谢你的关心?” “不必客气!”颜凌云话音刚落,方才还带着戏谑的眸子突然凌厉,一把摁住身旁的贺洛初,身体紧贴车壁。 “噗嗤!”就在她试图先来车帘一角,看看外面的时候,一把带着寒光的大刀突然刺了进来。 颜凌云在大刀刺进来的那个瞬间,侧头躲过。 “趴好!”颜凌云声音在贺洛初耳边响起,他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就瞧见她一脚踢断那把大刀,随手抽出盘在腰间的长鞭,一个闪身冲了出去。 颜凌云手持长鞭站在马车前,她看了一眼躺在一旁已经没了气息的车夫,缓缓转过头,冷眼看着面前那些将马车团团围住的黑衣人。 “来者何人!”颜凌云周身的气势大变,冷冽的杀气在四周弥漫开来。 “交出太子,饶你一命!”带头的黑衣人高举手中的大刀,怒声吼道。 颜凌云微微挑眉:“啧!找死!” “给我杀!”黑衣人蹙眉,高举的大刀向下一劈,围绕在周围的人瞬间冲了过来。 贺洛初坐在马车里,眼中闪过杀气:“来……” “让你那些暗卫躲好!”颜凌云的声音突然响起,“这点萝卜头,还不够我一个人下酒的呢!” 话音刚落,颜凌云便甩着鞭子冲了出去。 相比颜家惯用的那杆银枪,颜凌云的鞭子甩的不算太好,但是要这些人的狗命却也是绰绰有余的。 特制的玄铁长鞭裹满倒刺,横甩出去的瞬间,便带倒冲过来的几个黑衣人,她身如鬼魅,穿梭在人群之中,所过之处都带起鲜血和碎肉。 眼见包围的人群被打散,带头的黑衣人迅速上前,闪着寒芒的大刀每一下都冲着她的大动脉砍去。 坚韧的长鞭缠绕住大刀,颜凌云突然凑到黑衣人面前,她眼中杀气四溢,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容:“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被突然窜过来得到颜凌云吓了一跳,他近乎本能的后退一步,可也正是这一步,让颜凌云找到了漏洞,她一个侧翻松开手中缠绕大刀得到鞭子,迅速绕到他的身后:“不说得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颜凌云的声音在黑衣人的耳边响起,没等他反应,冰冷的匕首已经扎进了他的脖子。 匕首抽出的那个瞬间,腥热的血直接喷溅出来,吓得众人不敢上前,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我数到三,没人回答的话,我就要收割你们的小命了!” 颜凌云就那么站在那里,脚边躺着鲜血淋漓的尸体,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鬼。 失去了头领的黑衣人慌了神,有人想跑,有人想冲。 只是颜凌云向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她掏出一块帕子擦干净手里的匕首以后,突然笑了:“三!” 鬼魅的身形伴随着一抹弑杀的笑意在人群里穿梭。 等到月光穿透乌云落在颜凌云身上的时候,她的脚下,已经堆满尸体。 贺洛初缓缓掀开帘子,他看着满地的狼藉,再看向站在那里慢条斯理擦拭匕首和鞭子的颜凌云,微微叹息:“一个活口都没留?”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回头看向贺洛初:“他们不肯说自己是谁派来的,我就全杀了!” 贺洛初没说话,只是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嗯……我一个打仗的,没有留活口的习惯!”颜凌云看着贺洛初,莫名的有些心虚。 贺洛初轻轻的叹了一声:“还不回来?” 颜凌云收起鞭子和匕首,快步回了马车。 她刚刚跳上马车,身后就传来了暗卫的声音:“殿下!” “把地方收拾干净,尸体交给大理寺处理!至于那个车夫,给与家人足够的补偿!”贺洛初的声音清冷自持,就好像说的是晚饭吃什么,而不是外面的数十具尸体。 “是!” 没过多久,便有人重新坐上了马车,拿起鞭子驱赶马匹。 颜凌云坐在那里,手心上沾染了血污,只是她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贺洛初瞥到颜凌云手上的血污,上前握住她的手,然后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手都弄脏了!” “不妨事!杀人怎么可能不沾血呢?”颜凌云不在意的笑了笑,想要收回,却被贺洛初拽住。 “别动!”贺洛初微微用力抓住颜凌云的手,“还是要擦干净,谁知道那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脏病!” 颜凌云没反驳,只是看着贺洛初:“这些年,你都是这么过的?” 贺洛初知道,她是指刺杀的事情,他并不打算隐瞒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东宫的位置,本就不好坐,这么多年还没死,也是命好!” 颜凌云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贺洛初给自己擦手。 “怎么?”贺洛初抬头看她,“觉得我可怜?” 颜凌云摇了摇头:“觉得你活该!贺洛初,你太心慈手软了!有些人,你既然抓住了他的把柄。就应该一刀砍死,留着,只会是你的绊脚石!” 第15章 不如,去我那儿住?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仔仔细细的将颜凌云的指腹擦干净,确定没有半点脏污以后,才低低的笑了一声,好脾气的说道:“你说的对,是我活该!” 马车突然踉跄一下,很快,外头的暗卫便出了声:“殿下,地上有块石头,是属下没看清!” “嗯!”贺洛初淡淡的应了一声,收起帕子,再没有说话。 颜凌云看着自己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指腹,微微眯起眼:“贺洛初,你真爱干净!” “小凌云,是你太不爱干净了!”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颜凌云努努嘴,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她从小就被颜关山当成男孩子养,上树掏鸟蛋,下河捞河蚌,什么事都干,活脱脱一个野孩子。 那个时候,封薇兰便总是跟着他一起捣乱,满汴京城的跑,砸坏这户人家的窗户,掀翻那户人家的摊位,闹得离谱了,就要被颜关山追着揍。 颜关山那是真打啊,能把他揍得半个月下不了床,所以她老爱往贺洛初那里跑,因为颜关山谁都敢打,唯独不敢打太子殿下。 她还记得有一回,她为了捡风筝掉进臭水沟了,浑身弄得又臭又脏,气的娘一直哭,最后被颜关山追着打,她被追的满大街跑,最后翻墙进了太子的府邸,才勉强保住小命,没被她爹打死。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么看着她,满脸无奈得到给她擦脸上的淤泥:“小凌云,你是女孩子,女孩子不能总是这么脏兮兮的!女孩子要爱干净些!”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有些走神,轻笑了一声:“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颜凌云回过神来,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颜凌云不说,贺洛初也不追问,只是摆弄着面前的那套茶具,颇有几分闲情雅致,就这样去看,谁能想象得到,他就在不久前,遇到了刺客的截杀。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的坐着,直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殿下,颜小姐,到将军府了!”暗卫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正巧可以让他们听到。 颜凌云立刻起身,她甚至都没回头看了一眼贺洛初,只是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好!” 颜凌云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刻意的回头看了一眼驾车的暗卫,他换上了车夫的装扮,带着一顶用兽皮做的防风帽,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出来,他是个容貌寻常,身材宽大得人。 “辛苦兄弟护送殿下回去!”颜凌云对着暗卫抱了一下拳,随后转身回府。 暗卫顿了顿,对着颜凌云的背影回了一个抱拳,随后拉紧缰绳,驱赶马车往前走。 颜府晚上有门禁,过了时辰大门便上了锁,不论是谁,都得从侧门进。 就在颜凌云敲完门,坐在地上等着门房来开门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阵“轱辘轱辘”的声音,她本能的寻着声音看过去,然后就瞧见了方才才从自己眼前离开的马车,又走到了她得面前来。 马车慢慢走着,最终在她斜对面得那扇角门处停了下来,装扮成车夫的暗卫看了一眼蹲坐在路边的颜凌云,然后下车拉了一下角门边上悬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来没一会儿,便有人打开了那扇角门。 “殿下回来了!”角门里走出来一个披着袄子的中年人,他提着一盏灯笼,将整个弄堂照亮了不少。 暗卫在马车前放了脚凳,没一会儿,贺洛初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他踩着脚凳下车,身上裹着的大氅还是方才颜凌云给他裹上得那件,他一抬头,便看到了盘腿坐在地上的颜凌云,他并不惊讶,反倒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颜夫人又不肯让你进屋了?” 颜凌云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贺洛初,不由皱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是我的别苑!”贺洛初微微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颜凌云,微笑着说道。 “别苑?”颜凌云不由瞪大了眼。 颜家得府邸坐落在汴京城最繁荣的地,颜关山作为一品将领,又有祖上基业,加之当今圣上的赏赐,才在这里得到了一处五进的院子,想当初颜关山因为得了这处院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眼红,明里暗里的给他下绊子。 却不曾想,就在汴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界里头,贺洛初竟然能有一处五进的别苑,还在汴京城的中心。 颜凌云咽了咽口水:“我怎么记得,这隔壁,原是汝安王府吧!” “是!”贺洛初笑了笑,“汝安王离京去往封地以后,这府邸便闲置了,我很喜欢这里的格局,便向汝安王购置了这处宅子,前几日一直在修缮,这几日才将将住了进来!” 颜凌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然后走到角门处,扒拉着门口往里头看:“贺洛初,你好有钱啊,这么大个府邸你竟然说买就买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嘴角忍不住上扬,他走到颜凌云身边:“看样子,颜夫人又不肯让你回府了,不如,去我那儿住?” 颜凌云顿时眼睛一亮,她立刻回头看向贺洛初:“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贺洛初微微挑眉,“那么大的宅院,你随意住哪间!” “好说!”颜凌云立刻往里走,一旁等着的小厮也赶紧上前带路。 颜凌云前脚刚进去,后脚颜府的门房就开了门,贺洛初看了一眼暗卫,暗卫点了点头,便立刻去同门房说:“颜小姐去我们府上小住,烦请小哥转告夫人,顺便让颜小姐的婢女准备些衣物送过来!” 门房探出半个身子张望,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贺洛初,正巧他也往这边看,两人对视一眼,贺洛初微微颔首。 门房被吓了一跳,赶紧应下:“是,是,小的这就禀告我们夫人!” 暗卫点了点头:“辛苦小哥了!” “贺洛初,你这院子好大啊!比我家看着新多了!”颜凌云的声音从府邸里传出来。 贺洛初有些宠溺的笑了一声,随后进了院子:“前些日子刚修缮过,自然看起来新一些!” 第16章 贺洛初,你真有钱! 汝安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在汴京待了三十多年,陛下宠爱这个弟弟,不舍得送他去封地,这么多年,便一直都在汴京待着。 一直到前些年,一直没能有个儿子的汝安王,终于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只是刚满周岁就生了大病,为了保住这个宝贝儿子,从未离开过汴京的汝安王,毅然决然的去了封地。 他本就是当今圣上最偏爱的弟弟,他的府邸也是最奢华的,就是府邸里的一株花草也价值千金。 颜凌云走在回廊里,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很是惊讶:“这个院子真好看啊,贺洛初,你真有钱!”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两眼冒星星的样子,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喜欢的话,你可以过来长住!” 颜凌云顿时眼前一亮,一下子窜到贺洛初面前:“真的?” 贺洛初看着突然冒到自己年前的颜凌云,下意识的后仰:“当然!” 颜凌云眯起眼盯着贺洛初看了半晌,然后一脸笑意的拍了拍贺洛初的肩膀:“好兄弟,苟富贵,勿相忘!等以后我发达了,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好说!”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贺洛初话音刚落,颜凌云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 贺洛初也不阻拦,由着她在宅院里处处撒野。 一直等到颜凌云走远了,暗卫才走上前来:“殿下,砚尘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伏击,只能改为水路,再过两日应该就进京了!” 贺洛初微微颔首:“我知道了!派人去盯紧林清川,!” “是!”暗卫应了一声,消失在了黑暗里。 颜凌云在别苑里转了一圈,最后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贺洛初住的院落。 她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那颗雪松,突然想起她曾经问贺洛初为什么那么喜欢雪松,他说:“雪来松更绿,霜降月弥辉!” 贺洛初缓缓走到颜凌云身后。 颜凌云没有回头,只是抬头看着那颗松树:“贺洛初,你还是喜欢松树啊!” “嗯!”贺洛初微微垂眼,“喜欢是不会随意改变的!” “你还真是长情!”颜凌云笑了一声,然后回头看向贺洛初,脸上的表情突然沉重,“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想过,为你自己报仇吗?” 贺洛初看着近在咫尺的颜凌云,没有说话。 颜凌云突然伸手戳在了贺洛初的胸口,那个地方,有一个差点要了他性命的伤口:“你不是每次都能那么顺利的活过来的!” 贺洛初的眉宇微蹙。 “你下不去手的话,我来做这个刽子手!”颜凌云一步一步靠近贺洛初。 贺洛初突然握住颜凌云的手:“颜凌云,不要轻举妄动!” “我想杀了林清川!”颜凌云盯着贺洛初的眼睛,“我想要整个林家万劫不复!” 颜凌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贺洛初。 “理由?” “我讨厌被人利用,被人算计,更讨厌被人时刻惦记着!”颜凌云冷笑一声,“林家算计我,想尽办法想拉我下地狱,那不如,我先送他们去见阎王!” 贺洛初沉默许久,最后无奈的松手:“你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别做!”颜凌云退后一步,微微挑眉,“别碍手碍脚的就行!” 被评价为碍手碍脚的贺洛初顿了顿,然后看向颜凌云:“还有呢?” “帮我擦屁股!”颜凌云双手抱胸,大言不惭。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这幅天经地义的模样,思索良久,最后还是应下:“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别拿自己做诱饵!你爹发起疯来,可是敢追着陛下打的,我弱不经风,经不起折腾!” 颜凌云立刻笑开,对着贺洛初伸出小拇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驷马难追!”贺洛初无奈的勾住小拇指晃了晃。 一说完,颜凌云便随意选了个厢房窜了进去,她自小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对男女大防这件事向来不在意,有时候吃多了酒,躺在路边都能将就一晚,到了贺洛初这里,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 毕竟她小时候惹了祸不敢回家,就爱往东宫里躲。 其实颜凌云很意外,前世的她在汴京待了两年,却从不知道贺洛初在这里竟然有一处别苑,如今就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哪哪都觉得惊奇。 她躺在婢女刚铺好的床榻上,脑海里回忆着过往的事情,她清楚的记着,前世的这个时候,因为她选了林清川做赘婿,宫里下了旨意,让她在府上待嫁。 那个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她关在府邸里,而现在她却知道,当他选了为六皇子效忠的林清川以后,她注定就要告别朝堂。 毕竟,皇帝要平衡太子和六皇子之间的权势,不可能让六皇子彻底的骑到太子的头上,而肩负颜家兵权的颜凌云,则成了皇帝第一枚舍弃的棋子。 “小姐还不睡吗?”青玉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还没睡就起来吃个甜汤吧,太子殿下说你惦记着风雅苑的甜汤,特地让厨艺做的!” 颜凌云翻了个身看着走过来的青玉:“你来的时候,我娘说什么?” “夫人说,小姐你就是个皮猴子,从小到大都一个德行,怕将军揍你,就躲到太子殿下这里来!”青玉说着,笑了起来。 颜凌云挠了挠头,坐起身:“你救回来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伤的很重,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青玉的眸子暗了暗。 “给她用最好的药,能熬过来的!”颜凌云说着,接过了青玉手里的甜汤,“多派些人看顾着,别出岔子!” 青玉点头:“我知道!” 颜凌云看着碗里的甜汤,眸光沉沉。 她费了很大的心力才救下那个女人,就是为了在紧要关头,给林清川,乃至林家重重的一击。 她行军打仗多年,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若要制敌,必须要一击必胜,不能给对方,任何一点喘息的余地。 第17章 小爷躲你做什么? 颜凌云在汴京城无所事事,每日里不是和一群狐朋狗友结伴去吃酒,就是去风雅苑听小曲,大把大把的金银往那销金窟里送。 气的颜关山每隔几日就要拎着他那把开山斧满大街的追杀她,只要一碰上,就要拉她去跪祠堂。 颜凌云也是个难缠的主,眼见颜关山成天的想要使用暴力镇压,她就迂回躲避,干脆抱了衣服和被褥在隔壁的府邸住下。 颜关山因为这个事情,连带着太子都看不顺眼,每每在朝堂上,看到这个弱不禁风还偏要包庇颜凌云的贺洛初,总要阴阳怪气的说上几句。 皇帝深知颜关山的脾气,也不掺和,一直由着他们在私底下闹腾。 只是临近年关,再过些日子便是年节,每年年底,宫里都会筹办宫宴,以嘉奖文武百官一年以来的辛劳,眼看着就要参加宫宴,颜关山说什么也得把颜凌云逮回家去。 奈何颜凌云滑不留手,颜关山守了好几日都没能逮到这个泼皮,没办法,只能找到贺洛初这里。 “……老臣实在是难为情,可眼看着就要参加宫宴了,总不能让那个臭丫头穿一身旧衣去参加宫宴,还烦请殿下逮……劝她回家去!”颜关山看着面前面容清冷的贺洛初,满脸都是老父亲的惆怅。 贺洛初见颜关山言辞恳切,沉默半晌,然后说道:“晚辈可以劝凌云回府,只是将军莫要再打她了!” “她若是听话,我……”颜关山刚骂到一半,突然瞧见贺洛初无奈的神情,便赶紧收了回来,“她若是回来以后,不再去那风雅苑鬼混,我保证不再揍她!” “那风雅苑也不是什么声色之地,她心中憋闷,总要寻个地方发泄,将军也不要太过苛责她!”贺洛初看着颜关山,轻声说道,“晚辈会送她回去!” 颜关山瞬间眼睛一亮:“那就劳烦殿下了!” 送走颜关山以后,贺洛初便去给皇后请安,正要出宫,就瞧见砚尘快步过来:“殿下,颜小姐在一个时辰前就出了府,去了风雅苑!” 贺洛初抬眼看他:“遇上了谁?” 砚尘微微垂眸:“林清川!” 贺洛初的眼皮不受控制的挑了挑:“出什么事了?” “风雅苑有个姑娘,叫晚棠!”砚尘跟在贺洛初的身边,快步往外走,“颜小姐是那位的常客,只是今儿个,颜小姐去的晚了,那位晚棠姑娘,被林清川点走了!” 贺洛初脚步微顿,回头看向砚尘:“闹起来了?” 砚尘看着贺洛初,缓缓点头。 贺洛初微微皱眉,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贺洛初赶到问雅苑的时候,颜凌云正坐在大堂里,一手摇着骰子,一手拿着倒满了酒水的大碗,一张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喝多了酒得模样。 “颜小姐,你确定还要跟我继续喝吗?”林清川坐在颜凌云的对面,面容俊秀,借着说话凑到颜凌云的面前。 颜凌云也不躲,只是看着面前的林清川,笑道:“都说林公子德艺双馨,没想到这骰子摇的竟然这般厉害!” “小伎俩罢了!”林清川笑了笑,随后抬眼看向颜凌云,“颜小姐有些醉了,今日,不如就到这里吧,这晚棠姑娘,我便让给颜小姐,如何?” 颜凌云盯着林清川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将他拉近自己:“我颜凌云想要的,从来不靠旁人谦让,咱们接着来!” 林清川正想借着这个机会再凑近一点,他在情场上游离,最明白,那些矜贵的女子,最喜欢的,便是男子若有若无的触碰,表面矜持,骨子里却浪荡不堪。 贺洛初眼看着林清川的手就要碰到颜凌云的腰身,他眉头微蹙,正要上前,却突然出现一把折扇,猛地敲向林清川那只咸猪手。 “谁啊……”林清川吃痛,正要破口大骂,却发现站在那里的,竟然是封薇兰。 封薇兰只是站在那里,便风姿绰约,他一来,方才停留在林清川身上的目光,瞬间都被他吸引。 封薇兰站在颜凌云的身后,他下巴微昂,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林清川:“收好你的爪子,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不懂?” 林清川一看到封薇兰出现,就知道今日做的局怕是又要失利,他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但是很快,便又换上了那张风度谦和的嘴脸:“小公爷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想来便来了,怎么,我来不得?”封薇兰瞥了一眼林清川,然后往颜凌云身边挤,见她巍然不动,便暗戳戳的踢了一脚,“往边上去一点,我挤不下!” 颜凌云瞥了一眼封薇兰,随后让了一点位置给他:“这不是我们封小公爷吗?今儿个怎么不躲着我了?” 封薇兰看了一眼往自己这边凑的颜凌云,莫名的觉得脊背生寒,但既然出了这个头,气势绝对不能输:“小爷躲你做什么!” 颜凌云也不恼,只是用手撑着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封薇兰。 封薇兰当然知道,颜凌云这是在看好戏,可是在外人看来,她这样的目光,分明就是用情至深。 林清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颜凌云的身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然后直勾勾的落在封薇兰的身上,心底的那股子不甘如汹涌的海水逐渐蔓延开来。 “我与颜小姐斗酒,小公爷却来横插一脚,可是也想要这晚棠姑娘?”林清川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封薇兰瞥了一眼抱着琵琶坐在一旁的晚棠,微微蹙眉,随后看向颜凌云:“非要她不可?” 颜凌云勾了勾唇角:“你来了,倒也不是非她不可!” 封薇兰听着颜凌云的话,只觉得脖子后头一阵阵的阴风吹过,他不着痕迹的环顾一圈,随后看向林清川:“既然颜凌云不是非她不可,那这斗酒便作罢,我要带她回去,林公子不会阻拦吧!” 林清川自然没有理由阻拦,他抬了抬手,轻笑:“当然!” 第18章 对牛弹琴 就在封薇兰准备拉着颜凌云离开风雅苑的时候,一直没吭声的林清川突然开口:“我原以为,小公爷并不在意颜小姐!” 封薇兰脚步一顿,随后回头看向林清川:“我在不在意,与林公子有何干系?” 林清川沉默半晌,突然起身走到封薇兰面前,两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就这么对面而立,惹得周围的人纷纷安静下来,看着他们两人。 “小公爷,你既然不能照顾颜小姐,就不该再招惹她!”林清川看着封薇兰,眼中满是隐忍。 靠在青玉身上装醉的颜凌云,看着这幅模样的林清川,心中不由冷笑。 这样的林清川,只怕是个人就会觉得,他心悦自己,若不是她已经死过一次,说不定也要被他给瞒骗过去。 “我与她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我跟她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封薇兰目光清冷,“倒是林公子,比武招婿之时,颜凌云已经将你挑下擂台,再继续纠缠,就是你的不是了!” 林清川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着。 封薇兰懒得再和他周璇:“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封薇兰没等林清川说话,拽着颜凌云就往外走。 两人刚走出风雅苑,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那辆马车,封薇兰顿时浑身一怔,突然就明白了,方才那股子阴冷感从何而来。 眼看着两人愣在原地半晌,贺洛初掀开帘子,冷眼看着两人:“还不上车?” 封薇兰立刻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上了车。 颜凌云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慢条斯理的上了车。 贺洛初坐在那里,看着浑身酒气,但目光清亮的颜凌云,脸色不善:“不是说,不会以身为饵?” “他非要撞上来,我有什么法子?”颜凌云说完,随手端起贺洛初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封薇兰缩在一旁,不敢吭声。 贺洛初微微眯起眼:“颜凌云!” “他不就是想勾引我,然后借此染指我颜家的兵权嘛,那我就给他这个机会啊!”颜凌云挑眉,半点不惧,“苍蝇不叮无缝蛋,那我就做个有缝的蛋!” 贺洛初缓缓将目光挪到封薇兰身上。 封薇兰紧紧的贴着车壁:“我,我就是听说她在这里跟林清川撞上了,我怕她一个没忍住砍了他,这才过来给她解围的!” “贺洛初,你刚才都没看到林清川那个表情!”颜凌云像是感受不到冰冷的氛围,笑着说道,“那种挫败,分明就是觉得自己输定了,看他那副样子,怕是这汴京城的人,都觉得我爱惨了他封薇兰!” 封薇兰听完颜凌云的话,已经面如死灰。 贺洛初指节微曲,一下接一下的叩击在小几上:“是吗?” 颜凌云双手抱臂,半靠在车上:“说不定,林清川今天回去,就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看看还有什么法子,能哄得我非他不可了!” 封薇兰眼看着贺洛初的目光越来越冷,自觉惶恐的他立刻叫停了马车:“我还有事,我,我先走了!” “你还有……”封薇兰跑的飞快,探出头来的颜凌云只能看到他一个残影。 颜凌云撇嘴:“胆小鬼!”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看了许久,最后却也只是叹息:“颜凌云,你爹让我劝你回家,接下来你就在将军府好好待着吧,若是没什么事,就别出门了!” “怎么,我不用接着当纨绔了?”颜凌云抬眼看向贺洛初。 “现在的汴京,谁还不知道颜家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天魔王?”贺洛初看向颜凌云,给她倒了一杯酒,“回去好好休息几日,宫宴,多半会有一场大戏!” 其实对颜凌云来说,装纨绔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她听不懂那些宫商角徵羽,晚棠对着她弹琴,跟对牛弹琴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怜她还要装作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如今贺洛初发话,说她可以回家休息,对她而言也是个好事。 “好说!”颜凌云挑眉,随后从怀里拉出一张单子,“这是这些日子的花销,烦请殿下结算一下!”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递过来的单子,不由的微微挑眉:“明日,我会让砚尘把银子给你送去!” “殿下大气!” 颜凌云回去的路上满心欢喜,回了府也没有挨骂,欢欢喜喜的睡了一个整觉。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林清川跪坐地上,小心翼翼的帮贺洛潼系好腰带。 “你是说,封薇兰那家伙对颜凌云也不一般?”贺洛潼说着,伸手抬起林清川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林清川抬着头仰视着贺洛潼,低声说道:“是,那颜凌云对我并不反感,我接近她,她也并不抗拒,只是那封薇兰一出现,她的目光就全在他身上了……清川不才,比不过封薇兰!” 贺洛潼轻笑一声,他的指腹轻轻擦过林清川红艳的唇,引起他一阵颤栗:“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封薇兰那张脸,实在是……你的确比不过他!” 贺洛潼说这话得时候,不自觉的轻舔了一下嘴唇,林清川很清楚,那是贺洛潼动了欲念,他心中一慌,跪爬向前:“殿下……” “别怕!”贺洛潼立刻瞧出了他的恐慌,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他虽然好看,却不及你懂我,放眼本皇子的那些门生里,没有任何一个,比你更浪的了!” “那,那颜凌云怎么办?”林清川小心翼翼的看向贺洛潼。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贺洛潼眸光渐暗,“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见我,吃的那颗糖丸吗?” 林清川的身子突然一僵。 那种被抛弃的绝望,自己被欺凌的屈辱,又一次席卷而来。 贺洛潼满意的看着林清川的这幅样子,然后踢了踢他的屁股:“趴下!” 林清川近乎本能的遵从。 夹杂着痛苦和愉悦的婴宁声在黑暗中缓缓响起 房檐之上,一抹黑影趁着暗卫交班之际,隐入黑暗之中。 第19章 女人的虚荣心 华灯初上,宫墙之内灯火通明。 颜凌云坐在颜夫人的身边,一身女儿家的打扮,身姿挺拔的蹲坐着。 今天一早,天还未亮,颜夫人就带着一群人径直杀进她的院落,又是盘发又是画眉,折腾了许久,最后换来一个盛装打扮。 她顶着这满头叮叮当当的珠翠,只觉得脖子都快折了,便扶着脖子哀叹:“娘……” “给老娘做好了,等会儿那几个老妖婆肯定又要过来炫耀她们的女儿纤弱娇贵了,平日里,老娘由着你闹腾,但是今天,你要是让老娘在她们跟前丢了人,老娘扒了你的皮!”颜夫人面带微笑,咬牙切齿的说道。 颜凌云只觉得自己的心比那外头的寒风还要冷,她强撑着想要瘫下去的欲望,面带微笑的端坐着:“女人的攀比心,真可怕!” 颜夫人轻哼一声:“知道就好!” 封薇兰跟着封彪进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了坐在那里的颜凌云,他先是一愣,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有些狐疑得开口道:“那是颜凌云!” 封彪听到封薇兰的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怔,好半晌才开口:“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捯饬捯饬真好看哈!” “你也不想想她娘是谁!”倒是封夫人有些见怪不怪的落座,“那可是萧非晚,汴京第一美人,当年你爹还上门求娶她来着,只是被那颜关山抢了先!” 封彪的脸色一僵,但是马上回头,满脸正气:“你别胡说啊,我那是帮颜关山的忙,不然那萧非晚哪里会答应嫁给颜关山!” 封夫人瞥了一眼封彪,随后看向封薇兰:“你爹跟颜关山,就是典型的狐朋狗友!” “夫人!”封彪气闷,正准备说什么,却瞧见封薇兰往颜凌云的方向去,便赶紧抓住了他,“臭小子,宴会马上开始了,你去哪儿?” “我去跟颜凌云打个招呼!”封薇兰一边挣脱一边说道,“难得有机会看她装鹌鹑,我不得趁这个机会去笑话笑话她啊!” 封彪微微蹙眉:“你要是被她揍,可别怪为父不帮你啊!” “你放心好了,她现在忙着装鹌鹑,没有功夫揍我!”封薇兰说完,便大摇大摆的穿过人群向着颜凌云的方向走了过去。 颜凌云因为沉重的头饰,已经进入了冥想的状态,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忘却脖子上的僵硬和酸痛。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封薇兰上赶着来惹她不痛快:“小凌云!” 颜凌云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封薇兰来这里犯贱了,她眼睛都懒得抬一下:“滚蛋!” “哎,我偏不!”封薇兰干脆在颜凌云身边坐下,然后抬手拨弄着她头上的珠钗,忍不住挑眉,“你这头上戴这么多玩意儿,也不嫌累!” 颜凌云缓缓睁开眼,面沉如水:“这是我娘的虚荣心,不能嫌!” 封薇兰顿了顿,确认颜夫人没在看这边,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每年宫宴上都要出点事,这是你回京参加的第一个宫宴,指不定有人谋算着要下你脸面,你当心些!” 颜凌云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封薇兰:“我一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粗人,能有什么脸面,你还是当心你自己吧,万一被人拿药放倒,指不定过完年我就能喝上你的喜酒了!” “呸呸呸,你可赶紧闭嘴吧,真晦气!”封薇兰满脸嫌弃。 每年宫宴,都是人多口杂的时候,不是这个欺负那个,就是这个瞧上了那个,胆子大一些的,就会偷偷摸摸的做点手段,霸王硬上弓的来一遭,再强扭的瓜也得挤出点汁水来。 毕竟,在宫里除了这种事情,哪怕再不甘愿,也不敢闹腾,毕竟闹开了,名声被坏还是小事,指不定陛下一恼,两户人家都得掉脑袋。 封薇兰虽然不学无术,可耐不住他容貌姣好,玉树临风,又有世袭的爵位,每年想着给他下猛药的人也不在少数。 林清川跟着武兴侯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凑在一起说话的两个人,封薇兰凑的很近,颜凌云也微微抬着头,两个人眉眼都带着笑意,俨然一副交谈盛欢的样子。 “那颜凌云,真是生了一张妖精脸,跟她那个娘一模一样!”林夫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林清川满脑子都是颜凌云和封薇兰交谈甚欢的样子,甚至都没注意到她今天穿了女装,还梳了头发画了妆容。 颜凌云生的很好,穿男装时,精致俊秀,眉眼间尽是英气,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少年意气。 可当她换上红妆,却又是另外一副姿态,低眉轻笑,都美得让人心颤,就算是满心嫌弃她粗鄙的林清川,也下意识的盯着她的脸一直看。 “太子殿下到!”一声呼喊,满场寂静。 封薇兰赶紧回了远处,规规矩矩的站在位置上。 贺洛初向来随和,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行礼,随后便向着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 颜凌云眼看着贺洛初坐下,也没动作,只是缓缓的将头转回来,又是一副端庄的模样。 没过多久,皇帝和皇后便携手走了进来,而平日受尽宠爱的贵妃,却也只能走在皇后的身后。 坐在一旁的贺洛潼看着贵妃在皇后面前伏低做小的模样,眸子不由得深了又深。 贵妃受宠不假,可她再受宠,也永远低皇后一头,有皇后在的地方,她永远只能屈居人后。 贺洛潼缓缓的看向不远处的贺洛初,心中梗塞,他母妃的处境与他一模一样,明明他和你受父皇宠爱,可嫡庶有别,太子就是太子,而他,再尊贵,也只是皇子。 明明都是皇子,可他在贺洛初面前,便永远只能是臣! “都免礼吧!”皇帝摆了摆手,“今日就是家宴,爱卿们不必太拘礼!” 皇帝并不爱说场面话,随意说了几句祈愿来年风调雨顺的话,便举起了杯子:“天佑我大周!” 所有人共同举杯:“天佑大周!” 第20章 开始演纯情少男了 天佑不佑大周,颜凌云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继续这样子坐在这里,脖子就要断掉了。 她藏在桌子底下的脚,挪了又挪,最后趁着颜夫人跟让人你来我往地吹牛的时候,一溜烟跑了出去。 一出宴会厅,就是一阵刺骨的寒风,颜凌云下意识地搂紧了身上的衣服,然后看向守在那里的侍卫:“这么死冷的天你们还要守在外头,有多给的俸禄吗?” 侍卫没想到颜凌云会这么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值夜的人可以多领一盆碳,明日还能休沐一天!” 颜凌云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刚说完话,颜凌云就从怀里掏出一盘糕点,放到侍卫手里:“拿着吃,这个糕点味道不错!” 侍卫满脸错愕地接过糕点,他在这里值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给他们送糕点的贵人。 “我在外头打仗的时候,要是遇上人手不够,就是冰天雪地也要守夜,冻得手麻脚麻,那个时候要是有人给我送上一盘糕点,我能记他一辈子的好!”颜凌云拍了拍侍卫的肩膀,“我出去溜达溜达,要是颜关山那个老匹夫追出来,你就说你没见过我!” 侍卫还来不及说话,颜凌云已经跑得没影了。 “刚才那个,是颜家的那位小将军吧!”其中一个侍卫凑过来。 “啊?”侍卫越发错愕,“传言不是说,那位小将军貌似无盐,凶悍可怖嘛,方才那位小姐,分明美貌绝伦!” 另一个侍卫拿走一块糕点:“谣言不可信!” 颜凌云前脚出来,贺洛初和封薇兰后脚就发现了,封薇兰本想追出去盯着些,却发现林清川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封薇兰猛地起身:“遭了!” “什么?”封彪喝了酒,有些迷迷瞪瞪地看向封薇兰,“你说啥?” “老爹,我出去一下!”封薇兰丢下一句话,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颜凌云从宴会厅一出来,就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个尾巴,她也不急,只是慢慢悠悠地往前走,直到走到一处回廊,突然加快脚步,随后在一处阴影里停了下来。 果不其然,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 “林公子是在找我吗?”颜凌云看着慌张的林清川,轻声说道。 林清川看着突然从阴暗处走出来的颜凌云,俨然吓了一跳,但还是说道:“颜小姐不在宴会厅待着,怎么出来了?” “里头闷得很,不愿意在里头待着,就想着出来走走,林公子呢?”颜凌云看着林清川的眼睛,最近带着一抹略微有些诡异的笑容。 林清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双桃花眼突然就蓄上了真情:“我是来见颜小姐的!” “来见我?”颜凌云挑眉,“见我做什么?” 林清川微微红了脸,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小盒糖果:“这是江南才有的卖的小糖丸,软糯香甜,颜小姐可要尝一个?” 颜凌云盯着那盒糖丸,眸光逐渐冰冷,可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的浓郁:“林公子跟了我一路,就是为了给我送一颗小糖丸?” “我得到它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颜小姐,我总觉得颜小姐应该会喜欢这个糖丸,所以一直留着,想着什么时候若是能遇到颜小姐,便让你尝尝。”林清川看着颜凌云,耳朵都红得可以滴血。 颜凌云瞥了一眼林清川,心中明白,他这是眼看花花公子的路走不通了,开始演纯情少男了:“林公子的意思是,你每日都带着这个糖丸?” “也就是顺手的事。”林清川并不否认,他需要让颜凌云看到自己的“真心”。 “那我也不好辜负林公子的这片心意。”颜凌云说着,伸手去拿盒子里的糖丸。 就在林清川以为颜凌云会张嘴把那颗糖丸吃下去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口说道:“南疆有一秘药,可致人迷情,不分男女,一颗糖丸,一支燃香,就可纵享人间喜乐,不知道林公子知不知道这个秘药啊?” 林清川的脸色骤然一变:“颜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凌云突然一个侧身,猛地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一只手将他摁在墙上,另一只手则握着匕首,抵在他的下颚:“林清川,你就这么想爬上我的床,难不成,是六皇子满足不了你了?” 林清川瞳孔地震,他满脸惊恐地看向颜凌云:“你,你……” “我如何?”颜凌云冷笑,“我若是,现在应该跪地求饶,毕竟我也不知道,我手上的这把刀,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捅进你的脖子里!” “我是武兴侯的儿子,你敢!”林清川虽然嘴硬,可脸色却不由自主地泛着铁青。 “我为什么不敢!”话音刚落,颜凌云手起刀落,划破了林清川脖颈处的大动脉,喷射出来的鲜血黏腻腥臭,可她却是躲都不躲。 林清川看着贴着墙壁,捂着自己脖子,缓缓滑跪到地上,他伸出手想要喊叫,最终,却还是瘫倒在了地上。 封薇兰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浑身是血的颜凌云,她就那么站在那里,手上拎着一把短匕,面无表情地盯着坐在地上的林清川。 他心中大骇,惊的声音都劈了叉:“颜凌云,你竟然在宫里杀人!” “闭嘴!”颜凌云猛地将手里的匕首甩到林清川的身上,尖锐的匕首就这么直挺挺地插在他的心脏处,这下,他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封薇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溅起来的血滋在他新做的衣服上。 颜凌云擦了擦手,随后拿起一颗糖丸塞进嘴里,一边咬着一边走到封薇兰身边:“搀着我!” “哈?”封薇兰还没搞清楚眼前的情况,就本能地伸手扶住了她。 颜凌云柔弱地半躺在封薇兰的怀里:“林清川给我下药,我在毒发前为了自保动手杀了他!” “什么?”封薇兰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方才还跟他说话的颜凌云看了他一眼以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21章 荡妇的罪名 “啊!”一阵尖叫过后,没过一会儿,大内的侍卫就举着刀剑围了过来。 封薇兰呆愣的看了眼怀里浑身是血的颜凌云,然后又看了看死在不远处林清川,他沉默半晌,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是欠你的!” 封薇兰猛地一把将昏迷不醒得到颜凌云打横抱起,然后大声呼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去请太医!” 围过来的侍卫一眼便瞧见了浑身是血的颜凌云,他脊背一寒,立刻转身去请太医。 能来参加宫宴的,哪个不是有身份的人物,眼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死一伤,只怕他们这些侍卫,也要担一个看顾不周的罪名。 这边的动静太大,很快就吸引了宴会厅那边的注意。 封薇兰抱着颜凌云往太医院跑的时候,正好遇上从宴会厅里走出来的武兴侯和林夫人。 林夫人盯着封薇兰离开,下意识的往人群拥挤的地方跑去。 “川儿!”尖锐得叫声在封薇兰身后响起,他的脚步停顿了一瞬,但下一刻还是坚定的离开。 在宫宴上出人命,是第一次。 皇帝赶来的时候,太医正在给颜凌云诊脉,颜关山和颜夫人焦灼的等在一旁,见到皇帝和皇后进来,才回过神来请安。 皇帝赶忙扶起两人:“快快免礼,凌云现在怎么样了?” 相比颜夫人的失魂落魄,颜关山尚存一丝理智:“太医正在看,还不知道情况!” 皇帝微微蹙眉,正要说话的时候,太医背着药箱走了出来,太医一瞧见皇帝便要行礼,皇帝不耐烦的阻止:“凌云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回陛下,颜小姐身上虽然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一直昏迷不醒,且脉象古怪,瞧着,像是中了毒!”太医赶忙回答道。 “中毒?什么毒?可有法子解?”一旁的皇后忍不住上前。 太医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微臣并不清楚颜小姐中的是什么毒,所以也不能够保证一定能解,若是能知道那是什么毒,微臣尚且还能搏一搏!不然……” “不然如何?”颜夫人身形一晃,好在皇后紧紧的扶住她,这才没有跌倒在地上。 “不然只怕会有性命之忧!”太医的头不由的越来越低。 皇帝的脸色沉了又沉,最后冷声道:“封薇兰呢,把他叫过来,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一直等在外头的封薇兰立刻走了进来:“陛下!” “你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帝看着面前的封薇兰,冷声问道。 “微臣赶到的时候,凌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微臣只瞧见凌云一刀刺向林清川,随后便昏昏倒地,等到我凑近的时候,只听到她说,是林清川要害她!”封薇兰双手作揖,难得的正经。 “你说的都是真的?”一旁的颜关山只觉得怒气冲天,“是林友安那个畜生的儿子要害我家凌云!” 封薇兰抬头看了一眼满脸盛怒的颜关山,最后很认真的点头:“是!” “妈的,那畜生肯定是记恨我家凌云将他挑下擂台,丢了颜面,这才要害她,老子要杀了他!”颜关山破口大骂,抡着臂膀就要冲出去。 好在皇帝身边的内侍苏明反应快,赶紧抱住了他:“我的好将军,陛下在这里呢,陛下定然会为将军你出气,眼下最要紧的是颜小姐的身子啊!” “是啊,你现在就是去杀了林友安,你也救不回凌云!”皇帝只觉得头疼,他盯着封薇兰看了许久,然后说道,“你可是亲眼瞧见是林清川给凌云下的毒?” 封薇兰摇了摇头:“不曾!” 皇帝沉思半晌,便说道:“立刻派人去搜查林清川的尸身和住处,若真是他下的毒,他身边必然还会留有证据,说不定能查出来凌云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是……” “不必了!”侍卫前脚刚刚跨出门槛,后脚就被匆匆赶来的贺洛初拦住了脚步,“我已经找到了!” 即便是在深冬,贺洛初的额头间也渗出密密的汗珠,显然赶来的很匆忙。 一旁的砚尘立刻将一个匣子交给了太医,一起得,还有一支用帕子仔细包裹起来的燃香:“这就是林清川随身携带的东西!” 太医立刻上前,他先是打开了匣子,细细的打量着里头的糖丸,眼见看不出什么,便捏碎了闻着,随后脸色大变,他赶紧放下那颗糖丸,随后拿起一旁的燃香细细的闻了闻:“这,这……” “有话直说!”皇帝的脸色顿时一沉。 太医立刻放下匣子,恭敬的说道:“这是很烈性的春药啊!” 春药两字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 只是太医低着头,并未察觉,反倒接着说道:“这药会使人神志不清,但并不会让人陷入昏迷,多半是颜小姐发现自己中招,担心自己无法压制毒性,将自己打晕了,这才一直昏迷不醒!” “那可有解药解毒?”皇后率先问道。 “那支燃香便是解药!”太医小心翼翼的抬头,“这燃香不仅可以完全的解掉春药的毒,甚至可以让人看不出来她曾经中过毒!” “呵!”站在一旁的颜夫人突然冷笑出声,“所以,那林狗不仅是要害我女儿,还想将罪名按在我女儿的头上,到时候一个荡妇的罪名扣上来,我家凌云就是身败名裂!真是,好恶毒的算计!” 太医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猜到了林清川的谋算,只是颜夫人直接说了出来。 “先给凌云解毒!”皇后紧紧的揽住颜夫人,看向一旁的太医,冷声说道。 “对,先给凌云解毒!”颜关山见颜夫人脚步虚浮,也赶紧上来搀扶着。 太医应了一身,立刻点燃了那支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燃香。 香点燃的那一刻,太医只觉得更加心惊,这香无色无味,燃完以后只留一点可以随风消散的烟灰,若是颜凌云真的中了招,若想洗清罪名,只怕,唯有一死。 第22章 一刀下去眼睛都不眨 香燃了一半,颜凌云脸上身上的潮红就退了下去,一直到这个时候,太子才摸到她后颈上的一个肿块,也确定了她是被自己敲晕的。 太医在众人的目光下给颜凌云把了脉,最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大碍了!” 一直紧绷着身体的颜夫人一听到这话,突然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皇后和颜关山赶紧上前搀扶,却发现颜夫人腿软的厉害,根本站不起来。 皇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夫人,随后看向皇帝:“陛下,凌云尚未清醒,不好挪动,今夜便让颜夫人留在宫中,以便照顾凌云,也好让颜夫人放心!” 皇帝自然不会说什么,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后:“辛苦皇后,好好照顾她们母女!” 皇后低声应下,随后扶着颜夫人往殿里走。 颜关山看着皇后带着颜夫人进去以后,脸上的焦急立刻变成了怒意。 他本就是战场上的杀神,眼下横眉冷目的模样,越发的让人心中生怖。 眼看着颜关山直接就要冲出去杀人了,皇帝赶忙拦住他:“你别这么冲动,太子既然搜过林清川的尸体和他的住宅,那多半也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如先听听太子怎么说!” 贺洛初对着皇帝行了个礼,随后看向颜关山:“将军,我已经仔细盘问过林清川身边的下人,依照那些下人的意思,林清川这些日子的确一直都在接近凌云!” 颜关山的脸色变了又变。 “凌云这段时期经常在风雅苑吃酒听曲,几乎只要有凌云在,用不了半个时辰,林清川就会赶到,而且随着时日,更是从一开始的偶遇逐渐演变成追着她跑,这些行为,在外人看来,的确很像两人直接有些瓜葛!”贺洛初说的很隐晦。 封薇兰撇嘴:“暧昧就暧昧,何必说的这么隐晦,从头到尾,都是林清川那厮缠着颜凌云,她只要一出门,绝对就能偶遇林清川,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偶遇!分明就是憋着坏准备算计她!” 贺洛初没说话,只是看着皇帝和颜关山。 皇帝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他只要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他还有话没说:“有什么话就直说!” 贺洛初顿了顿,又作了个揖:“封薇兰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事实,林清川在比武招婿中被颜凌云一鞭子打下擂台以后,又知道凌云对封薇兰心有所属,还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装作一副深情模样,必然是有谋算的。” “是不是那厮,眼见我家凌云看不上他,就想用这等子下作的法子逼她就范?”颜关山的声调都不受控制的上扬了几分。 贺洛初没有说话,很显然就是认定了颜关山的这个说法。 颜关山只觉得心口一团怒火焚烧,气的恨不得马上就能喷出一口火来:“畜生,畜生啊!林友安那个狗屁玩意儿,自己没本事挣不来军功,儿子也没出息,便想着用这等下作的法子做老子的上门女婿,真是猪狗不如!” 皇帝盯着贺洛初和封薇兰看了很久,他总觉得这件事情里多少有些古怪,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出来。 林清川想要做将军府的上门女婿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一直缠着颜凌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一个满神军功却没有儿子的将军,若是做了他的上门女婿,然后整个颜家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林家这一代的几个儿子都没什么出息,文不成武不就,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林清川想要做颜家的上门女婿,就是为了榜着颜家试图翻身。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颜凌云好死不死,非要看上汴京第一美男封薇兰,林清川虽然容貌姣好,但是相比封薇兰,还是略逊一筹的。 可偏偏封薇兰也是独子,必不可能做颜家的上门女婿,只是此番事情闹过以后,变清纯的少年郎都知道颜凌云心有所属,一时之间那些原本想要攀高枝的公子哥们也就败了心思。 唯有这位林清川,一直苦苦追求。 但这其中最古怪的也正是这一点,他既然抗住嘲讽,抵住侮辱,硬着头皮一直跟在颜凌云的屁股后面,就说明他是一个有绝对耐心的人。 这样的人,若没有人在背后推他一把,他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冒险的事情? 就在皇帝盯着两人的时候,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陛下!” 直觉告诉皇帝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说!” “武兴侯和侯夫人正跪在宫门口,求陛下给他们一个说法。”侍卫的声音越说越小。 “这两个畜生竟然还想要说法?”颜关山气急,卷起袖子直接冲了出去,“老子这就要送他们去找阎王要说法!” 只是这一次皇帝没有再拦着他,只是在他离开以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贺洛初。 贺洛初低垂着眼并没有直视皇帝。 “你最好给朕一个交代!”皇帝走到贺洛初的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皇帝一走,封薇兰便赶紧找了个地方坐着,轻轻的拍着自己的心口,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他心惊胆战:“陛下方才的目光真是吓人,要是再盯着我看一会儿,我怕是什么都要招了!” 贺洛初盯着皇帝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最后说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说,父皇最后也能查出来!” 封薇兰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忍不住叹息一声:“颜凌云那死丫头胆子是真大,一刀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那血溅的都有三尺高!” 贺洛初想起颜凌云对他说的话,脸沉了又沉,最后看向封薇兰:“她从一开始就算好了!” 封薇兰有些莫名:“什么?” “从比武招亲开始,她就算好了后面的每一步,她从一开始,就想要林清川的命!”贺洛初垂下眼睛,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怎么可能?”封薇兰满脸错愕,“她,她,她就是个小丫头!” 第23章 当心变成个傻子 皇帝跟颜关山前脚刚走,皇后身边的林苏便小跑着进来:“殿下,小公爷,颜小姐醒了!” 贺洛初立刻向着安置颜凌云的偏殿走去,封薇兰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她现在可还好?”封薇兰跟着贺洛初一边往偏殿走,一边低声询问身旁的林苏。 “太医仔细瞧过了,那毒已经解了,只是颜小姐头上的那个肿块怕是得疼好些日子!”林苏低声说道。 “她真是自己把自己敲晕了?”封薇兰的声音不受控制的上扬。 林苏点了点头:“是呢,太医都说颜小姐下手狠,只是,方才皇后娘娘和颜夫人已经训斥过颜小姐了殿下和小公爷就莫要再说她了!” 封薇兰“啧啧”摇头:“颜凌云还真是厉害,对自己都下手那么狠!” 走在前头的贺洛初愣是一声不吭,只是一味的往前走,直到推开偏殿的那扇红木雕花门。 偏殿本就不大,如今屋子又站了好些人,以至于贺洛初一推开门,所有人都听到动静,立刻转过头来看着贺洛初。 贺洛初也不惧,体体面面的给皇后行了礼,才往前走。 屏风横立在中间,贺洛初只能依稀看到人影,直到他往前走,越过屏风,才看见那个缠着一头纱布,满脸苍白的颜凌云。 贺洛初站在那里,藏在衣袖底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 “呀,颜凌云,你的头怎么裹成这样了?”封薇兰人未到声先来,一个箭步直接窜到她的身前,半躬着身子仔细打量她头上的伤口。 贺洛初看着撅着屁股挡在自己跟前的封薇兰,心底涌起的那股子后怕,突然就消散了许多,然后颇有些不耐的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封薇兰平白无故挨了一脚,哎呦哎呦的捧着屁股窜到一边找皇后娘娘告状,一时之间,屋子里原本悲怆的情绪也逐渐被皇后和颜夫人的笑声替代。 “头还疼吗?”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低声问道。 颜凌云有些心虚的去摸头,只是手刚碰到,就“嘶”的一声缩了回来:“疼啊!我生怕自己醒过来,还多用了两成力度,这下真的肿成猪头了!” “你是真彪啊!”一旁的封薇兰突然回过头来,早就把刚才林苏嘱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就不怕一拳把自己打死,就你这个力度,空手能打死一只老虎吧!” “打死也好过被人陷害,身败名裂来的强吧!”颜凌云梗着脖子跟封薇兰争辩,却不小心扯到头上的伤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封薇兰赶紧上前捧住她的头:“我的小祖宗,你可别乱动了!” “伤了脑袋不好好养着,乱动弹,当心变成一个傻子!”贺洛初瞥了一眼封薇兰,不着痕迹的往颜凌云身边挤,愣是将他给挤开了。 封薇兰核桃大小的脑袋也不觉得贺洛初是嫌他离颜凌云太近,还觉得是地方小,特地往边上挪了挪:“就是,可得好好养着,等你好了,可得请我好好吃一顿,今天要是没有我,可就出大事了!” 颜凌云看着封薇兰那一副贱兮兮的样子,不由失笑:“请,我到时候请你去汴京城最大的酒楼吃酒,可好!” 眼见颜凌云和封薇兰又开始斗嘴,皇后和颜夫人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皇后拍了拍颜夫人的说:“既然凌云已经醒了,那就让林苏照顾着,你也担惊受怕了许久,本宫让下人准备着安神汤,你也去好好睡一觉!” “我在这里陪着凌云吧!”颜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若是刺杀或者是意外,颜夫人反倒不担心,毕竟就凭凌云的本事,能伤的了她的人,整个天底下怕是都找不出来五个。 只是今日这事,分明是有人自己谋算过的,就是冲着颜凌云去的。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颜家一家子都是武将,向来都是光明正大的,遇上这样龌龊肮脏的其实,实在是避无可避。 “娘,你去休息吧!”颜凌云看向颜夫人,“我这里是皇后娘娘得寝殿,就是有人胆大包天的想要在这里害我,也进不来的!” 颜夫人实在是担心,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有宫人推门进来。 皇后有些不悦:“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颜小姐休息吗?” 那宫人拘谨的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还是颜夫人看她为难,低声说道:“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宫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后见她点了点头,才低声说道:“武兴侯夫人在殿外求见!” 皇后立刻就恼了:“她竟然还有脸来本宫这里求见?陛下难道没有直接将他们夫妇两个轰出去吗?” “娘娘消消气,宫里头突然出了人命,陛下担心会有贼人趁机生事,就派人关了宫门,所有人都由侍卫送回府,但是林公子死在了宫里,为了避免出事,陛下便扣下了武兴侯夫妇!”林苏走到皇后身边低声解释道。 “既然是扣下的,她又怎么会到本宫这里来?”皇后忍不住皱眉,随后看向宫人,“是谁把她带到本宫这里来的?” 宫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后,随后立即低下头:“是贵妃娘娘!” 皇后盯着宫人看了很久,目光逐渐阴冷:“那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宫人赶紧趴下,不敢吭声。 皇后盯着宫人看了许久,然后看向林苏:“你怎么管人的?贵妃的狗都串到本宫这里来了!” 林苏慌忙跪下:“奴婢这就处理!” 话音刚落,便冲上来两个宫女,将方才传话的宫人拖了出来,因为堵上了嘴,甚至没有半点声响,就这么直接硬生生的拖了出去。 皇后的脸色有些不善,颜夫人不免有些愧疚,便低声说道:“皇后若是觉得为难,我去见她就是,他们既然想着要害我家凌云,就应该做好以死谢罪的打算!” “本宫有什么可为难的?”皇后一把握住颜夫人的手,“贵妃想要做这个好人就让她去做,本宫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第24章 死了,林清川死了! 林苏从皇后宫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那里的林夫人,她穿的单薄,跪在那里脸色发青,显然是冻的厉害。 她一瞧见林苏,便跪行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角:“姑姑,娘娘可愿意见我?” “林夫人好没有眼色,既然是我出来,那必然是娘娘不愿意见你。”林苏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贵妃,“娘娘说了谁愿意做这个好人,那你就去找谁,我们家娘娘向来最是公正严明的,你们林家既然没有好好管教这个儿子,那自然会有旁人帮你们管教!” 林夫人顿时就红了眼,她紧紧的拉着林苏:“我家清川只是欢喜她……” “欢喜便要给她下药?”林苏冷笑,“那你们家的欢喜可真是可怕,被你们瞧上了,就要被你们害得名声扫地,武兴侯一府也算是满门忠义,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龌龊下流的儿子!” 林夫人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她仰着头看着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林苏,昔日贵夫人的尊容碎了一地,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林苏姑姑,求求你通融通融,求求你……” 林苏有些不耐烦的踢开林夫人,最后抬了抬手,身后必有两个人抬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林苏对着不远处的贵妃虚虚的行了个礼,随后说道:“我家娘娘说了,贵妃娘娘时隔多年还是像曾经一样喜欢我们宫里的人,既然贵妃娘娘喜欢,也就不要偷偷摸摸的用着,我们光明正大的给您送过去。” 话音刚落,抬着尸体的两个人就直接将那尸体丢在了贵妃的面前。 “啊!”贵妃尖叫着往后退,眼底满是惊恐,“你们,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贵妃娘娘若是觉得不妥,大可以去陛下面前告我家娘娘的状!”林苏冷眼看着贵妃,冷声道,“我家娘娘的规矩,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条!” 林苏说完话,直接转身回宫,身后的两个人还顺便将门关上。 贵妃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皇后这是知道自己在她宫里安插了个探子,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皇后竟然直接把人打死丢到自己面前来,这分明就是将两人的脸面撕开了。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林夫人眼见皇后娘娘这里没了希望,便转过身向着贵妃娘娘爬了过去。 只是现在的贵妃哪有心思管她这点小事,皱起眉头,满脸的嫌弃:“你离我远一些,这事儿我也就只能帮到这儿了,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安插了一个暗探,为了你这件事情都折了,旁的事情我也是真的帮不上!” 林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可贵妃却已经没了耐心,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转身离开。 林夫人看着贵妃离去的身影,直接跌坐在地上,眼里满是绝望。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儿子就要这样白死的时候,武兴侯身边的小厮小跑着赶了过来,她以为是有了什么希望盲,赶忙爬起身,却听到小厮说:“夫人不好了,侯爷快被颜将军打死了!” 林夫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听明白小厮的话,最后便像是疯了一般的,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跑去。 宫里闹作一团,贵妃被拉着搅了一趟浑水,没占到半点便宜,还折了自己一个暗探,心中憋闷,原本还想回到宫里好好休息一番,却不曾想自己的院子被砸了个稀烂。 贵妃一推开门,就看见正拿着鞭子到处发疯的贺洛潼,他就拎着鞭子对着一个宫女大打出手。 宫女已经躺在了地上,血淋淋的很是吓人,贵妃眉头一皱,赶紧上前拦住贺洛潼:“为了你的事,我已经折了一个探子,难不成你还想打死我宫里的人,到时候好让皇后借题发挥折腾死我?” 贺洛潼看着面前的贵妃,许久以后才丢掉手里的鞭子,满脸颓丧的跌坐在地上:“死了,林清川死了!”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个玩偶,乖巧听话,顺从漂亮,而且活很好,他很满意这个被人送上门来的玩具。 可就在今天,他最喜欢的玩具被人一刀割了喉,就那么凄凄惨惨的死在了一个人都没有的回廊上。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觉得心痛。 “死了就死了!”贵妃有些嫌弃,“一个自己送上门来的男宠,有什么可珍惜的,死了这一个再找一个就是了,用得着你在我这里这般闹腾?” “母妃知道什么,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她很漂亮,说所有男宠里面最漂亮,最听话的,他就像是一只哈巴狗,让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可是他死了,没有了!”贺洛潼苦笑,“没了!” 贺洛潼玩男宠的事情,贵妃一直都知道,他从12岁开始,就很喜欢男人,他身边的书童换了一个又一个,好几个都是被他玩死玩残了,只是贵妃并不在意。 他的儿子事事出众,独有这一个癖好,又有什么关系,他是皇子,只要他喜欢自然会有无数人自愿涌上来。 林清川就是这么一个,自愿趴在地上给贺洛潼做狗的东西。 贵妃走到贺洛潼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母妃到时候再给你找几个更好看的,你身份尊贵,万不能为了这种事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林清川死都死了,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我们总要往前看。” 贺洛潼回头看了一眼贵妃,最后推开她:“母妃,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一直喜欢他,可是他偏偏要死在我最喜欢他的时候!” 贵妃没说话,只是看着贺洛潼。 “我要杀了颜凌云!”贺洛潼突然开口道。 贵妃心里一惊:“潼儿!” “不对!”贺洛潼微微眯起眼,“我要让她顶替林清川的位置,做我的玩物!” 贵妃的脸色变了又变:“潼儿,你平日里怎么胡闹,母妃都不管你,但是你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坏了我们的大计!颜凌云,现在不能动她!” “现在不能动,那就以后,我等得起!”贺洛潼盯着前方,目光阴冷可怖。 第25章 杀人偿命 武兴侯夫人赶到的时候,原本扭打在一起的林友安和颜关山已经被人分开了。 颜关山常年在边关打仗,林友安一个只知道享受荣华富贵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所以匆匆忙忙赶来的武兴侯夫人,看到的只有自己那个瘫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的丈夫。 林夫人几乎是尖叫着冲向林友安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丈夫,她疯了一般的扑过去,总是梳的一丝不苟的长发,在这一宿的奔波中散落了下来。 林夫人紧紧的抱着林友安,在确定他还有呼吸以后,伸出手指着站在一旁的颜关山,声嘶力竭的叫喊着:“颜关山,你这是要杀了我们家侯爷,你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要他的命!” “我本来就是想要他的命!”颜关山漫不经心吹了吹自己的拳头,那上头有他因为揍的太狠而残留的伤口。 “你!”林夫人怎么都没有想到颜关山竟然会这么说,她赤红着一双眼,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颜关山,“你女儿杀了我儿子,如今你竟然还要杀了我丈夫,颜关山,你眼中还有没有半点王法,难不成这天下已经变成你颜家的了吗?” “你倒是也不必在我头上给我戴一顶这样的帽子!”颜关山冷眼看向林夫人,“你那宝贝儿子意图谋害我的女儿,他从头到尾都是死有余辜,至于林友安,他教子无方,竟然还想将你儿子做的那些龌龊事栽赃到我女儿身上,我没有打死他,都已经是看在了陛下的面子上。” 林夫人紧紧的抱着林友安:“难道你们说是就是吗?这个天底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颜凌云杀了我儿子,如今还要污蔑他……” “是不是污蔑你们夫妇两个心里明白!”颜关山打断林夫人,“我看你是女人,不想跟你动手,但是如果你继续在这里胡搅蛮缠,我也不介意好好教教你怎么做这个侯夫人!” “颜关山!” 颜关山冷冷的看向林友安,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度,所以也明白,现在的林友安,很清新:“林友安,把儿子教成这个样子,错的最离谱的人就是你,今日,我颜关山的女儿没事,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但是日后要是被我知道,你们还想算计他,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 林夫人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有一只手悄悄的抓住了她。 林夫人愣住,没有再说话。 颜关山看了一眼林夫人,随后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的停留。 林夫人看着颜关山缓缓离开的身影,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牙,可偏偏,现在的他竟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颜关山离开。 一直等颜关山走远以后,林友安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正如同颜关山所想的那样,他虽然打不过颜关山,却也没有那么不济,只是他并不想跟愤怒中的颜关山较量到最后,毕竟他没有半点的胜算。 林夫人看着自己怀里缓缓坐直身体的林友安,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侯爷……” “没有办法了。”林友安的声音破碎而又绝望。 当皇帝将那一盒糖丸以及那半只未燃完的香丢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小儿子白死了。 “林友安,你看看你那宝贝儿子做了什么事,你竟然还有脸面跑到朕这里来哭诉!”皇帝冰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他清晰的看到了皇帝失望和鄙夷的目光,也就是那个目光让他知道,林清川的死,他们得不到任何的补偿。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夫人满脸错愕的看向林友安,“什么叫做没有办法了?难道我们川儿就这么白死了吗?她颜凌云难道不用偿命吗?” 林友安撑着地缓缓起身:“是,她颜凌云就是不用偿命,因为错的是我们的川儿!”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的川儿死了,她颜凌云现在还好好的躺在床上,她凭什么不用偿命,凭什么!”林夫人猛的起身一把拽住了林友安的衣襟,“我们的川儿死了,他死了,他现在就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你一个做父亲的怎么可以说没有办法了,怎么可以……” 林友安目光清冷的看着林夫人,他的目光陌生的让人害怕,林夫人本能的松开了手,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太子在川儿的身上,搜出了春药和解毒香,那药和颜凌云中的毒一摸一样,证据确凿!”林友安怒吼道,“那个蠢货,刚下完药就被颜凌云一刀封喉了,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处理掉身上的这些证据,所以他现在不仅白死了,还要连累我们整个武兴侯府都被拖下臭水沟!” 林夫人愣住了:“春药?什么春药?” 林友安冷笑:“你现在再来装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可笑了?当初给他下那些药的难道不是你吗?川儿是被你给害死的,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非要让他去那个人的身边,他又怎么会听从那个人的安排去接近颜凌云,是你,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儿子!” “我?”一直都在崩溃边缘的林夫人彻底的失去理智,“你说是我害死了川儿?这些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你暗示我去做的吗?明明是你没有没出息,没有办法挣来家产,没有办法让我的孩子享受荣华富贵,所以他才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给在你手里越来越衰败的武兴侯府搏前程!你现在竟然反过来怪我……” 眼看着两个人逐渐都失去理智,昔日尊贵的侯爷和侯夫人,现在就像是两个市井中的小夫妇,为了家中琐事破口大骂。 站在角落里的颜凌云,一手扶着缠着纱布的头,一边百无聊赖的往回走:“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回去吧!” 封薇兰扒拉着墙,看的认真,一听说颜凌云要回去了,便赶紧说道:“这还没什么可看的,这都快吵破天了,互相开始揭老底了!” 第26章 给我们两个,擦屁股的? “龌龊的人家里头有无数揭不完的老底,你要是继续在这里看,怕是看到天亮都看不完!”颜凌云扶着自己的脖子有些艰难的回头看向封薇兰。 封薇兰撇了撇嘴,然后走上前来扶着她:“那你还非要来,还让我帮着你逃出来,这要是让皇后娘娘和太子知道了,又得挨一顿训!” “找你干点活,怎么这么多话?”颜凌云拍了一下封薇兰的手,“我爹跟着陛下出来见武兴侯,我也是担心我爹到时候做主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要不是他们看得紧,我也用不着你帮忙。” “你还生气了!”封薇兰轻哼了一声,“今天要不是我出去找你,就算你杀了那林清川,你指定也得脱层皮,等你好了,可得好好谢谢我!” 颜凌云忍不住笑:“知道了,答应你的饭绝对不会反悔的!” 封薇兰皱了皱鼻子:“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封薇兰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阴冷,他本能的回头,随后就看到了抱着双臂站在那里的太子殿下。 “殿下?”封薇兰身子不由的一颤,随后不着痕迹的往颜凌云身后躲,以他对太子的了解,现在的他会教训自己,但是绝对不会对受了伤的颜凌云生气,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拿颜凌云当挡箭牌是最好不过的选择,“这可是凌云逼着我帮她的,殿下,你是知道的,我向来打不过她!” 贺洛初盯着两人看了很久,最后有些无奈地说道:“颜夫人想着睡前去看看你,却发现屋子里人不在,等你回去了怕是要挨训!” “我就是想来看看我爹怎么样!”颜凌云赶紧说道,“我爹那个牛脾气我是最清楚的,我生怕他一个没忍住直接砍死武兴侯!” “颜将军虽然冲动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他不会做这种事!”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随后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天这样冷,不怕冻着自己!” “我从小到大都壮的跟头牛似的,怎么会冻着自己!”颜凌云笑了笑,任由贺洛初帮自己把绳子系好。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再说了,你现在还受着伤,要是着凉了,也是麻烦的!”贺洛初伸出手轻轻的点了点颜凌云的额头,“赶紧回去吧!别让颜夫人担心!” 颜凌云笑着应了,转身就要走。 封薇兰赶紧跟上,却被贺洛初叫住:“你去哪儿?” “我送她回去!”封薇兰赶紧说道,“我把她带出来的,总得把她完完整整的送回去,不然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我可交代不了!” “我会派人送他回去,你跟我去个地方!”贺洛初冷眼看着封薇兰,低声说道。 封薇兰只觉得自己屁股一紧,有一种要挨揍的感觉,他近乎哀求的看向身旁的颜凌云:“小凌云,你一定要我送你回去,对不对!”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看向贺洛初,有些鸡贼的笑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殿下有什么要紧的事直接带他去就是了!” “颜凌云!” 贺洛初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说道:“跟我走吧,人家都说了不需要你送!” 封薇兰满脸绝望的走到贺洛初身边,然后对着得后背挥了挥拳头:“臭凌云,下次我再帮你,我就是狗!” 狗不狗的下次再说,但是这一次,封薇兰怕是要遭点罪了。 封薇兰原本以为贺洛初把他叫住是要好好的教训他一番,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在大半夜的来了停尸房。 封薇兰看着摆放在台面上的尸体,脸色都吓得有些发青,他捂着鼻子不想闻到那种特属于尸体才有的味道:“大半夜的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情要做才会来这里。”贺洛初冷声说道,随后快步走到一具尸体身边,一把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 封薇兰立刻就听到了自己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殿下,我们大晚上的来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来这里都不太好!”贺洛初没有看封薇兰,只是低声说道,“但是有些事情得尽快处理!” 封薇兰虽然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贺洛初身边最忠诚的狗腿子。 躺在那里的正是林清川,天气寒冷,他的尸体还没有出现恶变,反而因为流失了大量的血液,所以尸体白的有些吓人。 贺洛初捏着帕子掰开他脖子上的伤口,仔细看了看,随后说道:“颜凌云这一刀下手下的非常决绝,甚至没有半点的犹豫,显然是早就想好了的。” 封薇兰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颜凌云将刀甩在林清川身上时的果决和狠厉,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封薇兰,你真的是在她中了药以后才发现她的吗?”贺洛初立刻就发现了封薇兰的不对劲,低声质问道。 封薇兰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是在她中了药以后才发现她的,颜凌云是在看到他赶到以后,才把那颗药吃下去的。 只是之前他们都很慌乱,忙着找毒药,忙着找解药,根本就没有人来仔细盘问过他,包括皇帝和太子。 “不是!”封薇兰抬头看向贺洛初,“那颗毒药,是凌云在看见我以后才毅然决然的吞下去的,我赶到的时候,林清川,已经死了!” 对于封薇兰的这个回答,贺洛初没有半点的惊讶,这是他一早就断定的事情。 “殿下,你方才说有些事情要尽快处理,你是来……”封薇兰看了一眼林清川,又咽了咽口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给我们两个,擦屁股的?” 贺洛初撇了一眼封薇兰,然后有些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这叫,毁尸灭迹!” 他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林清川身上的痕迹,在确认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以后,带着封薇兰走出了停尸房,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在这里放下了一把火。 火光炸起的那个瞬间,一直都在状况外的封薇兰,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如今的颜凌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了! 第27章 说吧,谁的注意? 停尸房被贺洛初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林清川算得上是尸骨无存,只留一捧清灰。 皇帝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 大总管宋云恭敬的站在床角,低声说道:“一个时辰前,停尸房突然走水,太子在一个时辰前,带着封薇兰去过那里!” 皇帝摁了摁发胀的额心:“里头的东西呢?” “火势太大,全部都烧干净了!”宋云低着头,“包括武兴侯府的那位公子!” 皇帝缓缓抬眼,眼中的不耐显而易见,林清川死的蹊跷,武兴侯闹得很凶,只不过太子手里人证物证俱在,武兴侯无言分辨。 宋云想了想,接着说道:“昨夜陛下离开以后,颜将军将武兴侯打了一顿,虽然没有出人命,但是伤的不轻!” “得让他动动手,不然他女儿这件事情他不会善罢甘休的!”皇帝摆了摆手,随后看向宋云,“太子呢?” “眼下应该正在皇后娘娘宫里休息!”宋云说完,随后上前一步,凑到皇帝耳边说道,“贵妃娘娘那里闹得很厉害,听说连贵妃娘娘最喜欢的那株珊瑚树,都被六殿下砸了个稀碎!” 皇帝微微蹙眉:“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贵妃娘娘带着林夫人去找了皇后娘娘求情,皇后娘娘不仅没有见她,还将传话的宫人杖毙了,娘娘回去以后没多久,殿里头就闹起来了!”宋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 “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不要在这里试探朕!”皇帝看向宋云,冷声道。 “奴才也是刚得来的消息,说是,那林清川私底下,是六皇子的门生!”宋云说完,便赶紧低下了头。 皇帝的脸色沉了沉,许久以后,才说道:“如果是因为林家投靠了老六,太子动了杀心并不奇怪,只是这件事情尤其的古怪,若是因为林家投靠,太子要动的就是武兴侯,他那个性子断然是不会拿林清川来杀鸡儆猴的,太子后面做的那些事情,更像是在给颜凌云收尾。” 宋云默了半晌,随后说道:“或许,太子殿下真的就是在给颜小姐收尾,从小到大,颜小姐都是那个在前面冲杀的人,而咱们的太子殿下,永远都在给他们擦屁股!” 皇帝忍不住扶额:“那这件事情的屁股擦的可太粗糙了!昨天刚死的人,今天尸体就被烧成了灰烬,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天下人这件事情有古怪嘛!” 皇帝还在跟宋云说话,突然有人推门进来,随后便听到他低声禀报:“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在殿外求见!” 皇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沙漏,随后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 贺洛初进来的时候,宋云带着人都退了出去,皇帝半靠在床榻上,一副慵懒的模样:“怎么?来负荆请罪?” “儿臣来赔付烧毁房屋的重建费用!”贺洛初一边说着,那边拿出一个大袋子放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忍不住挑眉:“太子倒是有钱,看样子这是拿钱来堵朕的嘴了?” 贺洛初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说说吧,谁的主意?”皇帝盘着腿坐起身,一手撑着腿,一手撑着下巴,“是你,还是颜凌云那个臭丫头!” “下毒是真,林清川想要毁她清白也是真,是儿臣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有什么区别呢?”贺洛初抬头看向皇帝,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 皇帝轻笑一声:“如果是你,只会下套,把整个林家下马,让他们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一天,贺洛初,你是老子的儿子,你撅个屁股就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这么直接的杀人,不是你能干的出来的!” 贺洛初看着暴露痞子气息的皇帝,默默的走到一旁坐下:“嗯,颜凌云干的,我知道的时候,林清川已经死透了!” “为什么杀他?”皇帝有些危险的眯起眼睛。 “因为他下毒,意图侮辱颜凌云,被颜凌云发现,最后一刀毙命!”贺洛初一字一句的解释道,“林清川是过错方,他死不足惜!” 皇帝盯着贺洛初看了很久,在确定他没有别的话,想要跟自己说以后才有些无趣的摆了摆手:“罢了,武兴侯那里你看着处理吧!” “是!”贺洛初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就要走。 就在贺洛初即将走出寝殿的时候,皇帝突然叫住他:“你母后她,最近可还好?” 贺洛初顿了顿,随后抬步往外走:“从这里到凤栖宫不过百米,父皇若是想知道,自己过去看看就是!” “臭小子……” 贺洛初突然停住脚步,然后回头看向皇帝:“父皇应该很清楚,母后与颜夫人感情甚笃,母后对凌云也是尤其喜爱的!” 贺洛初在威胁皇帝,赤裸裸的威胁他。 皇帝怒从心起,愤恨的骂了一句:“滚蛋!” 贺洛初离开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走出殿门的那个瞬间,突然一阵萧瑟的寒风吹过,吹散了他上头的困意。 其实皇帝很清楚,林清川的死,是颜凌云仔细谋划过的,只是他不明白,颜凌云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死? 走在回皇后宫里的路上,贺洛初一直盯着脚上的青石板,其实他也不懂,颜凌云为什么一定要让林清川死,但是他知道,她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杀死林清川,做足了准备。 颜凌云从将林清川跳下擂台开始,他就已经在谋算着昨日的这件事情了。 她在明明知道林清川煞费苦心,一定要做她颜家上门女婿的情况下,选择了一种对他名声最不好的方式来告诫天下人她不愿意嫁人,是因为她心有所属。 而林清川,一切不负所望,在知道她嫁人无望以后,又一次舔着脸皮凑上来,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若是有心人去观察,就会发现,颜凌云每次和他见面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林清川对颜凌云的心思,伴随着他们两个一次又一次的偶遇,逐渐成为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 而在前面铺垫的所有一切,在前几日颜凌云跟着封薇兰从林清川眼皮子底下离开的时候,开始快速运转。 林清川想要颜家的兵权,那他必须要娶到颜凌云,可偏偏封薇兰对她似乎有意这件事,狠狠的浇了一把油。 而这一切的一切,最终变成一颗春药,也汇聚成一把尖刀。 第28章 只余一捧清灰在人间 颜凌云的算计并不高明,却洞悉了林清川所有的想法。 颜凌云太了解他了! 贺洛初拎着骨灰坛去五兴侯府的一路上,一直都在回想这件事。 这就好像,颜凌云为什么一定要杀林清川一样,无迹可寻。 马车缓缓停下,砚尘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殿下,我们到了!” 贺洛初闭了闭眼,许久以后,才从咽喉里,挤出来一个:“嗯!” 贺洛初从马车里走出来以后,看着头顶上那个巨大的武兴侯府的牌匾,只觉得唏嘘。 武兴侯府在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在汴京城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说一不二的,只是侯府后继无力,一个武侯之家,竟然没有一个敢上战场,亦或者说能在战场上杀出一片天地的人。 一个在军队里逐渐失去话语权的武侯,在朝堂上,就是一个笑话。 武兴侯府的门房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眼就认出了贺洛初,随后一边打开正门,一边派人去通禀。 贺洛初在侯府门口等了许久,最后还是世子火急火燎的赶出来迎接:“殿下下来这里怎么不早说一声,没能及时出来迎接,实在不安!” “本宫来这里,是有东西要送还!”贺洛初站在那里,看着面前微微弓着身子,一脸谦卑的武兴侯世子说道。 世子正眼说话,就看见砚尘拿着一个坛子走上前来,他心中一颤,连带着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发抖:“这,这是……” “昨日有烟火的火星落到了停尸房。一场大火在那里烧的干净,这是我们在林公子那里捡回来的骨灰!”砚尘看着面前的武兴侯世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世子爷看着砚尘送过来的骨灰坛,也是之前也不知道是接过还是不接过,他根本不敢想象。这个不过两个拳头大小的坛子里面竟然装着他的弟弟。 明明昨夜他还坐在自己身边吃酒,怎么今日他就被塞在了这个小小的坛子里? 贺洛初察觉到了世子眼中的悲痛,但是他还是接着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世子作为哥哥没能好好教导弟弟,令其犯下的滔天大罪,最终只于一捧清灰在人间!” 世子一双手抖的不像样,但还是颤颤巍巍的接过那个坛子:“是……”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尖叫响起,随后便有一个人影直接冲了过来:“川儿,川儿!” 林夫人这一宿根本没睡,即便从宫里出来以后,他也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他根本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好端端的儿子突然之间就没了?而作为母亲的她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都没有办法帮自己的儿子报仇。 贺洛初看着形容疯癫的林夫人,下意识的往一旁躲开:“林夫人请节哀!” “节哀?”林夫人将那个坛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声嘶力竭的呼喊着:“节哀?你竟然还有脸让我节哀?我的儿子不是好端端待在宫里,这才一夜他就变成了一滩清灰,分明就是你们联合颜家,杀害我儿,那场大火就是你们毁尸灭迹的证据!” 林夫人所猜想的一分不差,可是那又能怎么样,没有人会帮他说这句话。 贺洛初就那么站在那里,目光清冷的看着面前哭哭笑笑,满脸疯癫的林夫人。 若是他并不知道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或许还会觉得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可是现在的他却只觉得她恶心。 “林夫人说话请三思,仅凭猜测污蔑旁人,依照我朝律法是要挨板子的!”贺洛初冷声打断林夫人的话,“林公子就在这里,若是夫人不信,大可以随手丢掉。” 林夫人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紧紧的抱着自己怀里的那个坛子:“谁都不能动我的孩子!” 贺洛初盯着林夫人看了很久,她越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他就越觉得可笑。 究其根本,林清川的死,是因为林夫人。 如果不是林夫人把林清川送上六皇子的床,让他当了他的禁脔,那他一个普通的公子哥,根本就不可能去招惹颜凌云,更不可能想要做他的夫婿,以此来获得颜家的兵权。 “殿下,我娘她太过伤心,有些胡言乱语,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世子看了一眼林夫人,随后说道。 贺洛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夫人:“林夫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捷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之前不明白,我想现在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夫人猛的抬头看向贺洛初,一双眼睛从迷茫逐渐变成悔恨,再到最后变成怨毒。 贺洛初清晰的看到了林夫人眼底的变化,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人喜欢走捷径,也有太多的人不到黄河心不死。 贺洛初走的时候,林夫人的哭声已经停了,他呆愣愣的抱着坛子往里走,不哭不闹,就好像有些形尸走肉。 “砚尘!”贺洛初放下马车的帘子以后,低声说道,“派人盯着他们,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来跟我汇报!” “是!” 马车走的时候,贺洛初不着痕迹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阁楼。 躲在阁楼上的颜凌云立刻躲开,生怕被贺洛初瞧见。 她捂着脖子蜷缩在角落,直到春玉再三跟她保证,贺洛初已经走了,她才敢缓缓站起身。 “小姐又何必非来这里看热闹呢?”春玉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次真的要多亏太子殿下,要不是他及时找到了解药,小姐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颜凌云没有说话,她今儿一早起来就知道停尸房被烧了个干净,她甚至都不需要去想,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太子干的。 “派人盯着林府!”颜凌云微微眯起眼,“这件事可还没有彻底结束!” 第29章 套麻袋的劫匪 林清川的骨灰坛子在林夫人的怀里待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武兴侯的一句入土为安,让林夫人松了手。 没有尸首,无法停棺,再加之林清川的死是丑闻,丧事不得大办,负责办理丧事的下人只能请人匆匆算了时辰,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就准备将人送去城外的林家墓地。 林清川没有妻儿,给他抱灵牌的,是他的大哥,武兴侯世子,林清平。 林清平抱着灵牌从侧门出来的时候,他的身后是母亲的悲鸣,父亲的哀愁,他紧紧的扣住灵牌,指节因为攥的太紧,隐隐发白。 林清平心中悲愤,他的幼弟从小到大,最是乖巧懂事,如今却惨死在宫中,甚至连出殡都只能这般草率了事。 一行人从侧门出来,刚走出弄堂便赶紧上了马车,林清平上车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一束不善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他顺着那感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最后只能作罢。 既然要出城,林清平一行人必然还经过西街,才能出城门,而得了消息的颜凌云,一大早,便坐在西街的酒楼里等着看热闹。 纵然林清平一行人再低调,可是板车上摆放着的棺木实在是太过醒目,经过的人,都会抬头看上一眼。 其中难免有人认出了驾车的车夫,便掩着嘴小声议论:“这是武兴侯的车马啊!” “没听说武兴侯府有人死了啊?”一旁的路人满脸困惑,“再说了,要真的是武兴侯府的,怎么会这么寒碜?” “你们没听说吗?”有一个人窜出来,“我表姑家的堂姐姐在礼部侍郎家里做事,我听说,前几日宫里大摆宴席,在那个时候,死了个人,听说就是武兴侯的小公子!” “啥?在宫里头杀人,哪个人疯了,这么大的胆子!” “护国将军府的颜小将军!” “怎么会?颜小将军就算再得宠也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在宫里头杀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侯府的小公子!”最早说话的那个路人凑过来,满脸都写着不可能。 “嗨!那林小公子也是昏了头,竟然给颜小将军下毒,颜小将军是何许人也,被下药的时候,立刻就发现了,随后当机立断一刀刺穿了他。”路人说着,还压低声音,“听说,下的是那等子下流的药,当真是无耻之极。” “啧啧啧!” “那林小公子即便是喜欢,也不该做这么下作的事情,只能说是死有余辜了!” “……” 路人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些对话还是传进了颜凌云的耳朵里。 坐在二楼的颜凌云能听见,那坐在马车里的林清平自然也能听见。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灵牌,强忍住要出去分辨的冲动,低声喝道:“让马车走快一些,别惊扰到清川!” “是!” 为了能够尽快出城,林清平一行人加快了脚程,颜凌云看着他出城,目光清冷:“这么点,就受不住了?” 颜凌云眸光幽深,她至今都还记得,前世的时候,因为他没能及时分辨出来林清川送来的糖丸,在加上她在宫宴上吃醉了酒,以至于出了事以后,她一直都觉得是她的缘故。 她虽然不拘小节,又常年混迹在军营里,可她毕竟是女子,被人抓到与男子苟且,纵然他们已经有婚约,也是为人所不耻的。 那段时期,颜凌云就是出门买个糖葫芦吃,都会被经过的人指指点点,更甚者会有带着小孩的妇人经过,然后指着她告诫孩子:“我们做人一定要懂礼仪,廉耻,绝对不能像她那样连脸皮子都不要了。” 从女子们所敬佩的女将,到女子们唾弃的荡妇,仅仅隔了一夜。 而那个时候,武兴侯府也正是仗着这件事,即便林清川是上门做女婿,他们家也做足了派头,他至今都还记得,她跟着父亲去武兴侯府送聘时,那些人的嘴脸。 “让那些传话的人加把劲!”颜凌云冷声说道,“这都三日了,竟然还没做到人尽皆知,在给他们三日,若是还做不到,就尾款我可就不结了!” 春玉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应下:“我这就去转告他们!”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茶盏半晌,然后将它掀翻,任由茶水顺着缝隙流走。 她微微眯起眼,眼中杀意尽显,她说过,她要整个武兴侯府,满门倾覆。 林清平坐着马车出城以后,耳边那些闲言碎语,可算是消失了。 “清川,你放心,大哥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报仇,那颜凌云,她不可能嚣张一辈子的。总会让我等到机会,把她踩到泥里。”林清平紧紧的咬着牙,面露凶光。 只是就在他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下一刻,林清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直接摔出了马车。 好不容易等到他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三四个头套麻的劫匪向着他冲了过来,手里的那把大刀差点晃了他的眼。 林清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前跑,身后的人面露凶光,俨然一副要砍死他的模样,他现在若是再不跑,只怕等会儿就要人头落地了。 武兴侯府是武侯世家,可偏偏老侯爷去世以后,下头的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有出息的,老侯爷一身林家刀,传的七七八八,等到了林清平这一代,便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 林清平的武艺,比之林清川,更是差的要死,只是他们不肯承人,还非要说他们是读书人,不学那舞刀弄枪的东西,以至于眼下能让他保命的就只有逃跑。 林清平跑的磕磕绊绊,在他最后一次跌倒的时候,劫匪的大刀已经架在了林清平的脖子上:“交出你们的陪葬品,饶你不死!” 林清平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手里的临牌,直接双手一松,高举过头,灵牌也应声落在地上:“全都在棺材里头,所有的陪葬品都在那里,我身上没有,你们大可以去棺材里面翻找!” 第30章 于心有愧 林清平怂的让人无言以对。 劫匪看着连自己亲弟弟的灵牌都能随意丢弃的林清平,眼里的鄙夷,几乎都要隔着麻袋溢出来。 也不知道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其中一个劫匪往回走的时候,竟然一脚踩在了林清川的灵牌上,实木雕刻的牌子在瞬间四分五裂。 林清平下意识的想要去抢,却在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大刀以后不敢再动弹。 “啧,还是武兴侯世子呢,自己的亲兄弟都要被人刨坟了,都不敢吭声!”最后一个劫匪大笑几声,最后走到棺木旁一脚踢翻。 几百斤的棺木立刻倒地,从里面滚出一袋袋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装着林清平尸骨的坛子。 “都是些金银,没有什么值钱的古董字画。”翻找棺材的土匪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个坛子踢飞。 坛子在空中炸裂,最后散落进一旁的护城河里。 “清川!”尚未燃尽的一截大腿骨落进护城河,很快就被水流冲走。 几个劫匪对视一眼,最后领着抢来的财宝四散离去,只剩下林清平趴在岸边对着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尸骨和清灰咆哮哭喊。 林清川这一下,可就真的算得上是挫骨扬灰了。 林清平的哭喊声凄惨吓人,几个劫匪跑出很远都还能听得到他的声响。 几匹骏马在路边停下,带头的劫匪一把扯掉自己的头套,然后黑着脸说道:“太子每次都让我来干这种缺德事儿,我以后要是遭报应了,肯定是太子殿下害得!” 砚尘看着面前的封薇兰,随后也取下自己的头套,随后说道:“小公爷做的是好事,不会遭报应的,就算真的要遭报应,也有我们殿下在前头顶着!” “这都把人挫骨扬灰了,还不算缺德事?”封薇兰忍不住挑眉,“不过那林清平也真是够怂的,就这么随随便便一吓唬,就把自己的弟弟的陪葬直接丢给了咱们,就这样还搁那儿干嚎呢,非得装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也不知道给谁看!” 砚尘附和了几句,然后清点了林清川的陪葬,交给封薇兰:“小公爷,这些脏物要怎么办?” “送到黑市去,换来的钱拿去福寿堂。”封薇兰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 福寿堂是很多年前皇后娘娘在成为皇后娘娘之前所建办的,里面收容一些被父母抛弃的女婴,以及一些中年守寡,又不愿改嫁的妇人,皇后每年大半的俸禄都送到了这里,汴京城的贵妇人们,也因着皇后娘娘的关系,每年都会往这里大笔大笔的送银子。 只是福寿堂越大,被人送来的孩子也就越多,其中也不乏生了大病难以存活下来的,纵然便汴京里总有富贵人家给福寿堂捐赠,可是福寿堂却依旧是入不敷出。 砚尘对这些金银财宝的去向没有任何异议,反倒是封薇兰在骂完太子以后,突然有了查看这些金银财宝的意向,便扒着袋子,仔仔细细的瞧着。 “之前听人说林家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那个时候我还不信,总觉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是看看这寒碜的陪葬……怪不得那林清川宁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一定要娶颜凌云做上门女婿!”封薇兰满脸嫌弃。 “小公爷还是嘴上留德,免得到了夜里要长口疮。”砚尘低声说道,随后看向封薇兰,“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你去销赃,至于我们,我们当然是回去睡大头觉了!”封薇兰说完,拍拍屁股就要走。 砚尘虽然无奈却也并不打算出来,毕竟,更是那种地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清川的棺材在路上被劫匪抢盗,不仅财宝被抢,就连林清川的骨灰都在打斗中被丢进了河水里,再也寻不到了。 林夫人在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直接两眼一翻撅了过去,等到大夫用针给他扎醒的时候,他才痛哭着说出一句:“苍天,你为什么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我儿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人这般挫骨扬灰。” 林夫人哭的凄厉且绝望,就在整个武兴侯即将陷入悲痛的时候,下人突然开报:“夫人,六殿下来了!” “六殿下?”林夫人满脸的错愕,“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说是咱们小公子生前与他算得上是至交,如今出了事,他也该来此悼念一番。”婢女轻声说道,“夫人,咱们要不要让六殿下进来!” 武兴侯夫人只要一想到他的小儿子就是说六皇子指使,去害颜凌云,以至于他的宝贝儿子被人一刀封喉,至今连尸骨都没能存下来,而且在死后,还要恶名昭彰,一想到这些他根本就不想见什么六皇子,满心满眼只有自己那个再也不能喊自己母亲的宝贝儿子了。 林夫人悲痛欲绝,可武兴侯尚存理智。 他有两个嫡子,更有许多庶子,失去一个儿子虽然悲痛,却不至于让他因为这件事情忘却了自己所图谋的东西。 所以当他知道六皇子来悼念的时候,第一时间出门迎接。 武兴侯看到站在那里的贺洛潼,忙不迭的走上前去:“殿下,府上的这点事情竟然还要让你亲自来一趟。” “清川是我的好友,他横遭飞祸,我自然是要来看的,只是前2日手头上的琐事太多,实在是抽不出来空,一直到今天才得了功夫,便第一时间赶过来了。”贺洛潼握着武兴侯的手,满眼悲痛。 武兴侯第一时间握住贺洛潼的手:“难为殿下有心,只是夫人心中悲痛,无法前来迎接,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怎么会呢!”贺洛潼看着面前的武兴侯,一脸的悲棉,“之前我母妃也带着夫人去求过皇后娘娘,只是娘娘说什么都不肯见,连带着我母妃也被责怪了一番,出了这么大的事,可偏偏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实在是于心有愧。” 武兴侯忍不住红了眼圈,但还是说道:“我家川儿若是知道殿下这般惦记他,想必也是高兴的。” 第31章 大周向来讲究礼仪 贺洛潼随着武兴侯进侯府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面容憔悴,强撑着身体站在那里的武兴侯夫人。 贺洛潼的脸色变了变,随后走到林夫人身边:“林夫人,节哀顺变!” 武兴侯夫人缓缓抬头看向贺洛潼,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但是很快就被悲怆替代,她颤抖着身体跪下,泪流满面的看向贺洛潼:“殿下,川儿他,他尸骨无存啊,殿下,你要给我们川儿做主啊!” 贺洛潼看着满目沧夷,形容狼狈的林夫人,心中嫌弃,但面上还是一副温柔体恤的模样:“林夫人,你快快起来,清川的事情,我相信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调查,终有一天,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贺洛潼的话说的漂亮,一句被人陷害,就将林清川的死全推到了颜凌云的头上,再来一句终有一天给他一个交代,就是在告诉身后的武兴侯,他只有继续站在他的身后,扶持他,林清川才有可能犯案,侯府才有可能翻身。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贺洛潼的话一出口,武兴侯和林夫人立刻就明白,贺洛潼今日来,是想看看,武兴侯府,还有没有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 武兴侯赶紧上前,低声说道:“夫人,你快起来,殿下既然都这般说了,必然会帮我们想办法!” 林夫人低垂着的眼睛变了又变,她原以为贺洛潼来这里,还是惦记着林清川的,毕竟他跟了他好些年,就是养条狗,也该有些伤心。 可这贺洛潼哪里有半点的伤心,满心满眼就只有武兴侯府的权势,以及对他的助力。 林夫人心如死灰,却还是要装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多谢殿下!” 贺洛潼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今日本不想来,是他母妃逼着他来,非说武兴侯死了个儿子,心中难免悲痛,若是他不来,难免要被武兴侯记恨,到时候便缺了武兴侯府的助力。 可是母妃不知道的是,武兴侯府早就衰败,手上既没有权,也没有兵,甚至连赢钱也少的可怜,这样的人其实根本帮不到他什么,只不过看在林清川跟了他好几年的份上,他还是耐着性子,来做这场戏。 贺洛潼前脚才从武兴侯府走出来,后脚这个消息就传到了贺洛初的耳朵里。 “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去了?”坐在一旁的封薇兰满脸错愕的看向砚尘,“他就不怕陛下看出来他勾结权臣?” 砚尘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贺洛初看了砚尘一眼,他便立刻下去了。 “啧,砚尘真是除了你,跟谁都是这幅死鱼脸!”封薇兰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 “他从小就是这个性子。”贺洛初淡淡的说道,随后看向封薇兰,“父皇本就知道他勾结权臣,只不过一直都放任不管罢了!” 封薇兰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努嘴:“你们这些人做的事情我是一点都看不明白。” “看的明白可不是什么好事。”贺洛初淡淡的说道,随后放下手里的杯盏,“前几日,有柔然使者入京。” 封薇兰向来不关心这些国家大事,听到贺洛初说起来,也是莫名:“啊?” “柔然在一年前主动议和,协商整整一年,割地赔款,贡献美人,城池已经交付,这一次来信,则是为了赔款和美人!”贺洛初低声说道。 一直兴趣缺缺的封薇兰,突然眼睛一亮,随后凑到贺洛初面前:“怎么,殿下这是要和亲了?” 贺洛初随手拿起一旁的竹筷,敲了一下封薇兰的脑袋:“你这个脑袋里面能不能装点东西?” 封薇兰挨了打,捂着脑袋退后:“柔然送美人,首当其冲的肯定是他们的公主,后面才是一些贵族和平民,贵族和平民可以赏赐给大臣,可是这公主,既然不能赏赐,只能与皇族和亲,陛下如今这把年纪总不可能在去和亲,那剩下来的不就是太子你了吗?” 封薇兰说的其实没错,但是贺洛初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叹息:“封薇兰,你什么时候才能收收你那孩子心性。” “为什么要收?总归天塌下来也有你顶着,不是。”封薇兰笑着凑上来,“所以,殿下跟我说这个事,又是有什么不好办的事,想让我去办吧!” “柔然的人马已经在路上,大约过年初五,他们就要到临近的冀州,届时,你随我一同去迎接!”贺洛初看着封薇兰,低声说道。 封薇兰忍不住皱眉:“战败国的进贡品,竟然还要让太子殿下你亲自去接?” “大周向来讲究礼仪,我去迎接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贺洛初又抬手敲了一下封薇兰的头。 封薇兰捂住自己的头:“知道了,知道了,我到时候一定好好打扮一番,陪着你一起去接,绝对不会丢我们大周的脸,只不过……” “嗯?”贺洛初忍不住挑眉,“只不过什么?” “你好端端的非要让我陪你一起去,你别是想把我给卖了!”封薇兰突然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贺洛初。 贺洛初脸色微变,难得的目光有些游离:“你可别想太多了!” 其实!贺洛初就是想把他卖了! 柔然战败,割让城池,赔付银钱,供奉美人,这一次来也正是柔然王的亲女儿,正如同封薇兰所说的那样,旁的那些美人的的确确可以送到大臣的家里去,可这公主,这是必须要落到皇族人家的后院里头。 而封薇兰作为镇国公的儿子,也算的上半个皇族。 封薇兰容貌俊秀,在汴京城里再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贺洛初带他前往,确实存着心思,毕竟,若是那位公主不甚瞧上了封薇兰,他就可以君子成人之美,直接将这烫手的山芋给丢出去。 虽然这个法子,有些下作,但是以往那些年,贺洛初用这个法子,让封薇兰帮自己挡了不少烂桃花,这才保证了太子后院的情景。 第32章 新年快乐 封薇兰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但是又没有什么证据,也就只能做罢。 宫宴结束以后半个月,官吏便开始休沐,每年年三十到正月十五的时候,除了值守的人,所有人都可以回家过年。 护国将军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管事看着骑在云梯上,非要自己亲手挂灯笼的颜凌云,眼底满是笑意:“好小姐,你可千万小心着些,别再扭到脖子了。” “张叔,你可千万不要乌鸦嘴,到时候我真的扭到脖子了,肯定是你的过错!”颜凌云笑呵呵的踮着脚,将灯笼挂了上去。 颜凌云挂好灯笼以后就直接从云梯上跳了下来,张叔吓得吱哇乱叫,却被颜凌云一把摁住:“我的好张叔,你可别嚷嚷,这么点地方,还没有城墙高呢,摔不死的。” “我的小祖宗啊,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这大过年的要是摔下来,那可真是见了鬼了。”张叔刚说完,便赶紧捂了嘴,然后在所有人的笑声里拍了拍自己的嘴,“呸呸呸,大过年的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昔日总是冷冷清清的护国将军府,今年难得的热闹。 颜夫人在年三十这晚,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饭,所有人都挤在饭厅里坐着,没有主仆之分,都挤在一起,算着时辰过年。 “当,当,当!”打更声想起的那个瞬间,所有人都开始欢呼。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啪啪啪……”突然一阵巨响,连续不断的响起。 所有人都挤到饭厅的窗户前,不远处我的天空炸起了一朵又一朵的绚烂烟火。 颜凌云看着那满天的烟火,满眼都是希冀。 “小姐,你看,是烟火,好好看的烟火!”从小就跟着颜凌云的春玉,这是第一次看到烟火。 春玉八岁才到颜凌云身边,那个时候她是逃荒到汴京的,只剩下一口气躺在路边,被经过的颜夫人发现,颜夫人也不嫌弃她脏,将脏兮兮的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然后回了将军府。 她从乡下地方来没多久就去了边关,他只有在偶尔闲聊的时候才听颜凌云提起,汴京城的烟火有多绚烂,而这一次,更是他第一次看到。 “小姐,你说的都是真的,汴京城的烟火真的比花都要好看!”春玉紧紧的抓着颜凌云的手,“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骗子了!” “我从来就不是骗子,我答应过你,带你回汴京看烟火,看到了吧!”颜凌云笑着一把搂住春玉,“以后我年年带你看看最好的烟火!” 春玉痴痴的看着天空,不断的点头:“那小姐可千万要说到做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当然说到做到!” 这一年,在烟火的渲染中画下浓墨重彩的最后一笔。 颜凌云难得的喝了很多酒,昏昏沉沉里做了很多的梦,她在梦里看到了贺洛初。 贺洛初就站在那里,他的面容清秀,苍白的能够清晰的看到他脸下的青筋。 “报!”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门被猛地打开,身穿铠甲的传报兵迅速冲了进来:“殿下,边关大败,颜小将军身陨战地,死无全尸!” “死无全尸……” 死无全尸! 颜凌云猛的惊醒,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再告诉他,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小姐?”春玉带着几许慵懒的声音突然响起。 颜凌云被吓了一跳,猛的回头却发现春玉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显然是方才被他推下去的:“春玉?” “啊?”春玉抱着被子缓缓坐起身,“小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是春玉啊!” 颜凌云看着睡眼惺忪的春玉,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喝多了酒,痛哭流涕的抱着她,大声喊着:“春玉,春玉,你不能离开我……” 然后,为了让醉酒的她能够安心入睡,春玉只能在颜凌云的床上,将就了一晚。 颜凌云捂住脸,对于自己昨天的醉酒行为,羞愧难当,许久以后,她才收拾好心情,对着春玉伸出手:“对不住啊,我做噩梦了!” “小姐这段时间总是做噩梦,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汴京城里住的不习惯。”春玉拍了拍屁股爬了起来。 颜凌云没说话,其实她做噩梦这件事情是从她重生回来以后才开始的。 与其说他是在做噩梦,倒不如说她,一直都在梦里经历前世的事情。 “小姐既然都醒了,那就干脆起床吧!”春玉一边说着一边抖了抖被子上的灰尘,“昨天夫人专门吩咐了,说是咱们很多年没有回汴京了,今年初一,咱们得去国清寺进香!” 颜凌云看了一眼外头黑沉沉的天,突然想起前世的正月初一,她们一家也是早起去了国清寺,但是因为她睡过了头,没能赶上头香,让颜夫人好一阵数落。 “那就起吧,反正也醒了!”颜凌云麻利的下床,常年行军打仗的人,向来都不会有赖床的毛病,毕竟队伍拔营的时候,你要是没起来,可就直接把你丢在那里了。 “小姐,这国清寺好玩吗?”春玉还没去过国清寺,所以对今的行程尤其的好奇,满眼都在冒星星。 “还行吧,那里的斋菜很好吃!”颜凌云突然想起国清寺的斋菜,忍不住说道。 春玉立刻眼睛一亮:“那,那咱们能吃到斋菜吗?” 颜凌云脸色微变,国清寺每年初一都会准备斋饭,只要去了就能吃到,但是这一年她没能吃到,就是因为他们一家在山头遇上了武兴侯府一家。 那个时候,颜凌云已经着了林清川的道,以至于整个武兴侯府都仗着这件事情欺辱他们家,气的她娘破口大骂,气冲冲的下了山,差点连香火钱都忘了给。 只不过,如今的林清川,已经灰飞烟灭,今年这个时候,可再也没有人可以拦着他们家去吃斋饭了。 颜凌云拍了拍春玉的肩膀:“今年咱们肯定能吃到,到时候点完香,咱们就可劲的往前跑,能吃到最多的菜!” 春玉巴巴的点头:“行!” 第33章 干脆剃个头去当和尚好了 每年正月初一的时候,汴京城几乎家家户户都回去汴京城进香,所以每年一到这个时候,为了抢头香,一家起的比一家早。 颜家一行人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走不少人开始往上爬了,颜夫人着急忙慌的下车,然后带着人开始往上爬:“赶紧的,赶紧的,咱们可得赶上这头香,不然白起那么早了!” 颜关山和颜凌云听了这个话,便卯着劲往上爬。 国清寺所在的长清山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是山路很绕,一圈一圈的绕上去。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颜夫人便有些喘,随后对着颜凌云说道:“你赶紧往上爬,抢在他们前头把点燃的香查到香炉里!” “行!”颜凌云回头看了一眼颜夫人,自己搀扶着她的颜关山,应了一声以后,便带着春玉快步往上走。 颜凌云在边关的时候,每年行军近万里,区区一个长清山,对她而言,本就是小菜一碟。 颜凌云一路走来,瞧见不少达官显贵人家的女儿,穿着精致,只是这才没走多少路,便要依靠在围栏上休息片刻,才能缓过劲来,接着往前走。 就在颜凌云准备接着走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蹲在地上不肯再往前走的小姐,便凑到春玉的耳边低声说道:“这汴京城的女儿家看着真是羸弱,这才爬了多少路就喘成这样了!” “你说谁呢?”原本还蹲在那里的女人家刷的一声站了起来,她满脸气愤的盯着颜凌云,叉着腰,怒声质问。 “说你呢!”颜凌云说着,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她,“可别蹲着了,吃个苹果接着往前走,不然这头香可就归我了!” 女子看着突然递到面前的那颗苹果,走在脑海里排演过一遍的质问突然哑火:“嗯?” 颜凌云说完,也没等女子反应,啃了一口自己手里的果子,就接着往前走了。 女子气急,紧紧的攥着苹果。卯着劲跟了上去,想着到山顶遇上他一定要好好质问她,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颜凌云走的极快,众人只能眼看着他一个接着一个的超过,最后从自己身边走过,虽然心中惋惜头香跟自己无缘,但还是忍不住钦佩。 大约一个多时辰以后,太阳终于爬上山头,颜凌云看着眼前出现的国清寺大门,顿时一喜:“春玉,咱们到了!” 春玉正要高兴,却眼尖的瞧见了不远处升腾起的一缕香烟:“小姐,你看那里!” 颜凌云顺着春玉指过去的方向,发现了点燃的香火。 挫败和不甘同时涌上她的心头,她有些气愤的往前走,她分明看见这国清寺才刚刚开门,在她前头也没有旁人了,那这里头的头香怎么就被人给点了呢? 颜凌云心中带着怒意直接冲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双手合十对着香炉虔诚一拜的贺洛初:“太子?” 贺洛初听到声音,缓缓睁眼,随后就看到了满脸通红,面容扭曲的颜凌云。 贺洛初甚少看到颜凌云这副模样,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凌云?” “嘿!”颜凌云直接气笑,“你这个病秧子怎么上来的这么快?” 一旁的小沙弥听到颜凌云的话时,是觉得自己头皮一紧,要知道眼前的这位翩翩公子可是大周的太子殿下,敢直接说他是病秧子的,普天之下应该也没有几个人,更何况还是当着他的面说。 反倒是直接被骂病秧子的贺洛初,一脸的淡然:“我昨日就宿在这里,建议这头香自然是我的!” 颜凌云一时之间越发的气闷:“贺洛初,你怎么还带走后门的?” 贺洛初满不在意的挑眉:“我是太子,走个后门怎么了?” 一旁的小沙弥看着贺洛初这幅样子,一时之间恨不得将自己直接埋到地里去,明明他平日里见到的太子稳重端方,和今天的完全不一样。 颜凌云气闷,但是贺洛初的香火已经开始燃烧,这个时候就算是把他的香火拔掉,也已经不算是头像。 所以,颜凌云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认命的对着一旁的小沙弥伸出手:“把香给我!” 国清的香虽然不要银子,免费分发给香客,但是来这里的香客对他们这些小沙弥向来都是分外尊敬的,像颜凌云这样带着土匪气质的香客倒是少之又少。 小沙弥虽然有些莫名,但是人家连太子殿下都相熟,便赶紧将自己怀里抱着的香火递了过去:“要去一旁的蜡烛上面借火,施主可以……” “知道了!”颜凌云还是有些不高兴,闷闷的往那边走,一边走还一边叨叨,“年三十也不回去住,还住在庙里,你干脆剃个头当和尚算了!” “太子府还不如这寺庙热闹,我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对?”贺洛初走到颜凌云身边。 颜凌云一边将香火摆上,闭上眼睛拜了三拜,然后看向贺洛初:“你这话说的倒是可怜兮兮的,你在我家隔壁就有个院子,你要是想来,难不成我还不给你来我家过年?有钱有势还非要在这里扮可怜!”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明年我去你家过年。”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眼睛里都带着笑。 颜凌云也见怪不怪,贺洛初总是这样,明明一肚子坏心肠,可是面上总是笑眯眯的,杀人不见血这样的词语最适合用来形容他这种人了。 “今儿个就你一个?”颜凌云张望一会儿没有瞧见封薇兰,还有些许诧异,“封薇兰那个跟屁虫呢?” 贺洛初看了看天:“这个时候大概还在睡觉吧!颜夫人一行人大约还有一炷香的功夫才能上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听听经?” “没兴趣!”颜凌云直接拒绝,“我这辈子没有做尼姑的打算,也不想听这个!我来得及,还没有用早膳,准备去斋堂找点吃的,可要给你带些什么?” 贺洛初默了默,然后说道:“斋堂里有的东西我哪里有,没有的东西我那里也有,所以就不必了!” 第34章 干活可以,要给钱 颜凌云和春玉大大方方的挤在贺洛初的厢房里的时候,她又一次因为贺洛初走后门这件事情深恶痛绝的鄙视了他。 贺洛初倒是见怪不怪,只是给颜凌云倒了杯水,让她慢点吃,当心噎着。 国清寺的斋菜是出了名的好吃,今天颜凌云起了这么一个大早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这口吃的,眼下又不用和一群人挤在斋堂里,又能吃到在斋堂都吃不到的东西,她的心情分外愉悦。 “虽然我觉得你走后门这件事情有些丢人,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走后门真的好快乐!”颜凌云放下手里的那碗百合粥以后,幸福的说道。 相比砚尘的瞠目结舌,一旁的贺洛初显得有些见怪不怪,只是扫视了一眼被清空的餐桌,然后轻声说道:“吃饱了吗?没有的话,我让他们再送点过来!” 颜凌云回头看向春玉:“吃饱了吗?” 春玉忙不迭得点头,然后学着颜凌云的样子摸了摸肚子:“吃饱了!” 颜凌云往后一靠,随后挥了挥手:“不用了,我们都吃饱了!” 一旁的砚尘,看着堆成小山的碟子,不由得陷入沉思,他一直都在汴京长大,所以他从小到大的印象里面,汴京城的女孩家,胃口都小得很,多吃一口糕点都会嚷嚷着饱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吃这么多的女子。 “吃饱了就好!”贺洛初笑了笑,随后说道,“那我们该说正事了!” “正事?”颜凌云忍不住挑眉,“我一个闲散人士,哪有什么正事,你不要把你自己的那些活堆加到我身上,我可不是封薇兰那个呆子,这个活我可不会帮你干!”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看了半晌,然后轻笑一声:“我只是想来问问你,柔然的那位公主,你可认得!” 颜凌云脸色一变:“你是说,阿史那.简?” “是!”贺洛初点头。 颜凌云之所以可以那么快的反应过来贺洛初说的是谁,是因为,阿史那.简曾经差点死在她的手里。 再加上她有前世的记忆,所以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前世在这个时间后不久,迎来的柔然使者。 颜凌云微微眯起眼,她记得,阿史那.简作为公主,被战败国的柔然王作为美人送来了汴京,即是美人,更是质子。 “阿史那.简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颜凌云抬头看向贺洛初,“太子殿下,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忘记这个人?” “你父亲没有告诉你?”贺洛初反而有些诧异,“柔然使臣,大约会在正月十五以后,带着进贡给大周的美人,进入冀州!” “我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家伙,我爹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颜凌云满不在意的说道,“阿史那.简作为美人进贡,可以说是名不虚传,但是那可是个小辣椒,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下的。” 颜凌云清晰的记着,前世的阿史那.简虽然被送来汴京,但是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骄傲野蛮的公主,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阿史那.简在知道林清川会成为她的夫婿时,直接从马车里飞出来的那把柳叶弯刀。 阿史那.简虽然是柔然人,也曾经被她俘虏,差点死在她的手下,可是事实上她们两个人才是一类人,明明同样都是女子,却同样不肯认输,不肯躲在后方为男人洗手做羹汤,更愿意在沙场上拼杀。 只不过,阿史那.简在入京以后,最终嫁给了六皇子做妾,那个时候,她因为宫宴的事情,被颜关山禁足,所以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边关复战以后,阿史那.简就死在了六皇子府邸 有人说她是担心大周会和她算账,心生恐惧便干脆自缢,也有人说,是六皇子大怒,一杯毒酒直接送他引恨西北,只是他根本不信。 阿史那.简根本不是那种会因为恐惧就决定自缢的人,更不是可以被六皇子拿捏的人。 贺洛初见颜凌云一直不说话,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道:“看你的样子,你似乎跟她很相熟?” “嗯!”颜凌云淡淡的应了一声,“她差点被我一刀砍死!” 一旁的砚尘脸僵了又僵。 什么叫做她差点被她一刀砍死?还很熟?这哪里有半点熟的意思?这分明就是仇家! 可偏偏贺洛初也没有质疑,反倒接着说道:“父皇最近正在决定派谁去迎接他们,父皇倒是有提起过你,你如今在汴京城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寻点事情做做,正好我每日在家里待着,时不时的就要被严将军拉出去练一遍。” 颜凌云没有说话。 贺洛初就住在他们隔壁的院子里,就颜关山那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只要是个人应该都能听见,所以对于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知道他天天被自家父亲揍,也并不觉得奇怪。 “阿史那.简作为公主,她的性命很要紧!”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颜凌云,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颜凌云干脆双手抱臂往后一靠:“我当然明白你什么意思?要我给你干活可以,但是,你得给钱!” 这一下不仅是砚尘,就连春玉也一脸的困惑。 贺洛初反倒是一脸的坦然,似乎颜凌云的贪财性子是她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可以!” 贺洛初虽然只是太子,但是其实他早在两三年前就开始监国,这种算不上特别大的事情,有时候根本不需要到皇帝面前走一遭,他作为太子直接就可以下决定。 颜凌云突然凑到贺洛初面前:“贺洛初,你想对阿史那.简做什么?” “我需要他平平安安,一路顺风顺水的进汴京城!”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低声说道。 颜凌云没吭声,因为就以她对太子的了解,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来找自己说这些话,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只不过她倒是有个印象,她曾经从下人的嘴里听到过一耳朵,听说,阿史那.简原本是要给贺洛初做侧妃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成了六皇子的侧妃。 第35章 有本事你让菩萨把我轰出去 颜关山带着颜夫人上山的时候,颜凌云和春玉已经吃饱喝足,两个人像是地痞流氓一般蹲在国清寺的门口,盯着上山的人一直瞧。 颜关山一走到山门口,就看到自己那个流氓范的女儿,顿时只觉得头皮一炸,随后就张牙舞爪的冲了过去:“颜凌云!” 颜凌云一个激灵,忙不迭的站起身,然后一个侧身,迅速躲过颜关山飞来的一个巴掌:“嘿,打不着,打不着!” “臭丫头,让你来抢头香,你坐在这儿抖脚,还一直盯着经过的姑娘家看,得亏你是个女儿家,不然早晚有一天我得到衙门里去领你!”颜关山皱着脸,一脸气愤。 “哪里有头香给我抢,人太子殿下昨天夜里直接住在这儿,天一亮他就点到头香,哪里有我们的机会!”颜凌云轻哼了一声,“明年我也住这儿,到时候就看谁起的早!” 颜关山听到颜凌云这番话,也不觉得惊讶,原本他们来抢头香,也就是为了沾沾福气,抢不到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至于太子会住在这里,他更不觉得奇怪,毕竟,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因为体弱多病,每年都会近半年的功夫住在国清寺,只为了调养身体。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见到太子了?”颜关山看向颜凌云,低声说道。 “见到了!”颜凌云说着,还用舌头捋了捋牙齿缝隙里卡着的食物残渣,“托他的福,我还吃到了国清寺的素斋!” 颜关山突然一巴掌甩到了颜凌云的背上:“好家伙,你一个人去吃独食也不知道给我和你娘留一点!” 颜关山的手就好像是镶了钉子一般,这一巴掌打下来,打的她差点吐血。 颜凌云赶紧往边上去,离得他远一些,然后从怀里拿起一个用油纸包包裹着的糕点:“谁说我没留的,但是既然我已经挨了这一巴掌了,让这糕点我就只给你吃,不给你吃!” “我是你老子不给我吃,信不信我揍你?”颜关山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给不给你吃,你都是要揍我的!”颜凌云说完一溜烟的跑到颜夫人的身后。 颜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闹,随后拦住上山的颜关山:“好啦,赶紧去上柱香,我们也该回去了!” “就是就是!”颜凌云从颜夫人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贱兮兮的说道。 颜关山这才作罢,领着颜夫人进入点香。 颜凌云虽然已经点过香,但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乖乖的跟在颜家夫妇身后跪拜。 “杀人如麻的颜将军竟然也来寺庙,就不怕那一身的血腥味冲撞到菩萨?”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的角落里响起。 颜凌云立刻顺着声音看过去,随后就看到了一身素衣的林夫人。 颜关山也瞧见了她,只是见他身边并没有夫婿和儿子的陪同,便不想与他一个妇人计较,只是微微侧身,将颜夫人和颜凌云拦在身后:“林夫人,你我两家并没有熟到,在路上遇见都会打招呼的地步。” 武兴侯夫人的眼睛突然一拧,神态也变得凶恶起来:“杀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说这个人熟不熟啊?” “因为熟不熟都该死!”颜凌云略带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武兴侯夫人一听到颜凌云的声音,目光立刻就锁定了她:“颜凌云,你一个杀人凶手竟然也感到寺庙里来祈福?你就不怕菩萨有眼,直接收了你去见地藏王?” 颜凌云却是不在乎,她轻笑一声:“我从小到大杀的人多了去了,要是菩萨要一个一个送我去见地藏王,那可真的是要劳累菩萨了。” 武兴侯夫人盯着颜凌云的脸,牙齿咬的咯噔咯噔响,显然是恨极了她:“颜凌云!” “如何?” “你在菩萨前口口声声说着杀人,你这样的人怎么配进佛堂?怎么配在佛祖面前叩拜!”武兴侯夫人伸出手,指着颜凌云的脸,尖叫着说道。 “可我就是进了,你能拿我怎么样?”颜凌云双手抱臂,满脸不屑的看着面前的武兴侯夫人,“有本事你让菩萨现在站起来把我轰出去啊!” 武兴侯夫人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无赖的人,当下便气的面色通红:“你,你……” “我如何?”颜凌云冷笑,“武兴侯夫人克死了自己的儿子,都能光明正大的到这庙堂里来,我杀人不是为了保护百姓,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又凭什么来不得?就因为你会掐着嗓子尖叫?” “颜凌云,我是你的长辈,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讲话?”武兴侯气的厉害,只差在原地跺脚。 “你只是年纪比我大,可不是我的长辈。论资排辈,你我从来没有半点瓜葛,你们林家跟我们颜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颜凌云嗤了一声,“可别是死了儿子发了癫,在外头到处找晚辈欺负。” 颜凌云的话说的很难听,气的武兴侯夫人差点喘不上来气,一旁的颜夫人确实看的满心欢喜,还悄悄的凑到颜关山耳边说:“你女儿这不知道是开了什么窍,吵起架来这么厉害!以前让他打架可以让他跟别人据理力争一番,用不到两轮,她就要挥鞭子上去干架了!” 颜关山摸了摸下巴上有些粗糙的胡茬,然后略带狐疑的试探着问道:“莫非这是天赋?” 是不是天赋,颜夫人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如果她还不上前拦着,她这宝贝女儿怕是真的能把别人给气死。 “武兴侯夫人,我们不过是来这里上柱香,你倒也不必如此夹枪带棒的来找我们麻烦!”颜夫人走上前去拉住了颜凌云的手。 “我哪有那个本事找你们麻烦?”武兴侯夫人冷笑,“我可就只有一个脑袋,我可不敢惹你们不高兴,不然指不定明天我这个脑袋就要人头落地了,毕竟像你们这样的杀人狂魔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颜凌云听着武兴侯夫人一遍又一遍的杀人,心中莫名有些不爽:“夫人反反复复的说我们是杀人狂魔,怎么?难不成是夫人想要试试?” 第36章 真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啊! 周围的看客,在听到颜凌云这番话的时候,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武兴侯夫人本来就是国清寺上的常客,所以来这里的人大多都认识她,所以当她跟人起争执的时候,身边慢慢的便占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昔日最是虔诚的武兴侯夫人,今天竟然一口一句杀人,俨然没有曾经那副慈悲为怀的模样。 “武兴侯夫人一直说我是杀人如麻,那不知道,武兴侯夫人又是怎么看待亲自把儿子推上绝路的自己?”颜凌云突然凑到武兴侯夫人面前。 他们两人离得极近,颜凌云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武兴侯夫人眼睛上的睫毛,其实不得不说,林清川能有一副那么好的皮相,真的要多亏了他这位母亲。 只是武兴侯夫人给了他生命,最后却想尽方法的把他推向生命的终点,一时间。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母亲到底是好还是坏。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颜凌云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说道:“武兴侯夫人大可以继续闹下去,我也不介意将你把儿子送到。六皇子殿下的床上做禁脔的事情公之于众。” 武兴侯夫人突然哑火。 她的眼中带着几分惊恐,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颜凌云:“你,你怎么知道的?” “武兴侯夫人,若要人不知,莫要己不为。”颜凌云轻笑,“林清川死得其所,他若是有不甘心,尽管在夜里变成鬼来找我,只要他敢来,我就敢将他的鬼生一劈为二!若是不甘心的是你武兴侯夫人,那我也不介意教教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学会甘心!” 颜凌云看着武兴侯夫人,忽然想起,前世的这位武兴侯夫人,应该算得上是整个汴京城里最傲慢,最看不上她的人了。 想当初,林清川虽然是个上门女婿,但是看在他的份上,颜凌云对待武兴侯满门也算是仁至义尽,可他的这位婆母,不仅看不上他,还处处的给他使绊子,更甚至在她的饭菜里下过绝子药。 只是那个时候,颜凌云在整个汴京城里并没有什么好名声,而这位武兴侯夫人,则是所有富贵人家都知道的一尊活菩萨,所以那个时候即便他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毕竟他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信。 武兴侯夫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作妖,颜凌云见他不在吵闹,自然也就放了心牵着颜夫人的手,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国清寺。 颜关山看着仰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走的颜凌云,酝酿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凌云,武兴侯夫人是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吗?” 颜凌云从小就是跟在颜关山身边长大的,虽然衣食住行这些事情,他一个大男人没有办法照顾的很好,可是他作为父亲还是很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格。 所以当他看到满身长满刺的颜凌云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有!”颜凌云摇头否认,“只是觉得能够养出林清川这种渣滓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颜关山还是觉得不对劲,但是眼下在外头也不好多问,只是个小虾米去挑了几样颜夫人喜欢吃的糕点,就准备下山回去了。 反倒是一旁的颜凌云满脸的错愕:“你不是知道太子殿下在这里吗?你怎么不去见一见?” “大过年的去见上司做什么?”颜关山忍不住挑眉,“你爹我难得消磨,我才不要去找太子给自己添麻烦,他们就像是发放事务牌的事务官,只要一靠近就会有做不完的事物。” 颜凌云沉默半晌,最后悄咪咪的举起了一个大拇指:“爹爹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油条,竟然将太子殿下都看的这么通透!” “这就是为官之道!少说话,多吃饭,别人不找你就说明他没有什么事情要主动找你,那你这个时候非要凑上去,那他可就有事情安排你去做了。”颜关山一把扣住颜凌云的肩膀。 颜凌云缓缓的点了点头,颇有几分受教的意味。 一旁的颜夫人对这个场景更加是见怪不怪,他缓缓走到父女那俩人身边,然后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凌云,武兴侯夫人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颜凌云不免有些错愕:“娘亲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与他也算是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能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熄火,你手上肯定有他什么把柄。”颜夫人看着颜凌云,微微眯起眼。 “林清川想要给我下药,只为了做咱们家的上门女婿,这个把柄难道还不够大吗?”颜凌云反问。 当然不够大。 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轻而易举的几句话就会退让。 颜夫人微微眯起眼看着颜凌云,只见她神色坦然点燃一副实话实说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有些莫名不安。 “真的?” “当然!”颜凌云坦荡的有些吓人。 颜夫人知道他在撒谎,但最终还是没有拆穿她:“行吧,咱们下山吧!” 只是,有些人,你刻意想要避开,可偏偏人家非要凑上来。 就在三人决定要下山的时候,贺洛初身边的砚尘突然追了出来:“颜将军!” 颜关山当下没有吭声,直接加快了脚步,拽着颜凌云和颜夫人就往山下冲:“他娘的,赶紧走,被他逮到了,咱们可就过不好这个年了!” 颜关山跑的飞快,几乎是拎着颜凌云和颜夫人往山下走,脚下没有半点的停留。 “颜将军呢?”贺洛初出来的时候,只看到砚尘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颜关山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砚尘默了默,然后说道:“颜将军一听到我喊他跑的飞快,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看不见他的人影了!” 贺洛初忍不住挑眉,许久以后才笑了一声:“罢了,改日我再去找他说事情吧,今日大年初一,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第37章 是啊,你又能奈我何? 过年嘛,不就是这家拜年那家吃。 颜关山现在是皇帝的宠臣,各家各户都要趁着这个机会讨好颜家,颜关山和颜夫人光是请帖就接的手软。 “颜凌云,怎么每回你都慢吞吞的!”颜夫人看着慢悠悠的向着自己走过来的颜凌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赶紧的,别到时候又让别人等咱们!” “这一天天的,不是在这家吃,就是在那家吃,吃的我嘴都麻了!”颜凌云一边嘟囔着,一边往车上爬。 “有的吃你还抱怨。”颜夫人瞪了一眼颜凌云,“赶紧的,别天天让人在那里等着!” “又不是什么好饭,吃了还不是得还。”颜凌云撇了撇嘴往车里钻,“再加上这饭局上,不是溜须拍马,就是有事相求,饭没吃上几口,光听那话就能听积食!” 颜夫人拍了一下颜凌云的屁股,然后没好气的说道:“逢年过节,拜年走亲戚不都是这样!” 颜凌云虽然一肚子的怨气,但还是乖乖坐下:“亲戚,在边关那么苦的日子里,我怎么偏就一个亲戚都没见过?如今回京了,发达了,但是走不完的亲戚,反倒总是给咱们送东西的舅舅没见他上过门!” 颜夫人一听,神色一顿,眼里也多了几分落寞:“你舅舅离得远,哪里会来汴京这么远的地方!” 颜凌云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夫人,然后在她对面坐下:“舅舅来不了,那咱们去呗!总归闲着也是闲着!” “你说的轻巧,你爹初八就要上朝,一来一回的,哪有那么快!”颜夫人满脸的无奈。 “那就咱俩去把老爹丢在家里,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一个人待在家里又不会怎么样!”颜凌云挑眉,“娘,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舅妈做的年糕汤了!” “颜凌云!”颜关山的怒吼突然从外头响起,“我听到你在里头算计我的声音了!” 颜凌云赶紧闭嘴。 颜夫人被颜凌云这幅小心的样子逗笑:“你爹他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允许我们娘俩单独去那么远的地方,到时候他又要跟陛下告假,指不定还要惹来一些有的没的,罢了,往后再去吧!” “那说不定,舅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毕竟,舅舅每年都给咱们送年礼,今年的年礼还没有到,说不定就是他自己!”颜凌云笑着说道。 颜夫人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看着自己的女儿惦记着自己的兄长,心里也颇有些宽慰。 今日的宴席是在国公府吃,封薇兰和颜凌云面对面坐着,两人私底下分明好的恨不得能穿一条裤子,可偏偏今日外头人多,他们只得装作一副互不搭理的样子。 封薇兰坐在那里听着那些长辈嘘寒问暖,只觉得头疼,醒来无去便在桌子底下偷偷的踢了一脚颜凌云。 颜凌云也不是什么吃亏的性子,一脚踹过去差点掀翻了整张桌子,好在封薇兰反应及时摁住了,不然今日可就要砸场子了。 颜凌云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脚的力道这么大,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忙不迭的起身。 “去哪里?”封薇兰猛的抬头看向颜凌云。 “茅房!”颜凌云的丢下一句,大步流星的走开。 国公府这个地方,颜凌云小时候常来,也算是熟门熟路,只是就在颜凌云往后院走的时候,竟然直直的撞上了林清平。 颜凌云看着面前一脸阴沉的林清平,微微侧身,想让他先走一步,却发现他不仅没走,还拦住了她的路。 “世子爷有何指教啊?”颜凌云双手抱臂,眼底布满寒霜。 “前几日,颜小姐可是在国清寺上遇见了我母亲?”林清平盯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自然是遇到了。”颜凌云向来坦荡,自然也不会躲躲藏藏,“看样子,世子爷今天是彻底在这里等着,我想要给你母亲出气的。” “颜凌云,你杀害我弟弟,折辱我的母亲,我若是什么都不做,又怎么能对得起他们?”林清平紧紧的拧着眉,眼底露出几分杀气。 颜凌云耳朵微动,立刻就听到了不远处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她忍不住嗤笑:“世子爷,你不会觉得,多来点人,就能教训我吧?” “颜小姐生在草原,长在沙地,怕是不识水性吧?”林清平一步一步凑近,“国公府有一处宽阔的池塘,与颜小姐很是相配呢!” 颜凌云目光凌厉的看向林清平:“你想杀了我?” “颜小姐真聪明!”林清平微微笑着,那笑容很是瘆人。 颜凌云眼看着身后已经包围起来的小厮,眼底不免多了几分轻蔑:“世子爷在这富贵窝里面待的有些久了,怕是早就忘记你祖父御马冲杀的飒爽了,今日,我就教教你,什么才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本事!” 话音刚落,颜凌云猛的从腰间抽出一截长鞭,她的鞭子甩的很厉害,毕竟,她的鞭子可是阿史那.简亲自教的。 颜凌云手里的鞭子打飞两个小厮以后,在空中拐了弯才落到林清平的脸上。 算不上白皙的肌肤,立刻就皮开肉绽,鲜血如注,林清平怪叫着向他冲过来,却被他一连甩了好几遍,最后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送他进了池塘。 池塘水深,林清平掉下去的时候溅起好大的水花,颜凌云连忙退了几步,才没有被水溅到:“林清平,你比你那个弟弟还要蠢笨,对付他,我还要用点脑子,对付你简直不需要动半点心思!” “颜凌云……咕噜……我弟弟果然是你害的……” 颜凌云一脚将刚刚冒头的林清平又踩了下去:“是啊,你又能奈我何?人证物证具在,林清川也已经灰飞烟灭,你又能如何?” 林清平被摁在水底,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他明明知道什么事情都是颜凌云做的,可偏偏,现在的他就连挣扎出水底都做不到。 林清平从未如此憎恨过自己,憎恨自己不曾努力习武,如今明知凶手就在面前,却无能为力。 第38章 千万别死在我家里 封薇兰一行人听到动静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院子躺满了,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而颜凌云则蹲在池塘边,用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摁着池塘里已经半死不活的林清平。 封薇兰的脸色大变,赶紧让人把林清平捞上来:“我去,快快快赶紧把人捞上来,千万别让他死在我家里!” 封家的下人手忙脚乱的将人从池塘里拽出来,林清平从池塘里出来的时候,他的肚子胀得厉害,显然已经喝了不少水,可偏偏颜凌云总在他快要憋死的时候又将他放出来,所以他虽然受了点罪,但没有半点性命之忧。 林清平捧着鼓胀的肚子,指着颜凌云,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你,你,你……” “我如何?”颜凌云微微侧头,眼底满是怒意。 “行了行了!”封薇兰赶紧拦住颜凌云,“你都把人折腾成这样了,就别再气他了,到时候万一你把他气死了,死在我家里,我可不对你客气。” “他自己自不量力,以为多带点人就能把我推到池塘里,他想杀了我给他弟弟报仇,我只是把他摁在水里,让他多喝点水,对他已经够客气的了。”颜凌云目光冷冽,“早知道你要这么说,我刚才就直接弄死他,让你也倒霉!” “祖宗,好祖宗!”封薇兰赶紧求饶,“是我说错话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这大过年的咱们讲究一个和字,你看你来我家吃个饭还遭受了这种事情,都是我的过错,改日,改日我一定请你好好喝茶赔不是!” “哼!”颜凌云看了一眼封薇兰,然后突然弯下腰凑到林清平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林清平,你不要急着找死,林家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找回来,你不用这么着急,会轮到你的!” 林清平气急,一时上不来气,直接晕了过去。 封薇兰眼看着林清平翻白眼了,大喊着:“赶紧的,赶紧的,赶紧的给我把他送走,别到时候真死我家里了!”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 好不容易把林家带来的这些人全部都送走,封薇兰的脸色也突然的变得很难看:“我们府上的人都是死的吗?林家的这些人都是怎么进来的?” 一旁的管家赶紧走上前来:“公子,我盘问过了,那些小厮,都是跟着别家公子进来的,武兴侯世子早就跟那几位公子说好,这才大摇大摆的带了这么多小厮进来!” 封薇兰的脸色沉了沉:“看看到底是谁把这些人带进来的,一一记录在册,日后不许进我家门半步!” 管家赶忙应下,心中也不免恐慌。 今日这事,为的是颜凌云,若是那林清平的目标是封薇兰,就封薇兰那三脚猫的功夫,只怕早就出了事,到时候他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管家这么想着,心中越发的后怕,脸色也不由自主的变得越发难看,随后回头吩咐道:“给我好好记着这些人,以后绝对不能让他进我们家府门半步,今日好在颜小姐没有出事,不然我们的脑袋都不够掉的。”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以后,封薇兰才回头看向颜凌云,他沉默了半晌,然后才问道:“你有没有事?” 封薇兰虽然不说,但是颜凌云知道,他现在很自责,只是她这个人向来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好的很,不必这么担心,这个世上能伤到我的人应该没几个!”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今日是我没有顾好,幸好,幸好你没有出事!”封薇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再也没有昔日少年郎娇憨的模样。 “行了!”颜凌云挑眉,“这个世上向来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与其心惊胆战的防着旁人,倒不如直接斩草除根,我向来不喜欢做那种拖泥带水的事情,你且等着,等到有个机会,我一定把整个林家都给他收拾了!” 封薇兰忍不住回头看向颜凌云:“颜凌云,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杀林清川?” 颜凌云的眸光变了变,随后笑了一声:“想杀就杀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封薇兰盯着颜凌云看了很久,他很清楚的知道,颜凌云心里有个秘密,只是她不愿意跟任何人说。 “算了!”封薇兰叹了口气,“这么低级的错误绝对不会有下一次,我跟你保证!” 颜凌云笑了一声,随后揽着封薇兰离开:“人都会犯错的,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不必放在心上!你只要记得,这个天底下还没有什么人可以随随便便要我的性命!” 林清平被抬出去的时候,封彪气的快要炸了,他本来就是急脾气,再知道林清平在他家后院闹事的时候,就气的上窜下跳:“妈的,老子一定要告到陛下那里!” 封彪连夜上书哭诉,颜关山马不停蹄的带着自家妻子女儿回家。 “这林清平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对你动手,他们林家还有没有王法了?”颜夫人紧紧的抱着颜凌云,满脸气愤。 “就是,就是!”颜凌云缩在颜夫人的怀里,忙不迭的附和。 “别说那几个小厮了,再来十几个也不够凌云练手的!”坐在外头的颜关山,满脸的不在意? “颜关山!”颜夫人气愤的吼了一声。 “我回去就上书,让陛下严惩武兴侯府!”颜关山立刻说道。 颜凌云皱了皱鼻子,随后说道:“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应该都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把我推到池塘里的想法有多可笑,为什么林清平会这么做?” “这个法子只是对你来说不好用!”颜夫人的眸子闪了闪,“对待别人,却格外的好用,汴京的那些池塘,深井里,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颜凌云沉默下来。 十二个小厮,都懂点拳脚功夫,林清平更是武侯世家的世子,别说是一个女儿家了,就是一头黑熊,也能被他们摁到池塘里去。 第39章 我带你认认路 颜夫人见颜凌云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吓到了她,便低声安慰道:“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府里……” “大舅哥!”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立刻打断了颜夫人的话。 “关山,我妹妹可是在车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颜夫人突然眼前一亮,一把掀开帘子。 颜夫人一探出头来,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风尘仆仆的萧晚霖,方才还带着几分愁绪的眼睛立刻充盈了泪水,她顾不上这还在路上,忙不迭的从马车上下来:“大哥,你怎么开了!” “来拜年啊!”萧晚霖一把扶住向着自己冲过来的颜夫人,眼底满是笑意,“怎么,不欢迎大哥啊?” “大哥胡说什么呢!”颜夫人拍了一下萧晚霖的胸膛,随后往他身后看过去,却只瞧见孤零零的一匹马,眼里的光也不免淡了些,“嫂嫂和侄子呢?难不成就你一个人来了?” 萧晚霖见颜夫人有些气恼,便赶紧说道:“我哪里敢一个人来!你嫂嫂自打知道要来看你,恨不得把萧家搬空,带的物件实在是太多了,我就让她们娘俩在将军府等着,我先来寻你!” “哎呀呀,那还愣着做什么,颜关山,赶紧的,咱们赶紧回去,可不能让我嫂嫂在外头等着!”颜夫人说完,便赶紧往车上爬,愣是把刚准备出来和萧晚霖打招呼的颜凌云一把塞了回去,“赶紧的,回去!” 没办法,颜凌云只得把头从窗户上伸出去:“大舅,咱们回家再说哈!” 萧晚霖看着颜凌云的样子,忍不住笑:“好,回家说!” 回程得路上,颜夫人一扫方才阴郁得情绪,瞬间就高兴了起来,她紧紧的拉着颜凌云的手:“没想到真被你说中了,你舅舅竟然真的来汴京了!” 颜凌云倒是没有半点意外,毕竟他是活过一世的人,所以她很清楚的记得,前世的时候,舅舅也是在这一天入的京,只是那个时候,她已经着了林清川的道,也就没有了今日林清平的事。 因为颜夫人的催促,马上走的很急,平日里要半个多时辰才能到的地方,今日才用了一炷香。 马上刚刚停稳,颜夫人就火急火燎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徒留马夫拿着马凳干巴巴的在一旁站着。 颜凌云看了一眼一脸无措的马夫,随后说道:“今日应当不出门了,你且去休息吧!” 马夫赶忙应了。 萧大夫人一早就听到了颜夫人喊的那声“嫂嫂在哪儿”,赶紧从马车上下来:“我在这儿呢,我的好妹妹!” 萧夫人和颜夫人在年少时便是好友,后来萧夫人嫁到了萧家,颜夫人便是整个萧家最高兴的,也是她手把手的帮着颜夫人这个新媳妇,在颜家这个世家里头站稳脚跟,即便时隔多年,萧夫人也总是记着颜夫人的好。 萧夫人拉着颜夫人的手,只是去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随后带有些怒意的看向颜关山:“颜关山,我好好的将妹妹交给你,这才几年没见,你怎么就把她饿成这副模样了?” 颜夫人愣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自己,轻笑道:“嫂嫂,我可一点都没瘦,这可怪不到关山,倒是嫂嫂你,这一路过来可是辛苦的很了,瞧着人都憔悴了!” “汴京这地太冷了,运河都冻住了,没办法,我们只能走官道过来,要是坐船我们还能赶上年三十,和你们一起吃个年夜饭。”萧夫人紧紧的拉着颜夫人的手,眼底满是欢喜,“不过好在还是赶上了拜年,我带了许多你爱吃的东西……” “不着急,不着急!”颜夫人打断萧夫人,“这一路奔波,你们可赶紧进去,我让人烧点热水,好好泡个澡,换身干净衣裳,这才舒坦!” 颜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萧夫人往里走。 颜凌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表哥萧煜掠,最后只得无奈的作揖:“表哥,请吧!” 两个根本就没有机会打招呼的两个人,只得作罢,乖乖的跟着进府。 颜夫人拉着萧夫人有说不完的体己话,压根没有功夫管她亲哥亲侄子,没办法,颜凌云只得认命的带着她家表哥往里走:“表哥第一次来,我带你认认路!” “辛苦表妹!”萧煜掠礼貌客气的很。 颜凌云不免有些错愕,毕竟她跟表哥关系好的很,他们两个虽然算不上是从小一起长大,但但凡是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打打闹闹,关系好的不得了,纵然有些年不见,断然也不会这么生疏。 尤其,颜凌云还有前世的记忆,她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的萧煜掠对她,分明与以往并无不同。 “这才几年不见,表哥竟然这般客气?”颜凌云忍不住挑眉看向萧煜掠。 萧煜掠的耳朵微微泛红,随后咳嗽了一声:“有吗?大约是长高了许多,我都有些不敢认你了!” 颜凌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再逼问,只是领着萧煜掠往后院走:“这处客院一早就是为舅舅一家准备的,所以也是按着你们的喜好装饰的,舅舅跟舅母还有表哥这些日子就在这里将就一下,你不舒服,不喜欢的一定要跟我说!” “姑姑和姑父这般有心,哪里会有什么不满的?”萧煜掠笑着说道,随后看向颜凌云,“我在来的路上,听说,过年前你受了伤,如今可是好了?” 颜凌云听到萧煜掠这番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下手竟然这么狠,他后脑勺的包硬生生的肿了七八天才消下去,那几日,实在是疼的厉害:“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活蹦乱跳的!” 萧煜掠细细的看了看颜凌云,颜凌云也不难为情,还特地在她面前转了个身:“表哥知道的,我向来不撒谎,已经好全了!” 萧煜掠点了点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这是我从老家带的一点小玩意儿,你拿着玩!” 颜凌云满心欢喜的接过,随后一掌拍在萧煜掠的肩上:“多谢了!” 第40章 我儿子你看怎么样? 萧夫人和颜夫人许久未见,两人一碰上面,就是说不完的话,甚至到了夜里,两个人也不肯停下。 最后没了法子,颜关山可怜巴巴的抱着枕头去了书房。 萧夫人洗漱过后,便盘腿坐在颜夫人的床上:“你这屋子里的地龙烧的真暖和,一点都不觉得冷,甚至我都觉得能来点凉快的糖水!” “有啊!”颜夫人笑了笑,随后端了碗石花冻过来,“尝尝这个,冰镇过的,这个时候吃最爽快了!” 萧夫人笑着接过:“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准备了!” “这地龙烧的旺,屋子里难免干燥,你又刚刚从南方过来,只怕难受的很,吃点这个才舒服。”颜夫人在萧夫人身边坐下,“大哥和侄子那里我都送过去,你放心。” “你办事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更何况那可是你亲哥!”萧夫人笑了笑,随后突然脸色凝重,“先头一直有人,我就没有问你,我在来的路上,听说凌云在宫里头出了事,可是真的?” 颜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没吭声。 萧夫人一看颜夫人这个表情,心下立刻了然:“真的出事了?” “被人下了药,差一点就出事了,好在她机灵,先下手为强,这才没出事!”颜夫人微微皱眉。 萧夫人端着那碗石花冻,顿时也没了心思吃,她满心满眼都是担心:“这个世上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你哥早些时候就跟我说,这汴京城就是个虎狼窝,你们一家子回这里,那就是羊入虎口!” 颜夫人看着萧夫人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世上的人都说我们一家子都是豺狼虎豹,说将军是杀人不眨眼的杀神,这普天之下也怕只有哥哥和嫂嫂,觉得我们是羊崽子了!” “打仗你们那是明刀明枪的来,这汴京城里头的腌臜,可不是你们应付的过来的!”萧夫人拉住颜夫人的手,“你膝下没有儿子,只有凌云一个,那些个臭老鼠不就闻着味的爬过来了嘛,一个两个的好对付,若是多了,那就是防不胜防!” “如今,前前后后出了这么多事,想必短时间也不会再有人想着算计我家凌云,应当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颜夫人笑着宽慰道。 “这也只是暂时的,小凌云可就是他们眼里的香饽饽,今天死了个林家公子,谁知道明天后天会不会又有什么狗东西上赶着来找死了!防了一个两个的总不可能防一辈子吧!” 颜夫人没有说话,她很了解萧夫人,她知道,萧夫人既然说这番话,必然是有什么法子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萧夫人就说道:“好妹妹,你看我家煜掠怎么样?” 颜夫人一惊:“这怎么行!” “怎么就不行了?”萧夫人立刻坐直身体,“我在来的路上我就问过他了,他对凌云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有情分,他是愿意的,更何况我们两家人就是亲戚,如今亲上加亲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萧家也就只有萧煜掠一个!”颜夫人满脸震惊,“煜掠来了我家,那不是让萧家断后,到时候,我都没办法去地府跟我爹娘交代!” “这个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就生两个孩子,一个姓萧,一个姓颜,咱们哪家都不亏待!”萧夫人眼睛亮亮的,“到时候一个学武,一个学文,哪个都不耽误。” 颜夫人被说的有些心动,但是细细想了想,还是摇头:“不成,煜掠年少有为,长得更是文质彬彬,不像我家的凌云,就是个野猴子,我这个做姑姑的可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害了自己侄儿的一辈子,不成,不成!” “你知道个什么!”萧夫人有点急了,“我在来的路上只是试探性的提了一句,煜掠当下就红了脸,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有戏,果不其然,第二日,他就来同我说,可以,只是要问问凌云的意思,你觉得凌云是个野猴子,可在我家煜掠眼里,他就是女侠客!” 颜夫人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可以反驳的话。 “要我说咱们的都是开明的父母,你也不要用为着他们好的借口来搪塞我,你就干干脆脆的去问问看凌云,她若是愿意那就皆大欢喜,她若是不愿意,那我们也不强求。”萧夫人拍了拍颜夫人的手,“嫁给煜掠,总好过嫁给汴京城里,那些烂了心肠的狗东西!” 颜夫人犹豫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那等明日,我找个机会问问?” “也不用就明日,等你想好了再去问问。”萧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颜夫人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点头应下。 贺洛初回别苑的时候,突然发现颜家的下人还在搬运着些什么东西,便随口问了一句:“将军府今日是来客人了?” “是将军夫人的娘家哥哥来了!带了许多的东西来,卸了大半天,这会儿才刚刚忙完。”一旁的下人应了一声。 “萧家?”贺洛初微微挑眉。 “正是。” 贺洛初没有再多问,只是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犹豫了半晌,他才看向砚尘:“你去打听打听,看看萧家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砚尘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应下:“是!” 虽然是休沐,但是贺洛初还是忙了一天,手头上是脱不开的事,如今好不容易歇下来,却只觉得头疼欲裂。 就在下人端了安神茶上来的时候,砚尘迅速走了进来:“殿下!” “嗯!” 砚尘抬头看了一眼下人,下人立刻会意,迅速走了出去。 “殿下,今日颜小姐去了国公府吃饭,出了些事!”砚尘低声说道。 贺洛初揉按太阳穴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什么事?” 颜凌云今日要去封薇兰家吃饭,贺洛初是早就知道的,原本他也是要去的只是临时有事,才没能赴约。 砚尘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后立刻低下头。 贺洛初的目光冰冷阴沉:“我知道了。” “还有件事!”砚尘又开口道,“我去隔壁打探了一下,正巧那萧夫人的婢女在外头说闲话,我听说……” “什么?” “萧夫人想让他儿子,娶颜小姐!” 砚尘话音刚落,贺洛初手边的那碗安神汤瞬间四分五裂。 第41章 殿下这是要去赴约? 颜凌云前脚离开国公府,后脚,国公爷就写了折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进了宫,大过年的就去告了状,生怕等过几天,自己就没了这个心气,到时候告起状来,也就没那么气势汹汹。 贺洛初为此被皇帝叫进宫处理这件事,数罪并罚,武兴侯罚俸三年,林清平世子之位被废,十年之内不得再立为世子。 等到贺洛初忙完这些事回来的时候,砚尘告诉他,颜凌云陪着她表哥出城看雪去了,刚刚拿起来的毛笔瞬间折断。 正准备上茶的婢女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顿时把头埋得更低了。 自打那一日砚尘跟贺洛初汇报事务以后,婢女收拾了一堆破碎的瓷碗后,整个别苑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他们的主子,心里头正憋着一股子阴郁,以至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个不走运,触了贺洛初的霉头,那接下来这一年,怕是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封薇兰呢?”贺洛初沉了沉眸子。 “小公爷在知道颜小姐出城以后,就跟出去了,说是一个人在府里待着无聊,要出去玩!”砚尘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贺洛初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随后放下手里的纸笔,起身往外走:“备马!” “殿下是要去赴封薇兰的约?”砚尘很有眼色的说道。 “嗯!”贺洛初应了一声,迅速往外走。 砚尘赶紧跟了出去,然后对一旁的婢女小声说道:“赶紧收拾!” 婢女忙不迭地上前收拾。 萧煜掠并不是第一次来汴京,更不是第一次看雪,只是颜夫人见他待在府邸里无趣,才让颜凌云带着他出去走走。 颜凌云平日里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风雅阁了,她最是喜欢看那些漂亮小姐姐婀娜摇曳的跳舞,也偏爱她们婉转动听的歌声。 但是萧煜掠是读书人,多半是不喜欢的,纵然风雅苑的女子卖艺不卖身,但对读书人而言,也多是庸俗的地方。 思来想去,也就城外的马场可以玩一会儿了。 之所以骗颜夫人说是去看雪,也是因为萧煜掠是读书人,毕竟城外的马场可是可以赛马,可以赌马的地方。 到地方以后,颜凌云率先翻身下马,她本就是马场的常客,一下马,就有人揣着笑容走上前来:“颜小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玩?” “今日闲来无事,带我表哥来这里骑骑马!”颜凌云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随后笑着说道,“听说来了匹汗血宝马?” “颜小将军的消息真是灵通,昨日才到的,您今儿个就知道了!”男人谄媚地笑着,“颜小将军,今日可是要瞧一瞧?”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见一见的!”颜凌云回头看向萧煜掠,“表哥,咱们进去看一看,看看这新来的汗血宝马有多厉害!” 萧煜掠将两人的马交给走过来的小厮,随后走到颜凌云身边:“你说得这么大声,就不怕你自己的马听到了生气?” “它可不会生气,它最是清楚,旁人再好的马也比不过他,我再爱玩,到头来也只会带着它上战场!”颜凌云看了一眼萧煜掠,“它可不是普通的马,他可是我的战友!” 萧煜掠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有些震悚,许久以后,他才轻轻一笑:“也是,它可是陪着你从战场上一路冲杀过来的!” 就在两人肩并肩往里走的时候,颜凌云突然听到一声颇有几分凄厉的叫喊声:“颜凌云!颜凌云你等等我!” 要不是颜凌云心性足够坚定,就那几声呼喊,不知道的人,怕是都要以为是有鬼魂来找她报血海深仇了。 颜凌云一回头,就看到了骑着马向着自己飞奔而来的封薇兰,她微微挑眉,随后拽着萧煜掠走到一侧,果不其然下一瞬,封薇兰的马就带着他直接冲了过来。 封薇兰跑过了好远,马才缓缓停下来。 等他兵荒马乱的从马上爬下来的时候,颜凌云已经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了:“小公爷,大冷的天你不在家里的床榻上躺着,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能来,我就来不得了?”封薇兰整了整衣襟,随后偏头看向一旁的萧煜掠,“这位是?” 颜凌云眼睛都没抬一下:“萧煜掠,萧家长子,我表哥!” 封薇兰先是一愣,随后立刻笑着拉住萧煜掠的手:“表哥好,我是封薇兰,是颜凌云的发小!” 萧煜掠看着封薇兰,一听到他的名字,立刻就想起了萧夫人对他说的话:“……你妹妹实在是命苦,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可偏偏对方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封薇兰,那个花花公子……” 后头的话,萧煜掠记不太清楚了,但是他清晰的记着,颜凌云喜欢封薇兰,而封薇兰,却是花花公子。 萧煜掠几乎是本能的,一把拽回了自己被封薇兰拉着的手,随后满脸鄙夷地盯着他:“胡乱叫什么?谁是你的表哥?” 封薇兰被甩得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定,才满脸困惑地看向萧煜掠:“表哥,我是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 “不敢,国公府的小公爷,我怎么敢!”萧煜掠嘴上说着怎么敢,脸上嫌弃的表情却是一点不落。 颜凌云看了看两个人,最后一把挤进两个人之间,随后说道:“行了,行了,反正都认识了,咱们先进去看看,听说那匹汗血宝马可是价值万两,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贵的马呢!” 萧煜掠瞥了一眼封薇兰,随后看向颜凌云:“好!” 封薇兰莫名其妙地就被嫌弃了。 从小到大他仗着他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一直游走在各种各样的人群里,不管到哪里他都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月亮,怎么今天好端端的就被萧煜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表哥给嫌弃了呢! 就在封薇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颜凌云已经带着他率先进了马场,封薇兰来不及思考,马不停蹄地就追了进去:“哎,你等等我呀!” 第42章 你可真是女中豪杰。 马场一如既往的大,而且恰逢过年,大家都在家里歇着,马场里的人便格外的多。 马场入口的地方,就是一个小马场,里头都是一些温驯但是不出名的小马,专门让那些不曾骑过马,亦或者想要学骑马却又买不起马匹的人来骑一骑马。 萧煜掠经过的时候,瞧见那小马场里等着的,都是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们,她们有些是自己来的,带着几个小厮丫鬟,一个人等在那里,也有些,是家里长辈陪着来的手牵着手等在那里。 萧煜掠其实有些惊讶:“来这里学骑马的似乎都是一些女儿家!” “用得着这么奇怪吗?六艺里头本就有骑射。”封薇兰轻哼了一声,“大周民风开化,颜凌云他都能上战场当将军,那些女儿家骑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可奇怪的?”封薇兰微微抬着头,眼里带着几分骄傲。 其实女儿家学骑马,在几年前也并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 那个时候,大家更喜欢把一些年幼的女子关在家里,读女戒,学女红,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们困在那个大宅院里,让他们穷其一生也只能待在那个后院。 可是突然有一天同样身为女子的颜凌云,在前方大败匈奴,颜凌云被皇帝破格升为女将,也就是从那一天后很多一直被锁在深闺后院的女子,突然萌生了想要去围墙外头看看的想法。 渐渐地,女子习武,骑马,射箭,都成了那些小女子所向往的,最后,一个接着一个,这些事情也就成了常态。 萧煜掠听出了封薇兰的言外之意,他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颜凌云,眼底的钦佩之意越发浓烈:“凌云,你真是女中豪杰!” “表哥说笑了!”颜凌云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说道,“要我说如今这样才是真的好,男子有学文也有习武,各有所长,女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学得会女红,与其逼迫他们学着自己怎么都学不会的东西,倒不如让他们试试看他们想要学的东西,有一技之长,总好过终其一辈子,却什么都不会。” 萧煜掠看着颜凌云的目光,越发明亮:“你很像姑姑,尤其是说话的时候。” “是吗!”颜凌云有些惊讶,“我娘都说我是她从臭水沟里面捡来的,一点都不像她!” 萧煜掠忍不住笑:“你可不是什么臭水沟捡来的,你可是姑姑九死一生,才得来的宝贝姑娘。” “我知道!”颜凌云笑着应下。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走到了赛马专用的赛马场。 偌大的场地被围了起来,场中便有数匹马在等着,只要等所有人压完赌注,栅栏一放,所有的马就会奔腾而出。 “这是赌马?”萧煜掠有些诧异。 颜凌云知道萧煜掠是读书人,所以立刻说道:“这里虽然赌马赛,但赔率不高,所以是被衙门允许的!” “萧公子一定是读书人吧,赌马都不知道,不像我们这些玩,天天在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玩乐!”封薇兰一把拦住颜凌云的脖子,眯着眼睛笑。 颜凌云一把拍掉封薇兰的手:“谁跟你天天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我去的地方可都是正经在衙门背过案的,不要污蔑我哈!你这话要是被我爹听到,我晚上就不用回家了,直接找个乱葬岗躺下就行!” 颜凌云下手重,封薇兰被打得不敢吭声,捧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吹。 颜凌云也懒得搭理他,快步走到赛场边上,盯着赛场上的那十匹马仔仔细细地瞧着:“那玖号就是刚来的汗血宝马?” 领着他们进来的男子立刻上前说道:“颜小将军真是好眼力,那就是我们最近刚刚得来的汗血宝马,听说,那可是我们老板花了几万两银子才得来的,小姐要不要赌一赌?” 颜凌云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去摸钱的,却突然想起自己的钱袋全部都放在了春玉身上,可她嫌春玉跟着自己麻烦,就没让他来,眼下自己身上算得上是身无分文。 封薇兰一眼就瞧出了颜凌云的紧迫,一边向身旁的京墨拿银子,一边嘲讽道:“出门连银子都能忘记带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忘了?” 就在颜凌云准备伸手,接过封薇兰萧煜递过来的银子时,一个精致的荷包已经放在了她的手心:“表妹用我的就行了,跟着表哥出门,断然没有让表妹用银子的说法。” 颜凌云掂了掂沉甸甸的银袋子,立刻从里面拿出一颗银锭,放在了男人手里:“押玖号!” 男人顿时眼前一亮。 玖号因为刚来,人生地不熟,就连同类也要欺负一下他,所以一直兴趣缺缺,跑起来也差点意思,以至于都没有几个人在他身上下注。 如今颜凌云看好他,男人自然高兴:“颜小将军就是有眼光,我们家9号一定不会给你丢脸!” 封薇兰眼看着颜凌云接了萧煜掠的银子不要他的,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危机感,他快步上前,一把将自己手里的银袋子塞进颜凌云的手里:“呐,用我的买!” “咋的?上赶着非要给我花银子?”颜凌云见封薇兰发癫,忍不住挑眉。 “谁要给你花银子,我是让你给我下注,你每次下的注都能赢,老子这是指望着你给老子翻倍赚银子回来!”封薇兰挑了挑眉,“颜凌云,你可不能因为你表哥过来了就厚此薄彼呀?” 颜凌云嫌弃地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一把那有她手里的银子,全部塞到了男人手里:“都押玖号!” 赛马跑得飞快,玖号一开始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就适应过来,立刻追上了一直领先的一号。 会不会赢,颜凌云没有把握,但是眼下这样看着他们赛马的时候,却是最惊心动魄的时候。 就在封薇兰拽着颜凌云的手对着赛场大呼小叫的时候,贺洛初戴着厚重的围帽,走进了嘈杂的马场。 然后在杂乱的人群里,一眼就找到了趴在栏杆上看比赛的颜凌云。 第43章 一辈子只对他一个人好。 贺洛初提着的心沉了沉,因为快马赶来而急促的呼吸,也缓缓平和下来。 封薇兰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站在人群里的贺洛初,他瞬间眼前一亮,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这里,我们在这里!” 颜凌云听到封薇兰的声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大氅站在那里的贺洛初。 即便隔得老远,颜凌云也能瞧见贺洛初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贺洛初瞧见颜凌云看过来,微微笑了笑,随后对着她点了点头。 “这么冷的天,殿下不在屋子里好好待着,怎么到这里来了,不会又是你叫过来的吧?”颜凌云回头看向封薇兰,眉头紧锁。 “冷又怎么了,咱们不也是在外头走着嘛,你可别太小看咱们这位殿下,他虽然弱柳扶风,但是他命硬啊!”封薇兰说着,甩开颜凌云扣住自己肩膀的手,向着贺洛初跑过去,活像一只甩着尾巴的狼犬。 颜凌云见封薇兰走到贺洛初身边了,便回头对身边的萧煜掠说道:“表哥,太子殿下来了!” 原本正在看比赛的萧煜掠,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凑到颜凌云面前:“你说什么?” 颜凌云见周围嘈杂,便也凑近了一些,贴着他的耳朵大声说道:“我说,太子殿下来了!” 这下,萧煜掠总算是听明白了。 只是,也就这么一小会儿,贺洛初也已经走到他们身边。 萧煜掠看着突然出现的俊朗少年,不,应该说是青年,心里咯噔一声,随后便准备行礼,却被颜凌云一把摁住:“这是在外面,不要引起太多人注意!” 萧煜掠这才回过神来,对着贺洛初作揖:“殿下!” “你是凌云的表哥?”贺洛初看着萧煜掠,虽然面上带笑,可眼底却带了几分冷意。 “回殿下,微臣萧煜掠,是凌云的表哥!”萧煜掠察觉到了贺洛初对他的抵触,虽然莫名,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颜凌云自然也察觉到了贺洛初言语间带的几分审视,只不过,她对此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对于贺洛初而言,萧煜掠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陌生人,对他心有戒备,也很寻常。 颜凌云伸手揽住萧煜掠的肩膀,笑眯眯地看向贺洛初:“这可是我表哥,从小到大都对我特别好的表哥,殿下你可别这样看着他了!” “我如何看着他了?”贺洛初回过头来看向颜凌云,面前的笑越发虚假。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那个笑容,只觉得心里发毛:“贺洛初,赶紧把你那副假笑收起来,看着吓人!” 萧煜掠听着颜凌云连名带姓地喊贺洛初名字,脸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反倒是一旁的封薇兰,凑到萧煜掠身边,撇嘴道:“要我说,这个妹妹,真的是胆大包天,全天下也只有她一个人在敢这么连名带姓地喊咱们殿下了!” “大约,是相熟吧!”萧煜掠虽然很震撼,但还是帮着颜凌云说话。 就在几个人说话间,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颜凌云本能地回过头去,果不其然,玖号率先冲线,这一局,颜凌云用封薇兰的银子赢了个盆满钵满。 颜凌云因为提前知道玖号的背景,所以得了个信息差,打了一手出其不意,这盘局算得上是一比一百,所以当账房拿着她赢来的钱穿过人群向她走来的时候,身边的那些人都不由地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颜凌云收了钱,掏出本金丢给封薇兰,随后数着自己得来的银钱。 “颜凌云,你太过分了拿着我的银子投注,竟然一分钱都不分给我,你这个光吃不拉的臭貔貅!”封薇兰气得在原地大叫。 颜凌云从小到大都爱欺负封薇兰,所以看到他在原地气得直哇乱叫的时候,也只是笑笑,满脸写着“有本事你来打我”的欠揍表情。 可偏偏这里面最有话语权的贺洛初也不吭声,只是笑着看着他们两个,就好像这些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一样,反倒是一旁的萧煜掠看着这一幕有些愕然。 “他们两个从小就这样,萧公子习惯就好!”贺洛初回头看向萧煜掠,笑着说道。 萧煜掠能够感受到贺洛初隐约的敌意,虽然很好奇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但是对方毕竟是太子,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便只能默默忍受着。 马场很大,往里走什么都有。 赛马看得无趣了,还能去不远处的屋子里,吃一顿驴肉火烧,虽然颜凌云不喜欢那个味道。 颜凌云跟着封薇兰打打闹闹地往前走,萧煜掠便只能跟在贺洛初身边慢慢的走。 “我来得大约不是时候,我身子不大好,平日里也受不得寒,凌云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总是记得这个事情,所以每次当我来马场,他都会往里走,因为那里会烧炉子,很暖和!”贺洛初一边走,一边说道。 萧煜掠看着走在前头的颜凌云,微微一笑:“凌云是这样的,虽然性子乖张,瞧着也有些纨绔模样,却最是贴心,即便多年未见,她也依旧记得我母亲最喜欢吃什么,我父亲最喜欢喝什么茶,她一直很好。” 贺洛初的眸光暗了暗,半晌后,突然说道:“我听说,萧家有意与颜家结亲!” 萧煜掠顿时心下一沉,这是他们快要入京时才决定的事情,甚至还没有对外提过,太子却已经知道了:“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要紧,萧公子愿不愿意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贺洛初干脆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萧煜掠。 萧煜掠怎么都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直接问他这件事,当即就愣在了那里。 “怎么?”贺洛初微微蹙眉,“答不上来?” “我一直将凌云当妹妹!”萧煜掠抬头看向贺洛初,“但是,若是说有一日,她嫁给我做妻子,我也能够保证一辈子对她一个人好!” 第44章 你不能娶她 贺洛初的脸,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黑过。 他站在那里,藏在大氅里的手紧紧地握着,脖颈上的青筋也悄悄暴起,睡觉以后他才缓缓松开手,低声说道:“萧公子如今不过二十又二,人生漫漫,又怎么能够保证一辈子的事情呢?” “她既然是我的表妹,便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她若是嫁给我,我自该保证一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好。”萧煜掠抬眼看向贺洛初,目光明亮。 萧煜掠原本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的容貌长得像父亲,一双眼睛生得同颜凌云很像,明亮而又坚定。 那个瞬间,贺洛初仿佛瞧见了那个身着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颜凌云:“我既是颜家女儿,受朝廷恩泽,受万民供养,我自该保证,一辈子守着大周子民!” 一样的目光,一样的坚定。 贺洛初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那你喜欢她吗?” “殿下是说男女之爱吗?”萧煜掠看向已经走远的颜凌云,轻声问道。 贺洛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萧煜掠。 萧煜掠默了默,随后摇头:“从小到大,我只当她是我的妹妹,只是在这个世上,男女之爱一直都是最无用的东西,有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会死,所以我从来都不觉得一定要有这份男女之爱才能白头偕老!” “颜家如今正在风火浪尖上,你娶她,未必是好事!”贺洛初抿着唇,“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想要颜家手里的兵权,若是一个不小心,萧家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满门倾覆。” “我知道!”萧煜掠回头看向贺洛初,“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娶她,只有这样,萧家才能和她站在一起,跟颜家一起抵御外敌,殿下,我们是家人!” “可是你不喜欢她,不是吗?” “殿下!”萧煜掠突然扬声,“您是太子,你应该最清楚,喜欢不能当饭吃这个道理!她喜欢封薇兰,然后呢,不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你不许娶她!”贺洛初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萧煜掠的脸色骤变,心底的防备瞬间升起:“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贺洛初走近萧煜掠,“我说,你不许娶她!” “男婚女嫁,我没有娶妻,她没有嫁人,我们之间的事情与第三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纵然你是太子,你也没有资格……” “她这样的人,属于广袤的天地,而非后院高墙!”贺洛初死死地盯着萧煜掠,“萧公子将将高中,你能舍弃自己的从政之路,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守护后方吗?” 萧煜掠满脸诧异:“我是萧家独子……” “她亦是颜家独女!”贺洛初嗤笑一声,眼底露出几分讥讽,“萧公子,你做不到,不是吗?” 萧煜掠顿时涨红了脸:“这天地下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舍弃自己的前程,辅佐妻子的!” “既然你做不到,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要娶她?”贺洛初转过身去,缓缓往前走,“萧煜掠,做好你的表哥,不要做无畏的妄想!” 一直恭敬的萧煜掠突然站定,他看着贺洛初的背影,突然开口:“殿下!” “嗯?”贺洛初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向萧煜掠。 “你说这么多,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凌云!”萧煜掠的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嗯,我喜欢他!”贺洛初看着面前的萧煜掠,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满脸错愕的看着面前耳根通红的贺洛初,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真的喜欢……” “我喜欢颜凌云!”贺洛初又一次重复,字正腔圆,萧煜掠想装作听不清楚都没有办法。 站在贺洛初身旁的砚尘当下只恨不得自己立刻眼瞎耳聋,全当什么都没听到,他们这种做暗卫的,知道的越少,活得就越久,若是不小心知道了主子的秘密,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萧煜掠彻底的沉默了。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他看到贺洛初的时候,就觉得脊背发凉。 “殿下,你应该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吧!”萧煜掠看着面前的贺洛初。 “我知道!”贺洛初走近萧煜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萧煜掠,你离她远一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萧煜掠当然知道,贺洛初有很多法子可以让他乃至整个萧家倒霉,但是涉及自家表妹,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所以殿下打算如何呢?娶我家表妹,还是又不娶她,却要在她的婚事上从中作梗?” 不得不说,男人真的是最了解男人的。 这世上多的是那种明明喜欢对方却又不愿意或者不能娶对方过门的男人,可偏偏这样的男人又有一些古怪的占有欲,明明没有办法给女子一个交代,却又不肯让她嫁给旁人。 “若是她有真正心仪的人,我绝对不会从中作梗,但若只是为了成亲,让她嫁给一个她并不喜欢的人,我也绝对不会答应!”贺洛初盯着萧煜掠的眼睛,“即便你是他表哥也一样!” “那殿下你呢?”萧煜掠看向贺洛初,“你打算如何,就一直这样子藏着掖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 贺洛初的目光暗了又暗,最后苦笑一声:“后宫的城墙太高了,她不应该活在那样的地方!” 萧煜掠沉默下来,他看着贺洛初,突然明白他的心意,他看着贺洛初半晌,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凌云从来不是那种受人摆布的人,有些事情都没有问过她,又怎么知道,一定不可以?” 萧煜掠的声音不大,可偏偏他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怎么还不过来?”走在前头的颜凌云突然喊了一声。 “来了!”萧煜掠挥了挥手,立刻小跑追了上去,相比方才的拘谨,他突然就显得随意多了,仿佛抓到了太子的把柄。 贺洛初看着快步往前走的萧煜掠,低声说道:“刚才的事情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送你去乡下养猪。” 一旁的砚尘目光冷冽,一副什么都没听到样子:“属下明白!” 第45章 永绝后患 马场上发生的事,萧煜掠并没有和颜凌云提起,他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在颜凌云问起他的时候,也只是说,太子问了他一些官场上的事情。 颜凌云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在多问,毕竟,她向来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 返程的时候,贺洛初临时接到陛下让他进宫的旨意,便火急火燎的走了,封薇兰还有别的约,跟他们不顺利,也就先行离开了。 这两人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风风火火。 “太子殿下,倒是繁忙,就连过年,也有忙不完的事情!”萧煜掠看了一眼身旁的颜凌云,随口提起。 颜凌云笑了笑,并没有发现他眼底的探究:“他一直都是个好太子!” “只是如此?”萧煜掠偏头看向颜凌云。 颜凌云回头看向萧煜掠:“不然呢?” 萧煜掠突然有些心疼贺洛初,有些人家的姑娘,至今还没开窍呢,只可怜了那早早动了情的少年郎。 颜凌云见萧煜掠笑,便有些莫名:“表哥是有什么开心事吗?” “倒也没有!”萧煜掠摇了摇头,随后看向颜凌云,“小凌云可知道,今日,姑姑为何让你带我出来走走?” “舅母想让咱们两家做亲家!”颜凌云看向身边的萧煜掠。 萧煜掠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只怕整个颜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颜凌云忍不住笑道,“舅母身边的丫头嘴巴不严,表哥回去以后,还是要好好整顿一番的,不然什么时候,整个萧家被这个丫头卖了都不知道!” 萧煜掠的脸黑了又黑,最后也只化作一声叹息:“我母亲那个人,说要紧事也不知道避讳这些,等我回去,就好好整一整这家风!” 颜凌云深深地看了一眼萧煜掠:“所以,表哥怎么想?” 萧煜掠没有回答,只是看向颜凌云:“那凌云呢,你又怎么想?” “从小到大,我只当表哥是亲哥哥,想必表哥也是如此,舅母这般想,无非是想求一个两全其美,可是,我不想害了表哥的姻缘!”颜凌云也不避讳,直接说道。 前世,颜凌云和林清川定了亲,后面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她喜欢封薇兰,却又爱而不得这件事,更加没有舅母心疼他痛失所爱,决定让她和表哥议亲的事情。 她还记得,在她成婚后一年,萧煜掠便在一场春日宴遇上了自己的心上人,两人一见钟情,不过半年,就喜结连理,次年便得了一个男孩。 萧煜掠与她那未来嫂嫂举案齐眉,很是恩爱,而她的那位嫂嫂,也是江南人,温婉美丽,小意柔情,和萧煜掠最是登对。 而如今,舅母和舅舅,却要为了她,乱点鸳鸯谱,实在是让她有些啼笑皆非。 “你该知道,若是你与我成婚,这辈子,我都会待你好!”萧煜掠看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便是不结婚,表哥也会一直待我好!”颜凌云轻笑,“而且未来,我还会有个嫂嫂,跟表哥一样,待我好!” 颜凌云的回答,其实萧煜掠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不论是颜凌云,还是他,他们本就是最亲的家人。 “那,那封薇兰……” “他就是个幌子!”颜凌云突然笑道,“有珠玉在前,自然不会再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鱼目来寻我的不痛快,陛下若想赐婚,也总要寻一个比他更好些的人家!” 萧煜掠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明白:“所以,那些传言……” 颜凌云伸出食指,在唇前比了一个“嘘”:“表哥心里有数就是!” 萧煜掠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后看向颜凌云:“你这个机灵鬼!怕是连姑姑和姑丈都骗了吧!” “倒也没骗!”颜凌云挑眉,“我只是什么都没说!所以表哥,你不必为了我,委屈你自己的婚事,你未来会有一个很契合的妻子,她才是你的正缘!” “那借你吉言!”萧煜掠笑着看向颜凌云,随后说道,“你等回去,我同母亲说就是!” “表哥准备怎么说?”颜凌云看向萧煜掠。 萧煜掠默了默:“就说,我们之间更似兄妹,做不了夫妻?” “表哥回去以后就跟舅母说,说我满心满眼就只有封薇兰一个人,谁也瞧不上,谁也不愿意嫁!”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萧煜掠,挑了挑眉,“只有这样说才能永绝后患!” “你就不怕我母亲记恨你?”萧煜掠回头,眼底有些诧异。 “舅母和舅舅可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记恨我,反倒会因为如此更加心疼我,也不会再为难表哥,算是个一举两得的法子。”颜凌云笑了笑,“只是这里唯一要背锅的,就只有封薇兰!” 走在路上的封薇兰,只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随后就开始打喷嚏。 他拿着帕子狠狠地擦了一把鼻涕,随后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这天是不是越来越冷了?” 京墨看了看逐渐黑下来的天附和了一声:“是啊,好像是越来越冷了。” “那咱们赶紧回去吧,到时候着凉了还得吃药!”封薇兰抖了抖身子,随后拉紧缰绳,迅速离开。 …… 回去的路上,萧煜掠忽然觉得封薇兰有些可怜,想了很久,才问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选封薇兰,来当这个活靶子?” “他自己说的。”颜凌云挑眉,“他自己亲口说的,说了不起,他来我家做上门女婿,到时候我们白天做夫妻,晚上做兄弟,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跟我父亲提了,可偏偏他父亲不肯,那顺理成章的,我也就成了那个真心错付的人。” 萧煜掠沉默了。 还真是一个随意的理由啊! 颜凌云看着萧煜掠面无表情的脸,随后轻笑道:“其实这件事情,我爹也好,国公爷也罢,甚至就连当朝天子,他们都知道我在演戏,只是没有人戳穿我,任由我演下去罢了!毕竟,如今的时候,我作为颜家的独女,不管嫁给谁,对天子而言,都是一份威胁!” 第46章 迎接公主 “突厥使臣来信,他们还有五日就要到汴京了!”皇帝看着站在那里的贺洛初,低声问道,“你可有合适的人选去迎接?” “父皇可有人选?”贺洛初看着面前的皇帝,反问道。 “这人选可得好好地选,既不能失了礼数,又不能显得太隆重,太子觉得派什么人去比较合适?”皇帝说着,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双手在身前交握。 “突厥送来的公主阿史那.简,曾经,是颜凌云的手下败将!”贺洛初抬头,“不如,让她去接?” 皇帝微微挑了挑眉,随后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以,让一个曾经打败过她的人去迎接她,也算是给她一些震慑,只是她不过是个将军,只派她去,似乎太过敷衍!” “那便再算上一个封薇兰!”贺洛初轻笑一声,“国公府的小公爷,这样的身份,总配得上突厥的公主。” 皇帝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贺洛初:“都是些小辈,让他们去也无妨,但是你得跟着,免得这两个家伙惹出事情来。” 贺洛初对皇帝的这番话并没有半点的意外,毕竟,就颜凌云和封薇兰的样子,若是没有一个可以压得住他们的人,只怕两个人还没有出城就直接闹了起来。 “是!”贺洛初点头应下,随后便退了出去。 皇帝为了彰显大周对使臣的重视,刻意下了旨意,让封薇兰和颜凌云前往迎接,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皇帝虽然看起来对这件事情非常的重视,但是派去的人都是一些小辈,分明就是看不起突厥。 颜凌云接到旨意的时候,也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贺洛初先前就同她提起过这件事,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让她和封薇兰同行。 虽然他们两个私底下关系甚好,可是明面上两人还是有些情感纠纷在身上的,直接让他们两个人一同前往,也不怕他们两人在路上闹腾起来。 接了旨的颜凌云立刻就让人收拾东西,毕竟他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这一去有个小十天,吃的,穿的,用的,总要准备一些,不然风尘仆仆地去接人,难免让人笑话。 颜凌云的行李,一直都是颜夫人给她收拾的,所以这一次,她也依旧没有放在心上,随手将事情交给春玉,自己就出门去溜达了。 只是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就遇到了同样因为无所事事出门溜达的封薇兰。 “你不在家里收拾行李,怎么到外头来闲逛?”颜凌云一眼就看到了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封薇兰。 “不就去接个人吗?有什么可收拾的?随便收两件衣服不就可以了。”封薇兰挑了挑眉,随后突然反应过来,“怎么?你也去接人?” “封薇兰,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阿史那.简曾经是我的手下败将,这一次她作为和亲公主被送来这里,我去接他不是理所应当的。”颜凌云看着封薇兰,挑了挑眉。 “什么理所应当,你这分明就是给人打擂台去的!”封薇兰撇嘴。 “也算吧!”颜凌云挑眉,“只不过你要小心,阿史那.简可不是什么温柔可人的小公主,他耍起大刀来,随随便便就能把你劈成两半,你这脸生得这么花枝招展,当心被他瞧上!” “呸呸呸!”封薇兰连着吐了好几下口水,“你可别咒我,什么阿史那.简,什么公主,我可都瞧不上那种凶巴巴的悍妇,可离我远一些。” 颜凌云看着颜凌云那副怂样,就忍不住笑:“那你可得自己把自己打扮得邋遢些,到时候被瞧上了,可谁都救不了你。” 封薇兰突然心里一慌,随后转身就往国公府的方向走:“快快快,我们赶紧回去,我可得瞧仔细了,千万不能让我娘将那些好衣裳带上,到时候我就穿个粗布麻衣,免得惹祸上身。” 颜凌云看封薇兰跑得飞快,笑了起来:“真是个怂货!” “颜小姐竟然还有心思开封薇兰的玩笑!”突然一阵带着一丝丝阴冷的声音响起。 颜凌云愣住,他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直接爬了上来,她近乎本能到转过身去,随后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贺洛潼。 这是颜凌云,第一次在这种地方遇见贺洛潼。 他身着一身天青色长袍,长身而立,眉眼俊朗,风姿绰约。 颜凌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随后站定身体:“六皇子怎么会到这里来?” “大约也是和颜小姐一样,觉得无事,出来走走!”贺洛潼盯着颜凌云的眼睛,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这抹笑容在颜凌云的眼里,分外的阴冷恐怖。 “我记着六皇子的府邸在南边,从南边到东边,那六皇子逛得还挺远的。”颜凌云面容不变,只是定定的看着贺洛潼。 贺洛潼嗤笑一声:“倒也不远,溜达着也就过来了!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颜小姐,不知道颜小姐可曾听说林清平的事?” 颜凌云的眼睛暗了暗,半晌以后才说道:“六皇子殿下是想来为林公子出气?” “林清平做了糊涂事,得了应得的报应,我做什么要为他出气?”贺洛潼轻笑一声,“颜小姐不必这般草木皆兵,我与林家,并无深交!” “是吗?”颜凌云嗤笑,“可是我听说,林清川因为手段下作,出了事以后,就连出殡也没有任何人去送过一程,但是六殿下,却是亲自去了一趟,若是这般都不算有深交,那我就不知道,如何才算了!” “林清川曾是我的门客,我与他算是谈得上话!”贺洛潼微微一笑,“纵然他做的错事,我也不能做那落井下石之人,送他最后一程,也算是我的仁义!” 颜凌云盯着贺洛潼看了许久,最后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林清川也好,林清平也罢,他们不过就是罪有应得,所有算计我,算计颜家的人,都该死!” 贺洛潼目光闪了闪,最后依旧是那副温婉笑意:“是吗?” 第47章 你算计我,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不然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贺洛潼脸色骤然一变,他缓缓回过头去,看着大摇大摆向着自己走过来的封薇兰,微微蹙眉。 封薇兰对着贺洛潼虚虚的行了个礼,随后走到颜凌云身边,很随意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们这些人啊,恩怨分明,你算计我,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你方才不是已经回去了吗?”贺洛潼看着面前的封薇兰,眼底有些不耐烦。 “啊,还有些事忘记同她说了,便又回来了!”封薇兰站直身体,隐约还比贺洛潼要高出半个头。 贺洛潼看着面前的封薇兰,恨不得咬碎自己的一口银牙,他分明是看着封薇兰走了,才出来会会这个颜凌云的。 从小到大,他贺洛潼最讨厌的就是封薇兰了,那家伙从小到大都是太子的狗腿子,偏偏又是国公府的独子,不能打不能骂,每每遇到他,最后受气的,都是他贺洛潼。 可偏偏封薇兰像是感受不到贺洛潼那可以杀人的目光一般,笑眯眯的看着贺洛潼说道:“殿下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了,不如让一让,我还有事情要同我们家小凌云讲呢!” 贺洛潼今日来这里,的确是为了林家的事情,只不过,并不是为了林家出头,而是他觉得有些奇怪。 林清川得死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但是这里面,总是透露着些许古怪,颜凌云常年在边关,身边大多都是军营里的士兵将领,这种人大多一根筋,对后宅里的阴私半点不清楚。 而颜家,更是家风严谨,也从来不会出现这种腌臜的事情,按理说,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颜凌云,不应该这般警惕。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颜凌云,先是杀了试图给她下药迷奸他的林清川,又是差点打死想要在封家大宅把她淹死的林清平。 贺洛潼总觉得,颜凌云不该如此机敏,可他又说不上缘由,所以才会想着来试探一番。 只是眼下有封薇兰这个家伙在,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先应离开,下次再找机会试探:“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叨扰,二位好好聊!” “慢走不送!”封薇兰看着贺洛潼,缓缓的摆了摆手。 贺洛潼皱了一下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 封薇兰就跟个护崽子的老母鸡一般站在颜凌云的身前,直到确认贺洛潼走远以后,才回过头:“你下次遇到他,赶紧找个借口躲开,你可是条毒蛇,要是被盯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就算躲开了,难道他就不盯着我了?”颜凌云挑眉,“贺洛潼遍交权贵,朝中大臣有大半都是他的人,唯一缺的就是兵权,不管我得不得罪他,也不管我有没有躲开他,他总是想要我们人家的兵权的!” 封薇兰将颜凌云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随后挑了挑眉:“你倒是看的明白!” “我虽然不像你们读那么多的书,但是我也懂什么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爹手里,那可是十万的兵权,谁不想要?”颜凌云轻笑一声,“我要是连这点都看不明白,我只怕还没有回京就已经死在路上了!” 封薇兰偏了偏头,不置可否:“是这个道理,不过你近来下手有些黑,前脚刚刚杀了林清川,后脚又把林清平摁在了水里,那林清平呛了水回家以后大病一场,如今都还没有醒过来!” “什么叫做我下手黑?难道都不是他们先谋算着害我,最后被我反杀?”颜凌云双手抱胸,“我这个只能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分明一早就知道林清平埋伏在那里!”封薇兰凑到颜凌云耳边,低声说道,“你这话哄哄别人也就算了,骗我还是差一些的!” 颜凌云挑了一下眉,随后低声说道:“林清川想要害我身败名裂,他们整个林家都有份,我要让整个武兴侯府给我赔礼道歉!” 颜凌云所谓的赔礼道歉,可不是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她要的,是武兴侯府满门的鲜血。 封薇兰与他年少相识,很清楚他脑子里面在想什么,所以当她听到颜凌云这么说的时候,心立刻就提了起来,他本能的咽了一下口水:“颜凌云,我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吧?” “暂时没有,以后就不知道了。”颜凌云笑了笑,随后转身往东街的方向走,“走了!” “你去哪儿啊?”封薇兰看着颜凌云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 “明早不是要出发去接阿史那.简嘛,我去买一些我自己爱吃的糕点给她带过去!”颜凌云头也没有回一下,径直离开。 封薇兰满脸错愕,一脸莫名的看向身边的京墨:“不是听说他们两个是死对头吗?” 京墨摇了摇头,满脸莫名。 第48章 我们阿史那一族,绝不屈服 为了能够早点赶到驿站迎接阿史那.简一行人,颜凌云一行人在天刚微微亮的时候,就整顿行李出发了。 贺洛初这个病秧子出门,总是要带上几个侍卫和大夫,再加上皇帝派人准备的迎接队伍,让他们这一行人显得格外的壮大。 颜凌云骑在马上,耷拉着一双眼,俨然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颜夫人见颜凌云这幅样子,便没忍住在她腿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颜凌云吃痛,顿时惊醒,随后“嗷”的一声惨叫:“疼啊!” “你还知道疼!”颜夫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皱着眉头看着颜凌云,“这一行去也就只有你一个能打的,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顾好太子殿下,千万不能让他出事,不然我可没有法子跟皇后娘娘交代!” “我知道啦,你昨天夜里已经说了一宿啦!”颜凌云满脸的无奈,“而且你看看身后这么大的队伍,那都是皇帝陛下从宫里头挑选出来的精锐,怎么就成了我一个能打的,我的好娘亲,你就把这心放肚子里,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让太子出事!” 颜夫人盯着颜凌云看了很久,然后微微叹息:“也绝对不能让你自己出事,听到没有?” 颜凌云心中一暖,随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出发的时候,颜凌云还是困倦,就被封薇兰塞了一颗薄荷糖,又凉又涩,顿时就清醒过来。 “封薇兰,你说,为啥贺洛初坐马车,我们两个就得骑马呢?”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紧跟着的马车,有些不服。 封薇兰跟着颜凌云一起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声说道:“因为咱们俩不是病秧子啊!咱们两个壮的跟头牛似的,挤在马车里不就是个笑话吗?” 颜凌云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但莫名的有些憋屈:“你才壮的跟头牛一样!” “这里头最壮的就是你了吧!”封薇兰轻哼一声,“我可是听春玉说了,他说你七八岁的时候,烧了整整7天都没把脑子烧坏,每天还满世界的乱跑,愣是自己扛过来了,就这样你还想坐马车?” “真是!”颜凌云撇嘴,“贺洛初还真是好福气,出来干活还能舒舒服服的!” 坐在马车里的贺洛初,舒不舒服没人知道,但是腰酸背痛倒是真的。 因为要赶路,所以只能坐小一些的马车,马车狭窄,就只能挤在一个角落里,可偏偏就是在这样一个角落里,贺洛初还要翻着手里那些没完没了的奏章。 “贺洛初!”颜凌云的声音突然从外头响起。 跟在一旁的砚尘缓缓走到远处,将马车边上的位置让给颜凌云。 这整个天底下除了皇帝和皇后,怕是也只有颜凌云一个人敢全名全姓的喊他了,所以声音一响起来他就知道是颜凌云。 贺洛初放下手里的奏章,掀开帘子:“怎么?”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泛着红晕的脸,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嫉妒的微妙情绪:“大家都是去迎接敌国使臣,凭什么你舒舒服服的坐在马车里睡大觉,我跟封薇兰两个倒霉蛋子就要在外头骑马吹冷风?” “所以?” “你下来跟我换,我也要去马车里头!”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理直气壮的说道。 跟在马车后面的护卫队,立刻抬起头来看着颜凌云,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就在他们打算出声阻拦的时候,贺洛初却笑了:“你困了?” 颜凌云撇了撇嘴,俨然一副小心思被拆穿的模样,她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昨天夜里我爹跟我娘一直嘱咐我,让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愣是说了半宿,我没睡饱,你下来让我上去睡半个时辰!” “颜小姐,外头寒冷,殿下身子……”一旁的侍卫上前。 贺洛初抬了抬手,让侍卫住嘴:“你就不怕我冻死在外面?” “病秧子只是生病,又不是随时会死,你出来让我进去睡一会儿,我真的快要困死了!”颜凌云皱着眉头,显然是有些撑不住了。 “你进来吧,把车位置够大,挤你一个还是够的。”贺洛初无奈的说道,言语里满是宠溺。 颜凌云刚刚翻下马爬进马车里,封薇兰突然就窜的进来:“反正都挤了,也不介意再挤我一个吧!” 颜凌云眼看着本就拥挤的马车瞬间变得更小了,当下就伸脚去踹他,去被封薇兰躲开,还因为他在门口躲来躲去,导致冷风都灌了进来,最后没办法,三个人只能挤在一个马车里! 贺洛初被挤在正中间,盘着腿看折子,而身边的两个人因为刚才的打闹都有些赌气,各自背对着他,俨然还在生气的样子。 贺洛初看着两人闹腾,实在是有些习以为常,毕竟这两个人从小到大就是冤家,前脚说说笑笑,后脚就能打起来。 遮盖的毯子一个人盖大的很,三个人盖就有些不够了,封薇兰还在因为颜凌云刚才踹他的事情生气,扯着被子就往他自己那边滚,没一会儿,颜凌云身上的毯子就被扯的干干净净。 贺洛初一开始在看折子并没有注意到,直到他忽然发现,身边的颜凌云正一点一点的蜷缩起来,显然是有些冷了。 贺洛初低头细细的看了一眼,颜凌云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显然是已经睡着了,想来昨天夜里是真的没睡好,这么快就睡过去了。 “别挤了!”贺洛初压低声音轻轻的骂了一句,随后一把将封薇兰身上的毯子全部扯了过去,直接盖在了颜凌云的身上。 温暖的毯子在瞬间消失不见,一回头,却看到贺洛初正在小心翼翼的给颜凌云盖毯子,封薇兰气的直接坐了起来,气呼呼的盯着贺洛初,一声不吭。 贺洛初看着盯着自己一直看的封薇兰,暗暗的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别闹了!” 封薇兰也不吭声,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贺洛初。 贺洛初被看的有些心虚,最后叹了口气:“我那里有一副汉白玉做的棋子,等办完差事回来,我让砚尘送去你府上!” “真的?”封薇兰的眼睛立刻一亮。 “真的!”总觉得自己在带小孩的贺洛初,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 封薇兰得了贺洛初的许诺,立刻心满意足的躺了回去,还很贴心的往车边上挤了挤,给颜凌云让出点位置来。 贺洛初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拿起手里的折子看着。 睡梦中的颜凌云,有些不踏实,她普通置身在一团迷糊之中,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穿透迷雾,却发现,站在那里的,是阿史那.简。 “我们阿史那一族,可以战死,可以流血而已,却绝不会屈服于你这种卑劣的男人!”阿史那.简被三个大男人摁住,她满目鲜红却没有半点要低头认输的意思。 从迷雾中缓缓走来的,正是她前世的夫婿贺洛潼,而他身边的那个人,正是林清川。 “是你,你这个下作恶心的男人,颜凌云那个蠢货竟然会嫁给你这个东西,你们联手密谋,却污蔑阿史那族违约,你们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会遭报应的!” “颜凌云,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看看你嫁的是什么魔鬼啊!” “……” 白绫绕在她的脖子上一圈两圈,最后拽紧。 第49章 多管闲事,当心嗝屁 “不要!” 黑暗之中,颜凌云猛的睁开眼坐起身。 她紧紧的抱着怀里柔软的毯子,心跳得很快,连带着他的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你醒了?”面前的车门被打开,封薇兰提着一盏小灯探进头来。 颜凌云盯着封薇兰看了许久,然后缓缓放开手里的毯子:“我们到哪儿了?” “已经出城了!”封薇兰看着颜凌云,见她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由的皱眉,“做噩梦了?” 颜凌云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封薇兰伸出手:“我脚麻了,你快拉我一把!” “出门前,颜夫人还交代你让你好好护着太子殿下,最后自己蒙头睡了一整天!”封薇兰一边数落,一边对着颜凌云伸出手,“赶紧下来,京墨烤了好几只鸡,再晚点就没你的份了!” 颜凌云跛着那条压麻了的腿往外走,一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火光:“这都到郊区了,哪来的鸡啊?” “你也说了是郊区,又不是荒山野岭,怎么就没有鸡了!”封薇兰一边说着,一边任由颜凌云半个身子挂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的往篝火处走,“我原本是想在路过的农户那里住一宿的,殿下不愿意劳烦普通百姓,也就算了!” 颜凌云看了一眼不远处搭起来的篝火和简易营帐,微微挑眉:“这么冷的天,睡帐篷?” “殿下说了,明日就能到最近的驿站,今日且将就一下!”封薇兰应了一声,“到时候请咱们吃锅子!” “你就知道吃!”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篝火堆。 贺洛初并没有什么架子,跟砚尘一起坐在那里,周围围着的是跟他们一起去接人的队伍。 颜凌云跺了跺脚,然后在贺洛初身边挤下:“怎么都不叫我,自己躲在这里吃好吃的!” 贺洛初看着很自然的在自己身边坐下的颜凌云,随后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给你留了的!” 颜凌云顿时眼睛一亮,立刻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是个烤的油滋滋的鸡腿,她当下就咬了一口,咸香油润的口感,让她顿时就感到一阵满足。 “还得是殿下,记得我喜欢吃什么!”颜凌云也没光顾着吃,顺道还提了一嘴贺洛初,虽然有些敷衍。 贺洛初见她这样,也不气,只是打开水壶递给她:“慢点吃!” 周围的人眼看着贺洛初细心备至的照顾颜凌云,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小心翼翼的张望着,唯一觉得很正常的,也就只有坐在那里盯着京墨烤鸡的封薇兰了。 “别愣着啊,都快烤糊了!”封薇兰拍了一下京墨的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啊?哦!哦!”京墨赶紧回过神来,用心烤着,只是不一会儿就又往贺洛初那边瞧。 “瞧什么呢!”封薇兰敲了一下京墨的头,“多管闲事,当心嗝屁!” 京墨立刻收回了心思,专心烤着手里的烤鸡。 一行人围着篝火吃吃喝喝,倒也算热闹,只是颜凌云总觉得方才的梦有些诡异,心里不免有些沉甸甸的。 就在贺洛初准备进帐篷休息的时候,从方才开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颜凌云,突然抽出腰间的长鞭,对着不远处的临空重重一甩。 “啪!” 鞭子劈空的巨响在黑夜中炸裂。 京墨迅速跑到不远处,捡起被颜凌云打落的箭,脸色大变:“有刺客!” “保护太子殿下!” 所有人立刻反应过来,很快,贺洛初身边就围满了举着长剑的侍卫。 颜凌云拎着鞭子站在贺洛初身边,她盯着漆黑的夜空看了许久,最后低声说道:“人已经走了!” 京墨有些茫然的抬头四望:“走了?” 一旁的春玉有些嫌弃的看了京墨一眼:“就你这样,怎么做侍卫的!” 京墨正想要反驳,却发现颜凌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并且对他伸出了手:“给我!” 京墨先是一愣,随后便将手里的箭递给了颜凌云:“还有半截被你劈裂了,看不出来什么了!” 颜凌云点了点头,随后仔细看了一眼手里的箭,箭头刻了一个图腾,她仔仔细细的用指腹摸了一下,最后淡淡的开口:“是阿史那族的图腾,但是,是假的!” “图腾还能分辨真假?”砚尘微微皱眉,有些不信。 “我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过刻了图腾的武器,更何况是刺杀!”颜凌云冷笑,“阿史那族既然决定议和,就说明现在的突厥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战争,所以阿史那族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做出刺杀太子的决定!”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陷害她们?”贺洛初走了过来? 颜凌云挑了下眉,然后将手里的箭递给贺洛初:“这支箭的做工太过精良了,突厥人做不出来这么精细的东西,这个,多半是出自大周境内!” 贺洛初摩擦着手里的箭头,目光微敛,许久以后,才低声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所有人都当做不知道,如果被我知道谁说漏了嘴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就别怪孤不客气!” “是!” 封薇兰第一时间重新安排了守卫,毕竟接人事小,贺洛初的安全是大,这一趟出来,贺洛初要是出点什么事,他跟颜凌云,怕是都要提着脑袋去见皇帝了。 颜凌云带着春玉和砚尘在周围搜查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以后才重新回到了营地。 “明天白天你还要赶路,今天夜里我来守吧!”颜凌云看向砚尘,低声说道。 “这是不是不太合规矩?”砚尘有些为难。 “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我走这一趟,本身就是为了保护太子殿下,白天也要赶路,但是我能在他马车里睡一觉,所以晚上还是我来守吧!”颜凌云拍了拍砚尘的肩膀,“你放心,我守得住!” 颜凌云刚才那一鞭子只发挥了她不到十分之一的本事,但凡看过他刚才那一边子的人心里都明白,颜凌云得功夫,应该在他们所有人之上,保护太子殿下,根本没有问题。 第50章 你让我娶她做侧妃? 砚尘还在犹豫的时候,贺洛初已经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看着看起来有些疲倦的砚尘,低声说道:“你去休息吧,这里有凌云在,不会出事的。” 太子都已经放话,砚尘自然也不会继续推诿,对着颜凌云抱了抱拳,便回了自己的帐篷。 “外头冷的很,进来吧!”贺洛初说着,便率先毁了自己的帐篷。 正巧一阵阴风吹过,纵然是习惯了这样寒冷天气的颜凌云也控制不住抖了抖。 “你也回去睡吧,这里有我在!”颜凌云拍了拍春玉的肩膀,随后一溜烟的跑进了贺洛初的帐篷。 简易的帐篷并不能完全的遮风挡雨,但好在粗粝的篷布遮挡住了刀尖般锋利的寒风,让人不用直接面对被风吹裂肌肤的疼痛感。 “怎么也不烧点碳?”颜凌云看着空荡荡的火盆,忍不住皱眉,“就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你也不怕把自己冻死!” “我虽然身子不好,但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死在外面。”贺洛初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拿起一旁的大氅将自己裹了起来,“帐篷太小,纵然是点的银屑碳,也难免有些闷,我便熄了火!” 颜凌云看着直接铺在一块板材上的床榻,微微挑眉:“谁能想到我们的太子殿下竟然睡在这么一块破木板上。” “出来办事,要是什么都带上,只怕都是累赘,到时候三天的路程,走着走着就要半个多月,既然是出来办事,断然没有这么拖着的道理。”贺洛初一边说着,一边在床榻上坐下,“刚才那个刺客你怎么看?” “谁派来的我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阿史那.简!”颜凌云拍了拍边上的一张小板凳,随后坐下。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看了很久:“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说不定她就是不想被送来大周,所以派人来闹这么一出。” 颜凌云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很久,然后坚定的摇头:“阿史那.简如果不想被送来大周,那不论是谁都没有办法逼着她来这里,我了解她,她从来都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但是,她既然答应了来,那就一定会肩负起她作为公主的责任!”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颜凌云继续玩着自己的手指,没有抬头看她:“阿史那.简或许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但她绝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公主,她是一个可以牺牲自我保卫子民的公主,她既然来了这里,就说明她已经接受了作为美人的身份,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做出背叛阿史那族的事情!” “阿史那.简……”贺洛初低声喃喃,“你似乎很了解她?” 颜凌云下意识的去摸自己腰间的那条鞭子,随后笑了一声:“我的长鞭其实可以说是她教会的。” 贺洛初在知道突厥送来的公主是阿史那.简以后,就派人调查过她的过往。 送来的资料里,有关于颜凌云和阿史那.简对战,然后阿史那.简差点死在颜凌云枪下,最后被活捉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着颜凌云的反应,很显然,她跟阿史那.简之间的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两个人陷入沉默的时候,颜凌云突然抬头看向贺洛初:“贺洛初,我有个事情可能需要你帮忙!” 贺洛初顿了顿,随后看向颜凌云:“一般人在求别人帮忙的时候,都会格外的恭敬,像你这样子点名道姓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颜凌云挑眉:“那你帮不帮?” “帮!”贺洛初颇有几分无奈的宠溺,“你说来听听我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帮你!” 颜凌云勾了勾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阿史那.简入京以后,就需要跟我们的皇亲国戚和亲,到时候贺洛潼必然会想要娶她,我需要你帮我阻止这件事情。” 贺洛初微微蹙眉:“你为什么认为贺洛潼一定会想要娶她?” “用一个侧妃之位换一国之力,贺洛潼想要你这个位置,那他必然会娶阿史那.简!”颜凌云微微偏头看向贺洛初,“所以,我需要你来阻止他。” 贺洛初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有些难看:“你想要我怎么来阻止他?” “阿史那.简注定是要做侧妃的,那谁的侧妃不是侧妃呢?贺洛潼没有娶妻,你不是也没有吗?”颜凌云看着贺洛初,非常理所当然的开口道,“只要你娶她,那贺洛潼就没有办法娶她了!” “你让我娶她做侧妃?” “对!” “……” 颜凌云被贺洛初从帐篷里直接轰了出去。 封薇兰出来倒水喝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拎着水壶晃晃悠悠的走到颜凌云身边,满脸的诧异:“呦呵?你竟然也会被他给轰出来?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晚上的哪有太阳?”颜凌云有些气闷的推开封薇兰,“这贺洛初怕是身体坏了,脑子也坏了,然后说着话呢,突然就发脾气,直接就把我轰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么大年纪都没娶媳妇儿,心火太旺!” 封薇兰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帐篷,见没有人出来,才屁颠屁颠的跟在颜凌云后头:“不是你跟他说什么了,把他气的连你都轰出来了!” “我能说什么,我不就是让他帮我一个忙,娶个侧妃嘛,突然就发脾气,非要让我出来,这么冷的天还让我给他守夜,我看他就是存心想要把我冻死!”颜凌云气得很,一边走一边还踢飞了一块石头。 “你说你让他娶个侧妃?”封薇兰的声音不受控制的上扬,甚至都有些劈叉。 “是啊!”颜凌云满脸的不在乎,“他都这把年纪了,娶个侧妃,怎么了?让他帮个小忙都不帮,枉费我救他这么多次,狼心狗肺!” 封薇兰看着气鼓鼓的颜凌云,忍不住摇了摇头:“颜凌云啊颜凌云,你怎么有脸说人家狼心狗肺的?要我看这全天下最狼心狗肺的就是你了!” 第51章 狼心狗肺的东西 被说狼心狗肺的颜凌云也是个狗脾气,被贺洛初轰出来以后,任凭封薇兰好话说尽,也不肯进帐篷,愣是在寒风刺骨的外头干巴巴地坐着。 封薇兰被冻得直打喷嚏,在他连着打了十几个喷嚏以后,他最终放弃了和颜凌云同甘共苦的想法,裹紧自己的大氅迅速回了帐篷。 外头寒风阵阵,除了偶尔有值守的人走动,便只剩下一抹冬日的月光碎落在地上。 颜凌云坐在贺洛初的帐篷外,拿起自己的鞭子细细地看着,鞭把上挂着的璎珞粗糙难看,却陪了她多年。 颜凌云本不会用这九节长鞭,她最擅长的武器,还是颜家家传的颜家枪。 阿史那.简就是被她一记回马枪直接从马上打了下来,突厥最厉害的公主,也是从那以后,跟她杠上。 在战场上,她们是互相憎恶的敌人,在战场下,她们却是惺惺相惜的对手。 “颜凌云,我教你九节鞭,你教我回马枪,如何?”十五岁的阿史那.简,身量高挑,眉眼清俊,虽然以俘虏的身份被困敌营,却从未低过她高傲的头颅。 颜凌云低头看着手中那条她在回京前,阿史那.简冒险冲到城门前,非要送她的丑璎珞:“颜凌云,我听说中原的风俗,若是喜欢一个女子,就要送她一个礼物,这是我学着自己做的璎珞,送你!” “颜凌云,下次再见,一定是我赢!” “颜凌云,一路顺风!” “……” 颜凌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响起阿史那.简的声音,以及噩梦里她被白绫勒死时的惨白面容。 身边的帘子突然被打开,一双月牙色的苏绣靴子出现在颜凌云的面前。 颜凌云缓缓抬起已经冻僵的脸,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冻得发青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在她面前蹲下,直视着她的眼睛:“颜凌云,你还真是个狗脾气!” 颜凌云没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贺洛初。 “你不想让阿史那.简嫁给贺洛潼?”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轻声问道。 “嗯!” “我以为,你跟阿史那.简是敌人。”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们是敌人!”颜凌云没有否认,“但我们也是很好的对手,如果在战场上遇到她,我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斩于马下,但是我并不希望她死在内宅之中。” “那就不嫁!”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半晌,然后说道。 颜凌云瞬间眼前一亮:“你答应我了?” 贺洛初嘴角抽了抽,最后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不会娶她做侧妃,但是我也不会让她嫁给贺洛潼!” “嗯?”颜凌云有些困惑,“那要怎么做?” 贺洛初无奈叹息:“怎么做?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但是现在,你得先进帐篷!” 颜凌云抿着嘴看向贺洛初:“你不是忽悠我吧?” “从小到大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有哪件事没做到的?”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半晌,然后缓缓起身,“别在这里犟着,赶紧进去,冻坏了我可挨不起你爹那一巴掌!” 颜凌云立刻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坐麻了,便对着贺洛初伸出手:“快点拉我一把!”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那副样子,最后只得把他拉起来。 “整个汴京城也就只有你敢在我面前耍这样的小脾气了!”贺洛初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颜凌云的肩膀上。 “太子说话好不讲道理,明明是你把我赶出来的!”颜凌云轻哼了一声,随后越过贺洛初,率先进了帐篷。 帐篷里面依旧没有点炉子,但是相比寒风阵阵的外头,这帐篷里头还是暖和许多。 颜凌云站在原地搓手跺脚,试图让自己已经冻僵了的手恢复生机。 贺洛初走到一旁,拿起一个灌了热水的水袋子,丢给颜凌云:“拿着,暖暖手!” 颜凌云接过水袋子,然后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堆积如山的奏折,忍不住挑眉:“殿下这个时辰了,还在看折子?” “总要看完了才能休息!”贺洛初说完,回到桌案前坐下,“我这里过了一遍,才好送去给父皇!” 颜凌云抱着大氅往软榻里挤了挤:“那可真是辛苦!” 颜凌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贺洛初也没答应,没一会儿,他就听到软榻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 贺洛初放下手里的笔,随后起身走到颜凌云身边,她闭着眼睛,显然已经睡着了,他失笑摇头,最后拿起一旁的毯子给她盖上。 就在贺洛初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颜凌云说道:“别怕,我在,谁都杀不进来!” 贺洛初愣住,他回头看向躺在软榻上的颜凌云,微微扬眉:“你没睡着?” “睡着了也不妨碍我守着你!”颜凌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慵懒。 “好!”贺洛初轻笑一声,随后回到桌案前继续批折子。 颜凌云行伍出身,从小跟着颜关山在沙场上混迹,战场上,哪有可以安眠的日子。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习惯了抱着长枪睡觉,毕竟你永远都不知道在你睡梦中的时候会不会有人闯入你的营地,如果你没有办法在那把长刀砍向你脖子之前醒过来,那么这辈子你也再也醒不过来了。 窄小的帐篷里,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一个繁忙着,一个警惕着。 第52章 行程 天刚微微亮的时候,颜凌云就已经从帐篷里走出来了,她依旧穿着昨日夜里的衣裳,她一边看着周围的人开始收帐篷,一边溜达着。 贺洛初的奏折批到深夜,颜凌云一直等到他睡下以后,才起身巡戒。 她虽然多年不曾回汴京,但是毕竟也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情分,所以他很清楚,如果一开始她就在营地里面巡戒,贺洛初压根不会去休息。 冬日的早晨格外的冷,颜凌云将手塞在自己的衣袖里,然后去找已经生火准备做早膳的春玉。 春玉一瞧见颜凌云,就瞧见了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明明有那么多人巡逻戒备,小姐做什么非要自己亲自去,这么冷的天还守夜,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活干吗?” 颜凌云接过春玉递过的一个包子:“那可是太子,他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全家都得给他陪葬,我从来都不喜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别人!” “那不是还有小公爷在嘛,怎么算都轮不到小姐你去值守啊!”春玉有些不平。 “你还有功夫在这里说我,你好端端的怎么到这里来当火头兵了?”颜凌云咬了一口烫嘴的包子,随后挑眉问道。 春玉的脸色变了又变,随后凑到颜凌云的耳边说:“我也不想啊,实在是他们做的饭太难吃了!这随行了这么多人,也就京墨做的东西还能入口,其他几个人做的我都怕把自己给毒死了!” 颜凌云忍不住笑:“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吃干粮,总归也没有几天,等到了冀州,咱们去当地吃他们有名的小吃去慰劳一下自己!” 春玉顿时眼前一亮:“小姐可是自己说的,不能反悔啊!” “君子一言!”颜凌云又顺了几个鸡蛋,一边吃一边往回走。 只是颜凌云回去找贺洛初的时候,遇上了封薇兰,手里的三个鸡蛋,被顺走一个,最后轮到贺洛初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了。 颜凌云看着自己手心里孤零零的一个鸡蛋,忽然有些心虚:“要不,我再去找一个?” “不必!”贺洛初接过颜凌云递过来的鸡蛋,随后看向站在颜凌云身后的砚尘,“通知一下,一炷香以后启程!” 砚尘看着贺洛初慢条斯理得剥鸡蛋,震惊了一瞬,随后低头应下:“是!” 砚尘出去以后,颜凌云才嚼着鸡蛋凑到贺洛初面前:“怎么你吃口鸡蛋,这砚尘都跟见到了什么怪物似的,难不成你平时都靠喝露水活着?” “吃过鸡蛋以后,有时候嘴里会有怪味,平日里有早朝,顾及礼仪,很少吃!”贺洛初说着看了一眼颜凌云,“你一个够了?” “我还吃了个包子!”颜凌云看着贺洛初,随后摇了摇头,“贺洛初,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不能总是吃那些精致的东西,你得大口吃肉,大口吃米面粮油,只有那些东西才能让你长得结实壮硕,光是吃那些什么燕窝鱼翅,只会让你越来越纤弱!” 贺洛初顿了顿,随后抬头看向颜凌云:“好,我以后多吃鸡蛋!” 颜凌云听着贺洛初仿佛哄孩子的语气,也不恼,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我肯定能找到大夫治你的不足之症!”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郑重的模样,笑了笑:“好!” 启程的时候,颜凌云一出发就爬上了贺洛初的马车,她守了一整晚,困倦的厉害,一爬上车,就往角落里挤:“我要睡觉,不许让封薇兰上来!” 刚准备往上爬的封薇兰,正巧听到了颜凌云的话,正准备上车以后和她分辨分辩,却不想,贺洛初竟然直接出了马车,还顺便关上了车门。 封薇兰只觉得自己气的嘴都要歪了,他捂着心口,痛诉道:“那么大个马车,你就让她一个人睡?我也辛辛苦苦的在赶路,太子殿下,你简直没有心!” “她昨天守了一夜,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别闹她!”贺洛初说着,径直走到一旁翻身上马,动作敏捷迅速,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病秧子。 封薇兰撇嘴:“你就只知道护着她!” “别废话了,出发!”贺洛初看了一眼封薇兰,说道。 封薇兰虽然心里不服气,但还是乖乖的上了马,屁颠屁颠的跟在贺洛初的身后。 “昨天的那把断箭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封薇兰的声音很轻,但是刚刚好让贺洛初听明白,“我仔细看过那个断箭的工艺,这次的人,多半和上次刺杀的那一批人是一起的!” 贺洛初低垂着眼,并没有惊讶:“低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那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封薇兰看向贺洛初,“是趁机找突厥的麻烦,还是当做不知道?” “传讯给阿史那.简,就说我在途中遇上冒充阿史那族的刺客刺伤!”贺洛初微微抬眼,“阿史那族战败,突厥之中多的是那种想要趁机推翻阿史那族,然后上位的族群,有人冒充他们行刺,他们应该比我们更担心!” 封薇兰急了明白贺洛初是什么意思:“殿下是想借阿史那.简得手,探查挨的事?” “有些事,她来做比我更好!”阿史那.简微微垂眸。 封薇兰盯着贺洛初看了很久,然后悄悄凑到贺洛初身边:“所以,昨日凌云肯进帐篷休息,是殿下你答应他娶阿史那.简做侧妃?” 贺洛初看了一眼封薇兰,他看着封薇兰那张幸灾乐祸的嘴脸,微微眯眼:“那倒没有,不过,我倒是有答应他,让你娶阿史那.简过门!” “什么!” 要不是顾及到随行人不少,封薇兰差点能够尖叫出声:“什么叫做让我娶阿史那.简过门?她可是突厥公主,我一个要啥没啥的纨绔,怎么能娶他过门呢?” “怎么就不能了?”贺洛初挑眉,“你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娶阿史那.简也不算吃亏!” “什么叫做也不算吃亏?”封薇兰当下只觉得头大,“他一个敌国贡献过来的公主,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我可是国公府的独子,我要是娶了她,这辈子怕是都要断子绝孙了!” 砚尘见封薇兰是真的急了,才低声说道:“封公子,太子殿下在逗你呢!” 封薇兰这才发现贺洛初带着笑意的表情,他默了默,随后有些恼:“你就知道拿我开涮,有本事你去逗颜凌云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蠢笨!”马车里的颜凌云突然探出脑袋,“太子殿下要是真的想把你卖掉,怎么可能会提前告诉你?就你这个猪脑子,乖乖听话就行了!” “颜凌云!” “如何?” “有本事,你下来我们打一架!” “讲的好像你打得过我似的!” “……” 第53章 不久于人世的虚弱感 从汴京到冀州,原定了五天的行程,走了整整四天两晚,也算是提前赶到。 一行人赶到冀州驿站的时候,突厥使臣已经在那里等了两日了。 突厥来的使臣是个中年男子,叫阿木尔,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在见到贺洛初的时候,还带了几分轻蔑:“你就是大周的太子殿下?怎么看起来有些羸弱?” 封薇兰一听到这话瞬间就炸了毛,挥着手就要上前去理论,被颜凌云一把拽住了衣领:“干什么张牙舞爪的?” 颜凌云依旧穿着一身轻便的骑马装,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只是往那里一站,便带着几分肃杀。 颜凌云身量高挑,虽是女子,却能跟男人勾结搭背,一双凤眼清冷明亮,只是那么看过来就带着一股杀气。 “颜凌云?”阿木尔一看到颜凌云,脸色便变得有些难看,方才的那股子骄傲的气势,也在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你家公主呢?”颜凌云两手搭在封薇兰的肩膀上,微微抬眼看着面前的阿木尔。 阿木尔与她对视的那个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许久以后,才缓过神来:“我们公主在楼上厢房休息!” “阿史那.简现在这么没有规矩吗?我们殿下亲自来接她,她竟然还躲在楼上不下来迎接?”颜凌云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冰冷的吓人。 阿木尔只觉得自己的额头有汗渗出,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擦,却又觉得这样便在气势上输了一头。 就在阿木尔绞尽脑汁想着说辞的时候,阿史那.简从楼上的厢房推门出来。 她穿着突厥人的服饰,满头珠翠。 阿史那.简扶着栏杆往下看,在看到颜凌云的那个瞬间,立刻笑了起来,只是她的笑容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下一瞬他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贺洛初。 “我们殿下来了,你还要待在上面继续瞧着?”颜凌云抬头看向阿史那.简,“这是你们突厥的礼仪?” 阿史那.简微微蹙眉,随后下楼。 她走到贺洛初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突厥礼:“太子殿下!” 贺洛初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公主在这里可住的习惯?”贺洛初看着阿史那.简,笑的温柔,只是因为多日赶路,他的脸色苍白难看,瞧着竟有几分不久于人世的虚弱感。 “冀州的驿站,是我们这一路走过来最好的驿站了!”阿史那.简看着贺洛初那副脸色,稍稍退后几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他碰死了。 贺洛初笑了笑:“那还请公主好好休息几天,后天,我们便启程回京!” 阿史那.简对此也并没有觉得意外,毕竟,她们来这里最终的目的,就是前往汴京和亲:“好!” 连日的颠簸,让贺洛初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加无力,与阿史那.简寒暄了几句以后,便去了厢房休息,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嘱咐封薇兰,让他好好照顾使团。 可封薇兰还在记恨阿木尔一开始的不敬,对他们没有半点好脸色,以至于双方虽然表面客气,但是背地里却没有说一句话。 颜凌云常年在边关,短短四日的连夜赶路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收拾好行李以后便去了马厩,给她的爱马加餐。 就在颜凌云往石槽里添苜蓿草和胡萝卜的时候,阿史那.简突然走到她背后,轻轻的拍了一下。 原本阿史那.简是想要吓唬她一下,却不想颜凌云竟然连头也没有回,显然早就知道她在那里:“阿史那.简,你这个脚步声实在是太侮辱我了。” 阿史那.简撇了撇嘴,随后走到一旁,坐在架子上:“阿木尔说,来接我的还有颜家人,我原本以为会是你那个老父亲,没想到竟然是你。” 颜凌云忍不住回头看向阿史那.简:“我父亲才三十有六,算哪门子的老?” 阿史那.简晃着双脚满脸的不在意:“女儿都这么大了,说他一句老父亲有什么不对的?” “当然不对,我父亲正值壮年,可不是什么老人家!”颜凌云放下最后一把粮草,然后看向阿史那.简,“你可知道有人用刻有你阿史那族图腾的箭刺杀我朝太子殿下?” 阿史那.简的脸色变了变,她抬头看向颜凌云,眉眼清冷:“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我派人动的手?” “阿史那族只要没有疯,就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朝的太子殿下动手,除非你们想要把你们的皇位拱手让人。”颜凌云双手抱胸,靠在马厩的柱子上,冷冷的看着阿史那.简。 阿史那.简抿着唇,久久没有说话。 两个对立的女子,明明都还只是少女玩闹的年纪,却偏偏目光伶俐,纷纷带着试探和杀意。 许久以后,阿史那.简似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现在的阿史那族,的确没有任何的能力再发起战争,我父王将我作为和亲女子送来大周,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阿史那族打了这么多年仗,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这个时候再打仗,突厥王位就会成为破多罗的囊中之物!”颜凌云轻笑一声,“简,我知道你不想承认,但是你很清楚,现在的阿史那,只有臣服在大周之下,才有可能存活下来。” 阿史那.简也算得上是那高高在上的贵族,她从小天赋异禀,一手九节鞭甩的龙飞凤舞,她是国主最宠爱的长女,也是打过最多胜仗的公主。 只可惜,她在边境遇上了同样生为女子的颜凌云,她从来没有在男人手里说过,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在了颜凌云的手里,虽然很不甘,但只能认命。 “我已经派人将消息送回突厥,我父王会彻查此事!”阿史那.简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看向颜凌云,“我原来以为你见到我会很开心,没有想到,一见面就要说这些让人倒胃口的事情。” “丑话说在前面,是我的习惯!”颜凌云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抛给阿史那.简,“送你的!” 第54章 中看不中用的漂亮男人 阿史那.简接住匕首,她有些惊喜:“你亲手做的?” “路上瞧见觉得好看,就买了一把!”颜凌云挑眉,“我可没有功夫做那种玩意儿!” 阿史那.简撇嘴:“你这人真是没有心,我送你的礼物都是亲手做的,你却是随手在路边给我买了一个!” “要是不喜欢大可以还给我。”颜凌云挑眉,说着就要去拿回那把匕首。 阿史那.简立刻将匕首藏进怀里:“你这人真是小气,哪有送出去的礼物还收回来的道理,这可不是你们中原人的礼仪。” “你又不是我们中原人,我用不着跟你讲我们中原人的礼仪!”颜凌云看了阿史那.简一眼,随后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你来这里和亲,毕竟你应该是你父亲最优秀的女儿!” “正是因为我是他最优秀的女儿,所以我才会决定来这里!”阿史那.简笑了笑,“我是突厥的公主,这本来就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颜凌云难得的没有反驳她,只是点了点头:“这很像你的脾气!” 阿史那.简轻笑:“那你呢?我听说你一回去他们就要让你嫁人,你现在可是已经嫁了人了?” “我若是嫁了人,亦或者说我已经定了亲,今日来接你的就不会是我了。”颜凌云起身往外走,经过阿史那.简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 “哦?”阿史那.简立刻眼前一亮,“所以按照你的意思,我哥哥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娶你?” 颜凌云突然想起阿史那.简那个阴险狡诈的哥哥阿史那·云,就觉得有些头痛,当下便站住了脚,回头看向她:“我是不是与你说过多次,我与你那哥哥没有半点干系!” “哼!”阿史那.简轻轻的哼了一声,“这谁说的准,你既然还没有成亲,那就说不得未来会不会有关系了,这一趟,本来就是我哥哥给我送亲,只是他出发的时候被人给耽搁了,他明日就会赶过来,指不定到时候还能给我换个嫂嫂回去!” “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少想想,对你那本就小的可怜的脑子不太友好。”颜凌云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外走。 “小凌云,你不会是瞧上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白脸了吧?”阿史那.简的声音有些高昂。 颜凌云没搭理她,径直往外走。 “小白脸向来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我们突厥人,最讨厌就是那凳子看起来好看,可偏偏身子不中用的人了,我知道你们中原人内敛,但是这事关女子一辈子,你还是仔细这些。”阿史那.简见颜凌云不搭理她,径直追了上来。 突厥女子对贞洁这种东西并不看重,他们即便未成婚,对男女之事也并不避讳。 阿史那.简此行本来就是为了嫁人,她出发前,他的母亲还拉着她的手细细的同她说过,找男人,千万不能找那中看不中用的,年纪轻轻的可能觉得没什么,等上了些年纪就会有些力不从心了。 阿史那.简拉住颜凌云的手,喋喋不休:“小凌云,你不要总是这么犟,我哥哥身体好,一定不会像那些小白脸一样中看不中用……” “你说谁中看不中用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封薇兰气的涨红了一张脸,梗着脖子怒喊道。 阿史那.简也是半点不虚叉着腰就回道:“说的就是你,我出发前我母亲可是和我再三交代过的,像你们这种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男子,瞧着的确是赏心悦目,可到了床笫之间,那可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小废物。” 经过的侍卫一个个的恨不得戳聋自己。 他们都知道突厥女子性格奔放,可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贵为公主的阿史那.简既然直接将这种私房话拿出来说,当下一个个都红着脸走的老远。 封薇兰胸膛起伏的厉害:“你这人说话真是不害臊,你一个女儿家竟然将这种事情在外头说,你的教养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种事情在我们突厥并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阿史那.简微微昂着头,“在我们那里,若是男人不行,我们可以改嫁,可以离开,又不像你们这里的女子,再不痛快也只能守着一个男人过活!” “你……” “再说了,你这般狗急跳墙的模样,分明就是坐实了你中看不中用的事实,若不是你又何必这般气恼。”阿史那.简嗤笑的同时,还顺便将封薇兰从头到脚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最后看着他的细腰摇了摇头。 这是封薇兰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人格被侮辱,他气的指着阿史那.简,却愣是半天说不来一句话。 平日里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封薇兰,也是第一次被人说的接不上茬。 眼看着封薇兰都快要被气哭了,颜凌云到底没忍心,抓住了阿史那.简的手:“这些话在我们这里可不兴说!” 阿史那.简把目光转向颜凌云的瞬间,便收起了他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笑眯眯的看着颜凌云:“我只是在告诉你不要找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漂亮男人,那种男人都没什么用。” “你这话若是被我们太子殿下听到了,怕是要伤心的。”颜凌云看着阿史那.简,轻声说道。 阿史那.简顿了顿,随后坦然道:“伤心也没办法,你们家那位太子殿下确实如同传言所说的那样生的格外好看,可是你看他那副病弱姿态,就是一副不太行的样子,给他做媳妇,那下半辈子可真是没有指望了。” 颜凌云只觉得头皮一麻,最后无可奈何,只得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压低声音说道:“简,这些话私底下跟我说说就罢了,但是你这么大声咧咧,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说我们太子不行,你这不是在打我们的脸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告诉你,你应该选我大哥那样的男人。”阿史那.简扒开颜凌云的手,目光熠熠的看向颜凌云。 第55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颜凌云费了老大的劲才甩开阿史那.简的纠缠,她实在是不想听她说她那个兄长有多雄壮,毕竟,她对阿史那·云唯一的印象就是他满脸的络腮胡。 正准备回厢房的颜凌云,刚走上楼梯,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贺洛初,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颜凌云不免有些担心,上前一步:“你怎么样?” 贺洛初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想要喝点水!” 颜凌云伸头往他屋子里看了一眼,见桌子上并没有放茶壶,便忍不住蹙眉:“这砚尘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连茶水都没有给你备好。” “他已经去准备了,只是我等的有些久了便出来看看!”贺洛初看着满脸焦急的颜凌云,反倒笑了笑,“倒是你,不是一直想见见阿史那.简嘛,如今见到了,怎么不再说会儿话?” “我只是不希望她那样洒脱的人,被别人当做棋子,最后死在后宅里,我与她只不过是相识而已,算不上什么很要紧的人。”颜凌云说着,扶着贺洛初往厢房里走。 “不是很要紧的人?”贺洛初低头轻笑了一声,“若真的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人,她又何必向你那么认真的推荐她的兄长?”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明白过来,贺洛初的厢房在东面,外边就是马厩,他们方才在马厩里说的话,怕是都被他听的清清楚楚的。 好在颜凌云向来是个脸皮厚的,也不怎么在意,便挑了挑眉:“阿史那.简得话可听不得!他虽然贵为公主,但是斗大的字不识得几个,说的那些话殿下只当做没听到才好。” “我也想当做没听到,只是那句‘中看不中用的小废物’实在是响彻入云,我不得不听到!”贺洛初走到桌子前坐下,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笑着说道。 如果非说封薇兰是小白脸,那贺洛初才是真真正正的小白脸,相比封薇兰的少年意气,病弱姿态的贺洛初,更带着几分病弱美人的姿态,再配上他那张苍白如雪的脸,十足十的小白脸模样。 贺洛初明明是笑着的,可颜凌云却总觉得他笑里藏刀,她下意识的在离贺洛初最远的那张凳子上坐下:“那是突厥人的谬论,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贺洛初笑笑没说话,可颜凌云却有一种在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当场抓包的心虚感,她下意识的拿起茶杯却发现手边压根没有茶壶。 两个人静默半晌,最后颜凌云摸了摸手,站了起来:“我去厨房拿壶茶水来。” 贺洛初也并没有阻止她,只是看着她有些忙乱的往外走,只是好巧不巧的,刚刚打开门就遇上了提着茶壶上来的砚尘。 “颜小姐?”砚尘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殿下好像快要渴死了,正准备去楼下看看茶水好了没有。”颜凌云说着一把拿走砚尘手里的茶壶。 砚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说道:“我去的时候驿站里的茶水刚好用完了,这壶茶水也是刚刚烧开的,所以才去的久一些!但是颜小姐,你方才不是还在和阿史那公主聊天吗?怎么一转眼就到这里来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颜凌云有些气愤的瞪了砚尘一眼,然后重重的将茶壶放到桌上:“我不过就是和他说了会儿话,难不成我还要一直在那待着?” 颜凌云的脾气来的莫名其妙,砚尘这顿骂,也挨得没头没尾。 砚尘难得有些憨傻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带了一丝求救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贺洛初。 贺洛初摆了摆手,随后说道:“你去忙你的吧,她只是方才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现在心虚了。” 颜凌云的耳朵在瞬间涨得通红。 砚尘立刻了然,马不停蹄的转身离开,还顺便关上了门。 “什么叫做我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我可什么都没有说!”颜凌云有些气恼,她的确是心虚,可那坏话也不是她所说的,可这贺洛初怎么一点武德都不讲,竟然直接拆穿她! “可是,阿史那.简说小白脸不行的时候,你也没有反驳,既然没有反驳,那就是同流合污,简而言之就是你和阿史那.简一起在背后说小白脸的坏话。”贺洛初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慢条斯理的喝着。 颜凌云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她盯着贺洛初看了很久,最后忍不住摇头:“好在你只是个太子,而不是要断公案的府尹,不然按照你这个说法,得有多少冤案啊!” “你也说了我是太子,所以平日里没什么事也轮不到我来断冤案!”贺洛初抬头看向颜凌云,“所以,在说了一堆小白脸的坏话以后得到了什么消息?” 颜凌云恨恨的瞪了一眼满眼都是笑意的贺洛初,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你方才不是都已经听到了吗?又为什么还要再问我?” “刚才那些话不是说给旁人听的吗?”贺洛初放下手里的杯子,“阿史那.简虽然年纪不大,但她也并不是那种天真烂漫,没有脑子的公主,所以,小凌云,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颜凌云时常会觉得贺洛初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臭狐狸,奸诈狡黠,却偏偏看起来人畜无害。 “破多罗一族,对阿史那族的皇位算得上虎视眈眈,老可汗年岁已高,身子骨也已经不大好了,他有意传位给阿史那·云,可偏偏,破多罗以部落为要挟,要求阿史那·云迎娶破多罗的女子为妻!”颜凌云将阿史那.简私底下同他说的话转告给了贺洛初。 贺洛初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意外,阿史那族子嗣不济,氏族衰落,这一次他们主动求和,也正是因为阿史那族衰败,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和他们打仗了,而且,他们需要大周帮他们震慑那种虎视眈眈的部落。 “这可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消息。”贺洛初微微挑眉。 颜凌云抬眼看向贺洛初:“阿史那.简还说,大周朝臣之中,有叛徒勾结破多罗!” 第56章 通敌叛国 朝臣之中有叛徒,这对于贺洛初来说,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毕竟从古至今,总有那等子贱骨头,通敌叛国。 “阿史那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贺洛初冷声问道。 “阿史那.简只告诉了我这件事,旁的我再去问她,她便是一问三不知了。”颜凌云摇了摇头,“他们这一路过来也并不太平,劫匪暗杀,层出不穷,能活着到这里,已经是运气了。” 朝中有一很大一部分人并不希望停战,毕竟有那么一部分人是靠着打仗吃油水的,专门靠着国难财发家致富。 而这其中,也的确不乏大氏族,自己贵族。 贺洛初看着面前升腾起的热烟,眼中满是杀意:“阿史那.简若是出事,两国必将再一次开战!” 颜凌云翘着腿,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阿史那.简一出事两国的和谈就会作废,到时候战役必然再起。 只是…… “阿史那.简可不会这么随意的被人杀掉。”颜凌云冷笑一声,“能跟我打上几百个回合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刺客暗卫就能杀掉的人!” 贺洛初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凌云:“你不希望打仗?” “我虽然是武将,但我是疯了才会希望一直打仗!”颜凌云有些嫌弃的看向贺洛初,“一旦发生战争,那就是成千上百的家庭破碎,若是他们要打,我自然不怕,可若是我们朝中有人搅起事端,害得百姓流离失所,那我自然也是不肯的。” 贺洛初对颜凌云的回答并不觉得意外,他看了看半开的窗户,随后说道:“冀州,是他们最后能动手的地方,接下来我们都会走官道回汴京,这一路上也会有冀州的兵马护送我们回汴京,这几日你当心些!” 颜凌云有些鄙夷的看向贺洛初:“贺洛初,你说这话是在看不起我吗?” “我的意思是,你要好好保护我,毕竟,砚尘并不是那么的靠谱。”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一脸的郑重。 正在房顶布防的砚尘,突然觉得鼻子特别痒,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一旁的京墨立刻退去两米多远:“砚尘,你不会是着凉了吧?” 砚尘摸了摸鼻子,有些困惑:“没有啊,别是有什么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说坏话的贺洛初,此刻这满脸正气的对着颜凌云说道:“所以这几日你住我隔壁的厢房,我这个小白脸需要保护!” 颜凌云离开的时候,实在是想不明白,曾经那个高傲自负的贺洛初,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可以对着她义正言辞说自己是小白脸的? 颜凌云虽然不解,但是却并不想要深究,毕竟,她此行本来就是为了保护贺洛初,毕竟,她颜凌云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了些,但是整个汴京城里,除了颜关山,再没有人能打得过她了。 入夜以后,砚尘和京墨兢兢业业的守夜,只是他们每次转一圈回来就能看到四仰八叉躺在软榻上看月亮的春玉,不免有些气愤:“你就这么躺在这里睡觉,也不知道去保护你们家小姐?” 春玉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京墨,然后抱紧手里的汤婆子:“你怕不是失心疯了吧?我家小姐可不是什么病弱女子,就她那个力道一拳能打死一只老虎,我怕是疯了才要费这个力气去保护她,真出点什么事,也只有她救我的份。” 京墨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只能咬了咬牙:“真羡慕!” 这三个字刚刚从牙缝里挤出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封薇兰就叉着腰喊道:“臭京墨,你是不是在那里嫌弃我呢?” 京墨只觉得头皮一麻,然后立刻堆起满脸的笑容,看向不远处气鼓鼓的封薇兰:“公子在瞎说些什么呢?我怎么会嫌弃公子呢?” “他就是在嫌弃你,他羡慕人家不用保护自己的小姐,不像你还要人贴身保护!”阿史那.简突然打开窗户探出头来。 封薇兰一看到阿史那.简,就想起他今天下午说的那番话,当下便气红了脸:“你这满口屁话的老虔婆,谁跟你说话了?用得着你在这里搭话?” 阿史那.简也不生气,反倒是托着腮帮子看着封薇兰:“颜凌云曾经跟我说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叫做恼羞成怒,人如果开始恼羞成怒就说明,他被人踩中了弱点,所以,封薇兰,你真的不行!” 封薇兰气炸了的同时,颜凌云的耳朵也要炸了。 就在她准备开门让两个人闭嘴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隔壁屋子里没有了半点的动静。 颜凌云心下一沉,一脚踹飞窗户直接从自己屋子的窗户飞进了贺洛初的屋子。 窗户被踢飞的那个瞬间,身处二楼的颜凌云就看到了闪过的银光,那分明,是一把开了刃的匕首。 “操他娘的!”颜凌云踹进厢房,飞踢一脚,那把距离贺洛初不过两寸的匕首被踢飞。 小二打扮的刺客眼见形势不对,便想要夺门而出。 “想跑?”颜凌云手中的长鞭突然甩了出去,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刺客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发出一阵如同乌鸦嚎叫般的怪异声响,随后便红了眼,疯了一般的向她冲过来。 “保护太子!”颜凌云话一说完,砚尘便率先爬了进来,他抽出手中的软剑,第一时间护在太子的身边。 颜凌云并不擅长保卫,但她打起架来还从来没有输过,杀人也格外的有一手。 砚尘只看到一阵又一阵的刀光闪过,不过几刀,那刺客便死在了颜凌云的手里。 砚尘看着颜凌云快很准的手法,不由有些愣神:“不留活口吗?” “敢一个人前进来刺杀的人,会怕死吗?留了活口,怕是也问不出来什么。”颜凌云收起长鞭,“就算是问出来什么,只怕也是为了栽赃陷害,做不得数,留着还是个祸害,倒不如直接解决了。” 第57章 心思险恶的小白脸 “殿,殿下……” 从屋内楼梯爬上来的封薇兰,眼下正扒着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颜凌云有些嫌弃的看了封薇兰一眼:“啧,等你赶来救驾,太子的坟头草都要有三米高了!” 封薇兰看了一眼颜凌云,再看向躺在地上俨然已经断了气的刺客,气愤的踹了一下:“竟然敢在官驿行凶,也不怕抄家灭族。” “人家都来干这种勾当了,还会担心抄家灭族?”慢慢悠悠走上来的阿史那.简,讥讽道,“小少爷,你怕是当惯了富家子弟,看不见人间疾苦了吧?” “关你什么事?”封薇兰一听到阿史那.简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出来。 赶来的春玉,第一时间摸查尸体,然后在他身上,摸到了一枚铜钱大小的勋章,镌刻的,依旧是阿史那族的图腾。 颜凌云看了一眼,随后将手里的那枚勋章丢给阿史那.简:“这件事情你们恐怕需要好好解释一下了!” 就在阿史那.简仔细检查那枚勋章的时候,被敲晕的贺洛初闻了砚尘准备的药瓶,缓缓转醒。 贺洛初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封薇兰堵在他面前的那张脸,他有些不适的错开目光,随后看向不远处已经没了声息的尸体:“死了?” 颜凌云抬了抬眼:“嗯,我没有留活口的习惯!” 贺洛初似乎也并没有太意外,点了点头,随后借着砚尘的力度缓缓起身:“又是阿史那图腾?” 颜凌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史那.简,挑了挑眉,但最终没有说话。 一旁的阿史那.简立刻单膝跪下,右手抚胸:“我敢对神灵起誓,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此行,是诚心与大周议和,大周皇帝应该明白我们的诚意!”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阿史那.简,沉默良久,最后才开口道:“公主起来吧,如今的我们没有证据,不论是不是你们做的都没有办法证明,但是我相信你们议和的诚心,只是很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我们两国停止纷争,所以接下来的路只怕并不好走,还请公主做好准备。” 阿史那.简缓缓起身,她的脸色算不上好,甚至有些难看,他们这一行人甚至还未进入汴京,就已经发生了两起冒用他们图腾,试图刺杀大周太子的事情,这里面分明就是有人想要挑起战争。 “我明白,只是这里是大周的地界,并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阿史那.简看向贺洛初,“大周太子,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合作才能平安无事的进入汴京城。” “公主如果真的这么想,那我们一定能够平安无事的进入汴京城!”贺洛初从一开始就在等这句话,只是他脸色如常,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贺洛初和阿史那.简在里面说话,颜凌云和封薇兰就在外面坐着看月亮。 “殿下谈事情的时候也不避着你,你怎么早早的就出来了?”封薇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拿着一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长枪,仔仔细细的擦拭着。 “那种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光是看着就烦人,更何况,阿史那.简根本就不可能是贺洛初那个老狐狸的对手,我待在里面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丢人。”颜凌云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仔仔细细的擦拭着自己手里的那把长枪。 “你倒是还挺顾及她的尊严。”封薇兰忍不住挑眉,“平日里揍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顾及这些?” “你一个大男人打不过我,活该丢脸,有什么可顾忌的?”颜凌云抬眼看向封薇兰。 封薇兰憋闷,可偏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生硬的转变话题:“死的那个真的是刺客?” 颜凌云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两下,她默了默的擦枪,没有说话。 封薇兰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在他们身边以后,才悄悄的把头凑过去:“我刚才就发现了,你根本就没有生在那个刺客的要害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方才的这个刺杀,是你跟太子殿下早就算好的。” 能被封薇兰看出破绽,颜凌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封薇兰只是年少轻狂,又不是没有脑子。 刺杀这种事,失败过一次,短时间必然不会再动,毕竟这个时候人的防备是最强的,他身边的侍卫也是时时刻刻紧绷着,避免第二次刺杀事件发生。 所以这一次刺杀从头到尾都只是贺洛初为了引诱阿史那.简入坑的戏码。 封薇兰见颜凌云没有反驳自己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是要对付阿史那.简,还是想要对付幕后之人?”封薇兰的一双眼睛发着光,压低声音询问道。 “阿史那.简是诚心来大周议和的,或许他心有不甘,但是如果他真的想要刺杀大周太子,必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贺洛初如果真的想要对付他,根本犯不着如此的大费周章!”颜凌云放下手里的长枪,抬眼看向封薇兰,“所以,我觉得他这么做,多半是为了那幕后之人!” 封薇兰忍不住挑眉:“对一个敌国公主用苦肉计,这还真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阿史那.简从厢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尤其的难看,她一走出来,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颜凌云,她犹豫了许久,最后走到她面前:“颜凌云,你们大周的小白脸不仅中看不中用,还心思险恶,等日后你若是想要嫁人了,千万记得要选我哥哥。”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 阿史那.简下意识的抖了抖,随后头也没回的直接越过颜凌云冲下了楼。 颜凌云看着仿佛见到鬼的阿史那.简,不免有些好奇:“殿下同她说了些什么?竟然把她吓成这样。” “我只是告诉她,汴京里只会比这里更加凶险而已!”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轻轻的笑了笑,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第58章 清者自清 贺洛初的鬼话,颜凌云是一个字都不信。 因为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刺杀,他们原本准备休息两日的计划突然改变。 刺杀发生在半夜,除了个别轮值的侍卫知道一些细节,旁的许多人只知道贺洛初的厢房里面死了个小二。 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二日的一早,昨日还活生生的贺洛初,今天却是满脸苍白的被台上的马车。 “贺洛初被人刺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只用了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驿站。 而这其中最担心的并不是与太子同行的侍卫,反倒是根本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的阿木尔。 阿木尔本是文臣,因为说了一口流利的中原话,所以被派来做使臣,他前前后后这一趟已经是第三次,可偏偏这一次从他们出发那一日开始便没有太平过。 阿史那.简虽然只是一个公主,而且是一个被送去和亲的公主,但他却象征了突厥输给了大周,虽然仗并不是阿史那.简打输的,但是作为被送去大周换回和谈协书的阿史那.简,就成了突厥百姓发泄愤怒的一个缺口。 他们从都城一路走到边境,这一路上不仅没有受到尊敬,甚至还会被一些因为战争而死了家人的百姓唾弃,欺辱。 只是,从小到大张扬肆意的阿史那.简,第一次对这些普通老百姓爆发出了绝大的善意,她原谅他们所有的唾弃和欺辱,毅然决然的为了这些人前往大周。 阿木尔原本以为离开突厥以后就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他可以平平安安的把公主送到大周皇室,然后再平平安安的回国。 但是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只能是她的幻想。 自从进了大周境内,他们这一路上遇到过无数次的刺杀,有扮成劫匪的,也有在半路上设粥棚想要毒死他们的,好不容易到了冀州,迎来了大周的太子,才发现,这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和毒害并不是只针对他们。 “公主殿下!”就在准备上车的时候,阿木尔拉住了阿史那.简得手,他的眼底带了几分悲悯,许久以后,他才艰难的开口,“你所做的一切牺牲,都会被史书记录在册!” “记录什么?”骑着马经过的颜凌云突然来了一句,“记录你们突厥男人不行,用女人来换取太平的历史?” 阿木尔突然语塞。 颜凌云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阿木尔:“我们太子殿下只是在驿站住了一夜,便被携带着你们图腾的杀手刺杀,我有权利怀疑你们这一次所谓的议和,其实是想要利用女子潜入我们后方,对我们的太子殿下不利。” “你胡说八道!”阿木尔气急,他指着颜凌云的鼻子,恨不得能够跳起来骂她,“我们公主牺牲了她一生的幸福,只是为了天下太平,由不得你如此揣度他。” “我虽然不想揣度,但是你能够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阿史那的图腾,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刺客的身上吗?”颜凌云微微挑眉。 “你胡说……” 阿史那.简拉住身边跳脚的阿木尔:“中原有句古话叫做清者自清,我阿史那.简既然没有做过这种事情,那我也不怕你们细查,等到了汴京,你们的皇帝自然会给我一个真相!” 前一晚还搭着肩膀一起说话的两个人今天一早就形同陌路,甚至隐约之间还带着几分敌对。 一旁的封薇兰一直等到阿史那.简上了马车以后才悄悄的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小凌云,这以后要是没有仗打了,你就是去戏曲班的唱戏,肯定也是个头角!” 颜凌云扯了扯嘴角,有些嫌弃的看向封薇兰:“照顾好殿下,可不许再出什么意外了!” “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砚尘让你过去跟着,他们觉得我手无缚鸡之力,待在那里,到时候还要给他们添麻烦,所以让我来把你换过去!”封薇兰满脸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就好像他们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颜凌云盯着封薇兰看了很久,突然有些认可阿史那.简说的话:“啧啧啧,还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 “颜凌云,你说什么呢?”封薇兰顿时一个激灵。 颜凌云调转方向,往跟在后头的马车走过去,并没有回答封薇兰的话。 颜凌云把马丢给砚尘以后,说了句“我去睡一会儿”,就直接爬进了贺洛初的马车。 本该“昏迷不醒”的贺洛初,这会儿正靠坐在马车上翻着书册,半点不像是受过伤,不知生死的人。 颜凌云也不意外,直接坐到一旁,很自然的端走贺洛初面前的那碗茶水:“就这个法子,真的能把幕后之人牵扯出来?” “能不能行,试试看就知道了!”贺洛初见颜凌云拿走了自己的那杯茶水,又抬手倒了一杯,“你那边有些凉了,喝这个吧!” 颜凌云拦住贺洛初的手:“哎,不必,我身强体壮,喝些凉水不会怎么样,倒是你,得好好保养,身子骨瘦弱的要死,只怕大一些的风都能将你吹走。”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挡在自己手前的手,微微蹙眉。 她的手并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纤弱白嫩,她的手指虽然纤长,但是却骨节分明,长年握武器的手指,甚至有微微凹陷,还带着一层厚茧子,就连指甲也养的粗硬,若非知道这双手是谁的,只怕就连他也会觉得,这双手应当是个男子的。 “看什么?”颜凌云发现了贺洛初的目光,有些狐狸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的手怎么了?” 贺洛初摇了摇头:“只是很难想象,你的手竟然拿了那么多年的长枪!” “是有些粗糙!”颜凌云摸了摸自己的掌心,随后笑着拍了拍贺洛初的肩膀,“虽然我的手难看了些,但是它能保你的命!” 贺洛初顿了顿,随后笑了一声:“我从来不觉得你的手难看,我只是觉得它有些辛苦。” “辛苦吗?”颜凌云笑了笑,“它虽然总是要拿一些粗糙的东西,但是她比起那些只能拿绣花针的手而言,她起码的有的选!” 第59章 我怀了公子的孩子 贺洛初被刺伤的消息率先传回了汴京。 消息送到皇帝面前的时候,皇帝正在跟颜关山讨论边防重建的事情,传话的侍卫火急火燎的冲进来。 “急急忙忙的像什么样子?”皇帝有些不悦,看向侍卫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冰冷。 侍卫赶忙跪下:“陛下,属下有要事要报!” “说!”皇帝微微皱眉,显然有些不耐烦。 “回陛下,冀州有消息传回,太子殿下一路上遇到几番刺杀,如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侍卫跪在那里,低着头,语气慌乱。 “你说什么?”皇帝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侍卫,“你说太子遇到刺杀身受重伤?” 侍卫点头:“正是!” 就在侍卫以为皇帝会因为担忧震怒的时候,皇帝竟然笑了两声。 侍卫不可思议的抬起头:“陛下!” 皇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颜关山,才又将目光转回到侍卫的身上:“你是说,有刺客,越过在一场战役中,独绞三百骑兵的颜凌云,重伤太子?” “……是……” “你在说什么胡话?”皇帝放下手里的册子,冷眼看向侍卫,“这个消息是从谁那里传过来的,是太子吗?” 侍卫突然有些紧张,好一会儿才应道:“是太子身边的砚尘传回来的消息,属下认真比对过,是砚尘的笔迹,不会有假!” 颜关山看了一眼侍卫,随后看向皇帝:“既然不会有假,那这消息不论是真还是假,那都是真的!” 皇帝微微扬眉,随后勾了勾唇角:“立刻派人前往冀州,接太子回来!” 侍卫有些茫然:“现在?” “还不快去!”颜关山蹙眉。 侍卫愣了一下,随后忙不迭的起身往外走。 门关上的那一刻,皇帝突然笑了一声:“这种事情,也就骗骗旁人,能避开颜凌云伤了太子,那得有多大的本事啊!” “陛下就不怕这个消息是真的?”颜关山抬头看向皇帝。 “若是旁人就算了,可偏偏是凌云,这天底下,能越过她伤人的家伙,只怕还未出世吧!”皇帝满脸的不在意,“多半是他们遇上了什么事,在这里给人下套呢!” “陛下倒是了解殿下!”颜关山低声笑了笑。 “那是朕的儿子,朕当然了解!”皇帝蹭了蹭自己的下巴,然后低声道,“朕应该装一装担心,助他一臂之力!” 颜关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帝上蹿下跳的给自己加戏。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后宫就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因为太子受伤,皇后气急攻心,冲到御书房和皇帝大吵一架,期间还把在御书房和皇帝谈事的颜关山臭骂了一顿。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明明是大过年,却格外萧条的武兴侯府,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后,一直郁郁寡欢的林夫人,突然发狂大笑。 “好啊,好啊!太子受伤,颜凌云死定了,我川儿大仇得报,好啊!”林夫人突然从床榻上坐起,眼底满是血红。 “夫人!”下人被林夫人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跪下。 林夫人冷眼看向下人:“什么事?” “外头,有一位自称陶柳的姑娘来寻,说是,夫人认得的!”下人低垂着头,压根不敢去看林夫人血红的眼睛。 “陶柳?”林夫人眯起眼,眼底带着几分杀意,“她怎么还敢来寻我?” “夫人可是要见?” 林夫人缓缓坐直身体:“带她来见我吧!” 下人赶紧应下。 不多时,便有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跟着下人进来,她一瞧见林夫人,眼中便闪过一抹阴狠,但是转瞬即逝。 陶柳乖顺的低头行礼:“夫人!” “不是给了你银子让你离开这里吗?”林夫人盯着陶柳,眼中隐约透出几分不耐。 陶柳缓缓抬头,眼中的音很消失不见,只剩下悲怆:“夫人,陶柳离京不久,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陶柳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才回了汴京,只是没有想到我这才刚刚回来,便听说,公子他,他……” “你说什么?”林夫人猛的站起身,眼中满是愕然。 陶柳仿佛被吓到,下意识的后退却,被林夫人猛的抓住了手:“你刚才说你有了什么?” 陶柳看着睚眦欲裂的林夫人,眼中带着几分惊恐,开始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我,我怀了公子的孩子!” 林夫人的目光,从不可思议转变到后来的狂喜,她紧紧的拽住陶柳的手:“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是真的!”陶柳忙不迭的点头,“我专门找了好几个大夫看过,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我原本是想要找到公子,将孩子去了,但是没想到短短几月,公子竟然出了事,陶柳也是没了办法才来找夫人你的!” 而如今的林夫人,早就没了先前的颓丧,她的眼里满是狂喜:“好啊,好啊,天佑我家川儿,我家川儿有后了!” 陶柳满脸错愕,她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林夫人拽着往前走:“走,跟我去让大夫诊脉,你如果是敢骗我,我就要了你的这条狗命,到时候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被林夫人拽着往前走的陶柳,每一步都走了踉跄,可她的眼里却满是仇恨和怒意,丝毫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乖顺。 陶柳是的的确确有了孩子,而且至今正正好好三个月。 而三个月之前,陶柳还是林清川养在外面的外室。 林清川能有一个后,这对于五兴侯府而言,简直是天降的喜事,曾经被所有人嫌弃的陶柳,如今成了武兴侯府的掌中宝。 在武兴侯府住下的陶柳,看着里里外外奢靡的装饰,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 她站在窗前,看着幽暗的天空,突然说道:“去告诉小姐,我回到武兴侯府了,让她放心。” 突然一阵风吹过,一个黑影从陶柳眼前闪过,下一刻风停树静,一切都变成原来的样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60章 龙生龙,凤生凤 武兴侯府能够得到太子受伤的消息,贵妃那里自然早就知道。 贵妃算不上什么特别精明的人,她一知道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去了皇后的宫里,他原本是想借着请安的由头去试探皇后,却不想刚刚走到宫门口就被暴怒的皇后轰了出来。 皇后这么多年来一直端庄得体,唯一暴怒的一次便是先前太子被人陷害落水,也是从那一次开始,曾经文武双全的太子殿下,从此落下了病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从皇后宫里回来的时候,贵妃的心里十分畅快,她几乎可以肯定,太子这次的的确确受了伤,而且,说不定都不能活过来。 “快快快,着人去准备一壶酒来,今日本宫心里畅快,要好好的喝一杯!”贵妃面色红润,很是开怀。 宫人忙不迭的去准备,没多久,就摆了一桌子的吃食和酒水。 就在贵妃畅快的喝酒时,向来没事不会进宫的贺洛潼竟然出现在了宫里。 “好潼儿,你是不是也知道了好消息,这才进宫来给母妃道贺?”贵妃一瞧见贺洛潼,便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贺洛潼看着有些微醺的贵妃,微微蹙眉:“好端端的母妃喝什么酒?” “贺洛初那臭小子如今受了重伤,说不定都不能活着回来,母妃心里高兴,喝一杯怎么了?”贵妃拉着贺洛潼的手,笑着说道。 贺洛潼看着已经有些醉了的贵妃,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区区几个刺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伤到太子,难不成颜凌云和封薇兰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本宫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本宫一早就去了皇后宫里,皇后都快急疯了,那皇后凤仪都维持不住,直接发了疯将我赶了出来,王后都疯成那个样子了,贺洛初多半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了!”贵妃拿起一只酒杯在屋子里转圈圈。 贺洛潼没说话,只是拧着眉。 “几年前,贺洛初命大,那么深的水都淹不死的,没想到几年后,竟然马上就要死在一个刺客手里了,真是天助我也!”贵妃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眼里满是喜悦。 贺洛潼看着显然已经喝醉了的贵妃,微微蹙眉,随后在她面前坐下:“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太子要是这么轻易就会死在一个刺客的手里,那这么多年,我不可能一直被他压着翻不了身。” 贵妃已经喝多了,看着贺洛潼傻乐。 贺洛潼有些不悦,但是贵妃是她的母妃,纵然心中再多不喜,也只得让宫里的下人安置好她。 从贵妃宫里出来的时候,贺洛潼的眸子沉了又沉,随后看向身后一直跟着的狂林:“是我们派去的人?” 狂林摇了摇头:“首先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派过去的人也像是消失了一样,多半是失败了!” 贺洛潼眯起眼睛,心里微沉:“如果失败了,又为什么会传回这样的消息?” “会不会,是那边的人?”狂林凑到贺洛潼面前,低声问道。 贺洛潼的瞳孔紧缩。 突然的沉默,让狂林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就在他准备领罚的时候,贺洛潼冷不丁的开口道:“派人去问一下!” “会不会太危险?”狂林有些不安。 贺洛潼沉吟半晌:“之前这个事情,都是林清川在做,现如今他出了事,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找不到更合适顶替他的人!” 狂林没有说话,他只是一个侍卫,他要做的只是听从贺洛潼的安排。 犹豫许久以后,贺洛潼低声说道:“从我们的门客里找一个与那边没有任何干系的人去,一定要找一个身家清白的,到时候出了事也不会连累我们!” 狂林应了一声,随后便悄声消失在黑夜之中。 只是贺洛潼没料到,狂林离开以后没多久,不远处的阴暗中,一双脚也在夜空中消失不见。 消息传回到贺洛初手里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冀州,这一路上,他们一行人都走的特别急,给人一种有要事的感觉。 连着赶了几天路的颜凌云,半瘫在马上,任由马匹往前走,也不在意它会不会走偏。 “等回去了我一定要告诉将军,你倒着骑马!”封薇兰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颜凌云。 颜凌云倒是满脸的不在乎,正准备反驳他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有人踩着树杈赶了过来。 一直瘫软在马上的颜凌云缓缓坐起身,眼底带着几分钦羡:“太子手下,还真是人才济济呀!这么厉害的轻功,就算是我老爹,怕是也追不上。” 封薇兰听颜凌云这么说,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副浑身肌肉,满身盔甲的颜关山,飘逸的在半空中流窜的场景,只是他一想到这个场景便忍不住脊背生寒。 封薇兰甩了甩脑袋,将脑子里的东西丢出去,随后看向颜凌云,低声问道:“小凌云,你觉得汴京城里的内鬼是谁?” “肯定是太子出事以后,得利最大的那个人。”颜凌云双手抱胸,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那肯定是六皇子!”封薇兰立刻说道,只是随后便摇了摇头,“可他是皇子啊,这几年陛下一直很偏爱他,扶持他把持朝政,跟殿下打擂台,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背叛陛下,背叛大周?” “为什么不会?”颜凌云挑眉,“你莫不是忘了咱们的这位贵妃娘娘,曾经可是皇后娘娘最亲的表妹,可到头来这位贵妃娘娘不就是借着皇后娘娘的风,窜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非常寻常的民间俗语,封薇兰也不是第一次听,但是这样的话从颜凌云的嘴里说出来,总有些奇怪。 下一刻,封薇兰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贺洛初所在马车的车门突然开了一下,下一刻,便有人进了贺洛初的马车。 “……是……六皇子!”骑着马走在马车前面的颜凌云,依稀听到马车里传来的消息。 “厉害!”封薇兰突然伸过来一个大拇指。 第61章 一点小问题,死不了 颜凌云一个翻身,坐正身体,她目光沉沉的看着前方,心底没有半点波澜。 封薇兰自然察觉到了颜凌云突然汹涌而起的杀意,立刻放慢脚步,渐渐远离她,倒是一旁的阿史那.简突然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她怎么了?” 封薇兰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阿史那.简,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颜凌云,随后撇嘴:“管你屁事!” “你这人,不仅中看不中用,还没有风度!”阿史那.简嘁了一声,一把拉上了帘子,不再去看他。 颜凌云骑着马,漫不经心的往前走着,她面容清冷,光是凑近,便觉得她的周围,都要比旁的地方,冷上许多。 颜凌云握着缰绳,盯着不远处的官道,目光冷的吓人。 贺洛潼一直都隐瞒的很好,他一直给人一种正人君子的模样,虽然受皇帝重视,但平日也总是不争不抢,所以前世的颜凌云,一直到死前才知道,贺洛潼为了皇位,可以勾结突厥,背叛大周。 “小姐,你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的春玉凑到颜凌云身边。 颜凌云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春玉,脑海里突然闪过,她浑身是血被人踩在身下,却还是嘶喊着让自己快走的场景。 她痛苦的闭上眼,抬手抱着自己得到头,嗓子里溢出几分哀鸣。 “小姐!”春玉立刻翻身下马冲了过去。 颜凌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点一点的崩开,前世的悲鸣,今生的愤慨,一股脑的涌进她的脑子里,几乎要把她逼疯。 颜凌云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贺洛初刚刚从马车里出来。 “凌云!”贺洛初的声音破碎暗哑。 “小姐!”亲眼看着颜凌云向后仰去,春玉几乎是飞扑过去,才接住了突然坠下的颜凌云。 颜凌云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她看着逐渐围过来的人,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依稀依靠着轮廓分辨他们到底是谁。 这种感觉非常的古怪,颜凌云从小到大身子骨都格外的健朗,她长到这么大年纪,甚至连风寒都没有得过几次,女子常有的月事痛,她也从来没有体会过,像今日这般天旋地转的感觉更是从未发生过在他的身上。 贺洛初半蹲再颜凌云面前,她的脸色隐约泛着灰黄,唇色也有些泛黑,几乎就在一个瞬间,他立刻反应过来:“她中毒了!” 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封薇兰,刚刚探头就听到了贺洛初的话,当下只觉得晴天霹雳:“怎么可能,她一直跟我同吃同住,她怎么可能会中毒!” 贺洛初眉头紧锁,随后回头看向砚尘:“去把我的解毒丸拿过来!” “殿下,那可是……” “去!”贺洛初冷声呵止。 砚尘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去拿解毒丸。 就在砚尘拿着解毒丸过来的时候,封薇兰突然一个激灵,他一把夺走砚尘手里的瓶子:“不行,这是给你救命的!” “封薇兰,给我!”贺洛初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目光却格外的坚定。 “不行!”封薇兰死死的捏着瓶子,“这是你的救命丸!我不可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当年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能让你把这颗药,给颜凌云!” 贺洛初怒极,他猛的起身,对着封薇兰伸出手:“把药给我!” “不可以!”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眼看着马上就要斗争起来的时候,缓缓走过来的阿史那.简冷不丁的开口道:“颜凌云常年在边塞走动,中毒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的身上应该常备解毒丸!” 阿史那.简说话的时候,春玉已经伸手在她的腰间摸来摸去,最后在她的腰带里摸到了颜凌云随身携带着的百毒解。 没等封薇兰和贺洛初反应过来,那颗药已经被春玉塞进了颜凌云的嘴里。 颜凌云常年在战场上,被人下毒中招对她这个先锋将来说算得上是家常便饭,所以她的身边几乎常年都会带一些解毒丸,只不过这些解毒丸的药力非常大,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害到肝肾,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很少会用药。 在战场上,活下来才是第一要素。 所以她所携带的药除了药效强大,还添加了足够的薄荷叶,那股味道顺着咽喉直接冲上天灵盖,混沌的思绪瞬间就被冲的清明起来。 颜凌云的脸色依旧难看的要死,但是眼睛已经缓缓睁开。 “凌云!”贺洛初立刻走了过来。 颜凌云扶着青玉的手缓缓坐起身,她扶着一阵一阵抽痛的脑子,看向贺洛初:“把你的药给我装好了,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许吃!贺洛初,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 贺洛初瞳孔一缩:“你……” 颜凌云扶着春玉的手缓缓起身:“一点小问题,死不了!春玉,你去……” 春玉目光凌厉,猛的转身,手中的长剑赫然抽了出来,直直的奔向不远处的使臣队伍。 阿史那.简的目光猛然一缩:“颜凌云,你什么意思?” “阿史那.简,你连自己手下的人干不干净都不知道,怪不得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在我的手里!”颜凌云看着不远处的春玉,冷声道。 阿史那.简呼吸一窒。 下一瞬,所有人亲眼看着春玉拎着长剑刺穿了一个人的胸膛,那人在春玉冲过来的那个瞬间第一时间就准备逃跑,却不想,他根本就不是春玉的对手,两招之下,便被春玉一剑刺死,送他去见了阎王! 整个队伍分外的安静。 封薇兰有些震惊的看向颜凌云:“你怎么知道是他?” “他不是跑了吗?那自然是他!”颜凌云看向封薇兰,“封薇兰,让你保护太子,你连谁给他下了毒都不知道,这么些年你在汴京城只顾着玩了吧!” 封薇兰一时之间只觉得稀里糊涂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从颜凌云中毒倒地,到她强行服下解药,再到下毒之人被杀,这所有事情发生,仅在一刻钟内。 第62章 给我一个交代 贺洛初在确定颜凌云已经没什么大事以后,心底松了一口气,随后走到封薇兰身边:“死的那人,是使臣团里,负责阿史那公主饮食的!” “所以?”阿史那.简微微蹙眉。 “我们这边都是自己的亲信,没有任何人会有问题那么会出问题的必然是使团内的人!”颜凌云看向阿史那.简,淡淡的说道,“春玉其实并不知道是谁,她只是按照我的意思,全力向着使团冲过去,心中有鬼的人自然害怕他只要一跑就会露馅。” 阿史那.简听着颜凌云的话,忍不住蹙眉:“颜凌云,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子太草率了吗?” “阿史那.简,你现在不会要过来跟我说仁慈吧?”颜凌云微微挑眉,“你莫是忘了,当年你为了你我进陷阱,拿25个骑兵做诱饵,最后害他们跌落冰川的事情了吧!” 阿史那.简语塞。 颜凌云的腹中隐约还有一丝丝坠痛,她转身离开,却在走出不远以后,扶着树干大吐特吐。 封薇兰下意识的想要冲过去,却听到阿史那.简说:“即效的解毒丸,大多用的都是催吐的法子,他只有吐的越干净,后面那些毒素才不会侵蚀她的五脏六腑!” “你们这些人真下作,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害人。”封薇兰“呸”了一声,随后拽下马上的水袋,向着颜凌云跑过去。 眼下只剩下贺洛初和阿史那.简还站在那里,贺洛初的目光清冷肃杀,片刻以后,贺洛初才冷声啊:“还请公主殿下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你要什么交代?”阿史那.简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颜凌云从来不会吃旁人给的东西,她今日只拿了我给她的一盒糕点!”贺洛初盯着阿史那.简的眼睛,“你说如果那盒糕点我没有给他,而是自己吃了,那现在的我,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贺洛初,这件事情又不是我做的,我要怎么给你交代?”阿史那.简气急,她气愤的喊叫。 贺洛初却并不想搭理她,只是转身离开。 阿史那.简气的在贺洛初的身后胡乱挥拳,阿木尔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的跑过去,拉着阿史那.简退到一旁。 即便已经吃过了解毒丸,颜凌云的状态也依旧不大好,她沿着官道走到一处河边,洗了把脸,最后瘫倒在地上。 封薇兰赶过来的时候,颜凌云已经吐的差不多,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她瘫倒在地上,一副并没有多少生机的样子。 封薇兰看着颜凌云许久,才小心翼翼的上前:“颜凌云,你……” “你做的很对!”没等封薇兰说完,颜凌云率先开口道,她的脑袋还有些昏沉,便用手遮掩着自己的眼睛,“那是太子殿下用来救命的东西,不能随随便便给我用,我死了也就死了,他若是死了,我全家都得给他陪葬,封薇兰,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也要这么做!” 封薇兰的心一颤,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许久,最后才开口道:“颜凌云,你就不觉得我很过分吗?” “这是我们为人臣子的本分。”颜凌云轻笑了一声,“我并不觉得你过分,人在这种时候容易失去理智,封薇兰,其实从小到大你都是我们三个人之中最冷静的那个,有些事情太子做不了决定,但是你需要去推他一把,他既然是太子,就不可能活的那么肆意,至于我们既然决定了站在他的身边,那就必然会有牺牲。” 封薇兰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满脸的心痛:“颜凌云,你还不如骂我一顿,说我狼心狗肺呢!” 颜凌云缓缓放下手,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唇色已经不像原本那么灰败:“封薇兰,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要求!” 封薇兰顿了顿,随后拍了她一下:“别在那里瞎扯,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殿下的那碟糕点有毒?” 颜凌云当然不知道那盘糕点有毒,但是他知道,前世的这个时候,贺洛初在去迎接阿史那.简的路上中了毒,虽然有惊无险,但太子还是养了许久,才将身子养了回来。 所以,颜凌云虽然不知道,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贺洛初命里该有一劫。 “我又没有那等子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单纯的觉得饿,从砚尘手里抢了那碟果子!”颜凌云轻笑一声,“只能说,殿下他命中有贵人,我就是他那个贵人!” 原本还有些惆怅的封薇兰,突然就不想搭理颜凌云,他嫌弃的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起身走开:“真是受不了你!” 颜凌云笑着摆了摆手,只是当他一走远,她瞬间变了脸色,下一刻,便咳出一口鲜血。 “啧,垃圾百毒解!”颜凌云吐完血,直接躺在地上,她现在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搅在了一起,疼的厉害,可偏偏现在的她,连喊疼都没有力气。 “刚才不是还很硬气吗?”贺洛初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颜凌云眯着眼看过去,随后就看到了站在那里一脸阴郁的贺洛初,她轻笑了一声:“我救了殿下一条性命,殿下不好好感谢我,怎么还生气了?” “你所谓的救命就是拿你自己的命换?”贺洛初突然凑近,一把揪住颜凌云的衣襟,“颜凌云,你记不记得很小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危险,你会马不停蹄的跑路,看样子你是根本不记得。” 颜凌云并不挣扎,她只是看着面前的贺洛初:“那你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贺洛初吗?” 贺洛初愣住。 那个时候的他,年少轻狂,他自以为他可以护住所有他所在乎的人,直到那场大雨过后,他从可以保护别人的那个人变成了需要别人保护的那个人。 “贺洛初,小时候你护着我,长大了我来保护你,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颜凌云看着贺洛初,轻轻的笑了。 第63章 你们整个突厥都要给他陪葬 颜凌云中毒的事情,贺洛初并没有可以隐瞒,所以很快,消息就传到了颜关山的耳朵里。 “什么叫做颜小将军身中剧毒?”刚刚练兵回来的颜关山,风尘仆仆的走进屋子,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到了属下的汇报。 下属脸色讪讪,眼神下意识的乱瞟。 颜关山顿时怒火中烧,猛地一掌拍向一旁的桌案,实木打造的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颜小将军在返程途中,因误食太子殿下的食物,身中剧毒!”下属说这番话的时候,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死了没?”颜关山脸色冷峻,目光严厉的看向下属。 “啊?”下属满脸诧异的抬头看向颜关山。 颜关山恼得很,怒吼道:“我问你,我家颜凌云死了没!” 颜关山的怒吼几乎响彻整个练兵场,外头刚刚被操练一番的兵将,一听到这个声音,腿都有些发软。 “将军!”赶过来的副将气还没喘匀,就一脚踢在了那个大头兵的屁股上,“赶紧滚出去!” 被颜关山吓得半死得到下属,几乎是连滚带爬得从大门口冲了出去! 副将立刻走到颜关山面前,认真的说道:“没死,小姐没死!好好的!” 颜关山当下只觉得心口一松,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副将赶紧上前搀扶住他:“将军!” 颜关山一把抓住副将的手,长长的松了口气:“没死就好,没死就行!” “小姐福大命大,怎么可能区区一点毒药就能毒死咱们小姐呢!”副将低声安慰道,“将军放心才是!” 颜关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捏了捏手,手心里都是一阵虚汗。 副将看着颜关山这副模样,便知道,他方才是真的吓到了。 他们这些人,常年在战场上厮杀,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在战场上,没有受伤的说法,要么生,要么死。 颜关山和突厥打了十几年的仗,两国交战中什么下作的法子没做过,下毒算得上是最常见的一种法子。 在战场,对方若是给你下毒,那必然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他们不会担心自己会被发现,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要你的性命。 “知道是谁下的毒吗?”缓过来的颜关山看向副将,冷声问道。 “说是使臣团里的人,已经被春玉诛杀!”副将低声说道,“将军,我们要不要去接一接小姐?” “陛下没有旨意,我们就不能随意出城,这里是汴京,可不是咱们的边关!”颜关山摇了摇头,“既然没有旁的消息,就说明她现在没事,不然,依着春玉那个丫头的性子,就是死,她也一定会在凌云断气前,带着她赶回来。” 副将默了默,犹豫许久,才开口道:“属下总觉得,这些事情发生的太巧合了,太子前脚被刺杀,后脚又被下毒,动手的人竟然还是使团里的人,这实在是……” “此地无银三百两?”颜关山抬头看向副将,随后冷笑一声,“这汴京城里,有人不希望,大周和突厥议和!” “为什么?”副将的声音忍不住上扬,“打仗有什么好的?死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因为战争而变得分崩离析的家庭,为什么还会有人希望打仗?这些人都疯了吗?” 颜关山闭了闭眼,随后说道:“因为可以发国难财!有心之人,可以借着战争做很多的事情,从政,行商,穷苦百姓被逼着卖儿卖女的时候,就是他们借此机会大肆敛财的时候!” 副将愣住了,他满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颜关山。 而颜关山却好像感受不到他的震惊一般,只是接着说道:“虽然很残忍,但是这是事实,所谓贪官污吏,无非就是那群吸人血的蚂蟥做了官,最后借着自己的官职,做着剥削百姓的事情罢了!” “真是……人心不古!”副将憋了许久,最后只憋出这四个字来。 颜关山看着副将,然后算了算日子:“你能得到这个消息,那便是有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从冀州到这里,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要一日,如此算下来,只怕再过半天,太子他们,就要回到汴京了!” “那我们可是要准备人马去迎接?”副将走上前来。 “这些都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了!”颜关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我们回城!” “是!” 正如同颜关山算的日子那般,颜凌云他们一行人的确快到汴京城外了。 颜凌云仗着自己中了毒,不肯骑马,每日里不是四仰八叉的赖在贺洛初的马车里,就是一脚把阿史那.简从她的马车里踹下去,然后大大方方的霸占她的马车。 阿史那.简虽然气愤,可偏偏每当这个时候,颜凌云就会捂着嘴咳嗽两声:“某些人啊,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要不是我帮着太子挡了,这一遭罪,你们一个不小心把太子毒死了,你们现在哪里还有命进京?” “颜凌云,你就知道拿这件事情来堵我的嘴!”阿史那.简气的叉腰骂人,“你简直无耻!” 颜凌云满脸的不在意:“阿史那.简,你可别忘了,要不是我,大周的军马很快就会兵临城下,踏平突厥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 阿史那.简抿着嘴:“你明明知道那个人不是我安排的!” “我知道没有用啊,你得让我们大周的皇帝知道。”颜凌云抬头看向阿史那.简,“阿史那.简,你很清楚,就算我们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情与你们无关,但若是我们太子殿下真的出事了,你们整个突厥,就要给他陪葬!” “颜凌云!” “成王败寇,本就是如此的!”颜凌云说完,便用手枕着头,躺了下去。 阿史那.简气的双眼微红,可偏偏颜凌云说的没错,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她再怎么争辩,突厥输了,就是输了! 封薇兰来的时候,就看到阿史那.简卷缩成一团,靠坐在马车外头,红着眼睛,一副哭过的样子。 第64章 贺洛初,你是不是不行? 封薇兰虽然不喜欢性子娇蛮的阿史那.简,但是从小到大的教养都在告诉他,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孩子蹲在这里流眼泪,这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作为。 封薇兰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扭扭捏捏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帕子,递给了阿史那.简:“颜凌云她又欺负你了?” 阿史那.简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那张帕子,愣愣的看着封薇兰许久,然后接过:“她只是说了一些实话,也算不上是什么欺负!” “她说什么了?”封薇兰有些好奇。 阿史那.简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你们所有人都喊我公主,可是大家都知道我不过就是一个战败国的公主,今天我可能还是突厥王最宠爱的女儿,可是过了明天进了汴京城,我就是突厥送来进贡的美人!” “我以为你来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没想到到了这里竟然还在感慨这件事情。”封薇兰在一旁坐下,嗤笑了一声,“成王败寇,你在来之前就应该知道的!” 阿史那.简抿了抿唇,没说话。 “阿史那.简,你被送来这里之前害怕吗?”封薇兰突然有些好奇,“我很小的时候,见过先长公主被送去和亲的场面,我之前都还记得她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而且那一次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先长公主与封夫人算的上是表姐妹,所以封薇兰很小的时候跟着一起进宫给她添妆,她一直都记得长公主上轿子前哭的通红的双眼。 “害怕又能怎么样?我是公主,我理当为我的子民做牺牲!”阿史那.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恶狠狠的看向封薇兰,“我们突厥的确是输了,但我们是输给了颜家军,而不是输给了你们这些弱不禁风的贵族公子!若是有一天没有的颜家军,我们突厥的兵马,一定会踏平你们的国度!” 封薇兰听着阿史那.简突如其来的宣言,忽然有一种好心没好报的感觉,心情立刻变得恶劣:“你想得美!” 封薇兰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分好奇和怜悯,回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气愤。 “怎么?在颜凌云那里受气了?”砚尘远远的就看到了气哼哼的封薇兰,等他走近便低声说道,“从小到大你都斗不过她,还去招惹她做什么?” 封薇兰撇嘴:“我才没有去招惹颜凌云呢!我是看那个阿史那.简蹲在外面哭,我想着他多半是被颜凌云欺负了,秉承着君子风度去安慰她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反过来说要踏平我们大周,真是,豺狼虎豹!” 坐在马车里的贺洛初听到这话,缓缓睁开眼:“她是突厥的公主!” 封薇兰“哼”了一声:“骨子里带着兽性的种族!” “收起你的好心肠道歉被人剥皮拆骨,最后连渣都不剩!”砚尘拍了拍封薇兰的肩膀。 “阿史那族的国主,将阿史那.简送来大周,一是投诚,二,是托孤!”贺洛初清冷的声音,突然从马车里穿出来。 “托孤?托哪门子的孤?”封薇兰忍不住挑眉,“突厥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虽然穷苦了点,但到底还是大国,再说了,那阿史那.简若不是突厥的公主,在大周,谁会给她好脸色看?” “破多罗的势力早就超过了阿史那族,只要被他们抓到一个机会,阿史那族就会覆灭,但是破多罗就会趁机顶上!”贺洛初冷声道,“阿史那国主给阿史那.简的陪嫁,是突厥最富庶的边城!” “啊?她不是进贡来的美人吗?”封薇兰满脸震惊。 “阿史那国主用阿史那.简和城池,换大周的支持,以对抗破多罗,而与此同时,我们也要支持阿史那·云即位,同时,也要善待阿史那.简!”贺洛初掀开帘子,看向封薇兰。 “我们两国,不是敌人吗?”封薇兰满脸不可思议。 “国与国之间,没有绝对的敌对关系,也没有永远的和睦关系,我们永远都在互相利用,互相牵制!”贺洛初看向不远处的阿史那.简,低声说着。 封薇兰顿时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下意识的后退几步:“里头的弯弯绕绕真是的吓人!” “阿史那族被绞杀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突然出现的颜凌云,一把揽过封薇兰的肩膀,凑在他耳朵边上说道,“想必阿史那国主也很清楚,所以才会决定让他最爱的阿史那.简来和亲,因为只有这样,阿史那.简才有可能活下去!” 封薇兰当下只觉得嘴里发苦:“太可怕了!” 颜凌云对这种事情却显得有些见怪不怪,她在战场上看过太多泯灭人性的事情,而像这种我只是权衡利弊之间的选择而已,对她而言并不没有多难接受。 “太子殿下,再有半日我们就要到汴京城了!”颜凌云微微偏头,看着马车上的贺洛初,“所以,贺洛潼那里怎么处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贺洛初看向颜凌云,“他当然有办法脱罪,但总能拉下一个替罪羔羊!” 颜凌云翻了个白眼:“折腾了这么久,最后只能拉下一个替罪羔羊?贺洛初,你是不是不行啊?” “颜凌云,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说男人不行?”封薇兰立刻皱眉。 颜凌云撇嘴:“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了?我就是男孩子家家的也照样说你们俩不行,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好不容易查出来这背地里折腾的人是谁,到头来只能拉下一个替罪羔羊?就这样你还不能让我说你不行?” 贺洛初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然后看向颜凌云:“他是皇子!” “所以?” “所以我们对付他只能慢慢来。不能像你杀死林清川,那样一击毙命。”封薇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颜凌云,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一击必杀的!” “啧,墨迹!”颜凌云“啧”了一声,一脸嫌弃的看看站在面前的三个人,随后转身离开。 被看的三个人,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么赤裸裸的鄙视。 第65章 国公爷,低声些! 突厥使臣的队伍出现在汴京城门口时,里面已经站满了来迎接的官吏和侍卫。 临时接到通知,让他来城门口接突厥使臣的封彪满脸的不耐烦。 一旁的宋云见他脸色难看,犹豫许久,还是低声说道:“国公爷,咱们毕竟是来接人的,您这么摆着一张脸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一个战败国的公主,还这么多事!”封彪撇嘴,“要不是太子也在这里,我才不来!” 宋云悄悄地摸了一把汗,然后轻声说道:“国公爷,低声些!” 封彪哼了一声,然后脸色沉沉的看向宋云:“人还没来吗?” “来了来了!”宋云下意识的又擦了擦汗。 就在宋云担心封彪一个不耐烦直接撂挑子走人的时候,封薇兰终于骑着马走了出来。 封彪在看到封薇兰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皱眉:“这小子真是没规矩,怎么自己一个人走到前头来了!” 封彪皱着眉头走上前,正准备呵斥,却见封薇兰满脸焦灼的向着他冲了过来:“爹,老爹,太子昏迷了,颜凌云吐血了,快点请太医过来!” “啥玩意儿!”封彪当下只觉得自己耳朵坏了,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赶紧请太医过来!”封薇兰大吼道。 封彪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火急火燎的对着身后的队伍大喊,“赶紧派人去请个太医过来,不行抓一个也行。” 站在一旁的宋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来:“国公爷,咱们来的时候就带了几个太医。如今应当先把太子和颜小姐安置下来,这样才方便太医看诊!” 封彪顿时浓眉一竖:“那你不早说!” 宋云只觉得额角抽搐,他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出门是不是撞上了什么脏东西,竟然跟封彪这个不靠谱的主一起出来做事。 宋云见封彪在队伍里横冲直撞,来来回回的却愣是什么事情都没做成,便干脆不再搭理他,直接带着颜凌云和贺洛初去了太子府。 颜凌云和贺洛初分别被人从两辆马车上抬了下来。 贺洛初脸色苍白如纸,唯有他胸膛微微的起伏可以证明他现在尚且还有气息。 至于一旁的颜凌云,相比起贺洛初,她就显得狼狈许多,虽然她的脸上已经被擦拭过,但是她脖子上还浸染着鲜血,衣襟也都是鲜血凝结起来的脏污,瞧着很是狼狈。 宋云早些时候就知道贺洛初和颜凌云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所以一大早就派人在太子府等着,他们一回来就立刻抬进厢房,让太医进行看诊。 “……来访的使臣就得麻烦小公爷来看顾了,因为时间匆忙,也没有什么很好的住处,陛下便决定让使臣在东宫住下,只是太子病重,可能需要小公爷多多帮忙,照顾好使臣!”宋云跟在封薇兰身后,郁郁叨叨的说着。 “让我照顾好他们,不是说好了只是让我去接他们吗?怎么这差事又落到我头上了?”封薇兰看着面前的宋云,满脸的不可置信。 宋云讪讪的笑了笑,最后低声说道:“原先这才是应该是太子的,只是如今殿下这般模样,也不好让他来办这件事,便只能麻烦小公爷了。” 封薇兰气闷,可偏偏这是皇帝的意思,纵然他再不情愿,也只得硬着头皮去办。 “罢了罢了,不就是盯着那伙人,让他们不要在汴京里惹是生非嘛!”封薇兰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后看向不远处的厢房,“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和颜凌云怎么样了,这两个太医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既然是诊脉总是要仔细些的,小公爷不要太担心。”宋云低声安慰道。 封薇兰没再说话,只是在原地巴巴的转着。 封薇兰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贺洛初,毕竟他压根没受什么伤,所谓的晕过去了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他真正放心不下的其实是颜凌云。 她这一路上虽然一直都在说说笑笑,但是肉眼可见的脸色逐渐难看下来,好不容易到了汴京城外,却不想竟然突然吐了血。 就在封薇兰急的都快要上蹿下跳的时候,终于有个太医从颜凌云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封薇兰一个箭步窜了上去,直接抓住了太医的手。 太医被封薇兰吓了一跳,许久以后,才缓过来:“颜小姐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样的寒凉之物伤到了胃,她所有吐出来的血都是胃里面的,好在没有呛到肺里,不然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给颜凌云看诊的太医白发苍苍,抹着一把胡须一字一句的说道,封薇兰瞧她那副样子更加心急如焚:“你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你只告诉我她还有没有救。” “不妨事,只是伤了胃,要好好将养着,不然日后怕是总是要胃疼。”太医看着封薇兰,低声说道,“颜小姐先前应当是中过毒,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催了吐,虽然救了命,但同时也伤到了胃,接下来这段时可得好好养着。” 封薇兰压根没有仔细听太医说的那些话,他只听到不妨事三个字,便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太医原本还想交代一下用药的忌讳,可他怎么看,都觉得封薇兰有些不靠谱,犹豫许久,最后还是走向了一旁的宋云:“宋公公,眼下颜小姐的父母还没来,老臣就将他用药的一些忌讳同您再说一遍吧!” “您说便是!”宋云对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封薇兰的不靠谱,早就算得上是人尽皆知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太医,宋云正打算问问太子那里怎么样了,颜关山就带着人直接冲了进来。 颜关山大约是刚刚从练兵场过来,身上还带着一丝丝血腥味,直直的冲着宋云冲过来! “宋云,我家凌云如何了!”颜关山一把抓住宋云的臂膀,一下一下的摇晃着,恨不得直接将他拎起来。 宋云只觉得天旋地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开颜关山的手:“你先放开我,再摇下去,你家凌云没事,但是我要去见阎王爷了!” 第66章 一个个干嘛去了 颜关山立刻反应过来松开了抓着宋云的手。 宋云一时没准备,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颜关山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这才没有跌倒:“宋公公,你没事吧!” 宋云趁着自己这把差点散架的老骨头往边上挪了挪,喘着粗气看向颜关山:“我没事,太医刚刚说了,颜小姐现在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伤了胃,得好好养着,太医说的事情我都给你记下来了,晚些时候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脸色不善的颜关山一直到这个时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知道我们家凌云皮糙肉厚,怎么可能因为一点毒就出事呢!” 宋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颜关山,忍不住摇头叹息:“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颜关山有些心虚的摸了摸后脑勺,强行解释道:“我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要是再出点事,那我这下半辈子可还怎么跟我们家老祖宗们交代!” “你这话还是去跟你家夫人说吧!”宋云挥了挥手,“颜小姐在一刻钟之前已经服了药,现在大约已经睡下了,这个时候也不好挪动她,你不如先去前厅坐一会儿,等一等,等她醒了,你再来带她回去。” 颜关山也不是那等子不好说话的人,如今已经确定了颜凌云没什么事了,他悬着的心也已经放了下来,这会儿让他去做什么都干系:“行,那我就去前头等着,我家凌云一醒,你便派人来喊我,我立刻带她回去。” 颜关山一走,宋云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颜关山,莽了这么多年,这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改!” 就在宋云准备寻个地方坐一会儿的时候,砚尘突然从太子的屋子里走了出来,随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刚刚施完针的太医。 宋云的屁股都还没有落下,就立刻又抬了起来:“赵太医,太子殿下他如何了?” “已经睡下了!”赵太医说完,随后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殿下的身子骨如今是越来越差了!” 宋云的脸色一顿:“现在如何?” “我开了药,还是要一直服药!”太医摇了摇头。 宋云默了默,随后说道:“辛苦赵太医了!” 跟着出来的砚尘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着,直到封薇兰突然出现:“殿下怎么样了!” 砚尘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你方才去哪里了?” “颜凌云那里不是要熬药嘛,我就去看一眼!”封薇兰说着,便往贺洛初那里瞧,“殿下醒了没?” 砚尘点了点头:“已经醒了,喊我出来叫你!” 封薇兰有些诧异,随后拍了一下砚尘的肩膀:“那你不早说,还让我在这里干巴巴的等着!” 砚尘没说话,只是看着封薇兰进了厢房。 贺洛初得病是装的,但是他的身子也确实不大好。 封薇兰一进去,就看到贺洛初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个册子看着,他忍不住皱眉:“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看折子?” “没有,这是我让砚尘找来的,关于突厥部落的册子!”贺洛初放下册子,然后看向封薇兰,“颜凌云怎么样了?” “你也不知道,先问问自己,开口就是问她!”封薇兰有些没好气的在一旁坐下。 “自打那年落水,我的身体就是个破烂,不论怎么养也都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可问的了。”贺洛初抬眼看向封薇兰,“倒是颜凌云,中了那么厉害的毒,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太医说了,她没什么事,这是之前用的解药,药性太大,伤了脾胃,往后得好好养着,不然容易留下病根!”封薇兰低声说道,“她那里看着凶险,但好在不伤性命!” “脾胃若是不和,日后身子骨也好不起来。”贺洛初微微垂眼,“我库房里有不少专门用来养胃的东西,到时候你让砚尘去取来,给颜凌云送去,她那个人,平日里最不注意这些,你得盯着她,让她好好养着才好!” “我倒是想盯着,奈何他也不听我的话!”封薇兰撇嘴,随后看向贺洛初,“你还是想着怎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才是正事。” 贺洛初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只是说道:“阿史那.简那里,你要留心,千万不要让贺洛潼接触她!” “贺洛潼?”封薇兰挑眉,“他不是勾结破多罗一族,又怎么能会去找阿史那.简?” 贺洛初微微垂眸:“正是因为他勾结破多罗,所以才更要小心他接近阿史那.简,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封薇兰沉默半晌,最后点了点头:“好,阿史那.简那里,我会注意!不过,这次的刺杀,你准备怎么办?” “贺洛潼难得露出马脚,不接着这个机会清扫一番,那就是我无能了!”贺洛初脸色沉沉,眼底闪过一抹肃杀。 封薇兰看向贺洛初,半晌,才低声说道:“先前,你让砚尘去找的蒙古大夫,没有任何消息吗?” 贺洛初摇了摇头:“没有,大约我没有那个福气!” “你瞎说什么,你是太子,这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就是你了!”封薇兰突然严肃,“我会再派人去找,一定会找到这个传言中可以治百病的蒙古大夫的!” 贺洛初也不想让封薇兰失望,便笑着点了点头:“好!” 封薇兰从贺洛初的厢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实在是有些难看。 贺洛初自从在几年前那次落水以后,身子骨变大不如从前,每年一到冬天,他的身体就会变得格外的脆弱,随随便便的一场风寒就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也正是因为这样,贺洛初遍寻名医,好不容易听说有一个蒙古大夫非常的厉害,他有能力治疗绝大多数的疑难杂症。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论他们怎么去找都从来没有找到过,就好像这个人只是一个传说,并不存在一般。 第67章 蒙古大夫就是个幌子 颜凌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春玉守着。 大约是她昏睡的时辰太久了,春玉也有些支撑不住,坐在床头,支着脑袋打瞌睡。 她下意识的想起身,胃里一阵绞痛,当下便忍不住咒骂:“西娘皮!” 春玉一个激灵,骤然惊醒:“小姐!” “拿止疼散来!”颜凌云当下便疼的脸色发白,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春玉忙不迭的起身,在一旁的炉子里端出一碗温热的汤药:“大夫说了,那止疼散吃的多了,对骨头不好,让您喝这个,镇痛止血!” “快给我!”颜凌云伸着手,疼的眼睛都有些充血。 春玉赶忙递给颜凌云。 颜凌云接过汤药,便眼睛都没眨一下的直接将汤药喝了个干净。 既然是汤药,那效果自然不如止疼散来的快,颜凌云就那么生生的熬了一个多时辰,药效才发挥出来。 春玉看着瘫软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颜凌云,低声说道:“小姐,可好些了?” “再不好些,也就不用给我治了,直接拿把刀把我捅死了,来的痛快些!”颜凌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角因为疼痛而积蓄的泪因为她的叹息顺着眼角滑落。 春玉赶忙拿起帕子轻轻的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太医说了,小姐姐以前用的解毒丸太寒凉了伤到了胃,不过好在现在还来得及好好将养着,日后也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只是……” “只是?”颜凌云微微挑眉,“只是什么?” “只是吃药的这段日子里,热的不能吃,冷的不能吃,辛辣的不能吃,寒凉的更不能吃。”春玉一边说一边看着颜凌云的脸色,然后声音也越来越小。 颜凌云盯着春玉看了许久,在确定这不是说笑以后,当下就被气笑了:“那你说说看,有什么是我能吃的?” 春玉被颜凌云看的有些心虚,眼神控制不住的四处乱瞟:“太医的意思是这段日子小姐最好多吃些流食,粥汤一类的可以多吃,那种容易积食的肉食米面尽量少吃一些。” 颜凌云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你让我一个天天练功的人吃流食?这跟让我饿死有什么区别?” “那疼死跟饿死,你总要选一个死法!”春玉身后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封薇兰就那么站在那里。 颜凌云眼下本就头疼的厉害,一瞧见他越发的烦:“我心里难受着呢,别来招惹我!”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专程来看你,你一瞧见我就说这话!”封薇兰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颜凌云面前坐下,就好似没有看到他嫌弃的目光一般,“太医说了,这药只要吃三个月,这三个月你就忍一忍,等好了什么不能吃?” “我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吗?用得着你来说教。”颜凌云气恼,“太子那里怎么样了?” 封薇兰顿了顿,随后摇了摇头:“不怎么样,反正没有你这里这么生龙活虎的!” “替他中毒的人是我,我倒是没什么事,他反倒不死不活了?”颜凌云忍不住挑眉。 “也不知道是谁,刚才疼的死去活来的,现在倒是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没什么事了!”封薇兰抬眼瞥向颜凌云。 “那可是能毒死一头牛的毒药,我的活下来都是老天保佑了,我现在这样子还不算没什么事?”颜凌云说着就要下床,“走,带我去看看太子!” “你也是个病人,就别往他跟前凑了,到时候出点什么事儿,我都不知道先照顾谁!”封薇兰赶紧拉住颜凌云,“太子的身体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起色,太医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法子,也就只能用汤药吊着!” “早些时候不是说出了个蒙古大夫,到现在都还没有寻到?”颜凌云蹙眉看向封薇兰,“你们的人是不是不行啊?在大周境内找一个人都找不到!” “你说的倒是轻巧,那人是男是女,生的是个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他若不愿意来,谁都找不到他!”封薇兰撇嘴,“再说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治好太子,指不定也就是个虚名!” 颜凌云没说话。 这个蒙古大夫的名头他在前世的时候就听过了,当时不仅是封薇兰和贺洛初的人手,就连皇帝也专门派人去寻过,只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以至于到后来,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所谓的蒙古大夫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你想什么呢?”封薇兰见颜凌云低着头不说话,便凑到他面前问道。 颜凌云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个所谓的蒙古大夫,而是有人专门设了一个套子,让我们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封薇兰愣住:“你什么意思?” “我记得之前你们去了云梦泽,为的就是寻那个所谓的蒙古大夫。”颜凌云抬眼看向封薇兰,一字一句的说道。 封薇兰抿唇:“我们去云梦泽的确是为了找那个蒙古大夫,但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有人专门设套?” “那个时候我刚回汴京,可以说得上是我前脚回来,后脚你们就出发,离开了汴京,随后没有多久,便因为众人向皇帝进言,说要为我选夫婿,而设了擂台招婿!”颜凌云目光沉沉,“我一个长年累月不曾在汴京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汴京里错综复杂的关系?而你你跟太子又去了云梦泽,我在汴京城孤立无援,很容易就中了别人的计。” 封薇兰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蒙古大夫,这只是有些人设的一个幌子,为的就是在一些时候放出这个消息,然后将我跟太子骗出汴京!” 颜凌云没吭声,只是一直看着面前封薇兰。 她之所以会出现这个想法,就是因为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蒙古大夫的传言一直都在,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找到过他。 而且他每次出现的时机都非常的巧合,都是在一些很关键的时候,比如颜凌云择婿,又比如突厥撕毁和谈书,挑起战乱。 第68章 回府 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人有过这样的设想,所以当颜凌云突然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封薇兰不由自主的开始反思这段时间来所发生过的事情。 其实正如同颜凌云所说的那样,他们每次离开汴京去寻找那个蒙古大夫的时候,等他们回来,汴京城总会出现一些变故。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一直都觉得是有人趁着他们离开的那段时间动了手脚,可如今换着法子去想一想,这分明就是有人哄着他们离开了汴京。 封薇兰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的脸先是苍白的有些吓人,随后一点一点的涨红:“这要真是像你所说的那样,那这幕后之人岂不是把我们当成猴子耍的团团转?” “人在生死大事之前,难免迷茫。”颜凌云看向封薇兰,“毕竟如果我是太子殿下,有人告诉我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变回以前的样子,我也会不惜任何代价想尽办法的找到他!” 封薇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个人才抓住了我们的想法,借用这个所谓的蒙古大夫,一点一点的给我们设套!而且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所谓蒙古大夫的希望,导致我们一直把目标落在他的身上,而没有去寻找真正可以治疗太子殿下的人!这个人,这个人……” 颜凌云看着已经气的发抖的封薇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只是我的一个设想,未必是事实!我们或许可以等一等,说不定这个所谓的蒙古大夫自己就会露出马脚!” 封薇兰盯着颜凌云看了半晌,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下,随后微微眯着眼睛看向颜凌云:“你的意思是,这次来的使团?” “若是我没有猜错,阿史那.简作为和亲公主,正常来说应该是嫁给我们太子做侧妃,即便如今的阿史那不如从前,但他们依旧是突厥的最强骑兵,总是会有人盯上她身后的阿史那部,那自然会有人想要支走太子,好借机得到阿史那.简的青睐!”颜凌云缓缓眯起眼,眼睛里满是肃杀。 封薇兰顿了顿,随后看向颜凌云:“你想要怎么做?” “太子殿下生了那么一张脸,总要用一用。”颜凌云微微挑眉,“若是那阿史那.简闹着非贺洛初不嫁,那背后之人必然着急,到时候自然而然会露出马脚。” 封薇兰先是一愣,随后凑到颜凌云面前:“颜凌云,你的意思是让咱们的太子殿下动用美男计?” “兵者,诡道也,美男计也不是不行!”颜凌云挑了挑眉。 封薇兰盯着颜凌云看了半晌,最后啧啧两声:“颜凌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被太子殿下从帐篷里赶出来的事情了?” “那怎么了?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他是太子殿下,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跟我计较吧!更何况我这些法子难道不是为了他吗?”颜凌云微微抬着头,满脸的不在意。 封薇兰忍不住摇了摇头:“颜凌云,你这家伙真的是没有心,太子殿下真是倒了血霉才认识你!” “封薇兰,我只是在给你们出主意,什么叫做倒了血霉才认识我,你不会说话就给我把嘴闭上!”颜凌云有些恼怒,“反正就是这个法子,不爱用就拉倒!” “我可没那个本事去找太子殿下说这个话,你要是觉得可行,你自己找他去说,但是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被他轰出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封薇兰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颜凌云也不拦着,眼睁睁的看着封薇兰走。 一旁的春玉眼看着封薇兰离开,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小姐要是明明知道太子殿下不情愿,咱们就不要去说这个事儿了,没必要挨一顿训斥。” “我才不去说这个事情呢!”颜凌云轻哼一声,“那封薇兰就是个大嘴巴,我跟他说了这件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不去殿下那里说一说,我的话就是专门说给他听的,用不了两三天,他就会去殿下那里试探的问一问,到时候殿下也就知道了,用不用也就是他自己的事。” “哦!”春玉瞬间眼前一亮,“原来小姐你做的是这个打算呀!” 颜凌云扯了扯嘴角:“封薇兰从小到大都是这个脾气,也不知道被我坑了多少次了,就是不改!” 春玉轻轻笑了笑:“那还不是小公爷知道,小姐你不会害他,我觉得小公爷挺好的,容貌生的好,家世生的好,脾气也好,而且对小姐你也特别好。” “他就是个呆子。”颜凌云目光闪了闪,脑海里突然出现他为了给自己送粮,被马蹄生生踏死的场景。 春玉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去一旁收拾东西:“方才将军便来过了,说着等小姐醒了就带着小姐回府上去,使臣被安置在了太子府上,小姐不好在太子府上久留的。” “那现在就走吧!”颜凌云说着便赶紧起了身。 她如今步伐矫健,面色红润,乍一眼看根本不像是之前吐了血的人。 春玉忙不迭的上前扶住颜凌云:“我的好小姐呀,你现在可不能有这样的大动作,大夫说了你的胃里破溃,一个不小心就会出血,到时候又要吐血出来的,得卧床将养五六天才行!” “哪有这么矫情的,以前受的伤也没有在床上躺个五六天的!”颜凌云无奈说道,“难不成还得让人找个担架来把我抬回去不成,我颜凌云可丢不起这个人。” “那你就别回去了。”春玉有些恼,一把夺走了颜凌云手中的衣衫,不肯让她再穿,“你现在连当下都不愿意躺,等回到府上,又怎么可能愿意吃那些寡淡的粥汤,到时候身子又养不好,那还不如就在太子府住着,起码还有太子殿下管着你!” “什么叫做太子殿下管着我,他太子说话,难不成我就一定要听啊?”颜凌云气的叉腰,“春玉,你赶紧把衣服给我!” 第69章 这世上没有人敢瞧不起他 颜凌云恼的很,可偏偏现下又没什么力气教训她,因为抓不到她,气的面红耳赤,却又拿她没什么办法。 “你别嚣张,等我身子好了追得上你了,可不得把你摁在地上好好打一顿屁股!”颜凌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春玉骂道。 春玉拿着颜凌云的衣服,四处闪躲:“除非你答应我,让担架抬着你出去,不然,日后你就是打死我,今日我也不让你回府去!” “要是不愿意,不如就在我这东宫住下吧!”清冷自持的声音突然从春玉的身后响起。 春玉脸色一僵,猛地回头,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那里的贺洛初。 贺洛初脸色苍白,唇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春玉下意识的后退,绊到门框,直直的向后倒去。 一旁的砚尘忙不迭的上去搀扶,去还是晚了一步,颜凌云已经揪着春玉的衣领将她拽了起来:“那你闹,把太子惹来了吧!”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衣着单薄,一只手还捂着肚子,便微微蹙眉:“这般闹腾,我在隔壁厢房都听得清明,可是大好了?” “殿下犯不着阴阳怪气的说话,我不过就是跟我自己身边的丫头闹一闹!”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夺过春玉手上的外袍往身上套,“这丫头听那太医胡诌,非要让我躺着,就连回府都要让担架来抬,我颜凌云就是断了腿,也没有让人抬着担架回去的时候!”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她的脸色鲜有的发白,神色也有些颓靡:“那就在我这东宫里住着吧!” “不住!”颜凌云头都没有抬一下,“我一个未出嫁的女子,住在东宫做什么,平白的惹人闲话!” 贺洛初微微挑眉:“闲话?去冀州的路上,你挤在我马车里睡觉的时候,怎么就不怕旁人说闲话?” 颜凌云一时语塞:“我可是颜凌云,被抬进来已经够丢人了,难不成还要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被抬出去?” “抬出去有什么不好?”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凌云,“颜凌云,你现在的身体,由不得你胡闹!” “颜家独女身中剧毒,不复英姿,殿下觉得这个话若是传出去,我颜家会如何?”颜凌云突然收起脸上的笑意,目光沉沉。 贺洛初沉默。 “我父亲膝下无子,因为这件事情,在朝堂之中颇受奚落,纵然我凭着自己的本事,夺得军功,换了官职,可背地里看不起他的人依旧比比皆是!”颜凌云盯着面前贺洛初,一字一句的说道。 “颜凌云,你父亲是我朝的一品护国将军,这个世上没有人敢瞧不起他!”贺洛初蹙眉。 “那只是你以为的!”颜凌云穿上外袍,目光冷冽,“旁人不知道,殿下难道不知道吗?我这身功名是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换来的?我父亲早晚会老,我没有兄弟,颜家就得靠着我来撑起来,否则,颜家早晚会被那些豺狼分食,所以,我不能病,不能伤,更不能死!”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看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叹了一口气:“但是你现在强撑着出去,若是一不小心又吐血了,岂不是更让人家觉得你孱弱?” 颜凌云抬手轻轻的压了压自己的肚子:“我可不是你这个病秧子,随随便便走两步路都能吐血晕厥!”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敢时时刻刻的说我是个病秧子!”贺洛初摇头失笑。 “做人要直面苦难,不管我提不提,你就是个破烂身子,我百般忌讳,难道你就会好了?”颜凌云挑眉。 “你现在非走不可?”贺洛初看着面前已经穿好外袍,虚虚倚靠着春玉才撑着身子的颜凌云,“你可不是那等子在乎名声的人!” “我不在乎名声,却怕旁人以为我拿不起刀!”颜凌云深吸一口气,强撑精神,好让自己看起来健康些。 贺洛初沉默良久,最后却也只得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既然你知道你对颜家来说有多重要,那你必然也清楚怎么保护自己!颜凌云,如果撑不住就不要强撑,你要是熬坏了身子,整个颜家就彻底沦为粘板上的肉。” “我当然会好好保养着自己的身子,只不过殿下可得记着,我是替你受得罪,那珍惜的药材可不要舍不得给我送来!”颜凌云说着,靠在春玉的身上,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贺洛初轻笑了一声:“我府上旁的东西没有,独独这珍贵的药材,积压成山,晚些时候我便让人给你送去!” “那就多谢殿下了!”颜凌云抬手对着身后挥了挥,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颜凌云走到前厅的时候,颜关山才慌忙向着她走来:“大夫不是说了让你不要随便走动?怎么自己就出来了?” “只是会有些疼罢了,倒也没有到不能随便走动的地方。”颜凌云看向面前的颜关山,见他满脸焦急,忍不住笑道,“老爹这副模样,是怕我死在外头?” “呸呸呸,我儿从小到大都壮的跟头牛似的,怎么可能被区区一点毒药给害了!”颜关山赶紧“呸”了几声。 “我没什么要紧事,不过就是胃不大舒服,好好养几日就罢了!”颜凌云硬是扯出一抹苍白难看的笑容。 颜关山看着颜凌云强行扯出来的笑,只觉得慎得慌:“好闺女,我看你这脸色有些渗人,不如就让老爹背你出去吧!要是你这么强行走出去,被你娘知道了,我夜里头怕是又要跪搓衣板了!” “倒是不必!”颜凌云被颜关山逗笑,“让马车到东宫侧门来就是,我还没有到走不了路的地步。” 颜关山也不强求,应了一声便赶忙去安排车马。 颜凌云到底还是自己强撑着走出了东宫,她跨出门槛的时候,松开了春玉的手,一如既往的背着手走出东宫的侧门。 腹中绞痛,咽喉间也隐约有几分铁锈味,颜凌云强行忍受着,一步一步的,上了颜家的马车。 她脸色苍白,却身姿挺拔。 第70章 谨言慎行 “不是说她中了剧毒快死了吗?”尖锐的怒斥声从深宫的院墙里传了出来,“一个快死的人怎么可能自己从东宫走出来!” 跪在那里的婢女低着头不敢去看贵妃,只嗫喏着开口:“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缘由,外头传话的人便是这么说的,奴婢便是这么传的!” 贵妃看着婢女那副模样,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猪脑子吗?你就不会觉得这件事情有古怪,不知道多问一句吗?你看看皇后宫里的那几个,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撑得住场面,再看看你,怎么就蠢成这副模样?” 见贵妃这般说,婢女顿时更加不敢吭气,只是将头埋的越来越低。 贵妃眼见这个丫头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最终只得挥了挥手:“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婢女连连磕了两个头,随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眼看着宫女走了出去,贵妃才不甘心的叹了口气:“那颜凌云,命可真硬,听说那可是能毒死一头牛的药量,中了这种毒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回来!” 一旁的姑姑走上前,轻轻的捏着她的肩膀:“娘娘,那颜凌云可是颜家唯一的一个女儿,她若是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毒死了,那才是真的奇怪!” 贵妃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的确是这个道理,一个长年累月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些保命的东西,只是一想起前些日子传回来的消息以及自己白开心了那么久,便有些气闷:“这颜凌云就跟那贺洛初一样,都是打不死还碍眼的臭蟑螂!” 姑姑脸色骤变:“娘娘慎言!” 贵妃冷哼一声:“本宫在自己宫里,何必那般小心敬慎,更何况,那太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皇后就是知道本宫说这些话,她现在也没有功夫来找本宫的麻烦!” 姑姑默了默,也没再说什么。 “罢了,本宫也有些乏了!”贵妃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本宫去休憩一会儿,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派人来寻我。” 姑姑正准备应声,方才刚刚被赶出去的丫头慌不择路的跑了进来:“娘娘,娘娘!” 贵妃原本就有些烦闷,如今见到她这副模样,突然就升腾起了一股莫名的火气:“本宫这里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 婢女顿时被吓得脸色铁青,她忙不迭的跪下:“娘娘恕罪,实在是外头,外头……” “贵妃娘娘!”婢女的话还未说完,宋云已经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贵妃一瞧见宋云,脸上阴郁的表情瞬间变成关切的笑容:“这不是宋公公嘛,今日怎么得空到本宫这里来?” “贵妃娘娘说笑了,奴才一个下人,既然来这里这样,自然是得了主子的命令。”宋云淡淡的看着贵妃,“贵妃娘娘瞧着像是要去休憩?” 贵妃笑了笑:“若是陛下寻,本宫自然也就不乏了!” 宋云的眸光闪了闪,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意:“那就有了贵妃娘娘,随奴才走一趟了。” “宋公公且等一等,容本宫去换身衣服!”贵妃说着,就要往里走。 “贵妃娘娘还是先随奴才去吧!”宋云看着面前的贵妃,冷不丁的说道,“六殿下还在御书房跪着呢!” 贵妃的脸色突然大变:“潼儿可是做错了什么事?” “奴才哪里知道这些?奴才只知道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但是念着和贵妃娘娘的情分,还是让奴才来请贵妃娘娘去一趟!”宋云看着面前突然慌乱的贵妃,“娘娘还是赶紧随奴才去吧,去的晚了,陛下若是起了真火,六殿下怕是要受些罪的!” “是是是,那我们快些去吧!”方才还打算去换身衣服的贵妃忙不迭的往外走,眼底满是焦急。 这一路上贵妃都想从宋云嘴里挖些东西出来,可偏偏宋云从来都是一个嘴特别严实的人,他跟在皇帝身边数十年,从未犯过错,更从来没有让任何人顶替过,这样的人,手里头必然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好不容易赶到了御书房,贵妃向着宋云道了一声谢,便火急火燎的往里走,只是她刚刚推开门,就踩到了地上的碎瓷。 贵妃的心顿时沉了沉,她与皇帝也算多年夫妻,皇帝向来稳重自持,险少有盛怒的样子,可今天竟然砸碎了御书房的瓷瓶,这分明就是怒极。 “蠢货!”皇帝的怒吼声突然响起。 刚刚走到贺洛潼身边的贵妃忙不迭的跪下,跪下的同时,也下意识的将贺洛潼挡在了自己的身后:“陛下!” “你还有脸叫朕,你看看你的宝贝儿子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皇帝重重的拍了拍面前的桌子。 贵妃眼中满是茫然:“臣妾实在是不清楚潼儿做错了什么,竟然会让陛下如此动怒!” “不清楚?”皇帝越发气愤,“这是你自己的儿子,是你从小养在身边的儿子,你竟然连他做错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这个母妃何其失职!” 贵妃顿时红了眼:“陛下说话实在狠心,潼儿十三岁分府,自那以后也就只有每日请安的时候,臣妾才能见到几分,平日里臣妾在深宫,潼儿在朝堂,后宫本就不能干政,我又如何知晓潼儿做的每件事?更何况,陛下也不问清楚,便直接发脾气,谁知道那是不是我家潼儿的过错!” 皇帝看着面前护着贺洛潼的贵妃,当下直接被气笑了:“贵妃同朕说这些话,倒不如直接问问你这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事?” 贵妃顿了顿,然后回头看向贺洛潼:“潼儿,你莫怕,你同母妃说!你父皇总不能直接砍死我们母子两!” 贺洛潼一脸的纯善:“母妃,我,我府上的门客,是突厥派来的细作,在给突厥送消息的时候,被大理寺抓了个正着!” 贵妃顿时脸色发白:“你,那你可曾知道他与大理寺的干系?” 贺洛潼立刻摇头:“儿臣若是知道,早就手刃了那厮,又怎么可能会纵容他在府上住那么久?” 第71章 人心隔肚皮 皇帝就那么冷眼看着堂下抱头痛哭的母子两,他微微偏着头,用手指撑着额头,目光清冷肃杀。 贵妃眼看着自己与贺洛潼已经哭诉许久,可偏偏皇帝硬是不吭声,心中难免有些慌乱。 她紧紧护在贺洛潼的身前,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期期艾艾的看向面前的皇帝:“陛下,陛下,潼儿是臣妾一点一点带大的孩子,我最了解他的秉性,他绝对不会做出勾结突厥的事情来啊,他是大周的皇子,是陛下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啊,陛下!” 皇帝并不言语,只是冷眼瞧着。 贵妃十六岁便入了宫,虽然称不上日日相伴,但也陪着皇帝数十年,对皇帝也算了解,可纵然如此,她也鲜少见过皇帝今日这样的表情。 她心中慌乱,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她跪行至皇帝面前,伸出手抓住皇帝的衣摆:“陛下,臣妾愿向天起誓,潼儿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啊,陛下!” 贵妃落泪,悲怆中带着凄美,她紧紧的拉着皇帝的衣角,一副悲凉可怜模样。 贵妃很清楚,皇帝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幅乖顺柔弱的模样,毕竟,皇后娘娘那种自持高贵的人,纵然是走入绝境,也绝对不会如同她这般,低声啜泣,卑微诉求。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不管她如何卑微的去哭诉,皇帝竟然也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们。 就在贵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宋云突然走了进来。 纵然贵妃再乖顺,可她也有自己的体面,在看到宋云进来的时候,贵妃立刻擦掉了自己的眼泪,端端正正的跪在一旁。 “什么事?”皇帝淡淡开口。 宋云默了默,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殿下来了!” 皇帝下意识的抬了抬眼,随后立刻收敛表情:“太子不是伤重?这个时候怎么来的?” 宋云犹豫了一会儿,大约是在想要怎么措辞:“太子殿下是被担架抬过来的,皇后娘娘担心宫人不得力,一直从宫门口陪着殿下一路走过来!” 皇帝的脸色变了变:“请进来吧!” 在听到皇后和贺洛初来的时候,贵妃和贺洛潼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随后又纷纷低下头,生怕被皇帝看出异样。 “是,陛下!”宋云经过贺洛潼身边的时候,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最后收回目光,快步往外走。 贺洛初是被抬进御书房的。 皇帝一看到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贺洛初,便起身走下高台,迅速走到贺洛初身边,满脸关切的握住贺洛初的手:“太医不是让你好好在府上休息吗?” 贺洛初感受着来自老皇帝苍劲有力的手心温度,默了默,随后开口道:“我听闻父皇要降罪于六皇弟,儿臣心中不安,这才匆匆赶来,礼数不周,还请父皇莫怪!” “朝中那么多大臣,非要派你走这一遭,害得你这副模样,你父皇哪里还会怪你礼数不周!”皇帝还没说话,皇后的冷哼声突然在一旁响起。 皇帝身子不由一僵,他心中明白,皇后这是怪他让贺洛初走这一趟,害得他平白遭了这么多罪。 “母后!”贺洛初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皇后轻哼一声,随后看向跪在不远处的贺洛潼和贵妃,目光冰冷的像是能射出一把刀子:“偏你要做烂好人,你想着兄弟情深,人家却想着怎么送你去见阎王,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位清正严明的皇帝陛下,要如何断这个案子呢?” 皇帝听着皇后夹杂着怒意的声音,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这些年,皇后对他一直都是恭敬有礼,二人有时候客气的都不像是夫妻。 可今日的皇后,话里话外都带着杀气,让皇帝莫名的想起年少时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女,顿时只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皇后娘娘,我们潼儿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太子哥哥,他又怎么会做出勾结突厥,谋害太子的事情呢,皇后娘娘,潼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啊!”贵妃瞬间挤出一捧泪水,泪眼婆娑的看向面前的皇后。 贵妃和皇后在这后宫斗了这么多年,贵妃之所以能一直压皇后一头,无非就是贵妃既会审视度势,又懂的示弱,她虽然看重自己的贵妃之位,却更明白,再厉害的位份,除了皇后,其他的终究都只是妾。 所以她从来都不会端着自己的架子,她也非常善于去用自己的眼泪,以此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毕竟,女子生来就是菟丝花,若是不懂得依靠男人,到头来也只是水中浮萍。 “看着长大又如何?”皇后冷笑一声,“正所谓人心隔肚皮,且不用说六皇子了,就是太子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知道,更何况跟我隔了两层肚皮的人六皇子!” “皇后娘娘……” “行了!”皇帝微微蹙眉,“你们两个都是做母亲的,说话难免偏颇,倒不如去偏殿喝盏茶!”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打起来也够他吃一壶的,皇帝平衡后宫多年,最是明白在这个时候一定要远离纷争,倒不如让他们去隔壁喝茶,免得当着自己的面就直接吵闹起来,到时候下不来台的就是他了。 皇后一听到皇帝这番话,眼中的愤怒变化成一计刀眼直接射向了皇帝:“陛下如今是嫌弃本宫这个正宫皇后偏颇了?” 皇帝的心跳都差点停了一拍:“朕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皇后确实不听,只是冷眼看着他。 皇帝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发凉,皇后明明只是这样子看着她,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她的目光凌迟了几千刀。 就在皇帝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贺洛初率先看向皇后:“母后!” 皇后目光一软,迅速走到贺洛初身后:“初儿……” “母后这一路走过来,想必也累了,不如去隔壁喝盏茶吧!”贺洛初抬眸看着面前的皇后,低声说道。 第72章 真当老娘是吃素的 皇后对上皇帝是半点不饶人的,可是对上自己体虚柔弱的儿子时,却是满目怜爱:“母后听你的,只是,若是你父皇不讲道理,你千万要同母后说,母后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我这个正宫娘娘唯一的儿子!” 皇后言语凌厉,贵妃在一旁气的牙痒痒,可偏偏皇帝没有半点要苛责她的意思。 皇后是被宋云请出去的。 宋云是皇帝的心腹,他早早的就让人煮上了新茶,这会儿领着两位娘娘去隔壁坐着,立刻就上了煮好的茶汤。 御书房的门一关上,贵妃就察觉到了一股杀气,她本能的往宋云在身边靠了靠,奈何宋云也怕这位皇后娘娘,讪笑着往后躲。 皇后看着脸色不善的贵妃,冷笑了一声,率先走进偏殿。 宋云见皇后娘娘进了偏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以后转过头看向贵妃:“贵妃娘娘也请在偏殿小坐一会儿等陛下和太子还有六皇子商议过后,自然会请两位娘娘过去。” 贵妃虽然心里有些怵,但是想着如今的皇后毕竟是正宫娘娘,这么多年一直端着皇后的礼仪架子从未出过错,想必今日也不会对她动手,最多就是口头上占些便宜。 一想到这些贵妃便有了几分底气,抬起脚便进了偏殿。 贵妃刚刚坐下,宫女便奉上了茶,贵妃闻着香气,眼中有些惊艳:“这可是今年新茶?这么早就送上来了?” “贵妃娘娘就是没有见过世面,多半也应该知道一些常识,如今这个天气哪里来的新茶?”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冷哼一声,眼底满是轻蔑。 一旁的宫女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轻声答道:“回贵妃娘娘,这的确就是去年的陈茶,今年的新茶地方上还没有奉上来,只是这茶一直小心存放着,也没散了香气!” 贵妃一时之间觉得有些丢脸,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妾身那里哪里有过这些好东西,自然是不知道的,不像皇后娘娘,总是有着数不完的好玩意儿。” 皇后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你若是羡慕,本宫这皇后之位让给你。如何?” 站在一旁的宫女,眼下只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皇后娘娘说的这些话被他们这些没什么身份的人听见,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要人头落地。 贵妃见皇后这般说,方才积累的一点情绪如今也有些按耐不住:“皇后娘娘说这番话,就不怕陛下伤心吗?” “你们两个先出去吧!”皇后看了一眼侍奉在一旁的宫女低声说道,“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随后慌忙跑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个瞬间,贵妃只觉得后背汗毛倒立,她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随后警惕的看向面前的皇后:“皇后娘娘难不成是想教训我?” “你也说了我是皇后娘娘,那我想要教训你有什么不对的?”皇后缓缓抬头,冷眼看向面前的贵妃。 贵妃只觉得心跳加速,那是一种从骨子里带来的恐惧感。 这些年皇后端庄得体,母仪天下,无论从哪一方面,他都是一个非常优秀且得体的皇后娘娘。 但是也只有他们这些老人才知道,年少时的皇后可不是什么善茬。 年少时的皇后虽然被称为汴京第一贵女,可是一个能够跟萧晚霖玩到一起的人,能是个什么简单的人物? “皇后娘娘你就算是要教训臣妾,那总要师出有名,臣妾知道你,因为太子殿下受伤,心中悲愤,可如今太子殿下毕竟没出事,你若因为这件事情对我泄愤,那便是皇后娘娘的不是了!”贵妃强忍着心中恐惧,一字一句的说道。 皇后没说话,只是缓缓的拿掉自己手中的护甲。 贵妃看着她的动作,莫名的心惊。 “这些年本宫因为这皇后的名头,在人前总是要装作一副大方得体的模样,日子久了,人人都说本宫是贤后,可是又有谁知晓本宫做这个皇后早就做的生厌!”皇后看着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就在皇后抬头看向贵妃的那个瞬间,她像是早有预料的突然起身向外跑。 可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却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身后,向来温柔贤良的皇后一改平日的模样,猛的伸出手拽住了贵妃的头发。 “啊!”贵妃的惨叫声立刻响彻整个偏殿。 守在外头的宫人素锦,立刻明白那是自己娘娘的声音,她赶忙往前跑,却被皇后身边的宫人拦的死死的。 就在这个时候,宋云带着端着糕点的宫人走了过来。 素锦第一时间冲向宋云:“宋公公,你快救救我家娘娘,我家娘娘这是要被打死了!” 奈何宋云可不想插手这种事情,他能在宫里头活这么多年,还不是看着他那看人眼色的本事。 他立刻转身带着来时的人,目不斜视的往外走,对素锦的呼喊声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没有来过那样。 贵妃的确是被揍了! 向来不和他们这些妃子计较的皇后,第一次爆发了惊天的怒意。 “……通敌?刺杀?下毒?”皇后把贵妃摁在地上,一手扣住她的手,一手抓住她的头,一下一下的往地上砸,眼里满是狠厉,“臭婆娘,这些年我懒得搭理你,真当我拿不起刀了是吗?” 贵妃这些年仗着自己说皇帝宠爱,也不止一次在皇后面前耀武扬威,可是皇后向来都是满脸的不在意,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皇帝那样。 被摁在地上暴揍的贵妃,就是死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总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皇后,今日竟然会突然发了狂,直接抛下皇后该有的做派,像个泼妇一样将他摁在地上打。 她与皇后斗了几十年,上一次看她失态,还是在太子大病的那一年,可是那一次她也只是抓着皇帝的衣襟默默流泪,可这一次,她却仿佛疯了一般,竟然亲自动起手来。 “你怕不是忘了,本宫也是武将出生!” 第73章 子债父偿 皇帝赶来的时候,皇后已经收了手,所以当大门被推开的时候,皇后依旧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得体的坐在主位,端着一盏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可贵妃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她瘫坐在地上,盘好的发髻被扯的稀烂,像是鸟窝一般顶在头上,一听到声音忙不迭的抬起头,却是花花绿绿的一张脸。 被宋云搀扶着的贺洛初一瞧见贵妃鼻青脸肿的那张脸是差点笑出声,好在他这么多年在朝堂上见多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再奇葩的事情,他也不是没见过,所以眼下他只也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便忍住了笑容。 “母妃!”贺洛潼几乎是尖叫出声,随后便冲向了瘫坐在地上的贵妃。 贵妃一瞧见贺洛潼,立刻便哭出了声:“潼儿,潼儿,你要是再不来,母妃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贺洛潼看着鼻青脸肿的贵妃,只觉得满腔怒火,她猛的回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皇后:“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就是这样子对待我母妃的吗?” “六皇子现在是连母后都不愿意叫了吗?”皇后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冷的看向面前的贺洛潼。 贺洛潼心下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皇后娘娘这般对待我的母妃,难道不是不愿意认我这个儿子了吗?” 皇后嗤笑:“就算本宫不愿意认,你还是得规规矩矩的喊我一声母亲!这个世上只有我才是你真正的母亲,你只不过是借着他的肚皮出生而已,让你喊他一声母妃,已经是恩赐。” 贺洛潼看着面前的皇后,下意识的捏紧了手。 “你心中可是气愤?”皇后盯着贺洛潼的眼睛,“你现在可是恨的,巴不得将本宫抽筋扒皮?” 贺洛潼盯着皇后许久,最后低下头:“儿臣不敢。” 皇后当然知道他不敢,但她也知道他不过只是口头上不敢,毕竟一个为了皇位可以做出通敌叛国之事的皇子又怎么可能会对折辱过他的皇后手下留情。 “你豢养门客是陛下对你的恩赐,可是你纵容你手底下的门客勾结突厥,刺杀太子,依照我朝律法,你早就犯了死罪!”皇后冷眼看着面前的贺洛潼,冷声说道。 贺洛潼看着面前的皇后,突然发现这个平日里总是温婉端庄的皇后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而现在的这个人更像是母妃常说的那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只不过,你是皇子,陛下宠爱你,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要了你的性命,算来算去,你不过就是失了一个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门客,而太子却是一身重伤,颜凌云更是身中剧毒,伤了肠胃,到头来,你至多关几月禁闭,罚几年俸禄,等过些日子这件事情都被大家忘却以后你又能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继续做你的六皇子!”皇后微微弯下腰,盯着贺洛潼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是贺洛潼第一次察觉到了皇后的可怕。 她并不是因为皇后的这番话而觉得可怕,而是他从她的目光里看到了杀意,他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皇后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们母子俩。 “你是皇子,本宫不好对你处罚,可就像你说的,本宫作为六宫之主,自有统管六宫之责,贵妃娘娘教子无方,害了太子和颜家女儿,本宫亲自动手管教,也算情理之中!子不教父母之过,子之债,若是子不愿还,父母代为还之,也是理所当然!”皇后起身,抬手拍了拍贺洛潼的肩膀,“你说呢?六皇子!” 贺洛潼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微微发沉。 旁人或许听不明白皇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她却是得清清楚楚,皇后这是在告诫他,若是再有下一次,他敢对太子出手,那么,他怎么对太子的,皇后自然会百倍奉还给贵妃。 “够了!”一直在偏殿外冷眼旁观的皇帝,终于走了进来。 “陛下……”贵妃像是见到救星一般,爬着就想去拉皇帝的衣角,却被皇后一记刀眼制止住,再不敢往前走一步。 向来规矩周全的皇后,难得的没有向皇帝行礼,她只是微微一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疾言厉色的男人:“真是不巧,陛下来晚了,贵妃本宫已经亲自教训过了,不知道陛下来这里还有什么高见?” 皇帝与皇后多年夫妻,皇后一开口,她就知道皇后心里在想什么。 刚才还带着几分厉色的皇帝,突然就觉得发嗓子也有些发干:“朕……你……” “本宫如何?”皇后微微抬眼看向皇帝。 “纵然你是六宫之主,你也不该如此这般动用私刑,你如此做派又如何能够服众?”皇帝强撑着精神,对着皇后斥道。 “那皇帝不如废了本宫的皇后之位。”皇后轻飘飘的话落在皇帝的耳朵里,却像是一座崩裂的大山,直接压在了他的脊背上。 “皇后!” “本宫前头说的话,想必陛下也都听到了,那陛下自然也应该知道,子债父偿,贵妃娘娘这里的债我已经自己拿回来了,就不知道陛下这边。准备怎么还偿!”皇后冷笑,“本宫原本还想着这皇后之位压着本宫,不好向陛下讨要债务,如今若是陛下想要废了本宫的皇后之位,也是正好,到时候也可以债务两清。” 皇帝脸色铁青,他的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是怒极。 就在贺洛潼以为皇帝要震怒的时候,他却突然呵斥道:“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出去!” 贺洛潼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一旁的贵妃立刻起身,拽着贺洛潼就往外走。 不明所以的贺洛潼,本能的开始挣扎,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如今激怒皇帝的难道不是皇后吗?该走的难道不是她吗? “好殿下,你可赶紧跟我们走吧!”一旁的宋云也跟着过来拉贺洛潼。 贺洛潼虽然不明就里,但看着贵妃那满脸焦急的模样,便还是乖乖的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第74章 那是他自己选的皇后 偏殿的门,是被皇帝踹上的。 就在贺洛潼以为里面会爆发出一阵大吵的时候,偏殿里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贵妃根本顾不上自己鼻青脸肿的脸,拉着贺洛潼就往自己的宫殿走,半点不敢停留。 “母妃,母妃!”被拽到一半的贺洛潼,饶是不解,最终甩开了贵妃的手。 贵妃回头看向贺洛潼,眼中满是焦急:“你赶紧跟我走,不要再问为什么了!” “我们已经离得很远了,现在我们不论说什么,陛下和皇后都听不到了。”贺洛潼看着面前的贵妃,脸上满是不解。 从小到大,贺洛潼都非常的不解,为什么他的母妃总是惧怕那个看起来端庄得体,温柔贤良的皇后娘娘。 以前的他天真的以为或许是因为她是皇后,而母妃只是一个妃子,因为她的恐惧是来自阶别,可是一直到今日他才知道,皇后从始至终都不像他所看到的那样。 贵妃看着面前的贺洛潼许久,大约是隐忍的太久,她的眼底泛起了一抹红色:“就算是这个天塌下来,陛下也不会废了他的皇后之位!所以他方才若是打死我,我至多就是得到一副棺木,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得不到!” 贺洛潼愣住了:“母妃,你在说什么?他的确是皇后,可是你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他怎么敢将你打死?就算是他真的发了疯把你打死,父皇又怎么可能还继续容忍她,她……” “她的后位是你父皇,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的。”贵妃突然开口,打断了贺洛潼。 “怎么可能?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荒唐事!”贺洛潼满脸震惊。 “有什么不可能,二十年前你甚至还没有出生,那个时候的事你又怎么可能会听过?”贵妃侧过头,擦去脸上的泪水,“潼儿,莫非你以为,他能坐上那个皇后之位,仅仅只是因为她背后强悍的娘家吗?” 贺洛潼沉默下来。 “他都有能力当皇帝了,又怎么可能不立他最心爱的女人做皇后呢?”贵妃看向贺洛潼,苦笑道,“她之所以是皇后,是因为她是你父皇的结发妻子,是你父皇为了求她应允这门婚事,生生在佛前求了三日,才得来的,最心爱的女人!” 就在那个瞬间,贺洛潼一直认定的世界观,崩塌的稀碎。 他原来一直坚定的以为,皇帝最喜欢的是他的母妃,是因为他母妃入宫晚,家世不显,才只能屈居于贵妃之位,而如今他的母妃却告诉他,他自认为偏爱他的父皇,真正偏爱的,是他的正妻和他的太子。 可是也就在那个瞬间,他忽然明白,他也是男人,如果有一天他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屈居于人下,然后将自己手上的皇位拱手相让给另一个女人的儿子。 “潼儿,皇后发起疯来,是连陛下都会一起打的。”贵妃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她就是个疯子,什么皇后之位,什么太子什么天下权贵,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陛下在乎,陛下不会让她离开这里,你明白吗?” 贺洛潼明白,可是现在他却一点都不想明白。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没有办法接受,他一直敬爱的父皇,爱着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儿子。 “怪不得,怪不得太子明明就是一个病秧子,明明他活不了多久,可是父皇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废掉他的太子之外,原来,原来我们这些儿子只不过是太子的替代品,只要太子不死,我们永远都不要想沾染那个位置!”贺洛潼盯着地面,他紧紧的咬着牙,从牙关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字。 贵妃慌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你是疯了吗?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这一次若不是你露出了马脚,被他们抓到了把柄,又怎么会被皇后抓到了大脑异常的机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告诫你,凡事要小心,要小心,谁曾想到你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贺洛潼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贵妃。 这些年他一直都活在贵妃的羽翼之下,他一直以为贵妃有皇帝的宠爱,在这后宫里自然过得如鱼得水,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皇帝的那些宠爱都是他母妃费尽心机才得来的,尊贵如同他母妃这般的人,在遇到皇后施暴的时候,甚至都不敢还手,只能哭喊着任由她一拳一拳的打在脸身上。 贺洛潼终于还是红了眼,他握住贵妃的手,将他从自己的嘴巴上挪开,然后低声说道:“母妃,你且再等一等,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你!” 贵妃顿时便红了眼,她一把抱住面前的贺洛潼:“傻孩子,宫里的日子难熬,若不是为了你,母妃又何必这般用尽心机!” 母子俩抱头痛哭。 可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和皇后还在僵持。 “陛下不如现在就将这废后诏书写下,明日我便收拾东西去冷宫住。”皇后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眼底满是不耐。 “这贵妃你也打了,老六你也教训了,你还要怎么样?”皇帝皱着眉头看向皇后。 “陛下不是说本宫作为六宫之主,动用私刑难以服众吗?”皇后冷眼看向皇帝,“那陛下直接废了本宫,本宫也就不必再端着这该死的身份来服众了!” 皇帝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皇后,你明知这辈子朕都不可能废了你的后位,你明知你我能做结发夫妻,是朕在佛前苦苦求来的……” “那陛下难道不知,初儿也是我跪求数年,才得来的唯一的一个儿子吗?”皇后猛的起身,一只冷漠的眼睛里突然就蓄满泪意,“你这皇后我做的是恶心又难堪,为了你那该死的体面,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初儿被人暗算,狗皇帝,你可还记得我的初儿曾经是如何的意气风发,他又是如何被人害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皇后!”皇帝紧紧的抿着嘴,眼底尽是隐忍。 第75章 平白无故的揭过去 皇后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依旧是那副面色冷然的模样,只是眼底的气消散了些。 “恭送皇后娘娘!恭送太子殿下!”宋云看着皇后离去,端正的行了个礼,随后立刻回头去看坐在偏殿里的皇帝。 宋云走到皇帝身边的时候,皇帝正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陛下!” “传朕的旨意,六皇子府中门客勾结突厥,意欲谋害太子,赐,斩立决,六皇子拘束不力,罚俸三年,杖行二十,即可执行!”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 宋云被吓了一跳,随后赶紧说道:“陛下,杖刑二十是不是太重了?” “要是太自私了,可就不是区区二十杖刑,而是他的小命了!”皇帝抬眼看向宋云。 宋云的心沉了沉,随后低声应下:“是,陛下!” “太子呢?”就在宋云准备离开的时候,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 “殿下已经跟着皇后娘娘离去了,陛下可是要将太子殿下唤回来?”宋云转身看向皇帝。 皇帝沉默半晌,最后点了点头:“去把太子叫回来,朕还有话与他说。” “是!” 贺洛初被砚尘搀扶着,缓缓的走在皇后娘娘的身边。 “要不要让轿辇过来?”皇后看他脚步虚浮,不免有些担忧。 “不必!”贺洛初摇了摇头,“也没有几步路,我还是起来走一走,对身体也有好处。” 皇后也没有再劝,只是放慢脚步,走在贺洛初的身边:“你那个父皇,简直不是个东西,今日本宫若不去闹一闹,只怕这件事情又要轻轻的掀过去了。” “母后其实没必要插手这种事情,儿子有办法解决。”贺洛初低着头,轻声说道。 “什么办法?”皇后突然停下脚步,“你那个父皇在知道出了事情以后便巴巴的叫了贵妃去,不就是想要让她求情,到时候那臭婆娘演绎出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的模样出来,那贺洛潼不就没什么事了吗?你这个,父皇这颗心早就偏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就你一个人来这里无非就是点头放过他罢了!” “母后平日管理后宫已经够烦的了,不应该再插手儿子的事情。”贺洛初有些无奈的说道,“母后身为六宫之主,做事总要公平……” 提起颜凌云,贺洛初的脸色变了又变,许久以后,才说道:“颜夫人可曾来过?” 皇后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暗淡:“她现在哪有功夫来宫里?凌云的身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他现在是怕已经操碎了心,哪有功夫来管宫里的这些腌臜事!” “其实今日不必母妃如此大费周折,儿子原本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也会轻轻放下,纵然父皇偏爱他们母子俩,儿子也总有办法让他们两个得到教训!”贺洛初抬眼看向皇后,“颜凌云的毒,可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揭过去了。” 皇后鲜少能够听到贺洛初这般说话,她的这个儿子从小早慧,虽然总是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好说话讲道理的模样,可是只有他这个做母亲的才知道,贺洛初的城府极深,若是是真的把他惹怒,那多半也没必要再汴京城里面继续苟活着了。 就在皇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宋云终于追了上来:“殿下,殿下!” 皇后和贺洛初双双停下脚步。 贺洛初回头看向宋云:“宋公公这是来寻我的?” 宋云点了点头:“正是,陛下让奴才来寻殿下,怕是有事情要与殿下商谈,还请殿下随老奴回去!” “有什么事情非得现在说,不如本宫陪着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你那个父皇还有什么事情这么要紧。”皇后眉头一皱,眼底尽是不悦。 宋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跳了一拍,他讪讪的看着面前的皇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向来能言善辩的宋云宋大主管,如今却像是一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好在贺洛初看出了宋云的为难,拍了拍皇后的手随后低声宽慰道:“儿子去一趟就是,母后今日走那么多的路,不如早些回去歇歇。” “你既不想我陪你去,那本宫就不去。只不过你可得记好了,你那父皇若是敢给你苦头吃。你只管过来告诉本宫,本宫自有一百个个法子来治他。”皇后如今一想起皇帝心里便窝火的很,就连随口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母后赶紧回去吧,儿子知道了!”贺洛初赶紧宽慰着。 一直等到皇后离开以后,站在一旁的宋云才仿佛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奴才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如今这幅模样的皇后娘娘了。” “你是说如今这副刁蛮跋扈的模样?”贺洛初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宋云,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宋云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摆了摆手:“老奴哪里敢有这样的意思?老奴只是觉得皇后这些年在宫里头过得太端正了,老奴已经有十几年不曾看过皇后娘娘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许久以后他才抬头看向宋云:“不是说父皇来寻我吗?怎么还不走?” 送一个机灵,随后立刻转身领着贺洛初往前走。 “宋公公可知道父皇找我为了什么事?”贺洛初跟在宋云的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宋云跟在皇帝身边已经数十年,他从小书童熬到现在的大主管,是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待在皇帝身边,小心谨慎。认真办事才换来的。 这样的宋云最是机敏,他可以比身边的人更快的察觉到旁人心底的想法,然后再顺着他们想要的给出自己的答案。 “老奴实在不知,陛下寻太子殿下,是为了何事,只不过,老奴来之前,陛下让老奴传了个旨意!”宋云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 贺洛初微微蹙眉:“可是六皇弟被罚了?” “殿下英明!” 宋云言尽于此,很多事情他不能说的太明,也不能说的太绝对,毕竟皇帝的心思,没有什么人能够猜得透。 第76章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贺洛初坐在回程的马车里,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的掌心,耳边回响起皇帝的那番话 “你可怨恨父皇?”坐在高堂之上的皇帝,目光冰冷的看着堂下贺洛初。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皇帝眼里看到这样的神色,他心中凄凉,却还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父皇是一国之主,您做的决定,必然是为了整个大周!”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的看着朕一点一点的舍弃你?”皇帝眉头紧锁。 “儿臣曾经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贺洛初抬眼看向皇帝,轻声说道,“只是现在的我,身体羸弱,这样的我其实并不适合当一个君主,父皇未雨绸缪,培养皇弟,为的也是在未来有一天可以替代我这个病秧子!” 皇帝看着面前的贺洛初,他消瘦苍白,浑身都透着一股病弱的无力感,可是他曾经,却是所有儿子里面最像他的。 “你就不恨朕吗?”皇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何其的艰难。 “父皇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废我!我这样的一个破败身体,这还是因为父皇的偏爱,死死的霸占着这个位置,儿子又为何要恨父皇?”贺洛初抬头看向皇帝,反问道。 皇帝莫名的觉得心痛。 面前这个病弱的少年,曾经也一样的意气风发,甚至比所有少年郎都要来的优秀,可却正是因为他的身份害他遭人暗算,最后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臭小子!”皇帝苦笑,“你但凡恨一恨朕,朕也能好过些!” “儿臣是嫡长子,儿臣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被父皇赐为太子,这是父皇曾经对儿子的偏爱,但是现在的父皇也要培养储君,这是父皇对大周的偏爱。”贺洛初看向皇帝,“只是父皇,人心不足蛇吞象,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大周还存在的情况下,否则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皇帝的目光猛缩。 良久以后,皇帝突然长叹一口气:“虽然很多时候朕并不想承认,但是正如同你母后所说的那样,你比朕看的更加长远!”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行了个礼,随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车轮子咕噜咕噜的碾在青石板上,时不时的会遇上一块起翘的青砖,马车也会不受控制的颠簸一下。 “殿下!”马车外突然出现一个黑影。 “六皇子被打了整整四十杖!” 一旁的砚尘有些诧异:“不是二十杖吗?” “还有二十杖是贵妃娘娘的,陛下让六皇子替母受罚。”黑影说完,随后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坐在马车里的贺洛初并没有半点的意外。 他知道贺洛潼手底下的那个门生是个替罪羔羊,皇帝当然也知道。 只不过,一开始,皇帝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糊弄过去,却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皇后却不依不饶。 皇帝虽然对贺洛潼报以厚望,但是在皇后面前,他还是要维持帝王的公正,所以贺洛潼受罚,但一直到这里为止,皇帝的所作所为都是被迫的。 直到贺洛初的那番话。 皇帝毕竟是大周的皇帝,不论是什么关系都不可能凌驾在大周的太平之上,贺洛潼勾结突厥这件事情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面真正作为的正是六皇子贺洛潼。 只是人嘛,总是喜欢在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本能把事情想的最简单,直到有人戳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位置。 “殿下说了那么多话,六皇子也不过就是轻飘飘挨了一顿打!”砚尘有些不忿,“陛下这是上了年纪,开始昏庸了。” “砚尘,当心祸从口出。”贺洛初冷声道。 砚尘下意识的低下头:“是!” “要我说你就该找个人一枪捅死那个贺洛潼,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带着嘲弄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的胡同里响起。 贺洛初掀开帘子,看着黑暗的胡同微微蹙眉:“你不在府上好好休息,到这里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你笑话的。”颜凌云从黑暗中走出来,她的脸色依旧不大好,但脚步如飞,瞧着也算是好了不少。 “你这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贺洛初走出马车,看着面前的颜凌云,“这会儿竟然就能健步如飞了?” “倒也没有健步如飞,不过出来看你笑话还是有力气的。”颜凌云笑了笑,随后抬头看向贺洛初,“这就是你告诉我的,不让阿史那.简嫁给贺洛潼的办法?” “有什么问题吗?”贺洛初微微挑眉。 现在的贺洛潼,挨了四十大板,只怕屁股蛋子都已经开花了,现在的他若是想要出门,起码得在床上趴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起来,等到那个时候,阿史那.简的婚事也早就定了,下来自然也就不会有他阿史那.简什么事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颜凌云有些嫌弃的撇嘴,“让皇帝告诉你,他有心培养贺洛潼,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有什么可难过的?”贺洛初沉了沉,“我如今的身子能活到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他想要培养下一个,可以替代我的储君,并没有什么问题,皇家本来就没有感情可言,自然也没有什么可难过的。” 颜凌云听着贺洛初的话,突然就笑了。 贺洛初本能的抓紧自己的手,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紧紧的抿着唇。 “太子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颜凌云轻笑一声,随后看向贺洛初,“皇家怎么了?皇家也是人,太子殿下又何必非要说这种话来安慰自己。难过就是难过,高兴就是高兴,何必连自己都要骗呢?” 贺洛初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微微抽痛。 “要我说太子殿下不如娘娘,娘娘可以为了殿下豁出去,不要这所谓的正宫名分,可殿下却只知道用天下社稷来欺骗自己的内心。”颜凌云转过身去,缓缓离开,“一个连自己真心都没有办法面对的人,又要如何去面对这天底下的众生皆苦?” 第77章 太子也是人 深埋在心底的声音突然响起。 “太子怎么了?太子就不是人了?太子就得这么拘着自己?”年幼的颜凌云一如现在,穿着轻便的骑马装,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她牵着身边的幼马,抬着头,满脸都是傲气。 “我既是太子,就要肩负起保卫大周的职责,自然不能像你们一样,肆意玩耍!”高处颜凌云一个头的贺洛初,明明也是个孩子,却像个小大人一般,彬彬有礼。 “我们怎么了?我爹是大将军,日后我也是要保卫大周的!封薇兰,封薇兰他虽然差劲了一些,可是日后也是要做国公爷的人,我们也是受百姓供养的人,我们也要肩负起我们的责任,可我爹说了,那都是我们长大以后的事!”颜凌云轻哼,“怎么独独到了你,就不能与我们一样了!” “我要读书,我还有许多的功课,我不能跟你们一样去骑马,也不可能跟你们一样,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去马场玩闹!我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 “不愿意听你说这些废话,今日我偏要带你去马场,要是你当真要被皇伯伯怪罪,了不起,那板子我替你挨!”颜凌云哼了一声,“他毕竟是你爹,总不能把我打死!” “小凌云,我父皇他是皇帝!” “那又怎么了?皇帝也是人,皇帝也会心疼儿子!更何况我爹说了你是他唯一的嫡长子,也是他最心疼的儿子,他绝对不会打你。”小小的颜凌云,叉着腰,仰着头,大红色的骑马装将她裹得有些臃肿,却格外的可爱,像是过年的福娃娃。 “贺洛初,想去就去呗,干嘛非要骗自己!” “难过就是难过,高兴就是高兴,何必连自己都要骗呢?” 一大一小两张脸,渐渐重叠在一起。 “殿下!”砚尘的声音突然响起,将贺洛初从过往的记忆里唤醒。 贺洛初闭了闭眼睛,随后看向砚尘:“嗯?” “殿下,我们是回东宫,还是去别苑?”砚尘看着贺洛初,低声问道。 贺洛初默了默,然后放下帘子:“回东宫!” 砚尘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阿史那.简一行人现在在东宫里住着,贺洛初这个主人不回去招待,显然不合适。 回去的路上,砚尘最终没忍不住,发了牢骚:“陛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知道殿下你身子不好,还让使臣团的人在东宫住下,给殿下下毒的人,不就是使团里的人吗?” 砚尘很小的时候,就跟在贺洛初身边了,他性子沉稳,鲜少有这样发牢骚的时候。 “不过就是暂时安置一下!”贺洛初轻声宽慰道,“你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了一场风寒,该准备的东西都尚且还未准备好,只能在东宫安置几日,我们也不好太过苛责!” 砚尘气闷。 即便是隔着马车,贺洛初也听到了砚尘的叹气,他略带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说道:“这些话以后就莫要再提了,若是被有心人听见,再添油加醋的传到父皇耳朵里,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自己。” “是,殿下!”砚尘突然就有些颓丧下来。 贺洛初也没有再说什么,这些日子,砚尘跟着颜凌云和封薇兰厮混,这两个家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从小到大从来都不肯吃半点亏,跟在他们身边,砚尘也是打心里头觉得畅快,渐渐的也会觉得贺洛初过的实在太过憋闷了。 只是,他是太子,他必须端庄得体,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枷锁。 回到东宫的时候,砚尘刚推开门,就看到了散乱成一团的人,府邸里头的下人东奔西跑,府里头的下人东奔西跑的在抓发酒疯的使臣。 砚尘的脸色一点一点涨红,正巧一个不长眼的侍卫跌到砚尘的面前,他一时没忍住,一脚直接踹了过去,侍卫本就喝多了酒,身形不稳,直接就摔了个大马哈,半天爬不起来。 “我们不过就是喝个小酒,太子殿下为什么发这样大的火?”阿史那.简缓缓的从角落里走出来。 砚尘看着阿史那.简那是做派就知道今天这个场景是他故意为之。 贺洛初也不气恼,只是看向阿史那.简:“公主千里迢迢到汴京城来,我们大周自然应该款待,只是恰逢正月十五,所以我们决定在元宵节那日办场酒宴,迎接诸位,只是没想到诸位竟然这么早就开始自娱自乐了。” 阿史那.简看着贺洛初脸上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发怵。 但她毕竟是突厥的公主,代表了突厥的颜面,纵然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要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太子殿下明明气愤,又何必非要装作一副和蔼模样?” 贺洛初顿了顿,随后抬头看向阿史那.简:“公主怕是对和蔼这个词有误解!不过毕竟突厥人识字的不多,公主会说我们中原话,就已经很难得了!” “贺洛初,你这是在嘲讽我们没有读书人?”阿史那.简立刻就怒了。 “原来公主殿下听得懂啊!”贺洛初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换上来的是一张冷漠肃杀的脸,“那既然公主听得懂,那我也不妨告诫一下公主,您要随时牢记您的身份,突厥战败,你是被送来和亲的美人!” “你!” 砚尘立刻上前挡在贺洛初的面前:“公主请自重!” “贺洛初,原来你就是这么招待贵客的?”阿史那.简冷笑,“世人都说大周的太子温文尔雅,原来也不过如此。” “外头的传言不可信!”贺洛初挑眉,“汴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公主殿下应该明白,你未来在大周的日子会如何,是要看我的眼色的,我若是愿意,自然会给你寻一个有前程的夫婿,但我若是不高兴了,我也不妨把你嫁给年过半百的老王爷做续弦!” 阿史那.简当即便瞪大了眼:“贺洛初,你威胁我,你简直无耻!” “我只是在告诉你,你未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贺洛初微微笑着,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阿史那.简。 第78章 年轻守寡 阿史那.简虽然想要让作为大周太子的贺洛初不痛快,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会拿自己未来去做赌注的人。 所以虽然心中气愤,但是眼下的她,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颜凌云曾经与我说,你们大周的太子殿下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可是如今,看来也不过就是个会欺负女子的小人罢了!” 贺洛初听到阿史那.简说这番话,也并不觉得气恼,只是笑了笑:“公主可能误会了什么?在我看来您从头到尾都只是突厥送过来的美人,区区一个贡品,算不得是什么女子!这要算来,公主不过就是个物件,又何来欺负女子一说呢?” “贺洛初,这就是你们大周对待客人的礼仪吗?”阿史那.简怒吼道。 “阿史那.简,你别忘了,你们是战败国,你是因为战败,才被送到这里来的!”贺洛初的目光突然犯冷。 “你……” “公主可别忘了,你的这双手,可是亲自剜过我大周儿郎的心脏!”贺洛初冷漠的看着面前的阿史那.简,“你来这里,是求和的,可不是来继续当公主的!” 阿史那.简近乎本能的后退:“你,你……” “公主,你若愿意,大家就都能装作平安无事的样子,我大周也愿意给你一个背井离乡的女子体面,这是我大周的礼数,而不是我大周惧怕你突厥!”贺洛初盯着阿史那.简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明白吗?” 阿史那.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如果不是她现在身份特殊,又深陷狼窝,她肯定要揪着眼前这个病秧子的衣领,好好的跟他打一架,让他见识见识她们突厥女子的本事。 贺洛初看了一眼身后逐渐被下人控制住的酒鬼们,贺洛初越过阿史那.简,便准备回院落。 可就在贺洛初即将离开的时候,阿史那.简突然开口道:“你们大周的皇帝让我住在你的院子里,难道不是想让我嫁给你吗?” 皇帝的确有这个意思。 这是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但是就这么直接被戳破,对贺洛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公主方才就说我是小人,现在应该也不会想要嫁给我!”贺洛初回头看向站在一旁边阿史那.简。 “那可不一定,相比起年过半百的老王爷,我肯定更喜欢作为小白脸的太子殿下!”阿史那.简微微眯起眼睛,“虽然小白脸中看不中用,但好歹可以饱饱眼福,更何况我很喜欢太子殿下的这个府邸,这里甚至比我们突厥的皇室都要来的华贵些!”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阿史那.简,眯了眯眼睛:“公主殿下应该也了解过,我应该明白我的身体并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夫婿,而且我们这里与突厥不同,你若是嫁给我,即便我死,你也只能有我一个夫婿,不能改嫁,不能养面首,这辈子只能做个寡妇。” 阿史那.简挑眉:“我来之前自然知道你们这里的规矩,所以你也不必诓骗我,民间百姓若是死了夫婿都可以改嫁,怎么到了你们皇室就要做一辈子的寡妇了?”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因为我们是皇室。”贺洛初轻笑一声,“公主殿下也不必以此来威胁我,公主未来的夫婿人选里不会有我!” “那若是我一定要嫁给你呢?”阿史那.简突然抓住贺洛初的手,“我们阿史那部的人,已经被大周打的七七八八了,我只有嫁给你,我兄长才有可能保住我们阿史那不被蚕食。” “可是我不会娶你。”贺洛初淡淡的丢下一句话,随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阿史那.简毕竟是公主,她做不到被明确拒绝以后还要追上去询问为什么。她有她作为公主的尊严和底线。 砚尘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史那.简,虽然从心底里他觉得她有些可怜,但是如果这样的人成为他家主子的妃子,那可怜的就是他们家殿下了。 好不容易回到卧房的贺洛初,莫名的觉得格外的疲惫。 他坐在床榻上,微微蹙眉:“没什么事,你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派个人盯紧他们,不要让他们在东宫里面乱走动。” 砚尘深深地看了一眼贺洛初,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问道:“殿下,若是那阿史那.简真的要嫁给你,那……” 贺洛初的眸子闪了闪,随后抬头看向砚尘:“那就杀了她!” 砚尘一愣,最后满脸诧异的看向面前的贺洛初:“殿下……” “没有什么事就出去吧!”贺洛初挥了挥手,他今日真的是有些乏了,不愿意再说旁的事情。 “是!”砚尘虽然很是诧异,但是并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只是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砚尘一直到关上门的那一刻,心中还非常的震撼,贺洛初这些年来一直都只是在自保,从来没有主动想过要伤害别人更不要说对方还是一个来和亲的孤女。 但是仔细想来也并不奇怪,贺洛初虽然性子明和,但是从来都不是受人摆布的人,他既然咬定了不会娶她,那不论阿史那.简如何游说他都绝对不会松这个口。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贺洛初一个人的时候,他有些疲惫的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窝,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成色并不太好的玉坠。 “贺洛初,这是我爹从边境带回来的,我瞧着好看,专门给你送过来!” “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去看看草原和雪山,不要总是一辈子窝在这四四方方的汴京城里。” “贺洛初,你可不能死,你死了,等我长大了,我给谁去守边关呀?” “贺洛初……” 贺洛初看着手里的玉坠,脑海里,脑海里忽然响起颜凌云稚嫩的声音。 许久以后,贺洛初才缓缓抬起眼:“阿史那.简,还真是个麻烦!” 第79章 雪青的料子 自打那一日闹过以后,一直到元宵,阿史那.简都分外的安分守己。 礼部上上下下忙了三日,总算是腾出一处会同馆,让使臣团入住。 从东宫出来的那一日,阿史那.简的脸色尤其的不好,她看着端着一副温文尔雅的贺洛初,满脑子都是那日他说的话,只觉得这厮表里不一,是个实打实的伪君子。 “公主怎的这般模样,莫不是这些日子,本宫招待不周?”贺洛初现在宫门口,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阿史那.简。 东宫的招待自然是最好的,阿史那.简这几日住在东宫,东宫的下人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们,只是随时有人跟在他们身边,美其名曰是伺候,但实际上就是监视他们。 阿史那.简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突然被人这般盯着,就连上个茅房,也要有三四个人陪着,实在是让人难受的紧。 “辛苦太子殿下这几日的招待,原是我们叨扰,殿下招待的很细致!”阿史那.简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贺洛初对于阿史那.简的话里有话,并不在意,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可辛苦的,无非都是下人在做事!” 眼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一旁陪着礼部来接人的封薇兰脸色不善:“行了,别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赶紧走了,等会儿赶不上午膳了!” 站在一旁的礼部侍郎,眼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随后赶紧说道:“微臣今日在会同馆备了一些我们大周的特色菜,好让公主和使臣团尝尝新鲜!” 阿史那.简淡淡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封薇兰,随后开口道:“颜凌云可还好?” “活蹦乱跳,好的很。”封薇兰挑了下眉,“公主殿下,咱们该走了!再过一会儿,就不赶趟了。” 阿史那.简没有再说什么,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封薇兰对着贺洛初挥了挥手:“走了!” “路上小心!”贺洛初看着封薇兰上了马,一直等到他们所有人都走出他的视线以后,才转过身往东宫里走,“将整个东宫好好排查一下,不要落下什么钉子。” 砚尘立刻应下:“是!” 今日恰巧是元宵,皇帝趁着元宵夜宴,顺便给突厥使臣办了一场接风宴,他作为太子必然要出席。 “今日的宴会是礼部操办的?”贺洛初突然看向身旁的砚尘。 砚尘顿了顿,随后点头:“是,陛下原本的意思是想要让皇后娘娘接手操办,只是这一次皇后娘娘说什么都不肯,最后就按照国宴的规格,由礼部来操办了!” “母后这一次的气性倒真是大!”贺洛初不免有些惊讶。 砚尘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属下听说,颜夫人因为颜小姐的事情,进宫哭了好几回,颜夫人每进一次宫,娘娘就要给陛下甩一次脸子,现下宫里的所有妃子见到皇后娘娘都是绕着道走的。” 贺洛初先是一愣,随后便忍不住笑了一声:“就只是颜夫人闹一闹?” “颜将军这些日子,时不时的就要拉上几个人去吃酒,每次都将那些人喝的稀烂,随后就丢到大街上去冻着,被他请喝酒的基本上都是和六皇子走的亲近的。”砚尘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低下了头。 “这的的确确是颜家夫妇的风格!”贺洛初笑着摇头,“这两位是出了名的护犊子,惹到他们,也算是踢到了一块颇硬的铁板,够他们吃一壶的。” 砚尘的嘴脸也忍不住的上扬。 “殿下,您该换衣服了!”进来一个婢女,对着贺洛初行了个礼。 贺洛初点了点头,随后便走进来一串的婢女,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摆放着最时新的衣衫和各种玉佩腰带。 砚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蟒袍,顿了顿:“今日这到底算是国宴还是家宴?” 贺洛初默了默,随后看向那几件蟒袍,低声说道:“自然是国宴!” “近日府里得了块新料子,是护国将军府送来的,说是从边境带来的,奴婢瞧着那块雪青的料子实在是喜欢,便擅作主张做了一身蟒袍,今日虽然是国宴,但毕竟是宴席,不必穿的那么规整,所以想着还是带来让殿下试一试!”负责东宫制衣的绣娘,一边说着一边从一个婢女手中端过盘子。 “护国将军府送来的?”贺洛初微微蹙眉,“本宫怎么不知道他们府邸有料子送过来?” “先前送过来的时候,殿下都不在府里住着,奴才派人与殿下禀报过,当时,似乎是砚尘给的答复,说是护国将军府送来的,便收下,奴婢这里还回了一块云锦。”绣娘赶紧说道。 平日里这些琐碎的事情,贺洛初都是交给砚尘来决断的,有些礼收不收,有些礼要不要回。 贺洛初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块雪青的料子上,不免有些诧异:“好特别的颜色。” 绣娘顿时眼前一亮:“谁说不是呢?奴婢一瞧见就喜欢的紧,那来送料子的管事还说,这样的料子,护国将军府只得了两匹,一匹给了颜小姐,剩下的一匹就送到东宫来了!左右是这颜色,应当给年轻人穿,不然这颜将军必然是要留给夫人的,怕是舍不得送来的。” 贺洛初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蟒袍,随后伸开手:“那就这套吧!” 绣娘立刻笑着应道,低头帮贺洛初穿戴。 第80章 和亲 阿史那.简早早的就被人请到了宫里,她原本想四处转转,可偏偏身旁的宫人一直盯着她,没了法子的她只能干巴巴的坐在御花园里。 “怎么?这才到大周不过几日就学会了赏花?”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略带几分悲凉感的阿史那.简突然就抬起了头,满脸惊喜的转了过去:“颜凌云!” 颜凌云双手抱胸依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中带了几分嘲弄。 阿史那.简自然也瞧出了她眼底的讥讽,轻哼了一声,随后将手里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枯枝往边上一丢:“这御花园里全部都是些枯枝杆子,有什么花可以给我赏的!” “那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也不嫌冷!”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她对面坐下。 “又是大氅,又是汤婆子,就连脚底下的鞋子都是用羊皮做的,内里软绵绵的,这里哪里还会冷?”阿史那.简撇嘴,“要是这样都觉得冷,我们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颜凌云挑了挑眉,随后想起自己一路过来遇到的那些女子。 她们身材纤弱,平日里怕是为了避免长胖,连肉也吃的极少,以至于到了这样的天气,一个个即便抱着汤婆子也冻得脸色苍白。 颜凌云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因为一直捂着汤婆子,她的手心已经微微冒了汗,确实如同阿史那.简所说的那样,若是这样还觉得冷,他们两个只怕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看你这样子应当是与里头的那些贵族小姐合不来,这才眼巴巴的走到外头来吹冷风吧!”颜凌云抬眼看向阿史那.简,轻声说道。 “这样是合不来的,要么是掩着口鼻嫌弃我身上有味道,要么就是娇柔造作的与我说些文邹邹的话,我若是说错了什么,便要换来他们一阵讥讽,在那里头待着实在憋闷,倒不如出来吹吹这冷风。”阿史那.简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拖着腮帮子,略带几分落寞的看向不远处。 阿史那.简是突厥人,他们大多都是吃着牛羊肉长大的,相比汴京人,身材高大,但也因为这样,身上的体味会有些大。 颜凌云对此都有些见怪不怪,只不过她是汴京人,又是大周唯一的一个女将,除了个别矫情做作的贵家小姐觉得她野蛮粗俗,更多的人是钦佩羡慕她,毕竟因为他不少氏族的女子不仅可以读书,甚至可以骑马射箭。 “他们讨厌你是因为你是突厥人。”颜凌云看向阿史那.简,“我们大周跟你们突厥打了十几年仗,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有人死在你们突厥人手里,就算你身上没有味道,就算你跟他们一模一样,他们也依旧会讨厌你,这样的情况,想必你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阿史那.简的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回头看一下颜凌云:“那你呢?你也讨厌我吗?” “我讨厌阿史那.简,因为我是大周人,更是大周的将领,但是我不讨厌简!”颜凌云看向阿史那.简,低声说道。 阿史那.简顿了顿,随后笑道:“阿史那.简和简,不都是我吗?” “一个是代表了突厥的你,一个只是你!”颜凌云笑了笑,随后起身往外走,“你是第一次来宫里吧,这个时候在这里坐着最没有意思,御花园的花要到春夏的时候才会盛放,我带你去一个开满了梅花的地方让你看看我们大周的四君子之一!” “突厥又怎么了?两国交战也并不是我们所愿的,我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国家而战!”阿史那.简撇了撇嘴,她虽然对颜凌云刚才说的话有些不满,但是对于梅花他还是有些好奇,毕竟他从小到大都还没有见过冬天也会开的花。 颜凌云见阿史那.简起身,笑了笑,随后带着她往外走:“当然知道两国交战并不是我们所愿的,但是我出自大周守大周子民的供养,我自然要为大周倾尽一切,而你也一样,所以,阿史那.简我们可以是对手,也可以是朋友。” 阿史那.简看着站在那里等着自己过去的颜凌云,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不满:“谁要跟你做朋友?若是输得是你们大周,来这里的是你,你可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挑眉:“可是我们大周永远都不会输!” “狂妄自负!”阿史那.简哼了一声,随后拎着裙摆蹭蹭的往前走。 颜凌云看着走错方向的阿史那.简,轻轻的笑了一声,随后开口道:“哎,你走错方向了!” 阿史那.简生生停住脚步,随后又哼了一声,向着反方向走了过去。 颜凌云忍着笑跟在她的身后,带着他去往种满了梅花的宫殿。 其实,种满了梅花的宫殿,就是贺洛初曾经居住的地方。 颜凌云带着阿史那.简一路顺畅的走到这里,他站在宫殿门口就已经闻到了从里面透出来的清香。 阿史那.简吸了吸鼻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香的味道。” “我带你出去看看,保证你心花怒放。”颜凌云说着推开了门。 一推开门,便是满院的红梅。 阿史那.简立刻冲了进去,她看着这里的梅花,满心欢喜:“好漂亮啊!颜凌云,你是怎么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颜凌云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轻笑了一声:“因为我小时候只要一闯祸就会到这里来避难。” “到宫里来,这里是你能随意来的地方?”阿史那.简很是惊讶,“不是说大周的宫里不是谁都能来的吗?” “是这样,没错,只是这宫里的主人允许我随时来。”颜凌云说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本能的回头,随后就看到了向着自己走过来的贺洛初。 颜凌云瞧见贺洛初的时候,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原来我府上的那匹料子,是送到太子府去了。” 贺洛初看着两人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顿了顿,随后笑道:“这颜色很适合你!” 颜凌云挑眉:“也很适合你!” 听到声音走出来的阿史那.简,一看到贺洛初,便忍不住蹙眉:“他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颜凌云笑了笑:“因为这里原来就是他的院子!” “这里是他的院子?”阿史那.简满脸诧异,“你小时候就能随意跟太子一起玩?” 颜凌云点头:“我负责闯祸,他负责擦屁股,毕竟我爹那个老匹夫不敢揍他。” “你看他那个样子,只怕一拳头下来就没了性命,谁敢揍他?”阿史那.简轻哼一声,随后又回头看向院子,“没想到这样好看的院子竟然是他的,可真是白瞎了!” 贺洛初也不恼,只是笑着走上前:“公主喜欢就好!” 第81章 禁脔 阿史那.简原本也是想着激一激贺洛初,奈何他就像是个没脾气的小绵羊,让她这一拳头直直的砸进了棉花里,实在是没意思的紧。 到底还是院子里的那些梅花吸引人,阿史那.简没一会儿就回头去看院子里的梅花,只见她抬着头,踮着脚,尽可能的凑近梅花,好嗅一嗅这冷冽特殊的香气。 “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颜凌云抬眼看向站在那里的贺洛初,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落到他身上去,两个人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总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我去母后宫里请安的时候遇见了颜夫人,她同我抱怨说你一回头就没了踪影,我心里想着你多半是到这里来了,便来这里碰碰运气。”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笑着说道。 “多亏了殿下当年的指令,如今我到这儿出来依旧没有人拦着!”颜凌云靠在门框上,偏头看着院子里的梅花,不免有些出神,“殿下种的那些树,竟然长得这样高了。” 贺洛初没有回答,只是走到颜凌云的身边:“为什么会想起来带阿史那.简来这里?”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回头看向贺洛初:“御花园里寸草不生,我看她待在那里吹冷风,还捏着一节断了的枯枝发愣,觉着她可怜,便带她来这里见识见识冬日开放的花朵!” “你才可怜呢!”不远处的阿史那.简听到颜凌云的话,回过头来,怒目相视。 “好好好,我才可怜。”颜凌云立刻举双手投降,她可不愿意在这些事情上与阿史那.简再吵一架。 阿史那.简得了满意的答复,又像个小孩子似的,窜进了梅树林里。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看了许久,最后也学着她,靠着门框站着。 两个穿着相同颜色衣服的人就这么对面站着。乍一眼看,像极了一对门神。 颜凌云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阿史那.简听不见以后突然开口问道:“殿下可还记得之前答应我的事情?” “你是说,阿史那.简?”贺洛初微微抬眼。 “若是我没有猜错,今夜的宫宴,说的好听是接风宴,说的难听点,就是汴京中那些数得上名头的人,来选美人!”颜凌云在说到美人两个字的时候,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暗淡。 贺洛初非常敏锐的察觉到颜凌云的异样:“你很厌恶这件事情?” 颜凌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讥笑一声:“当然厌恶,这个世道何其可笑,打仗的就是男人,争夺土地和财富的,也是男人,可是打输了仗,被当做金银财宝用来进贡的,却是女人!” 贺洛初目光闪了闪:“从古至今都是如此的!” “那就一定是对的吗?”颜凌云抬眼看向贺洛初。 贺洛初沉默了。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因为正如同颜凌云所说的那样,两国的在位者都是男人,而挑起战争的也是男人,赢了可以欢歌雀舞,可以升官发财,输了,男人不过头点地,而背后的女人,却要像个物件一般,被人送到敌国,迎接他们的,可能是求死不能的悲惨日子。 颜凌云见贺洛初久久没有开口,突然笑了:“你答不上来,这说明你也觉得那不一定都是对的!” “是,你说的对,老弱妇孺,这些本来应该被保护的人,在战败以后,去成为了战利品!”贺洛初微微垂眼,“这样……不公!” 颜凌云盯着贺洛初看了许久,然后勾了勾唇角:“以后,会公平的!” “嗯?” 颜凌云突然起身,抬手拍了拍贺洛初的肩膀:“终有一天,我会让天下人都知道女子并不羸弱,我们可以和男人一样站在战场上厮杀,为了守护国家和子民而战,终有一天我们的命运快到自己的手里,而不是被别人决定一生!” 贺洛初还没有反应过来,颜凌云已经错过他进了院子:“阿史那.简,玩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去了!” “这个天还早呢……” 贺洛初看着逐渐走远的颜凌云,突然有些恍惚。 她身量高大,精瘦却不羸弱,就是方才拍在他肩膀上的那一巴掌,也孔武有力。 或许,就如同颜凌云说的那样,终有一天,这天底下的女子都可以同男人一样,决定自己的命运。 “走了!” 颜凌云到底还是把阿史那.简揪了出来。 阿史那.简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捏了一支折下来的梅树枝:“这会儿不是还早嘛,再看会儿怎么了!” “改日带你去国清寺,那个山头上可种满了梅花,到时候带你去看!”颜凌云一把揽住阿史那.简的肩膀,“现下,咱们可得走了,不好在这里继续耽搁了。” “知道了!”阿史那.简被颜凌云拽着往前走,脸上满是不情愿。 “殿下不跟我们一起去吗?”走到一半的颜凌云突然回过头来看向贺洛初。 贺洛初顿了顿,随后笑道:“你们先去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颜凌云挑了挑眉,没有多问,径直离开。 一直等到颜凌云和阿史那.简走远以后,砚尘才冒了出来:“殿下!” “说!” “六皇子前几日刚刚挨了杖刑,照理说今日应该还是下不来床的,不过……”砚尘抬头看了一眼贺洛初,见他示意才接着说下去,“不过,六皇子今日还是出席了!方才我来的时候,便瞧见贵妃娘娘身边的素锦正在到处打听阿史那公主的去向!” 贺洛初眯了眯眼:“看来,贺洛潼对阿史那.简,是势在必得啊!” 砚尘低着头,没有做声。 良久,贺洛初突然想起什么:“之前让你查的药,可知道来处?” 砚尘先是一愣,随后赶紧说道:“属下查过,那药来自苗疆,武兴侯夫人的生母,曾经便在苗疆长大,而且……” 贺洛初微微蹙眉:“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不要在这里犹犹豫豫的!” “属下打探到,当初,武兴侯夫人,便是用这个药,让林清川低头做贺洛潼的禁脔!”砚尘的声音越说越小。 第82章 正妻之位 贺洛初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砚尘,在确定她说的不是假话以后,脸上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而武兴侯夫人,竟然可以为了武兴侯府的勋贵,给自己的儿子用这样下作的法子。 贺洛初和砚尘面面相觑,许久以后,贺洛初才清咳一声:“你去把封薇兰找来!” 砚尘先是一愣,随后便想起正和一堆贵族小姐谈天说地的封薇兰,犹豫了一下。 也就是犹豫的这一下,立刻让贺洛初察觉出了不同:“怎么?” “小公爷这会儿正和尚书府的千金吟诗作对!怕是不愿意来!”砚尘一边说着一边把头低了下来。 贺洛初闭了闭眼,随后开口:“让他来,若是不来,明日,我便将他风雅苑的账单送到他府邸上去!” 砚尘的眼皮跳了跳,随后立刻离开。 封薇兰被叫走的时候,屁股上仿佛着火了一般,走的极快,他甚至连目光都没能给尚书府的千金一个,走的极快。 “不是!有什么这么要紧的事情,非得现在就让我去。”封薇兰一边跟着砚尘往前走,一边低声咒骂道。 砚尘没吭声,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往前走。 就在封薇兰急赶慢赶走到贺洛初面前的时候,他竟然端坐在庭院里喝茶,封薇兰当下气不打一出来:“不是说有很要紧的事情吗?就是来这里喝茶!” “你先坐!”贺洛初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位置。 封薇兰虽然心中有些不服气,但还是乖乖的坐下。 贺洛初给封薇兰倒了一盏茶,随后抬眼看向封薇兰:“有件事情,我觉得要与你商议一番!” 封薇兰突然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寒:“什么事情,搞得这么隆重?” 贺洛初低头看着自己杯里起起伏伏的茶叶,许久以后才看向封薇兰:“在去冀州的路上,我曾经答应过颜凌云一件事!” “你答应她的事,找我做什么?”封薇兰下意识的抱住自己,整个人都有些防备起来。 “颜凌云说,希望阿史那.简可以做我的侧妃!”贺洛初看向封薇兰,“我没有答应她!” 封薇兰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这件事情我知道,你还把她赶了出来,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答应她,我不会让阿史那.简嫁给贺洛潼!”贺洛初放下手里的杯子,抬眼看向面前的封薇兰。 封薇兰就在那个瞬间突然就明白了贺洛初的意思,他立刻拍案而起:“不行!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可能娶她,我可是我家的独子,我若是娶她,我这下半辈子可就完蛋了!平日里你让我做什么事都可以,这件事情万万不行,你要是非逼我,我就去给颜凌云做上门女婿!” “可以啊!”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封薇兰和贺洛初齐齐回头。 封薇兰率先看到了平躺在树杈上的颜凌云,他立刻扑了过去,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丝哭腔:“小凌云,你看看太子殿下,你看看他为了你都要把我给卖掉了,你们怎么忍心让我娶阿史那.简那个夜叉!” 颜凌云看着扑过来的封薇兰,立刻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哎,别靠过来哈,我这身衣服可是刚做的,给我弄脏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封薇兰委屈巴巴的抽了抽鼻子:“平日你让我给你们擦屁股也就罢了,那些坏阴德的事情也都是我冲锋在前,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不,可是你们也不能这么害我呀!” “那你倒是听太子殿下把话说完呀!”颜凌云看着可怜兮兮的封薇兰,忍不住笑,“太子殿下若是真的想让你娶她,又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他这话后面分明还有别的意思。” 封薇兰顿时眼前一亮:“真的?” 贺洛初无奈的揉了揉额角,随后说道:“我的确还有别的意思,你要不要坐下来听?” “你说你说!”封薇兰赶紧跑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端坐着。 “我记得你母亲娘家那里有个表兄,曾经也是个门户,只是这几年子嗣不济,便渐渐没落了!”贺洛初看着面前的封薇兰,低声说道。 贺洛初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他的的确确有一个表兄,前些日子还曾来过他们府上,是想求他父亲为他谋一桩差事。 “的确,我那位表兄祖上还是个王爷,只是一代接着一代,越来越不济,如今只是个伯爵府邸了!”封薇兰突然想起什么,“殿下的意思是想让我那位表兄娶了阿史那.简?” “阿史那.简不论嫁给汴京的谁,最多只能做一个侧妃,而且她一个突厥公主,身后代表着突厥,不管落到哪个皇子府上都是麻烦!”坐在一旁的颜凌云伸出指腹敲了敲桌子。 “那我那个表兄岂不是也会麻烦?”封薇兰立刻皱眉。 “让一个伯爵府的公子迎娶阿史那.简,虽然算不上高攀,但是也捡不到什么便宜。”颜凌云挑眉“只不过他若是心甘情愿的娶,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自然可以许诺他想要的东西。” 封薇兰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殿下的意思是可以给他一个官做?” “我听说前几日户部侍郎上了折子,准备告老还乡,那可是个肥缺!”颜凌云靠坐在椅子上,眼底满是笑意。 “只不过若是伯爵府迎娶阿史那.简,就不能是侧位了!”贺洛初看向封薇兰,“这只是我的一个法子,到头来愿不愿意还是要看你的那位表兄。” 封薇兰沉默半晌,然后看向贺洛初:“为什么会选我表兄来做这件事情?” “因为他是你的表兄,我才信得过,更何况阿史那.简与颜凌云也算是挚友,我也不希望给他选一个只想将他换取利益的人,你那位表兄也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贺洛初说着,看向了颜凌云。 颜凌云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以一个正妻之位换一个户部侍郎的职位,就看你那位表兄能不能想明白了!” 第83章 少年将军 所谓的洗尘宴开始的时候,颜凌云回到颜关山身边坐着的时候,刚坐下,就被颜关山训斥了一顿:“让你陪你母亲早些进宫来,自己不知道去哪里了,到头来还是让你母亲一个人在皇后娘娘宫里头坐着!” 颜凌云正要辩驳,一旁的颜夫人率先开口:“我们几个长辈就在一起说话,她一个晚辈待在那里也是无趣,我让她出去的,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冲我来就是。” 颜关山恨恨的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立刻舔着笑去哄颜夫人。 其实颜凌云知道,颜关山训斥她,是因为她去找阿史那.简,因为阿史那.简的身份特殊,颜关山一直都不希望她跟阿史那.简走的太近。 只不过,颜凌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人。 阿史那.简跟着使臣团进来的时候,已经换下了今天白天穿的那身衣服。 颜凌云看着她那双没有穿鞋的脚,微微蹙眉,下一刻她就听到使臣开口说道:“尊贵的大周皇帝,请允许我们为你带来一曲来自我们突厥的舞曲。” 坐在高台上的皇帝看着堂下站着的一群女子,她们穿着突厥人特有的服饰,脚上也没有穿鞋,手腕和脚腕上纷纷佩戴着铃铛,轻轻一动就会叮叮叮的脆响。 皇帝偏头看了一眼皇后,见皇后垂眼才低声笑道:“既然是你们特地准备的,那朕自然不好拒绝,请吧!” 特属于突厥人才有的舞曲响起的时候,欢快而愉悦,阿史那.简看着台到舞台中央的巨型大鼓,闭了闭眼睛,随后毅然决然的跳了上去。 颜凌云看着阿史那.简在大鼓上,跟着乐声,跳起了突厥人的舞曲,曾经握着弯刀,捏着长鞭的手,如今拗着奇怪的姿势,站在大鼓上翩翩起舞。 旁人或许不会觉得如何,毕竟对于女子而言,会跳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是对于颜凌云而言,她却看的很清楚,阿史那.简眼底的那股绝望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颜凌云有些不忍的低下头,看着面前的酒杯出神。 “谁能想到,如今这位翩翩起舞的公主,曾经差点活抓我们一个营地的人!”颜关山的声音突然响起。 颜凌云依旧没有抬头,她虽然不算是了解阿史那.简,但是将心比心,如果有一天她落到了这个境界,那么她也一定不希望,阿史那.简一直盯着她看。 舞曲结束的时候,掌声雷动,可在颜凌云听来却带着绝对的讥讽,她下意识的抬眼看过去,却发现阿史那.简正隔着人群看着自己。 颜凌云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阿史那.简,也是隔着人群,只是那个时候,她穿着一身红灰的铠甲,一手持长鞭,一手持弯刀,脸上未施粉黛,那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而现在,她站在台上,她坐台下,两人依旧遥遥相望,阿史那.简却再也不是那个一身朝气,明媚开朗的少年将军了。 阿史那.简或许是看到了颜凌云眼底的那抹兔死狐悲,她低下头,轻蔑的笑了一声,或许是在嘲讽自己,又或许,是看透了在场这些衣着鲜丽,可骨子里却散发着卑劣气质得人们。 仅仅一瞬,阿史那.简便重新抬起了头,只是这一次,她收敛了眼底得到气愤和不甘,换上的,是特属于突厥女子的明媚与惊艳。 “大周的陛下,我们的表演,您可喜欢!”阿史那.简站在那里,对着皇帝盈盈一拜,这是她来直接,特地学过的,来自大周国的礼仪。 阿史那.简的行礼生硬扭曲,可偏偏却哄得在场的官宦格外高兴,毕竟,眼前这位,卑躬屈膝的学着大周礼仪的女子,可是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突厥的公主,而且,是最得宠的公主。 相比那些大臣,皇帝看起来就冷淡的多,他见多了成王败寇,对于面前的公主,除了她自带的突厥公主身份让人憎恶,其他的,对皇帝而言,也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便掐死的可怜女子罢了。 皇帝看着面前的阿史那.简,淡淡的说道:“公主的礼仪学得不大周到,改日,朕还是让皇后为你选一个教养嬷嬷,当时候,由着她来好好教你!” 阿史那.简的脸上,有一瞬间得不自然。 她很清楚,她主动学习大周礼仪,对于这些狂妄自负的男人而言,便是她情愿放弃自己是突厥公主的身份,做男人的附属。 可偏偏,眼前的这位君主,似乎并没有像那些大臣一样,看起来那么得骄傲和兴奋。 阿史那.简缓缓的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皇帝,随后低声应道:“是,陛下!” 皇帝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不远处的使臣,笑着说道:“突厥国主肯将自己最宠爱的嫡长女送来大周,国主的真诚,朕也体会到了,不过……” 站在一旁的使臣脸色微变。 这一次,他们是来求和的,城池,财宝一一奉上,这美人则是最后一关,就算是使臣,也在心中打鼓,生怕大周的皇帝,突然一个不高兴,便将直接谈好的停战协议撕毁。 就在使臣忐忑不安的等着皇帝接下来的话时,皇帝突然笑了一声:“诸位不必如此紧张,朕既然答应停战,便绝对不会反悔,只是这和亲一事,大周与突厥在男女婚嫁一事上,风俗各异,所以要仔细商议!” 使臣提起来的心,立刻就沉了下来:“陛下的意思是?” “朕如今的年纪,都可以做阿史那公主的父亲了,在我朝也没有父妻子继的规矩,所以,朕不会让阿史那公主入宫,朕会的皇亲贵族中,为阿史那公主择一门好的婚事,也算是朕对突厥的一份心意!”皇帝看着面前的使臣,笑着说道。 使臣愣了许久,毕竟,在突厥,除非国主赏赐,异国送来的公主,大多都是要纳去国主后宫的,纵然他早就知道大周的民俗,但是当皇帝这么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非常的震惊。 许久之后,使臣虔诚的低下头:“天佑大周,天佑陛下!” 第84章 前车之鉴 行了一堆礼,说了一堆奉承话。 这场元宵宴席总算可以开场了。 颜凌云坐着有些累,便抬起腿跨坐着,一只手就在腿上一只手拿着筷子夹菜,乍一眼看十足十的男儿模样。 大约是颜凌云这副样子看起来过分的豪迈了,周围时不时会有目光投射过来,只不过颜凌云并不在意这些,毕竟他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什么目光没见过。 就在她专心致志吃菜的时候,突然走上来一个女子手里端着一个酒杯,她怯生生的站在颜凌云面前,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颜小将军,可以和你喝杯酒吗?” 颜凌云愣了一下:“跟我?” 女子悄悄的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颜凌云,下一刻便满脸涨红,她紧紧的捧着酒杯,壮着胆子大声说道:“我,我是国子监唐玉的女儿,我叫唐甜糯,我,我,我很是崇敬你,今日难得能在这里遇上你,所以想来这里敬你一杯酒!” 颜凌云看着唐甜糯涨红的脸,突然笑了一声,最后拿起手边的杯子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酒杯:“这虽然是果酒,但是喝多了也会醉的,唐小姐可要量力而行,莫要贪杯!” 颜凌云只是这么轻轻的一笑,在唐甜糯的眼里却仿若发了光,她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颜凌云,许久以后,才猛的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 “咳,咳,咳!” 唐甜糯到底是大家小姐平日里大约甚少饮酒,突然喝这杯果酒,纵然不烈也被呛了半晌。 颜凌云原本想要起身去拍拍她的背,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颜小将军,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颜凌云被唐甜糯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一跳:“啊?” 唐甜糯自己也是一愣,最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的话便赶紧摆着手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真的很棒,你简直就是我们所有女子的楷模,你可以像男人一样去上战场,甚至打的比他们更好,还可以再遇到被人算计的时候一刀反杀,颜小将军,你简直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女将星!” 唐甜糯急切的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都已经蓄满了泪。 “我当然要比他们做的更好!”颜凌云勾起唇角笑了一声,“至于那些想要暗害我的人,我也一定会亲自送他们下地狱。” 唐甜糯瞬间眼前一亮,原本就泛红的脸颊,当下红的越发厉害,蓄在眼底的泪水也在顷刻间迸发出来,她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颜凌云正打算拿个帕子给她擦眼泪,却发现她已经扭头跑了,甚至没来得及打个招呼。 颜凌云看了看已经跑的只剩下一个背影的唐甜糯,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帕子,最后满脸困惑的坐下:“这唐小姐好端端的是怎么了?” “她前段时间因为拒绝了自家表哥的求亲,被她舅母记恨,她那个舅母也是个蛇蝎心肠,眼见婚事靠吹,便在外头给她造谣!那些话传的难听至极,彻底她跳了河,是唐大人自己亲自跳到河里把她救回来的。”一直坐在一旁的颜夫人突然冷不丁的开口道。 “还有这样的事,我记得我朝律法胡乱造谣,是要拔舌头的。”颜凌云皱眉,眼中突然就多了几分戾气。 “那总要有人去追究!”颜夫人叹息,“她那个母亲是个是非不分的,到头来一句一个巴掌拍不响就把她打发了,而唐大人也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使追究下去与女儿的名声更加不好,便也就算了。” “这样也能算了?”颜凌云被气笑。 颜夫人抬了抬眼,眼底带了几分无奈:“索性我朝名分还算开化,不然就那些谣言蜚语,只怕真的早就把她逼死了。” 颜凌云当下只觉得气闷,方才那唐甜糯,瞧,这就是一个软糯乖巧的姑娘,好端端的被人造这样的谣言,最后自己父母却只是轻飘飘的算了! 光是这般想着,颜凌云就觉得实在是窝囊。 颜凌云还在替唐甜糯抱不平,甚至心里已经开始谋划怎么去找那个什么该死的表哥算算账的时候,突然又有几个大家小姐小跑着到她面前,要跟她敬酒。 一来二去的,颜凌云虽然也喝了有一壶酒。 向来喜欢来找颜凌云说话的封薇兰,愣是没有找到时间挤进来,便只能眼巴巴的往太子殿下边上凑:“这世道是怎么了?这些小女子怎么一个个的都去找颜凌云敬酒?难不成她那张脸还能比我的好看?” 贺洛初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封薇兰,最后带着几方无力的叹了一口气:“那些人都是因为敬佩她所以去给她敬酒!” 一说这话,封薇兰心中便更加的不服气:“不就是打了几个胜仗嘛,有什么了不起,我要是有机会去战场上我也能打!这些大家闺秀真是肤浅!” “那些千金小姐的确是因为颜小姐打了胜仗所以喜欢她,但这一次她们纷纷鼓起勇气上前给颜小姐敬酒,也是因为她在遇到戕害的时候,一刀反杀了林清川那个腌臜货!”一旁的砚尘差点翻白眼。 封薇兰顿了顿,时候挑了下眉:“那我的确是不如她,毕竟能够在宫里杀了人,还平安无事的这个世上至今为止也就只有她一个。” “林清川因为下毒,被颜凌云一刀刺死,却没有被告罪,所以曾经那些被人陷害过的女子,如今也有了反抗的勇气!”贺洛初看着不远处被诸家千金团团围住的颜凌云,轻轻笑了笑。 “我朝律法本来就支持这些女子去告发那些欺辱陷害,甚至造谣的狗东西,只是很多女子大多会因为家中父母的原因,亦或者为了名声而拒绝上诉!”封薇兰轻轻的哼了一声,“不过,有了颜凌云这个前车之鉴,这些女子还多了一个直接砍死他们的方法,虽然很不甘心,但她却是值得!” 封薇兰虽然嘴上说着不甘心,可是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骄傲。 第85章 杀不得杀不得 好不容易得了空的颜凌云偷偷流出宴会场,躲在外头来吹冷风。 就在颜凌云依着栏杆,闭着眼睛感受着带着寒意的春风时,一直没找到机会来找她的封薇兰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栏杆上。 “不在里头好好待着,怎么也出来了?”颜凌云缓缓睁开眼,回头看向封薇兰。 “殿下被人缠住了,我在里面待着也无趣,就跟着出来透透气!”封薇兰说着换了个姿势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颜凌云没有在意,只是缓缓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灯火璀璨得登高楼笑道:“按理说,你这会儿应该正在帮太子挡酒,今日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不在太子身边待着!” 封薇兰依旧侧着头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上下打量着:“今日我更好奇你!” 颜凌云愣了一下,随后蹙眉看向封薇兰:“好奇我,有什么可好奇的?” “我实在想不明白,我这个汴京第一美男就站在那里,那些千金大小姐怎么偏偏都要到你跟前来敬酒?”封薇兰托着腮帮子,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面前颜凌云。 颜凌云听完封薇兰的话,直接笑出了声:“封薇兰,你是小孩子吗?竟然还会因为这种事情吃醋!” “谁吃醋了!”封薇兰挑眉,“我只是要保证我的汴京第一美男的称号不会易主!” 颜凌云看着说完这番话,还做作的甩了一下自己头发的封薇兰,颇有几分嫌弃的“啧”了一声,随后甩开被风吹到脸上的碎发,笑道:“谁要跟你抢这种东西,更何况,我又不是男的!” 封薇兰盯着颜凌云看了很久,见她是真心的笑了,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方才就见你一脸郁闷,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那么受女孩子欢迎还不高兴,难不成,希望那些男人喜欢你?” “去!”颜凌云一想到那些贵家公子跟那些千金们一样挤上来,心里头就恶心的要死,“你们这些臭男人,哪里有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好!” 封薇兰听着颜凌云这话,轻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闷闷不乐?” 刚刚还笑着的颜凌云,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略带无奈的嗤笑一声:“封薇兰,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次,赢得是我们,所以送上美人的是突厥,那如果,这一次,输的是我们呢?” 封薇兰一顿,随后凑到颜凌云身边,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玩笑般的语气说道:“那不会,有我们的颜小将军在,我们大周,永远都不会输!” 颜凌云没有说话。 两个人也在这个时候突然沉默下来。 虽然封薇兰这般说,可他也不由的去想,如果战败的是大周,那割让城池,赔款白银,送上美人的,就是他们大周。 那皆时,站在那圆鼓上跳舞的,就是他们大周的女子,有他们的姐妹,有他们的女儿,甚至,会有他们得母亲。 一想到这些,纵然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封薇兰,也变得有些沉默下来。 就在颜凌云沉默的看着不远处的登高楼时,封薇兰突然开口道:“如果真的有那一日,我应该也看不到了,毕竟,我一定会死在战败之前!” 颜凌云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封薇兰。 “怎么?你不信?”封薇兰也看向颜凌云,他轻笑了一声,随后挑了挑眉,“我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了些,但我也是堂堂正正的少年郎,若我还未战死,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周的女子被作为战利品送去突厥呢!”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封薇兰,随后低笑一声:“我当然信!” 若是旁人说这话,颜凌云或许会觉得他是在吹牛,可这话若是从封薇兰嘴里出来,她绝对相信。 毕竟,前世的封薇兰,为了给她送军粮,被敌军包围,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最后为了不让粮草落入突厥之手,在长枪刺穿他身体前,一把火将粮草烧了个干净。 封薇兰也愣住了,他原本以为,颜凌云不论如何,都要笑话他一番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信任他,这让他一时之间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封薇兰挠了挠头,随后干咳一声:“难得见你不损我,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你这厮还有受虐的倾向?”颜凌云微微挑眉。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只是觉得你今日与平常不大一样!”封薇兰看向颜凌云,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都是大人了,有点心事不是很正常的吗?难道现在的我们还能跟小时候一样没心没肺的玩闹吗?”颜凌云拍了拍封薇兰的肩膀,“难道你就没有心事吗?” 封薇兰默了默,难得的没有在说话。 就这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下一刻,颜凌云就看到了突然冲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穿着大周的朝服,女子,则穿着突厥人的服饰。 “这位大人,你这是喝多了酒,你……你不要过来呀!我,我……” “你不就是大周送来进献给我们的美人吗?假清高什么?你们那边兄弟都可易妻,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反倒开始装贞洁烈女了?”这个官员大约是喝多了酒,脸上臊红,正抓着女子的手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扯。 颜凌云当下便挽起袖子往前走,封薇兰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拦着:“祖宗,祖宗,那位可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怎么了?御史大夫就能做出这么猥琐下流的事情来?这里头突厥的使臣都还在呢,他竟然都敢在这里做这种事情,老娘非得砍了他!”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往前走。 “祖宗,小祖宗,这点小事你就放着让我来!”封薇兰赶紧扑到颜凌云得面前,“这可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啊,死不得,死不得!他要是死了,整个御史台不得疯了,所以你放着,放着我来!” 第86章 你们给我等着。 颜凌云眯着眼睛盯着封薇兰看了半晌,然后冷哼了一声,有些气闷的转过头去。 封薇兰立刻明白,颜凌云这是松口了,他顿时眼睛都亮了,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一定英雄救美!” “赶紧的!”颜凌云见那突厥女子喊的声音都劈叉了,这封薇兰还在那里吹牛逼,便一脚蹬在了他的屁股上。 封薇兰被踹的一个踉跄,直接就冲了出去。 封薇兰是直接冲到御史大夫和那突厥女子面前的,御史大夫那张满嘴黄牙的嘴,差一点点就要亲到那女子的脸上,却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影。 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就发现封薇兰正站在那里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御史大人好雅兴啊!” 御史大夫顿时被吓了一个激灵,手上力气一松便直接将突厥女子给放开了。 那女子也颇有眼力,一得了空便赶紧躲到封薇兰的身后:“小公爷,救命!” 御史大夫毕竟喝了酒,所以一开始并没有瞧仔细来的是谁,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窜出来的人给吓了一跳,眼下倒是反应过来:“这不是镇国公府家的小公子嘛,你这是在里头待的闷了,出来逛一逛?” 御史嘛,什么人都可以参。什么人都可以骂,自然也不会怕得罪谁。 封薇兰看着面前这位王御史这幅模样,便扯了扯嘴角:“我不过随意的出来走一走,只是没想到正巧遇上了御史大人,御史大人,这是在逼迫良家妇女?” “小公爷怕是说差了,这几个,不过就是突厥送来的美人,本来就是送来让我们作践的人,算什么良家妇女!”王御史冷笑一声,眼底满是不屑。 封薇兰虽然平日里不管朝政之事,但是也不是个傻子,王御史仗着自己在御史台,受皇帝信任,在朝堂之上也算是一方独大,毕竟不管是谁,若是被他盯上了,总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封薇兰本来不想把话说的特别难听,可偏偏眼前的这位王御史分明没有把他看在眼里,封薇兰虽然淡泊名利,但到底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容不得旁人在这里轻视他。 “我记得方才陛下说过,要为他们仔细寻一门婚事,怎么到了御史大人这里,他们就成了本就该被作践的人?”封薇兰拿出折扇在掌心里敲了敲,“莫非在御史大人看来就连陛下说的话也做不得数?” 王御史虽然喝了酒有些昏昏沉沉,但还是知道轻重:“你休要胡说八道,方才本就是这贱人勾引我……” “大人怕别人得了失心疯吧!”封薇兰打断御史大夫的话,“这女子年轻貌美,就是给人做妾也要寻一个,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人,且不说王大人家中有一个母老虎,就说这外表吧,这女子怕是疯了,才会放着本少爷不要去勾引你这个满口黄牙的老头子吧!” “你,你……” “我如何?”封薇兰突然展开折扇,然后在自己身前轻轻的扇着,“王大人家中有一位夫人,貌若无言,可偏偏极其凶悍且善妒,以至于王大人这么多年都没能纳过一个妾室,再加上王夫人把持着中馈,王大人口袋空空,平日里就算是想要去戏院里听首曲子,都会被王夫人咒骂。” 一说起家中的这位母老虎,御史大夫的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王大人今日冲着胆子想要欺辱的这位突厥女子,只怕是想借着月黑风高,强行要了这位女子,到时候再一句他勾引你,便让陛下将他赐给你做妾,既然是陛下赏赐的贵气,纵然王夫人再泼辣也是拒绝不得的!”封薇兰突然收起折扇,回头看着面前的御史大夫,“只怕这才是王大人心里真正的盘算吧!” “一派胡言,老夫为官多年,两袖清风,与夫人白头偕老,相敬如宾,分明就是这妖精勾引老夫,小公爷几次三番帮着突厥女子说话,莫不是瞧上了她?”御史大夫有些心慌,便怒声道。 封薇兰倒是不生气,反倒笑了笑:“王大人何必如此生气?要我说大人不如就此作罢,拍拍屁股灰溜溜的走就是了,继续待在这里,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老夫问心无愧,为何要拍拍屁股走人?”御史大夫强行辩驳。 封薇兰却懒得再说,只是侧开身子,让出了一个道,让御史大夫看清楚,站在不远处瞧着这一切的颜凌云。 御史大夫在看到面前的颜凌云时,心下突然一沉。 “王大人,晚辈好心劝你,你该走走就是了,毕竟原本来要冲过来教训你的可不是我,而是那里的那位!”封薇兰看着御史大夫逐渐苍白下来的脸,嗤笑一声,“我无非就是动动嘴皮子,可那位却是直接动刀子的,林清川怎么死的,你应该都是心知肚明的吧?用不着我再说一遍了吧!” 王御史看着不远处正文眼看冷眼看着自己的,虽然隔得很远,但他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杀气。 其实王御史怕的并不是颜凌云,而是她身后的皇帝。 颜凌云敢在宫宴的时候一刀了结了林清川,而皇帝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要责罚他的意思,这件事给了所有人警惕,那就是,皇帝摆明了要护着颜家。 人在猖狂无度的时候,往往会陷入陷阱。 御史大夫曾经想过皇帝这般宠着颜家,多半就是想要让他们自乱阵脚,最后将他们彻底拔除,毕竟若要让其亡,必先让其狂。 只是眼下的颜家尚且还未到要亡的地步,这个时候若是招惹他们一个不小心,多半就是要掉脑袋的,尤其是面前的这个颜凌云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婆子。 御史大夫再也没有耐心在这里站着,他慌忙的捡起落在地上的官帽,一边整理自己乱七八糟的衣襟,一边胡乱扣起自己的腰带,跌跌撞撞的往不远处跑去。 他大约觉得丢脸,一边走还一边回头骂道:“你们给我等着!” 第87章 不是闯祸,就是在去闯祸的路上 颜凌云亲眼看着那御史大夫跑的狼狈不堪,这才走上前来,将手搭在了封薇兰的肩膀上:“你说了什么,给他吓成这样?” “我说他要是再赖着不走,你就要冲上来砍他了!”封薇兰收起折扇,嗤笑了一声,“随后他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直接跑了!” 颜凌云很是嫌弃的摇了摇头,但随后便立刻转头看向封薇兰:“你这么吓唬他,就怕他明天直接参国公爷一本?” “小爷我本来就是个纨绔子弟,他要参就让他参呗,了不得就是被我爹训斥一顿!”封薇兰满脸的不在意。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直躲在封薇兰身后的突厥女子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她抬头盯着面前的封薇兰和颜凌云一直看,最后,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颜凌云的身上。 颜凌云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便问道:“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我只是觉得的,颜小将军与我们公主以前,很相像!”女子说完,便学着大周的礼仪给他们两人行礼,“今日多谢两位相助,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的!” 女子的汉语说的有些拗口,封薇兰听得不大明白,便本能的抬头看向身边的颜凌云:“她是在感谢咱们吧!” “废话!”颜凌云白了一眼封薇兰,随后看向女子,“没什么事,不要离开阿史那.简,这里虽然是大周,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君子的!” “是!”女子低头应了一声,随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走。 一直等到着突厥女子走远了以后,封薇兰才双手抱胸,一脸鄙夷的摇了摇头:“还是御史大夫呢,没想到,竟然这么下作!” “这些突厥女子最终还是会被送到朝中大臣的府邸上去的!”颜凌云目光微微收敛,“那些本就存了下贱心思的老东西,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选一个称心如意的!” “真是恶心!”封薇兰说完,还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好好的人不去做,要去做这等子下贱的畜生!” 颜凌云回头看了一眼封薇兰:“想不到,你还颇有几分正义感啊!” “我只是纨绔,又不是色狼!”封薇兰撇嘴,“我虽是独生子,家中却也有堂表妹,若是我自家妹妹遇上这种事,我只怕恨不得冲上去捅死他,哪里只是骂几句就把他赶走!” 颜凌云沉默半晌,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偏头看向封薇兰:“我方才听你说,这王御史家中有一母老虎?” 封薇兰点了点头:“正是,而且还是个特别厉害的母老虎!那王御史年少贫寒,差些没有银钱读书,都是靠着这位悍妇的嫁妆熬到如今这个时候,不过那王夫人啊,不仅彪悍,还善妒,不允许王御史纳妾,以至于他都这把老骨头了,身边也只有王夫人一个人!” “所以,他不仅用他夫人的嫁妆,还喜新厌旧想要纳美妾,而且,还想要让陛下做这个恶人,逼迫他纳这个美妾?”颜凌云看着封薇兰,微微挑眉。 封薇兰听完颜凌云的这番话,眼底的厌恶立刻崩发:“我呸!真是个人渣!” “封薇兰,既然我们已经得罪了这个老匹夫,那咱们,不如再得罪的厉害些?”颜凌云突然揽住封薇兰的肩膀,看着他,挑了挑眉,眼底满是戏谑。 封薇兰一看到颜凌云的这个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指定正在憋着什么坏,当下便凑到她面前:“你说来我听听!” “这老匹夫不是怕媳妇嘛,那他今日想要在这里强占突厥送来的美人,你说,咱们要是把这个消息捅到他夫人那里,那咱们不就连手指头都不用动,就能直接教训他了!”颜凌云看着封薇兰,低声说道。 封薇兰偏头看向颜凌云,眼底闪着几分带着兴奋的光:“你这不是要害人家家宅不宁吗?” “是啊,我就是要害的他家宅不宁,你怕了?”颜凌云缓缓松开封薇兰,身子微微靠后,眼中带着几分打量。 “哼!”封薇兰冷哼一声,“小爷我是谁?我能怕这点事?就按你说的做,咱们就把这破事捅到那王夫人跟前去,我倒要看看,过几日他是不是要顶着小花脸去上朝!” “好小子!”颜凌云笑,“既然是要捅,那咱们就光明正大的捅,我倒要看看,这位平时总是一副肃正严明模样的御史大人,在世人都知道是咱们闹得他家宅不宁的情况下,还能不能义正言辞的来参咱们了!” 两个从小一起闯祸,一起挨揍的家伙,一拍即合,合计了一会儿,就准备等会儿宴会一结束,就直接杀到御史大夫的府上,将今日的事情捅到那位善妒的老妇人跟前去。 心里有了谋算,两个人回到宴会上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原本正在跟几个老臣子说话的贺洛初,远远就看到这两个家伙勾肩搭背的走回来了,一边走,还一边说说笑笑,怎么看,都是一副闯了祸,或者正在去闯祸路上的样子。 贺洛初默了默,随后偏头看向一旁的砚尘:“你去把封薇兰叫过来!” 砚尘没有半点犹豫,立刻转身去办。 本来还在和颜凌云谋算着,怎么将这个事情添油加醋得说给御史夫人听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跟前得到砚尘,被吓了一跳:“你干嘛?怎么神出鬼没的!” 砚尘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殿下让小公爷到他跟前去一趟!” “干嘛?”封薇兰突然心虚,“他叫我干嘛?他不是正忙着嘛?” 一旁得颜凌云看了一眼身边这个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写在脸上的封薇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那个半仙多半又是猜到什么了,这是要喊你过去问话呢!” 封薇兰顿时更心虚了,他本能的往颜凌云身后躲,然后伸出个脑袋对着砚尘道:“那我不去!你,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要跟凌云坐在一起!” 第88章 有什么不能说的? 封薇兰是说什么都不肯去贺洛初那里,偏偏这次嗓门又大,一会儿就吸引了许多人瞧过来,砚尘担心引起注意,也就没有再强求。 “还好有你在,不然殿下指不定又要怎么说我了!”封薇兰在颜凌云身边坐下,懒洋洋的往那里一靠,支着一条腿,看着不远处的舞曲。 颜凌云看了一眼封薇兰,突然感觉不远处传来一阵凝视,她近乎本能的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挤在人群里的贺洛潼。 颜凌云微微眯起眼,盯着人群里正端着酒杯把酒言欢的贺洛潼,不由说道:“这贺洛潼还真是拼啊,挨了那么多的板子换成旁人,没有个10天半个月怕是都下不来床,他这才几天啊,竟然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了宫宴上!” “板子这种东西,有轻有重,就看怎么打,有些人区区几下就能打死了,有些人打个百来下,也只不过伤点皮肉!”封薇兰一提起这个事,便忍不住撇嘴,“那贺洛潼平日里受宠,就是挨板子,那这个执行的人,也不敢用力,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可怜了你,伤了脾胃,这才喝了多少冷酒,就要喝茶暖胃了!” 颜凌云默了默,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贺洛潼,她离得远,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贺洛潼正借着敬酒,一点一点的向着阿史那.简的方向挪过去。 颜凌云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有些严峻。 “你怎么了?”封薇兰回头看想突然起身的颜凌云,有些莫名。 “我不放心,得去看看!”颜凌云丢下一句话就准备走。 “啊?不放心什么?要去看什么?”封薇兰忙不迭的起身想要拦住颜凌云,却发现她已经被走过来的贺洛初堵住的去路。 “贺洛初,你别拦着我,我得去看看!”颜凌云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贺洛初,满脸怒意的说道。 “我已经有安排了,阿史那.简等会儿就会被我母后叫去说话,你现在非要过去,就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两,到时候被他瞧出了我们的打算那时候才要倒霉!”贺洛初伸手抓住颜凌云的手腕,“你信我!” 颜凌云盯着贺洛初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松口:“你用的什么借口让皇后娘娘叫阿史那.简去说话?” “我同母后我说过让他盯着写,若是那贵妃母子有人去找阿史那.简攀谈,便让她把人叫走!”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低声说道,“所以你尽管放心。” 颜凌云怎么都没有想到,贺洛初竟然就这么直白的告诉了皇后娘娘:“你就这么直接跟皇后娘娘说的?” 贺洛初笑了笑:“那是我的母后,我有什么不能跟他直接说的?” 颜凌云细细想想,也的确就是这个道理,犹豫了半晌,最后回到封薇兰身边坐下。 颜凌云这里是松了一口气,可眼看着贺洛初站在自己面前的封薇兰,一改风流浪子的做派,当下坐的很是端正,低着头看着桌面,一副乖巧听训的模样。 坐在一旁的颜凌云眼看着封薇兰坐的端端正正,便忍不住笑了一声:“知道的是太子殿下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爹来了呢!” “还不如是我爹来了,我爹来了无非就是骂我一顿,这回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骂一顿!”封薇兰低声嘟囔。 贺洛初看看封薇兰那股子怂样,就将目光转到颜凌云身上:“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偷偷的在憋着什么坏?” “我们没有!” “殿下真是神机妙算。” 封薇兰和颜凌云几乎同时出声。 封薇兰满脸愕然的看向身旁的颜凌云,当下恨不得随手拿起一把扫把捅死她:“颜凌云,你是疯了吧?” “殿下的确神机妙算,这刚刚打个照面就知道咱俩干了什么事儿,与其瞒着他,被他查出来,倒不如自己招了还能痛快些。”颜凌云挑了挑眉,“更何况我们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不能算是什么坏事儿。” 贺洛初微微蹙眉:“比你们两个憋着坏更可怕的一件事情就是从你们两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替天行道四个字。” 封薇兰当下只觉得更加心虚,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到桌底下去,疯狂的在心里祈祷,出去敬酒的颜将军和颜夫人可以马上回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我刚才看见那个御史大夫想要对突厥女子用强!”颜凌云突然说道。 封薇兰先是一愣,随后立刻紧随其后:“我们两个英雄救美把人赶走了,但是也得罪了他,那位御史大夫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我们担心他在朝堂上公报私仇参我们,所以……” “所以?”贺洛初有些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所以我们两个准备把他想要祸害女子的事情捅到他家那个母老虎面前去!”颜凌云干脆直接的说道,“反正都已经得罪了,那不如得罪个彻底,了不起大家都不好过!” 贺洛初听完这番话便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你们说要把事情捅到王夫人面前去,那你们可有证据?” “到底是自己的枕边人,那个家伙是个什么德行,我就不信那位御史大夫的夫人不知道,这样的人哪里需要什么证据,一点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可以让他喝一壶的了!”颜凌云冷哼了一声。 贺洛初盯着两人看了许久,便无奈道:“既然做了那便不要让人家有反口的机会!” 颜凌云顿时眼前一亮:“殿下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贺洛初看着突然凑过来的颜凌云,颇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你不是说我神机妙算嘛,要是连这点法子都没有,我算哪门子的神机妙算?”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谢过太子殿下了!”颜凌云立刻恭维道,“毕竟啊,这突厥送来的美人虽然低贱,但到底是突厥送过来的,陛下可以送人,却由不得旁人来沾染!” 贺洛初听着颜凌云的话许久,最后眸光渐冷:“她们虽可怜,但是你也莫要忘了,他们的父兄,或许也杀了我们大周无数的兵将!” 第89章 唯一一个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人 颜凌云抬头看向贺洛初,她盯着他半晌,最后突然笑了:“殿下放心,我不会忘的!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只是这些美人,是送来朝廷的,陛下想怎么处置都可以,但是若是被这些腌臜钻了空子,丢的可就是我们大周的脸面了!” 贺洛初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收回手,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袖:“你去找阿史那.简借那个女子过来,我们带着她上门去闹,那王大人,便是想赖也赖不掉!” “你怎么不自己去借?”颜凌云忍不住挑眉,“太子殿下神机妙算,怎么借个人还得我去?” 贺洛初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跟贺洛潼攀谈的阿史那.简,顿了顿,随后说道:“那阿史那.简瞧我讨厌,我若是去借人,那多半是借不到得!” “呦,这世上,原来也有太子殿下借不到的人啊!”颜凌云轻笑一声,“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是要给殿下这个面子的,我就勉为其难的去一趟吧!” 一旁的封薇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便悄悄凑上前去:“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怎么?怕我怯场?”颜凌云偏头看向身边的封薇兰,挑了一下眉。 “什么话,我这是给你撑场面!”封薇兰挺了挺胸膛,“你看看人家那里,挤着一群突厥人,你一个人过去显得单薄,我陪你一起去就不一样了,明显气势更强一下!” 颜凌云有些嫌弃得撇了一眼封薇兰,然后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怕我一走,太子殿下跟你算账吧!” 封薇兰嘿嘿一笑,一把揽住颜凌云的肩膀:“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吗?我就是单纯的想要给你撑撑场面!” 颜凌云回头看向贺洛初:“那,我就把这个挂件带走了!” 贺洛初也不生气,只是轻笑一声:“嗯,你带着走吧!” “走走走!”封薇兰赶紧拽着颜凌云往前走,好不容易走远些,便低声说道,“你看殿下的那个目光分明就是要教训我了,我要是不走,等会儿你一走,他怕是又要碎碎念好久!” 颜凌云忍不住轻笑:“你就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话告诉他?” “你可不会,你可是最讲义气的!”封薇兰挑了挑眉,“这个天底下什么人都会背叛我,但是你绝对不会!”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目光微微收敛,他小心翼翼的藏起眼底的悲伤,然后笑着说道:“也是,毕竟你也是这天底下,除了我父母,唯一一个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人!” 封薇兰立刻嘚瑟的抖了抖肩:“那可不!” 两个人就这么勾肩搭背的穿越的整个宫宴场所,径直走到了阿史那.简的面前。 他们向着这边走过来的时候,贺洛潼正正巧巧被皇后派来的人叫走,三个人擦肩而过。 贺洛潼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目光里满是深究,但最后也只是点了个头示意了一下,便各自向着各自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说刚才六皇子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封薇兰突然停住脚步。 颜凌云挑了挑眉:“他刚才那个难道不是看走狗的眼神?” “走狗?”封薇兰突然一个机灵猛的甩开颜凌云的手,“什么走狗,谁是走狗?我可是翩翩少年郎!” 颜凌云倒是一点都不恼:“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们两个一直跟着太子殿下,在他们眼里不就是太子殿下的走狗吗?” “那,那话也不能这么说呀,多难听呀,什么叫做走狗?我们可是正派!我们两个维护的可是正统,按照那些武林话本的说法,我们这个叫做匡扶正义,他们那个才叫做旁门左道!咱们两个这个最多叫做护法。” 颜凌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扣住封薇兰,拖着他继续往前走:“我平时你老是跟你说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话是一点都不听啊!” 封薇兰被颜凌云扣住,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便干脆放任由着她拖着走:“多看书又不是什么坏事!” 颜凌云也没有在说什么,毕竟哪怕看到一些不靠谱的话本子,也好过他只知道吃喝玩乐。 两个人半拖半拽的走到阿史那.简面前的时候,他们身边的几个使臣一瞧见他们过来便立刻正襟危坐,眼底都带了几分防御。 阿史那.简看了一眼面前的颜凌云,立刻抬了一下手:“收起你们那点防御,就你们那点本事还不够他动动手指头的呢!” 颜凌云一边松开束缚住封薇兰的手,一边看向面前的几个使臣,随后冷笑道:“真不知道你身边这些人怎么想的,我要是想对你动手,还会等到现在?” “毕竟我现在人在这里,总要装一下忠诚!”阿史那.简笑了一下,随后微微偏头,“你来找我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不如有话直说。” “我来问你借个人。”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干脆在阿史那.简对面席地而坐。 阿史那.简盯着颜凌云看了很久,最后微微眯起眼:“借人?借什么人?” “我们在外头救下了一个你们突厥来的美人!”颜凌云看向面前的阿史那.简,“我不太清楚她是你的婢女,还是送来的美人,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准备直接来找你借人!” 阿史那.简默了默,随后回头看向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愣了一下,立刻离开去询问他们的人。 颜凌云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 反倒是阿史那.简有些好奇:“这里是大周的皇宫,能有什么危险,竟然需要你们去救人?” “男人多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危险?”颜凌云挑了挑眉。 话说到这个份上,阿史那.简自然明白的是什么意思,她微微蹙眉:“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们难道不应该杀人灭口吗?为什么还把她放回来?竟然放回来了,现在又为什么要带她走?” “因为我们不是野蛮不受教化的民族!”颜凌云挑了挑眉,“入了大周,就得按大周的律法办事!” 第90章 后悔出现在这里 颜凌云这句话,瞬间就得罪了整个使臣团,其中不乏有心中气闷的人站起身来,想要质问颜凌云的。 “想干嘛?”封薇兰一个健步上线,捏着折扇的手直直的指着那人的鼻子,“这里可是大周的地盘!” “坐下!”阿史那.简厉声呵斥道。 那人虽然气愤,但正如同封薇兰所说的那样,这里是大周的地盘,还轮不到他们这些外来着者撒野。 封薇兰看着那人缓缓坐了回去,才轻轻的哼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还以为是在你们自己家呢!” 阿史那.简恼怒的瞪了一眼面前的封薇兰,然后憋着气把目光转回到颜凌云身上:“你们要带她去做什么?” “闹事!”颜凌云挑了挑眉。 “闹事?”阿史那.简有些困惑,“你的意思是,你要带着我们突厥得女人,去找你们大周的男人闹事,难道你们不担心,在我们突厥人这里,丢了脸面?” “有什么可丢脸面的?你们突厥人连父亲的妻子都可以抢,伦理都不顾,又有什么资格认为我们丢脸面?”颜凌云嗤笑。 阿史那.简微微蹙眉:“颜凌云!” “这是事实!”颜凌云微微偏头,对着阿史那.简笑了笑。 阿史那.简虽然气闷,但正如同颜凌云所说的那样,这的确是事实。 “就算你这么说,你直接带着我们的人,去找你们的人麻烦,就不怕得罪了你们的皇帝,降罪与你吗?”阿史那.简看向面前的颜凌云,压低声音说道,“为了我都突厥的一个美人,得罪你们的帝王,这笔买卖怎么都不划算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这样会得罪我们的陛下?”颜凌云挑眉,“我在教训他手下不懂得礼义廉耻,戒律法规的官吏,我们陛下应该奖励我,而不是惩罚我!” “你就这么肯定?你应该明白这天底下所有的君主都是最要脸面的。”阿史那.简紧紧的盯着颜凌云的眼睛,试图从他眼里看到一点点的犹豫。 “如果我们的君主他只要脸面,却丝毫不在意真理,那他又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他在战场上赴汤蹈火?”颜凌云轻笑一声,“阿史那.简,你父王,应该好好学学我们的陛下了!” “颜凌云!”阿史那.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脾气温和的人,只是因为他们战败,她作为战败国的送来的贡品,只能低下头来做人。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允许旁人玷污她的父亲。 颜凌云也不搭理她,只是突然看向她的身后:“来了!” 阿史那.简好不容易爆发出来的怒气,因为颜凌云这一句“来了”突然哑火,她愤恨的锤了一下桌子,然后顺着颜凌云的目光看过去。 阿史那.简只瞧见自己身边的女官,带着一个穿着舞女服饰的突厥女子走过来,那女子一直低着头,她甚至看不清楚她的样貌。 “公主!”女官走到阿史那.简身边,微微垂眸,“我盘问了一圈,就只有她,在方才出去过!” 那女子被女官拽到阿史那.简面前,她大约是害怕,忙不迭得跪了下去:“公主,我,我只是出去走走,我……” “只是出去走走,没有碰到歹人?”一旁的颜凌云突然出声。 一直到这个时候,女子才抬起头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颜凌云和封薇兰,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方才救过她,所以她一瞧见他们心下的那种恐慌变消了大半。 阿史那.简一瞧这女子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虽然她还是很记恨颜凌云说她父王的事情,但他们现在,毕竟身在敌窝里,很多时候还是要低头做人。 “他们找我借你帮个忙,既然你认识他们,那等会儿就直接跟着他们走吧,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了吗?”阿史那.简冷声道。 那女子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阿史那.简:“公主……” “不要用那个眼神看着我只是让你去帮忙,不是把你卖掉!”阿史那.简没好气的说道,“更何况在这个地方跟他们走或许比留在我身边更好一些。” 颜凌云听到阿史那.简的话,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我又没有说错,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在这里你没有所有权,而我在这个地方只能任人宰割,她跟你们走本就比待在我身边更安全。”阿史那.简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这句话,就算是封薇兰也听明白了。 封薇兰看了看颜凌云,又看了看阿史那.简,最后开口道:“我没有办法带她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登记造册了的,除非死,不然没有人能带你们离开这里!” 阿史那.简的心沉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颜凌云沉默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封薇兰说的是真的,除非死没有任何人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 阿史那.简的眼睛突然就红了,但是很快他便错开了目光,最后挥了挥手:“罢了,不是来接人的吗?带她走吧!既然出不去,那就好好替我们教训教训那个人渣。” 颜凌云站起身,她伸手摁在阿史那.简的肩膀上:“虽然我没有办法还你们自由身,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让那个人渣后悔今天晚上出现在这里。” 阿史那.简拍掉的颜凌云的手:“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看到你就头疼。” 颜凌云笑了一声也不计较他说的这番话,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阿史那.简:“阿史那.简,离贺洛潼远一点!” 阿史那.简的瞳孔猛的紧缩。 就在她准备开口询问颜凌云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径直转身离开,走之前还对她挥了挥手:“明天我就会把你的人完好无损的送回去。” 阿史那.简原本还想追问,只是颜凌云已经穿过人群回到了她原来的地方。 第91章 哑巴亏 宴会结束的时候,颜凌云跟颜关山交代了几句,就带着换了衣服的突厥女子去了另外一条道。 女子的名字很好听,叫羽弗阿弱,是突厥的女奴。 颜凌云看着牵着三匹马向着她走过来的春玉,突然回头看向羽弗阿弱:“你会不会骑马?” 羽弗阿弱先是一愣,随后轻笑了一声:“突厥女子,没有不会骑马的!”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羽弗阿弱,微微挑了一下眉,随后翻身上马:“那你跟紧了!” 一旁的春玉将马鞭递给她,随后也跟着颜凌云上马,自顾自的跟在她身后往前走。 羽弗阿弱看了一眼走远的两人,又看了看身边的马,心下突然一紧,其实,现在的她,可以直接逃跑,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她近乎本能的想多卷缩身体躲开,下一瞬,却看到天边绽放出了绚烂的烟火。 羽弗阿弱就那么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天边的烟火。 半晌,她毅然决然的骑上马,挥舞鞭子,向着颜凌云他们的方向追过去。 羽弗阿弱追上颜凌云的时候,她们并没有半点的惊讶,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接着往前走。 羽弗阿弱看着面前的两人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二位贵人就不担心我跑了吗?” 春玉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跑?在汴京城里,你能跑到哪里去?” 羽弗阿弱的脸色微变,但还是接着说道:“我可以躲起来,然后在趁着机会离开这里啊!” “在汴京城里,你一个突厥人,是没有地方躲藏得,就算真的给你这个机会,让你逃离了,那你的父母兄弟呢?”一旁的颜凌云突然开口,“阿史那族既然把你送过来,就说明你有把柄在她们手上,依照她们秉性,多半就是你得家人!” 羽弗阿弱的脸色由白变青,良久以后,苦笑一声:“贵人说的不错,我一个家奴,若是逃跑,前脚走,后脚我的父母就会被剥皮抽筋!” 春玉看了一眼羽弗阿弱,没有再说话。 毕竟,不论在什么地方,最底层的人们,总是受尽剥削和苦难的,就比如她,若非她遇上了颜家,且凭着一身本事爬到了颜凌云的身边,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意售卖奴才罢了! 而控制这些奴才最好的法子,除了卖身契,便是他们的家人。 颜凌云大约察觉到了春玉的沉默,她默默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冷不丁的开口道:“收起你的多情善感,你的卖身契你早就赎回去了!” 春玉先是一愣,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做什么这般说,她听见了得多难过!” “她难过是她的事情,你难过,我不高兴!”颜凌云说着,收紧了缰绳,“快些走吧,别废话了!” 春玉深深的看了一眼羽弗阿弱,随后赶紧跟上。 三个人骑着马赶到王府得时候,封薇兰早就等在了那里,他一瞧见颜凌云,便赶紧过来:“这么来得这么晚?再晚些,那老不死的都要到家了!” “已经很赶了!”颜凌云瞥了一眼封薇兰,然后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太子呢?” “藏起来了!”封薇兰压低声音说道,“太子说了,让我先闹起来,等闹得难看了,他再来伸张正义!” “还真是阴险狡诈!”颜凌云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不会说话,这叫运筹帷幄!”封薇兰“啧”了一声,然后重重的拍了一下颜凌云的后背。 颜凌云没有准备,被拍的踉跄。 就在这个时候,王家府邸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颜凌云听到声音,顺势抬起头,便直接与开门的门房对视上。 大约是因为颜凌云的目光过分凌厉,门房被看的腿软,差点摔倒,好在跟在他身后的管事颇有眼力,一把就拽住了他,这才没让那门房直直的跪下去。 那管事衣着得体,快步走到颜凌云和封薇兰面前,对着二人行了个礼:“小公爷,颜小将军,不知二位莅临,有失远迎,我家夫人请您们进去说话。” 颜凌云和封薇兰对视一眼,纷纷在心底竖起了大拇指。 这位王夫人实在厉害,他们二人这才刚刚过来,这位王夫人便已经察觉出了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抱拳王御史的名声,想着将他们二人请进府里。 只是,他们今日来这一趟,本来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若是就这么乖乖的跟着进去了,到时候王御史借着一点风吹草动的事情参他们家,他们可就只能吃这哑巴亏了。 “这府邸我们就不进去了,好好的元宵节,我们也不想惹得夫人不快!”封薇兰大摇大摆的上前,明明吹来的风还冻脸,他还一直拿着他那把破扇子在胸前摇着。 管事的脸色变了又变,随后压低了声音:“小公爷,颜小将军,我们府上向来安分守己,若是我们大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二位……” “王大人是御史大夫,只有我们不好得罪他的,哪有他来得罪我们的!”颜凌云突然笑了一声,“我们来这里,只不过是想请王夫人为这女子做个主!” 颜凌云一边说,一边对着羽弗阿弱招了招手。 羽弗阿弱会意,立刻上前。 突厥女子向来强悍,并不像大周女子那般柔弱,但是在来的路上,颜凌云特地嘱咐了,让她一到这王府跟前,便要狠狠的装可怜。 羽弗阿弱因为哭不出来,便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那一下她可是用足了力气,当下便哭了出来。 “这,这……颜小将军这是何意啊?”管事一瞧见这一副异族打扮的女子,莫名有些恐慌,总觉得,家里怕是要闹翻天了。 “你家大人在宫里头吃多了酒,便成了那下流无耻之徒,对人家突厥公主身边的奴才动手动脚,好在被封薇兰与我发现,这才没有酿成大错,只是这女子吓得不轻,不知道王夫人是如何打算呢?”颜凌云一把揽住哭的梨花带雨的羽弗阿弱,冷声说道。 第92章 早就被送回老家种地去了 颜凌云的话一说完,王家的这位管事,当下便觉得,这天怕是要塌了! 管事犹豫片刻,还是想要挣扎一下:“小公爷,颜小将军,这种事情我一个下人……” “让你家夫人出来就是!”封薇兰打断管事,“我们还要去逛逛花灯街,别浪费我们的功夫了,还去请你家夫人出来!” 封薇兰都把话说死了,管事便是想周璇也是没有法子的,没办法,只得咬了咬牙,去请他们家那位说一不二的王夫人。 只是谁都没想到,在管事的小心翼翼的将事情复述给王夫人的时候,向来霸道彪悍的王夫人竟然没有半点的震惊与怒意。 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蠢材到底还是闯出祸来,罢罢罢,我便帮着这二位演完这场戏,有些人,总要摔的痛了,才会知道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王家,为了他好!” 王夫人出来的时候,封薇兰正在和颜凌云说话,反倒是一旁的羽弗阿弱发现的早,立刻就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大哭起来。 颜凌云和封薇兰立刻回过神来,两人赶紧摆好动作,装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王夫人看到两人这副模样,先是一愣,随后开口道:“小公爷,颜小将军!” 封薇兰和颜凌云齐齐抱拳,对着王夫人行了个晚辈礼。 王夫人瞧见,不免有些惊讶,毕竟,这二位在外人传言里,向来都是那等子只知道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颜凌云更是被冠上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人名号。 可今日瞧见,这封薇兰分明规矩礼仪做的很好,一看就是仔细教养出来的,至于颜凌云,她虽然喜欢穿轻便的装束,大多都是改过的衣袍,但是面容艳丽,怎么看都是一个装扮俊逸些的姑娘家。 坊间传言真真是,不可信! “二位所说,管事已经同我说过了!”王夫人看着面前的颜凌云,轻声说道,“二位来我这里,想必也是知道,我们王家祖上有训,不能纳妾,便是良妾也是不允的,更何况突厥的女奴!” “王家祖上有训?”封薇兰微微蹙眉,“坊间不是说……” “说我彪悍善妒,不许夫婿纳妾?”王夫人一笑而过。 封薇兰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我……” “坊间传言或许并不可信,只是我们今日来这里,也并非想要让王夫人带这女子进府,这是我们救下这女子的时候,王大人放言要让我们好看,我们便想着来王家让夫人为我们主持一下公道。”颜凌云有些嫌弃的拉开封薇兰。 王夫人看着逐渐聚拢过来的百姓,默了默:“那颜小将军是想要怎么样的一个公道呢?” “依照我朝律法来算,王夫人可知猥亵女子,是要流放的?”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王夫人,冷声道。 王夫人突然正色:“颜小将军,律法上所说的可是良家妇女,而你身边的这位,可是突厥朝贡上来的美人,这两者可不能这样来算!” 颜凌云挑眉:“那是自然,只是我与那突厥的公主也算有些交情,她身边的人被这般凌辱,我总要看在她的面子上来要个公道!” 眼看着经过的路人越来越多,王夫人也明白他们无非就是想要一个拿捏王御史的把柄,与其到时候担惊受怕,倒不如主动将把柄送上。 “颜小将军所说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过几日,想必颜小将军自会看到我家大人的教训。”王夫人低声说道。 颜凌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刚准备收一下尾,就看到喝的醉醺醺的王御史突然冲了出来:“好你们两个,竟然闹到我们府上来,你们……” “还不将大人拖进去。”王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原本还有些不清醒的王大人,突然一个机灵,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站在颜凌云身边的,是被自己欺负的那个突厥女奴,就在那个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酒都醒了大半。 “你们来这里做甚?”王大人忽然变得有些恐慌,最后忙不迭的看向自己的夫人,“夫人,你千万莫要听他们二人胡说八道,你该晓得的我并不是那种人,他们二人分明是诬陷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蹲在角落里的贺洛初坐着马车慢慢悠悠的经过。 贺洛初掀起帘子的一角,看着站在那里破口大骂的王大人,笑了一声:“王大人方才说什么?” 原本醒了七分的王大人一瞧见贺洛初,顿时就醒了十一分,他下意识的想要辩解,却被王夫人呵止:“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比他们清楚,来人还不赶紧把大人带进去。” 立刻冲上来几个人左右架着王御史,直接就把他拖进了府邸,俨然这府上说话算得了数的,便是面前的这位王夫人。 眼看着王大人被带进去以后,刚才那些伪装成经过的路人也就会散开。 王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随后恭恭敬敬的对着贺洛初行了个礼:“今日我家夫君多有失礼,来日必将登门致歉,还请诸位莫要与我家这位夫君计较!”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王夫人,突然就觉得这一行颇没有意思。 她原本还以为这位王夫人是个不讲道理的泼妇,却没有想到这位王夫人知书达理,有勇有谋,她没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撒泼画面,反倒看到了一个有着大格局的女子,被困在了一个没用的废物男人身后。 就在封薇兰准备拉着颜凌云走开的时候,颜凌云突然看向王夫人:“王夫人是自己选的夫婿吗?” 王夫人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颜凌云只觉得心底酸涩,但还是扯出了一个笑意:“已故的王老御史给自己的蠢货而已,择了个好娘子,若非有夫人在,这位王御史怕是早就被送回老家种地去了!” 王夫人的眼睛亮了亮,随后看向颜凌云:“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哪个有福之人,配的上满身功名的颜小将军!” 第93章 元宵灯会 从王家离开的时候,羽弗阿弱便被春玉送回去了,只剩下颜凌云和封薇兰勾肩搭背的往前走。 “这太子不是说要跟我们一起去逛元宵灯会,怎么自己先走的?”封薇兰看了一眼与他们背道而驰的马车,撇了撇嘴说道。 “太子嘛,哪像咱们两个天天游手好闲的,忙的事情肯定比咱们多!”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怎么我陪你去逛不行,非得让太子陪着?” 封薇兰瞥了一眼颜凌云:“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太子实在是太辛苦了,这元宵节还得忙东忙西,没个消停。” “正所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封薇兰打断颜凌云接下来的话,“这番话我从小听到大,实在是没意思!就算真的天降降大任于他,那也要看看他能不能撑得住,就他那个破败身子,老是这么折腾下去,只怕熬不到降大任的时候!” “他生来便是太子,有些事情除了他也没有旁人的去做。”颜凌云无奈道,“好了,别想那么多,咱们俩再去喝些酒痛快痛快?” 封薇兰一听到这番话,一个白眼直接就翻了过来:“你对自己的身体也是没点数,方才席面上吃了那么多的酒,竟然还想着吃酒,你再怎么吃下去,只怕这个脾胃真的要烂掉了!” 颜凌云只得闭嘴。 虽然封薇兰评论里大大咧咧的,瞧着最是不着调,但是其实他们这几个人里头他向来是最细心的。 他记着所有人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也记着所有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要是他在乎的人,他就会记得他所有的喜好。 “行了,行了,我就陪你去逛逛花灯节,看看今年的元宵灯会,这酒改日再喝!”颜凌云赶紧讨饶,毕竟封薇兰要是念叨起来也是挺烦人的。 元宵灯会摆在东街,封薇兰和颜凌云便这么勾肩搭背的溜达着过去,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颇多,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面具和一盏花灯。 花灯形态各异,瞧着很是好看,偶尔也会有几个小孩子笑闹着跑过去,手里拿着刚刚做好的糖人,欢声笑语。 “真热闹啊!”封薇兰看着不远处的河岸,两边都点满了灯笼,星星点点的很是热闹。 再靠近一些就能听到鼎沸的人声,颜凌云看着里头挤着的少男少女,突然说道:“许多人都说元宵节又是情人节,来这里的大多都是互相喜爱的男男女女,咱们两个人来算是怎么个事儿?” “咱们两个人来怎么了?你莫不是忘了年前你是怎么哭着闹着非要嫁给我的事情了?”封薇兰挑眉,“要是你现在愿意,我还是可以接受白天做夫妻,晚上做兄弟这件事情的。” “滚犊子!”颜凌云有些嫌弃的踹了封薇兰一脚。 封薇兰嬉笑着躲开:“你看那边,有卖元宵得!元宵节怎么能不吃元宵呢?走,咱们去吃一碗元宵!” 颜凌云眼看着封薇兰跑远,虽然无奈,却也只得跟上。 等到颜凌云追上封薇兰的时候,他已经在摊位上坐下,还对着小摊贩吆喝了一声:“来三碗元宵!” “好嘞!” 颜凌云在封薇兰身边坐下,然后低声说道:“方才在席面上还没有吃饱吗?还要到这里来吃元宵。” “你这话说的,在那种宴席上有几个人能吃饱的?”封薇兰挑眉,“来来回回的都是人,筷子都夹不上几下,最多灌个水饱,等会儿撒泡尿就饿了!” 颜凌云倒是没有反驳,只是看了一眼摊位上摆着的牌子然后又喊了一声:“再来碗馄饨吧,光吃元宵怕是会腻。” “那给我也来一碗。”封薇兰赶紧跟上。 绑好马的京墨一过来就看到,面前的两个人,捧着一碗元宵,一碗馄饨吃的好不畅快,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要是御厨知道自己做的菜都没能让人吃饱饭,怕是气的要半夜起来骂两声!” “你这叫做瞎操心,他们这些厨子最是知道我们能不能吃饱饭!”封薇兰招了招手,“赶紧的,也给你点了碗元宵,要是不够,你自己再点一碗馄饨。” 京墨赶紧在封薇兰身边坐下,并没有别人家公子与下人之间的拘泥,反倒大大方方的。 颜凌云忙着吃馄饨,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我以前听我娘说过,就是皇后娘娘在参加完这些席面以后,回去也是要开小灶的,更别说咱们这些了。” “就是!” 忙完手头事情赶过来的贺洛初,原本还担心灯会人太多,自己会找不到他们几个,却没想到刚刚到这西街,甚至还没往里走,就瞧见这三个人挤在一个小棚子里面埋头苦吃。 “看起来殿下不必进去找了。”一旁的砚尘轻声说道。 贺洛初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上扬,随后看向砚尘:“晚上多半你也没吃饱,咱们也过去吃一碗吧!” 还没等砚尘说话,贺洛初已经走了过去。 “来两碗元宵!”贺洛初在京墨身边径直坐下。 京墨被吓得差点将嘴里的馄饨喷出来,还是封薇兰摁住了他:“你可别糟蹋了我们所有人的汤!” 京墨忙不迭的捂住嘴,然后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小心的吃馄饨。 颜凌云瞧着好笑,便说道:“太子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吭一声,看把人家给吓得,万一呛着了可得找太子的麻烦!” “不敢不敢!”京墨赶忙摆手。 贺洛初却只是笑了笑:“你们不是说来这里看花灯,怎么反倒在这里坐下吃元宵了?” “宫里头的宴席,每次只摆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吃不饱!”颜凌云已经将自己面前的那碗馄饨和元宵吃的干净,这会儿已经摸着肚子打饱嗝了,“殿下可得好好反思反思。” “你说的有道理,改日有空了,我便找御膳房提一提!”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笑着说道。 第94章 她生的很好看 “殿下这么快赶过来可是将手边的事情都办完了?”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突然问道。 贺洛初顿了一下,随后应道:“我们前脚一走,贺洛潼后脚便拦住了准备出宫的阿史那.简,我恐出现意外,便赶紧去了一趟!” 颜凌云对此倒是没有半点意外,毕竟,贺洛潼那些人,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既然想定了主意,要娶阿史那.简,那必然不会轻易放弃。 眼看两人似乎又要说正事,封薇兰便赶紧出声打岔:“好了,好了,有什么要紧的事,等明天天亮了再说,今天好不容易参加完了宴席,这会儿吃完东西咱们就去逛逛灯会,再晚一些人家都要撤了!” 颜凌云看了一眼贺洛初,最后说道:“听到了吧?人家让你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吃完东西咱们好去逛灯会。” 颜凌云的话音刚落,摊主便端来了两碗元宵:“几位等会儿是要去逛灯会吗?” “老头,你这话问的可笑,我们来这里不去逛灯会,难不成专门跑来这里吃你一碗元宵?”封薇兰抬头看向摊主。 摊主倒是个好脾气的笑了笑说道:“也是这个道理,诸位等会儿若是要去逛灯会,若是得到空,千万要往里头走,那里头虽然人多了一些,但是今年来了个有本事的花灯师傅,他做的许多花灯我们见都没见过,尤其的好看,你们可千万要去瞧一瞧!” “哦?”封薇兰突然来了兴趣,“有多厉害,还专门要让我们进去瞧一瞧。” “我在这里摆摊,瞧见好几个猜对了明灯提着花灯出来的,那花灯千奇百怪的,我瞧着还有螃蟹和虾子的,那些花的还能动,实在是好看有趣的紧,不过我也听说那摊主出的字谜难的厉害,好几家的小姐猜了许久也猜不出来,急得一直哭,可偏偏那人又是个死脑筋,说什么也不肯卖,这一晚上哭着鼻子出来的也有十几个哩。” “那可真要是去看一看!”封薇兰顿时眼前一亮,然后看向正低着头吃元宵的贺洛初,“一直快一些,不要这么斯文,要是那灯笼真的好看的,你给我们多拿几个回来!” 第一口元宵都还没吃进嘴里的贺洛初,突然就觉得面前的这个元宵没那么香甜了。 “也是,毕竟我们两个都是满肚子草包能猜出来灯谜的应该也就只有你了!”一旁的颜凌云也赶紧附和道,“等会儿我们两个去挑,你给我们两个猜谜。” 贺洛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这口元宵还要不要接着吃下去了。 颜凌云和封薇兰两个确实不管他,他们两个已经开始商议谁先选,谁后选了,毕竟在他们两个人看来,这个天底下就没有贺洛初猜不出来的灯谜。若是他都猜不出来,那这个灯笼怕是没有人能得到了。 贺洛初看着面前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两个人默默的叹了口气,然后低头乖乖的吃元宵。 说是元宵灯会,其实便是一个热闹的集会,有人卖吃的,有人卖用的,但是更多的则是支着个摊子卖花灯的,只有少数几个摊子是要靠猜谜才能换取花灯或者自己喜欢的东西,当然了,猜谜的机会也是要付银子的。 一到这种热闹的地方,封薇兰和颜凌云就像是两个小孩子附身,一会儿窜到这儿,一会儿窜到那儿,一会儿要买糖葫芦,一会儿又瞧上了一个拨浪鼓。 两个人在前头选东选西,贺洛初则跟在后头买账付钱,活脱脱像是一个老父亲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就在颜凌云瞧上一个卖面具的摊位,拽着封薇兰的衣领就往那处跑的时候,贺洛初却在一个卖脂粉的摊位前停下。 卖脂粉的是一位小娘子,小娘子面色稚嫩,但是却梳着妇人发髻,多半是刚刚嫁人不久。 小娘子一瞧见贺洛初,就被他俊逸非凡的脸惊艳到,好半晌才红着脸开口:“公子可是要为自己喜欢的小娘子买脂粉?” “她素来不用这些东西。”贺洛初微微垂眼。 小娘子有些惊讶,但立可说道:“想必那位小娘子一定是天生丽质,所以才不喜欢用脂粉!” “嗯,她生的很好看。”贺洛初轻笑了一声。 虽然贺洛初说那位小娘子不用脂粉,可是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角落里一盒包装精致的银盒子上,小娘子立刻将盒子拿出来:“公子要不要瞧一瞧这个?” 贺洛初顺势接过,打开盒子细细的瞧着。 “这是我家男人从大理带回来的,这样的口脂我们这里是很难瞧见的,听他说那个地方四季如春,所以生了许许多多我们这里没有的花朵,而这个口脂就是用那些花朵做的,可不是寻常的胭脂俗粉,就是味道也格外的好闻!”小娘子见贺洛初喜欢,忙不迭得说道。 “大理,那里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地方。”贺洛初笑了笑,随后盖起盒子,“这个,我买下了!” 小娘子顿时眼前一亮,但立刻便有些为难的说道:“公子也瞧见了,便是这盒子都是用银子打造的,所以这一盒有些贵,要十五两银子,所以……” “给她二十两!”贺洛初看了一眼砚尘,随后又看向小娘子,“这盒口脂,用的是大理特有的冬樱花,所以香气特别,这么千里迢迢的带回来,值这个银子,你的夫婿很有眼光。” 话音刚落,砚尘便取了正正好好的20两银子放在了小娘子的手心里:“娘子收好了,这里是20两银子不多也不少,正正好好!” 小娘子赶忙收好,随后笑盈盈的看着贺洛初说道:“今日来我这里瞧上这个口脂的人许多,只是许多都是男子,想着给自己心爱的人买,却又觉得贵,只当我是骗子,公子实在是有心,想必定然会得偿所愿。” “那就借小娘子吉言。”贺洛初顿了顿,随后转身离去。 贺洛初往前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精致的盒子,随后便将它装进怀里,放在了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第95章 太子殿下的心上人 就在贺洛初小心得藏好胭脂的时候,早就跑到前面去的颜凌云却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下子就窜到了他的身边:“你躲躲藏藏的买了什么好玩意儿啊?” 贺洛初被吓了一跳,近乎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却绊到了自己的脚,直直的往后倒去。 就在贺洛初满脸惊恐的即将跌倒的时候,颜凌云立刻伸手拽住了贺洛初得腰带,随后猛地用力将他拽了回来。 贺洛初一个没站稳,直接扑进颜凌云的怀里,两人四目相对,最后很有默契的同时退后。 颜凌云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发,然后讪讪的笑了两声:“本来留着这招想英雄救美,最后救到你头上来了!” “干什么!”封薇兰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玩具慢悠悠的往回走,“美男也是美啊,颜凌云,你不能歧视我们男人!” 颜凌云实在没忍住,一脚飞踢过去:“老娘这辈子就没见过有谁能比你还不要脸的!” 封薇兰嬉皮笑脸得躲开,然后给颜凌云递了一根刚买的糖葫芦:“多大的火气啊,吃点甜的消消火!” 颜凌云看着递到自己面前来的糖葫芦,一边接过,一边抬腿踹了一脚封薇兰得屁股:“臭不要脸!” 封薇兰也不恼,只是看了一眼贺洛初被扯的有些乱的衣襟:“殿下的衣服你也乱扯,不知道非礼勿视嘛?当心殿下让你负责!” 颜凌云听到封薇兰这番话,下意识的看向贺洛初,他的衣襟被自己扯得有些乱,怀里一个银色的匣子露了出来。 手贱的颜凌云一个健步上前,赶着在贺洛初将它塞回去的时候抢走了那个匣子。 颜凌云一拿到那个匣子,便赶紧往后退,一边打开一边喊道:“殿下这是买了什么要紧得到东西,竟然还在藏在怀里头!” “小凌云,我劝你把东西还给殿下!”一旁的封薇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略带几分神秘的说道。 颜凌云这厮从小到大都是个刺头,刺头就是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非要做什么的。 若是封薇兰不说,她兴许真的会还给贺洛初,可既然封薇兰都这么讲了,那她若是不看,反倒就不是她颜凌云的风格了。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还劝我还给殿下!”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手里的小盒子。 小盒子一打开,立刻便散发出一股清冽的冬樱花的香气,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才瞧见里头装的是口脂。 “咦?”颜凌云看着手里的口脂,满脸的惊讶,“这是口脂?” 贺洛初整理好自己的衣襟,随后说道:“嗯,是口脂!” 颜凌云顿时眼前一亮:“贺洛初,你有心上人了?” 这一下,不仅是封薇兰,就连一旁的砚尘都瞧瞧得往后退,几个人躲在一旁,摆明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贺洛初倒是不慌不忙,只是走到颜凌云面前:“怎么说?” “这口脂向来都是女儿家用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买这个,不就是要送人!”颜凌云睁着一双凤眼,亮晶晶的看着面前的贺洛初。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的眼睛看了很久,然后突然笑道:“那就送给你吧!” “哈?”颜凌云突然就瞪大了眼睛,“这玩意儿不应该送给你的心上人嘛!这可是胭脂哎!” “胭脂怎么了?”贺洛初笑了笑,“不过就是个物件,送谁都是一样的!” “那不一样,这是女儿家的物件,按理说,你就应该送给女儿家,你送给我算个怎么回事啊!”颜凌云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也是女儿家啊!”贺洛初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前走,显然没有要问颜凌云把胭脂拿回来的意思。 一时手贱的颜凌云立刻就慌了,她忙不迭的追上去:“那可不行,你拿回去,你既然买了,肯定一开始就是想着要送人的,这给我了,到时候让你的心上人知道了,怕是要记恨死我!” 贺洛初看着满脸焦急,恨不得自己上手把口脂塞回到他怀里的颜凌云,轻轻地笑了:“你拿着就是,不会有人记恨你的。” “什么?” “这个口脂很特别,是大理特有的冬樱花做的,颜色也并不浓郁,可以润唇,而且气味很清香,我觉得喜欢便买了!”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既然你跟它有缘,那就送给你了!” 颜凌云还没反应过来,贺洛初已经走远,她本能的想要追上去,却被一旁的封薇兰一把拦住:“人家都说了,不会有人记恨你,那你收了就是了!” “可是……” “哪有那么多的可是!”封薇兰咬了一口嘎嘣脆的糖葫芦,含糊不清得说道,“刚才殿下都说了,是个好东西,好东西你还上赶着还给人家,你是不是傻?” 颜凌云立刻皱眉,一脚蹬在封薇兰的屁股上:“说谁傻呢!” 封薇兰被踹的一个踉跄,手里得糖葫芦还差点丢出去:“颜凌云!” 颜凌云也不搭理他,径直追了上去。 眼看两个人越走越远,一旁的京墨默默得凑了过来:“爷,咱们不跟上去吗?” 封薇兰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京墨:“你蠢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京墨有些委屈的撇嘴:“我又怎么了嘛!” 封薇兰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砚尘:“你没瞧见那个木头桩子都没跟上去吗?我们跟上去做什么?” 被封薇兰称呼为木头桩子的砚尘淡淡的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默默的往前走。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跟上去啊?”京墨还是非常的困惑,他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好端端的又挨了骂。 封薇兰盯着京墨看了很久,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后你若是打一辈子的光棍,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你难道就没有发现那盒胭脂太子殿下本来就想要送给颜凌云吗?” “啊?啊!”京墨恍然大悟般的竖起一根手指,“我知道了,太子殿下怀里的那盒胭脂确实是送给心上人的,只不过……” 封薇兰看了一眼周围经过的人,一把捂住了京墨的嘴:“你可赶紧闭嘴吧,再说下去咱们两个人的人脑袋都要交代了!” 京墨赶紧闭上嘴。 好不容易处理了京墨这个蠢蛋,封薇兰干脆找了一处凉亭坐着。 凉亭架在河道之上,位置远高于两岸,若是眼力好一些,便能瞧见远处的贺洛初和颜凌云。 两人比肩而立,站在一处售卖花灯的地方,两个人声量高挑,即便在人群里也格外的扎眼。 封薇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瓜子,一边吃着一边说道:“颜凌云这小丫头片子成天说我蠢笨,要我说,这天底下最蠢笨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太子殿下都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给她,她还傻乎乎的老想着跟我们称兄道弟。” 京墨四处看了看,随后问道:“爷,你刚才不是还说不能说吗?” “方才两道都是人,你随随便便喊出一声,太子殿下被旁人听见便很是麻烦。”突然一个人影从房梁上跳下来。 京墨被吓了一跳,近乎本能的掏出佩剑,最后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砚尘:“怎么是你?” “这种时候我跟着上去就有些煞风景了。”砚尘走到封薇兰身边坐下,很自然的从他掌心里掏走一把瓜子。 京墨一边收起佩剑,一边点着脚,看着不远处说说笑笑的贺洛初和颜凌云:“原来除了颜小姐,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的心上人是谁啊!” 第96章 坏了你的清誉,我可赔不起 此时此刻,作为所有人眼中贺洛初心上人的颜凌云,正皱着眉头解灯谜。 颜凌云手上拿着一寸宽的纸,纸上用娟秀的字体书写着灯迷:“使君妙手能回春?” 颜凌云瞧中了一盏螃蟹灯,那灯笼不仅是栩栩如生,还能依靠灯线左右摇摆,甚至连钳子都能动,瞧着隐约之间还有几分霸气。 颜凌云一眼便瞧上了那盏灯,可偏偏那盏灯要连着猜对五个字谜,才能得到,而她手里的正是抽中的第三个字谜。 “可有写猜的是什么?”贺洛初轻轻凑过头来。 颜凌云满门心思都在手里头的字谜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贺洛初的脸都快要贴到自己的额头上了:“说是猜一个成语。” 贺洛初看了一眼字条,正要说话,目光却被她耳朵上的耳洞吸引。 颜凌云倒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正巧有个带着孩子的妇人挤进来看热闹,她下意识的往贺洛初身边靠。 贺洛初的鼻尖擦过颜凌云的额头,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扑鼻而来,激的他不由的晃了神。 “贺洛初,难不成连你也猜不出来吗?”颜凌云带着几分气恼的声音传了出来,“不成,我得再来一局!” 就在颜凌云准备从怀里掏银子,重新猜谜的时候,贺洛初突然抓住颜凌云的手,然后看向坐在那里的摊主,低声说道:“使君妙手能回春——有备无患!”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摊主突然抬头看向贺洛初,然后点了点头,又拿起另外一个盒子交给颜凌云:“方才这个对了,你再抽一个!” 颜凌云眼睛突然一亮,随后猛的抬手一巴掌拍在了贺洛初的肩膀上:“贺洛初,真有你的!” 贺洛初被拍的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被拍倒在地上,好在他下意识的扶住了身旁的一个柱子,不然这会儿怕是要直接趴在地上了。 颜凌云倒是对贺洛初这种病殃殃的状态没有半点奇怪,他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大惊小怪,只是伸手去摸了墨盒子,然后从里面抽出最后一张灯迷。 “是什么!” 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小姐立刻就挤了过来,平日里向来最受欢迎的贺洛初,在这个时候直接被挤到了人群外头。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不得不承认,不论是贺洛初还是封薇兰,不管他们平时有多么的受女孩子欢迎,但是只要他们跟颜凌云走在一起,所有女孩子的目光都会落到她的身上。 “窗前江水泛青色,猜一味中药名!”颜凌云缓缓的展开卷起来的字条,轻声念了出来。 周围看热闹的女孩子们纷纷低头细语,猜着谜底。 颜凌云看着手里那张字谜,本能的去寻找自己的智囊团贺洛初。 当她发现贺洛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挤到人群外头去了,便赶紧对着他伸出手:“你赶紧过来呀!这个时候可就全指望你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伸出来的手,他的手指纤长但是并不白皙,指腹和掌心上满满的都是常年握武器留下的厚茧,指甲上还有因为干燥裂开的倒刺,隐约间还会有一丝丝的血痕显露出来。 看着那双粗糙的手,贺洛初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 “你快过来呀!”颜凌云实在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继续等着,她一把拽住贺洛初的手,便直接将他拉了回来,“你赶紧猜猜这是什么呀?就差这一个,我就能拿到那个大螃蟹了!” 贺洛初顺着颜凌云的目光看过去,顿了顿,随后说道:“是空青!” 话音刚落,那摊主便立刻伸手去拿挂在最上端的那只大螃蟹:“公子,小姐,恭喜你们猜对了最后的字谜,这只螃蟹灯,是你们的了!” 若不是这么多年在战场上磨炼过,眼下的颜凌云怕是会和那些女孩子一样惊喜的尖叫出声。 她从摊主手里接过那只螃蟹灯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带笑的,她实在是太喜欢这只灯笼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眼底里的笑,突然就觉得今天实在是个好日子,毕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颜凌云像今天这般高兴了。 “好了,咱们走吧!也不知道封薇兰他们又逛到哪里去了?多半又是躲在什么犄角旮旯里面吃东西,也不来找咱们。”颜凌云一手提着那盏螃蟹灯,一边说着往外走。 就在颜凌云准备带着贺洛初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出现在了贺洛初的面前。 那女子面容秀丽,脸颊红扑扑的,显然有些难为情:“这位公子,能不能帮我也猜个字谜,我实在是很喜欢那盏鱼灯!” 方才还因为帮颜凌云得了灯眼里带笑的贺洛初,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很抱歉,我想我并不能帮你这个忙。” “可是,可是你方才都帮她了……” “帮不帮都是自愿的,人家都不愿意,你再继续追问就没意思了。”早就已经挤出人群的颜凌云突然窜了回来,直接挡在了贺洛初面前。 那女子立刻就有些委屈:“我只是想让他帮个忙,你的灯笼不也是他帮你得来的吗?这么小气做什么?” 贺洛初的脸色变了变,随后越过颜凌云,走到她面前:“这位小姐,我帮他赢灯笼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情,我不愿意帮你也是天经地义的。” 就在这个时候,瞧到这边争吵的摊主,突然开口道:“被同行之人帮忙,算不得数,也要从头开始。” 陪着那女子一起来的几个小姑娘,立刻拉着女子往边上走:“哎呀,人家都不情愿了,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你是真没眼力见,看不出来他们两个是一对啊,你还非要在这个时候上去讨嫌……” “哎……”颜凌云正打算解释,却被贺洛初一把拽走。 贺洛初走的有些急,似乎是有些生气了。 颜凌云跟在他身后也没有心情顾及他,是不是生气了,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手里的这只螃蟹灯。 “颜凌云!”贺洛初突然喊住颜凌云。 颜凌云立刻抬起头:“啊?” “你就这么喜欢这盏螃蟹的?”贺洛初微微蹙眉。 颜凌云立刻笑道:“喜欢啊,等会儿我就要去跟封薇兰那小子炫耀,就是这盏灯是你给我赢来的,他肯定气的火冒三丈。” 本来心里有点窝火的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眼底的那抹笑意,心里头的火气立刻就消散了:“那几个人方才走开了,你为什么还要追上去?” “那几个小姑娘不是误会了吗?以为咱们两个是一对,我得去解释解释,不然,平白坏了你的清誉,我可赔不起。”颜凌云抬头看向贺洛初,一字一句的说道。 贺洛初好不容易好一点的脸色,立刻又黑了。 颜凌云眼看着贺洛初甩袖离开,老不迭的追了上去:“你怎么又生气了呀?是不是怪我没有跟那几个小姑娘解释清楚?要不我现在回去跟他们解释解释?” 贺洛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了。 颜凌云追了几步,不由感慨:“这平日里走几步就喘的太子殿下,生起气来还走的挺有劲儿!” 躲在凉亭上看着这边的封薇兰,看着在前面走的越来越快的贺洛初,忍不住摇了摇头:“颜凌云这家伙成天说我笨,自己才笨成猪了,我敢跟你们赌,他现在肯定连太子殿下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你知道?”京墨忍不住凑过头来。 “我不知道啊,但是这天底下能把太子殿下气成那个样子的,也就只有颜凌云了!”封薇兰一边啧啧摇头,一边往嘴里塞刚买的果子。 第97章 阿史那.云 颜凌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发脾气的男人,比野猪还要难摁。 平日里弱不经风的贺洛初,带着火气往前走得到飞快,没一会儿就挤到人群里看不见踪影。 要知道,那可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刺杀的太子啊,颜凌云眼看着他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不免焦急起来,可偏偏她手上还提着一个硕大的花灯,一时之间竟然追不上他。 眼见人越走越远,颜凌云也有些生气,她干脆一脚蹬在岸边的石桩上,一个翻身回旋踢直接从人群头顶越了过去。 周围的人们只看到一个提着螃蟹灯得人从她们头上飞了过去,纷纷发出一声惊呼。 一直到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贺洛初才停下脚步,他本能的回头看过去,只觉得眼前一个人影闪过,随后颜凌云便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她的面前。 贺洛初本能的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到身后人的脚,他下意识的想要道歉,却被颜凌云一把拽住往后拉,随之而来,便是长鞭甩在空中的破空声。 没等贺洛初反应过来,颜凌云便已经和一个身穿黑色大氅的男子打斗起来,他想要上前帮忙,却在下一刻被赶来的砚尘护在身后。 原本还在欢度元宵的百姓们,下一刻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四散奔逃,生怕自己被无辜波及。 砚尘一边将贺洛初护在身后一边观察着颜凌云和那人的打斗,一旦颜凌云处于下风他便立刻冲上去支援。 颜凌云横空甩出鞭子的时候,心中窝了一股火气:“赔老娘的灯!” 有了怒气加成的颜凌云每招每式都用足了十全十的力度,对面的人显然并不想要伤害颜凌云,每一下都收了力度。 颜凌云从他手里的那把长剑中看出了弯刀的用法,再加上面前这个人显然并没有真正要伤害他的意思,她突然收力,怒声道:“阿史那.云!” 还打算挥出常见的黑衣人突然停手,他缓缓抬头,摘下大氅的帽子,露出一张白净俊逸的脸庞:“小凌云,许久不见,身手依旧啊!” 颜凌云看到面前那张与记忆里并不相符的面容时,不免有些恍惚:“你?你的大胡子呢?” 阿史那·云下意识的摸了一把下巴,随后笑道:“来的路上遇上了刺客,不小心被烧了胡子,我便干脆剃了!怎么?难不成我没了胡子你就认不出我来了?” 颜凌云微微蹙眉:“你是跟着我到这里来的?” “以你的本事,我若是早就跟着你,只怕你老早就发现了。”阿史那·云一边说着一边收起手中的长剑,“这剑果然还是没有弯刀好用。” “你既然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不去找阿史那.简,反倒到这里来了?”颜凌云也收起手里的鞭子,冷声问道。 “我千里迢迢从突厥跑到这里来,刚巧遇上你们的元宵节,那我自然是要来看看你们的元宵节到底有多么的热闹!”阿史那·云说着,走到颜凌云身边,“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多日不见,你依旧身手了得啊!” 颜凌云其实对阿史那·云的话抱有怀疑,但眼下直接戳穿他,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好处,他便干脆当做不知道:“你也不差啊!” 一直到这个时候,被砚尘护在身后的贺洛初才默默的走到一旁,捡起被颜凌云甩开的花灯,然后走向阿史那·云:“今日我朝特地办了一场宴席来迎接突厥使臣,大王子既然到了,为何不入宫?” “入宫看你们大周皇室如何辉煌?”阿史那·云嗤笑,“你就是大周的太子吧!”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依旧淡淡的看着他。 “果然如世人所传言的那样弱不禁风,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让一个女人来护着,真是丢人。”阿史那·云瞥了一眼贺洛初,随后冷哼道,“在我们那里若是让一个女人来保护,这样的男人早就该去死了!” “哦?那你们为了平息战事,把女人送来我们大周的行径,难道不是让女人保护你们这群没有本事的男人吗?按照你的道理来说,你们应该早就去死了,那为什么还在这里活蹦乱跳的呢?”好不容易赶上来的封薇兰,还没有走近就听到了阿史那·云奚落贺洛初的那番话,立刻便反驳道。 “你!”阿史那·云顿时涨红了脸,俨然有些气不过。 封薇兰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得了机会便赶紧接着说道:“况且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阿史那·云,你不止一次带队败给了我们的颜凌云,她也是女子,按照你的说法,你不仅没能保护好你们自己的女人甚至还败给了我们大周的女子,不知道这样按照你们突厥的说法,你该死多少次呢?” 虽然颜凌云平时很嫌弃封薇兰的那张嘴,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封薇兰在怼人这方面真的是天赋异禀。 眼看阿史那·云已经被气的涨红了脸,看了半天热闹的颜凌云才出声道:“既然你想要逛逛我们大周的元宵灯会,那你就请随意,不过,你最好记着早点去找你妹妹,在我们这里若是没有通关文牒,你是没有办法住店的!” 阿史那·云入京的消息,不仅是颜凌云,就连贺洛初都没有收到,他们之所以知道阿史那·云会入京,纯粹是因为阿史那.简曾经无意的提过这件事? 他们既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京,那就说明他手上并没有大周官衙门颁布的通关文牒,没有通关文牒的人,是不能在大周任何地方留宿的。 “你们大周的衙门做事也不算完善。”阿史那·云仿佛抓到什么漏洞一般,嗤笑道,“我们一行人没有通关文书,还不是浩浩荡荡的进了京,也不知道你们朝廷养的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封薇兰当下就怒了:“米仓里有老鼠有什么可奇怪的?这天底下的老鼠哪个不会打洞?主人家管得住门却管不住半夜三更挖地道的家伙,我们这里若是打老鼠,大多都是直接下药毒死,总不可能大更半夜三更的主人家不睡觉,守在粮仓边上盯着吧!” 第98章 不择手段的下九流 很显然,阿史那·云吵不过封薇兰。 颜凌云看着气的不行的阿史那·云,低下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笑容:“这样吧,我们派人送你去阿史那.简那里,不然,说不定明日你就会被衙门抓走,到时候只怕真的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毕竟,整个汴京城里,虽然有不少胡人,但每个人都是要有通关文牒,并且有人做保才能长时间待在汴京。 阿史那·云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混进来,虽然大大方方的进了京,但是只怕用不了几日便会有人告到京兆府那里。 阿史那·云盯着颜凌云看了许久,最后笑了一声:“我自然会去找我妹妹,只不过,小凌云,你就不好奇这一趟我为什么会来吗?” “我为什么要好奇?我只负责打仗,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可不归我管。”颜凌云耸了耸肩,满脸的不在乎。 一旁的贺洛初就在听到他这番话以后,悄悄的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有些不安。 阿史那·云似乎是察觉到了贺洛初的不安,大笑两声:“也是,不过也不用着急,过不了几日你应该就会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了!” 颜凌云并不搭理他,只是随便的敷衍了几句,便赶紧将他送走。 颜凌云印象里面的阿史那·云,是个长满络腮胡,浑身散发着野蛮人气息的家伙,所以纵然他今日刮了胡子,变成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在她眼里,那也就是个批了一层羊皮的野蛮人。 贺洛初在阿史那·云走了以后,便低下头摆弄手里那个被摔坏的螃蟹灯,螃蟹灯的框架被打歪,外头的油纸也已经破损,瞧着有些破败,再也没有原本的威武。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手里那盏破碎的螃蟹灯,突然有些伤心,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这盏灯啊! 贺洛初很少会看到颜凌云眼里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孩子弄丢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不甘,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贺洛初突然就有些慌了:“不如我再去给你赢一盏吧!” “算了!”颜凌云摇头,“再赢一盏也不是原来的那盏灯了!” 贺洛初看着明显情绪有些不高的颜凌云,突然就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发那个脾气。 就在贺洛初绞尽脑汁想着要弥补的时候,颜凌云去看了看天上浑圆的月亮,然后打了个哈欠:“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各回各家吧!” “现在就走,不再去喝杯小酒?”封薇兰明显察觉到贺洛初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然后赶紧说道。 “小公爷,你怕不是忘了我是个病人!”颜凌云没好气的对着封薇兰翻了个白眼,“我再继续跟你去喝杯小酒,明天就要待在你家吐血了!” 封薇兰当即语塞。 就在颜凌云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贺洛初突然说道:“反正都顺路一起回去吧!” 颜凌云也不拒绝,毕竟,他们三个的确就住在一条街上,而且,贺洛初的别苑更是就在他家隔壁,虽然这几日他并没有住在那个别苑里。 回去的路上,封薇兰一直叽叽喳喳的说着方才那个突然出现的阿史那·云。 说的多了,颜凌云便有些烦:“那家伙虽然野蛮了一些,但勉强也能算是个君子,你倒也不必为了方才那些话这般说的!” “颜凌云,那可是突厥的大王子,你竟然帮他说话!”封薇兰满脸惊愕。 “他的确是突厥的大王子,但是他并不是你嘴巴里说的那种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颜凌云抬头看向封薇兰,“在战场上我们是敌人,但是在战场以外,我救过他妹妹,他也救过我!” 封薇兰突然闭嘴。 “咔嚓!”坐在马车里的贺洛初一个不小心,折断了手里那根本就残缺的花灯竹条。 莫名的,贺洛初觉得有些心慌。 “什么叫做他也救过你?”封薇兰突然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颜凌云垂眸,“虽然阿史那跟我们打了很多年的仗,但有些事情也并不是他们自己本身能决定的,突厥有太多的部落,我只能说,如果阿史那的王位被别的部落侵占,那我们大周也绝对不会再有什么安宁日子可过!” 封薇兰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身后的马车。 马车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动静,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谈话一般。 颜凌云之所以会说这番话,也正是因为他前世所经历过的。 阿史那一族虽然和他们打了十几年的仗,但是他们并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下九流,而且,阿史那王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君主。 可是在他的记忆里面,阿史那王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的亲信手里,当突厥的王位被破多罗所占据以后,边境便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 破多罗根本不在乎所谓的人命,也不在乎什么子民百姓,他们手下的人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破多罗甚至会对三岁的女童下手,简直禽兽不如。 颜凌云其实明白,在大周没有能力彻底吞并突厥的时候,只有阿史那一族坐在王位上,才能保证整个边境的太平。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中的时候,贺洛初突然开口道:“我们需要阿史那平衡突厥部落,现在的我们并没有能力吞并整个突厥,现在的我们,跟阿史那一族,可以说是站在一条船上,毕竟如果阿史那消失我们的边关一定会再起纷争。” 颜凌云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议和了吗?那为什么阿史那·云还要偷偷的到京城来?”封薇兰有些困惑。 “那就说明,阿史那一族在突厥的情况,并不理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阿史那·云入京,是来和亲的!”贺洛初盯着手里那盏破碎的螃蟹灯,目光逐渐冷冽。 “他做梦呢!合谈文书上并没有这个条件!”封薇兰皱眉道,“难不成他说来和亲就来和亲吗?” 第99章 所以,你嫁给我吧! 颜凌云再次见到阿史那·云的时候,是在颜家的兵营里。 自打回京以后,一直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颜凌云终于在某一天,又一次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彻底惹怒了颜关山。 颜关山看着自己这个成天吊儿郎当的女儿,气的脑壳疼,最后忍无可忍的拿着开山斧追了她一路,好不容易逮住以后,摔打了一顿,随后丢来军营练兵。 阿史那·云来的时候,颜凌云正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干草,坐在校场的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边上的几个士兵闲聊。 “颜小将军倒是还有闲聊的心思!”阿史那·云走到颜凌云身后,冷不丁的开口道。 其实从阿史那.云出现在兵营里的时候,颜凌云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她并不想招待这个家伙,所以一直当做没看见,可偏偏这厮,非要来招惹自己。 颜凌云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当着几个小兵的面直接翻了个白眼,随后满脸嫌弃的回头看向阿史那·云:“那么大的汴京城不够你转的,非要跑到我们军营里面来?” 阿史那·云不仅没有半点气恼,反倒瞧着还有些高兴:“看你这个样子,似乎并不欢迎我到这里来!” 颜凌云起身拍了拍裤子,然后抽走叼在嘴里的那根杂草,满脸不耐烦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阿史那.云:“这里是军营,闲人免入的道理,大王子难道不知道吗?” “军营?让一些贵人的子女来镀金的军营,似乎没有必要有那么森严的规矩吧!”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的颜凌云,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说道。 颜凌云难得的没有反驳,反倒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越过他往前走:“来者是客,大王子想要逛什么?作为东道主,我还是有必要尽一下地主之谊的!” “颜小将军觉得有什么可逛的,那便带着我逛就是!”阿史那.云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颜凌云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习惯了阿史那.云满脸络腮胡的模样,突然换了一副小白脸的样子,总觉得怪异:“你妹妹之前还一直说我们太子殿下和小公爷是小白脸,也不知道,她瞧见你这幅样子,是个什么表情!” “我这个样子很奇怪吗?”阿史那.云突然停住脚步,目光直勾勾的看向颜凌云。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笑道:“瞧着确实不如原来那副样子顺眼!” “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这还是专门学着你们大周男子的模样来装扮的!”阿史那·云说着,眼睛从始至终都没从颜凌云身上挪开。 颜凌云莫名觉得有些不安,随后扯开话题:“正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也不是什么人都适合这幅打扮的!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们这都是皇亲国戚的军营!” 正如同阿史那·云所说的那样,汴京城里的军营,是那些勋贵人家的子弟们最喜欢的镀金区,不用打仗,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不过,这种地方,向来也是颜凌云他们这种正经的上战场打仗的人,最不屑的地方。 老皇帝之所以把这个地方交给颜关山,说到底也是有些厌烦那些勋贵人家无止境的往军营里塞人,可偏他自己又不想做这个恶人,最后只好拉颜关山出来唱这个黑脸。 颜关山行事作风向来严苛,自从接掌这个军营以后,便开始雷厉风行的整顿,至今已经把七八个刺头打的下不来床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颜凌云一来,那些个达官显贵人家的子弟便想着法的找她麻烦。 就比如现在。 颜凌云看着不远处用棚草盖着的地方,头也没回:“别踩到那个地方,不然等会儿我可不会给你找地方洗靴子!” 阿史那·云顺着颜凌云看着的方向看过去。 掩盖的棚草杂乱无章,乍一看会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士兵不小心弄散在了地上,但仔细看过去,还是能瞧出来,那棚草的中央微微凹陷,显然是人为的一个陷阱。 “汴京的这些公子哥莫不是疯了?拿这种小儿科的东西戏弄你?你没直接下手打死他们?”阿史那·云忍不住摇头惊叹。 “这里又不是边关那种地方,不能动不动就下死手。”颜凌云轻笑一声,“不过就是些小朋友不服气,抽个空狠狠的打一顿,也就没事了。” 阿史那·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要知道,颜凌云在边关打仗的时候最厉害的就是设陷阱,阿史那·云不知道在她手上栽过多少次,好几次都差点死在那里。 而现在她无非就是闲来无事逗逗那些官宦子弟。 就在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时,阿史那·云突然停住脚步,然后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严肃道:“我来找你,是有事情想要跟你说。” 颜凌云看着阿史那·云那个表情,突然有些恶寒:“怎么?” “之前我也和你说过,我来这一趟是为了和亲。”阿史那·云直勾勾的盯着颜凌云,突然说道。 颜凌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她不仅知道,她还知道。阿史那·云在元宵节当天深夜进了宫,虽然她不知道他跟皇帝到底商谈了什么,但两人一定达成了什么协议。 而这协议最终的结果就是,皇帝答应了阿史那·云提出来的和亲事宜。 “我家可没有妹妹嫁给你,有你也不要想!”颜凌云立刻退后,做出防备动作,“这件事情我可帮不了你!”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妹妹。”阿史那·云突然走近颜凌云。 颜凌云本能的往后退,垂在身侧的手也近乎本能的握紧,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防御的味道。 “所以,你嫁给我吧!” 第100章 谁稀罕做你的王后 “颜凌云!”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颜凌云当机立断选择了后者,她立刻转过身去:“谁,谁找我?” 刚一回头,颜凌云就看到了向着她快步走过来的贺洛初。 这是第一次,颜凌云感觉贺洛初就像是救命的菩萨,踩着九彩祥云向她奔来。 贺洛初快步走到她面前,然后迅速遮挡住阿史那·云的目光。 两个男人就这么直面相对。 “大王子,我想我已经明确的跟你说过,颜凌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她是我朝的将军,我们不可能让她嫁给敌国的王子!”贺洛初单薄的身体就这么直立在颜凌云面前,帮他挡住了阿史那·云赤裸裸的目光。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多么伤人!”阿史那·云轻笑一声,“我们两国已经议和,未来就是盟友,你一口一个敌国,多伤感情啊!” “大王子开口就想要走我国最厉害的将军,难道就不伤感情吗?”贺洛初目光冷冽,没有半点退让。 “我这分明就是在帮你们!你们大周的男人都惧怕女子比你们强悍,他这样凶猛强壮的女人最适合草原,她本就该是我们突厥人的女人!”阿史那·云看着贺洛初,笑道,“把她嫁给我,你们也不必再操心她的婚事,她也不必委屈自己,嫁给你们这些柔弱的男人。” 一直到这个时候,颜凌云也算是听明白了,感情阿史那·云这个倒霉家伙这一茬是冲着自己来的。 颜凌云正准备开口,却被贺洛初死死拦在身后:“阿史那·云,我说过他是我们大周的将军,不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嫁给你。” “阿史那·云,我警告你,你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小凌云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肖想的!”封薇兰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连气都没喘允,就直接骂道。 阿史那·云也不介意封薇兰说他是癞蛤蟆,只是回头看向封薇兰:“我听说,颜凌云曾经非你不嫁,是你拒绝了她,既然你不愿意娶她,那我愿意给她一个未来,你又有什么资格来阻止我呢?” 封薇兰赶紧挤到贺洛初身边,两个大男人愣是将颜凌云完完全全的挡在了后面:“谁稀罕你的未来,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阿史那族日益衰弱,你无非就是想要凌云为你的突厥坐镇,到时候还能利用她来拿捏颜家军,你想得倒美!” 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的两个大男人,突然笑了:“在我们突厥,男婚女嫁,除了父母之言,也要看女子愿不愿意,你怎么知道她颜凌云一定就不愿意呢?” “她当然不会愿意!”封薇兰立刻跳了起来,“她是瞎了狗眼才会放着我这个美男子不要,去嫁给你这个蛮夷之人!” “大王子,颜凌云是我朝最优秀的将领,纵然我父皇答应与你和亲,但和亲人选里面,也绝对不会有颜凌云,你未来是要做一国之主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贺洛初目光清冷,甚至隐约带了几分杀气。 “所以,你们是怕,颜凌云会因为嫁给我以后,便会背叛大周?”阿史那·云突然大笑起来。 眼看着面前的人胡搅蛮缠,颜凌云愣是从面前两个男人中间挤出来:“阿史那·云,你听不懂人话吗?且不说我们两人并不相熟,就算我们两个相识相守我也不可能嫁给你,你别是吃坏了脑子,开始做白日梦了吧?” “颜凌云,你应该明白,你们大周应该找不出来跟我一样可以驰骋沙场的男人了!如果你喜欢这种小白脸,我也可以为了你一直保持这副小白脸的样子,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应该是很登对的,只要你答应,不论有多难,我都一定会想办法娶你回去。”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目光炯炯。 “我觉得我应该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要和亲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做你们这桩,政治联姻里面的牺牲品,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颜凌云有些厌烦。 阿史那·云冷看着颜凌云半晌,最后说道:“我妹妹是整个突厥最厉害的女子,我们把他送来大周,你们合该也还我一个最厉害的女子,颜凌云她比你们这些男人都要厉害一些,把她嫁给我也算是礼尚往来事情。” 贺洛初心中怒气翻腾,正准备怒骂,却被颜凌云一把拽到身后:“阿史那·云,我看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吧!你妹妹被你们送过来是因为你们突厥无能,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反倒成了交易的东西?你妹妹那么崇拜你,而你却把它当做用来交易的货品,你不觉得自己下作恶心吗?” 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他眼里有一瞬间的受伤,但很快又换上了另外一副表情:“颜凌云,我可是听说了你打了三天的擂台,愣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在你手上过过三招,反正都是要嫁人,与其在汴京这些垃圾里面找一个能看的,你倒不如直接嫁给我,未来我可以许你做我国的王后!” “谁稀罕做你的王后?”颜凌云冷笑,“我说的话很清楚,我们太子说的话也很清楚,我不知道我们的必须为什么会答应你跟你和亲,但是正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所谓的男婚女嫁,也要看女子愿不愿意,我也可以很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嫁给你!” 阿史那·云盯着面前的颜凌云看了许久,突然笑了:“颜凌云,在我们突厥,向来都是以实力服人,我也知道,你之前比武招婿,不如我们两个打一架,若是我赢了,你便嫁给我,若是你赢了,那便算你赢了!” 颜凌云从来没有想过,昔日那个留着大胡子的野蛮男人竟然会在这里耍流氓。 “大王子倒是打了一个如意算盘。”贺洛初冷声道,“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们不会让颜凌云嫁给你,是大王子一直纠缠不清,所以,这桩比武我们不会答应你!” “那我也不介意,同贵国的陛下说一说,让我家阿简嫁给太子做侧妃!”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突然笑着说道。 贺洛初的目光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森冷。 第101章 那又如何 “大王子这是在威胁我?”贺洛初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满是危险。 阿史那·云挑了挑眉,却没有说话。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显然有些剑拔弩张。 封薇兰在听到阿史那·云说那句话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往后躲开,他很清楚的知道,阿史那·云正在贺洛初的底线上来回蹦跶。 眼看着两个人就这么杠上,颜凌云赶紧抬手打断两个人的对视,然后抬头看向阿史那·云:“不就是打架嘛,既然你那么想打,那我也不介意教教你,什么叫做重新做人!” “你确定?”阿史那·云的唇角微微上扬。 “你自己说的,凡事都用实力来说话!”颜凌云看着阿史那·云的眼睛,“阿史那·云,希望你输的时候不会觉得太丢脸!” “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场比武便好好的比!”阿史那·云突然笑道,“我便立下赌注架起擂台,好好的比一场,若是我输了,我自然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我想娶你的事情,但如若是我赢了,那你不要乖乖的跟我回突厥,做我的大王子妃!” “可以!” “颜凌云!”贺洛初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颜凌云的手,“你不要胡闹!” 颜凌云回头看向贺洛初:“我没有胡闹,既然他非要比,那我不如堂堂正正的跟他比一场,除非你觉得我一定会输!”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许久以后,他才缓缓松开自己的手。 “阿史那·云,就如同你说的那样,如果我输了,我就心甘情愿的跟你回突厥,但是如果是你输了,那么,就请你乖乖的滚回你的突厥!”颜凌云看着阿史那·云的目光逐渐冰冷。 就在那个瞬间,阿史那·云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颜凌云,他低下头轻轻的笑了一声:“好,那便怎么说定了?我记得你们大周有个说法,叫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放心,虽然我不是君子,但我说出口的话绝不会反悔。”颜凌云说完,便回头看向封薇兰,“找个地方架个比武台……” “且慢!”阿史那·云突然打断颜凌云的话,“虽然这场比武涉及到我们的终身大事,那自然不能马马虎虎的,不如我们好好的搭个台子,当着汴京城所有人的面,好好的比一场。” “阿史那·云,你不要太过分,这里是我们的地界,还轮不到你说了算。”一旁的封薇兰到底没忍住心头的怒火,冲上前来怒骂。 “行啊!”颜凌云一手抓住封薇兰的衣领,猛的一把将他拽了回来,“来者是客,你想怎么来,都可以!” 封薇兰被颜凌云拽住,气的吱哇乱叫:“颜凌云,你干嘛要顺着这个臭流氓讲话,你就该一拳打爆他。” “我可以在擂台上一拳打爆他,那是光明正大的,但是在这里我可能就要背上殴打邻国王子的罪名,我前两天刚被我爹追着打了一拳,现在暂时还不想挨打。”颜凌云将封薇兰拽回到身边,然后笑了一声,“你放心,他们兄妹两个没一个打得过我。” “今时不同往日!”突然一声女声从身后响起。 几个人本能的回头随后就看到了向着这边缓缓走过来的阿史那.简。 颜凌云皱了皱眉,眼里有些不耐:“看样子这个均匀的规矩真的该是改一改,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阿史那.简也不生气,蹦蹦跳跳的跑到阿史那·云身边,然后对着颜凌云说道:“颜凌云,应该知道的,我兄长是整个突厥最勇猛的男人,比起那几个看起来就不太行的男人,我兄长才是更加适合你的人。” 颜凌云双手抱臂:“是吗?可是你面前的这位兄长,方才可是拿你当做筹码来威胁我们!” “那又如何?”阿史那.简轻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不介意成为筹码,只要我阿兄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阿史那.简挽住阿史那·云的手,满脸自豪的说道,“你应该明白,我阿兄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人。” 颜凌云盯着阿史那.简看了半晌,最后摇头笑了一声:“蠢货!” “颜凌云!”阿史那.简气急,“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颜凌云冷笑,“为了一个把你当成货品一样送来大周的兄长,心甘情愿的成为筹码,你难道不是蠢货吗?” 阿史那.简顿时脸涨得通红:“颜凌云!” “如何?”颜凌云挑眉,“你应该知道,我可以在战场上赢你们一次,那我也就可以在擂台上赢你们无数次,既然今日你们不打算比武,那就请回吧,我这里毕竟是军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颜凌云,你……” “春玉!”颜凌云有些气愤的怒吼。 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春玉,刚刚走到一半就听到了颜凌云的咆哮声,瞬间跑的更快了:“将军!” “军营里的人都是怎么办事的?什么人都放进来。”颜凌云冷眼看向气喘吁吁的春玉。 “我立刻就把他们赶出去!”春玉赶紧说道。 颜凌云回头看了看阿史那.简,然后闭了闭眼,冷声道:“守门的将领按照军规处置,你亲自执行。” “是!” 阿史那.简和阿史那·云是被春玉赶出军营的,几乎所有人都能在瞬间感觉到从颜凌云身上爆发出来的冷意。 封薇兰当然也不例外,但是他很了解颜凌云,他清楚的知道颜凌云不论有多生气,也绝对不会迁怒旁人:“你真的要跟他比武吗?那万一输了……” “万一输了,我就嫁过去,然后在新婚之夜砍了他的脑袋。”颜凌云的声音带着冰寒,就连封薇兰也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 “你不该这么冲动,你明明知道我们不会答应让你嫁过去的,又何必非要和他比这一场。”贺洛初忍不住蹙眉。 “我不跟他比,那你就要娶阿史那.简做侧妃了!”颜凌云眼睛都没抬一下。 第102章 但行好事 贺洛初一时语塞。 颜凌云收敛情绪,然后看向贺洛初:“你不是不想娶她吗?” “那你也不应该用自己的前程来做赌注,万一……”贺洛初眉头紧皱。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了。”颜凌云目光冷冽,“我不会输给他的,我跟突厥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来没有输过,以前没有输过,以后也绝对不会输。” 这事情这么一闹,没过半天,便传了整个汴京。 颜凌云也因为这件事情没心思练兵,便早早的回了府邸。 以至于颜关山冲进来的时候,他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大头觉。 “颜凌云!” 颜关山的怒吼几乎要把房子给震塌了,也没能把熟睡中的颜凌云给震醒。 颜凌云是在被颜关山揪着衣服领子疯狂摇晃的情况下才悠悠转醒的:“老子不过是出去巡视一下,你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祸来!” 颜凌云睡眼惺忪,满脸的不在乎:“不就是答应了和那个阿史那·云比一场嘛,这算哪门子的大祸,我跟他们兄妹两个打仗打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输过,我就不信一个擂台我还能输给她!” “你说的倒是轻松,那万一输了呢,到时候你怎么办?真的打包打包把你嫁到突厥去吗?”颜关山抓着颜凌云,疯狂的摇晃,“颜凌云,你为什么总是要做这么冲动的事情?” “我若是不答应跟他比武,阿史那.简就要嫁给贺洛初了!”颜凌云冷不丁的说到,“人家等于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来威胁了,我要是不答应他,那还真的是个孬种。” 颜关山当下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堵得慌,好半晌以后才是松开自己的手:“这件事情已经被他们兄妹两个捅到陛下面前了。” 颜凌云倒是没有半点意外:“我好不容易答应他们,他们当然不会让这件事情轻而易举的过去!” 颜关山盯着颜凌云看了许久,然后说道:“你应该知道这场比武你只能赢,不能输吧!” 颜凌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颜关山。 “你老子手里拿着大周数十万的兵权,你如果输了,要么我交兵权,要么,你死!”颜关山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颜凌云并不意外,其实他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嫁到突厥去,且不说老皇帝根本不会答应,就算他真的被迫答应了,她也不可能活着离开汴京。 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君王会把自己手底下将士送到敌营里去,况且,颜关山手握重兵,而作为颜家唯一的孩子,她一旦离开大周,就会成为颜家的把柄,到时候颜家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阿史那·云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所谓的求娶,不过就是在给她挖坑。 颜凌云拍了拍了颜关山厚实的臂膀:“你放心,我不会输的!” 擂台被设在了三日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个笑话。 堂堂的一国储君,竟然要靠比武来娶妻,这怎么看,都是个笑话。 在比武的前一日,阿史那.简突然上门来找她。 颜凌云原本并不想见她,这几日,每天都会有人到她这里来,要么问她有没有把握赢,要么就是担心她会输,有些话反反复复的问,以至于他都有些厌烦,谁都不想见。 只是颜凌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阿史那.云会突然盯上自己,所以在挣扎片刻以后,她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个突然上门的阿史那.简。 阿史那.简看到颜凌云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欢欢喜喜的拉住了她的手:“好几日都没见到你,你这些日子莫不是都在准备擂台的事情?” “每天来找我的人多的要死,哪有功夫准备擂台的事,更何况你那个兄长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没有必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颜凌云慵懒得躺在椅子上,脸上还盖着一本书,任由阿史那.简拉着自己的手。 “我原本以为你会来问我,为什么我哥哥要逼你打这个擂台。”阿史那.简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伸手掀开了他脸上的书。 “无非就是想要算计我罢了!”颜凌云满脸的不在意。 阿史那.简默了默,随后说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或许我兄长是真的喜欢你呢?” “你莫不是疯了?”颜凌云猛的收回手,“阿史那简我看起来像个很好骗的傻子吗?” 阿史那.简突然有些委屈,她盯着颜凌云看了许久,随后说道:“我从来没有骗你,我哥哥他是真的喜欢你,他说过只要你答应,他一定会好好的把你带回突厥。” 颜凌云并没有搭理阿史那.简,她跟阿史那.简或许还能说一句心心相惜,但是面对阿史那·云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是真真切切的死对头了。 颜凌云不止一次的在战场上直面过阿史那·云,他至今还记得,阿史那·云砍过来的每一刀,都是冲着她的命脉来的,若是这样的人是喜欢她,那才是这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 阿史那.简见颜凌云摆明了不会再相信自己,便也不再提这件事,只是突然说道:“前些日子你派人传了书信给我,说让我离那个六皇子远一些,我原本并不在意,只是这些日子他总是来给我送些东西!” “理他远一些!”颜凌云目光沉沉,她看向阿史那.简,并不打算隐瞒她,“之前你们队伍里那个刺杀太子的人和他有些关系,如果说那个刺客不是你们安排的,那多半就是破多罗或者其他部落安插的!” 阿史那.简突然一惊:“你的意思是……” “你只需要离他远一些,亦或者说你那些主动靠近你的男人都远一些。”颜凌云淡淡的说道,“我虽然不想帮你,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死的太早!” 阿史那.简看着颜凌云许久,然后低声说道:“颜凌云,如果明日你输给我哥哥,你真的会嫁给他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从不是食言的人!” 第103章 有我在,天塌不了 这一次的擂台,摆在了皇家校场里。 颜凌云因为今日的擂台,难得的起了个大早,毕竟,人家可是突厥王子,若是让他久等,难免叫人诟病。 颜凌云打着哈欠走进校场的时候,贺洛初和封薇兰早就等在了那里。 “怎么都来这么早?”颜凌云看着向着自己走过来的封薇兰,有些惊讶,“你这厮平日里不是最喜欢睡懒觉的吗?”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封薇兰拍掉颜凌云的手,眼底满是焦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颜凌云挑眉,“担心输给他?” “我去打探过,那阿史那·云很厉害,两把弯刀耍的虎虎生威……” 颜凌云一把揽住封薇兰的肩膀,还重重的拍了拍两下:“不妨事,他厉害他的,我也很厉害,再说了,若是真的输了,我就跟他去突厥,混个王子妃当当,也不错啊!” “可拉倒吧!”封薇兰甩开颜凌云的手,他满脸认真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怒道,“今天的比试,你就是被打死了也不能输!” 封薇兰少见的发了脾气,颜凌云看着他这幅样子,反倒笑了起来:“封薇兰,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世上哪有人一辈子都能赢的,你不能强人所难啊!” “你要是输了,你哪里还会有命在!”封薇兰终于没忍住,大骂道,“难不成你真的以为,你要是输了,你能平平安安的离开汴京嘛……” 说到一半的封薇兰,突然发现,面前的颜凌云,沉静的有些吓人,她盯着她许久,然后试探性得开口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封薇兰半晌,随后笑道:“那又如何?”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他这场比武!”封薇兰立刻就急眼了,“你明明知道这是他们的阴谋,你为什么还要答应,颜凌云,你是不是疯了!” 颜凌云看着有些崩溃的封薇兰,突然笑了一声:“封薇兰,你要记得,我从来没输过!” 封薇兰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阿史那·云已经进了场。 颜凌云拍了拍封薇兰的肩膀,随后附在他耳边说道:“要是我输了,替我照顾好我父母!” 封薇兰的瞳孔猛得紧缩,他本能的想要伸手拉住颜凌云,却被她直接甩开。 “颜凌云!” 颜凌云没再理他,头也不回的向着擂台的方向走过去。 经过贺洛初身边的时候,她听到他说:“颜凌云,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 颜凌云微微抬眼,随后回头看向贺洛初,轻笑了一声:“有我在,天塌不了!” 颜凌云撑着擂台一个跳跃,直接跳上了擂台。 她站在那里,一如那日在擂台上一般,一身红色的骑马装,长发高高束起,红色的飘带顺着风肆意摇摆。 阿史那·云远远的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的颜凌云。 她就那么站在高高的擂台上,背着手,站的笔直,一如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遗世而独立。 “大哥?”阿史那.简看着驻足不前的阿史那·云,有些困惑的喊了一声。 阿史那·云猛的回过神来:“嗯?” 阿史那.简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抿了抿唇,随后低声说道:“你该上场了!” 阿史那·云的目光沉了沉,随后抬眼看向阿史那.简:“你希望我赢吗?” “我当然希望兄长赢!”阿史那.简很坚定的说道。 阿史那·云没有再说话,他不由的想起大周皇帝的话:“你可知道,如果颜凌云真的嫁给你,她的下场会如何?” “你的喜欢对她而言或许是恶毒的诅咒!” “阿史那·云,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欣赏她的才华呢?” “阿史那·云!别愣着了,快上场!”颜凌云看着擂台之下的阿史那·云,冷声道。 阿史那·云顿了顿,随后立刻爬上擂台,他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突然有些好奇:“颜凌云,你为什么会答应跟我比试?” “你从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想跟我打一架吗?”颜凌云嗤笑,“那不如,我就跟你好好的打一架,让你死了那条心!” “你就不怕,真的输给我了?”阿史那·云的目光沉了沉,“输了,你可就要跟我回突厥了!” 颜凌云依旧背着手,他盯着面前的阿史那·云许久,然后低声说道:“阿史那·云,你我之间就不要说这些恶心人的话了,比试就好好比试,若是我真的输给你了,别说跟你回突厥,我这颗人头,也双手奉上!” 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狂傲的颜凌云,突然就笑了:“那你可要当心,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我就会放过你!” “我也是!”颜凌云眯起眼,随后伸出手。 一旁的春玉将怀里的长枪丢了上去,颜凌云立刻接住,长枪横劈下来,满是肃杀。 阿史那.简也立刻将抱在怀里的双刀丢了上去,阿史那·云一个空翻接住弯刀,随后立刻向着颜凌云冲了过去。 “怎么直接就动手了!”不远处看台上的贵妃突然惊呼出声。 坐在一旁的皇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后冷笑一声:“贵妃莫不是以为,在战场打仗的时候,敌人还会等你喊开始,才对你动手吗?” “我……”贵妃的脸顿时青一阵绿一阵。 皇帝微微蹙眉:“行了!” 贵妃虽然气闷,但是也只能闭嘴。 台上的颜凌云在看到阿史那·云冲过来的那一瞬,并没有半点的惊讶,她猛的一个后仰躲开劈空刺来的弯刀,与此同时,手中的长枪也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刺客出去。 阿史那·云看着横刺过来的长枪,立刻收刀躲开,却被颜凌云踢过来的脚阻拦,没办法,弯刀划过红缨枪头,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 颜凌云身形如鬼魅,手中的长枪如影随形,每一枪都带着破风之势,直取阿史那·云的要害。 阿史那·云被逼的连连败退,眼看自己即将被打落擂台,他一边侧身躲开颜凌云刺过来的长枪,一边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直直的向着颜凌云甩过来。 第104章 元宵佳节 站在一旁的封薇兰看着阿史那·云突然甩出来的长鞭,立刻怒骂道:“卑鄙小人,你使诈!” 颜凌云慌忙躲开,手中的长枪还是被他的鞭子缠住,眼看着阿史那·云手中的弯刀带着冷光像她砍过来,场上的人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好在颜凌云立刻松手躲开了弯刀,但是即便如此,弯刀还是砍断了她用来束发的发带,她高高束起的长发立刻四散垂落。 颜凌云不免升腾起一股怒意:“没想到大王子还能有这么下作的手段!” “兵不厌诈的道理,还是颜小将军教我的!”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的颜凌云,随后用脚踢起颜凌云甩落的长枪,似笑非笑的看向颜凌云,“你连长枪都丢了,还要接着跟我打吗?不如就此认输,也好给你留点颜面!” 颜凌云的目光逐渐冰冷,她突然一个爆冲直接冲向阿史那·云,然后凌空跃起,一脚劈向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来不及躲闪,只能抬手去挡,奈何颜凌云这脚用尽了全力,他被踢的直接单膝下跪,甚至差点趴了下去。 就在阿史那·云回过神想要用弯刀攻击她的时候,颜凌云一个横叉,一脚踢起被阿史那·云丢在一旁的长枪,随后又连着几个凌空飞踢,将阿史那·云踢得连连后退。 阿史那·云被迫格挡,等到他有了喘息之力的时候,颜凌云已经重新拿起长枪。 阿史那·云立刻挥刀去砍,却被颜凌云用枪头击中手腕。 颜家将厉害的地方便在于,它看似只打中了你一次但实际上,枪头在攻击的时候,会连续震动攻击,而且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一次比一次重的。 阿史那·云吃痛,手掌不受控制的松开,弯刀也直接落在了地上,他立刻去捡,却被颜凌云一脚踢下擂台。 他本能的想要反抗,红缨枪的枪头却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阿史那·云还想挣扎,颜凌云手上猛的用力,直接将阿史那·云摁了下去。 她的目光冰冷恐怖,眼底隐约带了几分杀气:“我说了,你赢不了我!” 阿史那·云的脸涨得通红,他拼了命的想抗住肩上的红缨枪起来,奈何颜凌云的力气太大了,纵然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有办法挣脱,只能被她这么死死的摁着。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缓缓起身,拍了拍手:“好,好,好!” 颜凌云冷了冷的看了一眼,然后用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声音说道:“阿史那·云,到此为止了!” 阿史那·云的目光闪了闪,最后,放弃抵抗。 颜凌云收回长枪,然后面向皇帝,恭敬的抱拳行礼:“微臣,献丑了!” 阿史那.简几乎是冲过来的,她红着眼看着缓缓起身的阿史那·云:“哥……” 阿史那·云看着颜凌云的后背,谁都不能想象,这个看起来甚至有些瘦弱的人,竟然又一次把自己摁在了地上。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 阿史那·云抬头看向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帝,扬声道:“我认输!”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瞬间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不消片刻,场中便是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尤其是那些贵族的女儿家,那欢呼的声音几乎掩盖掉了所有的声音,而这其中,便有阿史那·云的声音。 “若是有机会再见,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输给你!”阿史那·云看着正准备走下擂台的颜凌云,低声说道。 颜凌云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你永远都赢不了我的!” 阿史那·云看着颜凌云缓缓离开,突然笑了一声:“纵然离开了沙场,她也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颜凌云啊!” 阿史那.简看着面前有些狼狈的阿史那·云,忍不住垂下眼:“大哥……” 阿史那·云摸了摸阿史那.简的头,轻笑一声:“没事,别难过,终有一天,我可以赢过她的!” 阿史那.简抬起头,眼底早已蓄满了泪水:“嗯!” 安抚好阿史那.简,阿史那·云起身走到擂台中央,在那里,落了一截颜凌云的发带,趁着没有人注意,阿史那·云捡起那截发带,藏进了怀里。 颜凌云从擂台上下来,立刻就受到了封薇兰非常全面的慰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要不要叫太医啊,有没有受伤阿……” 就在颜凌云烦不胜烦的时候,贺洛初突然出现,并且递了一根发带过来:“把头发扎一下吧!”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见他脸上依旧是淡淡的,随后笑了一声:“我说了,他赢不了我!” 贺洛初默了默,随后点头:“嗯,他赢不了你!” 等到这一阵嘈杂过后,皇帝终于还是说道:“和亲的事情,朕会仔细考量,正逢元宵佳节,大王子不如好好感受一下我们这里的元宵节,也在汴京小住一下,感受感受我们大周的民风!” 阿史那·云听到皇帝的话,走上前,恭敬的低头:“是!” 跟在阿史那·云身边的阿史那.简也乖乖的低下头,将手搭在肩膀上,轻声应下:“是!” 皇帝大约也是有些疲乏了,便对着文武百官说道:“朕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了,你们便好好玩!” 所有人纷纷起身恭送:“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皇帝一离开,原本就热闹的宴会厅,顿时更加热闹了。 皇帝和皇后听着身后的热闹,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陛下……”贵妃突然出生,“潼儿他似乎是喝多了,臣妾……” 皇帝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贵妃,随后说道:“你去吧!” 贵妃一离开,皇帝便下意识的去拉皇后的手,皇后先是一愣,随后拍掉他的手:“好好走路!” 有眼力见的宫人们忙不迭的走开,没多久,长长的宫道上,就只剩下皇帝和皇后两个人了。 这一次,皇后没有躲开皇帝的手。 “元宵佳节,还没吃到元宵呢!”皇帝看向皇后。 皇后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臣妾已经备下了!” 第105章 连裤子都给扒了! 过完节,萧家人便要回江南了。 萧晚霖带着萧煜掠来告辞,颜夫人拉着萧夫人哭红了眼:“嫂嫂来这一趟,我也没能好好招待……” 萧夫人看着红着眼的颜夫人,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你哥哥在江南的任期就快到了,到时候多半是要来汴京就职的,等到那个时候,咱们日日都能见上的!” 颜夫人看了看萧夫人,又回头看向萧晚霖,随后红着眼睛低声说道:“这一路山高路远的,我准备了些东西辛苦哥哥嫂嫂替我带给族里的人,我许多年不曾回去,今年清明也要请哥哥嫂嫂替我为父亲母亲多烧一支香!” 萧晚霖看着快要哭出来的颜夫人,走上前去抬手摸了摸她头:“都是做母亲的人,还哭鼻子,当心凌云笑话你!” “她才不敢笑话我呢!”颜夫人看着面前的萧晚霖,许久以后,轻声说道,“哥哥,一路顺风!” 萧晚霖笑了笑,随后看向不远处正在说话的萧煜掠和颜凌云:“你嫂嫂和你说的事,一直都是作数的,只要阿掠没成亲,只要你开口,我们会马不停蹄来提亲!” 颜夫人心底酸酸的,随后点了点头:“我晓得的,只是哥哥,不要为了我和凌云,耽误了阿掠!” “你放心!”萧晚霖拍了拍颜夫人的肩膀,随后回头看向萧煜掠,“阿掠,我们该走了!” 萧煜掠听到声音,看向颜凌云:“表妹,我们该启程了!” 颜凌云深深地看了一眼萧煜掠,随后笑着应道:“有机会,我去江南玩,表哥记得来接我!” 萧煜掠笑着应下:“好!” 颜凌云看着萧煜掠翻身上马,随后走到萧夫人身边。 “启程!”随行护卫的声音一响,车队便慢慢的往前走。 强撑着的颜夫人,一直到再也看不见车队,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颜关山赶紧将颜夫人拥进怀里,低声安慰着:“你不是说,许多年的清明节咱们都没回去过了嘛,到时候我向陛下告假,陪你回一趟老家,如何?” “你只会哄我,那么多的差事,你若是告了假,那些差事你要让谁去做?”颜夫人吸了吸鼻子,轻声责怪,显然是并不相信颜关山说的话。 “让凌云去做就是,每天待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出去鬼混,还不如让她去帮我干活!”颜关山瞥了一眼一旁的颜凌云,如是说。 平白无故被盯上的颜凌云,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这里。 就在颜凌云纠结着,要用怎么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跑路的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而来的,也是封薇兰的叫喊声:“颜凌云,颜凌云!” 颜凌云立刻一个激灵,然后一边大声回应着,一边向着封薇兰来的地方跑过去:“这么火急火燎的干嘛呢!” “我带你去看热闹!”封薇兰满脸兴奋的说道。 颜凌云不由一愣:“什么热闹还让你亲自来一趟!” “御史台的御史大夫被他夫人挠花了脸,今早还去上朝,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道貌岸然,花着妻子的嫁妆养外室了!”封薇兰翻身下马,“听说王夫人和那个外室扭打起来了,现在王夫人正闹着要合离呢!” 颜凌云立刻眼前一亮:“闹得这么厉害,那我可得去看看这个热闹!” 颜凌云说着就让春玉去牵马。 颜关山就站在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他们说话,便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可不要做那落尽下石的龌龊事!不然可别怪我揍你们!” “爹,你说什么呢!”颜凌云挑眉,“我们是那样的人嘛,我这是去给王夫人助威呐喊的!” 颜关山还想说什么,春玉已经牵着马出来了,她匆匆说了几句,便赶紧上马,跟着封薇兰去看热闹了。 颜关山原本还想抓着颜凌云交代几句,奈何她跑的飞快:“这臭丫头!” “由着她去吧!”颜夫人轻声说道,“她又不是那种胡闹的性子,我可还听说那王御史今早还顶着满脸抓痕告你的状了。” 颜关山默了默,随后冷哼一声:“他无非就是因着凌云坏了他的好事,公报私仇罢了!” “这样的人就算是落井下石,也没什么要紧的。”颜夫人目光微寒,“只是可怜的那位王夫人!” 颜关山挑了挑眉:“我是在告诉他们不要对那位王夫人落井下石,可没说让他们放过王御史!” 颜夫人顿了顿,随后笑道:“我早上的时候让人做了一些你爱吃的麻花,还煮了一壶浓茶,你要不要吃一些!” 颜关山自然是一百个好。 颜凌云跟着封薇兰出了城,便有些奇怪:“不是说那王夫人在闹合离嘛,这怎么去城外了?” “那王老头的外室便养在城外的一处别苑里,他一直藏的好好的,今天不知道被谁给捅到了王夫人的面前,而且还正巧是王夫人娘家舅爷在的时候,那舅老爷气性颇大,直接叫嚷着就出去了那处别院。”封薇兰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 “然后呢?” “然后啊,便是热闹了!”封薇兰嗤笑,“那王御史因为一大早顶着一张被抓花的脸去上朝,被同僚嘲笑,心中受辱便去的美娇娘哪儿寻求安慰,没曾想王家的舅老爷直接上门问责,歪打正着的直接把王御史给堵在了别院里头。” 颜凌云忍不住挑眉:“可是打起来了?” “何止是打起来了,这王夫人的哥哥实在是厉害,到底是行伍出生,容易冲动,气的直接将这王大人摁在地上打,连裤子都给扒了,那外室女还来求情,被王夫人的儿子女儿直接给绑了!”封薇兰说着说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啧啧啧,的确是好大一出戏呀!”颜凌云挑眉,随后看向封薇兰,“只是怎么偏就这样巧,在今天都给撞见了,封薇兰,别说咱们的那位爷动了什么手脚吧!” 封薇兰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颜凌云微微眯起眼:“看样子是了?” 第106章 负心多是读书人 封薇兰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说道:“别的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那个外室的消息是太子殿下送出去的。” 颜凌云盯着封薇兰看了很久,最后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他继续往城外走。 等他们到了那个地方的时候,那一处小小的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积压了起来,就连不知道谁报官叫来的衙役都被挤在了外头,没有办法进去。 颜凌云看着人头攒动的小院,不由的感慨:“不就是养了个外室吗?怎么闹得这样大?竟然挤了这么多人?” “哪里只是养了个外室这么简单,那外室还是个有家室的,听说儿子都有十五六岁了,在书院里面读书的赢钱都是靠着他在这里做外室从那官老爷手里哄来的。”一旁看热闹的妇人见颜凌云没能看到里头,便解释道,“闹了个把时辰了,那个官老爷差点被打死,怕出人命,这才有人去报了官。” 颜凌云听完,顿时只觉得感慨:“养了个有儿子的外室?这王御史本就靠着王夫人的嫁妆养活一大家子,他还拿着这个钱养别人的儿子,这还真是昏了头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那位夫人能干的很,一双儿女也将养的很好,那位小公子已经考上了举人,来年就可以入仕,偏那官老爷不挣钱,闹出了这样丢人的事情!”一旁的妇人连连摇头,眼中满是惋惜,“妻贤子孝,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干出这样的事情,真是活该!” 那个人说完还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显然是打从心里看不上这个男人。 颜凌云实在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封薇兰,最后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殿下这手是不是下的太狠了?” 堂堂御史大夫做出这样的事情,往后余生必将遭人诟病,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再做御史,他的仕途算是走到头了。 “殿下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出了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明他本来就没有资格继续做这个御史大夫!”封薇兰抱着手臂,轻哼一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要在一起的人群散了开,颜凌云偶尔能从人群中依稀听到一两个字句,“合离”,“摁手印了”,“真是可惜了”! 从这依稀的话里面,颜凌云大致可以总结为,这王大人签下了和离书,他与王夫人的夫妻情分也算到此为止。 没过多久人群便散开了,颜凌云眼看着王夫人抬头挺胸的从别院里面走出来,她环顾一圈最后说道:“多谢诸位帮我主持公道,在下不胜感激。” 王夫人依旧大方得体,要是不说到底谁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位端庄得体的夫人,在两个时辰前发现了自己用嫁妆养着的夫君,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并且他在发现这件事情以后当机立断,逼着他签了合离说,两人的夫妻情分到此为止,日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没有纠葛。 说完话准备离开的王夫人,余光瞥到了撇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她的目光微闪,最后隔着人群对着她微微行了个礼。 颜凌云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只是他回头去张望却并没有瞧见任何人,很显然,方才的王夫人的的确确是在看自己。 就在颜凌云还满脸困惑的时候,一个小姑娘突然跑了过来:“颜小将军,我母亲请您到车上去说话!” 颜凌云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的去找身边的封薇兰,却发现这厮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起来了,眼下这周围竟然只剩下了她和几个看热闹的妇人。 颜凌云当下便起了一团火,可偏偏眼下也不能当成一个小姑娘发脾气,便只能忍着气跟着她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颜凌云便看到了端坐在里面的王夫人,她就是有些诧异,随后便了然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颜小将军请坐!”王夫人对着颜凌云轻轻的笑了笑,随后将一枚玉佩推到了颜凌云面前,“还请将军将这枚玉佩还给太子殿下!” 颜凌云看着面前那枚通透的白玉佩,微微蹙眉:“王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去做了,还请太子殿下也能做到原本承诺我的事情!”王夫人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低声说道。 颜凌云接过玉佩,没有说话。 两个人沉默良久,最后还是王夫人率先打破沉寂,她抬头看向颜凌云,突然说道:“我娘家是行伍出生,虽然吃穿不愁,但是家里没有一个读书人,难免叫人轻视!我父亲非常喜欢读书人,逼着我哥哥学了好几年,最后也只是粗略的认识几个字,到头来也放弃了让我哥哥继续读书,却开始逼迫我,让我嫁一个读书人!” 颜凌云并不清楚王夫人为什么会和她说这番话,但是眼下的她也并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的听着。 “只是我父亲并不清楚,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王夫人垂眸,“我与他这数年夫妻,做的实在是恶心至极,我明知他本性奸诈恶毒,却还要为了子女硬着头皮与他过日子,如今,倒也算是解脱!” “王夫人为何要与我说这些?”颜凌云看着面前王夫人,最终没忍住开口问道。 王夫人看着颜凌云许久,最后从怀里掏出几本折子,递给了颜凌云:“这是太子殿下交给我的,颜小将军看过,便会明白了!” 颜凌云打开那些折子,所有的折子都是在弹劾颜家,且许多事情都是捏造事实的污蔑,越是往下看,颜凌云的眉皱的越深,而到最后,却是他收受贿赂的证据。 看到这些的颜凌云其实并不意外。 王御史是六皇子的人,而这件事,颜凌云早就知道了,毕竟,前世他们之所以会孤立无援,死在边境,这位御史大夫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原来,贺洛初也早就知道王御史的这些龌龊事,甚至还准备好了证据来扳倒他。 第107章 清廉正直 随着王夫人的离去,围绕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颜凌云将手里的那些奏折和证据交给春玉以后,便带着封薇兰向着那处院子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挤过来的太多了,还是王夫人的兄长太厉害,小院的大门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只剩下一个残破得框架勉强挂在那里。 颜凌云站在小院的门口,甚至不需要张望,便能瞧见乱七八糟的院落里,一个精瘦的男人被扒了上衣,满脸淤青的趴在地上,而在他的不远处,一个女子头发杂乱,却明显没有受伤的女子,正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这王夫人竟然没对这外室女动手?”封薇兰瞧着眼前这一幕,颇有几分惊叹。 “只怕是不屑,一个没有家世的女子,若是王夫人想,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颜凌云目光平静,言语间却隐约透露着讥讽。 人散的差不多了,院子里也就清静下来,颜凌云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在这个时候也还是传进了王御史的耳朵里。 他猛的抬起头,再看到站在那里的是颜凌云以后,突然暴起:“是你,是你害我!” 封薇兰看着突然冲过来的王御史,本能的上前想要推开他,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王御史就被一旁的春玉给踹飞了出去。 封薇兰看着被踢飞到墙上,然后又摔下来的王御史,都忍不住皱眉,不用想都知道,这么大的动静,一定非常的疼。 王御史被春玉这一脚踹的有些发懵,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一时半会儿竟然也说不出来话,只是颤抖着一只手指着面前的颜凌云。 颜凌云原本也只是来看看这位靠吃软饭养活一大家子的,传说中,清正廉直的王御史,在被自己的夫人和舅老爷亲手扒下伪装后,是个什么狼狈模样。 可偏偏这王御史仿佛发了疯,一瞧见她,就像是一条疯狗一般,直接对着她扑了上来。 颜凌云突然间觉得有些晦气,便喊了一声春玉:“咱们走吧,免得这里脏了自己的鞋底!” 春玉愣了一下,随后像模像样的在地上蹭着自己的鞋底:“小姐说的是!” 就在他们几人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趴在那儿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的王御史,突然开口道。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他的声音沙哑难听:“昨日,我不过就是在宴席上附和了一句,你便下这样的死手,颜凌云,你这般恶毒,早晚会遭报应的!” 颜凌云微微挑了一下眉,随后转过身去看着挣扎着想要起身的王御史,突然笑了:“王大人这番话说的很有意思!” 王御史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盯着面前的颜凌云。 “外室是王大人自己不顾礼义廉耻,背着自己的夫人在外头养着的,如今的下场明明是王大人咎由自取,怎么到人大人的嘴里就成了我下了死手?”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王御史,冷声道。 “你放屁!我夫人她这一生对我死心塌地,若非有人在背后搅弄是非,她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外头养了外室,我昨日惹怒了你,今日便遭了这样的祸事,必然是你在这其中从中作梗,不然我夫人她又怎么会这般决绝的与我合离?”王御史狠狠的盯着面前的颜凌云,怒声斥骂。 一旁的封薇兰听着王御史说的这番话只觉得好笑,他正准备上前争辩,却被颜凌云拦下:“王大人可曾想过?若是王夫人真的与你所说的那样,这一生都对你死心塌地,那他在知道你养了外室以后,为何不曾像旁人那般处理了外室,而是决定处理了你?” 王御史愣住,最后怒道:“绝对是你……” “王大人,想必你那位夫人早就对你厌恶至极,只是维持着表面的体面,如今她有了跟你合离的资本,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去忍受你这个又老又丑的老王八蛋了!”颜凌云说着,目光带着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王御史下意识的想要找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最后却只在一旁找到了一块破布,勉强的掩盖住自己:“颜凌云,你休要强词夺理,等明日,等明日早朝之时,我一定要向陛下好好的参你一本。” 颜凌云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她甚至有了一份戏弄的心思,她看着面前的王御史,缓缓的蹲下身:“我记得,王夫人的娘家是行伍出生,那位大人也是出了名的正直无私,想必王夫人当年愿意嫁给你也是因为你是御史台上,敢顶着得罪所有人的风险敢说敢骂的御史大夫吧!” 大约是戳中了王御史的心事,他突然瞪大了眼。 “在外一身清廉正直,一直靠着妻子的嫁妆钱养活一大家子的王御史,却被王夫人发现,你不仅在外偷养外室,甚至连这所谓的清廉正直也是虚假的,他又如何肯再跟你这样的人过下半辈子?”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王御史,目光清冷。 “颜凌云……” “王大人若是有本事便去陛下面前告我吧!”颜凌云懒得再搭理他,对着他挥了挥手,便转身往外走。 封薇兰赶忙跟上:“咱们不是来在这里看热闹的吗?怎么平白无故的还替别人背了个锅?” “别人?”颜凌云挑眉,“我可一直以为太子殿下是自己人!” 封薇兰顿了顿,随后说道:“是自己人没错,但这件事情明明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认下来?万一他真的去朝堂上参你……” “他明天根本就上不了朝堂!”颜凌云挑眉,随后问道,“这王御史的事情,是殿下早有打算还是临时起意?” “他在外头养外室的事情,殿下是早就知道了的,只不过殿下一直没对他动手,毕竟,他虽然贪污受贿,但好在胆小怕事,尚且还没有惹出什么要紧事,所以这些年殿下便一直摆放着不曾去动过他!”封薇兰并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那现在又为什么动他了?”颜凌云抬眼看向封薇兰。 第108章 你是我的人 封薇兰对颜凌云的问题,是三缄其口。 不论他怎么问,他都是一句:“我不知道!” 颜凌云并不是那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纠结到底的人,只是他本就要将手上的那些证据交给太子,所以便直接到了东宫来寻他。 砚尘在知道颜凌云来访的时候,不仅没有半点意外,甚至还亲自出门迎接:“颜小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颜凌云也不奇怪,只是跟着他进了东宫。 东宫的陈设依旧,富丽堂皇却又死气沉沉,一切都按照着规矩来装扮。 颜凌云到的时候,贺洛初早早的备下了一盏茶,瞧见她来,便点了点头:“坐吧!” 颜凌云走到贺洛初面前坐下,看着他熟练的烹茶。 “封薇兰怎么没有跟着你一起来?”贺洛初给颜凌云沏了一杯茶,随后问道。 “我原本以为太子殿下应该知道的。”颜凌云看着面前那碗茶汤,淡淡的开口道。 “你去见了王御史!”贺洛初说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你早就知道我会去见他?”颜凌云忍不住皱眉。 贺洛初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或是你没有去见他,那你就不会联想到这件事情与昨天的酒宴有关,那你自然也就不会逼问封薇兰我为什么会提前对她动手,那封薇兰自然也不会提前跑掉,如今坐在我对面喝茶的那就是两个人!” 颜凌云突然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凉意,他一直都知道贺洛初擅长谋略,可是把这一步一步算的这么详尽,还是难免让人觉得心慌。 “别害怕,不论未来如何,我都不会算计你们两个人。”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笑道。 “那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要来,那你不妨有话直说,藏着掖着反倒容易让人心生嫌隙!”颜凌云干脆说道。 贺洛初顿了顿,随后唇角微扬:“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提前对王御史动手吗?” 颜凌云先是一愣,犹豫了半晌,随后说道:“难不成真的是为了我?” “算是!”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挑了一下眉,“他昨日在宴席上提议你与阿史那·云打擂台,便是得了贺洛潼的指令,我们都很清楚,昨日你若是赢了,那便皆大欢喜,但是同样的若是你输了,颜家的兵权就会被迅速分割,那整个颜家就会成为粘板上的肉!” 颜凌云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不明白的是,贺洛初明明早就知道王御史是贺洛潼的人,为什么不早点动作除了她,一直要等到昨天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才对她下手。 “你是我的人!”贺洛初放下手里的茶杯,随后突然抬眼看向颜凌云。 颜凌云下意识的愣住。 很快,贺洛初便接着说道:“对你下手就是在摆明了跟我宣战,他光明正大的想要分食颜家的兵权,我砍他一个走狗,也算是礼尚往来!” 颜凌云抿了抿唇,良久以后才说道:“那若是没有昨日的事情,你便准备一直放任他继续在朝堂上攀咬我父亲?”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贺洛初轻笑了一声,“也多亏昨夜你带着那突厥女子上门去闹,也算是彻底激怒了王夫人,帮了我一个大忙。” 这里面的事情弯弯绕绕的很,贺洛初愿意解释,颜凌云却是不想再听,尤其当他知道就连那个外室女跟王御史相识,都是贺洛初设计以后,颜凌云便总觉得这屋子里的碳烧的不够猛,总让人觉得后背一阵一阵的寒意。 贺洛初见颜凌云似乎不再愿意听,便笑了笑:“所以,你是不是要将王夫人给你的东西交给我了?” 颜凌云默了默,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叠奏折:“所以你最后到底答应了王夫人什么,才能让他这么毅然决然的跟王御史翻脸?” 贺洛初笑了笑:“合离的女子大多担心的都是自己的前程和儿女的前程,王夫人,不对,如今应该唤她一声周娘子,她颇有手腕,将自己的买卖做的风生水起,所以她唯一担心的便是儿女的前程,而我许她得,便是她儿子的仕途顺遂,还有女儿的婚事。”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说道:“总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允诺男子的便是仕途,而到女子这里,只能是婚事!” “兴许,未来有一日,天下女子皆能读书,皆能认字,皆有可能入仕!”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许久,突然说道。 颜凌云抬头看向贺洛初,许久以后,点了点头:“也不是不可能!” 两个人相视而笑。 颜凌云并不喜欢东宫,这里虽然金丽辉煌,可在她眼里,总是格外的寂寞,她每次来这里待不了半个时辰便想回去。 贺洛初也从来不拦着他,毕竟他也不喜欢这里。 只是这一次,颜凌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贺洛初突然开口道:“你觉得,阿史那·云最后会娶哪位公主?” 颜凌云默了默,随后看向贺洛初:“不管娶哪位公主,都不是你的嫡亲妹妹,有什么区别吗?” “我是太子,所有的公主都是我的妹妹!”贺洛初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虽然说我们不是一母同胞,但他们到底也都是我的妹妹!” “不论是谁,也都不是我们能阻止的了的。”颜凌云虽然这么说,却不由得想起,那位注定会成为牺牲品的九公主。 贺洛初沉默良久,最后却只是起身:“我送你出去吧!” 颜凌云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而行。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话题太过沉重,两个人一路上都非常的沉默。 就在颜凌云快要走出回廊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太子,如果昨天的比试我输了,你会如何?”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目光微沉:“如果你说了那我也不介意,送阿史那·云提前去见判官!” 颜凌云突然一怔:“你疯了!他要是死在大周……” “我说过……”贺洛初打断颜凌云,“你是我的人!” 第109章 他是我们的太子 事情发生后不到五日,御史台的御史大夫王顺越便因为贪污受贿下了地牢。 而周娘子因为大义灭亲,又在案发前便与王顺越合离,便未受到牵连,还因举证有功,受到了来自皇帝的嘉奖。 王顺越被关进地牢以后,他日日哭喊着冤枉,被贺洛初安排的衙役摁着打了好几顿,也就安生了。 住在会同馆的阿史那.简在知道这个事情以后,躲开阿史那·云偷偷找到了在风雅楼吃酒的颜凌云。 “怎么?”颜凌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阿史那·云,忍不住皱眉。 阿史那·云倒是对她的这个态度毫不在意,拍了拍她的腿,便直接一屁股挤开了边上的女子,直接在她身边坐下:“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颜凌云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小娘子被她暴力的挤开,颇有些莫名,“阿史那.简,你可不要没事找事,来找我的不痛快!” “谁来找你的不痛快!”阿史那.简挑眉,“你为了我,把那个欺辱我婢女的老东西关进地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来这里是专程来谢谢你的!” 颜凌云一愣,随后便知道她这是误会了,随后解释道:“你想太多了……”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知道的!”阿史那.简打断颜凌云的话,“所以说你不能做我嫂嫂很可惜,但是难为你还为了我去做这样的事情,我记住你的好,以后有机会也一定会报答你的!” 颜凌云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一脸扭捏的阿史那.简,突然有些无奈:“你是真的想太多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直接扳倒一个御史大夫,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那肯定也是跟你有关系的,不然怎么会你刚去闹了一场,没过多久他就被下地牢了。”阿史那.简轻哼道,“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规矩不能多说,我也不会去外头乱说的!” 眼看着自己不论如何解释,阿史那.简都是听不进去了,颜凌云也就不再强求,顺势应了下来:“既然你非说这件事情是我做的,那就当是我做的好了!” 阿史那.简立刻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因为我大哥的事情记恨我!” 一提起阿史那·云,颜凌云就不由得想起被他逼婚的事情,当下就是一个头两个大,随后赶紧说道:“你大哥和亲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你们的皇帝说,这场和亲是我们这边临时起意,他们也要好好商量商量,才能决定要将哪位公主嫁给我大哥。”阿史那.简看向颜凌云,低声说道,“不过我大哥说既然娶的人不是你,那不论是谁都没有差别了!” 颜凌云当下只觉得一阵恶寒:“你可别恶心我了!阿史那·云在战场的时候,恨不得用他那两把弯刀把我砍死,到了这里,非要装的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简直比大汉穿肚兜还让人恶心!” 阿史那.简看着颜凌云半晌,最后只得叹息:“罢了,我不提就是!” 见阿史那.简不再把阿史那·云和自己挂在嘴上以后,颜凌云才又问道:“所以,你们是用什么条件换我们陛下答应这门和亲的?依照我们陛下,不应该会答应你们!” “贵国的太子病弱,遍寻名医都没有起色,我兄长听闻雪山上的雪莲对太子的病有奇效,便带了三株雪山之巅的雪莲来,这场和亲,也正是用这三株雪莲换来的!”阿史那.简看向颜凌云,低声说道,“你们的皇帝,还是很爱你们的太子的!” 阿史那.简的话说完,便是颜凌云也有些恍然。 为了三株雪莲,便答应了阿史那·云的和亲要求。 所谓的和亲可不仅仅只是远嫁了一个女儿,更是告诉天下人,大周可以作为阿史那·云的靠山,只要没有意外,他绝对能成为突厥未来的王。 阿史那.简大约是察觉了颜凌云的情绪,接着说道:“你不要小看那三株雪莲,那可是可以在你断气的时候,给你续命的东西!你们的皇帝给太子换了三条命!” “他是我们的太子!”颜凌云淡淡的抛下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颜凌云突然听到外头一阵嘈杂,其中还隐约夹杂了封薇兰的那个大嗓门。 颜凌云本能的起身开窗,果不其然,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厅里跟下人说话的封薇兰。 封薇兰是出了名的大嗓门,就在这一瞬,他立刻就看见了二楼探出头来的颜凌云,对着她疯狂的挥手。 颜凌云当下便后悔自己开这个窗。 这几日她被颜关山抓着去军营练兵,那些个世家子弟的不仅吃不了苦还蔑视军规,气的颜凌云一个两个的都拖出去拉练,再不服,就直接摁在地上打,打到服气为止。 天天跟这些世家子弟明争暗斗,弄得她实在是心烦,好不容易趁着颜关山不在溜出来,就是想要在这里听个小曲,清静清静,偏偏一个两个的都找上门了,实在是烦人。 颜凌云刚刚在心里咒骂一声,下一刻,便传来了封薇兰敲门的声音:“颜凌云,你开门别在里头躲着,哪有人像你一样自己一个人来快活的!” 颜凌云当下只觉得厌烦的紧,可偏偏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得点点头,让一旁的侍女开门。 门一开,封薇兰便一溜烟的窜了进来,他正打算说话,下一刻就瞧见了坐在颜凌云身边的阿史那.简,当下便皱起了眉:“她怎么在这里?” 虽然颜凌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封薇兰和阿史那.简两个人,就像是斗鸡似的,只要一撞上就会大吵一架,颜凌云见识了好几次,如今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果不其然,下一瞬两个人就叉着腰吵了起来。 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有来有往常的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 颜凌云微微抬头,下一刻,便瞧见了贺洛初那张苍白的有些泛青的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第110章 看热闹 虽然有些莫名,但是原本宽敞的厢房突然就变得有些拥挤了。 颜凌云被阿史那.简和封薇兰挤在中间,两个人在他的头顶上吵来吵去。 “殿下今日怎么到这里来了?”颜凌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贺洛初,有些奇怪,“朝堂上的事情,莫非是忙完了?” “朝堂上的事情,哪有忙完的时候!”贺洛初笑了笑,随后接过侍女奉的茶,“我来这里,是受了别人的邀约,遇上你反倒是纯属巧合。” 颜凌云听到这话突然就有些好奇:“约你来这里?哪个人胆子这样大,约太子殿下来风雅楼这种消遣的地方,你就不怕那人是想要设计害你?” “大白天的想必他也不敢。”贺洛初当然知道颜凌云这话是在说笑,但他也愿意答复。 颜凌云挑了挑眉:“所以是哪个不着调的人,约太子殿下到这里来说话?” 贺洛初看了一眼正在跟封薇兰吵的不可开交的阿史那.简,然后说道:“是贺洛潼!” 话音刚落,不仅是颜凌云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就连在他上头吵架的两个人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又是他?”阿史那.简忍不住骂道,“这人怎么跟个幽灵似的,我到哪里他到哪里,成天的跟在我屁股后头,烦都烦死了!” 阿史那.简刚刚说完这句话,颜凌云和贺洛初便互相的对视了一眼。 颜凌云回头看向阿史那.简:“六皇子总是来找你吗?” “也不能说他总是来找我,只是不论我到哪里总是能遇上他。”阿史那.简一想起那个无时无刻会出现在他身边的贺洛潼,便觉得有些厌烦,“他总说是巧合,但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一天十二个时辰,无论我哪个时辰出门都能遇上他,怎么看都古怪的很!” 正如同阿史那.简所说的那样,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无非就是有些人故意为之。 贺洛潼想娶阿史那.简的心思,颜凌云早就知道,而在前世,阿史那.简也的的确确满足了贺洛潼的野心,嫁给她做了侧妃。 只不过这一事或许是因为颜凌云的从中作梗,贺洛潼的计划进行的非常的不顺利,本该对他动心的阿史那.简,因为贺洛潼与突厥之中的破多罗部落有勾结,而对他分外的厌恶。 “既然你觉得他古怪,那就离他远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颜凌云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说了一句,然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贺洛初,“所以他今日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 “他与我是兄弟,兄弟之间坐下来吃个饭也是人之常情。”贺洛初淡淡的笑了笑。 只是这话不论是谁说都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可偏偏是从太子嘴里说出来,若是其他皇子也就罢了,请他吃饭的还偏偏是这位六皇子。 普天之下应该没有人知道,六皇子的生母,大周的贵妃娘娘可是一直与皇后不对付,太子和六皇子之间也是明争暗斗,两位皇子之间分明是不对付的。 贺洛初看了一眼一旁的阿史那.简,随后说道:“王顺越是他手下的人,昨天夜里六皇子进了一趟地牢,原本已经认罪的王顺越,突然反水,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一概不承认,并且声称是有人陷害他。” 颜凌云的脸色当下便沉了下来:“他既然已经认罪,那必然是已经当庭画押,怎么可能说反水就反水,莫非他有什么证据?” “六皇子的人找到了周娘子!”贺洛初的目光沉了沉。 屋子里突然就静下来,就连一旁的阿史那.简也听明白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她突然有些气闷:“怎么什么事情里面都有贺洛潼?他是什么老鼠屎吗?哪里都有他的份!” 颜凌云突然觉得,阿史那.简的这个形容非常的贴切。 “既然他要见我,那便见一见,无论是什么底牌总要亮出来才知道。”贺洛初刚刚说完,砚尘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贺洛初沉默的片刻,随后便走了出去。 颜凌云看了一眼身边的封薇兰:“你不跟着一起去?” “他们兄弟之间交流感情,我去算是什么?”封薇兰挑了挑眉,随后看向一旁的婢女,“去,再煮一壶茶来,这茶都有些苦了!”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贺洛潼的厢房就定在隔壁,两厢房景一墙之隔,隐约之间,偶尔还能听到贺洛潼的怒声。 在第三次听到贺洛潼的怒声以后,封薇兰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厢房门,探出一颗脑袋。 只是他前脚刚刚伸出头,后脚便围上了三个侍卫。 封薇兰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突然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干什么?这里是你家吗?我还不能出来听听热闹了!” “小公爷还请你不要妨碍我们!” “我还偏就要妨碍你们,你们能拿我如何?”封薇兰这次向来喜欢跟旁人唱反调。 就在几个人快要吵起来的时候,隔壁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这一下不仅是封薇兰,就连颜凌云也偷偷的伸出了一颗脑袋。 就在五六个人都看向那扇被打开的厢房门时,贺洛初缓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面色从容淡定,显然是这一场谈判的胜利者。 “你说,这贺洛潼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封薇兰抬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上方的颜凌云,低声问道。 “未必是自取其辱,说不定,只是想要演一出戏,给他的那些门客看。”颜凌云淡淡的说道。 旁人或许不知道,已经死过一次了颜凌云却非常清楚,贺洛潼非常擅长舍弃,也非常擅长收拢人心。 今天这一场所谓的谈判,其实也不过就是演给他手底下的那些人看罢了。 让那些人看到他们的主子,为了他们,光明正大的跟太子谈判,何其壮哉!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贺洛初已经走了回来,他看着面前的两颗脑袋,有些无奈:“你们看热闹看的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第111章 收买人心 颜凌云率先反应过来,整了整衣襟,随后站好:“看热闹当然要光明正大的看!” 封薇兰也赶紧站好:“就是,干亏心事的又不是我们!” 贺洛初正准备说话,贺洛潼从不远处的厢房里走了出来。 贺洛潼的脸色不善,显然是在刚才得谈判中落了下风,他有些气恼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目光中隐约带了几分阴毒。 “太子殿下不论到哪里,身边都跟着一两条狗,也不知道是给了什么好处,竟然这么死心塌地!”贺洛潼说着,目光从封薇兰和颜凌云身上扫过。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偏头看向封薇兰:“哎,人家说你是狗!” 封薇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搞得好像没说你一样!” 颜凌云挑了挑眉,随后抬眼看向向着他们走过来的贺洛潼,笑了笑:“不知道六皇子手底下的狗,会不会到头来,都跟林清川一个下场!” 贺洛潼目光一紧:“你什么意思?” “当然就是字面上意思啊!”颜凌云勾了勾唇角,“可怜林清川为你赴汤蹈火,甚至愿意为了你牺牲自己的婚事,可到头来,却只是换了一个挫骨扬灰的下场,听说,他那个母亲,至今都还病着呢!” “你!” 没等贺洛潼出声,贺洛初已经一个箭步挡在了颜凌云的面前,他目光清冷自持:“贺洛潼,你非要约我到这里来,无非就是想要告诉那些依附于你的人,你会为他们出头,我如今也配合你演了这场戏,你已经达到了你的目的,继续闹下去,说不定就会有人看穿你的卑鄙无耻!” 颜凌云和封薇兰在听到贺洛初这番话的时候,纷纷震惊的看向他,颜凌云率先开口:“你跟他已经撕破脸了?” 这一下,不仅是贺洛潼,就连贺洛初也没有想到,颜凌云竟然就这么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直接问了出来。 就在贺洛初不知道还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封薇兰撞了撞她的肩膀:“就算他们真的撕破脸了,也不可能在这里当着咱们两个人的面说出来呀!” “哦!”颜凌云挑眉,“也是,毕竟过些日子他们还是要虚伪的装作一副兄友弟攻的模样给我们看!” 贺洛潼盯着颜凌云看了很久,随后冷冷的笑了一声:“颜凌云,我记住你了!” 颜凌云倒是满脸的不在意:“莫非我已经无用到,连六皇子都不认识我了!” 贺洛潼这一下是真的被激怒,愤恨的甩袖离去。 颜凌云眼看着贺洛潼下了楼梯,还非要当着众多人的面,对着他招手:“六殿下,路上小心啊!” 贺洛初看着在那里耍宝的颜凌云,颇有些无奈。 装傻充愣,一直都是颜凌云最擅长的法子。 封薇兰默默得走到颜凌云的身边,随后对着她伸出一个大拇指:“气死人不偿命,还得是你颜凌云!” “我都还没说什么话呢!”颜凌云撇嘴,随后双手抱臂,回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贺洛初,“你是真的跟他撕破脸了?” “其实并没有!”贺洛初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贺洛潼,有些无辜的挑了一下眉,“不过,现在应该是撕破脸了!” 一旁的封薇兰很是好奇:“你们都谈了些什么,我们在隔壁可是都听到了,他好像被你气的不轻,莫不是,他让你放了王御史?” “他的确想要让我放了王顺越,只是人证物证具在,就算我想放也是有心无力,更别说,王顺越的事情,本身就是我下的套,我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过他?”贺洛初说完,抬眼看向颜凌云,“杀鸡儆猴,我也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他可以安分一些。”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洛初半晌,最后挑了挑眉:“看样子,这位王夫人,怕是没办法逃脱升天了!” 封薇兰冷哼一声:“那么下贱的东西,若是让他跑了,才真是见了鬼了!” 贺洛初没有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躲在厢房里的阿史那.简悄悄地探出一个头来:“那贺洛潼可是已经走了?” 颜凌云看了一眼阿史那.简,随后笑了笑:“已经走了,堂堂得阿史那公主,竟然被我们的六皇子追的躲了起来!” 阿史那.简也不反驳,颇有些嫌弃的说道:“那人太烦人,我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他,实在是让人厌烦!” 颜凌云挑了挑眉,却也没在说什么。 贺洛潼和贺洛初在风雅楼大吵一架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汴京。 贺洛初在知道这件事以后,不仅没有想办法阻拦,甚至还让身边的人,将贺洛潼来找自己为王御史开脱的事情大肆传扬出去。 事情传出去没多久,朝堂之上便有了声音。 与贺洛潼交好的官吏颇受感动,一个两个的,对他更加衷心,可随着消息传的越来越远,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结党私营可是重罪。 皇帝为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一次连向来受宠的贵妃都受到了牵连。 “好啊,好啊,刺杀太子的事情才过去多久,挨了那么多鞭子,你还能接着在外头流窜,如今你还给我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结党私营,你说你到底想做什么,那王顺越已经是人证物证俱在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还要蠢到为他去谋划,你是在收买谁的人心?”皇帝重重的拍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眉眼间全是怒气。 贺洛潼低着头不敢吭声,只是那双垂着的眸子里,隐约藏着杀气。 正如同皇帝所说的那样,他冒险这么做,的确是为了收买人心,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太子不仅不阻拦,甚至还任由这个消息在汴京城中四处传播,他原本还以为,贺洛初是不屑与他争斗,到了如今他才知道,原来,贺洛初早就已经挖好了坑,等着他来跳。 皇帝看着底下的贺洛潼,只觉得心中一团火气,他冷眼盯着他,良久以后,突然冷声说道:“贺洛潼,你莫不是以为,朕,已经老糊涂了?” 第112章 答应你就是 贺洛潼从皇帝宫里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就连走路的时候脚也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俨然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潼儿!”贵妃一瞧见贺洛潼出来,便赶紧走上前去搀扶住他,“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你父皇斥责你了?” 贺洛潼看着面前的贵妃,犹豫了许久,然后低声说道:“母妃这些日子还是安稳一些,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到父皇和皇后面前走动了。” 贵妃有些不解,正要询问,却被贺洛潼阻止:“母妃不要问我什么了,只管照着我说的去做就是!” 贵妃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她向来都很听他的话:“好,母妃答应你就是!” 贺洛潼在确定贵妃已经答应他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面前的宫道,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后怕。 “贺洛潼,你平日里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朕都不知道?”皇帝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里响起。 “旁人或许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朕却是清清楚楚,朕虽然已经老了,但是也还没有老糊涂,你在背地里动得那点手脚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皇帝怒声道,“你若是觉得朕这个做父皇的死的太晚了,你不如现在就冲上来杀了朕,也好过你在手底下做这些结党私营的狗屁事情。” 旁人或许不清楚,以为皇帝说的那些只是气话,但是他却很清楚的时候,皇帝的说的这番话都是在警告他,让他这些日子收敛一点,不要再继续惹出事端。 虽然不甘心,但是现在的贺洛潼,还没有足够的底气跟贺洛初公开叫板,所以现在的他还只能低下头来做人。 贺洛潼从皇宫出来以后,只觉得自己的脚都有些发软。 从一开始他只不过想要小小的演一场戏,做一波收买人心的戏码,而让自己手底下的那些人可以对自己更加的死心塌地。 这明明是他自己设的一场剧,可不知道为什么到头来,掌握主动权的人,却变成了贺洛初。 贺洛潼坐在马车里许久,才缓过劲儿来:“阿史那.简呢?” “去找颜凌云了!” 贺洛潼忍不住皱眉:“怎么又去找他了?阿史那·云呢?” “阿史那·云倒是没有乱走,在会同馆待着,他似乎很沉得住气,没有任何要打听的事情!”守在外头的侍卫如是说道。 沉默了片刻,贺洛潼突然说道:“派人去买一些大周的特产,我们去一趟会同馆。” “可是陛下的意思不是让殿下这些日子安分一些吗?我们现在去找阿史那·云,会不会直接撞到陛下的枪口上?”侍卫低声说道。 贺洛潼默了默,最后说道:“改道,去会同馆!” 侍卫虽然不解,但还是听从贺洛潼的指令,改道去了会同馆。 阿史那·云在知道贺洛潼来找他的时候,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他。 收拾过的会同馆该有的都有,给足了突厥的使臣团颜面。 阿史那·云也没有让贺洛潼久等,换了一身衣服便赶紧出来见他:“六皇子今日怎么得了空来这里?” “听说大王子一个人在会同馆,我正巧经过东街,便买了一些特产送过来,也不知道大王子会不会喜欢!”贺洛潼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笑着说道。 阿史那·云看着贺洛潼送过来的东西,很明显都是临时准备的,虽然他来这里也是临时起意。 阿史那·云笑着收下,也并不拆穿,只是在他面前坐下:“汴京繁华,小妹每日都要出去走动,我不太喜欢这样的热闹,便在这里待着,六殿下还专门送了东西来,实在是有心了。” 贺洛潼见阿史那·云并没有不耐烦,便接着说道:“我原本也只是顺路,大王子若是在这里待的厌烦了,大可以派人来找我,我可以带大王子四处逛一逛!” “那到时候就麻烦六皇子了!”阿史那·云笑着应下。 贺洛潼见阿史那·云对自己并没有排斥,便接着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大王子这一趟来的突然,你我两国之间本并没有和亲的商议,这一次突厥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也是让我们有些措手不及!” 阿史那·云见贺洛潼终于将话题转到正道上,便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抬头看向贺洛潼:“我们这一次的要求的确有些突然,不过我们也是希望两国的交好可以更长远一些!想必周国的皇帝愿意答应我们这个条件,自然也是可以满足的,而我要做的只是在这里继续安心的等待下去。” “阿史那.简是大王子最亲爱的妹妹,依照惯例,我们这里也应该送出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只是可惜我那位母后膝下并没有公主,所以只能从诸多试婚的公主里面选一名才艺双绝的公主,以求匹配大王子!”贺洛潼说着,突然笑道,“我倒是有一个妹妹,只是……” 阿史那.简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 “六皇子可是舍得?”阿史那·云看向贺洛潼,“我们突厥不比大周,我们那里大多都是草原和雪山,我们没有如此繁华的宫殿,也没有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虽然是六皇子里的妹妹,想必从小到大也是享尽了荣华富贵,只怕未必愿意去我们突厥!” 贺洛潼看着阿史那·云,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妹不愿意,其实他也不愿意,只是眼下他们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毕竟,他要走的路,荆棘丛生,他需要所有可能的助力。 “我那个妹妹虽然娇惯,却是诸多姊妹中最听话的。”贺洛潼看向阿史那·云,“只是他性格娇软,只怕大王子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毕竟这天底下如同颜凌云那般,娇蛮任性的女子,也是少数,大多还是温婉贤良的。” 阿史那·云淡淡的看了一眼贺洛潼,笑了一声:“我的确喜欢颜凌云那样的女子!” 第113章 附属国 从会同馆出来的时候,贺洛潼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几乎是黑着脸上的马车。 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人,一个两个的,都听不懂人话。 他专程来这里一趟,本意就是为了告诉阿史那·云,他有意与他结盟,只要阿史那·云愿意让阿史那.简嫁给他,那他也会送上九公主做他的王妃。 可是阿史那·云在听到他的这番话以后,竟然来了一句:“那得看我们阿简愿不愿意嫁给殿下了!” 贺洛潼当时便觉得,这个世上的聪明人大概都死绝了,留下来的都是一群听不懂人话的傻子。 他跟在阿史那.简身后好几日,可那厮就好像脑子被驴踢了一样,只知道跟在颜凌云身后吃喝玩乐,每每遇到自己就恨不得立刻跑开。 他若是能够直接搞定阿史那.简,他又何必牺牲自己的妹妹来跟阿史那·云做这个交易。 “大王子或许不太清楚我们大周的情况,世人皆知我是除了太子以外最受陛下宠爱的皇子,我心悦公主,只是公主对我似乎心存芥蒂,一直不愿意接受我的讨好,所以我才来这里找大王子帮忙。”贺洛潼说这番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笑僵了。 阿史那·云却仿佛根本听不懂贺洛潼的意思:“我妹妹若是不喜欢,我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法子!我不清楚大周的情况,那想必六皇子也不清楚我们那里的情况,在我们那里,阿史那.简是最厉害的女子,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决定她的去向,包括我这个兄长!” 贺洛潼总会有一天这么想要扒开一个人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大王子和我们和亲,为的无非就是想要稳固朝纲,既然如此,你一定会选择足够优秀且有能力为你做这个靠山的人和亲,太子殿下是不会愿意娶阿史那·云做侧妃的,而在我们大周,除了我再也没有能与太子殿下相抗衡的人。” 阿史那·云盯着贺洛潼看了很久,然后笑了:“六皇子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情,我们这一次和亲的目的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停战和友好相处,当然我也不否认你所说的靠山,但是我想我要找的靠山是整个大周。而并非某一位皇子!” 即便马车已经走出去很远,可是贺洛潼一想到阿史那·云说的那些话便气的咬牙切齿。 守在外头的侍卫能够察觉到贺洛潼的气愤,便缓缓上前:“殿下,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贺洛潼闭了闭眼,最后缓缓睁开眼,眼底带上了决绝:“派人盯着这对兄妹两,阿史那·云他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如今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扮猪吃老虎,阿史那.简总是跟在颜凌云的屁股后头,说到底不还是在肖想太子的侧妃之位嘛,只要彻底断了他们这个念想,他们自然会主动来找我!” 侍卫应了一声,随后悄悄离开。 送走贺洛潼的阿史那·云默默的关上了身后的那扇窗户。 “大王子!”阿木尔迅速走了过来。 “可是有消息送回来?”阿史那·云回头看向站在那里的阿木尔,低声问道。 “我们派回去的人没有一个送消息回来的!”阿木尔的脸沉了沉,“破多罗的势力只怕已经潜伏到我们每一个人的身边,眼下的我们,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阿史那·云缓缓闭上眼。 其实这一次他本来并不在入京的行列里面,他之所以偷偷的跟在队伍后面潜入汴京城,并且要求将所谓的供奉美人变成和亲,究其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破多罗已经掌握了突厥的绝大多数势力,眼下他们若是没有办法找到外援,等到阿史那·云被活捉,破多罗就会破城,突厥就会在那一日易主。 阿史那为了拓展疆土,为了让自己的百姓拥有土地,不用再风餐露宿,跟大周打了十几年,几乎将整个阿史那族的人打的干干净净,也将国库打的入不敷出。 都觉得现任国主是个好战的勇士,他虽然有一门心思为了百姓子民好,可是却并不是一个仁德的君主,他暴力征兵,克扣赋税,百姓民不聊生,以至于突厥国内部水深火热。 而就在这个时候,破多罗趁虚而入,他用大量的钱财收买人心,而那个时候的阿史那还忙着和大周争抢土地,无心鼓励,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控制了。 阿史那的政权几乎被破多罗夺走,阿史那国主也几乎名存实亡,被逼无奈之下,阿史那为了保住几个血脉,将阿史那.简送来大周 而阿史那·云之所以偷偷跟在进贡队伍后面潜入汴京,为的就是能够在这里博一条生路。 阿史那跟大周打了十几年的仗,他太清楚大周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度,只要他愿意将自己的公主嫁给他,有大周为他做靠山,他便能从破多罗手里争夺部分兵权回来,届时,只要给他时间,阿史那族一定可以夺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一切。 为了得到这个机会,阿史那·云几乎将自己的自尊脸碎了,送到了大周皇帝的面前。 他至今都还记得元宵那一夜,他穿着突厥王子得服饰,虔诚的跪在大周皇帝的面前:“我愿意代表整个突厥臣服于大周,要是大周愿意助我得夺回政权,那未来的突厥,愿意成为大周的附属国。” 第114章 自尊心 许久以后,阿史那·云缓缓的睁开眼。 他看向面前的阿木尔,冷声说道:“你还记得之前阿简同我说,进京的队伍里有破多罗的人!” 阿木尔立刻应下:“不错,当时还是颜将军身边的那个小女官发现的,只不过那女官动作太快,没来得及审问就被砍死了。” “他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怕拷问的!”阿史那·云微微垂眼,“我接下来说的话虽然是大周皇室的秘辛,但对于我们而言,或许是可以抓住奸细的线索!” 阿木尔立刻看向面前的阿史那·云。 “大周皇室虽然没有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但是在贺洛初回京以后,方才来寻我的这位六皇子挨了训斥,甚至被他那位偏宠他的父皇打了一顿!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场刺杀怕是与这位六皇子脱不了干系,而现在他又非常急切的想要将他的妹妹嫁给我,这里面必然有问题!”阿史那·云沉了沉眼,“你放手去查若是有什么不顺的地方,你可以派人去东宫找太子殿下。” 阿木尔猛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阿史那·云:“大王子,你说的可是大周的这位太子殿下?” 阿史那·云点了点头,却再也不肯说旁的了。 就在阿木尔还想要询问些什么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阿史那.简的声音:“兄长,兄长!” 阿史那·云看了一眼阿木尔,阿木尔便赶紧退了下去。 等到阿史那.简推开门的时候,厢房里就又只剩下阿史那·云一个人了。 阿史那.简看着紧闭的窗子微微皱眉:“兄长再过些日子就要回突厥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一趟汴京,不出去走一走,却总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阿史那·云笑了笑:“外头到处都是大周的百姓,我出去走动,他们只是瞧着我的脸便觉得不自在,我又何必让大家都不舒服呢?” “哪有什么不自在的,多半是兄长自己为中长上的一般模样,我在外头走动,你没有那些老百姓有异样的目光啊!”阿史那.简笑着说道,“我刚才去风雅楼寻颜凌云玩,那个地方,很是有趣,可惜兄长没去过!” “颜凌云还愿意带着你玩?”阿史那·云有些惊讶,“我还以为那日元宵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会让他不再愿意带着你一起出去玩了!” “他并不是那样记仇的人!”阿史那.简笑了笑,随后目光落在他面前的杯子上,“兄长这里刚才是来客人了?” “贺洛潼来这里坐了一会儿,说是要将他的妹妹嫁给我!”阿史那·云也没有打算瞒着,便直接说道。 “怎么哪哪都有他?”阿史那.简一听到贺洛潼三个字心中就升腾了一股火气。 阿史那·云目光微闪:“莫非你刚才也遇见他了?” “什么叫做我遇见他?他分明就是跟着我来的,我前脚到哪里,他后来就会跟过来,跟个跟屁虫一样,让人不得安宁。”阿史那.简说着还颇有些气闷的踢了一下桌子。 阿史那·云沉默了半晌,随后说道:“瞧你这副样子,似乎很讨厌他!” “我是很讨厌他,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而且颜凌云也很讨厌他!”阿史那.简说完,突然凑到阿史那·云面前,“你可不能娶他妹妹做妻子!” 阿史那·云看着阿史那.简那副样子便忍不住笑道:“选谁做和亲公主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就如同你那般,你愿意嫁给谁也不是你能够决定的。” 阿史那.简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其实突厥现在的情况阿史那.简并不清楚,但即便这样他也能够感觉到阿史那族艰难的处境。 阿史那·云见阿史那.简不高兴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随后说道:“过些日子我就要回突厥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要捣乱,一定要安分守己,保护好自己。” 阿史那.简突然就红了眼:“兄长,我们这辈子还能再见吗?” 阿史那·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了!” 阿史那.简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哭哭啼啼的性子,她也知道阿史那·云,说的这番话无非就是在安慰她,如今的他们就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身不由己。 阿史那.简盯着面前的阿史那·云看了很久,然后说道:“我回来的时候,颜凌云让我转达你一句话。” 阿史那·云有些愣住:“颜凌云?他不是很讨厌我吗?他怎么会有话要同我说?莫非是来骂我的?” “她说,与其把希望投注在旁人的身上,倒不如自谋出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阿史那.简看着阿史那·云,将颜凌云离开前对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我其实听不大明白,但是他说我只要如实复述给你,你总是能听明白的。” 阿史那·云的心沉了沉。 很显然,颜凌云已经知道了阿史那现在的处境,只是对于阿史那·云而言,现在的他并没有更好的出路。 把阿史那.简送回会同馆以后,颜凌云才骑着马追上早已经走远的贺洛初。 “再过几天,就要定下核心的人选了,太子殿下这里可有人选?”颜凌云突然敲了敲马车。 贺洛初顿了顿,平静的声音很快就从马车里传了出来:“你是想知道阿史那.简会嫁给谁,还是想知道阿史那·云会娶谁?” 颜凌云摸了摸鼻子:“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贺洛初掀开帘子,“阿史那族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的?旁人不知道,你应该很清楚。” 颜凌云一顿,随后沉下眼:“就算我知道那又怎么样?陛下一心答应了这门亲事,总是要有一个人嫁给他的!” “和亲人选拟定以后,我们就会派选人马,护送和亲公主入突厥,颜凌云,你应该知道,这一趟去突厥会有多大的危险!”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冷声道。“阿史那·云这次所谓的和亲,本意就是借兵,届时,和亲的公主有没有命进入突厥都是个问题!” 颜凌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贺洛初。 “既然陛下答应了和亲,那就是答应了借兵,这是陛下决定的,你问他他也不知道啊!”一旁的封薇兰突然出来和稀泥。 贺洛初却难得没有顺势而为,反倒继续说道:“颜凌云,你希望哪个公主去做这个和亲公主?” 颜凌云从未像今天这一刻一样这么讨厌面前的这个贺洛初,她紧紧的抿着嘴,显然有些不悦:“玩弄权势的是你们,我打了胜仗,我朝的女子不论是谁都不应该再去和亲,是你们为了一时之利牺牲女子,到头来还要来逼问我希望哪个公主去做这个和亲公主,我当然希望谁都不要去。” 第115章 吃了秤砣铁了心 和亲一事,闹得人心惶惶。 后宫里适龄的公主,没有一个愿意嫁到那等子荒蛮得地方。 尤其在主位公主知道突厥有传承妻子的风俗以后,后宫里的公主更是闹得厉害,今天这个哭着要上吊,明天那个喊着要投湖。 自打皇帝决定和阿史那族和亲以后,这后宫里头就没有消停过。 皇后因为膝下没有女儿,所以在这件事情上置身事外,皇帝虽然有心让她插手,可她一个没有女儿的皇后,不论决定让哪位公主前往突厥,都会被人质疑偏心。 更何况皇后原本也不愿意做下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所以便借着这个由头推了去。 只是即便如此,也总有后宫妃嫔求到她这里,想要给自己的女儿谋一条生路。 皇后的宫里每天来来往往,每位妃嫔都是笑着来,哭着走,惹得皇后不胜其烦。 最后没了办法,为了避开这件事情,皇后只得对外宣称犯了头风症,头疼的厉害,根本无法下床,一开始还有妃嫔不信邪,硬着头皮来请安,却不想一进皇后宫里闻到的便是浓郁的草药气味,而皇后更是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眼见皇后这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诸多妃嫔便放弃了这条路,胆子大的便硬着头皮找上了皇帝。 自打皇后病了那一日开始,皇帝的御书房就没有安生过。 皇帝前脚刚刚送走一个美其名曰来给自己送果子,实际上来打探自己准备把那个公主送去和亲的妃嫔,后脚就又来一个说要送汤羹的妃嫔。 “这么多年,朕的这个御书房还是第一次迎来送往,这么多妃嫔!”皇帝听完宋云的通报,有些气愤的放下手中的狼亳笔。 “来的大多都是膝下有公主的妃嫔,自打那突厥国的大王子来求娶我朝公主以后,陛下的这个御书房的确热闹了许多!”宋云低声说道。 皇帝叹了口气,然后挥了挥手:“不论来的是谁,一律赶回去,朕,谁都不见!” 宋云应了一声,随后便立刻让身边的下人去将那位妃嫔劝走。 没过多久,外头便没了动静。 皇帝有些无力的坐下,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冥想。 宋云看着面容有些疲倦的皇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其实也不怪诸位娘娘,每位公主都是娘娘心尖上的宝贝,这若是送去和了亲,只怕这辈子也再难见到,诸位娘娘心中不舍,难免会想着各种法子来求一求!” 皇帝依旧闭着眼,显然是疲倦极了:“皇后倒是会躲懒,一个头风症就把这些人都拦在了外头,引的这些平时见到朕就像老鼠见了猫的妃嫔们一个个壮着胆子来朕这里求情!” “只是,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宋云看了一眼皇帝,随后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这刁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有什么不能说的?”皇帝缓缓睁开眼。 宋云犹豫了班上最后低声说道:“这突厥的大王子和公主已经在会同馆住的有些时日了,既然陛下答应了他们和亲的请求,倒不如趁早将婚事定下来,总好过让这些娘娘和公主们四处猜想!” 皇帝只觉得脑子一阵阵的抽动,他抬手摁了摁额角,随后开口道:“朕当然想要趁早将婚事定下来,只是这诸多的公主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嫁给那阿史那·云,这些公主说到底都是朕的孩子,手心手背皆是肉,朕不论选谁都舍不得!” 宋云看着面前的皇帝,突然凑上前去:“那不如陛下就从汴京官员中的女儿挑选一个封做郡主,嫁往突厥!” “你这个滑头想的倒是简单,人家送来的是嫡长公主,我们随随便便封一个郡主就送过去,实在是与理不合,而且突厥给我们的诚意足够大了。”皇帝说完,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要选一个女儿出来!” 宋云的目光闪了闪:“不知道陛下许意的是哪位公主?” 皇帝叹息:“还是容朕,再想想吧!” 宋云顿了顿,随后说道:“陛下忙了一个上午,奴才点了灯,陛下休息片刻吧!” 皇帝没有拒绝,挥了挥手让宋云离开。 宋云恭敬的退出了御书房,随后嘱咐身边几个下人守好门,自己则向着不远处走了过去。 “宋云公公!”素锦见宋云过来,便忙不迭的上前来,“不知道陛下现在可有时间,去见见我家娘娘?” 贵妃自打先前被禁足,至今已有小半个月,只是可惜,不论他每日寻了多少的借口,以往最是宠爱他的皇帝就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没有去看过他。 贵妃为了这件事情心急如焚,几乎每天都让素锦来这里等着。 贵妃手头宽裕,用来打点下人的银子最是舍得,孝敬给宋云的银子更是大方。 宋云看着素锦,有些为难的说道:“这几日陛下因为和亲公主的事情头痛欲裂,实在是没有功夫去见娘娘的!不如让娘娘收收心,好好等一等,说不定等着这个和亲的事已过去了,陛下自然会去见娘娘的。” 素锦听到宋云这边人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贵妃自打入宫以来几乎盛宠不衰,即便后宫里头偶尔冒出几个新人,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能够一直在皇帝这里受宠的一直都只有贵妃一人。 可是如今皇帝已经许久不曾去见过贵妃,哪怕贵妃寻了各种各样的由头,皇帝也不曾心软过。 贵妃实在是害怕,越是害怕便变得越加暴躁。以至于贵妃宫里每天都在摔摔打打,就连作为贵妃亲信的素锦,也因为贵妃每天的摔打而感到恐惧,更不要说下面的一些宫女了。 “陛下这么久以来便从未问过娘娘吗?”素锦低声询问的。 宋云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陛下政务繁忙,别说是询问娘娘的,陛下便是连自己休息的时间都有些不够……若是……” “若是什么?”素锦突然眼前一亮。 第116章 为什么偏偏是我 “若是贵妃娘娘能帮着陛下解决掉和亲一事,说不定陛下一开心,便会去见娘娘了。”宋云的声音压的很低。 素锦听到宋云的这句话,顿时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 他们这些能够在我的后宫里面活下来人,哪个不是一副七巧为龙心。 宋云虽然没有直说,但是只要有点脑子就能明白,他这分明就是在暗示贵妃,将自己的女儿送出来邀宠。 素锦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这只是匆匆的塞给宋云一个荷包,然后慌忙离去。 素锦走的很急,甚至因为走的太急,还不小心绊倒了路边的石头,差点摔倒。 宋云下意识的想要去搀扶,只是没等他走近,素锦就已经迅速起身,并且跑的没了踪迹。 一直等到人走远了以后,宋云身后的石柱后面再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露出面孔来,分明就是贺洛潼。 贺洛潼走到宋云面前,随后低声道谢:“多谢宋公公帮我这个忙!” 宋云看了一眼贺洛潼,随后说道:“奴才只是帮着殿下传个话也是希望能给陛下解个愁!” 贺洛潼笑了笑:“宋公公实在是忠心。” 素锦回到贵妃宫里以后,便将宋云说的这番话阐述了一遍。 原本就因为自己被禁足而感到气闷的贵妃,在听到素锦说的这番话以后当下便发了怒。 “那个老阉人狗是什么意思?”贵妃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都掀落在地,显然是发了很大的脾气,“他这分明就是要我拿自己的女儿出去换陛下的恩宠!我的书瑶是我从小到大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养大的孩子,他想都不要想!” 贵妃膝下有一子一女,也算是儿女双全,贺洛潼心机深重,满腔报复,而他的妹妹九公主贺书瑶却被贵妃养的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在和亲一事出来之后,贺洛潼其实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贵妃,他的意思就是想要将贺书瑶嫁过去,毕竟,贺书瑶是他的亲妹妹,若是他嫁到突厥,不论他最后能够成功夺得王位的是谁,那他妹妹永远都会是王后! 只是那个时候的贵妃说什么都不肯,甚至第一次对着贺洛潼发了脾气。 毕竟对贵妃而言,她不论什么东西都可以轻易的舍弃。但独独膝下的这双儿女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二的心血,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能从她膝下夺走她的儿女。 贵妃的发怒贺洛潼早就预料到了,但是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贵妃很快就会答应这桩婚事。 其实在这后宫之中最适合和亲的公主只有贺书瑶。 突厥送来的阿史那·简是突厥君主的第一个女儿,也是他最宠爱的嫡长女,突厥愿意将她送过来,便表现了足够的诚意。 若是皇后膝下有女儿,那这一次的和亲必然是要作为嫡女的公主前往。 只是很可惜,皇后的思想只有太子一人。 而除却皇后之后,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竟然是贵妃,于情于理,贺书瑶都是和亲公主的最佳人选。 贵妃宫里闹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后宫妃嫔的耳朵里。 所以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嫁出去的妃嫔拧成了一股麻绳,一时之间,和亲公主是贺书瑶的事情,便传遍了前朝后宫。 皇帝虽然很气愤,但是也并没有阻止这个消息继续传播,毕竟他作为皇帝,除却骨肉亲情的天性,他的确是要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在谣传的第三日,阿史那·云被皇帝请进了宫。 只是这一次的召见并没有在御书房,而是在御花园。 开春以后御花园偶尔会有一些清淡的绿叶抽芽,隐约之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宫人把阿史那·云带到一处凉亭以后,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这个地方,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等待着。 阿史那·云隐约之间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他并没有要阻止这件事情的想法,就是任由其顺其自然的发生。 大约过了一刻钟,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我不愿意去,母妃说过,她说什么都不会让我嫁过去的。”女子的声音软糯,还带着些委屈的娇哼。 阿史那·云心下了然,过来的这位女子多半就是大周皇帝心中选来做和亲公主的人选。 “殿下总是要过去看看的,万一对上眼了呢!”一旁的宫女轻声哄着,“陛下那么宠爱殿下,想必也不会委屈的殿下,若是殿下瞧过了还是不喜欢那边告诉陛下就是!” “那我就是不喜欢,何必还非要让我过去看一看?”贺书瑶有些委屈,“后宫姐妹繁多,为什么偏偏是我?” 宫女见贺书瑶红了眼,担心他这副模样被突厥的王子看见,便赶紧拿出帕子给她压了压眼角的泪珠:“殿下是诸多公主里面最尊贵了,若是殿下都不可能来看旁的诸多公主,又怎么愿意过来瞧一瞧呢?” “可是皇姐他们都比我要大一些。明明应该他们想来看我看父皇分明就是不喜欢我了,想要将我嫁的远远的,我那个皇兄更是可恶,几次三番来劝母妃让我去和亲,他哪里是我的亲哥哥?他还不如太子殿下对我来的好!”贺书瑶说着,便哭了起来。 “我的小祖宗,这话你可千万不要再说了,若是让六皇子知道,还不是你要挨训!”宫女赶紧拉住贺书瑶。 阿史那·云听了半晌,也算是听出来一点意思。 想来那位要来和自己相看的公主便是那六皇子的亲妹妹。 因为她的母妃身份尊贵,所以,她便成了这后宫之中首当其冲的牺牲品,而在这其中最可恶的变是那位亲自找到他,想要将自己亲妹妹送去突厥和亲的六皇子。 阿史那·云远远的瞧着她的背影,纤瘦羸弱,还喜欢哭哭啼啼,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甚至,还是他最厌烦的那种小女子。 阿史那·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起身去见见她,毕竟只有见过了才有资格说愿意或者不愿意。 第117章 怎能与你相配? 就在贺书瑶还在因为皇帝让她去见阿史那·云哭鼻子的时候,阿史那·云已经悄悄的走到了她的身后。 一旁的宫女感觉到有人也在靠近,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了已经走到面前的阿史那·云,她慌忙低头行礼:“大王子!” 听到这句话的贺书瑶当下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转过身去。 宫女眼见自家公主失仪,正要向阿史那·云解释,却被他抬手阻止:“公主殿下似乎是因为不愿意见我,所以在这里哭哭啼啼?” 贺书瑶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有一种在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当场发现的窘迫感,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就算我哭哭啼啼,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 阿史那·云看着贺书瑶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难道公主不是因为陛下让你来见我,所以心里委屈,才在这里哭鼻子的。” “那你既然知道我不愿意见你,你刚才就应该躲开,又何必走到这里来?”贺书瑶听着阿史那·云的话,只觉得更加气闷,“我也是听说了的,你喜欢的女子是如同颜凌云那般,可以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豪迈女子,而我从小养在深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便是叫绣花针扎破了手指头,也是要哭一番的,我这样娇惯,怎能与你相配?” 阿史那·云顿了顿,随后挥了挥手谴退宫女。 宫女本来就得了命令,今日要来撮合他们二人,寻了机会便悄悄的退下,让他们二人有机会单独相处,也好了解一下对方。 “你对我的喜好倒是清楚。”阿史那·云轻笑,“可是你连头都不愿意转过来,又怎知道我一定不喜欢你这样的?” “谁管你喜不喜欢,反正我是不喜欢你的。”贺书瑶突然急了,“我喜欢的是像太子哥哥那样,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你一个野蛮人,怎么配得上我的喜欢?” “原来你喜欢的是贺洛初那种病秧子。”阿史那·云挑眉,“那我的确是配不上,毕竟我身强力壮,学不会他那一步三咳的病态模样。” “你这野蛮人,说谁是病秧子?”一直僵着身子不肯转过身的贺书瑶被阿史那·云一句“病秧子”给激怒,猛的转过身来,狠狠的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 只是两人对视的那个瞬间,两人突然都沉默下来? 贺书瑶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有些震惊。 元宵晚宴的时候,因为母妃还在受罚,她也不好孤身一人前去赴宴,便在自己的庭院里赏月吃元宵。 也就是因为她不曾赴宴,所以也没有见过阿史那·云的真面目。 在贺书瑶看来,胡人大多喜欢留着一脸络腮胡,穿着他们自己家乡的羊皮袄子,便是远远的瞧着都有一股野蛮人的气息。 可是眼前阿史那·云却与他印象里的胡人并不一样。 相比养尊处优的汴京人士,阿史那·云的皮肤呈现出来一种非常有活力的小麦色,一双眸子在阳光底下也会泛着浅浅的墨绿色,犹如宝石般璀璨。 他虽然穿着胡人的服饰,但衣服整洁挺立,身姿挺拔,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看出他的威武雄壮。 这是贺书瑶第一次看到长得这样好看的胡人,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阿史那·云的脸看了许久,直到阿史那·云开口:“我的脸,可让公主满意?” 夹杂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将贺书瑶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的脸因为阿史那·云方才的那番话,突然涨红:“谁看你的脸了,我只是没有见过颜色那么奇怪的眼睛,这才多看了一会儿!” “哦?”阿史那·云也不介意,反倒借着笑了笑,“那公主喜欢我的眼睛吗?” 贺书瑶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阿史那·云,他身上有非常浓烈的属于阳光的味道,那个味道非常霸道的窜进贺书瑶的鼻尖,很快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在了这个味道之中。 贺书瑶本能的想要逃离,可偏偏他的脚就好像被固定住了一般,没有办法移动。 “公主为什么不回答?”阿史那·云凑到贺书瑶的面前,微微挑眉。 贺书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说着阿史那·云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看到他因为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她本能的咽了一下口水,随后说道:“谁喜欢你的眼睛了,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有绿色的眼睛!” 阿史那·云也不恼,他只是越发的凑近贺书瑶:“可是,我觉得公主很好看!” 贺书瑶突然就瞪大了眼睛,原本涨红的脸现如今变得越发滚烫,红的几乎能够掐出血来:“你,你……” “我如何?”阿史那·云挑眉。 原本阿史那·云还以为贺书瑶会胡搅蛮缠的说一些话,却不想她竟然突然一把将自己推开,然后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阿史那·云被推的差点摔倒,连着退了好几步才稳住,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贺书瑶早就没了身影。 就在他满脸愕然且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远处的后山里,慢条斯理的走出来一个人:“啧啧啧,让你第一次见面就调戏人家,好了,把人吓跑了吧!” 阿史那·云的脸微微黑了下来,他有些不耐的转过头去,随后就看到了依靠着假山,双手环抱,一脸吊儿郎当的颜凌云:“你不去兵营练兵,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谁天天待在那个只有臭男人的地方啊!”颜凌云挑眉,“我来宫里,自然是有事要办,只是没想到,我不过就是溜出来透个气,就能在这里看到这场大戏!” 阿史那·云看着一脸欠打模样的颜凌云,微微眯起眼:“你莫不是专门跟过来准备搅黄我婚事的吧?” “我可不会去做那些无聊的事情。”颜凌云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笑了一声,“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大周的女子含蓄,你若是用你们突厥的法子,只怕会吓跑所有来见你的公主。” 第118章 浪迹五湖四海 阿史那·云盯着颜凌云看了半晌,然后笑了一声:“那不是正好若是没有公主肯嫁给我,那我便再和你们的皇帝求一次亲,说不定这一次他就肯松口把你嫁给我了!” 颜凌云也不恼,只是挑了挑眉:“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条命了!” 阿史那·云气闷。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的的确确打不过面前的这个家伙。 颜凌云见他一脸憋闷,随后笑了一声,低声说道:“你方才见的那位公主,是六皇子的亲妹妹。” 阿史那·云的眸子沉了沉。 先前他或许还能用不知道来推诿,但是现如今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贺洛潼在私底下与破多罗之间有联系,亦或者说是狼狈为奸。 颜凌云走到阿史那·云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想要娶她,那你就要保证你能夺回突厥的政权,否则,她就会成为贺洛潼献祭给破多罗的牺牲品!” “我以为你跟贺洛潼是死对头!”阿史那·云偏头看向颜凌云,他的眼中有些困惑。 “当然,他的确是我的死对头!”颜凌云微微眯起眼。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的妹妹来跟我说这些?”阿史那·云微微蹙眉,“如果你非常的憎恨贺洛潼,恨到想要将他千刀万剐的地步,你应该会巴不得他的妹妹过的不好,甚至被凌辱,被践踏,你为什么还要帮她?” “她是我们大周最美丽的公主!”颜凌云看向阿史那·云,“她的美丽不应该让她成为牺牲品!我是一个喜欢美人的军人!保护老人,孩子和美人,是我的天职!” 阿史那·云沉默半晌:“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让她做我的和亲公主?” 颜凌云挑了一下眉,然后略带嫌弃的看向阿史那·云:“你刚才看到她模样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一只烤的鲜嫩多汁的肥羊,我可以保证如果你不是还有尚存的理智,你现在多半已经把她生吞活剥了。” 脸皮比鞋底还要厚的阿史那·云,破天荒的红了耳朵:“她并不强壮,甚至看起来有些羸弱,他并不符合我们择偶的标准!” “可是她足够美丽啊!”颜凌云说完,便不再搭理他,径直转身离去。 阿史那·云看着颜凌云离开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久以后,阿木尔缓缓走上前来:“大王子!” 阿史那·云猛的回过神来:“怎么?” 阿木尔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方才那位公主,的确非常美丽!她的美丽完全可以抵消掉她不够强壮,不够勇猛的缺点。” 阿史那·云皱眉:“我难道没有眼睛看吗?用得着你来说。” 被戳中想法的阿史那·云非常罕见的有些难为情,气愤的抛下一句话以后,愤怒的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犹豫。 平白挨了一句骂的阿木尔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偷偷的笑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王子有这样的情绪了。” 阿史那·云的身上背负了太多,所以自从阿史那宣布战败,他便再也没有过多余的情绪,高兴,愤怒,亦或者悲伤,所有的情绪都被他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了政权的争夺上。 颜凌云入宫来,是陪着颜夫人来看望“病中”的皇后娘娘的。 原本颜凌云是不打算来的,只是他父亲总是想要把他揪去经营练兵,而军营里面的那些官宦子弟看着就头疼,他实在不想去忍受那些傻子的胡搅蛮缠,便退而求其次,跟着颜夫人来了宫里。 皇后娘娘跟她母亲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每次还总是把她支出去。 颜凌云也是闲来无事到处瞎溜达,却不想正巧碰上了阿史那·云和贺书瑶。 其实她在看到贺书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然。 贺书瑶在前世,先是嫁给阿史那·云,后来被迫嫁给破多罗.狼图那个臭老头,最后又被那个老头赏赐给了自己的儿子,一女侍三夫,最后逼得她忍无可忍,一根白绫悬梁自尽。 颜凌云原本以为,这一世的阿史那·云因为有她的提醒,不会再跟贺洛潼合作,自然也不会再娶贺书瑶,只是如今看来,他们两个人的缘分大概是天赋的。 颜凌云有些失神,他不知道这一次,阿史那·云有没有能力保护好贺书瑶,不让她屈辱而终。 就在颜凌云怔愣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立刻转过头去,随后就瞧见了向着自己走过来的贺洛初。 “远远的就听到你的脚步声。”颜凌云看着贺洛初,挑了一下眉,“这天底下大约没有人的脚步声,能比你更加虚浮了!” “母后说你出来透透气,我就知道你多半又是来这里了。”贺洛初走到颜凌云身边,低头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石头,轻笑道,“打了这么多年的水漂,也不觉得腻?” “殿下事务繁忙,不在陛下那里待着,到这里来看我打水漂?”颜凌云说着,还丢出去一块石头。 贺洛初看着湖面上连着打出来三个水漂,欧皇闪了闪:“劳逸结合,不然日日看着那些满是废话的奏折,早晚要发了疯!” 颜凌云顿了顿:“刚才在皇后娘娘宫里的时候,我听娘娘的意思是很担心殿下的婚事!” 贺洛初一顿,随后苦笑道:“我这样的破落身子,若是娶妻便是害了旁人,倒不如孑然一身,也图个自在。” “可你是太子,你若是没有子嗣,那永远都会有人盯着你身后的那个位置。”颜凌云说着,又朝水里丢了一个石头。 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凌云:“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你!”颜凌云摇头,“所以我也不知道你会怎么做!你娶妻亦或者不娶妻,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那就不娶吧!”贺洛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笑道,“等年岁大一些,就跟你们两个一起仗剑走天涯,浪迹五湖四海!” 第119章 施舍 贺书瑶最终还是答应了作为和亲公主嫁给阿史那·云。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贺书瑶,竟然会决定嫁给阿史那·云。 贺书瑶同意的消息传到会同馆的时候,阿史那·云正在跟阿史那·简下棋,听到这个消息的阿史那·云,先是震惊,随后,便马不停蹄的说要进宫。 阿史那·简甚至来不及跟阿史那·云说一句话,就看着自己那个天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兄长,骑着马火急火燎的冲向了皇宫。 阿史那·云虽是突厥的王子,可他想要入宫却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去的。 阿史那·云在宫外等了半个时辰,宫门才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阿兄!”追来的阿史那·简看着正要走进宫门的阿史那·云,大喊了一声。 阿史那·云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向着自己快步走过来的阿史那·简:“阿简!” 阿史那·简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阿史那·云,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哨子,这是他们突厥特有的骨哨,她将哨子放到阿史那·云的手里,目光沉了沉,随后说道:“我还没有见过嫂子,阿兄,若是进宫以后能遇到九公主,便帮我将这个骨哨送给他,权当我的一份心意!” 阿史那·云的脸色微变,他看着躺在手心里的那个哨子,久久没有言语。 “阿兄?”阿史那·简低低的唤了一声,随后握住他的手。 阿史那·云抬头看了一眼阿史那·简,随后收下哨子:“好,我知道了!” 阿史那·云走进宫门口的时候,阿史那·简还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宫道里,阿史那·简才转身离开。 身旁的侍女有些不解:“公主为何非要赶过来送这个骨哨?日后亲自送给九公主不是更好吗?” 阿史那·简的目光暗了暗,随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腹,轻笑了一声:“若是我今日不来,谁能知道嫁给阿兄的还是不是这位九公主!” 侍女有些不解:“公主的意思是……” 阿史那·简垂下眼:“我那个阿兄,分明是动了心,突厥凶险,他这般着急的跑过来,显然是不想让贺书瑶跟他回突厥。” 侍女的脸色突然一变,她看着面前的阿史那·简,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阿史那·云入宫以后并没有去见皇帝,而皇帝似乎也有先见之明,不仅没有派人去叫阿史那·云,甚至还专门派了人带他去了贺书瑶的宫殿。 阿史那·云被带到贺书瑶的宫殿以后,带他过来的宫女便转身离开,独留他一人站在宫殿之外。 贺书瑶的宫殿院落里,种了许多杏花,几场春雨过后,杏花便纷纷绽放。 阿史那·云抬头看着挂在枝头上的杏花,不由有些恍惚。 就在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贺书瑶的时候,禁闭的朱门却被推开,穿着藕粉衣裙的贺书瑶从里面走了出来。 贺书瑶看着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阿史那·云,看着头上停了一朵被风吹落的杏花,轻轻的笑了:“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我以为你会不愿见我!”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的贺书瑶,轻声说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愿意见你?”贺书瑶走到阿史那·云面前,摘下他头上的那朵杏花,放在手心里把玩,“你先前与我说话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嘛?如今怎么又不敢进我的宫殿了?” 自打阿史那·云知道贺书瑶不愿意嫁给他以后心中也没了什么负累,偶尔在宫里遇到她,总是要在口头上逗弄她,时常把她气的哭鼻子,可今日却反倒变成了这副窝囊模样。 “你父皇可是逼迫你,让你答应这门婚事?”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的贺书瑶,突然问道。 贺书瑶顿了顿,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答应这门婚事是因为我父皇逼迫我?” “你从头至尾都不想要嫁去突厥,虽然你一开始就不愿意,如今却突然答应,若非有人逼迫你又怎么可能会松口?”阿史那·云说着微微停顿,“总不可能是你突然转了性子想要嫁给我!” “嗯!”贺书瑶抬眼看向阿史那·云,“真是被你猜对了,我就是突然转了性子发了疯,一定要嫁给你。” “什么?”阿史那·云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贺书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又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贺书瑶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笑着说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你犯不着在这里哄骗我!”阿史那·云有些气愤,“旁人或许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突厥那样的地方,并不适合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公主……” “我当然知道。”贺书瑶打断阿史那·云,随后向着他缓缓靠近,“我不仅知道那样的地方不适合我这样的人去生活,我还知道我跟你去这一趟一个不剩就有可能会死在破多罗.狼图的手里,当然有可能会比死更惨。” 阿史那·云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他满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贺书瑶:“你说什么……” “我去见过太子哥哥了!”贺书瑶看着阿史那·云,笑了一声,“他虽然不是我的亲哥哥,但是太子哥哥对所有的公主都是一视同仁,他告诉我你在突厥如履薄冰,而这一次所谓的和亲就是你最后的求援!” 那一刻,阿史那·云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是冰寒的。 “他的哥哥也告诉我,如果这一次你找不到可以帮助你的援兵,你根本不可能回到你的突厥,亦或者说你不可能活着回去。”贺书瑶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一字一顿的坚定的说道,“虽然我不太喜欢你,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年纪轻轻的就死在路上。” “贺书瑶!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同情我,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悲。” 第120章 我愿意的 “圣旨都已经拟好了,怎么反悔?”贺书瑶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轻轻的笑了笑,“你要求娶的是大周的公主,而我,就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 “贺书瑶!”阿史那·云的声音满是隐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又知不知道如果去突厥你会面对什么?” “我知道!”贺书瑶看向阿史那·云,“但这不就是你来大周的目的吗?你许给我们大周一个王后之位,大周出兵,帮你镇压破多罗,这是我们两国之间的交易!” “但是不应该是你。”阿史那·云突然有些愤怒,“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输了,你作为我的妻子会受到怎么样的折辱,你本就不愿意嫁过去,如今又为何突然答应了,贺书瑶,那里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 贺书瑶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 两个人就这样突然之间沉默下来。 许久以后,阿史那·云突然往外走:“我这就去向大周皇帝取消这桩婚事……” “阿史那·云!”贺书瑶突然大声喊住,已经转身离开的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阿史那·云,你给我站在那里。”贺书瑶看着阿史那·云的后背,怒声道。 向来谁的话都不听的阿史那·云,竟然真的乖乖的站在了那里。 贺书瑶缓缓走上前去:“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不会反悔,父皇亲自来问过我愿不愿意做这个和亲公主,我顶着母妃的哭哭啼啼,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你现在若是去找父皇取消这门婚事,那就是在告诉天下人你看不上我贺书瑶!” 阿史那·云当下只觉得自己的脚上挂了千斤重的铅铁,一时之间竟然真的抬不起来脚。 “贺书瑶……” “我知道你们突厥的那些规矩,太子哥哥也劝了我很久,但是我总想总共就那么几个公主,我不嫁,总是其他的妹妹去嫁!”贺书瑶看着阿史那·云,笑着说道,“其实不论谁嫁给你总是要承担风险的,那如果你不舍得让我受苦,就请你千万要夺回政权,将你答应我父皇的王后之位给我,不要让我成为可以被任何人轻易送出去的物件!” 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的贺书瑶,那个瞬间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从心底弥漫出来的恐慌感。 他突然很害怕自己做不到夺回政权,更害怕会让贺书瑶成为破多罗的战利品。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贺书瑶。 两个人相对无言,直到许久之后,阿史那·云将手里的那只骨哨放在了贺书瑶的手心里:“这是我妹妹让我带给你的骨哨,这是我们突厥才有的东西,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亲自刻一个给你!既然我答应了皇帝,要给你王后之位,那我绝对不会食言。” 贺书瑶看着手里的那个骨哨,许久以后,才笑着应下:“好!” 阿史那·云离开的时候,脸色格外的沉重。 贺书瑶站在那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逐渐冰冷。 “公主殿下,其实我们不一定非要去那里,我们可以求求陛下……” “我皇兄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放过我的。”贺书瑶缓缓闭上眼,“在他眼里我也好,无非也罢,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可以交换利益的物件!他想要突厥的势力,想要跟太子争一争胜负,他想要把我当成一个礼物送去突厥!” 贺书瑶跟贺洛潼算不上是感情深。 贺洛潼从小就被贵妃惯坏了,他心思深沉,满脑子都是全是早就没了什么亲人的情分。 贺书瑶虽然对阿史那·云有些心动,但是从小的锦衣玉食让她本能的抗拒嫁去突厥,她不认为自己可以吃得了在草原上的苦。 可是贺洛潼一次又一次的以贵妃作为要挟来逼迫她,她就知道,这条路已经由不得她来选了。 她一开始不明白,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被嫁到突厥去,不明白她的亲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她见到太子的那个时候有了答案。 贺洛初其实只是告诉她了突厥的现状,告诉她破多罗的虎视眈眈,可是聪慧如他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看出了贺洛潼的打算。 那一刻,她对贺洛潼的恨意几乎达到了顶端。 “可是公主,突厥那样的地方,我们真的能活下来吗?”婢女下意识的拉住了贺书瑶的衣袖,她的眼底里满满的都是恐惧。 “我们肯定能够活下来。”贺书瑶没有回头,可是言语间却满是坚定,“我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我一定可以活下来!” 贺书瑶看着已经看不见阿史那·云身影的宫道,目光逐渐坚定。 与其把命交付在别人的手上,倒不如由自己来掌握主动权,她贺书瑶从来都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性子。 阿史那·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早早守在酒楼里吃酒的颜凌云远远的就看到了从宫里出来的阿史那·云,她看着他那副模样,不免有些好奇:“你跟贺书瑶说什么了?我明明记得前些日子他还要死要活的闹着不肯嫁给阿史那·云,今日怎么突然就想明白了,还把他哄的神魂颠倒的?” 坐在一旁喝茶的贺洛初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后说道:“我只是把她应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她而已,书瑶本来就聪慧,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一旁的封薇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然后有些模糊不清的说道:“他们这些皇室中人各顶各的有谋算,别看人家只是公主算计起来可厉害着呢!随随便便就能把人家大王子摆弄股掌之间,小凌云,他们这些人精,可不是咱们这种人能惹得起的!” 颜凌云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一旁的贺洛初悠悠然的对着封薇兰投射过来一个目光,原本还翘着二郎腿喝茶的封薇兰突然觉得脊背生寒,立刻就端坐好:“觉得什么觉得,我就是说笑!” 第121章 带军压境 赐婚的圣旨是在三日后下的。 贺书瑶作为和亲公主嫁给了阿史那·云,而阿史那·简则被赐给了三皇子贺洛阳做正妃。 贺书瑶被定为和亲公主的时候,早已众人皆知,所以圣旨颁布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觉得意外。 真正让人觉得意外的,是三皇子贺洛阳会答应娶阿史那·简为正妃。 娶一个番邦公主为正妃,就是在向天下宣告,贺洛阳远离皇室斗争,甘心封王。 果不其然,在赐婚圣旨下放后不久,随之而来的,就是贺洛阳封王,赐封地的宣告。 颜凌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军营里苦哈哈的和一群二世祖做斗争。 是封薇兰屁颠颠的跑来,将她从那群二傻子里拯救出来,顺便跟他说了一堆关于赐婚的事情。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封薇兰托着腮帮子看着坐在一旁拿着水袋牛饮的颜凌云,一脸困惑。 “惊讶?”颜凌云放下水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那件事值得我惊讶?” “三皇子啊!”封薇兰挑眉,“他要娶阿史那·简做正妃,陛下还封他做王了,这件事还不值得你惊讶吗?” 颜凌云看了一眼封薇兰,然后笑了一声:“三皇子一个不争权的人,娶阿史那·简做正妃,全了大周皇室的体面,不仅可以给他自己换一个富庶的封地,还能让他的母妃安享晚年,三皇子是个聪明人!” 封薇兰双手抱臂,有些困惑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我又没告诉你,陛下准许三皇子带他母妃去封地得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颜凌云一顿,随后笑了一声:“三皇子是个孝子,有什么可奇怪的!” 颜凌云之所以知道三皇子会带自己的母妃前往封地,便是因为他前世也是这么做的。 这是前世的三皇子迎娶的并不是阿史那·简,而是自己的表妹,三皇子的母妃家世并不显赫,也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四品官。 只是这位三皇子从一开始就没有要争夺储君之位的想法,他无论是在哪方面一直都很庸庸碌碌,也并不受皇帝注意。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三皇子很早就封了王,早早的就带着自己的母妃和妻子前往了封地,撇清便经常中繁杂的诸事,在封地安逸的过活。 “总觉得你好像早就知道了!”封薇兰屁颠屁颠的跟在颜凌云得身后,“那你可知道他们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 “那我哪里知道?”颜凌云挑眉,“我是行军打仗的,又不是卜卦算命的这种事情我哪里能知道?” “我娘去找了钦天监打听,听说最近的日子就在十天以后,也不知道到时候谁送九公主出嫁!”封薇兰嘟嘟囔囔的说着。 “那自然是六皇子,他毕竟是九公主的亲哥哥,一母同胞再没有比六皇子更合适送亲的人了!”颜凌云头都没回一下。 封薇兰却不这样觉得:“可是这一次不是要直接送到突厥境内嘛,我总觉得陛下未必放心让六皇子去!” “不放心六皇子去,难道放心咱们太子殿下那个病秧子去?”颜凌云忍不住回头,“你有功夫操心这些事,你不如平日里来帮我练练兵,这辩经里头的这些二世祖,一个比一个难缠,每天跟他们斗智斗勇的就够烦的了,你还要找这些事情来给我添堵!” “我倒是想来,奈何颜将军不让我来啊!”封薇兰挑眉。 “我爹怕是担心你这个纨绔头子来了以后,这些混账小子更难带了。”颜凌云没忍住,给了封薇兰一个白眼。 “我怎么就是纨绔头子了……” “小姐!”春玉突然跑了过来,她瞧见封薇兰,便只是点了点头,当做行了礼,随后接着说道,“将军有急事找你,说是为了和亲一事!” 颜凌云心里突然沉了一下:“和亲的事情找我做什么?” 封薇兰突然凑过来:“不会是让你去送亲吧?” “你可赶紧闭上你的乌鸦嘴吧!”颜凌云抬脚做事要踢他。 封薇兰赶紧扭着屁股跑开:“你才乌鸦嘴呢!” 颜凌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封薇兰:“要是我要去送亲,你也别想有个好!” 封薇兰对着颜凌云做了个鬼脸,随后跑到一边:“谁怕你啊!” 颜凌云懒得再搭理他,赶紧带着春玉去见颜关山。 颜凌云到家颜关山的办公书房的时候,刚刚推开门,他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贺洛初。 颜凌云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好。 颜关山见颜凌云到了,便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道:“把门关上。” 颜凌云关上门,随后走到颜关山面前:“爹,你找我?” “陛下已经给九公主赐婚的事情你可知道了?”颜关山抬头看向颜凌云。 颜凌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也是刚知道,怎么了吗?”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明眼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一次所谓的和亲,其实就是阿史那的投诚!”颜关山看向颜凌云,“而这一次的送亲,除了要送九公主入突厥,更重要的是要带军压境,以此镇压突厥内部反叛势力!” 颜凌云一时之间没忍住,在心底暗暗的咒骂了一声:“封薇兰这个狗东西还真是个乌鸦嘴!” “若是要带军压境,陛下可想好了哪位皇子送亲?”颜凌云说着,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贺洛初。 颜关山默了默,随后看向贺洛初:“是太子殿下!” 颜凌云没忍住,挑了下眉:“太子殿下的这副身子,能扛得到边境吗?” 贺洛初有些无奈的看向颜凌云:“虽然我也觉得我的这副身子不是很靠谱,但是眼下显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看向颜关山:“七皇子呢?他不是总是叫嚣着要当大将军,这一次不如让他去总好过让我们这位太子殿下冒这个险!” 颜关山闭了闭眼,随后无奈道:“七皇子才十六岁,你让他带军压境,那破多罗会信吗?” 第122章 乌鸦嘴 “十六岁怎么了?我十六岁也在外头打仗了,你不要看不起十六岁!”颜凌云说着,自顾自的在颜关山对面坐下,“再年轻也是皇子,给公主送亲也很正常,再不济让六皇子去,也好过让太子殿下去吧!” 颜关山看了看一旁的贺洛初,皱着眉没说话。 倒是一旁的贺洛初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直接开口说道:“依照规矩送九公主出嫁的本就该是六皇子,这是这一次,是书瑶自己瞧到了父皇的面前,她嫁人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送亲!” 颜凌云忍不住蹙眉:“你的意思是九公主让你送亲?她不让自己同母同父的亲哥哥送嫁,让你一个太子给她送亲?” 贺洛初点了点头:“她已经不愿意见贺洛潼了!” 颜凌云突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所以你们叫我来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送亲?” “这是陛下的意思!”颜关山看向颜凌云,“我负责带军,你负责保护九公主!” 颜凌云挑眉:“非得我去?” “贴身保护,非得你去!”颜关山看着颜凌云,一字一句的说道。 一句贴身保护,颜凌云就已经心知肚明。 毕竟整个朝堂上有官职又有本事保护公主的女子,也就只有她一人。 “让我去也行,但是我有个要求。”颜凌云抬眼看向面前的贺洛初。 颜关山当下便呵斥道:“你这家伙,陛下的旨意你还敢提要求。” “将军,你让她说就是!”贺洛初笑着说道。 “你把封薇兰也给捎上!”颜凌云挑眉,“刚才那个乌鸦嘴就在外面叫嚷着说这次多半要让我去送亲,那我非得把他也一起拽上,不能我一个人倒霉!” 贺洛初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道:“那你放心才是,这一次本来就有他!” “嗯?” 一旁的颜关山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头:“送亲队伍中多半要有个长辈,此行安排的是镇国公!” 颜凌云当下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还真是个好消息!” 站在军营里看着那些人练兵的封薇兰突然没来由的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随后忍不住骂道:“是不是哪个混账东西在背后骂我了?” 一旁的京墨看了看四周,最后摇了摇头:“爷,我瞧着这边上也没你的熟人啊。” 封薇兰撇嘴,心中隐约有些不安:“突然感觉今天有点不宜出门,没什么事,咱们赶紧回去吧!” “不等颜小姐了?” “她爹说起话没完没了的,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出来?与其在这里干巴巴的等着,倒不如约着她改天去喝酒。”封薇兰说着,挥了挥衣袖,便要往回走。 封薇兰说完,便往回走。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他要出军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砚尘。 封薇兰当下只觉得心慌,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找砚尘询问的时候,颜凌云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乌鸦嘴,这下咱们两个都逃不掉了!” 当下,封薇兰就猜到,多半是这送亲的苦差事又落到他们的头上。 封薇兰一时之间只觉得头昏脑胀:“总不会是让咱们两家去送亲吧?” “真不巧,让你猜对了。”颜凌云重重的拍了一下封薇兰的后背,“以后没什么事儿,你少说话!” 封薇兰当下只恨不得拍碎自己的嘴,可偏偏事情已经发生了,皇家定下来的事情,哪里是他拍拍嘴就能改变的。 “殿下呢?这人选总不会是殿下定下来的吧?”封薇兰当下只觉得气闷,“这说的好听是去送亲,但是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打仗了!我一个文弱书生能去干什么?” “靠你的这张嘴气死他们!”颜凌云拍了拍封薇兰的后背,“木已成舟,小公爷,你还是认命吧!” 贺洛初跟颜关山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耷拉着脸的封薇兰,他立刻就明白封薇兰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去送亲的事情。 “殿下?”颜关山见贺洛初突然不做声,下意识的看向他。 “啊?”贺洛初猛的回过神来,随后说道,“此行虽然只是压境,但路途之中多半会有风险,要辛苦将军一路护送!” “即是陛下的安排,微臣自当尽力!”颜关山低声说道。 贺洛初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颜关山:“不知道这军营可有后门?” 颜关山先是一愣,随后便看到不远处嚎叫着的封薇兰,他当下便了然,随后赶紧说道:“殿下随我来便是!” 贺洛初赶紧猫着腰跟着颜关山往军营的后门走,毕竟这个时候要是被封薇兰抓住,他这耳朵怕是不得清净了。 送亲队伍的事情也算是定了下来,封薇兰虽然到处哀嚎抱怨,但是刚刚回府就被国公爷揍了一顿,自然也就不敢再有什么意见。 贺洛初回宫跟皇帝复完命以后,原本是想要去皇后宫里请个安,却在经过贺书瑶的宫殿时,听到了剧烈的争吵声。 “……皇兄总是说,你才是我的亲哥哥,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找上阿史那·云,告诉他你愿意将我嫁给他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是你的亲妹妹?你有可曾想过我能不能在突厥那样苦寒的地方活下来?”贺书瑶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宫殿里响起。 “那是因为我知道最终要嫁给阿史那·云的人,只会是你!我们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寻找最好的利益关系!你知不知道,如果阿史那·简愿意嫁给我,那她就会是我手上的把柄,那个阿史那·云日后又怎么敢对你不好?”贺洛潼的声音尖锐刺耳,即便隔了一道门,也让人不适。 “三皇兄也是我的哥哥,阿史那·简嫁给他,阿史那·云一样会看在他妹妹的份上对我好,说到底,你无非就是把我当做一件可以给你换来利益的物件罢了!”贺书瑶冷眼看着贺洛潼,“贺洛潼,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哥哥了!” 第123章 伪君子 “贺书瑶!”贺洛潼怒声呵斥,“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你莫不是以为太子那个伪君子真的将你当做亲妹妹来看待了,你若是一直执迷不悟,最后死的还不是你!” 贺书瑶看着面前睚眦欲裂,与平日大相径庭的贺洛潼,只觉得牙根发酸:“我当然知道太子殿下不会将我当做他的嫡亲妹妹来看待,若是我有那个福分从皇后娘娘的肚子里投生出来,太子哥哥绝对不会让我嫁到突厥那个地方去!” 里头的争吵声愈来愈烈。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阵杂乱的摔打声响过以后,嘈杂的院落突然安静下来。 没过一会儿,贺洛潼便气冲冲的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大约是贺洛潼没想到偌大的空院里会直挺挺站了两个人,所以当他乍一眼看到的时候,俨然被吓了一跳。 “太子?”贺洛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贺洛初,忍不住蹙眉,“太子殿下不在自己的东宫里待着,但我妹妹这里来做什么?” 贺洛初背着手站在那里,面对贺洛潼的质问时,他并没有半点的愤怒,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跟他没有关系一般。 贺洛初看着贺洛潼仿佛一只炸毛的猫,轻轻的笑了一声:“我经过的时候,听到书瑶的院子里有吵闹声,以为是那个不像话的宫女跟公主吵架,便进来看看,却不想整个宫殿外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贺洛潼来的时候,为了避免人多嘴杂,就找了个借口把人都支出去了,却不想,竟然方便了贺洛初在这里偷听。 “太子不过就是来看我们兄妹阋墙的笑话罢了!”贺洛潼冷笑一声,“又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贺洛潼,目光清冷,隐约间还带着几分嘲弄:“六皇子怕是忘了,这宫里头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又何必来看你们的笑话?” “太子明面上说的好听,背地里却不知道跟我妹妹说了什么,如今她只知道你这个太子哥哥好,连我这个亲哥哥都已经不肯认了。”贺洛潼冷眼看着贺洛初,心中涌起一股恨意,“这么多年太子殿下一直戴着一个面具,难道就不觉得疲倦吗?” “六皇子!”砚尘上前呵止,却被贺洛初拦住。 贺洛初越过贺洛潼,看着他身后大约是听到动静追出来的贺书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倒是也不必如此的气愤,书瑶不过是一时之间有些委屈,你既然是他哥哥,那你最应该明白自己妹妹的性子,她如今最是无助,你却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吵架,书瑶也是好脾气,无非就是跟你吵一架,换做是我只怕早就跟你扭打在一起了。” “你不必在这里做好人。”贺洛潼沉下脸,“若不是你同她说了些什么,她又怎么可能连我这个亲哥哥都不肯认……” “皇兄!”追出来的贺书瑶眼看着贺洛潼已经口不择言,赶紧喊道。 贺洛潼听到贺书瑶的声音,脸色越发的阴沉,他怒气冲冲的回过头去看着向他们跑过来的贺书瑶:“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帮着太子骂我这个哥哥不成?” 贺书瑶看着面前的贺洛潼,脑海不由回想起小时候总是来给她送糖果糕点的哥哥,现如今的他早就与曾经的那个六皇子大相径庭,他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将记忆里的哥哥,和面前这个阴笃着脸色,呵斥自己的人重叠在一起。 贺书瑶红着眼看着贺洛潼:“这件事情与太子哥哥没有半点关系,皇兄日后若是还想听我唤你一声皇兄,今日之事不如到此为止!否则日后我只当,从未有过你这个皇兄!” 贺洛潼紧咬牙关显然已经怒到极致,他恨恨的瞪了一眼贺书瑶,随后猛的甩了一下衣袖,愤怒离去。 贺书瑶看着贺洛潼甩袖离去,一直藏在眼睛里的泪水瞬间倾涌而下。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贺书瑶,许久以后,走上前去,将手里的帕子递上:“早知道会害得你们这般吵架,方才我听到他的声音,我就该离开的。” 贺书瑶擦掉眼泪,随后摇了摇头:“这与太子哥哥有什么关系?本就是他在那里无理取闹!” “这次远嫁突厥,母后心疼你年纪轻轻就要背井离乡,所以为你准备了长公主规制的嫁妆!”贺洛初看着贺书瑶,轻声安慰道,“就算到了突厥,凭着这些嫁妆你也可以过的安逸!” 贺书瑶抬头看向贺洛初,她看着他很久,突然问道:“太子哥哥方才在外头已经听了很久吧!”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如果……”贺书瑶缓缓开口,“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太子哥哥可是会想法子让我留在汴京?” 贺洛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书瑶……” “你回答我!” “若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让你嫁到汴京,但眼下,你是我的亲妹妹,她们也是,所以不论是谁我都没有办法阻拦!”贺洛初看着面前的贺书瑶,目光怜悯。 贺书瑶听到贺洛初的这番话以后,强行伪装起来的坚强在瞬间分崩离析,她捂住自己的嘴巴,试图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到底她还是没忍住,哭着蹲了下去。 贺书瑶将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之间,她哭的浑身颤抖,俨然是伤到了极致:“是啊,如果是你的亲妹妹,不论如何你都会阻拦,因为是你的亲妹妹呀!可是他,他却只想着用我来换他的权势,他从未将我当做他的亲妹妹,从未!” 贺洛初看着痛哭的贺书瑶,第一次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贺书瑶哭的撕心裂肺,而一直躲在外头的贵妃,也紧紧的咬着自己的手掌,试图藏住自己的哭声,现在的她,尚且还在禁足之中,若是被太子知道,她偷偷溜出来,只怕又不知道要关多久了。 第124章 贿赂 婚事果然定在了十五日之后。 这十五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贺书瑶而言,这大约是她这辈子待在汴京城的最后的一个十五日,对她而言,这十五日实在是太短太短。 而对于皇后而言,她要在这十五日里准备好贺洛阳的婚事,还要备好贺书瑶的十里红妆,对他而言,这十五日简直度日如年。 到底是贺书瑶的婚事,向来与贵妃不对付的皇后亲自去陛下面前求了恩典,放了贵妃的禁足,让她来帮着准备自己女儿的嫁妆,也好让她在这最后的十五日,可以好好的跟女儿道个别。 可纵然是有的贵妃的帮助,皇后每日里还是忙的不可开交,经常到了深夜还在盘点嫁妆的明细。 皇帝眼看着皇后为了这些事情日益憔悴,便派宋云去请了汴京城里有名望的贵妇人来帮忙,这其中,便有颜夫人和封夫人。 颜夫人这些人原本还在忙着给颜关山和颜凌云置办行李,却突然被皇帝给叫到宫里来帮忙,心里存了好大的怨气,见到皇后的时候,也没给个好脸色。 “……又不是我的女儿出嫁,还得我家将军去送亲,连带着凌云都要一起去,我这自己家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了,就被你叫到这宫里来!”颜夫人当着皇后的面直接发起了牢骚。 皇后也不生气。 毕竟颜关山和颜凌云这一次要带军送亲,这一路上也算是凶险,毕竟现在突厥形势紧张,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 “别生气,等以后你家姑娘嫁人,本宫也可以帮着你一起准备。”皇后赶紧安慰道,“本宫这也是忙的出不了头了,这才将你们叫进来,不然本宫也舍不得让你们来吃这个苦。” “皇后娘娘惯会说这些好听话!”颜夫人却是不领情,偏头看向封夫人,“国公爷和小公爷的行李,夫人可是准备好了?” 封夫人先是一顿,随后摇了摇头:“还不曾呢,不过也已经派人去做了,实在是不巧,恰好入春春装都还没做,又不好让他们穿着旧衣出门,这才显得着急了些。” 皇后赶忙说道:“本宫那里得了好几批进贡的蜀锦,等会儿你们自己去挑挑,喜欢哪个就带回去!” 颜夫人得了东西,瞬间喜笑颜开:“你早说呀!早知道这忙不白帮,我也就不带着脸色来了。” 皇后很是无奈的戳了一下颜夫人的额头:“你我认识几十年了,下次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开口,就是不要在这里演戏!” 颜夫人被皇后戳穿,也不生气,只是低声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也实在是古怪,这九公主既然说什么都不肯让为皇子送亲,那可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皇后的眸光闪了闪,随后说道:“这是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情,我们也不好过问,只当不知道就是了!” 一旁的封夫人见皇后分明是不想说这件事情,便赶紧开口转移话题:“再过几日便要添妆了,你准备了什么东西?” “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副黄金头面!”颜夫人压低声音说道,“那副头面足足用了我两斤的黄金,我还专门找师傅做的最时兴的样子,实在是赶得及,不然还能做的更精致些!” 封夫人挑眉:“你倒是舍得!” “我原本也是舍不得的,只是我家那凌云说,公主嫁到那样的地方实在是偏远,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汴京,日后是个什么光景也不清楚,金子这玩意儿虽然土一些,可若是遇到什么事却是最好的盘缠!”颜夫人压低声音说道。 一旁的封夫人细细的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等我回去,我也把我那副宝石头面换成黄金的!” 两个人头抵着头说话,却不想这话到底还是让旁人听了去。 以至于那些贵妇人给贺书瑶送去的添妆,全部都换成了沉甸甸的金子。 颜夫人被皇后请来帮忙,而颜凌云作为送亲队伍中唯一的一位女将领,也被颜关山责令来跟九公主搞好关系。 颜凌云蹲坐在九公主宫殿门口的玄关处,看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内侍,百无聊赖的叹息。 她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她不过就是去送个亲,为什么非要让她来和九公主搞好关系? 贺书瑶只要一从厢房里面出来就能看到坐在玄关处的颜凌云,一开始她也只当是看不到她,可是连着好几日她都是这般坐在门口一坐就是一天。 今日,贺书瑶实在是有些困惑,便走上前去:“太子哥哥同我说,你是来跟我熟悉熟悉的?” 颜凌云听到贺书瑶的声音,才回头看过去:“嗯?”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总是在这里坐着也不同我说话?也不见你对我有半点的阿谀奉承?”贺书瑶看着颜凌云,忍不住问道。 “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所谓的阿谀奉承?”颜凌云不答反问,“我奉命护送你去和亲,你若想一路平安和顺,不应该主动贿赂我吗?” 贺书瑶从未想到这个世上还会有人主动跟她说,让她贿赂她,她当下只觉得好笑:“那难不成我若是没有贿赂你,到时候这一路上你就不管我死活了?” “那自然也不会!”颜凌云挑眉,“只不过这世上大多人会为了求心安,给护送自己的人一点好处,好让他们更加尽心尽职一些!” 贺书瑶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人会这么去做,她仔细的想了想,随后回去拿了自己的妆匣:“我觉得你说的对,为了让我自己心安一些,你在这里挑一个你喜欢的就是!” 颜凌云看着贺书瑶许久,突然伸手就要夺走她的妆匣。 贺书瑶下意识的去抢,就在她用尽全力的时候颜凌云却猛的松手,害她差点摔倒,贺书瑶好不容易站稳,随即便有些气愤,厉声骂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你自己说要让我贿赂你的吗?” 第125章 愚忠愚孝之人 颜凌云看着面前扶着桌子发脾气的贺书瑶,目光微沉,随后嗤笑一声:“你不是让我选吗?” 贺书瑶立刻就涨红了脸:“我是让你选一只,不是让你都拿走,你这人怎么强盗行为?” “强盗?”颜凌云微微挑眉,“那公主殿下大约是真的没有见过所谓的强盗吧!” 贺书瑶愣住:“你到底想说什么?” “公主殿下从小到大都待在汴京城这个花房里面,只怕是连最低等的地痞流氓都没有见过吧?”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书瑶,嗤笑了一声。 贺书瑶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颜凌云。 “公主殿下长这么大怕什么?没听过财不外露这个词吧!”颜凌云挑了挑眉,“刚才也就是我没有用心去抢,要是我真的想要公主殿下那个匣子,只怕现在它已经在我手里了。” “颜小姐!”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婢女满脸怒意地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就不怕我告到皇后娘娘那里去,让皇后娘娘打你板子吗?” “首先尚且在汴京,你们还能让皇后娘娘打我板子,那等你们到了突厥,不知道有谁能帮你们出头呢?”颜凌云走到贺书瑶面前,她身量高挑,比公主足足高了十公分,光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就足以让她们感受到压迫感。 “你!”婢女正要冲上来骂人,却被贺书瑶一把拽住,她满脸不解的看向贺书瑶,“殿下!” 贺书瑶将婢女拉到身后,然后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低声说道:“多谢!” “殿下,她这般无礼,你怎的还要同她道谢!”婢女满脸愕然的看着面前的贺书瑶。 “颜小姐是在告诉我们,这就是我们以后,每天都要面对的生活!”贺书瑶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一字一句的说道。 颜凌云微微挑了挑眉:“怪不得殿下说,九公主很聪慧呢!” 贺书瑶的脸色微微泛白,她松开婢女的手,缓缓走到颜凌云面前:“我以为,到了突厥,阿史那.云可以做我的依靠!” “一个自身难保的王子,能做你什么的依靠?”颜凌云嗤笑一声,“公主与其指望着旁人,倒不如指望自己,自己给自己做依靠!” 贺书瑶的脸色一寸一寸的苍白下来:“我要怎么做?” 颜凌云顿了顿,不由的抬眼看向面前这个看起来就满身娇气的九公主,随后说道:“九公主是在问我?” 贺书瑶看着颜凌云许久,最后认真的点了点头:“是,若是颜小姐,身处突厥那样的地方,你会如何做?” “若是我的话,凭着我这一双拳头,也能让那些地痞流氓低头,不敢来招惹我!”颜凌云轻笑一声,“只是我的方法或许并不使用九公主!” “太子哥哥让你来我这里,只怕也不是简单的,让你跟我搞好关系吧!”贺书瑶藏在袖子的手,悄悄捏紧,“你从小在边境长大,你应该知道,我这样的女子,要如何,才能在突厥存活下来!” 颜凌云听着贺书瑶的这番话,良久以后,突然笑了:“殿下可知道林清川是六皇子的人,殿下可知道,你那位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对我做了什么?” 林清川的事情闹得那样纷纷扰扰,便是她说不知道,只怕颜凌云也不肯信,她看着面前的颜凌云许久,最后忍不住说道:“既然你记恨我皇兄,那你方才又为何要和我说那番话,颜凌云,你分明就是于心不忍,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翻起旧账来?” 颜凌云看着面前明明已经红了眼,却还是梗着脖子站在自己面前的贺书瑶,突然笑了:“公主为什么会以为我是于心不忍,说不定,我是专门来看这一场笑话的呢?我一个杀人辱骂的女罗刹,能有什么同理心?” 女罗刹这个称呼,是汴京城中那些不喜欢她的贵族女子给她的称呼,而就在她刚来这里的时候,贺书瑶在闺阁梳妆的时候,跟身边的婢女就是这么称呼她的。 颜凌云虽然并不在意,但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提起来膈应膈应面前的贺书瑶。 贺书瑶的脸当下就由苍白涨的通红,连带这一旁的侍女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书瑶,突然觉得好笑:“殿下下次说人坏话的时候,还是要当心一些,毕竟,隔墙有耳!” 就在颜凌云准备离开九公主的宫殿,去后宫的御花园逛一逛的时候,贺书瑶突然追了出来:“对不起!” 颜凌云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向贺书瑶:“殿下,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等子听到你一句对不起,就会对你肝脑涂地的傻子吧!” 贺书瑶当下只觉得心中一梗。 “这种法子,只对那种愚忠的人才有用,在下不才,读多了书,最看不上的就那种愚忠愚孝之人!”颜凌云回头看向贺书瑶。 贺书瑶愣住,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当下只觉得自己的脸越发的烫,心底的那点小九九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被人揭穿,实在是臊得慌。 就在颜凌云又一次准备离开的时候,贺书瑶终于开口道:“我有一副用温白玉做的茶具,价值千金,你若是愿意将突厥的事情同我说一说,我便将那副茶具给你,我听闻,颜夫人平日里无事,最喜欢品茶!” 颜凌云已经抬起的那只脚,缓缓的放下,然后回头看向贺书瑶:“公主早这么知趣,我不就浪费口舌说这些伤人的话了嘛!” 贺书瑶看着变了脸色的颜凌云,当下只觉得实在憋屈,可偏偏,整个汴京城里,除了颜关山,最了解的突厥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明抢暗劫的强盗了。 颜凌云看了一眼贺书瑶,然后看向她身边的婢女:“站的久了,又累又渴的,去,沏盏茶来!” “你!”婢女见颜凌云这幅嚣张模样,气的要死,正要顶嘴,却被贺书瑶拦住,“去把父皇赏的红茶饼拿出来吧!” 第126章 就该庇护我 颜凌云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茶汤,微微挑眉:“公主殿下这里的茶水,还真是不错!” 贺书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她还在回想刚才颜凌云说的那番话。 “突厥那样的地方,向来都是以强者为尊的,公主殿下若是想要在那里站稳脚跟,手底下必须有人!”颜凌云的声音平稳而又坚韧,“他们虽然喜欢单挑,但是无非就是些野蛮人的战斗比试,莫要当回事就是,只要你手底下有人,他们便不敢招惹你!” “母后为我准备了足够多的侍女陪嫁!”贺书瑶轻声说道。 “一百个侍女都不够我练手的!”颜凌云讥笑,“公主殿下该去陛下面前求,一个暗卫,可比一百个侍女来的有用!必要时候,说不定还能救殿下一命!” 暗卫,暗卫! 贺书瑶现在满脑子都是暗卫。 太子身边有砚尘,六皇子身边有遂钿,为什么她就不能去父皇面前求一个暗卫呢! 颜凌云大约能猜到贺书瑶现在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她现在并不打算说什么,毕竟,有些事情,他也只能点到为止,若是说的太多,最后指不定就会惹祸到自己的身上。 贺书瑶猛地站起来:“你说的对,我得去求父皇,我为大周出嫁,父皇就该庇护我!” 颜凌云看着面前突然起身的贺书瑶,忍不住挑眉:“此番和亲,若是顺利,阿史那.云便能让突厥依附大周,到时候,公主可就是番邦王后!” 贺书瑶本来还有些不足的底气,在听到颜凌云这番话以后,顿时充足:“我得去找父皇!” “现在去吗?”颜凌云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头都没有抬一下。 “就得现在去!”贺书瑶涨红着脸,“父皇拿我做交易,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我现在就要去,今日便是哭着闹着,也一定要让父皇出点血才是!” 颜凌云看着贺书瑶半晌,随后说道:“那你就不怕陛下为此惩罚你?” “那今日本公主就不嫁了,左右就是一个刁蛮公主的名头,我若是不肯嫁,让那几个姐妹去讲,就是我看看到时候到底是谁刁蛮?”贺书瑶一说完便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抱着一壶热水回来的婢女,眼看着自家公主冲了出去,又看看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喝茶的颜凌云,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到底是追出去还是待在这里看着颜凌云,毕竟她方才还抢匣子的举动尚且历历在目。 “你最好陪着你家公主去路上的时候告诉她哭一场,哭的越惨越好,最好能哭到把皇后娘娘和贵妃都引过去,到时候陛下自然会心疼她这个女儿,然后松口!”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品了 一口,“嗯,的确是好茶!” “你们好好看着他,千万不要让她抢走公主屋里头的东西。”那宫女左看看,右看看,眼看着自家公主就要跑没影了,最后只得放下手里的水壶,对着身侧的几个宫女说了一声,便火急火燎的追了出去。 颜凌云也不气恼,大大方方的喝完这盏茶,然后大摇大摆的向着御书房的方向走过去,走之前还专门嘱咐宫女:“等你们公主回来,别忘了提醒她把那套茶具给我们家送过去!” 几个宫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点头应下。 在去一书房看热闹的路上,颜凌云遇上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封薇兰。 两个人正面撞上,封薇兰立刻眼睛一亮:“公主那里,莫不是你挑唆的?” 颜凌云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人以后,才压低声音道:“老皇帝不做人,非要让我去送亲,也没有金银财宝赏赐,那不得让他吐点血出来。” 封薇兰偷偷的从怀里揣出一个大拇指:“干的漂亮!” 自打他们俩知道这一趟送亲,他们两个也要去的时候,心里头便窝着一团火气。 可偏偏贺洛初那个病样子经不起他们折腾。所以他们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将这火气藏在心里头。 没曾想,颜凌云挑唆着公主去找皇帝闹着要暗卫。 公主或许不知道,培养一个暗卫要多少的时间和精力,这里头说价值万两也不足为奇。 颜凌云虽然有私心,但是也的的确确希望九公主能得到皇帝的一个暗卫,毕竟,突厥形势紧张,谁也不知道,阿史那·云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可以夺回政权,他若是夺不回政权,贺书瑶最终还是会沦落成为权势斗争的牺牲品。 前世的贺书瑶客死他乡。 这一次他若是能够得到一个保护她的暗卫,或许在突厥倾覆之时,能保住他一条小命。 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到御书房附近的时候,远远的,颜凌云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 贺书瑶不愧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闹起来的动静也着实是大,那哭声都能传出二里地去。 “看这阵仗,陛下这血是非出不可了。”颜凌云忍不住挑眉。 “这九公主还是得宠,换成旁的公主,怕是不敢做这样的事。”封薇兰“啧啧”摇头。 两个人就这么挤在角落里看着热闹,居然没有发现不远处,缓缓走过来一个人。 等到颜凌云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贺洛初已经走到他们身后了。 颜凌云猛的回头,一眼就瞧见了贺洛初,当下心底便跳了跳,但是随后立刻在心底解释道:“太子身体羸弱,脚步虚浮,她刚才正在忙着看热闹,一时没注意才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这就是你的搞好关系?”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低声问道。 颜凌云突然有些心虚,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在为她争取利益嘛,这个也算是变相的搞好关系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半晌,最后无奈道:“她讨的来也就罢了,若是讨不来,还不知道要难过多久?” “讨来的便是多一条命,难过就难过呗,命没了,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颜凌云轻哼一声。 第127章 添妆 贺书瑶是个厉害的,在皇帝面前又哭又闹了大半天,最后不仅讨来一个暗卫,还在皇帝的小库房里搜刮了一波。 皇帝这一下算是出了好大的血,心痛的晚膳也才浅浅吃了几口,就去休憩了,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一口。 颜凌云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火急火燎的出了宫,任凭贺洛初说什么都不肯再进宫,只说她与公主已经相熟,犯不着再去待着。 但是其实他们都知道,颜凌云这是生怕皇帝醒过味来,到时候把自己腰包大出血的事情算到她头上。 这场婚事,紧赶慢赶的,到底也是赶出来了。 为了让阿史那.云亲眼看到自己妹妹出嫁,皇后也是用了心,问过钦天监,确定日子以后,将贺书瑶的婚事推迟了一天。 颜凌云作为阿史那.简在汴京唯一得一个朋友,给她送去了添妆。 得知阿史那.简要从会同馆出嫁,礼部上上下下忙作一团,给会同馆里里外外刷洗了一遍,也装上了红绸灯笼,愣是将会同馆装扮一新,好用来成婚。 颜凌云到的时候,阿史那.简正在做最后的试衣。 只会舞刀弄枪的阿史那.简没能自己亲手做一件嫁衣,好在皇后选了汴京最好的绣娘,为她做了一件正红色的嫁衣。 阿史那.简的房门没有关,几个婢女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根本没有注意到颜凌云已经站在了外头。 颜凌云看着屋子里吵吵嚷嚷的几个人,依靠着门口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敲门。 屋子里的人先是一愣,随后很一致的转头看向门外。 阿史那.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颜凌云,她顿时眼前一亮:“颜凌云,你怎么来了?” 颜凌云靠着门框,看着满脸喜色的阿史那.简,忍不住笑道:“自然是来看你的!这身喜服可满意?” “这半个月,贺洛阳总是带着我去各处吃东西,长胖了些,腰处有些紧了,正准备叫绣娘来帮着改改衣服!”阿史那.简说着,微微红了脸。 颜凌云微微挑眉:“你不先请我进去?” 阿史那.简笑着退后:“你直接进来就是,还要请,真是穷讲究!” “做的周到一些,免得落人口实!”颜凌云说着,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然后看着她手里的衣服,轻声道,“我原本以为你会穿你们突厥的嫁衣!” “穿突厥的嫁衣又能如何呢?”阿史那·简撇嘴,“我终究是要嫁到大周来的,便是一直犟着不肯换衣裳,那最后又能如何呢?无非就是让人觉得我这个人不知礼数,我做不来这种没苦硬吃的蠢举动。” 阿史那·简一直都是很有眼力见的聪明人。 颜凌云看着她身上的那件嫁衣,细细的看了看,随后说道:“皇后娘娘,这是让最好的绣娘为你准备的凤冠霞帔,正红的嫁衣,是我们大周正妻才能拥有的!” 阿史那·简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凌云,然后示意身边的几个婢女出去。 没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婢女出去的时候还顺便的带上了门,一时之间,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颜凌云看了一眼面前的阿史那·简,挑了挑眉:“你这是有话要与我说?” “贺洛阳跟我说是太子殿下找到他,让他来娶我,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远离汴京这个是非之地,去到属于他的封地,好好的过下半辈子。”阿史那·简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低声道,“凌云,我知道,是你在背地里帮我!”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阿史那·简,忍不住笑:“这算哪门子的帮?贺洛阳去了封地就代表他与皇位无缘,他只要一离开汴京成了封地上的王爷,未来的半辈子无召不得入京,或许,你嫁给贺洛潼反倒会有更好的前程!” “更好的前程,你是说跟他一起图谋大周的皇位吗?”阿史那·简轻笑一声,“你们的皇帝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把皇位让给除了太子以外的人!即使在我们突厥,也是嫡长子继承王位的!贺洛潼,无非就是在痴心妄想罢了!” 颜凌云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阿史那·简。 阿史那·简也察觉到了颜凌云的回避,这里毕竟是汴京,并不是可以随意张扬肆意的地方,就是有些话也不能随随便便的说出口,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招来横祸。 “你进来找我,莫不是就是想要看看我这嫁衣是什么模样?”阿史那·简在颜凌云对面坐下,默默的将话题转回到了嫁衣身上。 “我对你的嫁衣不感兴趣,只不过在我们大周有一个习俗,女子婚前一日,女子的长辈和好友会来送上添妆礼,可惜你在这里既没有长辈,也没有好友。唯一称得上认识的也就只有我一人,所以皇后娘娘为了不让你觉得难过,专门让我来给添妆!”颜凌云看着面前的阿史那·简,笑着说道。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风俗,所以你给我送了什么来?”阿史那·简突然眼前一亮。 颜凌云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然后推到阿史那·简面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从突厥带回来的一支琉璃钗!” 阿史那·简先是一愣,随后缓缓的伸出手接过匣子:“琉璃钗?” “嗯!”颜凌云微微摇头,“想当初我为了得到这支琉璃,不晓得花了多少银子,到头来 ,便宜了你!” 阿史那·简小心翼翼的打开匣子,看着里面形状特殊的琉璃钗,突然有些恍惚:“这样的东西便是在我们那里也是不好买的,你怎么舍得送给我?” “原本也是不舍得的,只是相比起黄金头面这个东西对你来说可能更有价值。”颜凌云看向阿史那·简,“未来的日子如何?谁也不知道,我记得来为你添妆便是希望你日后的日子可以风生水起!三皇子虽然母族无力,但他人品上佳,会是一个好夫婿的!” 第128章 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阿史那·简笑盈盈的接下颜凌云的祝福,小心翼翼的收好那支头钗,然后说道:“我阿兄说,九公主的送亲队伍里面有你?” 颜凌云也并没有打算隐瞒,挑了一下眉头:“这汴京城中应该找不到第二个跟我一样有本事的人了,我送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阿史那·简一时无言,好半晌以后才忍不住说道:“我总觉得现在的你实在是有些不要脸!”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嗤笑一声:“大约,是跟封薇兰那厮待久了!” “多半你原本也是这个样子的人,只不过跟他在一起把你的本性带出来罢了!”阿史那·简低声笑了笑,“明日,我便会嫁给贺洛阳,从今往后我便会是他的妻子,而九公主,则会随我阿兄去往突厥,颜凌云,你应该明白这一路上会有多么的危险,所以,请你千万要保护好我的嫂嫂。” 颜凌云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阿史那·简:“你放心,我自然会好好保护九公主!” 阿史那·简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凌云,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我成婚以后用不了多久就应该会随他去封地,那时候你多半还会回来,我们这一生兴许再也见不到了。” 觉得别扭的颜凌云,非常难得的没有推开她,只是任由她抱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史那·简似乎是落了泪,她轻轻的吸了吸鼻子:“颜凌云,你这人真是凉薄的很,都这样了,竟然也不知道安慰我。” “其实三皇子的封地也没有很远,我若是得了空,会去看你的。”颜凌云抬手拍了拍阿史那·简的肩膀,“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安顿下来了!” 阿史那·简缓缓松开面前的颜凌云,然后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抬手抹掉了脸颊上要落未落的泪珠:“当然了,我阿史那·简,可以在任何地方让自己生存下来!” 颜凌云看着她良久,然后重重的拍了拍她:“祝你好运!” 颜凌云对阿史那·简的情绪一直都非常的复杂,她们在战场上曾经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却也是这天底下最了解对方的知己,而现在似乎又带了一些同病相怜的悲怆感。 那是一种同为女人,身不由己的无力感。 颜凌云在离开的时候放下了一个荷包:“在我们这里你要大方一些,这里面是我自己的体己,够你在短时间内,收买一些下人了!” 阿史那·简看着颜凌云离开。 她没有送她离开,只是躲在窗户上,看着她从楼下的大门口走了出去。 阿史那·简原本只是想躲起来,悄悄的看着她离去,可偏偏颜凌云的后脑勺上就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好巧不巧的,回过头来还对着她招了招手:“愿你明日我会去吃酒,阿史那·简,愿你平安顺遂!” 那一刻,一直强忍着泪水的阿史那·简,终究没有忍住酸涩的眼泪,躲在窗户后面,任由她缓缓落下。 相比阿史那·简的触景生情,颜凌云就显得有些没有心了! 她因为担心错过的时候,早上便起了个大早,来的时候也有些匆忙,随随便便吃了点包子就应付了早膳,以至于还没有到上午,她就饿的有些心慌。 只可惜她将自己平日里攒的那点小金豆,全部都给了阿史那·简,管着她钱袋子的春玉又没跟着她一起出来,以至于她现在只能掏出几个铜板,坐在街边的馄饨摊上,随随便便对付一口馄饨。 就在颜凌云埋头苦吃的时候,如影随形的封薇兰,非常准确无误的在人群中找到了她。 “好家伙,不是说要去给阿史那·简添妆嘛!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去落了下风,特地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给你壮壮势力,没成想,刚到你们家门口就被告知你已经出门了!”封薇兰在颜凌云对面坐下,“瞧你这副样子,已经去过了?” “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颜凌云正巧吃完了最后一个馄饨,随手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然后一脸嫌弃的看向封薇兰,“就你这动静,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啧?”封薇兰皱眉,“我这不是好心好意来陪你吗?” “说的好听,我看你这样子多半是想去看看热闹吧!”颜凌云直接戳破了封薇兰的那点小心思, 封薇兰也不尴尬,笑眯眯的凑上前来:“我娘说,不论是多厉害的女子,嫁人的前1日难免是要哭鼻子的,阿史那·简平日里吵吵的那么厉害,他可有哭鼻子?” “你巴巴的起了个大早就是来问这件事情的?”颜凌云一脸嫌弃的看向阿史那·简,“你可真是闲的无事可做了。” 封薇兰挑了挑眉毛:“我只是很好奇,如果阿史那·简都哭鼻子了,那等到以后你出嫁,我是不是也能看到你哭鼻子?” 颜凌云看着封薇兰半晌,冷笑一声:“我哭不哭鼻子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娶个悍妇,打的你哭鼻子。” “呸呸呸!”封薇兰赶忙连着拍了好几声,“可赶紧闭上你的乌鸦嘴吧!我以后要是真的去个悍妇,我就天天躲到你家里面去哭。” 颜凌云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所以你今天来这里就真的只是为了这点事情。” 封薇兰挠了挠下巴,好半天以后才开口说道:“你爹跟我爹今天已经去点兵了!” 颜凌云默了默:“所以呢?” “后天我们就要出发去突厥了!”封薇兰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一双眼睛亮亮的, 颜凌云放下手里的勺子,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封薇兰,半晌以后她才突然笑了一声:“封薇兰,你是不是害怕?” 封薇兰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突然就炸了猫:“害怕?你说谁害怕?不过就是个突厥能有什么可怕的?” 颜凌云看着他那副样子,便有些想笑:“你若不是怕,你抖什么腿啊!” 封薇兰赶紧摁住自己有些不受控制的腿:“胡扯,我这不是怕,我这是激动,激动动不动!小爷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没去过突厥呢!激动不是很正常!” 第129章 拦路钱 阿史那.云成婚的那一日,颜凌云早早的就守在了大门口,准备等花轿过来的时候,出去抢喜糖。 就在颜凌云等的快要睡着得时候,春玉小跑着过来:“来了来了,小姐,轿子来了!” 四仰八叉的瘫在长板凳上的颜凌云,一个鲤鱼打挺瞬间就坐了起来:“赶紧的,把人都叫上,给她堵起来,没收到红包不准让路啊!” 春玉得了信,忙不迭的指挥人去堵路口。 三皇子的婚宴在宫里头办,要想进宫,今儿个不论如何都要从护国将军府的门口走。 换做平日,颜关山早早的就将颜凌云拉走了,说什么也不肯让她闹的,可今日,是难得的喜事,他也就由着她去闹,总归不要闹出事就好。 作为太子,贺洛初赫然站在迎亲队伍里。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远远的就看到护国将军府门前乌泱泱的人群挤过来,当下眼前一黑:“封薇兰!” 排在迎亲队伍后面的封薇兰听到声音,忙不迭的从马上下来,然后挤过人群冲到贺洛初面前:“殿下,怎么了?” “你早上说,颜凌云干嘛去了?”贺洛初低头看向封薇兰,眼底带着几分无奈。 “她昨日跟我说,她今日有些私事要办!”封薇兰刚刚说完,就听到不远处的哄闹声,他本能的回过头去,随后就看到了挤在人群里坏笑的颜凌云。 封薇兰当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娘的,这厮说的私事,就是在这里堵着咱们呢!” 贺洛初看着挤在人群里,满脸笑意的颜凌云,不找痕迹的笑了一声,随后回头看向身边的贺洛阳:“三皇弟,今日,你怕是要出点血了,否则,这新娘子,你多半是没办法娶回去了!” 站在贺洛初身边的贺洛阳,看着不远处乌泱泱的人头,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哪里是要出点血,太子也不瞧瞧这带头的是谁,那可是汴京出了名的刺头,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过去的,今天臣弟的腰包怕是要大出血了!” 贺洛初看着不远处带着人大刺刺的向着他们走过来的颜凌云,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辛苦皇弟了!” 贺洛阳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护好轿子!” “是!” 迎亲队伍里的青年们,纷纷做好准备,要知道,他们对面的,可是打便汴京无敌手的颜凌云。 颜凌云看着贺洛阳的阵仗,轻笑一声,随后大声说道:“贵人娶妻,我们来讨个赏钱!三皇子,美娇娘都被你娶到手了,这点喜钱可不能小气了!” 颜凌云的声音很快就传到了坐在花轿里的阿史那·简耳朵里,她忙不迭的抬手扯下盖头,随后便想探出脑袋去看热闹。 好在一旁的喜娘眼疾手快的直接将她的头塞了回去:“我的好公主,出门前,奴婢可是再三跟你说过的,今儿个,除了咱们的三皇子,谁都不能摘你的盖头,你怎么这个时候就把盖头给摘掉了!” “我听到颜凌云的声音了,她来做什么?”阿史那·简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可是来抢亲的?” 喜娘只觉得头大:“公主殿下胡说什么呢,颜小姐一个姑娘家怎么来抢亲,她只是在过道上来要喜钱的!这也就是来热闹热闹!公主和皇子那是天赐的姻缘,哪个不要命的人敢来抢亲啊!” “哦!”阿史那·简低低的应了一声。 只是,虽然喜娘这般说,但是阿史那·简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要知道,颜凌云之所以被称之为刺头,跟她不顾及场合的闹事是脱不了干系的。 颜凌云既然会在这个时候堵着道,那他们今日,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就过去。 贺洛阳看着面前一脸胸有成竹的颜凌云,当下只觉得头皮发麻,犹豫再三,才开口道:“颜大小姐不去宫里等着吃喜酒,怎么倒是拦在了这里,若是颜大小姐肯让一步,这喜钱自然是少不了各位的!” “那可不行,这要是随随便便的就让个道,那岂不是让三皇子殿下轻而易举的娶到了妻,这个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颜凌云说着,拍了拍手。 声音刚落,她的身后便立刻竖起了几面旗子。 贺洛阳眯着眼睛仔细去瞧,那旗子上写的字,分明是一句又一句的诗句。 “末将不才,学问一直不在行,今日也算是班门弄斧,请三皇子和诸位,对一对联子,对的出来,我便放行,对不出来,这路可就得让三皇子用喜钱来砸了!”颜凌云看着贺洛阳,轻笑一声,“在场诸位,都可以来对,只要对的出来,今日我便会放行!” 贺洛初骑着马上前两步,那旗子的字便清清楚楚的出现了在他的眼前。 “良宵绛蜡银屏暖……”贺洛阳喃喃念着面前的对联,随后微微蹙眉看向身边的贺洛初,“太子可有对联?” 贺洛初看着挤在人群里,满脸张扬的颜凌云,低低的笑了一声:“吉日琼宴画障开!” 贺洛阳顿时眼前一亮:“对对对,就是这个!” 颜凌云看着满脸欣喜的贺洛阳,轻笑一声:“三皇子,今日可是你大喜,总不能这十个对联,都让太子殿下来对吧!这新娘子可不是太子殿下娶回去的!” 封薇兰立刻喊道:“颜凌云,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论是谁,只要能把你的对联对出来就是,现在怎么又要挑剔是不是三皇子来对了!” “我没说不能对啊!我只是在提醒三皇子今日娶妻的是他,可不是太子,总不能他自己的迎亲路都让旁人来清吧!”颜凌云双手抱胸,笑着说道。 贺洛阳的脸微微涨红,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太子是我兄长,他对出的联子便也算是我对出来的,颜大小姐,你若是自觉对不过太子,不如趁早收手,收了喜钱让出条路来!” 颜凌云看着贺洛阳,微微挑眉:“看来,三皇子对太子殿下很是自信啊,那今日,我们便看看,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究竟有多厉害?” 第130章 鸳鸯交颈 贺洛初文采斐然,对对联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什么难度,可是到了最后一个对联,贺洛初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再对。 “皇兄为何不对?”贺洛阳有些着急。 毕竟,贺洛阳自己并不是什么有天赋的读书人,在诸多兄弟中也并不出色,虽然读了书,却不是那等子会卖弄文采的人。 若是颜凌云出的对子,贺洛初对不上来,那他贺洛阳必然也是对不上来的。 可是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今日若是真的过不去,那他这婚也怕是结不成了。 “太子殿下怎么不对了?”颜凌云轻哼一声,“若不是连太子殿下都对不上来了。” “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对不上来?”封薇兰大声喊道,“颜凌云,前面九个对子太子殿下没有费吹灰之力,就答了出来,可见你的文采的确一般,如今殿下是给你几分颜面,你趁早让开,反倒免得你丢人!” “我读书不多,看看认得几个字,但是好在我从小守信,我既然说了,今日你们只要能对住这十个对子,我便放行,我自然是说到做到的,但你们若是对不出来可就别怪我拦着你们不让过了!”颜凌云说着,还爬上了路边的石桩。 贺洛阳实在是有些着急了便一直回头看贺洛初。 可偏偏贺洛初就仿佛是真的答不上来一样,一直一声不吭。 “三皇子殿下莫不是看不清楚旗子上写的是什么?”颜凌云说完,春玉便立刻拔了旗子,直接向着颜凌云丢了过去。 颜凌云一个抬手,旗杆便落在了她的手上:“三殿下若是瞧不见,那我便念给三殿下听,鸳鸯交颈期千年,三殿下,请对下联!” 贺洛阳频频回头,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低声说道:“皇兄,这怎么对啊?这下一句咱们应当说什么呀?” 颜凌云站得高自然看得也远,他远远的就能瞧见贺洛阳一直回头看贺洛初,便知道他多半是不知道怎么对,就对着贺洛初大喊:“太子殿下,这么简单的对子应该难不住你,莫不是连你也不想帮三殿下了?” 贺洛初眼里带着无奈看向挑拨离间的颜凌云,随后回头看向贺洛阳:“这个对子我可不能对今日娶妻的是你可不是我,后面轿子里的是你未来的妻子,这个对子得你来说!” 贺洛阳有些茫然:“啊?这不就是个简单的对联吗?跟谁娶妻有什么关系?” 一直在旁边的封薇兰,突然反应过来:“那是丈夫对妻子说的话,三殿下,这可真不是太子能对的!” 贺洛初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凌云,然后说道:“颜凌云就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前头的对子都是一些简单的祝愿新婚的对子,可是这个对子就得是你自己来对了!” 贺洛阳突然之间就有些慌乱,那是一种身边的依靠突然散架了靠不住的挫败感。 “那万一我要是对不出来她不会真的不让我过吧?”贺洛阳有些心虚。 “颜凌云她可干得出来这样的事。”封薇兰挑眉,“不过三殿下也别怕,他们人多,咱们人也不少,若是实在对不出来,银子一抛,咱们就往前冲,我就不信了,就她颜凌云一个人难不成能拦住我们所有人?” “她身边还有那么多下人呢!”京墨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话。 封薇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了不起就多撒点喜钱!” 京墨默默闭嘴。 贺洛阳盯着那个对联看了许久,从小到大不通文采的他,只觉得焦头烂额,愣是想不出来要怎么回答。 封薇兰眼看着时辰一点一点的熬过去,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几位殿下,等会儿我一说跑,拿着喜钱的人就可劲的往前丢,没拿的,就趁着这个空档往前冲,可千万要护着轿子,颜凌云这厮下手黑,指不定就趁着咱们不注意的功夫把新娘子给抢走了!” 颜凌云虽然听不清封薇兰在说什么,但是看着她滴溜溜转的眼睛,她就知道这家伙,心里憋着坏呢。 “春玉,让人准备好了,三殿下这眼瞧着就是答不出来,准备硬闯了!”颜凌云唇角微扬,“要是这样都让三殿下给闯过去了,咱们颜家军的名头也该直接丢到地上了。” 春玉得眼里满是兴奋。 自打他们回了汴京,每天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乖的像个鹌鹑,他们这些人早就憋坏了,正巧趁着这个机会闹上一闹,也好让自己无处发泄的精力消散些。 封薇兰看着不远处的颜凌云,微微眯起眼,身体也本能的做好了向前冲的姿态。 “冲!” 一声令下,一群人向天空抛出用红纸包着的纸钱,然后冒着一股劲拼了命的往前冲。 贺洛初被挤的晕头转向,好在封薇兰死死的拉着他的马,才没让他被挤出去。 两方人马挤在一起,闹得不可开交。 坐在轿子里的阿史那·简只觉得天旋地转,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坐轿子还能这么刺激。 “这是打起来了吗?”阿史那·简没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是抢起来了,殿下可抓紧了,千万别被甩出去!”喜娘赶紧说道,说着说着突然尖叫一声,好一会儿才又挤了回来,“都跟紧了,别被挤出去了!” 颜凌云的战斗力实在是强的可怕。 她带着一群人,愣是将路堵的死死的,贺洛阳眼见强冲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脑子开了窍,大声喊道:“琴瑟谐和愿百年!” 喧闹声混合着唢呐声,街市闹得根本听不见身边人说话。 可偏偏,所有人都听到了贺洛阳的这声“琴瑟谐和愿百年”! 这是贺洛阳自己对这场婚事的期许。 颜凌云突然松了手,随后伸手去抢喜钱,一边抢,一边往边上退去:“恭祝三皇子殿下与阿史那公主,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一声接着一声的恭喜声此起彼伏。 被挤得头花都乱了的喜娘高兴的拍大腿:“对出来了,对出来了,三殿下把对子对出来了!” 第131章 水放的都快赶得上西湖了 1 阿史那.简掀起盖头,她的面前是厚重的轿帘。 她看不到外面的热闹,却能听到颜凌云高昂的祝词声。 她垂下眼,轻轻笑了,她知道,这便是颜凌云送她的新婚祝福——来自贺洛阳自己的承诺。 “公主,颜小姐正朝着我们笑呢!”跟在花轿边上的婢女轻声说道,声音里都夹杂着雀跃。 阿史那.简掀开帘子,悄悄的往外看了一眼,趁着喜娘没发现的功夫,将手里揣着的那些喜糖和喜钱一股脑子的撒了出去。 “哎呦,我的公主哎……” 喜娘忙不迭的去拉帘子,可偏巧,颜凌云已经挤到边上了:“祝新娘子与夫婿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只那一瞬间,两人目光对视。 阿史那.简脸上带着笑意,可眼底却已经满是盈润:“我会的!” 颜凌云看着面前掀开一条缝隙的帘子被喜娘迅速得遮掩住,最后大笑着道:“三殿下大气,多谢三殿下发的喜钱!” 颜凌云让了路,最大的刺头已经闯过去了,后头的,无非就是些小喽啰。 贺洛阳这一趟,费了些功夫,掏空了腰包,但好在,顺利的娶到了自己的新娘子。 颜凌云看完了热闹,便赶着去吃席面,一路上都在听春玉数银子的钱。 方才闹起来的时候,颜凌云忙着往里头挤,春玉却忙着捡喜钱,等到人一散开,就发现她竟然捡了一大捧的喜钱。 那些喜钱用红纸裹着,散落了一地。 大人都忙着恭贺新郎官,剩下春玉和一些小孩挤在那里捡喜钱,没想到竟然捡了一大堆。 春玉喜滋滋的数着手里的铜板,眼睛都在发光:“汴京城里头的人是不一样哈,就是成亲扔的喜钱都这样多,等到小姐成婚的时候,我可得让姑爷好好的出一出血!” 颜凌云看着春玉这一副小财迷得模样,忍不住笑道:“那你怕是没这个机会了,这汴京城里的公子哥们啊,可没人敢娶我!” “这哪说得准,说不定早就有人看上了小姐,只是小姐你自己没发现而已!”春玉满心满眼的看着手里的铜板,不知不觉间,就说漏了嘴。 “嗯?”颜凌云偏头看向春玉,“你说什么?” 春玉猛地回过神来,然后有些心虚的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说说,这汴京城那么大,那么多公子哥,我家小姐虽然凶猛了些,可耐不住皮囊好啊,总有人被小姐这身皮囊给迷惑的人吧!” 颜凌云倒是也没多想,毕竟春玉平日里不是待在府上帮着她娘管着将军府里头的那些乱账,就是跟着自己到处闯祸耍疯,也没有空跟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相处过,这些话总不会是旁人跟她说的。 颜凌云跟春玉到宫里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的惊叹,真是好大的场面。 皇帝膝下虽然儿子不少,但是三皇子却是第一个娶妻的,第一场皇家的婚事,便是和敌国的联姻,皇后那是办的格外的盛大。 依照惯例,皇子大多都是在封府别住以后才会安排婚事,届时婚宴便会在府邸上举办。 只是三皇子在宫中并不受宠,皇帝也一直没想起来要给他分府,如今着急忙慌的修缮庭院也来不及,跟皇后商量以后,便干脆在宫里头办了。 毕竟,三皇子大婚以后,不日便要前往封地,日后无召不得如今,届时的王府终究还是要被收回来的,如今有没有,也就不大要紧了。 颜凌云正四处张望着找颜夫人,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得脚步声。 就在那个脚步声想着自己扑过来的时候,颜凌云一个侧身,迅速躲开,随后便看到了趴在地上得封薇兰。 颜凌云微微挑了一下眉:“小公爷倒也不必如此大礼相迎!” “呸!”封薇兰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谁要迎接你了,真是不要脸!” 颜凌云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封薇兰,随后说道:“哦,那你方才是准备他偷袭我喽?封薇兰,你一个准备偷袭我的人,怎么有脸说我不要脸的!” “哼,你昨日跟我说,你今日是有私事去办,我还真是信了你的鬼话,你的私事就是堵在将军府门口,拦着花轿不让过啊!”封薇兰“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说道,“我跟太子殿下给三皇子迎亲,你倒好,在那里堵着我们,你这算什么,你这叫叛徒!” “放你娘的狗屁!”颜凌云一脚蹬在封薇兰得屁股上,“你说谁是叛徒呢,你迎你们的亲,我堵我的路,这算哪门子的叛徒!” 封薇兰被踹了一脚,赶紧捂着屁股躲到一旁去:“你拦着我跟殿下的路,这还不算是叛徒啊!” “我拦的是三皇子,哪里是拦着你的路,简直胡说八道!”颜凌云看着封薇兰,挑了挑眉,“我一个武将,给你们出的对联,明眼人都知道,我这水放的都快赶得上西湖了,你竟然还说我是叛徒,封薇兰,你这厮,良心被狗吃了?” 封薇兰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憋了半晌,最后却也只是闷闷的说了一句:“可是,我们给三皇子接亲,你拦着三皇子,不就是变相的拦着我们嘛,颜凌云,你这是胡搅蛮缠!” 颜凌云也气恼,只是挑了挑眉:“所以呢,我就是胡搅蛮缠了你又能如何?你且等着,等你娶妻的时候,我非把你迎亲的路堵得死死的,让你娶不上媳妇!” 封薇兰气急,可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巧贺洛初走过来,他便气愤的跑到他身边:“殿下,你看看这厮,简直不讲道理!” “哎,我就是不讲道理了,你怎么的!有本事你别告状啊!”颜凌云卷起袖子就去抓封薇兰。 封薇兰几个侧身躲到贺洛初身后,左右闪躲:“哎,抓不到我,哎,就是抓不到我,气死你!” 颜凌云看着封薇兰那嚣张的面容,气的咬牙切齿,伸手去推搡贺洛初:“贺洛初,你让开,今天我非得好好揍他一顿!” 第132章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贺洛初被两个人拦在中间,他看着两个打闹的人,一派清明,显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太子殿下倒是好脾气!”阿史那.云缓缓走了过来,而他的身边赫然跟着贺洛潼。 正一手抓着封薇兰的头发准备好好教他怎么做人的颜凌云,看着向着他们走过来的两个人,突然就停了手,脸色也不自觉的凝重起来。 贺洛初瞧着面前的两个人,不着痕迹的微微皱了一下眉毛,随后便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容:“大王子怎么现在才来,可是去见过阿史那公主了?” “去凑了个热闹!”阿史那.云笑了笑,“揭了盖头吃了酒,我这妹妹,也算是许了人家,日后前路如何,就要看她自己怎么走了!”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笑了笑,随后说道:“三皇弟性子好,与公主也称得上是情投意合,日后必然可以做到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大王子不用担心才是。” “借太子吉言!”阿史那·云点了点头,随后越过贺洛初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颜凌云,“颜小姐,今日拦的花轿实在是一场大戏,可惜我没有去看,不然还能助颜小姐一臂之力。” 从阿史那·云和贺洛潼走过来的时候开始,颜凌云的目光便一直似有若无的落在贺洛潼的身上。 她有些想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又突然搅和到了一起,自打贺书瑶因为这桩婚事跟贺洛潼闹翻以后,贺洛潼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 而今天他又不知道怎么的盘扯上了阿史那·云。 明日他们一行人便要给贺书瑶送亲,到时候山高路远,在路上出点什么事都不是他们的预料的。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心底莫名的有些不安,只是面上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说好说,我只不过喜欢凑热闹,好在三皇子学富五车,及时把对联对了出来,也算是有惊无险的娶到了公主!” 站在一旁的贺洛潼似笑非笑的看着颜凌云,随后微微挑眉:“颜小姐今日闹的这一出,知道的是颜小姐为了热闹想要冲一冲喜事,不知道的还以为颜小姐不满意这门婚事,不想让我三皇兄娶到新娘子呢!” 颜凌云在面对贺洛潼的时候,总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自打林清川一死,明面上两人没有什么矛盾,可是私底下每每遇上总是要较一番劲的。 “那……” “六弟说笑了,这本就是皇家订的婚史,又有谁会不脑子呢?”贺洛初扯住准备上前好好理论一番的颜凌云,笑着说道,“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诸位还是早些入席吧!” 贺洛潼深深的看了一眼贺洛初,随后笑了笑:“那我就不在这里陪几位聊天了!” 贺洛潼临走之前,还用余光狠狠的瞪了一眼颜凌云,只是那个角度古怪,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人能发现。 贺洛潼一走,贺洛初便笑着开口道:“大王子不要见怪,才是明日九皇妹便要出嫁,六皇弟心中不舍难免情绪不高,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见谅。” “太子殿下倒是好脾气,还肯为你这个弟弟说话!”阿史那·云唇角微扬。 自打阿史那·云和贺书瑶的婚事定下来以后,贺洛潼便是隔三差五的来找他,到后来就恨不得无时无刻的蹲在他身边。 明面上他无非说的都是一些关于他妹妹的事情,说他年少的时候有多么的宠爱这个妹妹,如今又有多么的不舍。 可是到最后无非总是要绕到两姓之好上头去的。 其实,对于阿史那·云而言,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更何况贺洛潼还是贺书瑶的亲哥哥。 只是自打他知道,贺洛潼私底下或许与破多罗有纠缠,他便对他起了防心,而这几日他更是话里话外的来询问他们回突厥的路径,这么一来他便更加的防备他。 “他可是来找你说贺书瑶的事情?”颜凌云实在不喜欢你来我往的说些废话,便干脆直接挑明了问。 阿史那·云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认识颜凌云了,对他这样的性格着实是见怪不怪了。 “话里话外的确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更好奇,这一次去突厥,我们会走哪条路?”阿史那·云看着颜凌云,压低声音说道,“看来,去突厥的这一条路注定不会太平。” 一旁的封薇兰再傻也听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当下便皱起了眉头:“他难不成还要旧计重施?” “封薇兰!”贺洛初低声呵斥,阻止他接着说下去。 阿史那·云看了一眼贺洛初,又看向颜凌云:“我并不了解你们的六皇子,明日我们便会启程前往突厥,我们一行人过于浩荡,即便现在我们已满了路径,可是在路程上总是要暴露的!太子殿下,我们这一路绝对不会太平。” “大王子也可以放心,不管这一路会遇到什么样的风浪,我们也有信心安全的把九公主送到突厥。”贺洛初浅浅一笑,“只不过,大王子应该明白你所依仗的是我大周的势力,而并非区区某一个皇子的,还希望大王子可以明辨是非,不要被人蛊惑。” 颜凌云听着,忍不住挑眉,她不得不承认,贺洛初这一手话里有话,玩转的非常厉害。 阿史那·云自然也是个聪明人,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贺洛初,随后笑了笑:“太子殿下把心放在肚子里便是,我非常清楚我想要什么,也不会随随便便更改合约!” 贺洛初点了点头,随后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大王子还是赶紧入席吧,用不了多久,这席面就要开场了。” 阿史那·云对着贺洛初抱了抱拳,然后转身离开。 人一走,颜凌云和封薇兰就赶紧凑了过来:“这人真的靠得住?” 贺洛初看一眼凑到自己面前的两张脸,最后无奈的笑了笑:“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第133章 太岁头上动土 阿史那·云作为新娘子的兄长,同时又是突厥的大王子,礼部将他的位置,安排的与跟太子齐平。 一直到今天,贺洛潼都没有放弃要跟阿史那·云交好的打算,所以从今天的午宴开始,贺洛潼就一直想尽方法的跟阿史那·云攀谈。 阿史那·云虽然有些厌烦,但到底还是看在贺书瑶的份上没有拒绝贺洛潼的示好。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大王子一开始求娶颜凌云,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她背后那数十万的颜家军?”贺洛潼的讥笑声在阿史那.云的耳畔回响。 一直没有说什么的阿史那.云第一次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然后定住脚步,回头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贺洛潼:“那六皇子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贺洛潼有些讶异的看着突然停住脚步的阿史那·云:“什么?” “我是问,六皇子觉得我求娶颜凌云是想要她,还是想要她背后的军队?”阿史那·云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贺洛潼。 贺洛潼没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微微蹙眉。 阿史那·云看着他这幅样子,低低的笑了一声:“在六皇子看来,我多半是个蛮夷,只有一身蛮力,没有脑子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贺洛潼慌忙解释道。 阿史那·云淡淡的看着面前的贺洛潼,然后抬手阻止了他的解释:“六皇子应该知道吧,如果那一日,我来赢了比试,以颜凌云的性格,是真的会答应嫁给我的,若真的如此,你们大周,必然会收回颜家手中的兵权,届时,她身后哪里还有所谓的军队?” 贺洛潼的脸色变了又变,想要说什么,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反驳他。 阿史那·云看着面前语塞的贺洛潼,微微挑眉:“可能在六皇子看来,她就是一个野蛮凶悍的女人,可在我看来,她是你们大周的宝藏,一个十几岁就能立下赫赫军功的女子,可比所谓的十万大军更值钱!” “所以,在大王子看来,颜凌云比我妹妹更加优秀?”贺洛潼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微微眯起眼。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的贺洛潼,眼底露出了几分鄙夷,“这难道不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吗?这个天下,应该没有人能比颜凌云更加优秀了吧!” “既然如此,大王子又何必委屈自己娶我妹妹!”贺洛潼不由的冷下脸。 “六皇子不必在这里演所谓的兄妹情深给我看,若是你真的在乎贺书瑶,又怎么会在你们皇帝未定下和亲公主就用你妹妹的婚事来拉拢我呢?”阿史那·云嗤笑一声,“六皇子,有些事,我不说,只是在给你留脸面,但是你一定不想要这个脸面,我也不会拦着你!” “你!”贺洛潼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既然你觉得颜凌云更加优秀,那我这就去禀告父皇,取消你们二人的婚事,我可不会让我妹妹嫁给一个对她不是真心的人!” 阿史那·云也不着急:“六皇子,两国婚事,可不是你说取消就能取消的,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一些!更何况,我从未说过我对贺书瑶不是真心的人,在战事上,没有人比颜凌云更加优秀,这是事实,我钦佩她,尊敬她,承认她的优秀,而贺书瑶,她有她的闪光点,更何况,一个人被爱,是不需要多么优秀的!” 贺洛潼只觉得自己被讥讽了,心底气闷,可偏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气愤的瞪着面前阿史那·云。 “六皇子,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可以攀,我心许贺书瑶,自然与她同仇敌忾,一个将自己亲妹妹当做筹码四处标价的兄长,我不愿,也不屑认!”阿史那·云说完以后,对着贺洛潼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后毅然决然得到转身离去。 贺洛潼眼睁睁的看着已经离去的阿史那·云,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眼底也满是羞愤和气恼:“他,他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对着我说这些话!” 一旁的侍卫赶忙上前来:“殿下,我们这是在宫里!” 脸色逐渐扭曲的贺洛潼咬了咬牙,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缓缓紧紧捏着的手:“让人去传话吧,一个都不留!” 侍卫的脸色骤变:“殿下,公主殿下她……” 贺洛潼脸色阴沉的往前走:“她既然不认我这个兄长,我也不必为了她畏手畏脚,派人去传话吧!” 侍卫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贺洛潼却已经决绝的离去。 一直等到人走远了,躲在桌子底下的京墨和春玉才小心翼翼的钻出来。 春玉满脸气愤:“小姐说的对,六皇子心里果然憋着坏呢!” 京墨满脸愕然的看着贺洛潼和侍卫远去的背影,然后啧啧摇头:“这世上竟然还有连自己妹妹都不放过得到畜生啊!” 春玉回头看了一眼京墨,然后突然眯起眼。 京墨莫名的脊背生寒,他下意识的伸手抱住自己,满脸的弱小可怜:“你想干嘛?” “这是都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咱们不得让他吃点苦头啊?”春玉轻哼了一声,眼底满是可怕的奸诈。 “太岁?”京墨看着他这样的嘴脸,越发的觉得这厮怕是要去惹事,“谁是太岁呀?” 春玉挑了挑眉,随后冷笑一声:“当然是我家小姐了!” “顺便算一个我家太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砚尘,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前些日子身子不太舒服,去太医院抓药的时候,顺了一包泻药!” 春玉看看砚尘,砚尘看看春玉,两个人仅凭一个眼神就一拍即合,只留京墨一个人满脸惊恐:“今天可是喜宴啊,这么做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别说是喜宴了,今天就是拜财神爷,我也让他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春玉说着,便一把拉住京墨,“你可别想跑!” 第134章 太子威武 被强行扯入闯祸天团的京墨实在是有苦难言。 他的的确确不想掺和在这事情里面,可偏偏这两个家伙他谁都打不过来只能认命的当这个盯梢的狗腿子。 砚尘的轻功是他们三个人里头最好的,由他去下这个毒其实是最妥当的,可偏偏贺洛潼坐的位置目标性太大,若是这么直接跑过去下毒,只怕人还没凑近就要被抓走了。 三个人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京墨被推了出来。 毕竟这家伙跟封薇兰学了个十成十,因为总是陪着封薇兰进宫请安,跟宫里头的哪个宫女都能说上些话。 所以最后还是让他拿着药包去色诱上酒的宫女。 被砚尘和春玉推出来的京墨,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竟然是这么的灰暗他一个正直端方的小侍卫,如今竟然要屈服在这两个人的淫威之下,做出这样道德沦丧的事情。 京墨抬头看月,试图将自己眼里的泪水逼回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感慨,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春玉直接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赶紧去,你再怎么看月亮,嫦娥也不会跳下来帮你!” 京墨气愤,但是无可奈何,只能摸着被踹的屁股,一副英勇就义的去找给贺洛潼倒酒的宫女去了。 因为是喜宴,所以座位也没有排的特别规矩,时间若是想要换位置也是允许的。 封薇兰不想跟自己老爹坐在一起,就默默的去了太子边上坐着。 “殿下可有瞧见京墨?”封薇兰总觉得自己身边少了个人,莫名的有些不安,虽然他平日里总是嫌弃京墨蠢笨,可到底是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的,若是走丢了,他也是要难过的。 “先前我瞧见他被春玉带走了,多半是找地方去吃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晃荡过来的颜凌云拍了拍封薇兰的肩膀,“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在这种宴席上走丢了!” “你要是说他被春玉带走了,我才真是要担心。”封薇兰拍掉颜凌云的手,随后蹙眉道,“那春玉,学谁不好,偏要学你流氓地痞的气质学了个遍,谁知道她会不会带着我们家京墨去做什么坏事?” “呦呦呦,还你们家京墨,那么大个人了,想做坏事还得人家逼着不成?”颜凌云大刺刺的在封薇兰身边坐下,“你用功夫操心他,倒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 封薇兰气愤的看了一眼颜凌云,然后默默的往贺洛初身边挪了挪凳子:“你离我远一点,我还没有跟你和好呢,你别以为刚才阿史那·云一打岔,我就忘了你今天来我们路的事情了!” “啧啧啧,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拦你路怎么了?我不就是拦了一下吗?”颜凌云挑眉,“再说了,等以后我成婚的时候你也可以拦啊,要是我那个夫君连这都闯不过去,我这婚也不必成了,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成婚都不要紧,那还有什么要紧的?”封薇兰忍不住回头看向颜凌云。 “当然是升官发财了。”颜凌云挑眉,“这世上,什么都可能背叛你,独独只有这银钱才会跟随你一辈子,不会跑也不会背叛你!” 封薇兰轻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陛下赏赐给你的黄金白银,全部都换成了棉服鞋袜,还有年货,在年前全部都分发给了你手底下的那些兵!说的一副贪财模样,到头来还不都是给了旁人。” “那怎么了?”颜凌云笑,“在战场上他们可是可以保我命的,花点银钱买自己的命,不亏。” 封薇兰撇嘴:“那你就不该说方才那样的话,何必让旁人觉得你贪财,到时候反倒叫人抓住话柄来参你!那些个文官没一个是好东西,抓着你一点小辫子,就恨不得把这事情扩大千百倍,然后把你拉下马,但是真的等到打仗的时候,一个个就只会在那里喊‘这可如何是好’!” 封薇兰学的绘声绘色,尤其是摊开颤抖的那双手,相似的吓人。 这一下,可不仅仅是颜凌云,就连一旁的贺洛初也没忍住偷偷的笑了一声。 “笑什么?我又没说错!”封薇兰冷哼,“我爹回来可是跟我说了,前几日,太子殿下上书要求增加军费,那些个老不死的竟然出来说如今天下太平,说什么都不肯加,听说就连陛下都气的破口大骂,前脚刚刚打完仗,后脚就觉得太平了,就该把那些老不死的丢到战壕里,我看他们还喊不喊‘这可如何是好了’!” 这一下,颜凌云是彻底没憋住,碰着肚子就开始大笑。 旁边有被他们吸引的文官,无意间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当下面气的涨红了脸,本欲争辩,却发现贺洛初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毕竟也没有什么人愿意直接得罪太子殿下,所以到头来也只得憋住心里头的不悦。 就在封薇兰绘声绘色的模仿那些文官老头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嘈杂声。 颜凌云下意识的看过去,随后就看到了春玉他们三个勾肩搭背的走了回来,而京墨正正巧巧的被卡在了中间,相比旁边两个人的笑脸,他看起来明显有些苦相。 就在那个瞬间,颜凌云知道,京墨的的确确被旁边这俩人拉着去干了什么坏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内侍走到贺洛初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六皇子不知道在宴席上吃坏了什么东西,出了丑,正闹着要彻查!” 贺洛初看了一眼不远处说说笑笑的三个人,眸光闪了闪,随后说道:“帮人都没什么事,他自己吃坏了肚子,还要彻查什么?今日是老三的婚宴,让她不要在这里闹事,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内侍应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去。 封薇兰和颜凌云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纷纷回头看向贺洛初。 贺洛初却只是勾了勾唇角:“好歹我是个太子,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颜凌云悄咪咪的竖起一个大拇指:“太子威武!” 封薇兰也默默的跟上:“太子威武!” 第135章 十里红妆 如果说,阿史那·简的婚事是隆重而喜悦的,那贺书瑶的婚事则带了浓重的悲情色彩。 同样的大红嫁衣,同样的十里红妆。 可贺书瑶的身边,却总有几声似有若无的抽泣声。 前来送亲的颜凌云按照规制,穿了一身朱红色的衣服来送亲,跟她站在一起的。 明明应该是锣鼓喧天的喜事,可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出真心的喜悦。 向来娇纵的贵妃收起了那些娇艳的粉色衣裙,一身老成端庄的立于皇后身侧,平日里总是脉脉含情的眸子,从始至终都没能从贺书瑶的脸上移开。 皇后将手腕上那个陪她从出阁到如今的玉镯戴到贺书瑶的手上,随后语重心长的开口道:“好好与你母妃道个别吧!” “多谢母后!”贺书瑶微微屈膝,谢过皇后,随后走到颜凌云贵妃的面前,低低的唤了一声,“母妃!” 强忍悲痛的贵妃,在这一刻,到底没能控制住,红着眼一把握住了贺书瑶的手:“瑶瑶……” 若是以往,从小娇生惯养的贺书瑶早就哭出来了,可如今的她,却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 她轻轻的拍着贵妃的手,学着大人的样子,安慰着自己的母妃:“母妃,不要哭……女儿这一路一定会好好的,宫中岁月漫长,母妃千万要保重身体!” 贵妃泣不成声,最终也只能勉强说一句:“路上小心!” 贺书瑶是被三皇子背着,太子殿下牵着手,送出宫去的。 依照惯例,贺书瑶有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背他出嫁的,自然也会是六皇子。 只是这一次,贺书瑶说什么都不肯让贺洛潼来送亲,即便是让他背着出宫,她都是满心满眼的不愿意。 皇帝为此也说了一嘴贺书瑶,只说她不该跟自己的兄长闹得这么僵,此次一别谁都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皇帝怕她会后悔,苦口婆心的劝了很久,可最终只换来贺书瑶一句:“父皇让我去和亲,这么简单的要求难道都不能满足我吗?” 送贺书瑶去突厥和亲这件事,皇帝的心里是有愧疚的。 毕竟这天底下没有人不知道,突厥蛮荒,就是平头百姓也不愿意去那种地方吃苦。 所以虽然于理不合,但是最终皇帝还是答应了贺书瑶的要求。 只是皇帝一直都不明白:“从小到大你都跟你这个六皇兄感情最好,这如今怎么就闹得都不愿意见他了?连送亲都不肯让他来?你可知道你们兄妹二人这般吵闹,最伤心难过的就是你们母妃了!” 贺书瑶只是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人长大了总是会变的!”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从小被他捧在掌心里娇宠着的女儿,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等去了突厥,你凡事都要低调,你应当知道离开了汴京再也没有人可以给你撑腰了。” 贺书瑶走出宫殿大门的时候,她回过头去深深的看了一眼守在她身后的皇后和贵妃,她犹豫了片刻,随后低声说道:“母后,烦请你转告父皇,离开汴京城之后,的确没有人会愿意给我撑腰,但是我自己就可以给自己撑腰,我虽然娇纵,但到头来我还是父皇的女儿,我会证明我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没等皇后说话,贺书瑶已经决绝的跳上了贺洛阳的肩膀,然后任由身边的喜娘给她盖上盖头:“三皇兄,太子哥哥,咱们走吧!” 贺洛阳掂了掂身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贺书瑶,随后笑道:“那九妹妹可要坐好了,皇兄这就送你出嫁!” 深且长的红砖墙里面,围了太多人的人生,这吃人的后宫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骸骨,贺洛阳背着贺书瑶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直到走出那扇又厚又重的朱红色大门。 大门敞开着,远远的,贺洛初就看到了穿着突厥服饰的阿史那·云,带着人马等在了那里。 贺书瑶是要嫁到突厥去的,所以他们之间的仪式要到突厥以后才会举行,而现在的他们,要先把贺书瑶转到马车上去,然后大摇大摆的出城。 来送嫁的颜凌云跟在贺书瑶的身后,这一路上走的有些急,他隐隐约约之间都有些冒汗,我今天好不容易瞧见了尽头便不着痕迹的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偏偏一旁的贺洛初实在是耳朵灵敏,只是这么细虚虚听他叹了一口气,就能足够在嘈杂的人群中准确无误的发现那个叹息声是他发出来的。 “怎么?”贺洛初看着贺洛阳把贺书瑶转到花车上去,默默的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颜凌云下意识摇头否认:“没怎么,我就是有些累了,这一路上还走了挺久!” “封薇兰跟着将军和国公也已经能在城门口了,等出了城,我们就会换下身上的衣衫,骑上马,送九妹妹去突厥和亲!”贺洛初低声说道。 这场婚事的流程,颜夫人已经跟她反反复复的说了无数遍,所以纵然贺洛初不说她也知道,等到他们出了城,她就要换下身上这身送亲的红衣,带着身边的军队护送贺书瑶直到突厥边境。 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四想,有小娃娃跑出来堵在花车前伸着手要糖果。 贺书瑶也不恼怒,直接拿起早就备好的喜糖和染了色的红鸡蛋赛给了上前讨喜的小娃娃。 精美的糖果和一颗鸡蛋,足以让周围来看热闹的人心生羡慕,有人羡慕那孩子运气好,更有人气愤自家的孩子怎么没有胆子上前去讨。 果不其然,很快就又有一批孩子嬉笑着上前去讨喜。 贺书瑶虽然不是很喜欢孩子,但是当他看到这些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容时,心底还是不受控制的柔软下来,随后让身边的婢女将喜糖和鸡蛋发放出去。 “公主殿下这么豪爽,就不怕等会儿被堵在城门口出不去?”一直骑着马跟在角落里的颜凌云,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的贺书瑶,然后冷不丁的开口道。 第136章 积福 “不过就是一些喜糖和染了色的鸡蛋,这些百姓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东西就把我家公主堵在城门口呢?”一旁的婢女低声说道,眼中也隐约闪过一丝不耐烦。 颜凌云这个人最多只是提醒一下,若是对方不愿意听,她自然也不会再说。毕竟她向来很讨厌这些所谓的因果。 而很显然面前的这位从宫里头出来的婢女并不是那种听话的人。 好在颜凌云也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点小事较劲的人,见他不愿意听自己的话他也不强求,毕竟到头来倒霉的又不是他,他无非就是跟在后头给他们壮壮胆,冲冲士气。 “你听颜小姐的吧,城门口那边好像新开了一所弃婴堂,那里怕是会聚集不少孩子,我们现在若是就将鸡蛋和喜糖分发完了,到了那里什么都发不出来,那些孩子难免要失望的。”坐在轿子里的贺书瑶默默的开口道。 颜凌云本就跟在一旁自然也听得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被马车遮掩的严严实实的贺书瑶,然后默默的走开,去到一旁跟身边的几个侍卫说笑。 贺书瑶小心翼翼的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已经走到前方去的颜凌云,随后又将自己刚才交代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千万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弟弟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最终还是没有用过,却已经做了决定的贺书瑶。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距离城门口不到500m的地方,突然涌出来一群穿着有些破旧的狼狈小孩,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一个妇女打扮的女子。 彼此站在人群之中,张望着不远处的花轿,眼瞧着他们来了,便赶紧笑着说道:“轿子来了,轿子来了,你们快一些上去讨个喜头!” 看起来年岁并不大的孩子们纷纷上前,很快就将马车拥堵起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动弹不得。 守在一旁的阿史那·云有些气恼,他下意识的想要用自己的怒吼声呵斥这些孩子,然后将他们吓跑。 可偏偏就在他准备怒骂的时候,贺书瑶的声音突然从花轿里头传了出来:“大王子,在我们这里有讨喜的风俗,走在路上会有儿童和老人问你讨要喜糖和红鸡蛋,如今我们在这里遇上了,我就顺便将这些东西送给弃婴堂就是!总归等到我们出了这扇城门,就再也用不到了!” 贺书瑶的声音轻柔婉转,落在人的耳边只觉得温柔好听,以至于上一刻还有些愤怒的阿史那·云,立刻就被安抚了下来。 最后更是因为贺书瑶一句积福,亲手将那些喜糖和鸡蛋送到了那些孩子的手里。 跟在一旁的颜凌云看着阿史那·云那一副不要钱的模样,头一次觉得,九公主或许真的和他很适合。 皇后为他们备了非常多的糖果和鸡蛋,可是如今孩子一多一分发也就不剩下多少。 没过多久,前去分发糖果的婢女就拎着空袋子走了回来:“公主殿下已经全部分发给他们了!” 贺书瑶躲在轿子里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些孩子接过喜糖和鸡蛋时那满意的笑脸,以及那个带着他们的女子不停的对着这边鞠躬致谢。 其实这不是贺书瑶第一次出宫,但是却是他第一次看到弃婴堂的孩子。 他们穿的破旧,可脸上都满是笑容,而这样的笑容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皇宫里见过了。 马车走出城门的那一刻,便卸下了红妆。 颜关山带着队伍在城外早已恭候多时,他们此行路漫漫,公主又是身娇体贵的,不能走一些艰难的弯山小道,这一路上他们要从官道走,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事。 为了尽量的缩小范围,颜关山早就安排好了置换马车。 用来澄清的花嫁换成了简单朴素的车马,大红色的十里红妆也纷纷用布包裹起来,然后放进了车队。 颜凌云背着手守在马车外头,等着贺书瑶在里头将身上的喜服和头上的钗环卸下来。 跟颜凌云一起守着的,还有贺书瑶缠着皇帝逃了好几日才要到手的暗卫。 颜凌云实在没忍住,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站在他身侧,满脸威严的女子。 女子一身男装,头发也短的,仿佛刚刚剃过,整洁而又凌厉。 其实最让颜凌云想不到的是,皇帝的手下不仅有暗卫竟然还有女子。 那女子大约是被颜凌云上下打量的目光扰的有些厌烦,忍无可忍以后突然开口问道:“颜小姐一直盯着我看,可是有什么事情?” 颜凌云突然眼前一亮:“倒是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只是很好奇你这个头发是不是特别凉快?” 女子大约是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的莫名其妙。 女子盯着面前的颜凌云看了很久,最后转过身去只当做自己刚才从来没有开口过。 颜凌云见她不理自己,也不觉得奇怪,反倒笑着说道:“九公主说,你叫御灵!” 御灵顿了顿,随后点头:“殿下说,是颜小姐给公主出了主意,让她去陛下面前讨要我的!” 颜凌云突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心虚,良久以后才善善的笑了笑:“陛下大约是误会我了,这件事情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我都不知道你在身边有你这样的人物!” 御灵头都没有回一下,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颜小姐大约不知道,砚尘是我师兄,我曾同他打听过你。” 这下,颜凌云顿时更加心虚了。 就在颜凌云悄悄的将身体往边上挪的时候,贺书瑶终于换好了衣服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普通富人家的衣裙,可她就只是那么站在那里,身上也隐约透露着贵气。 颜凌云盯着贺书瑶看了很久,最后啧啧称奇:“的确是贵气养人啊,就是穿着这样普通的衣裳也能瞧得出来气质非凡!” 贺书瑶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随后低声说道:“穿成这样可以吗?” 颜凌云笑了一声:“自然是可以的!” 第137章 出行 贺书瑶这边换好了衣裙,阿史那·云那边也收拾好了行囊。 就在颜凌云准备去套马的时候,春玉却小跑了过来:“小姐,将军找!” 他们这一行人员众多,难免声势浩大,为了尽可能的低调,商议过后,最后决定分两路人马走。 颜关山和封彪决定先走一步,去到边境以后,提前将军马集结,到时候,方能带军压境,以此震慑突厥。 颜关山前脚说出这个决定,后来颜凌云就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护着这一二三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 封彪默默的看了一眼正在套马的阿史那·云,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他那健硕雄壮的身材板,然后掩唇轻咳了一声:“集结军马需要时间,公主体弱,又经不起颠簸,这一路上又不好走的太快,我们会将精兵留下,这一路上不会有事的!” 颜凌云看了看封彪,又看了看颜关山,然后微微挑眉:“太子答应了?” 颜关山点头:“这原本就是太子的主意!” 颜凌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病秧子说的话,你们也听!”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颜关山重重的拍了一下颜凌云的后背,“事情已经这么定了,不要给我发牢骚!” 颜凌云撇了撇嘴,最后也只能答应下来。 毕竟她老子已经答应了,她这会儿要是非梗着脖子不肯,最后丢脸的不还是她们颜家。 颜关山盯着颜凌云看了许久,然后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保护好太子!” 颜凌云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关山,随后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我办事,你放心!” 颜关山和封彪走的是风风火火,带了一个小队,很快就消失在了滚滚烟尘之中。 甚至没能听到嘱咐的封薇兰,只是去解了个手,回来的时候老爹都已经不见了,只看到远远的几个马屁股。 “我爹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封薇兰一脸困惑的找到颜凌云。 正在套马鞍的颜凌云听到封薇兰这个动静默默的回头看向他:“国公爷没有跟你说吗?他跟我父亲先走一步,他们二人先去边境集结兵马,会在那里等着我们!” 封薇兰顿时一脸懵:“什么叫做他跟你父亲先走一步,他什么都没跟我说,也没有交代,就这么走了?” 颜凌云顿了顿,突然间觉得自己家那个老爹比起国公爷已经靠谱了许多。 封薇兰他询问了好几个人以后,确定国公爷在没有跟他这个儿子知会的情况下,已经先行一步离去以后,气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别生气,说不定国公爷只是忘了,谁让你那个时候非要去解手。”颜凌云走到封薇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等国公爷走到一半想起来,自然会给你来信的!” 封薇兰心中不畅快,憋着一口气往边上去了。 贺洛初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那里揪着干草生闷气的封薇兰,他正要开口问,一旁的颜凌云便率先开口了:“国公爷走的时候,可有给他留话?” 贺洛初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随后走上前去:“镇国公走之前不曾瞧见你,便给你留了话,你可要听?” 原本还闷闷不乐的封薇兰立刻来了精神,可偏偏他又觉着自己还在生气,若是显得太殷切又不好,便梗着脖子说道:“多半又是骂我的话,谁稀的听!” “那就算了!”贺洛初佯装要走。 封薇兰赶紧上前:“哎,你说吧,若是叫那老头子知道,我没有听你说的话,还不得怎么的训斥我呢!” 一旁的颜凌云悠悠然的经过:“装什么别扭,想听就听呗!刚才还因为国公爷没见你就直接走了,生闷气呢,这会儿又在这儿拿什么侨。” “去!”封薇兰皱了皱眉头,“就你话多!” 颜凌云挑了挑眉,然后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缓缓的往边上走。 “镇国公让我转告你,说你玩不成,我不就不要想着出头,不论出什么事情,总是要先保着自己的小命!”贺洛初看着封薇兰,低声说道,“他还说了让你这一路上不要惹是生非,尤其是不要去招惹颜凌云,说你打不过他!” 一听到这话,封薇兰刚刚升腾起来的一点希望瞬间就被浇灭了,他有些气愤,还有些委屈:“怎么就觉得我一定打不过颜凌云那个家伙!” “你看看那个比你大了一圈的突厥大王子,他可是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的输给了颜凌云,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只怕是他都能把你打的半残。”经过的砚尘突然出声。 封薇兰的脸是黑了又黑。 他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颜凌云但是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行了,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这不就是让他下不了台嘛! 贺洛初看着刚刚安抚好的封薇兰又黑了脸,暗暗的瞪了一眼插嘴的砚尘,随后说道:“行了不要因为这些小事情让自己心情不好去准备一下吧,我们在半个时辰以后准时出发!” “知道了!”封薇兰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里那只被他咬的已经看不出来原样的枯草丢到地上,最后骂骂咧咧的去收拾行囊。 其实他们这些人的行囊早就收拾好了,如今真正要做的,是要将贺书瑶的那些嫁妆伪装起来,毕竟他们要一路走到突厥,这一路上没有人知道他们会遇到什么,我是太招摇过事到头来只会给他们平添事端。 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以后,为了保护贺书瑶,颜凌云和御灵被安置在了公主的马车里。 贺书瑶从十六抬的轿子里坐到了四人座的小马车里,其中颜凌云和御灵还坐姿狂放,生生的把公主和她的贴身婢女挤到了角落里去。 颜凌云一只脚撑着,偏头看向贺书瑶:“公主若是觉得挤,我出去便是!到时候我骑着马跟在边上也能保护公主的安全。” 第138章 脚程 一旁的御灵听完颜凌云的这番话,冷不丁的开口道:“她的意思是他想要出去骑马,这马车里她坐的不自在。” 颜凌云看着面前空口白牙“曲解”自己的御灵,满脸的愕然:“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说这马车里坐的不自在了?” “你从上车以后就一直在抖脚,浑身都透露着一股不耐烦,分明就是不喜欢在这个马车里面,我不过就是叫小姐的话如实的转告给公主而已。”御灵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颜凌云当下就被气笑,可偏偏御灵说的是有理有据,她一时之间竟然也无法反驳。 贺书瑶逐渐感觉到马车里越来越寒冷,而她面前坐着的两个人分明也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为了阻止自己乘坐的马车逐渐失温,她强行扯了扯嘴角,然后说道:“这样吧,我也知道你们这种习惯骑马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坐马车了,不如你们两个轮换着来,这样你们既不用一直待在马车里,也可以跟太子交代!” 颜凌云挑了挑眉,很显然对这个提议是满意的,只是面前的御灵一直不出声,她也不好直接答应下来。 贺书瑶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都不想退让一步,便赶紧握住两个人的手:“那就这么决定了,每个人在马车里坐一个时辰,就御灵先开始吧!” 一直沉默着的御灵在贺书瑶的暗示下,终于开了口:“好!” 颜凌云自然没有意见。 她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他们前面的阿史那·云。 为了不引起路人的注意,阿史那·云还是穿着汉人的服饰。 大约是听到了后面的动静,阿史那·云突然回过头来:“你怎么从马车里面出来了?” “我跟御灵说好了我们每个人守着公主两个时辰!”颜凌云说着,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春雨立刻牵着马过来:“小姐!” 阿史那·云看着颜凌云一气呵成的翻身上马,唇角微微上扬:“多半是你觉得坐马车憋闷,公主才想出来这个法子让你们两个每隔两个时辰来换班吧!” 颜凌云没有回答,显然是在默认阿史那·云所说的话。 颜凌云骑着马缓缓走到阿史那·云身边,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这一生前十几年一直都在马背上,坐马车的次数寥寥无几,如今偶尔坐一下马车,甚至还觉得有些不自在,想来就是没有什么福气可以享受!” “骑马才自在呢!缰绳在自己的手里,想去哪里都由自己来决定。”阿史那·云说着,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猛的回头看向颜凌云,“昨天晚上夜宴的时候,贺洛潼突然大闹婚宴,可是你搞的鬼!” 莫名其妙被扣上一口黑锅的颜凌云抬头看向阿史那·云,随后义正言辞的说道:“当然不是我,我可不会在宫宴上面搞这种手脚。” “是吗?我可是听说你在宫宴里头杀过人!”阿史那·云挑眉,“自从我到汴京,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关于这件事情的传言。” 颜凌云不置可否:“什么叫做是我杀人分明是那个倒霉鬼撞到我的枪口上!” 阿史那·云嗤笑:“那到底也是死在了你的手里,说是你杀了他也不过分!颜凌云,我一直觉得你们汉人最喜欢讲规矩,什么事情都要循规蹈矩,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颜凌云低垂着眼,笑了一声:“我不过自保,算什么惊世骇俗!” “那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不得不说你们汉人还是有种,连你都敢算计,只怕他们在这边京城待的久了,根本就不知道颜凌云有多可怕!”阿史那·云笑道,“你可知道,贺洛潼从来问过我,问我想要娶你是为了你这个人,还是为了你背后的兵权?” “哦?你如何回答?”颜凌云难得有些兴趣抬头看向阿史那·云。 “我说若是我突厥有了你,又何愁突厥不兴!”阿史那·云看着颜凌云,轻声说道。 颜凌云默了默,随后挑眉:“多谢大王子谬赞了!” 就在阿史那·云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封薇兰眼巴巴的跑了过来。 他一瞧见颜凌云便忙不迭的往两个人中间挤,挤的马匹都差点撞上,以至于颜凌云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做什么?这要是摔了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我的马可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可舍不得摔我!”封薇兰说着,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阿史那·云,然后对着颜凌云说道,“殿下说要跟你谈一谈路线的问题,你赶紧过去!” “不是说好了走官道吗?怎么又要说路线了?”颜凌云有些莫名。 “总归是殿下让你过去,你何必问那么多,让你去你就去呗。”封薇兰说着,用侧了侧身彻底挡住阿史那·云的视线。 阿史那·云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随后说道:“既然是说路线的事情,不如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吧!” 封薇兰突然一个侧身挡在阿史那·云面前:“哎,不必,我家殿下说了就让他一个人过去,你非得跟过去,到时候还不方便言语!” 阿史那·云微微挑眉,随后心下了然:“别是你家殿下不愿意见到我吧!” “大王子不必想太多,殿下与你并没有仇怨,又怎么可能不愿意见到你,无非就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让你知道罢了!”颜凌云看了一眼阿史那·云,随后说道。 阿史那·云也不为难他们,只笑了笑:“那颜小姐去就是了!” 颜凌云回头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调转方向往贺洛初的方向走过去。 “太子好端端的说什么路线?”颜凌云回头看向封薇兰,有些莫名。 “太子的意思是如今已经开春,运河也已经解冻可以航行,走水路的话会更快一点,只是走水路风险也会更大一些,这才想着要跟你商量一下!”封薇兰跟在颜凌云的身后。 第139章 你行你上 “走水路快,但是危险,而且水路又不能一直到突厥,中途还是要下船走官道,水路还会有各种意外,这不是出发前就已经否决了的事情,怎么又重提起来?”颜凌云一边往贺洛初那边走,一边说道,“他贺洛初也不是这种一会儿一个想法的人啊……” 封薇兰顿时心里一虚,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颜凌云觉着不对,猛的回头看向封薇兰:“你骗我?” 封薇兰抿着嘴不敢吭声。 颜凌云双手抱臂,满脸莫名的看着面前的封薇兰,随后忍不住笑道:“为啥?” “我不喜欢那个阿史那·云!”封薇兰怯怯的抬头看向颜凌云,“我总觉得他瞧着你的眼神不清白!那可不是个好人,你要是被他忽悠骗了,那可真的就是倒了血霉了!” 颜凌云一脸嫌弃的用手边的水袋敲了一下封薇兰的头:“瞎想什么呢?我跟阿史那·云较量了多少年了,要是我能被他给骗了,那还能等到现在才被骗?” 颜凌云出手太快,封薇兰没来得及躲开,生生挨了一下,最后只得捂着脑袋说道:“反正你离他远一些,那家伙就是毒蛇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反水!” 颜凌云深深地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说道:“现在的阿史那·云不会轻易反水,突厥内部乱作一团,他现在需要我爹带军压境,他要是反水别说压境了,我可以让他现在就死在这里!阿史那·云或许不怕死,可他不敢用整个阿史那族来挑战!” 封薇兰撇嘴:“人心叵测,谁知道他会不会被别人给忽悠啊,突厥内部那么多党派,那么多部落,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跟旁人合作啊!” 颜凌云倒是不否认这个可能性,毕竟前世的阿史那·云就是听信了贺洛潼的鬼话,与他合作,最后导致破多罗推翻阿史那的政权,这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的问题,颜家也才会彻底丧生于那场战役之中。 “你怎么不说话?”封薇兰原本以为,颜凌云会继续反驳他,却不想她竟然沉默了下来,这让他莫名的有些心慌,“难不成他真的会跟别人合作啊?” 颜凌云拍了拍封薇兰的肩膀,随后骑着马继续往贺洛初那个方向走:“走一步看一步吧,就像你说的,人心叵测!” 封薇兰当下只觉得心惊:“不是,颜凌云,你这话说的我害怕,怎么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颜凌云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独留封薇兰在后头叽叽喳喳的追问。 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贺洛初缓缓放下帘子,随后低声嘱咐道:“这一路都要谨慎些,路上多半是不太平的!” 砚尘沉了沉脸,随后压低声音说道:“若是有问题,是杀还是留?” “杀!”贺洛初低垂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 砚尘没再说话,只是本能的握紧了佩剑。 这一路上,因为有贺书瑶这个矫情大王的存在,每隔两个时辰,她就要停下来歇一歇,以至于,整个行程走的特别的慢。 在第六次被要求停下来歇一歇的时候,颜凌云的脸色已经臭的有些吓人了。 平日里最喜欢跟颜凌云插科打诨的封薇兰,看着她这个表情,都下意识的远离她,同时还格外的安分守己,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到了颜凌云这个杀神,最后倒霉的就成了她。 封薇兰看着蹲在马车边上,拿着一把小刀,一下一下用尽全力扎在地上的颜凌云,他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就走到了贺洛初的身边:“殿下,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她,我觉得她都快要气死了,别到时候咱们还没有到突厥境外,她就已经被气死了!” 贺洛初听封薇兰说完这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悠悠然的说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我这个时候去不是上赶着去摸老虎屁股吗?还是个正在生闷气的母老虎,别到时候一个不称心直接把我打死了,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他可就没人给他养老送终了!”封薇兰说完还嘟囔了一句,“我是疯了才上去!” 贺洛初的额角不受控制的跳了跳,然后看向封薇兰:“所以你是觉得,我上去劝她,她就不会跟我发脾气了吗?” 封薇兰摇了摇头:“她不会打你!” 贺洛初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笑了笑:“等见到国公爷了,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如实告诉他!” 封薇兰皱了皱鼻子:“你要是再不去劝她,九公主只要再闹一次,倒霉的就是她了!” 贺洛初闭着眼睛仿佛正在诵经的老和尚,十分的虔诚:“原本就是她惹出来的事,敢作敢当,是我们皇家的祖训。” 封薇兰看着身旁的贺洛初,有些嫌弃的扯了扯嘴角:“你可是太子!” “太子也是人!”贺洛初缓缓睁开眼,“我吵不过她!你行你上!” 封薇兰立刻闭嘴。 他别说吵不过她了,要是给颜凌云惹急了,那她可是真打,到时候,除非菩萨显灵,不然真是谁都救不了他! 就在封薇兰和贺洛初两人非常虔诚且一致的看向远方的时候,贺书瑶突然走到了阿史那·云的身边。 她穿着粉色的衣裙,梳着漂亮的妆容,全然不像是在赶路的样子,更像是出来游玩的。 贺书瑶欢欢喜喜的跑到阿史那·云的身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格外可爱娇俏:“阿史那·云,你教我骑马吧!我只在马场骑过那种小马驹,我还没骑过这么高大的马呢!” 阿史那·云看着面前的贺书瑶,虽然他也有些着急回突厥,但面前的女子,是他自己选的妻子,他自然还是很喜欢她的,所以纵然有些着急,但还是会宠着她:“行,你来,我扶你上马!” 贺书瑶欢欢喜喜的去了,满脸都是笑意。 只是这个时候,一直蹲在路边扎土地的颜凌云,猛的抬起头,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焚烧出来。 第140章 我来教你骑马 封薇兰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险,他有些慌乱的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忙不迭的起身:“那个,那个京墨,我陪你,不对,你陪我去如厕!” 京墨有些奇怪:“啊?不是刚去过……” 封薇兰一把捂住京墨的嘴巴:“我窜稀,赶紧的!” 京墨被半推着走远。 封薇兰前脚刚走,后脚颜凌云就扭过头,看着正在努力往大马上攀爬的贺书瑶,那眼里满是杀气。 贺洛初忙不迭得起身:“砚尘,咱们也去!” 砚尘顿了顿,随后立刻跟上贺洛初往远处走。 想必京墨的不解,砚尘那是推着贺洛初走的脚底抹油,速度快的甚至有些惊人。 贺书瑶刚刚爬上马,正打算问阿史那·云自己厉不厉害的时候,颜凌云突然就窜了出来。 纵然是贺书瑶,也能看出来颜凌云的脸色不算好,更别说一旁跟他交手多年的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本能的松手,贺书瑶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来。 她当下便喊了一声:“阿史那·云,你干嘛呀!” 阿史那·云没吭声,颜凌云则默默的开口道:“九公主,你可知道,我们这四日,总共走了几公里?” “你什么意思?”贺书瑶察觉到颜凌云的怒气,有些不悦的皱眉。 “我们这一行人四日才走了一百里,你每隔两个时辰就要休息两个时辰,天色太早了不走,天色太晚了不走,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生火煮茶,没走一会儿就要下来感慨春色!”颜凌云说着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但凡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马上就要发火了。 围着周围的人缓缓退去,就连阿史那·云也不着痕迹的退了好几步。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周围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那一声怒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出来干什么的?你当时出来踏青的嘛,几百号人陪你在这里办过家家酒吗?” 贺书瑶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朝着自己怒吼的颜凌云,眼底立刻升腾起一股怒气,脸色已逐渐潮红:“颜凌云,你大胆,我可是公主,我……” “公主怎么了?公主就可以耽误所有人的事情吗?你可知道我们是要在什么时候赶到边境的,你可知道我们若是没有按时将你送到那里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出来是办军务的,不是来陪你办家家酒的,我可不想因为你在这里春花秋月最后害得我所有兄弟挨刀子!”颜凌云冷眼看着贺书瑶,一字一句说的极重。 “你,你,你……” 颜凌云冷笑:“我原以为,你是知道这一行你会面对什么,没想到,你还是这般的娇生惯养,一步一歇,跟你那个皇兄简直一个德行!” 现如今,对贺书瑶而言,贺洛潼就是她的逆鳞,谁提都要倒大霉,可偏偏颜凌云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给一个弱不禁风的公主好脸色。 贺书瑶气的要哭,四处环顾,想要找个帮手,却发现,不仅是阿史那·云,就连太子都不知所踪了。 “你不是想学骑马吗?我来教你!”颜凌云话音刚落,猛的一鞭子摔在了马的屁股上。 吃痛的马猛的冲了出去,伴随而来的也是贺书瑶的尖叫声。 被春玉提前拉走的御灵立刻就想冲出去,却被春玉摁住:“我家小姐在教你家公主骑马,你不要上去打扰!” 御灵皱眉:“你放开我!” 春玉挑眉:“我可不放,我劝你歇了这门心思,你不如看看周围,连太子都躲起来了,想必太子也已经忍无可忍,你家公主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他这个性子若是到了突厥只怕都活不下去,可不会有人惯着她!我家小姐只不过在教她怎么面对现实而已!” “可她毕竟是公主,你们不该如此……” “她现如今,最重要的身份是突厥的大王子妃!”春玉的声音清冷,却一下一下的撞进她的心里。 阿史那·云的马风一般的往前跑,其中也有侍卫试图想要冲上去控住它,只是,那可是阿史那·云的马,他一个猛将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坐骑可以被随便什么人控制住的。 颜凌云背着手,看着跑了一圈,然后又绕回来的马匹。 贺书瑶的脚已经脱离了脚蹬,现在的他只要手上松一点点力气,就会被马甩到地下去,运气好一些被摔个半死,运气不好被马蹄踏中,当场就可以去极乐世界。 贺书瑶的尖叫声越来越激烈,其中还伴随着哭声。 可偏偏颜凌云没有一点动容,她只是冷眼看着:“这样子才算骑马,被人搀着扶着那算哪门子的骑马?公主既然想学,我今日就好好教教你。” “颜凌云,你这个疯子,你快让它停下来,你赶紧让它停下来!”贺书瑶的哭声不停的想起。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仔细去看公主就会发现他脸上的妆容早就被哭花了,方才的得体大方,在顷刻间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狼狈。 躲在不远处的封薇兰忍不住看向身边这个也说自己来如厕的贺洛初,随后低声说道:“咱们是不是该出去阻止一下?这么下去不会出事吧?” “她有分寸的。”贺洛初淡淡的说道,“书瑶太娇惯了,在自己人手上吃苦头,总好过在突厥人手里受罪!” 封薇兰默了默:“九公主既然答应了嫁给他,总该想明白的……” “她当然想明白了,只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人是不能轻易改变自己的习惯的!”贺洛初微微垂下眸子,“等她嫁去突厥以后,这一路难免艰难险阻,若是她总是如今这样娇惯,早晚会栽到人家手里头!” 封薇兰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马匹转了两圈,贺书瑶两只脚上的马蹬也彻底的掉了,贺书瑶只能用腿紧紧的夹着马肚子,吓得痛哭流涕:“我知道错了,我不矫情了,日后我都不矫情了,你让它停下来,你快让它停下来……” 第141章 都跟你说了别惹她! 在听到贺书瑶认错以后,一直低着头抠手指头玩的颜凌云才缓缓抬头。 这个时候的贺书瑶俨然一副要掉未掉的模样,她轻轻的笑了一声,随后助跑一段,在靠近马匹的时候,腾空跃起,直接翻上马匹。 所有人看到的场景都是,颜凌云一边用胳肢窝夹着贺书瑶,一边拽住缰绳,让马彻底的停了下来。 马停下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冲了上去。 有人忙着拽马,有人忙着将贺书瑶抱下来,所有人都乱作一团。 贺书瑶几乎瘫坐在地上,她头发凌乱,妆容也花做一团,早就没有了之前精致的模样。 她趴在御灵的胸前,哭的梨花带雨,一半是被吓得,一半是被气的。 贺书瑶到底是公主,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一边哭一边指着颜凌云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婆子,我,我要让太子殿下责罚你!” 颜凌云冷眼看着面前的贺书瑶,随后嗤笑一声:“你要让太子殿下责罚我,你不如看看现在太子殿下在哪里?” 贺书瑶呼吸一窒,她的目光本能的去周围寻找贺洛初,找了一圈才发现贺洛初早就不知所踪。 贺书瑶立刻就明白了,她只觉得分外的委屈:“你这分明就是仗着太子殿下不在欺负我?颜凌云,你简直无耻!” “我要欺负人,从来不用看谁的脸色,包括你嘴里说的那个太子殿下!”颜凌云目光清冷,“九公主,你最好搞清楚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是什么,如果你继续这么娇惯,我也不敢保证我会不会一拳打在你的脸上,到时候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保不住你!” 贺书瑶还想要说些什么,颜凌云却已经不再搭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径直离开。 贺书瑶虽然心中委屈,但到头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 御灵多少有些看不惯,正想要上前理论,却被贺书瑶拽住了衣襟:“你别去了!” “可是……纵然公主殿下有不对的地方,也轮不到她来这样教训公主殿下!”御灵有些气闷。 贺书瑶吸了吸鼻子,然后抽噎着说道:“虽然我也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的确是我做错了!你去找她理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指不定还会被她打一顿。” 御灵憋红了脸:“我就不信,这天底下真的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贺书瑶颤颤巍巍的起来,然后红着脸往自己的马车走过去:“这天底下唯一能管得住他的多半就只有颜将军了,可是此事毕竟是我有错在先,纵然是告状告到颜将军那里,她无非也就是一顿斥责罢了。” 御灵无奈,只得扶着贺书瑶往回走。 贺书瑶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回马车的路上腿肚子都在打颤。 颜凌云却仿佛出了一口恶气,就连给自己的马喂粮草的时候,嘴里都哼着一曲轻快的小调。 封薇兰偷偷摸摸凑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正在给妈梳毛,见他过来,也不奇怪,只说道:“去收拾一下吧,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该出发了。” “你胆子是真大,就不怕她记恨你?”封薇兰忍不住低声问道。 “这天底下记恨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个。”颜凌云放下手里的刷子,神色突然凝重起来,“这一路上会有多凶险,他未必不知道,即使在这里流连忘返下去,只会给幕后之人更加充足的时间做打算,她若是继续这样子下去,只怕都不用来记恨我,就要死在路上了。” 封薇兰抿了抿唇,良久以后才小心说道:“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娃娃,年岁也小,也不怕把她吓出个好歹来。” 颜凌云却是不以为意:“要是这点小事都能把她吓出好歹来,那她也不必去突厥了,你我都知道,如今的突厥可不是什么风平浪静的好地方,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掉脑袋,如果连这点小事她都抗不过来,倒不如趁早死在这里,也好过去突厥那个地方受罪。” 封薇兰默默的闭上了嘴,没有再言语。 其实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贺书瑶,现如今突厥内乱,谁也不知道最终胜出的人会是谁。 贺书瑶那里哭了许久,大约是真的受了委屈,一直捂着脸不肯见人。 阿史那·云去哄,却被贺书瑶直接给轰了出来,只说他胆小如鼠,明知知道她在受苦受罪,也不知道出来帮她。 阿史那·云无言以对,虽然他那个时候,其实是被护卫队的其他人给堵在了后面,没有办法上前帮她,可是他任由颜凌云吓唬贺书瑶这件事情已成事实他再怎么解释也没有意思。 眼见贺书瑶已经哄不好了,阿史那·云是急的团团转,一直到这个时候,早些时候不知道去了哪里的贺洛初才缓缓出现。 “还在闹?”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马车,低声问道。 阿史那·云默了默,随后点头:“大约是吓坏了,谁都不肯见!” 贺洛初对此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拍了拍阿史那·云的肩膀:“你先去收拾一下吧,过会儿我们就出发,这里我来想办法!” 阿史那·云来着贺洛初好半晌,然后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贺洛初笑了笑:“你放心!” 阿史那·云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马车,随后转身离开。 贺洛初看着阿史那·云走远以后,才回过头来看着马车,守在外面的婢女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贺洛初,可偏偏他们这位太子爷,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婢女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贺洛初却突然开口道:“还在难过呢?” “回殿下,九公主自小娇惯,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总是要哭一会儿的。”婢女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 “既然你们都知道她娇惯?为什么一开始不规劝着她?”贺洛初抬眼看向婢女。 他虽然只是这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可一旁的婢女们却吓得纷纷跪下:“殿下恕罪!” 第142章 不许再胡闹了 贺洛初依旧脸色淡淡,让人看不出来他的情绪:“公主年幼,又是第一次离开汴京,很多事情的规矩她或许不知道你们这些做下人的总是要规劝着,而不是任由她在这里胡闹。” “是奴婢们伺候不周!”所有的婢女忙不迭的低下头认错。 贺洛初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随后看向马车:“我去看一下你们公主,你们把东西收拾好,半个时辰以后准时出发,如果有耽搁,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是!是!”几个婢女被吓得不轻,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贺洛初也并没有为难他们,说了几句话以后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贺书瑶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哭的瑟瑟发抖,乍一眼瞧过去实在是可怜。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贺书瑶怒斥,显然是气的厉害。 贺洛初微微蹙眉,随后笑了一声:“你确定要让我滚出去?” 贺书瑶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抬起头来,他一眼就瞧见了面前的贺洛初。 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的贺书瑶,立刻哭着上前抱住了贺洛初的腰身:“太子哥哥……” 贺洛初看着贺书瑶那副可怜样,无奈摇头:“都跟你说了别招惹她!” “我没有!”贺书瑶猛的抬头,“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赶路太累了,这一天天坐十几个时辰的马车,我只是想多休息一会儿,谁知道就这样惹得她不高兴了,太子哥哥也不知道帮帮我。” 贺洛初看着涨红着一张脸的贺书瑶,无奈摇头:“原就是你做错了事情,我还帮你那日后怎么服众?” 贺书瑶憋着嘴不说话。 “早些时候我就同你说过,我们这一行不可任性,不可骄纵,可是你是怎么做的,每日只走六个时辰,一会儿嫌苦,一会儿嫌累,若是如此,不如我直接送你回去,你也不用去突厥了。”贺洛初沉了沉脸色。 “原本不就是唐人不愿意去才让我去的嘛!”贺书瑶委屈的反驳。 “有些规矩还需要我来教你吗?你竟然是公主,受万人供养就要去旅行里本身的职责,你可以不答应,但是你答应了就一定要完成!”贺洛初蹙眉,“今日也只当是给你个教训,若是日后再如此,你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贺书瑶当下只觉得更加委屈,低着头不肯再说话。 贺洛初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心里委屈,犹豫了片刻,随后说道:“颜凌云那人是不记仇的,这件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她不会放在心上的,倒是你也不必觉得丢人,这里面都是我们自己人,没人敢记住这件事情,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 贺书瑶看着贺洛初半晌,心里的苦涩稍稍平复:“我知道错了……” “此番行程必然是辛苦的,颜凌云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她所面临的压力比我们想象的更大,你如果一直这样子拖延到最后很有可能会导致我们没有办法准时到达边境,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出什么事情,你明白吗?”贺洛初看着贺书瑶,一字一句的说道。 贺书瑶沉默半晌,然后抬头看向贺洛初:“我知道了,后面的路程,我不会再这样胡闹了!” “好好收拾一下,半个时辰以后我们要出发了!”贺洛初拍了拍贺书瑶的后脑勺,“不许再胡闹了!” 贺书瑶虽然心里委屈但是她知道,贺洛初说的没有错,毕竟这里头真正能护住他们安全的只有颜凌云,要是真的把他气走了,他们一旦在路上遇到什么劫匪狂徒,他们这一星期说不定就真的要死在半道上了。 贺洛初从贺书瑶马车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了下来,颜凌云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心下松了一口气,随后嘱咐道:“都忙活起来,过会儿就要出发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贺书瑶那边总算是收拾妥当,决定继续出发。 这一次,贺书瑶也算是学乖了,没有再闹着休息,更没有再闹着要下了车看看风景。 护送的人群里不时便有人松了口气。 “这位祖宗总算是消停了,要是他接着闹下去,咱们必然没有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边境,到时候,她最多就是被人训斥两句,到了咱们这儿还不知道,还不知道得挨多少鞭子。”跟在队伍后面的护卫低声说道。 “要说这颜小将军是真的厉害,连堂堂九公主都敢教训!”另一个护卫接过话茬,“真不愧是咱们将军的闺女,虎父无犬女啊!” “小将军这其实都是为了咱们,那公主是不知道咱们有军规在身,可是将军知道呀!看到这一出分明就是在告诫公主不能再耽误了,为的不就是咱们吗?”护卫感慨道,“有一个这么一心一意为着咱们的小将军,也就不觉得当兵辛苦了!” “谁说不是呢?” 不知不觉落到队伍后面的御灵听了一耳朵,她犹豫了许久才缓缓上前:“什么叫做不知道会挨多少鞭子?” 几个说悄悄话的护卫被吓了一跳,瞧见是御灵,便赶忙闭上了嘴,不肯再说一句。 御灵还想要追问,可偏偏那几个护卫低着头,一个劲的往前走,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他。 眼见从这几个人嘴里套不出来话,御灵便干脆往前头走,直接堵在了颜凌云面前:“我方才听他们说他们会挨鞭子,为什么会挨鞭子?” 颜凌云看着面前这个骑着马,突然之间就窜到自己面前的御灵,有些诧异:“你一个做暗卫的,难不成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 “我难不成非要什么事情都知道吗?我的天职只是保护我的主人不受伤害!”御灵看着颜凌云,一字一句的说道。 眼看着这两个人就这么挤在队伍中间,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封薇兰赶忙上前,将人拉到一旁。 可偏偏这御灵也是个执拗性子,颜凌云不肯说他便说什么也不肯让步,生生的将队伍拦在了路上。 第143章 知道怕了? “你先把路让开,我跟你说。”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路旁。 御灵见颜凌云松口,便跟着她下了马走到了路边。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他们会受罚?这一切跟你教训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御灵盯着面前的颜凌云,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里所有的护卫队,除了阿史那·云和公主的人,其他的都是从颜家军里面精挑细选的精锐,我们来这里护送公主前往边境,是得了军部指令的,我们是有军命在身,如果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边境,所有人都要受罚。”颜凌云看着面前的御灵,冷声道。 御灵的眸光闪了闪:“那你大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公主殿下,又何必要用这种法子我来吓唬她?” 颜凌云挑眉:“你为什么会以为公主殿下不知道这件事情?” 御灵愣住。 “她作为公主对这些所谓的规矩应该是最清楚的,更何况我们在受到指令去护送她的时候,公主就应该知道,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是维系在她身上的!”颜凌云看着御灵,嗤笑一声,“九公主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不在乎,因为只要我们把她平安送到,对她而言,我们会不会受罚?她都无关紧要。” 御灵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九公主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若是她早就知道你们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将她送往边境会受到惩罚,她必然不会这么任性……” 颜凌云盯着御灵,那个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许久以后,御灵才突然反应过来,颜凌云看着他的那个目光分明就是在看一个笑话:“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颜凌云挑眉,“其实你只要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他真的如同你说的那样,不会那么任性,会体恤我们这些普通的将领,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任由我这么欺负他的妹妹?” 封薇兰看着面前逐渐剑拔弩张的气氛,毛不迭的上前隔开两人:“好了好了,公主殿下都没有计较,你们两个人在这里计较什么?” 颜凌云挑了挑眉:“你哪里看见我计较了?不是她觉得我欺负公主了吗?” 封薇兰看了一眼御灵,随后说道:“你是陛下临时派遣给她的护卫,你或许并没有很了解九公主,但是我只能说这个公主心地不坏,但是这么多年的娇生惯养养成了她娇纵的性子,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突厥混乱的那阵,她不可能再像一个小公主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御灵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颜凌云却已经懒得再搭理她,她翻身上马,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赶紧走,掉队了可不会有人来找你!” 御灵盯着颜凌云离开的背影,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他们伪装成商队,省去了许多麻烦,再加上贺书瑶消停了不少,连着赶了五天的路,也算是把之前落下的进程赶了上来。 虽然这一路上,贺书瑶和颜凌云还是不说话,显然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斗气。 这连着赶了小半个月日夜兼程的路,别说是公主了,就是队伍里头的壮汉,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春玉眼看着一个个累的都有些不成样子了,便追上在前头带路的颜凌云:“小姐,我瞧着他们都不行了,不如停下来歇一歇吧!” 颜凌云正巧就在看地图,随后便应道:“通知下去,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驿站,坚持一下,到了以后大家好好休息一晚上!” 春玉顿时眼前一亮:“是!” 队伍里头的人一听说今天夜里可以不用躺在床上睡觉以后,纷纷提起了劲儿,往前走的力气也大了不少。 连着数日的奔波,贺书瑶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马车行进的快,颠簸的也就厉害些,她这几日几乎只能闭着眼睛躺着,一动弹就晕的想吐。 “公主,公主,他们说前头有个驿站,咱们到那儿就能休息了!”婢女听到了春玉的话,小跑着上来传话。 贺书瑶心里是高兴的,毕竟奔波了这么多日,澡都没得洗,如今到了驿站,可算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上了。 只是她现在的肚子里面翻江倒海的难受,感觉只要动弹一下,就能将前天夜里吃的那能噎死人的饼子给吐出来,所以她即便再高兴,也只是虚虚的掂了掂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婢女瞧着贺书瑶那副样子,便也不敢再多说,只是远远的瞧着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颜凌云,低声道:“这颜小将军是真厉害呀!咱们只是坐着马车,都是腰酸背痛小腿抽筋的,她还一直骑着马,还总是挺直着脊背,一点都看不出来累!” “就是,那小公爷都撑不住了,听说昨天夜里直接去太子殿下的马车里休息了,这位将军,那可是白天赶路,后半夜巡逻,还能这么精神抖擞的,实在是厉害啊!”婢女满脸惊叹。 护着公主驾乘的护卫听到她们这么说,忍不住插嘴:“这算什么,不过就是赶赶路,以前在战场上,她一个人可以跟敌军拉锯个七天七夜的,都不带合眼的!” 几个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得不打心底佩服她。 坐在马车里的贺书瑶也听了一耳朵,她当然知道每天守在自己和太子马车外面的人是谁,只是一想到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在外头这么折腾她,她就生气,也不想搭理她。 可偏偏,颜凌云竟然也不搭理她! 她原本还想着,颜凌云只要来跟她说句话,自己就原谅她了,可偏偏她倔的跟个臭毛驴一样,竟然真的这么久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总不能,让她这个公主低三下四的去求和吧! 一想起这些事,贺书瑶就觉得更烦了,心口也更加憋闷:“别说了,她这么厉害,你们怎么不去她那里当差!” 婢女们赶紧闭上嘴,不敢再提颜凌云的事情。 第144章 还死不了 马车在驿站门前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一个穿着简朴的小厮忙不迭的迎了出来:“诸位可是来住店的?” 砚尘率先上前,将怀里的文书递交给小厮。 小厮一瞧见文书上加盖的印章,便立刻将文书交还给砚尘,然后比方才更加热情的将人往里带:“诸位只管将马停下,我们自会将它喂的饱饱的,大人们只管在这里安心住下!” 颜凌云走过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小厮的这番话,她抬眼看了一眼里头走出来的几个人,随后回头看向身后的人:“要紧的东西随身携带好,休息的时候锁好房门!” “是!”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 等在一旁准备帮忙牵马的小厮纷纷吓了一跳,就连里头吃饭的客人也忙不迭得停了嘴,连忙低头吃饭,不敢再吭声。 后头车队跟着的大多都是贺书瑶的嫁妆,颜凌云安排了人轮值看守,其他人都进驿站休息去了。 贺书瑶率先从马车里下来,她的脸色实在是苍白的有些难看了,便是走路都得下人搀扶着。 “这……这位贵人可是病了?”小厮看着脸色苍白的贺书瑶,对着颜凌云,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什么事,舟车劳顿,有些晕车!”颜凌云微微挑眉,“让厨房做些酸汤给她吃,止吐!” “好嘞!”小厮赶紧应下。 贺书瑶自然也听到了颜凌云的话,她偷偷的抬眼看向她,却发现她正看着自己,还很恰好的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贺书瑶立刻收回目光,心里莫名有一种被旁人看穿了心思的郁闷感。 等到贺书瑶进去以后,贺洛初才从马车下来。 颜凌云看着面前这个,相比贺书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贺洛初,忍不住挑眉:“你还行吧?” “还死不了!”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倒是你,瞧着实在不像是赶了好几天路的样子!” “这点路算什么?”颜凌云笑了一声,随后看向不远处的阿史那·云,“你说对不对,阿史那·云?” 正从马上将自己的随身物件拿下来的阿史那·云听到颜凌云的话,笑着应道:“谁说不是呢,这才哪到哪儿!” 走过来的封薇兰瞥了一眼颜凌云,随后颇有几分嫌弃的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别说太……大哥了,我这骨头架子都快散架了!” 颜凌云“啧”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封薇兰,不行要多练,就这么嚷嚷可不会让你变强一些!” “去去去,你才不行呢!”封薇兰“呸”了一声,然后就往里走,“我要住上房,给我最软的褥子,天天风餐露宿的,我这腰都快断了!” 封薇兰这厮向来高调,就是换了一身衣服,瞧着也是一副华贵模样,小厮见他这幅样子,便赶紧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包袱:“爷放心,我们一定给你铺最软的褥子,你放一百的心哈,包您满意!” 颜凌云有点嫌弃的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把头转向贺洛初:“你住九公主边上,方便我们戒备!” 贺洛初微微点头:“好!” 颜凌云应了一声,然后喊道:“砚尘,你还不来扶你家大人?” “来了!”砚尘忙不迭的出来,“我这不得先去把东西安置好吗?催什么呀!” 颜凌云看着明显有怨气的砚尘,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向封薇兰:“他平时会这么说话?” 封薇兰也很是诧异的看着面前的砚尘,然后悄悄地凑到颜凌云身边:“他不会鬼上身吧!” “他刚才在院子里踩到狗屎了!”春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悠悠然的说道。 下一瞬,砚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颜凌云和封薇兰很有默契的后退,然后低头看向砚尘的脚,最后大笑。 砚尘只觉得自己的脸都黑了,可偏偏他还不好发作,值得黑着自己的这张脸扶着贺洛初往里走。 偏偏贺洛初也很是不省心的说道:“没关系,要是踩到狗屎了,那就换双鞋子!” 砚尘闭了闭眼,不再说话。 到底是官驿,该有的都有,吃的喝的用的住的,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就是平日里跟着颜凌云走南闯北的春玉,在看到那张铺了厚褥子的床榻,也不由的眼睛发光:“这床看起来就特别的软和,真是好久没有睡过这样子舒服的床了!” 颜凌云进了客房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床榻,反倒是先打开了窗户,四处查看:“这二楼瞧着倒是不高!” “普通的驿站不会加高楼层,所以这眼瞧着会觉得比汴京城的矮一些!”春玉趴在床榻上,任由自己现在软和的床垫子里,舒服的直叹息,“这一路走过来,这行程都还没有以前来的多,可偏偏累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汴京城里待久了,骨头懒了!” “这队伍里有两个祖宗,随便摔坏了一个,咱们都得人头落地,说的好听是赶路,说的不好听跟带崽子没什么区别,能不累吗?”颜凌云将手里的佩剑放在桌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 春玉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感受着脊背舒展的快乐:“每次这种苦差事都会落到小姐的头上,真是看不懂,也不知道咱们这位陛下是怎么想的,总是让小姐来办这种差事,他怎么能就那么放心的把太子和公主交给小姐呢?” 颜凌云挑眉:“你这话说的,老娘连边境都守得住,还能守不住这两个病秧子?” 春玉被逗笑,随后坐起身:“也不知道这官驿里面有什么吃的,我去看看?” “去吧,顺便让他多准备一点干粮,越往西走,难免越凄凉,后面的驿站多半也没有这么好的了,在这里补充一些干粮和水,我们也好继续赶路!”颜凌云看着春玉,低声说道。 春玉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往外走:“行,我让他们多准备一些!” “银子找太子报,他有钱!”颜凌云默默的加了一句。 第145章 不要说我坏话,我听的到 驿站的伙食说搞不好,说差不差,跟一路上吃的饼子相比,他必然是好的,可跟他们之前在汴京里吃的,还是天差地别的。 颜凌云原本还以为,隔壁屋子里的贺书瑶指不定又要因为这件事闹不愉快的,却不想竟然格外的安静,反倒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了。 颜凌云让春玉去打探,等了一盏茶,春玉才跑了回来。 “怎么?她可是用过膳了?”颜凌云看着正在关门的春玉,低声问道。 “用过了!”春玉快步走了回来,在颜凌云面前坐下,“我去找了她贴身的婢女,说是公主都吃完了,从头到尾也没嫌弃过一句不好吃,想来也是这些日子,日日都是干粮,吃的嘴里发苦,如今难得能吃到一些新鲜东西,也就不嫌弃好不好吃了!” 颜凌云突然有些沉默。 其实这个理由很正常,只有吃过一段时间干粮的人才会知道,但凡是新鲜的食物不管他做的有多难吃,都好过每天吃干饼子。 “小姐?”春玉察觉到颜凌云有些不高兴,低声问道,“怎么了?” 颜凌云摇了摇头,随后苦笑:“这是突然又觉得她实在是倒霉?” “嗯?” “你说说看她一个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公主,如今却要经历这些苦难,回过头来看难道不觉得她倒霉吗?”颜凌云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那杯喝到嘴里都一场苦涩的茶汤,有些无奈道,“就这茶水便是灵活,也不大愿意喝,更不用说她了!” “小姐如今是心疼公主了?”春玉忍不住挑眉道,“先前你吓唬他的时候可是半点没留情的,如今倒是因为她吃了些干饼子,就觉得她倒霉了!” “一码归一码!”颜凌云看了一眼春玉,随后说道,“老规矩,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砚尘他们呢?”春玉下意识的问道。 “他们守他们的!”颜凌云闭了闭眼,随后看向春玉,“大家都辛辛苦苦的赶了好些天的路,今天是最容易松懈的时候,咱们两个可得盯好了!” 春玉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点头:“小姐,放心才是,我守夜可从来没有出过事。” 颜凌云拍了拍春玉的肩膀,随后便去床榻上躺着休息。 因为她下半夜要守夜,如今更是连衣裳都没有换,就这么和衣而眠,而他们的隔壁正喊着让小厮提些热水上来,好让他们公主好好洗漱一下。 春玉看着一桶一桶提上来的热水,又回头看了看自家抱着剑躺在床上的小姐:“还有功夫心疼别人,明明自己才是最苦的那个!” “我还没睡着,不要在那里说我的坏话,我听得到!”颜凌云翻了个身,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春玉撇了撇嘴:“知道了,赶紧休息吧!” 颜凌云笑了一声:“好,记得喊我!” 春玉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小姐,到了时辰也没打算回去,兀自盘坐在房顶上,裹着一张薄薄的毯子过夜。 就在她准备掏一块茶饼出来干嚼提神的时候,她的身后突然就出现了脚步声,春玉下意识的想要去拔剑,随后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是说了让你到时辰了来喊我?” 春玉讪讪的笑了,最后有些心虚的摸着自己的脑袋缓缓回头:“我这不是打算起来去叫你嘛,没想到你自己先来了!” 颜凌云走到春玉面前,对着她伸出手:“把茶饼给我,这个时候干嚼,当心等会儿睡不着觉!” 春玉乖乖的将茶杯放到他手上,随后说道:“没嚼呢,这不是刚刚拿出来就被你逮到了吗?” “回去吧!”颜凌云看了一眼春玉,随后说道,“这到了夜里还是有些冷的,你也不知道去屋里头守着!” “刚才人多,我瞧着还有许多人没睡,若是守在过道里难免有些奇怪,我便干脆出来了,起码这里没人能瞧见我,我也能瞧见所有人!”春玉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既然小姐来了,那我也就不在这里继续守着了!” 颜凌云拍了拍春玉的肩膀,随后说道:“我刚才让小厮,煮了一碗馄饨,守了大半夜也饿,回去吃了再睡!” 春玉立刻笑开:“好嘞!” 颜凌云看着春玉离开,仔细将周围巡查了一边,随后进了驿站,在贺洛初和贺书瑶的房间中间席地而坐。 上半夜守在外面是方便观察外面有可能闯进来的刺客,下次半夜守在里面则是为了预防屋子里头的人,有奸细。 这是他们职守了这么多年以来,守夜的规矩和习惯。 颜凌云专门让人家里贺书瑶和贺洛初的房间安置在一起,为的就是到夜里的时候方便她看守,现在的她,就是在两间房的正中间坐下,这样,不论是那间房出事,她都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颜凌云已经睡过一觉,如今也不觉得困,但是她习惯在守夜的时候打坐冥想,这样不仅可以让她放松心情,还能让她的听力变得格外的敏锐。 就在颜凌云跑腿坐下开始打坐没多久,她右手边的门突然被打开,里头走出来的婢女瞧见颜凌云的时候吓了一跳,但是她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自己尖叫出声。 婢女的脚步沉重,颜凌云立刻就听了出来,犹豫再三,她最后决定不睁开眼,只当她是睡着了。 可偏偏这个婢女自己看到了还不够,非要将贺书瑶叫出来。 贺书瑶看着婢女胡乱的笔画,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只不过是让婢女就厨房倒一壶热水来,却不想她一开门就退了回来,那模样,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没办法,贺书瑶只得壮着胆子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不想门一开,便看见坐在那里打瞌睡的颜凌云,她的怀里甚至还抱着她的那把佩剑。 “她,她怎么在这里?”贺书瑶忍不住问道。 婢女小心凑上前来:“莫非是来看着我们的?” 贺书瑶挑眉:“看着我?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我跑了不成?” 第146章 无非就是来索命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贺书瑶心里头突然就升腾起了一股无名火:“她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怕我跑了不成!” 一直到这个时候也没明白,她其继续装睡下去难免要生出事端,便干脆睁开了眼:“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可没工夫盯着你!” 贺书瑶被吓了一跳:“你,你没睡着啊!” “我当然没睡着,我又不是疯了,房间里面有床不睡,跑在这里坐着睡。”颜凌云抬眼看向贺书瑶,“我在这里是为了守夜,没什么事你们就不要在外面走动了!” 贺书瑶的脸色变了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可是衙门的驿站,难不成还有疯了的劫匪来抢一战不成?” “劫匪自然不会发了疯来抢衙门的客人,但是保不齐会有人想要你跟太子的脑袋!”颜凌云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显然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你,你……你有时候也可以别在我门口守夜,你这不是在吓唬我吗?”贺书瑶气恼。 “你以为我愿意坐在你门口啊,里头吵吵嚷嚷的,没个停歇,是在是你不知道怎么安排的,竟然加你身边的御灵安排过去看嫁妆,他就是你最厚重的嫁妆!”颜凌云冷不丁的说道。 “我可没有要买单去看嫁妆,我是让她早些去休息,是他自己不放心,非要去嫁妆车架那里盯着!”贺书瑶下意识的辩解道。 “你们到底怎么想的?我也管不着,只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御灵可是你的保命符你要是不珍惜,她若是被人挖了墙角,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虽然贺书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只要一想起自己被颜凌云欺负的那一天,御灵被春雨控制住寸步难行的样子,马上就会想起自己被教训的模样,心里立刻就有些不舒坦。所以她总是不想见到御灵,便有着下头的几个婢女排挤她。 “你是不是派了人在我的身边监视我,不然你怎么会什么事情都知道?”贺书瑶有些气闷,指着颜凌云怒声责问道。 “公主殿下,我看起来很闲吗?”颜凌云抬眼看向贺书瑶,忍不住问道,“我看起来是那种没事给自己找事,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吗?” “你!”贺书瑶气的厉害。 可偏偏她有没有又没有办法反驳颜凌云的话,最后只能满脸气愤的甩上了门,再也不肯搭理她一点。 回到屋子里的贺书瑶,总是不由自主向外张望,许久以后,她才忍不住对身边的婢女说道:“难不成,她要在这里守一晚上?” 婢女顿了顿,随后低声说道:“先前赶路的时候,奴婢夜里头起夜,也总是能瞧见颜小姐半夜守在外面!” 贺书瑶的眸光微闪,许久以后,才冷哼一声:“简直就是自找苦吃,这种事情明明就可以交给别人去做,非要自己来守,真是蠢货!” 婢女看着贺书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贺书瑶瞧她这幅样子,便有些心烦:“有话就直说,不要在这里要说不说的!” 婢女想了想,还是说道:“之前奴婢跟春玉聊天的时候,春玉同我说,颜小姐守夜,一直都是守下半夜的,因为下半夜天色更暗,人也更加疲惫,更容易出事,为了避免发生什么不可逆的事情,颜小姐一直都坚持守下半夜!” 贺书瑶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冷哼一声,猛的扯起被子盖在自己的头上:“她自己要守,她自己要受罪,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一旁的婢女也不敢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公主,你还喝热水吗?” “喝啊!”贺书瑶猛的掀开被子,“你现在就去打!我要马上喝到热水!” 婢女看着猛的坐起来的贺书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拿着水壶开门出去。 门被打开的那个瞬间婢女还是本能的停住了脚步,她下意识的看向盘腿坐在门口的颜凌云,然后小声道:“颜小姐,我要出去打水!” 颜凌云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忙你们的就是,不用在意我是不是在这里!” 婢女顿了顿,随后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生怕闹出什么大动静。 颜凌云看着婢女下楼,目光也微微沉了下来。 这都已经后半夜了,所有人都已经睡了,独独她贺书瑶的屋子里还点着灯,不得不说,这贺书瑶还真能折腾人。 就在颜凌云垂眸想着这件事的时候,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了,这一次,出来的是贺书瑶。 贺书瑶站在那里,脸色不善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然后将手里得小毯子丢给了她:“那么多大男人你不让他们守夜,非要自己守,真是自找苦吃!” 颜凌云看着手里的小毯子忍不住笑:“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没在外面守夜呢?” “你……” 颜凌云笑了笑:“九公主,不是你看不见,人家就没在做事!” 贺书瑶微微蹙眉:“颜凌云,你不要总是对我说教!” “你又不是我家孩子,我为什么要对你说教?我只是不希望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磨灭掉其他人的努力!”颜凌云笑了笑,随后提了提手边的毛毯,“多谢你的毛毯!” 贺书瑶的耳朵微微泛红,随后立刻转身回去:“没什么事就不要闹出动静来,我夜里睡得浅,要是吵醒了我,我是要去跟太子告你状的!” 颜凌云挑眉:“若是我吵醒了你,那你有没有机会去跟太子告状?就得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保护你的安全了!” “你!”贺书瑶气闷,可偏偏自己又说不过他,只得气愤的关上门,再不肯搭理她。 颜凌云当然不在乎贺书瑶的这点小脾气。,她坐在这里原本的目的就是为守护贺洛初和贺书瑶的安全。 这一次她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安全的护送贺洛初把贺书瑶成功送往突厥,也就是说这个任务他要保护的是两个人。 贺洛初也就算了,虽然是个病秧子,但是起码明事理,可方才那个,也是个娇滴滴的包袱,不仅娇弱,还不听话。 光是想起这个事情,颜凌云就觉得头疼,便干脆不再去想她。 又过了一小会儿,婢女端着一壶热水快步走了回来了,她前脚颜凌云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只是浅浅的点了点头便迅速开门进去了。 里头悉悉索索,有些动静,大约一刻钟以后,便也安静下来了,多半是准备休息了。 不多时,屋子里头的灯便灭了,里头的人,很快就睡下了。 没过多久,颜凌云就听到了从贺书瑶屋子里面传出来的均匀沉稳的呼吸,现在是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已经睡过去了。 颜凌云继续闭目养神。 隔壁屋子里的贺洛初,从一开始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只是他没有吭声,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隔壁的屋子彻底安静以后,他才缓缓起身,走到门旁。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隐约看到坐在门边的颜凌云。 “殿下怎么也还不休息?”听到动静的颜凌云,低声问道。 “连着在马车里睡了好几日,今日突然躺在床上,倒有些不习惯了。”贺洛初背靠着门,仿佛同颜凌云背靠着一般,莫名安心。 “殿下这倒是不好的习惯,我们行军在外的人不管到了哪里,都是碰到枕头就睡,要是与你们这般彻底不习惯,那里不习惯,只怕早就累死在外头了。”颜凌云轻笑一声,“要是实在睡不着,躺着休息也能让自己舒缓舒缓,不会那么疲惫!” “那你呢?”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轻笑:“我早就习惯了!” 这一下,贺洛初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靠着门。 颜凌云也不劝他去休息,毕竟,贺洛初总是会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即使不想去睡,那非逼着他去睡,也没有什么意思。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扇门靠着,大约过了一刻钟一直闭目养神的颜凌云突然睁开眼:“早些时候让殿下的休息,殿下不肯去,如今怕是休息不了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是一阵嘈杂,伴随而来的便是一阵又一阵的火光,瞧着像是有人拿着火把追了出去,下一刻也是一阵呼唤:“抓贼啊,快来人啊,有贼偷!” 颜凌云低垂着眼,抱在胸前的剑没有半点松动,她目光冷峻,隐约间带着几分杀气。 贺洛初推开门出来,他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微微蹙眉:“出什么事了?” “不管出什么事,总有人去应对的,殿下待在这里就是!”颜凌云依旧垂着眼。 很快,宿在二楼的人纷纷开了门,其中便有衣衫不整的阿史那·云。 他一边给自己绑扣子,一边向着颜凌云这边跑过来:“公主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颜凌云缓缓抬眼:“被人下了毒,正睡着呢!” 阿史那·云一脸莫名,随后伸手便要开门,却被颜凌云拦住:“颜凌云,你这是做什么?” “应该是我问大王子想要做什么才是?”颜凌云看着阿史那·云,“大王子虽然是突厥人,但如今大王子还在我大周境内,那就应该遵循我大周的规矩,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大王子应该是懂的吧!” “可是这外头都闹成这副样子了,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是被人掳走了!”阿史那·云有些焦急。 颜凌云却是淡淡的笑了一声:“大王子不必担心,九公主还在里面,你稍等一会儿,想必御灵马上就会上来!” 话音刚落,御灵便冲了过来,她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一脚踢开了房门,立刻冲了进去。 阿史那·云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贺洛初喊住:“大王子若是不放心,我进去看看就是!” 阿史那·云这才停住脚步:“麻烦殿下了!” 贺洛初点了点头,随后快步走了进去。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他走进屋子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贺书瑶。 贺书瑶睡得格外的熟,任凭外头的人已经闹翻了,她也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意思。 贺洛初有些不放心的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最后发现她真的只是睡了过去。 很快,便有人上来汇报。 “驿站里的所有人都睡得特别熟,怎么喊都喊不醒,好在颜小姐提前布置了人马守在外面,不然我们今天怕是要出大事!”赶来汇报的是阿史那·云的人。 阿史那·云一听这话当下便发了脾气:“你们这些蠢货难道什么事情都要指望着旁人吗?” 被斥责的侍卫不敢吭声,只是非常羞愧的低着头。 颜凌云走到过道尽头,推开窗户,看着外面闹作一团的人,随后冷声道:“穷寇莫追,所有人按照原来的规定继续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乱跑!” “是!” 一声令下以后,原本躲在各个角落里的人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很快嘈杂的驿站就又都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史那·云忍不住问道。 “没怎么回事!”颜凌云眸子暗了暗,“我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住驿站,只怕我们前脚进后脚有心之人就知道了,只是我们住的是驿站,这里有官兵把守,那些人想要对我们动手,总要先解决驿站里头的官兵!” “书瑶睡前喝了热水,多半就是那壶水的问题。”贺洛初淡淡的说道,“手法粗劣,瞧着像是普通劫匪的手段!” 颜凌云看了一眼贺洛初和阿史那·云:“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外头已经派了人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阿史那·云松了口气,随后看向颜凌云:“不如我跟你一起守着吧,总好过你一个人?” 颜凌云立刻拒绝:“那倒是大可不必,我宁可一个人在这里守着!更何况已经闹过这一场,后头想必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阿史那·云想想也是,最后对着贺洛初行了个礼,便先行回了房。 第147章 无所畏惧 贺洛初也没有继续待在外面,回了自己家的房。 其他人见没什么事了,便纷纷回去休息了,只当方才的事没发生过。 颜凌云依旧守在那里,未动分毫。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所有人都还在沉睡之中,就连守了一夜家的狗,也在这一刻变得困倦,懒懒的趴在地上,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守了一夜的侍卫们在这个时候难免也有些倦怠。 驿站内隐约有烛火摇曳,投下斑驳光影。 贺书瑶的房间,窗棂轻响,似有微风拂过,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窗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逼室内。 他手持寒光闪闪的匕首,动作敏捷而无声,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屋内,贺洛初和衣而眠,屋外的灯火透过窗户将阴影打在他的脸上,窗户的锁扣被一根细针挑起,“咔哒”一声,窗户应声打开。 一切顺利的有些异常,黑衣人眼中隐约闪过不安,但任务在身,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只觉一道黑影闪过,人已经跃入窗内。 黑衣人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目光微敛,顿时凶光乍现,手中泛着银光的匕首高高举起,用尽全力刺向床榻上的贺洛初。 靠着门闭目养神的颜凌云,却在这个时候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啊!” 尖叫声骤然响起。 原本死寂的驿站突然骚动。 被一脚踢到床下,强行惊醒的贺书瑶,看着那几乎刺到自己眼珠子的匕首,失声尖叫。 黑衣人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颜凌云,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他试图开口,却不想一张嘴便是止不住的淤血。 贺书瑶满脸惊恐的看着背光而立的颜凌云:“他,他是谁?” 颜凌云“嗤”的一声抽出手里的长剑,然后冷笑一声:“自然是来索命得!” 贺书瑶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她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颤抖:“我,他……太子哥哥呢?” “嘭!” 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颜凌云将刀背上的刀擦在黑衣人的身上,随后笑了一声:“已经拿下了!” 贺书瑶惊魂未定,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腿软的厉害,她本能的去看自己的婢女,却发现她竟然还在昏睡,俨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她,她这是怎么了?”贺书瑶看向颜凌云,满脸困惑。 “中迷药了!”颜凌云踢开黑衣人的尸体,走到贺书瑶面前,伸手将她拽了起来,“实在是我这剑用的不顺手,为了避免他砍死你,只能把你从床上踹下来了,不然的话,你应该也和她一样,还在昏睡!” 一直到这个时候,贺书瑶才突然觉得自己的屁股好痛,回头一看,赫然一个硕大的脚印:“颜凌云,你踹我!” “我救了你!”颜凌云微微挑眉。 贺书瑶看着面前偏着头的颜凌云,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随后立刻错开目光:“算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颜凌云勾了勾唇角,然后走到门前,猛的推开。 走廊上的扶手碎的稀巴烂,贺书瑶跟在颜凌云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随后就看到了一个人正被砚尘摁在了地上。 “这也是刺客?”贺书瑶从颜凌云背后探出一个脑袋,小心张望着。 颜凌云抬眼看向砚尘:“你一直守在房梁上?” 砚尘抬眼看向颜凌云:“我只需要保护殿下!” 颜凌云挑了挑眉,随后看向贺书瑶:“听到了吗?下次让御灵跟你一起住,她才能保你命!” 贺书瑶愣了愣,随后就看到了一楼下面,御灵两把柳叶剑,各自指着一个人。 贺书瑶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颜凌云突然一脚踹在了跪伏在那里的黑衣人的最强。 黑衣人直接被踹的吐出了一口血,伴随而来的,是一颗牙和一颗黑色的药珠。 砚尘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楼下的两个黑衣人已经应声倒地。 “你怎么知道她要服毒?”贺书瑶满脸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杀的人多了,自然知道他临死前的目光是什么样的!”颜凌云看向地上那个再用非常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黑衣人,“你也不用这么怨恨的看着我,我杀人杀的多了,收不住刀,所以里面的那个我没有留活口,那这里总得留一个活口,只能是你倒霉了!” 黑衣人突然有些惊慌,开始了非常猛烈的挣扎,砚尘有些不耐烦,干脆的折断了他的四肢,随后松开了手:“有什么可蹦跶的?干这一行的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吗?” 黑衣人几乎绝望。 一旁的贺书瑶看着面前的一幕幕,第一次看到了血腥的现实,骨头缝里都叫嚣着害怕。 颜凌云大约察觉到了来自贺书瑶身上的恐惧,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贺书瑶,低声问道:“第一次看到杀人?” 贺书瑶点头:“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血淋淋的场景!” “那你可要习惯!”颜凌云微微垂眸,随后漫不经心的道,“太子呢?” “这家伙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有一滴血溅到他的脸上,正在洗漱!”砚尘低声说道。 “那你下次下手狠一点,当场就折断他的手脚,那就不会有血溅出来了!”颜凌云淡淡的说完,随后就发现不远处的封薇兰打开了门。 他显然是刚刚睡醒,一头长发跟个鸡窝一般顶在头上,半个身子挂出扶手,看着底下的凌乱:“我是做梦了吗?我怎么记得几个时辰前已经闹过一场了?” “你没做梦!”春玉收拾完外头的人,一边拿着帕子擦手,一边低声说道。 “哈?” 被春玉拽出去收尸的京墨,满身狼狈的走了回来:“春玉说,第一批来的人是来探探路的,同时也是来降低我们防备心的,真正准备动手的,是这批人!” 颜凌云看了一眼春玉,微微眯起眼:“来了多少人?” “算上里面的四个,一共二十人,他们还浇了煤油,是准备一网打尽的!”跟进来的阿史那.云冷声道。 第148章 勉为其难 住了一晚驿站,来了二十个刺客,十九死一伤,砚尘严刑拷问两个时辰,对方愣是一声不吭。 贺洛初坐在房间里,看着面前的茶盏,目光清冷:“那就杀了吧!” 抱着手臂依靠在门上的颜凌云抬眼扫了一眼贺洛初。 贺洛初察觉到颜凌云的目光,抬头看过去:“有什么建议?” “没什么,只不过如果不怕作孽的话,挑断手脚筋,刺瞎双眼,连带着十九具尸体一起丢去附近的衙门!”颜凌云低笑一声,“以儆效尤!” 一旁的封薇兰猛的抬头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悄悄的往一旁挪了挪。 “为什么要刺瞎双眼?”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轻声问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颜凌云目光沉了沉:“破多罗部下曾经突袭过我率领的骑兵,因我一时不查,导致我一个部下被他们活捉。” 贺洛初没说话,等着颜凌云继续说下去。 颜凌云眼底的杀气一点一点汹涌而出:“他失踪三天三夜,被我们找到的时候,一双眼睛被刺穿,头顶被食指粗的铁钉扎入,双手双腿的皮肤肌肉被剥落,仵作说,所有的酷刑都是在他清醒的时候受得!” 颜凌云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没有太多的波动,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刺的他们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听清楚了吗?”贺洛初突然看向砚尘。 砚尘点头:“属下听清楚了!” “那就按这个来吧!”贺洛初说完,给在场的几人都倒了茶,“坐下喝口茶吧,砚尘动作比较快,等个半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颜凌云淡淡的看了一眼一旁已经面如死灰的封薇兰,随后在贺洛初对面坐下。 贺洛初将茶水推到她面前:“够吗?” 颜凌云看了一眼茶水:“还是仁慈了些,不过算了,毕竟要赶路!” 封薇兰看着面前两个人,随后默默坐下喝茶。 颜凌云支着脑袋偏头看向封薇兰:“怎么?害怕?” 封薇兰低头喝水,没有回答。 颜凌云也不为难他,只是继续看着杯里的茶水:“这才刚刚出发没多久,上来就是二十个刺客,还全部都是突厥人,贺洛潼那里,果然是下了血本,太子殿下,看样子这次他是非要把咱们留在外面了!” 贺洛初唇角微扬,随后抬眼看向颜凌云:“怎么?你这是害怕了?” “开玩笑,老娘一对百的时候都没有怕过。区区几个刺客就能吓唬到我了?”颜凌云嗤笑,“只是有些没想到,破多罗竟然敢下这么大的血本,看来这一次他们对突厥的政权是势在必得了!” “没有人会对王权不感兴趣,而且还是唾手可得的王权,破多罗屈居于阿史那已经百年,他们骁勇善战,只怕这么多年早就存了反叛的心,等了几十年才得到这么一个机会,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贺洛初看向颜凌云,“只怕,颜将军和国公爷那里,比我们更加凶险!” 颜凌云不由沉默。 一旁的封薇兰猛的抬头:“什么叫做他们那里更加凶险?”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颜凌云低声说道,“破多罗既然能够派出这么多杀手来拦截我们,就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程,简而言之,他们多半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破多罗想要政权,他们就绝对不会允许我们的军队压境,我爹拿着可以调派严家军的军符,想杀我们的或许是贺洛潼,但是想杀我爹和国公爷的,肯定是破多罗!” 封薇兰的脸色瞬间很难看:“那他们还把那么多精兵良将都留给了我们,他们这一路岂不是更加麻烦!” 颜凌云偏头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有些嫌弃的说道:“要是国公爷跟你一样,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话,那的确更加麻烦!” “嗯?”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低笑了一声:“颜将军和镇国公虽然面临的危险更大,但凭他们二人,便足以自保,更别说他们还带了一队骑兵,反倒是我们这里,虽然人多,但有大半都是书瑶得陪嫁,凌云他们不仅要自保,还要保护我们这群拖后腿的,显然我们更麻烦!” 同为拖后腿的封薇兰,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应该可以自保……” 颜凌云没有反驳。只是从怀里拿出地图摆放在桌案上:“很显然,我们的路线已经被透露出去了,或许,我们要改变一下线路!” 贺洛初低头看着绢布上的线路,沉了沉脸,随后指着上面那一条用朱砂画出来的红线:“我们现在走的全部都是官道,如果改变路线那就要走小路,走小路或许可以躲避他们的拦截,但是如果被他们提前发现,那我们会更加危险一旦陷入到陷阱就会孤立无援!” 颜凌云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她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或者,兵分两路?” “什么意思?”封薇兰立刻凑过脑袋来。 “我带着殿下和公主,走官道!”颜凌云说着,回头看向封薇兰。 封薇兰顿时一个激灵:“我呢?” “你跟阿史那·云走小路!”颜凌云挑眉。 封薇兰猛的起来:“我不要,你明明就知道我跟阿史那·云合不来,你还非要让我跟他一起走小路,你就不怕他在路上把我宰了?” “那……我跟阿史那·云走小路?”颜凌云挑眉。 “不行!”贺洛初冷声道,“封薇兰没那个本事护住我跟贺书瑶!” 封薇兰立刻便涨红了脸:“那,那就让阿史那·云跟你们走官道,我跟颜凌云走小路!” 颜凌云和贺洛初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封薇兰。 若是阿史那·云跟贺洛初走官道,他一个反水挟持贺洛初,那大家都得掉脑袋。 封薇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很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茬,虽然很不甘心,但最后还是挫败的坐了下来:“……就不能一起走官道吗?那,那阿史那·云本周看我不舒服,到时候趁我晚上睡着了直接给我抹脖子了!” 颜凌云看着委委屈屈的封薇兰,抬手揽住他的肩膀,随后说道:“我把春玉借给你,有她在,阿史那·云绝对没办法在半夜抹了你的脖子!” 封薇兰还是委屈,低着头扣指甲一脸的不情愿。 “春玉跟砚尘跟着你跟阿史那·云走,京墨跟我们走!”贺洛初看向封薇兰,“这样够吗?” “我就要一个春玉吧!砚尘得跟着殿下,毕竟我被抹脖子了,就死我一个,殿下出了事,我全家都得交代了!”封薇兰满脸沮丧,显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颜凌云瞧他这幅委屈样,有些不忍心:“要不……” “就这样吧!”封薇兰撇嘴,随后抬起头,一脸傲娇,“你们两个既然说了,那自然这就是最好的法子,虽然我很看不惯那个阿史那·云,但是为了能够安全到边境,我就忍了这口气,但是你们得给我补偿!” 贺洛初默了默,随后说道:“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套碧玉做的棋盘,回京后送去你府上!” 封薇兰满意的眯起眼,然后看向颜凌云:“你呢?”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送了我母亲一盒东珠,我到时候去摸十颗给你!”颜凌云挑了挑眉,“够不够诚意!” 封薇兰轻哼了一声:“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他走一趟!” “嗯,勉为其难!”颜凌云赶紧点头,只是笑意不受控制的浮现。 第149章 一群废物 决定好分路走以后,颜凌云立刻就派人安排了下去。 阿史那·云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只要能够安全抵达突厥,对他而言,不管走哪条路,跟谁一起走,都是没有关系的。 跟在他们身后的车马,一分为二。 一半跟着颜凌云一行走,另一半跟着阿史那·云一行走。 春玉换上了贺书瑶的衣服,坐上了一辆略显破财的马车,封薇兰也挤了进去。 为了让颜凌云这一路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砚尘赶去周围的城镇买了马和车。 虽然人少了一半,但平日里赶路的时候,根本瞧不出来区别。 封薇兰挤在马车里,托着腮帮子一脸的不高兴:“这不就是拿咱们当靶子吗?队伍精简,还有小路,不就是再告诉那些人,咱们是正主,他们是幌子吗?” 春玉看着一脸怨气的封薇兰,低声安慰道:“咱们虽然只有一小半人,但都是会功夫的,若是出了事,都能脱身!” 封薇兰撇嘴:“我知道!就是生气!非要让我跟阿史那·云一起走!” 春玉看着封薇兰,轻声笑了笑:“也没什么不好,咱们走小路,还能快些到汴京,路上的行程短一些,我们也能少吃些苦,而且等我们到了那里,小姐他们肯定还在路上,等我们吃饱喝足了,休息够了,他们才精疲力尽的赶到,不是更好!” 封薇兰听着春玉这么说,不平衡的心态突然就好了许多:“最好是这样,我到时候非得好好气气颜凌云不可!” 春玉见封薇兰高兴起来了,便也松了口气。 要知道跟他坐在一起的这位爷就是个小孩子脾气,要是一开始没哄好,这一路有的折腾。 光是这么一想,春玉就觉得头皮发麻,让她上场打仗,她是半点都不惧的,但若是让她跟一个耍小孩子脾气的人有一道,那真的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自打分了路,颜凌云便戴上了苇帽,就连马匹的马鞍都换了,远远看过来根本没有办法分辨出来他到底是谁。 砚尘伪装成阿史那·云的模样,同样带着帽子,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颜凌云的身边:“颜小姐,我们这样真的有用吗?” “不一定!”颜凌云淡淡的说道,“但是以我对破多罗的了解,他们的部将天性多疑,多半会中招!” 砚尘沉默半晌,随后整理了一下斗笠,然后回头喊了一声:“出发!” 两队人马就此分道扬镳。 颜凌云和封薇兰前脚分开,后脚便有消息传到了破多罗贺洛潼的耳朵里。 奢靡华贵的别苑里,贺洛潼躺在软榻之上,一边享受着美人给自己喂葡萄,一边哼着小曲,好不惬意。 很快,便有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贺洛潼缓缓睁开眼,随后便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狂林。 贺洛潼挥了挥手,屏退美人。 在确定庭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以后,他才抬眼看向狂林:“如何?” “有消息传回来,破多罗那边派了二十个刺客,全军覆没!”狂林的声音很低,似乎在试探贺洛潼的反应。 正摆弄着玉貔貅的贺洛潼,突然停了手:“二十个刺客,全军覆没?” 狂林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是!” “嘭!”贺洛潼猛的将那个他看起来爱不释手的貔貅摔到了地上,“一群废物!” 狂林看着地上那个被砸的四分五裂的玉貔貅,目光微闪,接着说道:“其中有一个被拿了活口!” 贺洛潼的目光突然凌厉:“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暗卫,应该不会招供出来!” 狂林小心的看了一眼贺洛潼,随后借着说道:“他的确没有被招供,但是被刺瞎双眼,提出骨肉以后,丢去了乱葬岗,破多罗那边的人知道以后,气疯了,说是颜凌云是在警告他们!” 贺洛潼眯起眼:“警告?她是在报复!” 狂林有些奇怪:“报复?” “之前有一场战役,破多罗曾经俘虏过一个将士,最后那个将士被发现的时候,就是那副惨状,颜凌云显然是在报复?”贺洛潼蹙眉,随后说道,“他们可有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暂时还没有来信!”狂林低声说道,“不过我们派去的暗探倒是有信寄过来,说是,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走官道,另一路换了路线,但是不确定会从那条路走!” “哦?”贺洛潼挑眉,“可有说,谁走那条路?” “信上只说,走官道那条,是一男一女带路,换道那队,是一个男人带路,他们都戴着维帽,看不清楚究竟是谁!”狂林看向贺洛潼。 贺洛潼突然来了兴致:“一男一女,和一个男人?” “是!” “颜凌云身量高挑,本就男女不分,这信上反倒说是一男一女?”贺洛潼嗤笑,“这女的,必然不会是颜凌云那个家伙!” 狂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可有说几辆马车?”贺洛潼猛地回头看向狂林。 狂林顿了顿:“走官道那一队并无不同,依旧是原来模样,走小路那队,仅有一辆马车!” 贺洛潼立刻眼前一亮:“那贺洛初与书瑶必然在那辆马车之上!” “那殿下是何打算?”狂林看着面前的贺洛潼。 “那马车上既然坐着的是我亲妹妹,那我自然不好动手!”贺洛潼眯起眼笑,“那便告知破多罗,辛苦他们了!” 狂林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说话。 贺洛潼察觉到了狂林的犹豫,随后笑道:“你是觉得孤对书瑶太残忍了?” “属下不敢!” “没什么好不敢的!”贺洛潼嗤笑,“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舍不得书瑶,可是她不听话,她不肯为孤的前程铺路,非要投靠敌人,那我只能解决了她!我的妹妹,只能是我的,她既然决定背叛我,那我只能除掉她!” 狂林深深的看了一眼贺洛潼,随后低头:“属下绝不会背叛殿下!” “你们当然不会,这天底下,咬主人的狗,都只有死路一条!”贺洛潼轻轻的拍了拍狂林的肩膀,“对了,记得告诉破多罗,那毕竟是我妹妹,不要让她太痛苦!” 狂林藏在衣袖下的手悄悄握紧,最后却只能无力的松开:“属下明白!” “去办吧!”贺洛潼挥了挥手,“顺便让人再拿个貔貅过来,要一模一样的!” “是!”狂林低着头,小心的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的狂林,看着铺在桌案上的书信,目光沉沉,随后将它叠好,全数收拢起来,藏在了床底下的暗格里。 那些书信,本该一把火烧掉,可不知道为什么,狂林总觉得,那些书信在未来,或许可以救自己一命,就因为这种奇怪的预感,他鬼使神差的将这些书信藏了起来。 藏好书信以后,狂林便将贺洛潼的说的那些话,写进了书信里,等到他拿着书信走出去时候,立刻便有影子出现在那里。 狂林将信交给他以后,随后说道:“两天后再送出!” 影子有些诧异:“两天后?” 狂林没有半点犹豫:“不错,要确保在五天后再送到破多罗的手里!” 影子虽然不解,但是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传递消息,而狂林作为贺洛潼的亲信,所有的书信往来都是由他来决定。 所以对于影子而言,狂林的话,就是贺洛潼的话,他小心的收起信件,随后应道:“是!属下一定会按时将书信送到破多罗的手里!” “嗯!”狂林应了一声,随后转身进了屋子。 第150章 挖个大坑,直接埋了! 自从跟颜凌云分开以后,封薇兰总觉得自己的身边处处都是危险,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他也总是警惕的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随后小心谨慎的打量四周。 “小公爷,咱们这都走了七八日了,都没出过什么事,你犯得着这么紧张吗?”春玉支着脑袋半躺在马车里。 这马车本就狭小,又挤了两个人,更是连脚都舒展不开。 春玉一个从小骑马的人,也是第一次这么窝囊的挤在马车里,每天都觉得各种不自在,可除了休息的时候,她可以下车放松一下扭曲的身体,其他的时候,都要待在马车里。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紧张!”封薇兰放下帘子,“我们前脚分开,他们后脚就要重新安排人截杀我们,自然不会有那么快,可如今已经过了七八日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有剑把马车刺个对穿。” 春玉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坐起身,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躺下:“之前我总觉得公主矫情,如今只觉得这马车真不是人坐的,每天不是坐着,就是蜷着身体躺着,骨头都快扭曲了!” “我跟你说刺客的事情呢!”封薇兰有些气闷。 “哎呀,我知道!”春玉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既来之则杀之,有什么可担心的!” 封薇兰一时语塞,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怎么跟颜凌云一个德行,张狂无度!” “因为有实力!”春玉挑眉,“小公爷,你就安心休息吧,我虽然没有我家小姐那么厉害,但是保你一个绝对没问题,好歹在战场上,我也是个先锋官!我可是陪着我家小姐打过好几场战役的人,你别那么害怕!” “谁害怕了!”封薇兰不承认,“我这叫谨慎!” “行行行!谨慎!”春玉笑了笑,并没有直接戳穿他。 他们这一行,走的都是山间的小道,虽然路窄难行,但胜在抄了近路,走起来比官道快了许多。 期间也遇到过几股拦路打劫的盗匪,只不过,都轮不到他们来动手,就被京墨打了个落花流水。 京墨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总有些不靠谱,但到底是国公爷亲自调教出来的暗卫,打打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以至于这一路上,都没有她春玉的用武之地。 就在封薇兰神神叨叨的探查着外面的环境时,京墨突然走了过来:“爷,大王子说,前头有一段宽阔的地方,夜里就在那里扎营休息!” “怎么突然就要休息,不赶路了?”封薇兰皱眉说道。 “人不累,马都累了!”一旁的春玉轮冷不丁的说道,随后看向京墨,“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派去探路的人发现不远处有人迹,不清楚是山民还是刺客,让我们当心一些,夜里宿在宽阔的地方,若是对方动手,我们也不容易着人家的道!”京墨如实复述。 “行!”春玉点了点头,“去跟他说,我们知道了!” 京墨点头应下,甚至没多看封薇兰一眼,便赶紧去找阿史那.云了。 封薇兰有些莫名的看向春玉:“不是,京墨是我的人还是你的人啊?” “自然是国公爷你的人了!”春玉半靠在车上,双手抱臂,笑着道。 封薇兰看着面前这个行为举止跟颜凌云九成像的春玉,只觉得憋闷:“还我的人,从头到尾都只听你的话,说是你的人还差不多!” 春玉挑眉,没搭话。 毕竟这一道上,封薇兰都一股怨气,俨然一个被至亲好友抛弃的鳏夫模样,春玉可不想惹他,到时候又得怨天尤人好一会儿。 大约又走了两个时辰,他们最终在阿史那.云说的那处空旷地上停下,驻扎休息。 为了不穿帮,春玉和封薇兰还是躲在马车上,就算是下车,也会将维帽带的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瞧见他们的脸。 春玉相比九公主,个子高挑许多,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端倪,春玉只要下车,便总要塌着身子走,尽可能得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九公主。 大约到了子夜,春玉因为白日睡得太多,正翻来覆去的说不着,准备起来擦剑的,正巧听到不远处有奇怪的树叶抖动声,那声音并不像是风吹过以后得瑟瑟声,更像是有人从中穿插而过的声音。 春玉一脚踹醒靠坐着睡着了的封薇兰,趁着他骂人之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随后用口语道:“有动静!” 封薇兰立刻清醒,随后便去摸放在一旁的长剑。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们就听到了京墨的怒声:“什么人!” 很快,武器相交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利刃刺破胸膛,划过肌肉时才会发出的“噗嗤”声。 “保护好公主!”阿史那.云的声音突然想起。 外头的声音立刻变得嘈杂起来。 封薇兰和春玉目光凝聚,准备随时冲了出去。 就在春玉试图掀开帘子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一把剑突然擦着她的鼻梁刺了过去,好在她躲闪及时,不然,只怕整个鼻子都要被斩断。 春玉立刻冲出马车,一刀砍在了那个刺客的脖子上。 动脉被斩断的瞬间,喷射出来的血柱几乎将整个马车染红。 春玉的功夫都是在军队里血来的,招式不如封薇兰好看,但是招招致命,他们从小学的都是一剑封喉的杀招,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是一点不会。 其中有人发现春玉不是贺书瑶以后,立刻组织人员后退:“撤退,快撤,这里有诈,快退!” 封薇兰刚刚将自己的剑从一个人的胸膛里拔了出来:“来都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一行人纷纷发现有诈,火急火燎的撤退,却发现,他们成了被包围的人。 他们这一行人,虽然相比颜凌云那队人,看起来少一些,但全部都是精锐,又没有拖累,打起仗来格外的果决迅速,很快就将围堵过来的人全部绞杀在了包围圈里。 阿史那.云派人去排查周围,避免有活口传信,自己则蹲下身检查这些刺客身上的东西。 封薇兰本就看阿史那.云不顺眼,见他一直在尸体上翻翻找找,不由撇嘴了:“这些人都是死士了,身上难不成还会带证据不成?” 阿史那.云自然知道封薇兰跟自己不对付,他也不恼,轻声解释道:“近五十号人全军覆没,用不了多久,幕后之人就会派人来搜查,指不定就有人在身上留下证据,仔细排查一遍,没有坏处!” “一把火烧个干净不就是了,这些人来路不明,衙门也不会查的!”封薇兰挑眉。 “是个好法子!只不过人太多了,要烧干净太浪费时间了!”阿史那.云检查完最后一个刺客以后,果不其然,在他的大腿上,发现了一个用匕首刻下的“诈”字。 封薇兰看着那个“诈”字,忍不住蹙眉:“死都死了,还要传话,还真是忠心!” 阿史那.云削掉那块皮肉以后,随后对身后的侍卫说道:“挖个大坑,直接埋了!” “是!” 后半夜,有人挖坑,有人填土,还有人睡觉。 春玉实在是睡不着,便靠着树坐下,随后对着身边正在打瞌睡的京墨说道:“也不知道我家小姐怎么样了,她一个人护着公主和太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到边境!” 京墨猛地惊醒,下意识擦了擦嘴角,然后说道:“肯定没问题的,你家小姐可是能以一敌百的,你放心才是!” 第151章 背叛我的人,已经被我挫骨扬灰了! 相比春玉这边三天一场小劫匪,五天一场大劫杀相比,颜凌云这边甚至可以称得上的游山玩水。 他们这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又因为提前只会了当地的县丞,早早的清退了路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地痞流氓,以至于他们这后半程,几乎没有遇到任何事情。 唯一不顺利的事情,就是九公主。 大约是那一日受了惊吓,这些日子,她时常在半夜惊醒,然后就会起高热。 随行的女医一直陪在身边,吃过药会好一日,但是第二日又会高热,夜里惊厥也是常有。 这一日,颜凌云一行人,刚刚在驿站歇下,御灵便朝着他们快步走了过来:“颜小将军,公……小姐她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颜凌云微微蹙眉:“不是刚吃过药?烧没能退吗?” 御灵摇头,眼底满是焦急:“大夫说没法子,什么药都吃过了,就是不见好!” “那就去想办法啊,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颜凌云有些恼火。 好不容易避开了那些想要要他们姓名的蛇虫鼠蚁,这九公主自己就要把自己送去见阎王了,她一个只会行军打仗的人,哪里知道一个女娃娃不过就是见了见血,就能吓成这幅模样。 颜凌云心中窝火,猛一回头,只见御灵还站在那里,她有些头痛的摸了摸后脑勺:“公子呢?” “公子亲自给小姐诊了脉,方才写了方子,这会儿大约在自己房里!”御灵有些焦急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我去看看!”颜凌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实在想不明白,这皇家的子弟,怎么一个比一个羸弱。 颜凌云刚刚走到贺书瑶的房间外头,就听到里头一阵尖锐的呼喊“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可是大周的公主……你放屁,我皇兄才不会这么对我,他不会,不会……” 颜凌云的心莫名的沉了沉,她有些奇怪的感觉。 犹豫了一会儿,颜凌云还是推开了门。 偌大的屋子里,竟然一个婢女都没有。 颜凌云立刻便发了怒:“人都滚去哪里了?竟然把公主一个人留在客房里!” 御灵也很是气愤,立刻便去寻人。 “……我嫁的是阿史那,不是破多罗,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贺书瑶的哭声越来越急促。 颜凌云听着贺书瑶的梦呓,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僵持住。 许久以后,她才缓缓走到贺书瑶身边,她低头看着躺在那里满脸泪水的贺书瑶,冷声问道:“九公主,你方才说什么?” “你们不要碰我……我们的大周的铁骑会踏破你们的都城……我们有最厉害的女将……” “你们撒谎,你们撒谎,我皇兄是大周的皇子,他怎么可能会背叛大周的军队跟你们勾结……你们撒谎……”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书瑶,忽然明白,她究竟陷入到了怎样的梦境之中。 近乎本能的,颜凌云抓住了贺书瑶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她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告诉他们,如今的颜凌云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她会让整个破多罗给颜家陪葬!” 一直尖叫的贺书瑶,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即便是在睡梦中,她还是紧紧的抓住了颜凌云的手:“颜凌云,你不能输……” 颜凌云看着面色苍白,嘴唇却红的吓人的贺书瑶,突然想起,青玉曾跟她说过,自己在醒过来之前,也是这般,梦呓,高烧不退。 大约过了一刻钟,昏昏沉沉睡了好几日的贺书瑶缓缓睁开眼。 她的目光从涣散,再到一点一点的凝聚。 她猛地起身,将自己缩进床榻的角落里,满脸戒备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颜凌云?”贺书瑶盯着颜凌云看了许久,随后猛地扑了过来,“你,你不是死了吗?” 颜凌云看着面前这个,一直掐着自己脸的贺书瑶,无奈的道:“九公主,你做噩梦了!” 贺书瑶猛地回过神来,她环顾一圈,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是了,我要去突厥,嫁给阿史那.云做王妃!” 颜凌云难得好奇,托着腮帮子看着面前的贺书瑶:“我怎么不知道就九公主原来这么关心我,梦到我死了以后,竟然哭的这么惨!” 方才还有些恍惚的贺书瑶,突然一把抓住颜凌云,她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林清川,你嫁给他了吗?” 颜凌云挑眉:“公主莫不是烧糊涂了,他早死了!” 贺书瑶有些困惑,随后在脑海里疯狂的寻找记忆,随后恍然:“对啊,他死了……所以,那些都是梦,都是梦!” “嗯,都是梦!”颜凌云看着贺书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公主梦里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不会输,更不会死!” 贺书瑶盯着颜凌云的眼睛看了很久,她伸手摸着自己心口,在确定自己的心跳蓬勃而有力以后,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是,你可是常胜将军啊!” 就在这个时候,御灵带着几个婢女快步走了回来,有端着热水的,有端着汤药的。 她们一进来,就看到已经清醒过来,盘腿坐在床上的贺书瑶。 几个人一窝蜂的挤了过来。 颜凌云很适时的躲到一旁去,见她们一个个嘘寒问暖,便准备溜之大吉。 就在颜凌云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贺书瑶突然喊住她:“颜凌云!” “又怎么了,我的九公主!”颜凌云颇有些无奈的回头看向她。 贺书瑶的眼睛微微泛红:“我做了一个梦!” 颜凌云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梦里,我嫁给了阿史那.云,可是阿史那没能抢夺回政权,我成了新国主的妃子!”贺书瑶盯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到。 “梦里,那个的时候我在哪里?”颜凌云微微挑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沙场……你死在沙场里,因为有人背叛你!”贺书瑶紧紧的盯着颜凌云的眼睛。 “背叛我的人已经死了!”颜凌云突然收起笑意。 那个瞬间,贺书瑶浑身一怔,她满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你说什么?” “林清川死了!”颜凌云嗤笑,“背叛我的人,已经被我挫骨扬灰了!” 在场的人,都是一脸的莫名。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颜凌云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林清川。 贺书瑶盯着颜凌云看了很久,突然就笑了:“你说的对,他死了!” “没什么事就早点睡,别折腾我了!”颜凌云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就在她走出房门的时候,却看到了靠着门框站在外面的贺洛初。 颜凌云先是一愣:“太子殿下莫不是已经病到没有脚步声了?” 贺洛初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轻笑道:“是瑶瑶梦呓的声音太大了,才让你没听到我的脚步声!” “还是太子的药有用,还没吃了,公主就醒了!”颜凌云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公主是有多讨厌我,做梦都要咒我死!” “她做的是噩梦!”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凌云,“当不得真!”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的目光,莫名的有些心虚,随后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说笑呢嘛!我后半夜还要守夜,我先去睡一觉!” 贺洛初收起目光,依旧衣服温文尔雅的模样,随后笑着说道:“好些休息,有砚尘和御灵在,你不必亲自守夜!” “假手他人,心有不安!”颜凌云笑着说完,拍了拍贺洛初的肩膀,随后转身而去。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离去的背影,目光微沉。 第152章 别留活口 贺书瑶病了一场,性子大变。 往日里总是要抱怨干粮生硬,舟车劳顿的贺书瑶,突然一反常态,变得格外的吃苦耐劳,不嫌水冷,不嫌饼硬,就连对身边的人,都亲善了许多。 有人在私底下悄悄议论:“咱们公主莫不是烧坏了脑袋?怎么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谁说不是呢!昨日,莲香忘记给公主冲热茶,公主都没说什么,竟然就端着那又苦又涩的凉茶喝了,换做平日,只怕已经气的掀桌子了!”一旁得婢女悄悄探进来一个脑袋,低声说道。 “是嘞,大昨天,颜小将军给的肉条硬的嚼不动,公主也没吭声,我都以为公主就算不敢跟颜小将军发脾气,也是要委屈的哭一会儿的,却不想她也只是把肉条放到一边,啥都没说!” 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晌。 颜凌云正好坐在树梢上守卫,正正好好的,将几个小丫头的话全部都听到了耳朵里。 旁人或许不知道,颜凌云却心知肚明。 毕竟,在别人看来,她也是突然换了个芯子,性子,脾气,都与以往大不相同。 “谁让你们在这里议论公主的?”御灵突然走了过来。 她一声黑色便服,头发高高扎起,提着一把剑杀气腾腾的就走了过来。 方才还围在一起说闲话的小丫头们,立刻做鸟兽飞散,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等到人都走散了,御灵才抬起头看向靠坐在树干上的颜凌云:“实在是没想到,颜小将军竟然有听墙根的癖好!” “我早就在这里了,墙根非要走过来,我听一听也无妨!”颜凌云靠着树杈,翘着二郎腿,颇有几分轻佻的说道。 御灵实在是看不惯颜凌云这幅样子:“颜小将军,我与你说话的时候,你难道不该从上面下来吗?” “你要与我说话,自然是你顺着我的意思来,我为何要下来!”颜凌云坐正身体,“御灵姑娘,依照我们这个行程,再有五日,我们就到大周的边境满归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感想?” 御灵有些莫名:“什么感想?” “是啊!”颜凌云笑了笑,随后从那刻堪堪冒出芽的树上跃下,“马上就要我朝的边境,你就没有感想吗?” 御灵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沉默良久,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所以我应该有什么感想吗?” 颜凌云轻笑,随后往前走,指着不远处白茫茫的一片:“再往前百里,就是大周的边界,汴京城已经春暖花开,这里却还是寒冷刺骨。” 御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你想要说什么?” “我在那种苦寒之地守了十几年!”颜凌云背着手,看着远处得到苍茫,“而接下去,公主就要去那个地方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御灵抱着剑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颜凌云微微偏头,看向身旁的御灵:“现在呢,有什么感受?” 御灵抬眼看向颜凌云:“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感慨!”颜凌云微微垂眼,“你说,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女子,被丢到那种地方去,有多大的几率会客死他乡呢?” 御灵突然冲上前来,一把扯住颜凌云得衣襟:“颜凌云,你最好闭嘴!” 颜凌云却仿佛没有发现御灵突如其来的举动,站在那里未动分毫,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我闭嘴,就不会发生了吗?” 御灵紧紧的抓着颜凌云的衣襟,她紧紧的咬着牙,眼底隐约间待了几分阴郁:“颜凌云!” “听说,你一直在汴京里待着,看你这幅样子,恐怕还没见识过边境战场的残忍吧!”颜凌云目光微凉,“这里,可不是你们私底下较量的校场!” 御灵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过了满归,就是突厥的地盘,我们会送你们到城门口,过了那道城门,后面就是突厥的地盘,能保护贺书瑶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了!”颜凌云看着面前的御灵,眼底皆是那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公主是大周的公主,她有千军万马做后盾,没人敢伤她,而我,更不会允许旁人进她的身!”御灵盯着面前的颜凌云,眼底满是坚定,“我的职责就是守护公主,她在我在,若是有人要伤她,只有从我身上践踏过去!” 其实,颜凌云不喜欢这样忠贞的人,可偏偏,整个颜家都与御灵这般,坚定而又决绝。 颜凌云拍掉御灵的手,轻笑一声:“不必跟我表忠心,这些话,你应当同贺书瑶说!” 本就不善言辞的御灵,这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不受控制的涨红:“你不该说那些话!” “左右只有你听到!”颜凌云背着手往不远处的马车上走,甚至都没有抬手整理一下被她扯松的衣领,“我不承认,就是没说过!” 御灵看着大摇大摆离开的颜凌云,直接被气笑:“颜……” 方才还晃晃荡荡往前走的颜凌云突然一个转身,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长鞭,横空劈开,擦着御灵的耳边就甩了过去。 御灵的瞳孔本能的放大,她还没回过神来,身后一把长剑就冲着她刺了过来。 “啧!”颜凌云微微蹙眉,随后一把拽住御灵的衣领猛地将她往后拽。 都到了这个时候,御灵若是还没有回神,那她也没能力做暗卫了。 被颜凌云往后拽的同时,她也抽出了怀里的那把长剑,一个剑花反手刺向了从侧面冲过来的刺客,随后高呼:“有刺客!” 颜凌云一对三的时候,还能抽出空来观察一旁的御灵,见她隐约有些颓势,便笑了一声:“别想着留人性命,这里的人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御灵有一种自尊被践踏的耻辱感,可偏偏颜凌云说的没错,她的确有留招,相比颜凌云的招招毙命,她更想要抓住一个活口。 “先前抓住的暗卫,受了那么多折磨都没有松口,你抓了这个也是一样的结果!”颜凌云说话间,缠着刺客的鞭子猛的往身前拽,只听“噗嗤”一声,刺客便刺进了长剑之中。 颜凌云抽出刺客身体里的长剑,鲜血顺着长剑滴落在地上,刚才围剿她的几个刺客,一时之间竟然不敢上前,眼中也在不经意间闪过惊惧。 左右手同用的颜凌云,一手拿着长鞭,一手持长剑,光是在那里都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更恍若她还带着笑意一点一点的靠近他们。 刺客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可颜凌云已经快要走到他们面前,那一瞬,他反倒有了力气,一鼓作气冲了上去。 “送上门来找死,可不能扣我的功德!”颜凌云唇角微微上扬,随后迅速冲进了人群之中。 等到御灵了结身边的几个人回头想要去帮颜凌云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蹲坐在石头上擦拭手里的染血的长剑了,而她身边是几乎堆积成山的尸体。 那一瞬,御灵突然想起了,多日前的一个深夜,砚尘语重心长的跟她说的那句话:“别去招惹颜凌云,她与我们不同,她是真正的杀神!” 颜凌云见御灵这边也结束了,才抬眼看向她:“你这个反应跟身手还是差了一些,得多练练!” 若是以前,她多半会嗤之以鼻,可如今的御灵却突然觉得颜凌云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真诚了。 第153章 我跑的快啊 在确定周围没有埋伏着的刺客以后,砚尘才收起剑:“没事了!” 颜凌云擦着手走到砚尘身边,笑道:“辛苦你收拾一下!” 砚尘心头一梗,昔日让人闻风丧胆的暗卫之首砚尘,现在竟然只能沦落为收尸的人了,若是让他曾经的那些师兄弟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他呢! 虽然不情愿,但是砚尘还是认命的带着人去收尸,方才刺客一出现,颜凌云便迅速发现并且着手清扫,根本轮不到他插手,他只能护在太子和公主的身边。 如今危机解除,他去收尸也是情理之中。 “都解决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贺洛初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解决了!”颜凌云将手里脏污的帕子随后一丢,随后看向贺洛初,“既然有人派人截杀我们,就说明封薇兰那边已经被发现了,接下来的路,我们得抓紧了!” 一旁的贺书瑶忙不跌的掀开车帘,探出一个脑袋来:“那阿史那.云他们会不会出事啊?” “不清楚。”颜凌云微微垂眸,“按照行程来算,他们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比我们提前七日先到满归,如果他们提前到了满归,那就应该跟我父亲会合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会来接我们!” 贺书瑶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出事了?” “不论有没有出事,暗处的人,很有可能已经盯上我们了,所以,我们得加紧行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满归!”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凌云,“我们要尽快出发!” 颜凌云看着一望无际的白色,心中略有不安。 越靠近满归城,路程上就会越旷野,几乎一望无际,在这样的地方,很难隐藏,刺客很容易被发现的同时,他们也无处藏身。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贺书瑶看着面前的两个,如今的她,对面前的二人,格外的信任。 贺洛初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还有一个时辰以后天就会黑了,他们派来的杀手一个都没回去,他们必然会知道,这场刺杀已经失败了,如果我是他们,越靠近满归,刺杀成功的机会就越少,下一波刺杀,可能会很快就来!” 颜凌云从怀里拿出地图,仔细看了看,随后说道:“如果我们快马加鞭,我们或许,可以在后天的清晨赶到满归!” “立刻出发!”贺洛初最终拍案决定。 颜凌云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长剑,然后看向不远处的御灵:“御灵,你跟公主上车!” 正帮着砚尘帮忙处理尸体的御灵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接下来的行程,你跟砚尘都贴身保护,除非死,不得离开他们半步!”颜凌云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让他们二人听见。 砚尘眉心微蹙,随后将手里抬着的那具尸体随手一抛。 御灵满脸惊愕:“你干嘛?” “没听到吗?让我们跟着主子!”砚尘说完,随后毫不犹豫的弯腰在尸体上擦干净手上的血迹,然后迅速走到贺洛初的身边。 御灵看着砚尘这一些列没有半点犹豫的举动,满脸的震撼:“不是收尸吗?” “我们要出发了!”颜凌云走到御灵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回头看向身后的车队,目光严肃,声音鉴定,“全体整队,立即出发!” 御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要启程,但是她还是迅速根据指令上车,贴身保护在贺书瑶的身边。 颜凌云翻身上马,独自一人走在队伍的后方:“目的满归,全速前进!” “是!” 队伍迅速前进,马匹疾驰而过卷起浓重的烟尘。 越向北走,雪便越厚,天气便越冷,而走在后方的颜凌云,警惕性也越重。 颜凌云打过太多场战役,所以她很清楚,在这种地方对战突厥人,对方是有绝对的优势的。 与封薇兰分道扬镳的时候,他们带走了一半的精锐,以至于,他们队伍里,现在有的,只有一半是精锐队伍,而另一半,则是公主的陪嫁侍从。 这些侍从虽然也有真本事,但是那点在校场上学来的功夫,在这里,根本不够用。 跟着颜凌云打了好几年的副将王晨缓缓放慢脚步,骑着马走到颜凌云的身边:“将军,我觉得有些不对!” 颜凌云没有反驳他,只是淡淡的开口道:“若是有人出现,你便带着老弱妇孺走!” “我不走!”王晨立刻拒绝,“就算真的要走,也是将军你走!” “这是命令!”颜凌云脸色微沉,“我们的首要责任,是将太子和公主顺利送到满归,你该知道,若是那两位出事了,这里的所有人都要人头落地!” 王晨有一瞬间的不安:“可是……” 颜凌云抬手拍了拍王晨的肩膀:“你妻子下个月就生了,你得活着回汴京!” 王晨的眼眶瞬间泛红:“将军,我是你的副将……” “副将你个头副将!”颜凌云有些嫌弃的翻了他一个白眼,“要是真出事了,赶紧带着那群拖油瓶滚蛋,耽误老娘发挥!” 煽情到一半的王晨,突然就收了脸色:“将军,你如果是这个意思,一开始就直说,不要浪费我的感情!” “我爹说了,这叫情感绑架!”颜凌云挑了挑眉,“可以让你们对我死心塌地!” 煽情不下去一点的王晨,实在没忍住,“呸”了一声:“将军要是真的是这么教你的,我把头砍下来给你做凳子!” 颜凌云挑眉:“啧,给你牛的,还把头砍下来给我,讲得好像我稀罕似的!” “不过,要是出了事,我我把人都带走了,你怎么办?”王晨虽然嫌弃颜凌云所谓的情感绑架,但是对颜凌云,他还是真的担心的。 “放心,区区断后,我再熟悉不过了!除非对方带一个营过来,不然,在这里,没人能奈何的了我!”颜凌云笑,“你知道的,我跑的贼快!” 王晨看着面前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颜凌云,突然有些心如死灰:“我夫人说,她生孩子的时候,一定要让你第一个看孩子,因为世人都说,谁第一个抱孩子,孩子就会像谁!” 颜凌云挑眉:“夫人真有眼光!” 王晨目视前方,甚至都没能给她一个眼神:“我夫人说,颜小将军骁勇善战,一介女流却可以从男人堆里面杀出来,守一方百姓安宁,而且还生的漂亮!但是我总想不明白,我夫人也好,还有汴京城里那么多的千金小姐,竟然都非常的钦慕你,你说,他们若是知道你是这个德行,会不会很失望?” “当然不会,她们只会觉得我更让人钦佩了!”颜凌云笑了起来。 一时之间,王晨只觉得头更疼了:“也不知道将军那么稳重的人,到底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闺女的!” 颜凌云却满脸的不在意:“说明你只看到了我家老爹的表面,女儿肖父,不用看就知道,我这脾气性子肯定随我爹,只是他那个人爱演,所以总让你们觉得他稳重靠谱!” “小将军,等见到将军了,我一定要将这些话完整复述给他听!”王晨转过头来,非常认真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那我爹一定会告诉你,我说的对!”颜凌云大笑。 疾行的车队,除了马蹄和车轱辘的声音以外,所有的所有,都寂静的有些吓人,而这其中,颜凌云的笑声格外的清亮,隐约间,也让大家心中的恐惧,消散了许多。 第154章 你去死吧 就在车队连续前行的第十五的时辰,所有人在黑暗中疾行。 或许是因为恐慌,又或许是因为疲惫,整个队伍安静的可怕,甚至呼吸声都逐渐消失。 颜凌云抬头看着启明星慢慢消失,整个车队陷入绝对的黑暗,只剩下零星几个火把,照凉了前方的路。 一直走在队伍后面的颜凌云,骑着马漫不经心的跟着,看起来懒散而又疲倦,可若是有人仔细去瞧,就会发现,她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亮的有些吓人。 隐约间,颜凌云察觉到队伍之中,出现了一下并不相同的脚步声,仅在一个瞬间,她就知道,黑暗中,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上了他们。 “咳!”颜凌云抬手掩鼻,轻咳一声。 距离她最近的王晨倏然从困倦中清醒过来,他本能的坐直身体,他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却听到颜凌云的声音:“别回头!” 如果说,刚才的王晨是惊醒,那现在的王晨则是彻底的清醒过来了,他保持着继续前行的动作,余光却开始扫视周围:“多少人?” 颜凌云摇了摇头:“不清楚,按照最先安排好的,我来断后,你带着他们走,再有五十里我们就能赶到满归!” 王晨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可是……” “没有可是,按我说的去做!哨声一响,便立即带着他们走,不许回头,更不许停留!”颜凌云低声说完,随后轻笑了一声,“干完这趟活,回去以后去那你家吃满月酒!” 王晨的心沉了又沉,最后只能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遵守命令,本来是军人的天职。 颜凌云放慢脚步,王晨则在不知不觉中,穿越队伍走到前方。 走在最后的颜凌云看着已经到达前方的王晨,将手里的长剑别进马鞍,接过身旁侍卫丢过来的长枪,然后以手做哨,吹出又长又响的一道哨声。 哨声响起的瞬间,断后的五人,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整齐划一的调转方向,面对身后无尽的黑暗。 颜凌云咬断信号焰的引线,砸向空中。 信号焰爆开的那个瞬间,方圆十米,顿时灯火通明。 黑暗之中,无数个身着黑衣的人持刀而立,眼中的杀意在这瞬间显露无疑。 颜凌云手持长枪,笑的张扬:“都知道我的规矩吧!” 其中一个侍卫笑了一声:“将军,这次可是以一敌十的买卖,得涨涨价!” “那就一个人头十金,回去以后,我去问太子讨!”颜凌云笑了一声,随后立刻收起笑容,眼底只剩杀意,“一个不留!” “杀!” 一声带着怒意的“杀”字,原本僵持的双方队伍瞬间陷入厮杀。 弯刀与长枪的碰撞声在这无尽的黑夜中震耳欲聋,飞溅起来的血洒在颜凌云的脸上,黑暗中,她目露凶光,眼底尽是几次三番被纠缠的气愤与恼怒。 “你娘没有教过你,晚上不要走夜路吗?”颜凌云飞跳起身,高举手中的长枪,然后一枪刺进敌人的咽喉。 颈动脉被刺穿的瞬间,血注高大三米,随后再落入雪地之中。 颜凌云看着自己面前,即便在黑夜之中,也能瞧出惊恐的目光,心中冷笑:“就该让你们的主子亲自来,让他们看看,你们这些走狗,对他们有多忠心!” 黑暗中,颜凌云带着笑意的声音犹如鬼魅。 身边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所有人都开始害怕,有人率先弃械逃跑,慌乱的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了难听的沙沙声。 颜凌云目光阴狠:“抓回来!” “是!” “啊!救命啊,救命!” “放过我,放过我,我只是奉命行事,求求你放过我吧!” 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在颜凌云面前跪下。 颜凌云杀人,从来不留活口。 就在颜凌云举起长枪,准备了解了他们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尖叫出声:“我不是突厥人,我是汉人,我是汉人啊,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对你们下手,我都知道,求求你,只要你不杀我,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颜凌云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不停的磕头的男人,难得的有了几分兴趣:“哦?你知道这背后是谁?” “我知道,只要你不杀我……” “是贺洛潼!”颜凌云打断男人。 男人猛地抬头,一脸愕然的看向颜凌云。 颜凌云看着他惊愕的表情,突然大笑起来:“你莫不是以为,这一路上,我们都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吧?” 男人满脸惊恐:“你们怎么会……” “做杀手的,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正主给招供了出来,那你还真是不称职啊!”颜凌云看着男人的目光越发的寒冷,“贺洛潼想必也是黔驴技穷了吧,竟然找来了你这么不入流的杀手!” 男人还想说话,颜凌云却已经没了那个耐心:“不忠不义的东西,杀了都脏了我的枪,你们动手吧!” 颜凌云的话音刚落,他甚至都没能来得及求饶,咽喉就已经被划破。 “都杀了吧!”颜凌云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正准备去擦脸上的血迹,却发现那是贺洛初之前给自己擦手的帕子。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血迹清洗干净,如今可不能再弄脏了。 颜凌云侧脸将脸上的血迹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看向底下的几个弟兄:“数清楚自己的人头啊,回头跟太子爷领赏去!” “好!” 颜凌云带兵没有那么多花头,什么收买人心的伎俩对她而言都不好用,在她看来,这天底下,打心眼里想要当兵的,就只有那么千分之一,其他的,无非就是家里头穷,亦或者是没了其他的本事,只能来打仗的。 与其给他们说再多的甜言蜜语,不如踏踏实实的给钱,大把大把的金子给出去,人家有了钱,就能搭房子娶媳妇。 个个都是二丈高的汉子,在战场上厮杀了半生,哪个不想退伍以后,回去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而那些做情愿做当兵的媳妇的女子更是,年纪轻轻丈夫便离了家,自己照顾一家老小,没有人,总要有钱。 而在整个大周,只有颜家军手底下的当兵的,是实打实的能见到军饷和立功给的打赏。 “小爷,那人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这背地里想要害我们的是六皇子啊,咱们这里头还有公主呢,那可是她亲妹妹,都说虎毒不食子……” 颜凌云一脸嫌弃的砸了一下他的脑袋:“虎毒不食子是这么用的吗?平日里让军师给你们上的课都白上了!” 侍卫挨了一下却也不生气,还是傻乐:“我就是好奇,小爷是怎么知道的?” 颜凌云微微垂眼:“瞎蒙的!” 侍卫一脸不解:“瞎蒙都能蒙对?小爷,下次我去赌坊,你陪我去吧,肯定能大赢一把!” “滚滚滚!”颜凌云一脚踹在侍卫的背上,“什么玩意儿,就你这脑子,别说去赌坊了,地上有钱你都不知道捡,赶紧滚蛋!” 侍卫嘿嘿一笑。 就在颜凌云让人一个一个检查有没有活口的时候,不远处突然炸气信号焰,她第一时间回头看,随后可以便确定了:“那是封薇兰的信号焰,他们来找我们了!” 几个正在尸堆里面探脉搏的人,纷纷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绚烂的信号焰。 “赶紧排查,确定没问题以后,我们就可以走了!”颜凌云心中难得高兴,语调都上扬不少,“等到了满归,我一定要睡他个三天三夜,把这两个月落下的觉都给补回来!” 第155章 嗯,我回来了 颜凌云快马赶了半个时辰,迎头就撞上了来接他们的封薇兰。 相比她的狼狈,封薇兰瞧着就俊朗飘逸的多,脸是洗过的,衣服也是换过的,看着气色,应该还吃了好几顿好的。 原本还在担心封薇兰出了事的颜凌云,在看到他的这一刻,担心瞬间变成了嫉恨。 封薇兰笑盈盈的迎上来正要去拍颜凌云的肩膀以示安慰,却不想颜凌云直接就扒拉着他的袖口翻找东西。 还没等封薇兰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不是,你找啥啊!” “你从满归过来,身上就没带点吃的?”颜凌云像极了一头饿得眼冒绿光的狼,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封薇兰。 “哎呀,我忙着来找你,哪里来的时间去给你带吃的啊!”封薇兰有些嫌弃的说道,“前头就几个时辰的路了,等到了满归,我请你吃最好的羊肉!” 颜凌云听封薇兰说没带吃的,立刻就没兴趣,一把推开了他:“啥都没带你来干嘛,让我看你多么的光鲜亮丽,我多么的狼狈不堪?” “说什么呢,我是专门来接你们的!”封薇兰看着颜凌云身上的血迹,微微蹙眉,“一路上遇到的截杀很多?” “前面大半段一路顺风,到后半程,便不太平了!”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上马,准备去追队伍,“你来的时候,没遇上贺洛初?” “遇上了,我让春玉他们留在那里了,我实在是担心你,便带了人来支援你,没想到还没赶上,你就处理干净了!”封薇兰跟着上马,随后带着颜凌云往前走。 “你们走那一道的时候,什么情况?”颜凌云一边走,一边问道。 “说来话长!”封薇兰叹息。 颜凌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那就长话短说!” “我们这一路与你们正巧相反,前半程是命悬一线,后半程则是一路顺风!”封薇兰说道,“大约是因为中途,春玉暴露了会武功,所以被他们发现,我们那一队是假的,所以开始追杀你们!” “阿史那.云呢?有受伤吗?”颜凌云突然想起什么,“破多罗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这一路过来,没你说的这么简单吧!” “你自己让我长话短说的!”封薇兰撇嘴,随后接着说道,“他差点死了,被一把刀刺进心脏,谁知道他的心脏竟然长在右边,就这么逃过一劫,而对方或许以为他真的死了,后面也就没有人再追杀过我们。” 颜凌云挑眉:“右边的心脏?” 封薇兰点头:“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 颜凌云虽然好奇长在右边的心脏是怎么样的,但是眼下,他们还是要尽快到满归,待在外面,总是会有危险。 就在两人一路往前追赶的时候,封薇兰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们那儿还抓了个人!” “什么人?”颜凌云并没有放在心上。 “破多罗,尹觉!” “谁!”颜凌云立刻停住了脚步,满脸惊愕的回头看向封薇兰,“你刚说什么?” 跟在他们后面的侍卫,赶紧说道:“小公爷说,阿史那.云抓到了破多罗部落的大公子!” 颜凌云有些嫌弃的回头看向侍卫:“你话怎么这么密?” 侍卫赶紧闭上嘴。 “我来找你之前,已经讲这些事情都告知给殿下了!”封薇兰挑眉,“这下,我们的军队不论压不压境,阿史那都赢定了!” 这件事,不仅颜凌云没想到,只怕就连破多罗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自己手底下的王牌竟然直接被抓了,两军还没开始交战,将军已经成了俘虏,这还打个屁啊! 贺洛初一行人本就没走多远,他们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就追上了他们。 “回来了,殿下,颜小姐回来了!” 身着单薄长衫的贺洛初,远远的就听到了呼喊,他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长衫,看起来单薄寒冷。 他赶紧回头看向砚尘:“将我的狐裘拿来!” 砚尘立刻便将早就抱在手里的狐裘披在了贺洛初的身上,眼底满是无奈。 从方才贺洛初要下车开始,砚尘便拿着这件狐裘追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可偏偏他仿佛心火上头,踩着积雪立在寒风之中,竟然是半点不冷。 如今一听到某人回来了,不仅心情喜悦,连带着身上的感官都恢复了,知道寒冷了。 贺洛初穿戴好狐裘,才快步上前。 这个时候,颜凌云已经从马上下来,她看着向着他走过来的贺洛初,快步上前:“殿下!” 贺洛初看着她满身脏污,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心疼,但是很快,便被他掩盖起来:“你终于回来了!” “区区几个杀手,还没办法拦住我!”颜凌云笑着看向贺洛初,随后说道,“前面不远便是满归,殿下为何不先过去,要在这里等我?” “我与你一行而来,到了满归却独我一人,我要如何与颜将军交代?”贺洛初低声说道。 颜凌云确实满不在意的说道:“我们当兵的,哪有什么交代不交代的!” “既然后面追兵已除,那我们便先休息一会儿吧!”贺书瑶低声说道。 “不休息了!”颜凌云立刻拒绝,“约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想休息,等进了满归再休息!现在的我们,得立即赶路!” 贺书瑶看着浑身是血的颜凌云,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道:“可是你这幅样子,怎么进城啊,若是让颜将军看到你这幅样子,只怕前脚看见,后脚,就要被你吓得魂飞魄散了!” “他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如此!”颜凌云倒是不在意,随后对赶过来的春玉说道,“立刻整顿,要保证在正午前进城!” 春玉跟在颜凌云身边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她的行事作风,所以立刻便将心里的关心收起来,迅速去整顿队伍,随时准备出发。 贺书瑶还想说什么,却被贺洛初拦住:“听她的话,现在的我们不适合在这里休息,与其浪费在路上,不如抓紧时间进城,我们也有人受伤,与其在这里休息片刻,倒不如尽快进城,让大夫来诊治疗!” 既然面前的两个人都坚定的表示现在就走,贺书瑶自然也不会再反驳。 虽然她很抗拒进满归,但是她也很清楚,不论她进不进满归,她终究是要去突厥的。 在前往满归的路上,颜凌云还是很好奇破多罗.因觉到底是怎么被抓住的,所以还是开口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破多罗.因觉是因为想要掳走公主,才被春玉发现并且活捉的?” 封薇兰点头:“我听说那个老破多罗就是个老色胚,几十个夫人,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这个小破多罗也是小色胚,不仅夫人多,而且还胆子大到肖想我们的公主,然后就被活捉了!” 颜凌云没有说话。 破多罗.因觉的确好色。 颜凌云可还记得,破多罗这对父子简直就是变态,他们二人虽然是父子,但是却同样的好色,且同样的有怪癖,父子二人可以共享夫人。 而前世,真正逼死贺书瑶的,就是这两个死变态,强迫贺书瑶同时给他们二人侍寝,被迫改嫁的贺书瑶不堪受辱,自裁于房梁之下。 她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跟着的马车,莫名的,他觉得这个件事情,大约没有这么简单,毕竟,破多罗.因觉再好色,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为了女人惹是生非啊! 第156章 我们都是拖累 颜凌云又一次回到满归城的时候,说是满城欢呼都不为过。 即便她到城门口的时候,将将天明,即便她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可当城门口打开的那个瞬间,道路两旁依旧站满了等着她到来的百姓子民。 天色微亮,守在路旁等着的百姓瞧不清她的脸,只眯着眼睛细细的瞧着。 恰巧黎明初生的太阳在那个瞬间升上了半空,刺眼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将她映衬的格外狼狈。 “颜小将军,是颜小将军!” 有眼尖的人发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年轻人,正是他们翘首以盼多时的颜凌云。 “颜小将军回来了,颜小将军回来!” “快来啊,真的是颜小将军回来了,快来啊!” 原本称不上热闹的街道,在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喊声中逐渐沸腾。 有年轻的女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挤到人群前,手里捧着顶着朝露去采摘的,最新鲜美丽的花朵,递到颜凌云的面前:“凌云将军,欢迎你回满归!” 那一瞬,颜凌云的眼眶温热,她俯身接过,低声道谢:“多谢!” 跟在颜凌云后面的封薇兰看着眼前簇拥的人群,第一次没有嫉妒,反倒是满眼惊叹,能被一个城镇的人这般记住,得是多少从伍之人年少时的期盼。 “相比将军,我家小姐一直都更受满归百姓的欢迎!”春玉看着面前的场景,心中涌起的自豪感让她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背。 封薇兰有些奇怪:“为什么?颜将军可是帅将,他们理当更喜欢运筹帷幄的帅将啊!” “将军威严,也甚少在百姓之间走动,平头百姓总是害怕那些严肃威严的大人,而我家小姐,只要没有事,就会在市集上乱窜,管管东家好赌的儿子,教训西家欺负媳妇的糙汉,虽然处事方法有些混不吝,却更受百姓们喜欢!”春玉说起这些,忍不住笑。 封薇兰听春玉这么说,微微挑眉:“倒是她的脾气!” 颜凌云带着队伍往前,挤在两边的百姓很自然的往边上走,让出一条宽敞的街道来。 坐在马车里的贺洛初听着外头的热闹,掀开帘子瞧着,见不少女子往她怀里塞零嘴和帕子,便轻轻笑了一声:“她真是不论到哪儿,都一堆桃花!” 跟在马车旁的砚尘听着贺洛初的话,也看了过去:“属下瞧着,比殿下和小公爷都还要多谢!” “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谁能不喜欢呢!”贺洛初笑着放下车帘。 砚尘看着贺洛初消失在车帘后面,忍不住挑眉,心底腹诽:“谁说不是呢,你不是也喜欢的紧吗?命都不要了,非要在原地等她回来了才肯启程!” 后头的贺书瑶一直张望着,她看着簇拥的人头,眼底满是艳羡:“就是在汴京,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颜小姐在满归长大,更是守了满归许多年,这里的百姓爱戴她喜爱她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不喜欢一直保护着自己的人!”御灵看着不远处纵然满身狼狈,却依旧被百姓高高捧起的颜凌云,有些出神。 就在贺书瑶用一脸艳羡的表情看着前方的颜凌云时,突然一支绽放着的小花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贺书瑶满脸错愕的看着那朵花,随后顺着花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被父亲高高举起的小女孩,她眉眼清亮,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漂亮姐姐,花花送给你!” 御灵就在一旁看着,护卫队出身的她,破天荒的没有进行阻拦,只是面带笑意的看着。 贺书瑶满脸惊喜的接过,随后笑盈盈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笑着说道:“谢谢你!” 小姑娘等到了漂亮姐姐的反馈,顿时笑的更加开心了。 在贺书瑶的招手中,马车向着前方缓缓行进。 满归的人口其实不多,因为早些年常年战乱,不少人都去投靠了家中亲戚,以至于满归的住民越来越少。 倒是近十年,满归逐渐太平下来,又因为靠近突厥,生意往来密集,许许多多胆子大的生意人都在这里发了财,渐渐地,便吸引了不少生意人来久住。 守城的将领大多住在朝廷盖得府衙里,虽然不够繁华,但是胜在位置好,周围也没什么喧闹的地方,清净一些。 颜凌云停在府衙门前的时候,颜关山已经在等着了。 他看着颜凌云那副狼狈的模样,沉默了许久,最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路,辛苦了!” 颜凌云看着面前消瘦许多的颜关山,很显然,这一路,他走的也并不轻松,他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并没有瞧见阿史那.云,有些不安:“阿史那.云呢?没死吧?” 颜关山顿了顿,随后摇头:“没死,虽然受了伤,但是不致命,现在也是能走能跳,一点事都没有!” 颜凌云点了点头:“破多罗.因觉被活捉,这一次,我们说不定不需要调兵压境,就可以让阿史那.云拿回政权!” “这件事情我们稍后再议!”颜关山拍了拍颜凌云的肩膀,然后低声说道,“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安顿下来!” 颜凌云抬头看了一眼颜关山,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已经开始下车的贺洛初和贺书瑶。 颜凌云看着相比自己,明显衣冠楚楚的几个人,心情突然就变得恶劣:“我负责把人送到,安顿可就不归我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颜关山还打算说些什么,颜凌云已经一溜烟的冲进了府衙,颜关山当下气不打一处来:“颜凌云,你给我回来……” “将军!”贺洛初缓缓上前,“她也累了一路了,几乎没睡过整觉,有什么事都晚些时候再说吧,现在就让她去洗漱休息吧!” 颜关山看着面前比出发前更加消瘦的贺洛初,心下沉了沉,随后赶紧说道:“二位殿下也赶紧安置吧,这一路辛苦了!” “我们都是拖累,辛苦的是为我们保驾护航的护卫们!”贺书瑶也走了过来。 颜关山看着面前的贺书瑶有些惊讶。 贺洛初本就是谦和恭顺的性格,体恤下属也算是人之常情,但是贺书瑶一个平日里脾气不大好的公主,如今既然这般说话,还将自己比作拖累,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见颜关山久久不说话,贺书瑶现是一愣,随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当然没有!”颜关山赶紧摇了摇头了,随后侧身,“我已经让人将客房收拾出来了,只是客房简陋,只能让太子和公主将就几晚!” “麻烦将军了!”贺书瑶浅浅的笑了笑。 “不麻烦,不麻烦!”颜关山憨厚的笑了笑,然后让人带着贺书瑶先进院子。 等到贺书瑶进了府衙以后,颜关山才有些错愕的看向贺洛初:“殿下,公主殿下这是……” 贺洛初看着颜关山的表情,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这一路过来,险象环生,几次差些变成刀下亡魂,性子自然而来的就收敛了!” 颜关山虽然觉得贺书瑶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但是自己想想,却也觉得正常,毕竟生死之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一想起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几次三番死里逃生,颜关山便有些心疼:“殿下这一路过来实在是辛苦……” 贺洛初顿了顿,随后看向颜关山,非常认真的说道:“真正辛苦的是颜凌云和那些侍卫,一路上保护我们,将军记得嘉奖他们!” 第157章 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颜凌云,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上的那点疲惫也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换洗过的封薇兰,一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了穿戴一新的颜凌云正带着春玉溜达着要往外走。 他一个箭步上前,立刻拦住了颜凌云:“你这是要去哪里?” “吃了个把月的大饼,好不容易到地方了,当然要出去打打牙祭了!”颜凌云挑眉,“怎么,你也要去?” “当然了!”封薇兰满脸的理所当然,“满归算是你的地界了,到了这个地方,你不得带我去好好逛逛啊!” “逛不了一点!”颜凌云立刻拒绝,“我现在饿的五脏庙都在造反了,必须要立刻往里面送点东西,我没有吃人,都是我尚且还有人性在,还让我带你去逛逛,你想都不要想!” “那就不去逛逛,你反正都要去吃东西,那就带我一起带我尝尝这里的口味!”封薇兰立刻开口说道,反正今天不论是说什么,他都一定要缠着颜凌云,不能让她一个人去潇洒。 颜凌云跟封薇兰认识这么多年,他一张嘴他就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坏,他也心里明白,今天自己是甩不了他了,便也懒得再挣扎:“那就赶紧走,别拦着我。” “好嘞!”得了准许的封薇兰立刻来了精神,便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颜凌云往外走。 满归是一个边陲小镇,在这样的小地方就算是颜凌云,溜达着溜达着自然而然就到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颜凌云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街边的小贩认了出来。 每个人瞧见他都会笑盈盈的喊一声小将军,遇上热情的老婆婆,还非得在她怀里塞一点零嘴,颜凌云若是坚持着不肯要,老婆婆还会觉得伤心,没奈何,他只得收下。 她一路走一路说,铺子还没有到,怀里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小零嘴塞满,看的一旁的封薇兰格外的羡慕嫉妒恨:“早知道打仗这么受人欢迎,那个时候我也应该跟着你一起来!” 颜凌云将怀里的小零嘴往他手里一塞,最后大大方方的往前走:“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他是前脚来了,后脚就得哭着闹着回家了。” 封薇兰赶紧追了上去:“你可不要污蔑我,我虽然打架不如你,可也不是那种遇到一点小挫折就会哭着闹着做逃兵的人。” “是是是,你不是那种人!”颜凌云笑了笑,随后指着不远处的一间两层楼高的商铺说道,“那就是了,那可是这里最好吃的酒肆!” 封薇兰瞬间眼前一亮,刷的一声就跑到了颜凌云的前头:“那你还不走快些,我这肚子都闹了一路了,饿的都心慌!” 颜凌云一边往前走一边讥讽:“刚才不知道是谁,还说要出去走一走,如今倒是开始闹饥荒了。” 被奚落的封薇兰也不气恼,只笑盈盈的往前走:“快点!” “着什么急,酒肆就在那里又不会跑。”颜凌云笑骂一声,但还是加紧了脚步追了上去。 颜凌云前脚走进酒楼,后脚便有老板娘迎了上来。 这酒楼瞧着不大,但是里头却已经人满为患,即便如此,老板娘还是在他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小将军!” 这酒楼是老板娘独自经营,最开始只是支的一个小摊给路边扛货包的小贩卖些便宜的饭菜,奈何这老板娘手艺了得没多久就做出了名声,后来没过几年就将曾经的小摊变成了如今的酒楼。 颜凌云曾经可是这里的常客,每隔个一两天都要来这里尝一尝老板娘的手艺,还顺带着帮老板娘赶走了不少的地痞流氓,以至于老板娘每每瞧见他都是眉开眼笑的。 “老板娘生意如今实在是好,可还有位置让我坐下吃一餐饭?”颜凌云看着老板娘笑盈盈的说道。 “有的有的,自然是有的。”老板娘赶紧凑了过来,“今早还没出门我就知道将军回来了,我就想着将军肯定要来这里吃吃我做的新菜,所以一大早就给小将军留了位置,小将军不论什么时候来。我这里都有位置!” 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们往二楼走。 老板娘一边走还一边打量着颜凌云身边的封薇兰:“这位公子瞧着眼生,可是我家小将军的好友?” 封薇兰先是一愣随后便要回答,却不想颜凌云抢先一步:“你别问了,我与他我穿开裆裤的时候便认识了,只能是好友,不会是我的夫婿!” 老板娘一听眼中瞬间满满的都是失望:“这样呀,我瞧着这小郎君模样实在是好,还以为是小将军突然开窍了,不知道从哪里抢回来的夫婿,没想到竟然是好友,可惜了。” 封薇兰一脸的莫名真想开口询问。就听到颜凌云说:“这老板娘实在是操心我的婚事,每回我只要带个人来。他别人觉得会是我的未来夫婿。总是要上下打量一番,你不用管她!” 在汴京城中向来如鱼得水的封薇兰,到了这里竟然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到了厢房,封薇兰正想问问这里有什么拿手菜,却不想这位老板娘这样直接走了。也不点菜,只让他们等着。 “这是个什么意思?”封薇兰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了。 颜凌云却只是笑了笑:“这里我总是来,我喜欢吃什么老板娘记得比我自己还清楚,要是出了什么新菜,他也会给我上来,所以我要来这里从来不点菜。” 封薇兰盯着颜凌云看了很久,最后才说道:“我总觉得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在这里,可比在汴京自在多了!” 颜凌云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封薇兰也很有默契的,没有再追问。 可就在他们等着上菜的时候,颜凌云却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喊她的名字,他下意识的推开窗户看出去,随后就在底下,瞧见了贺洛初和正在对着他招手的贺书瑶。 颜凌云默了默,随后回头看向身边的春玉:“你赶紧去找老板娘,让她们给我们加几个菜,别到时候不够吃。” 凑过来看热闹的封薇兰自然也瞧见了楼下的两个人,他突然有些奇怪:“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莫不是一直派人跟着咱们?” “这里的人几乎都认识我,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我们在哪里了!”颜凌云无奈,“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肯定是公主的意思!” 封薇兰却是挑眉:“那可说不来,说不定殿下也饿了,这一道走过来就差啃树皮了,日子艰苦,就算是殿下,多半也扛不住,出来找点东西安抚一下自己的五脏也是人之常情。” 封薇兰的话音刚落,他们面前的那道门就被人推开,小厮小心翼翼的探进头来:“小将军,外头两个宾客,说是与你相熟……” “颜凌云!” 门被一下子推开。 颜凌云看着挤开贺洛初进来的贺书瑶,有些头痛,到最后只得对着小厮摆了摆手:“没事,都是我朋友!” 小厮应了一声,立刻便出去了。 “你这厮竟然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吃好吃的,也不知道带上我跟太子哥哥!”贺书瑶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好在我聪明,知道这边上的人都认识你,多找几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颜凌云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贺书瑶,有些无奈:“我一直以为我跟公主殿下只是认识,算不上相熟!” 贺书瑶微微一顿,随后说道:“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没想到在你心里我们竟然只是认识,我还以为我们是同生共死过的好友,颜凌云,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第158章 让人觉得欲罢不能 颜凌云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已经伤心欲绝的贺书瑶,默默的移开视线,然后看向贺洛初:“太子殿下呢?”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出门!”贺洛初看了一眼贺书瑶,随后在封薇兰身边坐下,“只得陪着她来这一趟!” 封薇兰看着一脸被迫来这里的贺洛初,默默的闭上了眼。 以他跟贺洛初这么多年的交情来讲,他几乎可以肯定,贺书瑶之所以能知道颜凌云出门了,肯定是贺洛初的手笔。 不过,来就来了吧,多些人吃饭也算热闹。 老板娘亲自端着菜来的时候,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原本空空荡荡的厢房里面突然挤满了人:“咦?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颜凌云看着老板娘,笑了笑:“都是我朋友,辛苦老板娘多做些菜!” 老板娘一边放下手里的菜,一边将屋子的人都看了一圈,然后笑着说道:“这汴京城就是不一样,人杰地灵的,小将军交的朋友一个顶一个的好看,这些可比你以前在军队里玩的好的那几个糙汉好看的多了。” 颜凌云听着老板娘的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在座的这几个都是非富即贵的。 若是让老板娘知道,坐在这里面的人有两个是太子和公主,只怕人就可以当场撅过去。 颜凌云盼望着老板娘随意说几句就去后厨忙,却不想今儿个的老板娘不知道怎么的,偏偏就是看不懂她的眼色,一直盯着在场的几个人看。 最后还是贺洛初被看的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口问他:“掌柜的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孔娘子赶紧摇了摇头:“我只是没能见过这么多谪仙般的人物,几位的模样说的实在是太好看了,甚至比那说书先生说的皇子和公主都要好看的多!” “是吗?”贺书瑶突然来了兴趣,回头看向娘子,“不知道那些说书先生都是怎么说皇子和公主的长相的?” 孔娘子一听这话,立刻就来了精神,挽起袖子就要将说书先生说的话复述一遍。 就在她开口要说的时候,颜凌云立刻打断了她:“老板娘,我们几个都是千里迢迢来满归的,这一路上天天渴了喝雨水,饿了吃干粮,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了,你能不能先给我们上菜?” 孔娘子这才猛的回过神来:“哎呀,你看我一看这么多好看的公子小姐,就不记得自己的正经事了,小将军莫急,我这就去给你们做菜。” 孔娘子是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 贺书瑶没听到孔娘子说的,说书先生说的皇子和公主的长相,有些可惜:“你拦着她做什么?我好险就能听到旁人是怎么夸我的了?” “你是差点听到别人怎么骂你的了吧?”颜凌云挑眉,“公主殿下,太自恋也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换成寻常时候,贺书瑶早就被颜凌云气的头皮发麻,已经开始大发雷霆了,可是如今的她倒是格外的坐得住,也不生气:“你是不是觉得他没有夸你你不高兴了?所以才来找我的茬。” “嘿……” 颜凌云和贺书瑶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不可开交,封薇兰在其中试图阻拦过,可偏偏两个人都不愿意搭理他,一个不小心还会引起两边的火力都来攻击他一个人,以至于到最后在场唯一一个愿意从中调和的封薇兰也开始做一个透明人。 当然,找到最后还是以贺书瑶低头埋头苦吃为结局。 孔娘子做的菜的的确确非常好吃,几个人吃的心满意足,就连贺洛初在吃到这顿饭菜的时候,你不由得眼前一亮,连带着面前的餐食也吃的比以往多了些。 “你可是去见过阿史那·云了?”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突然开口问道。 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凌云:“已经去见过了,他伤的不重,在休息几日应该可以出发回突厥。” 贺洛初的话音刚落,贺书瑶的情绪就肉眼可见的衰败了下来。 颜凌云看着突然沉默的贺书瑶,微微垂眸,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破多罗.因觉你可是去见过了?” “他那里我倒是还没有去,听说还闹的厉害,颜将军的意思是,我没有必要去见他,一个俘虏,犯不着我亲自去见!”贺洛初笑了一声,“不过,我倒是听说他一直叫嚷着说要见公主。” 一旁的贺书瑶,在听到贺洛初这番话以后,处在身侧得手,下意识的抖了抖,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是,即便是这么喜欢的细微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颜凌云的眼睛。 她缓缓的收回目光,然后看向贺洛初:“公主?他要见的是我们真正的公主,还是我们春玉假扮的公主?” “谁知道呢!”贺洛初冷笑,“不论是谁都没有必要去见他!” 颜凌云挑眉,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我们不是要通过他去跟破多罗谈条件吗?”封薇兰有些困惑的看向面前的几个人,“既然如此,我们难道不应该去见他吗?为什么你们好像很看不上他?” “一个在刺杀行动中被人活捉的人,有什么值得被我们看上的?”颜凌云看着封薇兰反问道,“而且我们并不是要跟破多罗谈条件,我们的大军随时可以压境,不管他答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都有绝对的实力将破多罗从政权中心驱赶出去,而破多罗.因觉,最多只是我们手里的一个筹码,如果他不愿意听话,随手杀掉就是了!” 封薇兰沉默,良久以后默默的伸出一只大拇指:“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面无表情说杀人的样子了,实在是,凶猛而又决绝,只是这么听着就让人觉得欲罢不能!” 颜凌云没忍住一个白眼直接就瞪了过来:“也不知道你的夫子都是怎么教你的,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这么多年的书莫不是读到屁股里去了?” 第159章 你进来吧 来满归的第一顿饭,所有人吃的都非常的尽兴。 封薇兰左手揽着颜凌云,右手挎着贺洛初心满意足的往外走:“这孔娘子做的饭菜还真是不错,回去的时候不如把她带回去,给她在汴京开个酒楼,肯定比这里赚的多了!” 颜凌云偏头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说道:“孔娘子不会跟我们走的!” “为什么?”封薇兰挑眉,“汴京那样的地方,要是在那里开个酒楼,又有小爷我在,她肯定可以赚个盆满钵满,为什么不去!”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在店里忙绿的孔娘子,然后低声说道:“应为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死在了满归城外,死在了突厥的一场奇袭。” 在场的几个人,纷纷抬头看向她,随后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她开了这个酒楼之前,只是路边的一个小摊贩,卖点便宜得饭菜,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攒着,给丈夫和孩子重新立了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坟冢,然后又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攒着,养活了路边失去了父母的小乞丐,会读书的,送去读书,会打架的送去当兵!”颜凌云低声说道。 封薇兰听着,一直没说话,直到他们离开这个街市,他才感慨道:“她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这个世上谁不辛苦呢?”颜凌云轻笑,“就算是陛下,每天也有断不完的官司,批不完的奏折,也很辛苦!” 封薇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也是我每天挨我爹的骂,过的也很辛苦。” 颜凌云有些无语的看向封薇兰。 封薇兰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脸坦荡:“怎么了?我家那个老家伙动起手来可不比颜将军轻,我每天为了不被他打也很努力的!” 颜凌云最后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转过头去,懒得再搭理他。 封薇兰也不生气,只是将目光转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安静的贺书瑶:“殿下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 贺书瑶先是一愣,随后扯了扯嘴角:“没有,只是觉得有些陌生!” 颜凌云淡淡的看了一眼贺书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贺洛初:“破多罗.困觉现在被关在哪里?” “在府衙的地牢!”贺洛初看向颜凌云,“你要去见他?” “我与他又没有什么交集,去见他做什么?”颜凌云嗤笑,“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破多罗.狼图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去执行刺杀任务!” “这谁说的准啊?指不定是过分狂妄了,没想到栽在春玉手里了!”封薇兰冷哼,“那个时候他多半以为坐在马车里的是公主,出言调戏,一口一个美人,光是听着我都觉得恶心,没曾想里头是带着刀的春玉,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他拿下了!” 一旁的春玉听封薇兰提起这个事,便也多嘴说了一句:“那厮其实有些奇怪,对我一点都没有防备,我靠近他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半点想要阻拦的意思,直接就被我拿下了!” 颜凌云听着春玉的话,目光不着痕迹的向着贺书瑶的方向看过去。 而贺书瑶就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这件事情没有半点兴趣。 “大约是觉得大周的公主都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所以在你靠近他的时候,没有想到,你会攻击他!”颜凌云悄悄的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后说道。 春玉也没有反驳,在她看来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更好的理由来解释破多罗.因觉的行为了。 “对着,这些日子连日奔波,这几日那么有机会,就好好休息,养好精神!”贺洛初回过头看向贺书瑶,“不要到处乱跑,这里虽然是大周境内,但是两国来往贸易,鱼龙混杂,你要是觉得待着无趣,想出来逛逛,就喊我们来陪着!” 贺书瑶从刚才开始,情绪就有点不好,如今听到贺洛初这般说,顿时就来了脾气:“养好精神做什么?养好精神以后好嫁去突厥送死吗?” 贺洛初看着突然情绪失控得到贺书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贺书瑶立刻就红了眼,“你们明明知道那是个深渊,还是一个两个的要把我推进去!就是因为你们不想打仗,就让我一个女人去平衡两国之间的纷争,你们这群没用的男人!” “贺书瑶!”贺洛初蹙眉,“离开汴京之前,我曾亲口问过你,如果你不愿意,如今的大周也并不惧怕突厥,是你自己答应了父皇,是你自己选择去突厥和亲,这是你自己选的!” 贺书瑶的呼吸猛地一窒。 颜凌云看着贺书瑶血色尽失的脸色,微微蹙眉,然后快步走到她面前:“公主,不论什么是,我们回府衙再说!” 贺书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颜凌云,许久以后,她才红着眼睛别过头,再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一回到府衙,贺书瑶就马不停蹄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谁也不见,谁的话也不听。 贺洛初因为贺书瑶这么一闹,心中也有气,原本想要去问问看她到底怎么回事,却被颜凌云给拦了下来:“那个女子嫁人前不觉得担心害怕的?前路茫茫,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她担心在所难免,更何况,她还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便是受了欺负,娘家人也没人能第一时间赶过来为她撑腰!” 贺洛初到底也是心疼这个妹妹,最后没有去追问她,但心中还是有些烦闷:“婚姻大事本就并不是儿戏,更何况这还触及到两国番邦,更不可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希望她冷静下来以后可以想明白!” “行了,她若是那种由着自己性子来的人,那一开始就不会答应陛下远嫁突厥!”颜凌云淡淡的说道,“你没什么事就别管她了,她自然会想明白!” 贺洛初深深的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无奈的转身回了前院。 颜凌云见贺洛初回去以后,便嘱咐一旁得到侍卫:“好好守着,别出什么乱子!” “是!” 贺书瑶抵在门后,确定贺洛初离开以后,才有些颓败的滑坐在地上。 她紧紧的攥着手,脑海里全是梦境中那些恶心至极的场景。 即便是现在,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被噩梦缠绕,而在那些梦里,破多罗.因觉可怖的嘴脸就像是恶鬼一样,一直缠绕着她,不论她怎么挣扎,都不愿意从她的睡梦中离开。 “殿下?”御灵站在紧闭的房门前,轻声唤道,“你没事吧?” 贺书瑶背靠着门,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她的眼底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以及不知前路的迷茫,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低声回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御灵陪在贺书瑶身边许久,知道她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会被噩梦惊扰,虽然她知道,贺书瑶还并没有完全信任她,但还是说道:“公主殿下,我就在外面守着,若是有事,喊我一声便是,我一直都在!” 贺书瑶听着御灵的声音,疯狂乱跳的心竟然莫名的得到了安抚,渐渐的恢复平静。 又过了一会儿,御灵听到里面“咔哒”一声,随后紧闭的房门缓缓推开,贺书瑶就站在那里,脸上分明还有未干的泪珠:“这里可不是汴京,虽然如春了,却还是冷的很,到了夜里更是寒风刺骨,你进来吧!” 第160章 你是贺书瑶的人 御灵并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性子,所以当她发现贺书瑶偷偷的哭红了鼻子时,她也只是默默地走到一旁,帮她收拾散乱在地上的物件。 贺书瑶看着面前的御灵,突然有些困惑:“御灵,你知不知道,你跟着我,要去哪里?” “去突厥!”御灵将地上碎裂的瓷片一点一点的收拢,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直接回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贺书瑶走到御灵面前,低头看着她。 御灵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双脚,缓缓抬起头来:“大约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们可能会死在那里,你会不会恨我?”贺书瑶看着面前的御灵,一字一句的问道。 御灵沉默半晌,突然想起那一夜,颜凌云说道那句“她可能会死在那里”,似乎并不是挑衅,而是事实:“公主为什么觉得,我会恨你?” “如果不是我求着父皇,你就不会到的身边来,不到我的身边来,你就不用跟我去突厥,你也就不会死!”贺书瑶说着说着,又红了眼。 “公主,我们不会死的!”御灵缓缓起身,她看着面前哭的眼睛鼻子通红的贺书瑶,轻声说道,“而且,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没有能力保护公主了,死在了突厥,我也不会恨公主!我是暗卫,我从小的使命,就是保护我的主人,以前是陛下,现在是你,所以,我永远不会怨恨公主!” 御灵的声音很轻,却坚定而有力。 贺书瑶看着面前的御灵,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头痛哭。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很恐惧,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明明梦境里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可每次当她以为梦境是真实的时候,身边发生的事情却又大不相同,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梦里发生的那一切,究竟是什么。 贺书瑶哭了许久,知道她因为疲惫,趴在贺书瑶的怀里睡着了,才逐渐平息下来。 御灵小心翼翼的将贺书瑶放到床上,然后蹲在地上收拾地上的碎瓷。 就在她用帕子将那些碎瓷包裹起来准备丢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贺书瑶的尖叫声,她猛地回头,随后就看到贺书瑶闭着眼睛,伸着手,满头大汗的在空中乱抓。 “……滚开,你给我滚开,破多罗.因觉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你不要碰我,我是大周的公主,我可是大周的公主,你放开我……” 御灵准备推醒贺书瑶的手骤然停在了半空。 她身后的那道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御灵警觉的回头,随后就看到双手抱臂倚着门框站在那里的颜凌云:“你来这里做什么?” 颜凌云抬手晃了一下手里的药瓶,然后丢给御灵。 御灵抬手接住,满脸莫名:“这是什么东西!” “她是被梦魇住了!”颜凌云用下巴点了点床上胡乱蹬脚的贺书瑶,低声说道,“你这样直接叫醒她只会吓到她,胆子小的人一个不小心就被吓死了,这个是宁神的,给她闻一闻,能让她睡个好觉!” 御灵盯着颜凌云看了一会儿,见她满脸坦荡,显然没有什么坏心思,便将这药瓶打开,放在贺书瑶的鼻子前闻了闻。 没过一会儿,贺书瑶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队伍里不是有女医,为什么不让她来看?”颜凌云看了一眼逐渐沉睡过去的贺书瑶,低声问道。 “看过了,开了一些药,喝了以后公主只是睡得更沉,但还是会做噩梦!”御灵有些无力,“公主甚至都没见过破多罗,却总是在梦里被这些人吓哭!” “那多半是害怕!”颜凌云走到贺书瑶身边,看着她即便熟睡也紧蹙的眉头,“说明这破多罗克她,今日不过就是在餐桌上提了一嘴,就让公主这般害怕!怕是只有让公主亲手杀了他,她才能消除掉心底的恐惧。” “杀掉谁?”御灵有些错愕的看向面前的颜凌云。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御灵,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若是她又做噩梦了,便给她闻一闻!” 御灵还想问清楚,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颜凌云却已经离开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颜凌云无非就是随口一说,御灵却留了心眼,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贺书瑶甚至都没有见过破多罗.因觉,就能因为听到他的名字,就害怕成这个样子。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在确定贺书瑶睡熟以后,御灵安排了婢女陪着,便离开了贺书瑶的房间,偷偷的去了地牢。 御灵的身上,有送亲护卫队的令牌,所以她可以很轻易的通过看守,进入地牢。 府衙的地牢,在颜关山他们进城以后就清扫过了,原本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全部都挪了出去,送到了别的地方,所以现在偌大的地牢里空荡荡的,只有破多罗.因觉一个人被关在哪里。 破多罗.狼图如今已经快要五十多岁了,他一生骁勇善战,却也残暴不仁,所以大约是老天爷的报应,他一直到三十多岁才保住自己的第一个儿子,而前面的那些孩子不是夭折,便是胎死腹中,能够留下来的往往都是女儿。 破多罗.因觉就是在破多罗.狼图连续失去十几个儿子以后生下的第一个男孩,也是从他出生以后,破多罗.狼图犹如打破了诅咒,后面的孩子不论男女,再也不曾夭折过。 御灵看着蹲坐在那里的男人,他一头棕黄色的长发编成了一束又一束的辫子垂在脑后,光从背后看,发现他的威武和雄壮。 大约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破多罗.因觉猛的回头,那个样子,像是一头狂暴的黑熊发现了猎物,眼底的凶光让人惊恐。 但也就在那个瞬间,御灵看清楚了破多罗.因觉的长相。 他明明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浑身冒着一股残暴之气,他的眉骨突出,眉毛上一道很长的伤疤,一双眼睛冒着精光,满脸的络腮胡子。 “你是谁?”破多罗.因觉盯着御灵,像是凶兽看到了猎物,下意识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御灵不知道贺书瑶梦里的破多罗.因觉长什么样子,但是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破多罗.因觉,光是长相,就能把孩童吓哭。 一直意外,御灵都觉得阿史那·云皮肤黑了些,行为举止也野蛮了一些,可如今与这破多罗.因觉一比较,她突然就觉得,阿史那·云也是个小白脸了。 因为御灵没有回答他,破多罗.因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回答我!” 御灵依旧没有说话,她虽然觉得破多罗.因觉长得有些凶残,但她并不惧怕他,她负手而立,远远的看着被困在牢房里的破多罗.因觉,许久以后,才开口:“我没有理由要回答你!” “我没见过你!”破多罗.因觉盯着御灵看了许久,“你不是颜凌云的人,你是贺书瑶的人!” 御灵微微蹙眉。 原本看起来还算平静的破多罗.因觉突然暴怒,他猛的一把抓住牢房栏杆,疯狂摇晃:“贺书瑶,贺书瑶,你让那个贱女人滚过来见我,你让她滚过来,我要杀了她,她竟然敢陷害我,我要把它剥皮抽筋,放干她的血,用她的头盖骨倒酒喝,你让她滚过来!” 御灵看着突然暴怒的破多罗.因觉,本能的察觉到一丝异样:“公主从来不曾见过我,又怎么可能陷害你?你休要胡乱攀扯!” 第161章 不许过来 破多罗.因觉狂笑三声:“不曾见过我,她当然不曾见过我,但是她与我来信,说不愿意嫁给阿史那·云那个软蛋,要我去救她,她许我突厥未来的王位……” “是我写的信!”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背后响起。 御灵是觉得浑身一震,她猛的回头,随后就看到了衣着单薄的贺书瑶,就那么站在那里:“殿下……” 破多罗.因觉听到了御灵的那声殿下,眯着眼睛看着站在远处的贺书瑶,随后扯动嘴角露出那一口黄牙:“你就是贺书瑶?” 贺书瑶缓缓走上前,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乍眼看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她走到御灵身边,抬头看向破多罗.因觉:“对,我就是贺书瑶!” 破多罗.因觉眯着眼睛看她:“还挺有胆量的嘛,敢来见我!你写信引我入陷阱,你就不怕等我脱了身,杀了你?” “那你也要有机会脱身!”贺书瑶目光冰冷,“我本来以为,阿史那·云会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你,却不想反倒被你所伤!好在春玉下手果决,把你活捉了过来!” 贺书瑶一提起春玉,破多罗.因觉便愤怒起来:“你不要提那个女人,她算个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你陷害我,那我以为她是你,我又怎么可能会让他近我的身?” 贺书瑶看着面前的破多罗.因觉,藏在袖子里的手其实轻轻的在颤抖,她对破多罗.因觉的恐惧,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那种害怕,让她不自觉的回忆起噩梦中破多罗.因觉。 贺书瑶原本还以为自己做的那些都是噩梦,可面前的破多罗.因觉,分明与噩梦中的那个魔鬼长得一模一样。 “公主,你不该来这么肮脏的地方!”御灵走到贺书瑶面前,她伸出手想要阻拦贺书瑶的视线,却被她躲开。 贺书瑶明明很害怕,但还是坚定的抬头看着面前的破多罗.因觉:“区区一封信就能让你趋之若鹜,我一直都很奇怪,我那封信无非只是想要试探试探你,没想到,你既然当了真,破多罗.因觉,莫非你是真的觉得我会为了你舍弃阿史那·云?” “你本来就是贺洛潼送给我的礼物罢了,只不过是暂时存放在阿史那·云那里,我只是提前去取我的东西,有什么可奇怪的?”破多罗.因觉冷笑,“贺书瑶,你不要以为你身上有一个什么公主的名头,就真的以为自己尊贵高傲了,你只是你那个兄长拿来与我讨好的母狗,等到我父亲杀了阿史那王,你就只能跪在我面前舔我的脚!” “住嘴!”御灵猛的抽出长剑指向破多罗.因觉。 御灵被破多罗.因觉那句母狗彻底激怒,她几乎牙眦欲裂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她没有办法容忍面前这个人像妖怪一样的东西,用这种充满侮辱性意味的词语来形容她的公主。 “我就是要说,你们能拿我如何?”破多罗.因觉大笑,“你也不用拿着你的那把破剑来吓唬我,我是破多罗的长子,未来还会是突厥的王,你们根本就不敢杀我!” 御灵怒火中烧,提着剑就要刺向她,却不想,贺书瑶突然伸手拦住了她:“公主?” “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动手!”贺书瑶冷声呵斥,随后回过头看向破多罗.因觉,她红的有些吓人的唇微微上扬,“你说我是贺洛潼送给你的礼物,那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破多罗.因觉,你不会是被他骗了吧?” “贺洛潼他可不敢骗我,他还要依仗我坐上他的王位,她怎么敢骗我?”破多罗.因觉嗤笑,“他曾亲口告诉我,只要我助他坐上那个位置,他的妹妹就会成为我的,他还说他的妹妹貌美如花比的上天仙,我原本以为他在吹牛,可如今瞧来你到的确配得上这貌美如花四个字,够资格做我的侍妾。” 心理汹涌里汹涌出来的恶心感,瞬间包裹住贺书瑶全身,她看着面前的破多罗.因觉,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贺洛潼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她,毕竟作为大周的公主,可以用她换取很多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当这些话真的从破多罗.因觉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周身冰寒,骨子里都冒着寒气。 “殿下!”御灵眼看着她身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只剩下无尽的苍冷。 贺书瑶强忍着心中的绞痛,面带微笑的缓缓走上前去:“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他献给你的礼物,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没能成功的抢到他献给你的礼物,反而被我这个所谓的礼物困在了这里!” 破多罗.因觉看着缓缓靠近自己的贺书瑶,看着这个纤弱柔软的女人,只觉得自己的心火都在燃烧,他本能的舔了一下嘴唇,那个样子格外的恶心下作。 可偏偏,贺书瑶就忍住了这样的恶心,一点一点的向他走近。 “殿下……”可就在御灵察觉不对劲,想要阻拦贺书瑶继续靠近他的时候,破多罗.因觉却快人一步的伸出手,一把锁住了贺书瑶的咽喉。 贺书瑶被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拽到了牢房前,身子重重的撞到了栏杆上。 那一下巨大的撞击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可是还没有等到她缓过来,从咽喉处传来的窒息感清晰的传到了他的大脑里。 贺书瑶被破多罗.因觉掐着脖子生生提了起来。 贺书瑶只觉得自己快要没有办法呼吸了,御灵本能的冲我过来,想要拦住他,却被贺书瑶抬手制止:“不……许……过……来!” 艰难的话语从她的嗓子里一个一个的蹦了出来。 那些言语虽然有些破碎可还是御灵听明白了,她本能的想要抗拒这些命令,可最终,还是听从了贺书瑶的指令。 贺书瑶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御灵,随后费劲掰开破多罗.因觉的手,给自己找到了一点呼吸的位置,然后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你被一个女人抓住了,但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你不仅被一个女人抓住关在了牢里,接下来你还会被另外一个女人刺穿心脏。” 第162章 死就死了 破多罗.因觉没听清,下意识的往贺书瑶这边凑:“你说什么?” 贺书瑶看着他突然轻轻一笑。 不远处的御灵只听到“噗嗤”一声,那是锋利的匕首划破皮肤肌理的声音。 尖锐的匕首果断而又决绝的被刺入了破多罗.因觉的心脏。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扎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刀,眼里的张狂突然就变成了惊恐。 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把刀又被贺书瑶抽了出来,尖锐的刀口上,全是黏腻的血液,刀尖被完全戳出来的那个瞬间,鲜血立刻就滋了出来,全部都撒在了贺书瑶的脸上。 血溅到她的眼睛里,让她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血蒙蒙的,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恐惧和解脱的快感中,一下又一下的,把刀刺进了他的胸口。 破多罗.因觉捏着贺书瑶脖子的手,缓缓松开,他的生命随着喷射出来的血液一点点流逝,最后跌到在地上。 贺书瑶只觉得心疲力竭,跌坐在地上。 破多罗.因觉的血一点一点的从里面流出来,最后染红了贺书瑶的衣裙。 颜凌云一群人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贺书瑶手拿匕首,坐在血堆里,她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可唇色却艳红的如同饮过血一般,瞧着,竟然有几分鬼魅。 “书瑶!”阿史那·云第一时间向着贺书瑶冲过去,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然后仔仔细细的看着他脖子上的掐痕,在确定她只是受到惊吓并没有受伤以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贺书瑶看着面前满脸焦急的阿史那·云,突然就红了眼:“是他想要杀了我,是他……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死,我真的只是太害怕……” 阿史那·云紧紧的抱住她:“我知道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顾好你,都是我错,他那种人死了就死了……” 贺洛初走到贺书瑶的身边,他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低声说道:“破多罗.因觉试图袭击。我大周的公主,被侍卫阻拦并截杀,只是公主还是受到了惊吓,你们赶紧带她回去,让医女过来看一下!” 贺书瑶抬头看向贺洛初,她的眼底有一瞬间的惊讶,但是很快便掩藏了起来:“皇兄……” “天气这样冷,你不该一个人跑出来。”贺洛初解下身上的狐裘,裹到贺书瑶的身上,“回去以后,你就能睡个好觉,好好休息,今天的事情,都是御灵干的!” 贺书瑶红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颜凌云走到阿史那·云身边,回头瞥了一眼躺在那里的破多罗.因觉,唇角有一瞬间的上扬,只可惜那个表情消失的太快,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阿史那·云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送她回去?”颜凌云见阿史那·云看着自己,挑了挑眉说道,“赶紧的!” 阿史那·云莫名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便赶紧起身,把人带回去。 贺书瑶依靠在阿史那·云的怀里,经过颜凌云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最后正好撞见颜凌云眼底的那抹了然。 那一瞬间,贺书瑶甚至都觉得自己连带着心跳都慢了几拍,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神色,一脸病弱的依偎在阿史那·云的怀里,缓缓走了出去。 等到贺书瑶彻底离开以后,封薇兰才皱着眉头走上前去。 其实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非常浓郁的血腥味,破多罗.因觉是的很惨,他身体里的血几乎流干净了,他的身下全部都是淤积起来的鲜血,只要一靠近就能闻到让人心里作呕的铁锈味。 封薇兰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随后张望了一眼:“这九公主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下起手来还挺狠,这看着得扎了十几刀吧,都扎成筛子了,血都漏干净了!” 颜凌云看着睁着眼睛躺在那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息的破多罗.因觉,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眉:“只能说他该死吧,能把一个柔柔弱弱的公主逼得下这样的狠手自然他应得的报应!” 封薇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棍子,隔着牢房轻轻的戳了一下破多罗.因觉:“死的透透的了,原本打算好的谈判,如今全都不适用了,只怕还是得让我父亲和将军把队伍集结起来,那破多罗.狼图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 “破多罗.狼图可不会为了一个儿子闹事!”颜凌云嗤笑一声,“虽然破多罗.因觉的确是他很看重的一个儿子,但是这也并不说明他可以为了这个儿子跟我们翻脸!破多罗.狼图是个绝对自私的人,他在乎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他自己!” “你的意思是,破多罗.因觉死不死对他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封薇兰抬头看向颜凌云,“那破多罗.因觉有没有被我们抓住,也并不影响这次的谈判啊!那我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他?还要浪费时间把他一路带回来,直接宰了丢河里不就完了!” 颜凌云挑眉:“我从来都没有说他会影响这次谈判。” 封薇兰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人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事情也没有意义了。”贺洛初打断两人,然后看着颜凌云,“让人把这里清扫干净,破多罗.因觉已经身亡的消息不要透露半分,一定不能让人知道,是书瑶动的手!” “你怕破多罗.狼图报复?”颜凌云抬眼看向贺洛初,微微蹙眉。 “我当然不怕他报复,但是贺书瑶总是要嫁到突厥去的,如果被破多罗的人知道,破多罗.因觉是被贺书瑶亲手杀害掉的,那一个人在突厥的她,难免会遇到危险,到时候是意外还是故意谋杀,就没有人说的清楚了。”贺洛初看了一眼破多罗.因觉,随后说道,“死都死了,就死的干净些,不要再拖累旁人!” 贺洛初办事情向来都是这个风格,果断决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我知道了!”颜凌云说完,便抬步往外走,“这里我会处理好的,不会有任何其他人知道破多罗.因觉死了公主的手里!” 贺洛初看着径直往外走的颜凌云,突然开口:“你在一个多时辰前,去见了书瑶?” 颜凌云停下脚步,半点不慌:“我去给她送了一些安神的药,有什么问题?”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半晌,然后轻笑:“当然没有,只是有些事情事关两国邦交,我希望你不会意气用事!” 颜凌云缓缓回头,看向站在那里的贺洛初,然后挑眉:“我当然不会意气用事,我可比你们这些长年累月待在汴京城的公子哥儿们,更清楚和平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好!”贺洛初微微一笑,仿佛刚才说的话都与他没有关系一般,“天色已经不早了,早点休息!” “太子爷也早点休息!”颜凌云瞥了一眼贺洛初,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随后转身离去。 颜凌云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队侍卫鱼贯而入,跟在他们最后面的便是颜凌云身边的春玉。 一行人速度非常快的将尸体以及血迹收拾干净,全程都没有超过一刻钟,地牢里的惨状就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如果不是空气里还有一点点血腥味的残留,封薇兰都要以为自己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了。 “这些人是专门做这件事情的吗?”封薇兰忍不住感慨道,“收尸的动作竟然这么敏捷,速度整齐的就好像专门训练过一般!” “他们本来就是训练过的。”一旁的春玉冷不丁的开口。 “什么?”封薇兰一时之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满归这个地方,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之前有一段时间甚至每天都可以听到外面的厮杀声,城外每天都有人死去,而这些人总要有人给他们收尸!”春玉看着正在擦拭血迹的侍卫,目光冰冷,“他们就像你说的那样是专门被训练过来收尸的,在战场上,因为有他们在,他们可以在停战后很快的将尸体收拢回来,最后,让他们魂归故里,给他们的家人一个念想!” 封薇兰是第一次听到原来在战场上还要有人负责收尸,他有些感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战场上死去的人必须要有尸体或者有其他东西可以证明他是死在了战地上,不然的话他们就会按照失踪来进行上报,失踪的人,朝廷是不会战亡的抚恤金的!”一旁的贺洛初低声说道,“失踪,能领到的银子,根本不足以让一个失去男人的家庭支撑下去,而且还会有很多的领将,私吞战亡战士的抚恤金!” “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出现在我们的队伍里!”一旁的春玉看向贺洛初,“朝廷的每一分银子都是实实在在落到战士手里的。” 第163章 你会怀念这里的酒 贺洛初看着面前满脸坚定的春玉,突然低声笑了:“你以为为什么朝廷每年都会给颜将军一家那么多的赏赐。” 春玉突然眼前一亮,片刻以后,才低低的笑了一声:“是啊……” 贺洛初和封薇兰从地牢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非常黑了,甚至还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寒风。 光是站在那里,封薇兰都止不住的打颤:“这都三月了,这个地方竟然还这样冷!” “是啊,都三月了,竟然还这样冷!”贺洛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清净一下,你先回去休息吧!” 封薇兰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还要坐在外面清净,不过也不管他有没有想通,他也不打算继续陪着:“那我先回去了,你也不要在外面待太久,当心着凉了!” 贺洛初点头,封薇兰很快便拢着外衣快步离去,一边走一边还在抱怨这个天气冷的诡异。 府衙算不上大,只是这院子里空无一物,唯一的一棵树也是光秃秃的立在那里,乍一眼瞧着便会觉得这个院子格外的空旷。 他出来的时候着急,只简单的披了一件狐裘,后来又给了贺书瑶,如今站在风中,不免显得有些单薄。 “实在瞧不懂你,自己体弱,却又偏爱装那君子,简简单单的就将自己身上的狐裘交了出去,这样冷的天也不怕把自己冻出个好歹来。” 颜凌云出现的时候,恰巧是寒风最大的时候,头上的碎发被胡乱的吹到他的脸上,少见的狼狈。 颜凌云将怀里的披风丢给他:“穿上,这里可不是汴京,你要是生病了可没有人救你!” “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贺洛初接过衣服,看向颜凌云,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睡不着便出来走走,远远的就看到你在这里瞎逛。”颜凌云双手环抱,看着不远处的天空,“这里一直到五月份才会稍微暖和一点,这些日子只能委屈太子殿下忍受一些了。” “你在这个地方待了十年,却从来没有听过你说过一句苦,我来这里不过区区几日,怎么就要用上忍受两字了?”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有些无奈道。 “你是你,我是我,我身子骨好,按照我爹的说法,那便是我生来就是打仗的料,而现在的你与我不同,病弱,但是脑子好,你总是要待在朝堂之上的。”颜凌云走到贺洛初身边,“你不是怀疑我是我让贺书瑶杀了破多罗.因觉的吗?你为什么不当场质问我?” “我质问你了,你也回答我了,不是吗?”贺洛初挑眉。 颜凌云却被逗笑:“那样便算是质问的话,那我大可以撒谎。” “你若是想杀他自己就会动手,根本没有必要让贺书瑶来动这个手!”贺洛初看向颜凌云,“最多,是你给了她这个选择。” 颜凌云又一次的不得不承认,贺洛初就是聪明的让人发指。 “破多罗.因觉死就死了,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管这件闲事?”贺洛初走到颜凌云的身边,目光落在她的眼里,没有半点的犹疑,“你从来都不是这种会多此一举的人,你若是看不惯他便自己动手了,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颜凌云给贺书瑶的药,的确是安神的药,只是很显然那个药并不能让人安睡,反倒可以让人在睡梦中听清楚他们说的话。 颜凌云的那番话本就是说给半梦半醒间的贺书瑶听的。 她知道,贺书瑶跟她一样,脑海里凭空出现了一段来自于未来的记忆,她是和自己一样唯二的知道这个世界未来走向的人,他们非常清楚的知道在那个世界他们彼此的结局。 颜凌云也是在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次又一次的痛哭流涕,直到她用那把匕首狠狠的割断了林清川的动脉以后,她才彻底从那段噩梦中清醒过来,因为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还有改变的余地。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给公主送了一份安神药而已!”颜凌云笑了笑,“我最多只是告诉他,如果噩梦一直不愿意自己离开,那不如彻底绞杀了噩梦,毕竟只有刀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才有绝对的选择权。”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许久,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贺书瑶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她与贺洛潼毕竟是亲兄妹,你为她做的事情,她未必会记着你的好。”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给他送了一瓶药。”颜凌云又一次说道,“仅此而已。” 贺洛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着半空的月亮,突然笑了一声:“今日的太阳倒是特别的明亮,可惜没有一杯热酒,不然一定很惬意!” “谁说没有!”颜凌云挑眉,“反正睡不着,来一杯?” “可以?” “当然!” 话音一落,颜凌云便立刻拍了拍手,召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婢女。 很快,两个人婢女就在凉亭里为她们备下了酒菜,还有炭炉。 贺洛初坐在那里,伸出手在炭炉上烤着:“你可是经常半夜赏月,他们这动作快的仿佛日日都这般做一样!” “也不算经常,偶尔也是有的。”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给他的酒杯里面倒满酒,“这里的夜长,若总是在屋子里待着,便会觉得黑夜格外的漫长,所以平时经常出来走动,可是又觉得冷就会暖一壶酒,久而久之他们也就知道我时常在夜里吃酒,只要府里头有,都会给我备下。”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轻笑:“多年不见,你都成了酒鬼,便是一人也要独酌。” “这个地方,若是没有酒陪着会格外的寂寞。”颜凌云低声笑了笑,“不过这里的酒滋味可比汴京的好的多,大约是水好,都是山头流下来的雪水,冷冽甘甜,做酒最是不错!殿下今日喝过以后回到汴京城肯定会怀念的。” 颜凌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粮食酿造的酒回味甘甜,入口的那一瞬间辛辣呛鼻,但马上,便是一股清冽的香甜。 颜凌云眯着眼睛半晌才缓缓睁开眼:“一如既往地好喝!”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那副样子,突然想起什么,随后笑了笑:“等明天天一亮,封薇兰若是知道我们二人背着他吃酒,怕是要气的好几日都不愿意搭理我们了!” “他那个脾气,最多半天就来找我了,不妨事!”颜凌云倒是不在意,只抬头看向贺洛初,“你一直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那我也想问问你,我的太子殿下,地牢里的侍卫,为什么变成了你的人?” 府衙的侍卫可不认什么护卫队的腰牌,更不可能会让公主那么狼狈得进地牢,在满归,很多时候府衙的地牢里管着的都是细作,所以审查一直都特别的严,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让公主进去,而且还让他在里面杀了人。 而府衙门口的守卫,便是贺洛初派人去换的。 贺洛初他只是端详着手里的那碗酒,许久以后,才喝了一口:“破多罗.因觉死了比活着要好,那样的一个是若是放回去了,最终只会变成扑向我们的恶犬,与其让他有机会成为我们的对手,不如直接将他扼杀,养虎为患的事情,我从来不做!” 颜凌云低低的笑了一声:“既然都想让他死,谁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真的没有吗?”贺洛初看向颜凌云。 颜凌云难得没有回答:“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汴京城,有没有这么圆这么大的月亮。” “最后一次截杀我们的人,是贺洛潼派来的!”贺洛初看向颜凌云,“他的指令,是一个不留。” 颜凌云没有半点以为:“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在乎所谓的亲情,对他而言,现在的贺书瑶不能掌控,从某方面来说,甚至会成为他的敌人,一个不能为己所用的妹妹,他又怎么可能会允许他其实活着跟他作对呢?”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微沉。 “贺书瑶对他而言,这是一个可以用来交换的妻子,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妹妹到底是死是活。”颜凌云挑眉,“我始终觉得公主可怜,虽然背负了公主的名头享尽了是天底下所有的荣华富贵,却被自己的亲哥哥当做一枚棋子随意舍弃。” 贺洛初看着酒杯里的酒愣神:“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谁又不是棋子呢?” 颜凌云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点头:“你说的对,我们所有人都是权势的棋子!” 两个人难得的同时举起杯子,然后轻轻的碰了一下。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轻笑:“我一口闷,你随意!”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许久,恍惚间,她的脸和幼时的模样重合,一样的举动,一样的神情,唯一不一样的,便是她手里端着的,再不是幼时的那一碗牛乳,而是现如今真正的酒水。 “离开这里以后,我总是想念这里的酒,以后,你也会想念的!”颜凌云喝完杯子里的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颇有些感慨。 第164章 对不起,谢谢你 破多罗.因觉死的无声无息。 整个府衙里没有任何人提这件事,贺书瑶一觉醒来,发现所有人都像以往一样,安静的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仿佛破多罗.因觉被她杀害的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站在自己的厢房门口,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双手,明明昨天夜里还满是血污,而如今,却依旧白皙干净。 “公主殿下一大早就在自己放门口欣赏自己那双白皙纤长的手了?”颜凌云晨练结束,满头大汗的向着贺书瑶走了过来。 贺书瑶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藏到背后,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向颜凌云:“你这是去哪儿了?” “去晨练了!”颜凌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帕子,抹了抹头上的汗,然后看向贺书瑶,“倒是公主,一大早不再睡会儿,怎么就起来了!” 贺书瑶抬眼看向颜凌云,唇角微微上扬:“昨夜难得睡得好,一夜好眠,想必是多亏了颜小姐送来的良药!” 颜凌云挑了挑眉,随后说道:“那就祝愿公主殿下日后都能好眠!” “借颜小姐吉言!”贺书瑶轻轻的笑了笑。 就在两人心照不宣的说话时,封薇兰突然走了过来。 颜凌云看着封薇兰,有些莫名:“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吗?怎么连你这个懒虫也早起了?” “突厥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封薇兰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看向贺书瑶,低声说道。 贺书瑶顿了顿,随后低头自嘲一声:“是我该走了的消息。” 封薇兰的眸色沉了沉,没有回答。 封薇兰的沉默,就是他的回答。 只是这一次,贺书瑶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愤怒的哭闹,反倒像是看开了一般,释然的笑了笑:“就如同太子说的那样,这条路原本就是我自己选的,他给了我好几次机会,是我自己毅然决然的,来了突厥,那现在的我也没有资格后悔。” 颜凌云看着面前突然坦荡了许多的贺书瑶,微微垂眸,随后看向封薇兰:“既然已经有消息传过来了,不如把话说清楚,不要藏着掖着,总是要知道的!” “阿史那那边的意思,是让公主和大王子尽快进城完婚,不要在拖延了!”封薇兰看向贺书瑶,“大王子的意思是,明日便进城!” 贺书瑶眼眸微垂,她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她只是浅浅的笑了一声:“也就是说,明日,要辛苦颜将军和颜小姐送我到突厥的边防城的城门口了!” “这是我们的职责,我千里迢迢把你送到这里来,为的就是明天的那一刻!”颜凌云抬手揽住贺书瑶的肩膀,“带着我大周数十万雄师为你送嫁,九公主,这天底下想必也只有你有这样的待遇了!” 贺书瑶抬头看向颜凌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听你这说法总觉得这是一种荣耀,可是心里又觉得这是一种束缚,如今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了。” “是荣耀还是束缚,就看公主殿下日后怎么走了。”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那把匕首,“好歹是我送给公主的陪嫁,公主就算不喜欢也不该这么随意丢弃!” 贺书瑶看着颜凌云手里的那把匕首有些惊诧:“你怎么把这个……” 话说道一般,戛然而止。 贺书瑶抬头看向身边的颜凌云,却见她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她有些恍惚。 “破多罗.因觉的人头,会放在陪嫁队伍的匣子里,算是我送给公主殿下的,最后一个陪嫁品。”颜凌云轻笑着说道。 颜凌云话音刚落,贺书瑶和封薇兰齐齐看向她,她这番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告诉贺书瑶,破多罗.因觉的人命算在了她的头上。 日后,破多罗一族的怨恨也都算在了她颜凌云的头上。 贺书瑶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颜凌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颜凌云挑眉,“若是队伍没有分开,若是你依旧跟我走在一条路上,破多罗.因觉就会死在我的手上,我的手里只有死人,没有俘虏!” “可是……” 颜凌云却是不在乎:“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可是,我背负的性命何止千百,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公主的手白皙漂亮,总要干干净净的从大周的国门走出去!” 贺书瑶顿时就红了眼。 她不是傻子,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兄长贺洛潼一直都在想尽办法的陷害颜家,她一场噩梦惊醒,才深知她从小到大最敬爱的兄长,最后却为了权势,将她逼迫致死。 而眼前这个,她曾经与贺洛潼同仇敌忾的女人,却在突厥进犯大周,凌辱和亲公主时,一次又一次的带队攻打突厥,只为保住她和亲公主的尊严,保住大周的尊严。 “颜凌云!”贺书瑶抬头看向颜凌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喊她的名字。 颜凌云看着贺书瑶,挑了下眉,瞧着很是轻浮:“对不起,也谢谢你!” 对不起,以前的恶语相向与刁难,谢谢,你的坚守和不计前嫌。 “不客气!”颜凌云看着这副模样的贺书瑶,轻轻的笑了笑,“我得回去换身衣服,一身臭汗,难闻的厉害!” 颜凌云刚说完,转身就走。 封薇兰还想说什么,却听贺书瑶说:“颜小将军,日后我若有机会回大周,一定要与你坐下来喝杯小酒!” 颜凌云的脚步顿了顿,随后挥了挥手:“拿好你手机的那把刀,你就一定可以回大周!” 贺书瑶看着颜凌云的背影越走越远,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那把匕首攥进了怀里,最后回头看向封薇兰:“你去告诉太子,我知道了,明日我会盛装打扮,以大周最尊贵的公主姿态,走进突厥边城的城门口!” 封薇兰看着面前一脸坚毅的贺书瑶,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低头应下:“是,公主殿下!” 这是封薇兰第一次主动喊公主殿下。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不喜欢贺书瑶,因为陛下偏爱,她张扬跋扈,平日里不是指使这个,便是教训那个,年少时也不止一次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过臣子家的女儿,就连封薇兰也受过她不少的气。 可是如今,曾经总是动不动就哭闹着要去找陛下告状的小姑娘,却要孤身一人嫁去突厥那个虎狼窝,前路一片渺茫。 若是曾经,封薇兰心底还暗爽过,觉得贺书瑶是自作自受,如今也算是受到了报应,可现在细细想来,却突然发现,她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女儿家。 任性,乖张,本就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性子,而如今,十几岁的女娃娃,却要为了一个国家,嫁去另一个国家,没有所谓的情爱,只有权势和利益。 封薇兰回到贺洛初身边的时候,还有些失魂落魄。 贺洛初一眼就发现了封薇兰的不对劲,他放下手里的笔,静静的看着封薇兰。 封薇兰一直没做声,只是静静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看着前方发呆发愣。 贺洛初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封薇兰的抱怨,不由问道:“贺书瑶没有闹?” 封薇兰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她答应明日进城!” “不哭不闹?”贺洛初看着封薇兰,有些奇怪。 封薇兰摇了摇头:“不哭不闹,瞧着,似乎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总是要不一样的!”贺洛初淡淡的开口道,“这条路既然是她自己选的,做人再难,她也要自己硬着头皮一点一点的走下去。” 封薇兰偏头看着贺洛初,突然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面前的人了:“殿下就不会觉得心疼吗?” 贺洛初刚刚拿起笔得手,又停顿了下来:“心疼?心疼什么?心疼贺书瑶要嫁去突厥?” “难道不是吗?”封薇兰有些诧异,“你爱天下黎民百姓,为什么对她这么狠心?明明可以再聊几天,为什么要她明天就进城?殿下,你是不是对他太绝情了些?”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封薇兰,有些诧异:“我想过任何人会来跟我说这句话,唯独没有想过你。这么多年来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她吗?如今又为什么要替她说话呢?” 封薇兰愣住,半晌以后才开口道:“我并不是为他说话,我只是为所有面对这些不公的女子说话!” “封薇兰,同理心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用的!”贺洛初将手中的笔放下,最后将手交握放在身前,非常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封薇兰,“她不是天下的女子,她是君,她享受的所有荣华富贵都是百姓的供养,她不是生来尊贵,她的尊贵来自于大周的百姓!她可以不愿意嫁,但是她既然答应了,那这件事情就必须要完成!” “可是……” “你知道现在反悔会出现什么问题吗?”贺洛初打断封薇兰,“和亲协约已经签订了,一旦反悔了,就是我们毁约在前,到那时候,突厥的铁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冲破满归的城门!” 第165章 下嫁于突厥 贺书瑶在第二天一早,便换上了出城前换下的那身红妆。 她要穿着这身独属于大周公主的大红嫁衣进城,向突厥宣告,她是来自大周的公主,下嫁于突厥。 颜凌云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山楂条,吊儿郎当的依靠在门框上,等着梳好妆的贺书瑶从屋子里走出来。 御灵就在她身边站着,她身姿挺拔,眉目端正,比之吊儿郎当的颜凌云,她似乎更像一个将军。 因为要进城,向来喜欢穿一身黑衣的御灵,难能可贵的将自己的腰封换成了红色,乍一眼瞧着,颇有些灵动,不像平日里那般死气沉沉。 “这腰封……”颜凌云看着御灵半晌,突然开口。 御灵抬眼看她,目光清冷不带一丝情绪,很符合她暗卫的身份。 “很适合你!”颜凌云挑了一下眉,“平日里也不用总穿一身黑,也没有谁规定,这天底下的暗卫都要穿一身黑,你看看京墨,成天穿的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多好看!” 只是无意经过,就被拎出来说一句的京墨,一脸不高兴的看向颜凌云:“颜将军,你这算不算背地里说人坏话!” “背地什么背地,我明明是当着你的面说你坏话!”颜凌云说完,还挥了挥手,“滚远点!” 京墨气愤,但又不敢啃声,只得甩着那件花里胡哨的衣衫离开。 颜凌云“啧啧”摇头:“只可惜他不是个孔雀,不然肯定成天花枝招展的开屏!” 御灵被颜凌云逗笑,但也只是笑了一声,便立刻收起了笑容。 颜凌云却是看了她一眼:“多笑笑,日后去了突厥,便是五年,十年,二十年的留,难道你要这么板着脸过一辈子?” 御灵抬头看向颜凌云:“板着脸有什么不好,看起来不好惹,可以省很多事!” “真正不好惹的人,不会一直板着脸!”正巧贺洛初从不远处经过,颜凌云用下巴点了点贺洛初的侧影,“你看那个,永远笑眯眯的,但是那个,才是最不好惹的!” 御灵顺着贺书瑶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贺洛初,他大约察觉到了她们二人的目光,下意识的看过来。 颜凌云立刻对着贺洛初招了招手,然后用腹语说道:“你倒是笑一笑,不然他就知道咱们在说他坏话了!” “我笑起来,更像是在说太子殿下快夸吧!”御灵回头看向颜凌云,轻声说道。 颜凌云愣了一下,随后觉得御灵说的很有道理,便迅速将笑容收了起来:“你说的很有道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突然收起的笑脸,心中顿了顿,随后无奈摇头离开:“颜凌云这家伙,又在背后说我是狐狸了!” 一旁的砚尘有些莫名:“啊?哪里看出来的?” 贺洛初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离开。 贺书瑶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她一身正红嫁衣,端庄优雅,只是站在那里,便足以彰显大国风范。 颜凌云看着面前头顶凤冠的贺书瑶,犹豫了许久,然后开口道:“公主殿下!” 贺书瑶抬头看向颜凌云,然后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最后伸开手:“我好看吗?” “好看!”颜凌云看着贺书瑶的眼睛,一字一句足显真诚。 贺书瑶唇角微微上扬,然后收起手,抬头看向颜凌云:“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颜凌云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依照贺书瑶的性子,她多少是要说一些煽情的话来慰藉自己的人生的,却不想这一次,她竟然这般果断坚定。 颜凌云看着她有些恍惚,但是很快,便回过神来:“走吧,公主殿下!” 贺书瑶抬步走在最前面,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府衙。 贺书瑶跨出门槛的时候,才发现府衙两边站满了人,镇国公和护国将军各自站在一侧,两个威严的男人,在这一刻,像极了两个门神,让人在瞬间,安全感倍增。 只不过,向来算不上胆大的贺书瑶还是被一脸严肃的封彪和颜关山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两人一眼,确定是熟悉的两人以后,才快步走出了府衙的大门。 贺书瑶呢马车和嫁妆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车夫放上马蹬,婢女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坚定的上了这驾即将送她离开大周的马车。 颜凌云亲眼看着贺书瑶上了马车。 前世,她没能送贺书瑶离开汴京,更没能送她进城,可是她却知道,前世的贺书瑶彻底的留在了突厥那个吃人的后宫里。 可这一次,破多罗.因觉已死,一切都与之前不同,或许这一次,贺书瑶可以从那个深宫里,搏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来。 贺书瑶上了车以后,守在一旁的人纷纷的上了车。 颜凌云上马以后,跟在颜关山的身后,走在车队的身后,而她的后面就是黑压压的军队。 上马的阿史那·云看着整齐划一的军队,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看到颜家军,要说他的心情,并不比贺书瑶好上多少。 “大王子!”贺洛初走到阿史那·云身边,“我们兑现我们的承诺,等政权变革以后,也请你遵循你的诺言!” 阿史那·云回头看向贺洛初,他的心中沉重,但还是应下:“当然!” 贺洛初回过头去,目光不自觉的的落在了队伍最末尾的颜凌云身上,她一身银白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就那么立于队伍之前,英气十足。 阿史那.云顺着贺洛初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颜凌云,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太子殿下也有自己爱而不得的人啊!” 贺洛初的目光微沉,随后重重的拍了拍阿史那.云的肩膀:“好好对待书瑶!” 阿史那.云看着贺洛初转身离开,只觉得被拍打过的肩膀微微有些发沉。 车队出发的时候,贺洛初便站在城墙上看着,他是大周的太子,不会轻易离开大周的边境。 车队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贺书瑶突然听到一阵躁动,她下意识的掀开车帘,随后就看到道路两侧簇拥在一起的人群。 贺书瑶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些人,他们也瞧见了她,纷纷对着她挥舞着手里的红绸,这是满归的百姓,在为她送亲。 那个瞬间,贺书瑶的眼眶立刻湿润,她看着簇拥在两旁的人们,只觉得心口酸涩,许久以后,才忍住汹涌的泪意,抬起手对着他们摆了摆。 “公主殿下,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公主殿下,我们会一直记得你的!” “殿下,殿下……” 贺书瑶看着一个又一个向着自己挤过来的百姓,最终还是放下了帘子。 帘子放下的那个瞬间,泪如水注。 就在那个瞬间,贺书瑶突然明白了,父皇曾经看着她,对着她说:“你是公主,你受万民供养,守护天下百姓,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与使命,这是每个皇族人该有的自觉!” 车队一路向前,城门大开,贺书瑶在这一刻,离开了大周境内。 封薇兰走到贺洛初的身边,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突然有些感慨:“两国的边界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得!” 贺洛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队伍一点一点的想着突厥的边城而去。 浩浩荡荡得队伍中,走在最前面的马车,装扮了红色的绸带,以此象征了婚嫁喜事。 跟在队伍后面的颜凌云突然回头,她看着站在高墙之上的贺洛初和封薇兰,目光微敛,随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数十万的大军压境送亲,这么大的阵仗,近百年来也是头一遭。 车队在突厥的边境城门前停下。 守卫站在高墙之上,他目光冷冽的盯着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大军并不会靠近突厥的边城,但只是伫立在远方,便给人足够的威压和震撼了。 守城将领虽然端立,可藏在身后的手,却已经微微出汗。 若是这个时候,他们突然进攻,这样大的阵仗,边城必失。 阿史那.云骑着马上前,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守将,大声呼喊:“我乃是阿史那.云,我自大周迎亲归来,速速放行!” 大周的人或许不清楚途居如今的内政,可突厥人却很清楚。 阿史那一族本来已经大势已去,如今尚且还留着阿史那一族的性命,就是在等着抓到偷偷潜逃离去的阿史那.云,再将整个阿史那族绞杀。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阿史那.云不仅活着回来了,甚至还带着大周的公主,名正言顺的从突厥的边城,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守将看着城墙之下的阿史那.云,目光沉了又沉,最终还是挥手:“放行!” “将军!” 守将看着面前的人,目光冰冷坚毅:“若是没有意外,这个公主,可以保阿史那一族百年富贵!这个时候得罪他,我们没有好果子吃!” 一旁的将士虽然不服,但是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军队,他只能低头:“是!” “开城门!” 沉重的锁链放下,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阿史那.云看着迎出来的守将,眼中满是狠厉。 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心知肚明,只是现在的他还没有这个能力直接跟他们翻脸,他看着向着自己走过来,对着自己恭敬行礼的边城守将,冷声说道:“开个城门要这么久吗?” 守将抬头看了一眼阿史那.云,随后低声解释道:“边城的城墙铁链年久失修,已经有不少铁锈,所以开门的时间要久一些!” 阿史那.云当然知道这些不过就是借口,只是现在得他,也不好发作,只是点了一下头:“罢了,进城!” 一声令下,在原地等待了许久的车队缓缓向前。 妆点了红绸的马车越过城门口,在那里停了下来。、 阿史那.云翻身下马,走到马车面前,低声说道:“瑶瑶,我们进城了!” 贺书瑶缓缓抬头,满头珠翠轻轻晃动:“嗯,我知道了!” 一旁的婢女立刻快步走了过来,准备好脚凳。 婢女掀开车帘,贺书瑶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她一身大周的凤冠霞帔,眉眼娇丽,只一眼,就让周围的人挪不开眼。 她缓缓步入城中,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庄重而坚定,她的目光坚定而深邃,仿佛能看透未来的迷雾。 城中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他们被这位来自异族的美丽而高贵的公主所吸引。 阿史那.云走到贺书瑶的身边,领着她走上城墙。 一抹红色出现在突厥得城墙上方,颜关山看着城墙上的那抹眼红,眸光微沉:“公主已经进城了!” 颜凌云深深的看了一眼高墙之上的贺书瑶。 她身上的红色嫁衣在一片雪白之中,格外的艳丽。 贺书瑶站在高墙之上,看着身后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心中莫名有一股蓬勃:“那就是我大周的军马!” 一旁的阿史那.云看着那黑压压的军队,目光深沉:“是,那是大周的军马!” 贺书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手搭在了阿史那.云的手心里:“我们以后,也会有这么多的军马!” 阿史那.云有些诧异的看向贺书瑶。 “不是要拿回属于你的政权吗?”贺书瑶看着面前的阿史那.云,轻笑一声,“我在大周时便是最尊贵的公主,到了突厥,我也必须是最最贵的王后!” 阿史那·云深深的看向贺书瑶,最后轻笑一声:“是啊,这一切本就是属于我的!” 贺书瑶握住阿史那·云的手:“那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好!” 阿史那·云看着城下百姓,随后拉紧贺书瑶的手,高高举起:“请诸位见证,这是我的妻子,来自大周王朝的长公主贺书瑶,她将会是我终其一生,唯一的妻子!” 贺书瑶有些怔愣的看向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感受到她的目光,将她的手放在唇前,轻轻低吻:“我对天神起誓,你与危难之中下嫁于我,这一生,我将唯有你一位妻子!” 第166章 日照金山 送走了贺书瑶,贺洛初他们这一行也算是功成身退。 颜凌云回来的时候,封薇兰已经架起了炉子,就等她回来好吃锅子。 颜凌云回来的急,风尘仆仆的推开门,一身铠甲都还没来得里换下来。 门被推开的那个瞬间,还带来了一阵寒意,虽说如今已经开了春,奈何这里不远处就有一片雪山,乍一阵寒风吹来,还是有些萧瑟。 “怎么穿着铠甲就来了?”封薇兰快步走过来,一边接过颜凌云手里的佩剑,一边关上了门。 “还不是你催的急!”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解下外头的铠甲,随后递给了封薇兰。 只穿一身暗红色骑马装的颜凌云在贺洛初面前坐下,然后看着已经开始冒热气的铜锅,立刻拿起筷子:“这锅都开了,也不见你们吃,不怕羊肉炖烂了?” “人没齐哪有动筷子的!”封薇兰说着坐了回去,“府衙的厨子一听说你也要吃,亲自去买了小羊羔回来,说你最爱吃那小羊腿上的肉,在这里,提你的名字可比太子的好用!” 颜凌云半点不慌:“以殿下的脾性,可不会让你提太子的名讳!你这混账东西,可别想着给我套帽子!” 封薇兰看了一眼颜凌云,见她鞋子都湿了,便微微蹙眉:“你要不还是去换身衣服,我瞧着你这鞋子都湿了!” 颜凌云却是看都没看一眼,拿着筷子就去夹肉:“安心吃你的羊肉锅子,鞋子湿了有什么要紧的,这一头小羊羔子轮到锅里,要是不给它吃干净了,那才是真的造孽!” 颜凌云都这般说了,封薇兰自然也不再说,两个人你一块我一块的吃肉,没一会儿筷子就打了架。 好在贺洛初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将自己碗里的肉装满,如今正支着脑袋好整以暇的看着为了一块肉争的面红耳赤的两个人:“贺书瑶一路上可曾闹过?” “不曾!”颜凌云趁着封薇兰失神,立刻夹走他筷子底下的那块肉,“她到底是大周最受宠的长公主,虽然娇纵,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未失过分寸!” 贺洛初没有否认,只是抬头看向颜凌云:“此行已有月余,再过几日,便该回京了!” 颜凌云咬着的那块肉突然就失去了滋味,她悻悻地嚼了嚼嘴里的肉,顿时失去了兴趣:“前脚才走了一道,血雨腥风的来了,如今又要重新走一遍刀山火海!” “知晓你不愿意回去,所以我特地同颜将军提前说好,让他与镇国公先行回京复命!而你,则随我在这里多留几日!”贺洛初看着不大高兴的颜凌云,轻声说道。 “真的?”颜凌云顿时眼前一亮,“我爹答应了?” “殿下说他身子不适,得多休息几日才能走,你爹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封薇兰轻笑,“正巧我与殿下还没来过这满归,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这大周的大好河山,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让你不愿回汴京!” 颜凌云心中愉悦,脸上的笑容也难以遮掩:“汴京繁华,却太拥挤,所有人都为了生活忙忙碌碌的奔波,可这里却不同,虽然不若汴京富丽堂皇,却遍地都是旷野,自由自在的,逍遥快活!” 贺洛初和封薇兰皆是从小在汴京那样的富贵窝里长大的,他们自小便习惯了汴京城中的拥挤,习惯了不大的城池里挤满了簇拥在一起的人头,以及每个人为了生存而忙碌的奔波。 如今,却从颜凌云听到了旷野。 颜凌云从封薇兰和贺洛初脸上看到了茫然,他也并不奇怪,反倒笑了笑:“明日,我带你们去雪山看看!” “好啊!”封薇兰第一个举手,“听说那里特别的冷,也特别的好看,你既然说了,那可不能耍赖了!” “当然!”颜凌云笑,随后一把抢走封薇兰面前的碗。 封薇兰气的跳脚,抬手想要将自己的碗夺回来,奈何颜凌云的手脚实在是快,纵然封薇兰想了许多办法,最终还是没能将自己那碗藏满了羊肉的碗从颜凌云的手里夺回来。 他们这个年岁,早就过了儿提时分护食的年纪了,只是相熟的好友挤在一起,总是互相争抢,带了几分小时候的稚气和无理取闹,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可以放下自己的职责,好好的玩闹一番。 颜凌云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应了封薇兰和贺洛初要带他们两个去雪山看看,自然不会食言。 只是封薇兰怎么都没有想到昨夜他们三人吃肉喝酒到深更半夜,今日天还未亮,颜凌云便敲开了他的门,愣是将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出来,然后连哄带拽的将他拖了出去。 当封薇兰牵着马走到府衙门前时,却发现贺洛初竟然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 封薇兰揉了揉因为困倦而有些发酸的眼睛,确定没看到贺洛初的马车以后,才有些惊讶的问道:“殿下今日是要骑马去?” “雪山脚下可没有马车能走的路!”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摸着自己的那个,“想去看雪山,就只能自己骑着马去了!” 封薇兰深深地看了一眼贺洛初,随后不免担心:“越靠近雪山,天便越冷,殿下骑马去,可受得住?” “无非就是冷一些,有什么可受不住的!”颜凌云忍不住挑眉,“他只是体弱,又不是不能动弹,骑个马就能嗝屁了不成?若是觉得冷便多带些衣裳和手炉,总不会冻死。” 封薇兰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颜凌云:“你莫不是以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如同你一般,壮的像头牛?” 颜凌云难得的没有生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封薇兰:“我当然知道他身子弱,可是他既然想要去看雪山,就只得自己骑着马去,若是撑不住,殿下大可以不去!殿下既然决定要去,那自然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扛得住,你多问这一句,无非是你觉得殿下扛不住!” 封薇兰一时语塞。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如同颜凌云所说的那样,其实在他的心里,他一直都认为贺洛初身体弱,如今就连活着都已经是老天爷的格外开恩了,若是再折腾一些,谁知道老天爷会不会收回这个恩典? “我……”封薇兰看着不远处身量挺拔,但是身形格外消瘦的贺洛初,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走上前去,“殿下,不如,我们以后再去……” “谁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来,说不定我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贺洛初抬了抬手,主动打断封薇兰的话,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给马顺毛的颜凌云,唇角微微上扬,“来都来了,还是去看一看吧,万一错过了,岂不是悔恨终生?” 封薇兰看着贺洛初,难得的从他眼底深处看到了笑意,犹豫半晌以后,最终还是妥协:“那路上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第一时间说!” “行了!”颜凌云快步走过来,一把揽过封薇兰,“太子都多大人了,这点事还能不知道?你可别再跟个老妈子似的一直叨叨了,赶紧走了!” 被颜凌云说是老妈子的封薇兰,只得认命的上马,跟在贺洛初的身后,向着远处的雪山而去。 雪山瞧着颇近,可真的要去,却也是很远,黎明前的天最是昏暗,他们便在这样的黑暗中走了快半个时辰,才赶到了雪山脚下。 颜凌云看着不远渐渐升起的太阳,停下了脚步:“看,这就是,日照金山!” 第167章 比马 贺洛初和封薇兰齐齐停下脚步,他们顺着颜凌云的目光看过去。 初起的太阳洒在银白的雪山之巅,将整个山顶染的璀璨耀眼。 封薇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我曾听满归的老人说过,有幸见过日照金山,就可以心想事成!”颜凌云看着面前的两人,轻笑一声,“你们可以在这里许愿,雪山会听到!” 封薇兰看着面前的雪山,突然觉得这一路以来吃过的苦头受过的罪似乎在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他满心满眼的只有面前的日照金山。 颜凌云双手叉腰,满意的看着面前两个人震撼的模样:“好看吧,这就是我说的旷野,汴京再繁华,他们也看不到雪山的璀璨,这可不是用金银财宝就能替代的!” 贺洛初抬头看着山巅许久,随后缓缓回头看向颜凌云。 颜凌云就那么站在那里,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雪山,眼底满是欢喜和雀跃,这一刻,贺洛初就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地方。 “如果说,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突然就能明白,为什么你不愿意回汴京了!”封薇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慨道。 毕竟,游历过蓝天的苍鹰,又怎么可能愿意回到笼子里做金丝雀呢! “大周的山河是不是很美!”颜凌云走到两人身边,一左一右的将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 贺洛初微微垂眸看了一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低低应了一声:“嗯,很美!” 没过多久,太阳便彻底的升了上来,阳光洒在脸上,有些刺眼。 颜凌云看着远处的高山,突然有了个想法,随后回头看向贺洛初:“贺洛初,我们比一场马吧!” 贺洛初抬头看向颜凌云。 “颜凌云,你是不是疯了!”还没等贺洛初开口,封薇兰便径直说道,“殿下的身体……” “死不了不就是了!”颜凌云打断封薇兰,“左一个身体,右一个身体,骑马射箭是不行的,堆积如山的奏折你却是不拦着的,封薇兰,到底是快活伤身,还是看那些官员的折子受气更伤身?” 前脚还在阻止的封薇兰,后脚就主动加入了比试:“既然是比马,那总要有输赢,既然有了输赢,那必然有彩头!” 颜凌云倒着往后走:“行啊,赌什么?” “我有一本誊抄的前朝兵法!”封薇兰突然开口,“是我爹寻来的孤本誊抄的!” 一旁的颜凌云突然眼前一亮:“有这样的好东西你不早说,到现在才拿出来!” “都说了是孤本,光是修复就废了好大的力气!”封薇兰挑眉,“那誊抄的兵法也是刚刚抄出来的!” “这样好的东西,那这场比马我可就赢定了!”颜凌云挑眉,随后信心满满地说道。 “谁输谁赢现在可都说不准,你的彩头呢?”封薇兰一把抓住颜凌云,“你可别又想白嫖!” 颜凌云挑了挑眉,随后想了想:“我那把佩剑,是我爹替我寻来的宝剑,奈何我擅长用枪,那把剑我实在用不顺手,不如,就那把剑吧!” 封薇兰顿时眼前一亮:“颜凌云,你可想清楚了,我爹可说了,你那把剑可是巧匠鲁巧的遗作,天下就此一把!” “就算是只有他一把了,对我而言也无用,那把剑在我手里实在是浪费!我颜家向来擅枪,那剑平日里戴着,最多也只能算是个摆件,把它给更擅长用剑的人才是真!”颜凌云笑着说完,随后回头看向贺洛初,“太子呢?” 封薇兰和颜凌云都直勾勾的盯着贺洛初。 在场的三个人里,宝贝最多的,就是贺洛初了。 他本就太子,又早早的就参政,每年地方上送上来的宝贝数不胜数,再加上皇帝赏赐的,皇后娘娘硬塞的,太子那里的宝贝,才真的是数不胜数! 贺洛初看着两人的神情,细细的想了想,随后说道:“我有一对烟紫色的和田玉麒麟,可以用来做彩头!” “和田玉的麒麟有什么用?”一旁的封薇兰不由挑眉。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笑道:“麒麟可以给你去娶妻啊,下聘礼的时候,可是要有一对玉麒麟的,这还是烟紫的,你若是醒了去,不就是给你未来妻子攒聘礼吗?” 原本还对这对玉麒麟兴致缺缺的封薇兰,突然就有了兴趣:“早说啊,那这彩头就这么定下了,可不能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颜凌云忍不住笑:“我从不反悔!” 三人一言既定,随后便决定比马。 贺洛初虽然体弱,但骑马曾经也是他的强项,更深至于说,颜凌云和封薇兰的骑马射箭,有一部分技巧还是贺洛初教的。 只是后来贺洛初受了伤,再也不如年少时那般,渐渐的,这马也就骑得越来越少。 三人齐齐上马,一声令下以后,在这雪山脚下骑马欢腾。 贺洛初从一开始的落后,一点点的追了上来,他看着身边的封薇兰和颜凌云,笑了一声:“你们可不要让我,我这人愿赌服输,你们两个若是真的输给了我这个病秧子,回去了以后,可有的笑话了!” 颜凌云一听这话,心下一慌,忙不迭的挥舞鞭子:“比马这件事,我长这么大,还没输过的!” 太阳彻底升空,阳光洒在他们的背上,驱散了最后的一丝寒意。 颜凌云骑着马,心中欢喜,突然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贺洛初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她,下一瞬,就被她超越。 封薇兰立刻反应过来:“颜凌云,你别使诈!” “封薇兰,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兵不厌诈?”颜凌云嗤笑随后夹紧马肚子,立刻反超了上去。 “嘿!”封薇兰挑眉,“我今儿个还就偏不信这个邪了,今日,我非要将你那把剑给赢回去!” 封薇兰今日不知道猜中了什么狗屎运,竟然破天荒的追上了颜凌云,就在快要到终点的时候,颜凌云突然没瞧见眼前的坑。 为了避让坑洞,颜凌云突然一个跳跃横跨坑洞,虽然险险躲过那个坑洞,却输掉了这一次的彩头。 缓缓赶到的颜凌云也不恼,只是轻哼:“今日也不知道你是杖的谁的好运气!” “自然是殿下的!”封薇兰挑眉轻笑,随后对着颜凌云伸出手,“拿来吧,我的好彩头!” 颜凌云随手摘下腰间的佩剑,然后丢给封薇兰:“给你就是,我颜凌云可不是那等子说话不算数的人!” 封薇兰接过那把佩剑,他一打开,便能看到里头的寒光,顿时爱不释手:“实在是把好剑,你就舍得这么给我了?” “自然舍得!”颜凌云笑,“这玩意儿本来就不适合我,跟着你,说不定哪天就能有用武之地了,总好过总是跟着我做个摆设!” 被称呼为摆设的剑,被封薇兰欢欢喜喜的收了起来:“这辈子输给你那么多次,却没想到,最后竟然在你的地盘上赢了你,实在有趣!” “骑马比试总有输赢,若总是她一个人赢,日后谁还要与她比!”贺洛初走上前来,看着颜凌云说道。 颜凌云挑眉:“话确实是这般说,但下次,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封薇兰挑眉,眼底满是笑意:“那等下次,咱们接着再比!” “比就比!”颜凌云轻哼,“我这辈子还没怕过谁!等下次,我一定赢你一圈!” 封薇兰笑闹着往回走:“吹牛吧你!”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往回走,走到一半封薇兰回过头来:“殿下,回去了!” 第168章 回程 颜关山和封彪要回京复命,不能久留,和贺洛初商议之后,最后先行离去。 蹲在外头听了很久的颜凌云,一直等到颜关山离开以后,才小心翼翼的先上来:“你跟我爹说了什么,我爹竟然那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你了!” “我同他说,我听闻往南边走出现过蒙古大夫的名讳,我想着回京的时候绕一绕路,去找一找这个蒙古大夫,颜将军便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贺洛初一边说,一边给颜凌云倒了一盏茶,“喝茶吗?” 颜凌云在贺洛初面前坐下,端起那杯茶,突然有些诧异:“莫不是,你之前说去外面找蒙古大夫,也是因为你不想在汴京里待着了,所以找了个借口出去散散心?”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随后无奈的说道:“这个借口,我是第一次用!” 颜凌云皱了皱鼻子:“这样啊,我看你运用娴熟,还以为你早就用过无数次了!” “我平日里不撒谎!”贺洛初看了一眼颜凌云,“也就只有替你隐瞒一些事情的时候,才会说一下谎话!” 颜凌云心虚的“嘿嘿”一笑:“是,是吗?” “封薇兰没跟着你一起来?”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空无一人的身后,难得的有些诧异,“他竟然没跟着你一起来,实在难得!这些日子总是缠着你要去各个地方瞧一瞧,今日倒是没跟你一起!” “今天天还没亮就喊着说要去雪山,我觉得有些累,便让他自己去了。”颜凌云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他就像是一个从小培养在花房里的孩子,如今突然到了阳光之下,难免会对周围的事情好奇!” “看过旷野的人又怎么愿意回到那狭小的花房里去呢?”贺洛初低声轻笑,“他从小就在汴京,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这里的雪山应该是他看过的风景中,少有的奇观,他会喜欢在所难免?” “那殿下呢?”颜凌云突然看向贺洛初,“看过旷野的殿下,愿意回汴京那个花房吗?” “我不愿意回,难道就能不回去了吗?”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凌云,“就如同你,你就愿意回吗?” 不论是颜凌云,还是贺洛初,亦或者是封薇兰,他们皆出身权贵,他们的人生不是由他们自己来选的。 他们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被限定了选择,有人必须文武双全,有人必须是个纨绔,也有人,必须担负起整个家族的重担。 普通百姓顾及生计,而权势之家却要为了祖祖辈辈的权利一直争斗下去。 贺洛初低头看着杯子里得水,有些恍惚:“总是没得选,不是吗?” 颜凌云没有说话,毕竟,没得选,何尝不是她的人生。 就在两个人感慨旷野还是花房的时候,春玉突然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便是砚尘。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贺洛初立刻起身:“出什么事了?” “江南连续三月大雨连绵,如今已成大患,运河以南全部被水淹没了!”砚尘看向贺洛初,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有旨,让殿下立刻前往江南赈灾!” 贺洛初皱着眉头听砚尘说完,随后便接过砚尘递过来的书信。 书信蜡封未拆,贺洛初微微蹙眉,打开以后,便能瞧见其中来自皇帝的笔记。 “我儿洛初,江南水患,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恐有大疫,已责户部下发赈灾银,汝速往江南与洛阳汇合!” 贺洛初收起信封,眉头微蹙:“收拾行装,即日出发,前往江南!” 颜凌云深深的看了一眼贺洛初,随后回头看向春玉:“把消息告诉封薇兰,让他立刻回来,两个时辰以后,我们出发前往江南!” “是!”春玉应下,随后立即离去。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突然有些歉意:“又不能让你在这里尽情玩乐了!” “受天家责,行天家事!”颜凌云笑,“保护殿下安全,是我的责任!” 贺洛初深深的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勾了勾唇角:“去收拾行囊吧!” 就在颜凌云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是,然后回头看向贺洛初:“赈灾银在谁手里?” “贺洛阳!” 颜凌云有些诧异:“怎么会在他手里!” 江南水患一事,前世便有,只是那个时候,负责赈灾的是贺洛潼。 贺洛潼为了敛财,一路向南搜刮民脂民膏,等到了水患之处,手头上却已经没了赈灾银。 贺洛潼为了保住名声,命人将事情隐瞒了下来,可是遭受了水患得百姓早就没了粮食,等着赈灾银救命。 可偏偏那赈灾银最终没能落到百姓手里,江南所到之处几乎尸横遍野,直到最后疫病爆发,贺洛潼派人火烧城池,才被贺洛初发现,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人死的已经差不多了。 可这一次,来送赈灾银的人,从贺洛潼变成了贺洛阳,没人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颜凌云知道,他们要尽快赶往江南,阻止悲剧发生。 马车很快就被套好,所有人忙而不乱,两个时辰以后准时出发前往江南。 被人从雪山叫回来的封薇兰甚至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赶着出发,径直向着江南赶过去。 “一路上我们或许要筹粮!”颜凌云往前赶了几步,敲响贺洛初的马车。 贺洛初掀开帘子看向颜凌云。 “水患过后,什么粮食都没了,那边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我们最好一路筹集,不然……” “我已经派人去了!”贺洛初看向颜凌云,低声说道。 颜凌云当下愣住:“你……” “我处理过水患!”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声音轻柔,“我知道该如何避免最大的伤亡,颜凌云,你不是常说,我最好用的就是脑子了吗?所以……别担心!”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突然从心底涌出来一股气,最后猛的泄掉:“好,那就看你的了!” 贺洛初笑了笑:“你放心!” 第169章 水患 颜关山因为要回京述职,所以已经先行一步,离开前才知道,贺洛初临时接到陛下的旨意,让他去江南赈灾。 颜关山在出发前,找到了正撅着屁股给马喂粮草的颜凌云:“颜凌云!” 颜凌云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来,随后就看到了满脸通红的颜关山,顿时一脸困惑:“爹?你还没走呢?” “我活的好好的,走什么走!”颜关山气闷的瞪了一眼颜凌云,随后说道,“你方才听说,太子要去江南赈灾?” “嗯,刚刚才送来的消息!”颜凌云点了点头,随后眯着眼睛看向颜关山,“怎么,你这是担心我死在外头,特地跑来关心我的?” 颜关山一时之间没忍住,一脚踹在了颜凌云的屁股上:“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颜凌云捂着屁股整个马厩乱窜:“有话好好说啊,成天动不动就动脚,一点风度都没有!” “我一个武将,揍自己的女儿要哪门子的风度!”颜关山说完,一把揪住正要逃窜的颜凌云,然后低声说道,“给我乖乖站好了,我有话跟你说!” 颜凌云平日里虽然胡闹,但是在正事方面还是很靠得住的,当下就站好,安静的听着颜关山的话。 “江南水患几乎每隔几年就会来一遭,你去到那里,千万保护好太子,同时,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天灾不比人祸,人在大自然面前,渺小的如同蝼蚁,不论什么事,你都不许逞强,知道吗?” 颜凌云盯着颜关山看了半天,然后笑道:“你这不还是担心我嘛!” “老子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颜关山有些气闷,伸手揪住颜凌云的耳朵。 颜凌云赶忙伸手护住自己的耳朵:“我知道了!我不会去逞强的,担心就担心,你就不能好好说嘛,非要这么动手!” “我倒是想跟你好好说,可你好好听了吗?”颜关山有些无奈的看着颜凌云,“颜凌云,我警告你,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知道了没!” “知道了!”颜凌云笑着看向颜关山,“我像你保证,我绝对会全须全尾的回汴京的,绝对不会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滚蛋!”颜关山气的吹胡子瞪眼。 颜凌云当然知道颜关山这是担心她,但她实在不喜欢煽情那一套,只能这般胡闹着答应了。 颜关山走的时候,还一直揪着颜凌云的耳朵反反复复的说这件事,偏偏她总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的颜关山临走时,还没忍住,踹了她一脚。 颜凌云挨了揍,难得乖巧片刻。 颜关山一行人前脚刚走,后脚,颜凌云就带着人去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这一趟去江南,谁也不知道,会在那里遇见什么。 正如同颜关山所说的那样,江南的水患,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一次,朝廷下发了许多的官员和银钱,为的就是能够治好这时不时就要爆发的水患。 只是江南这天气,再加上地势低洼,一个雨季,水就能蔓延到胸前,大坝一放闸,下游就会被淹,不放闸,自己就会被淹,年年治水,年年如此。 车马很快就准备好,贺洛初前脚刚刚出府衙,后脚队伍就准备出发。 颜凌云和封薇兰骑在马上,一左一右护着贺洛初的马车。 “都检查过了,可以出发了!”负责检查的侍卫小跑着过来跟颜凌云报备。 颜凌云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随后点头:“出发!” 去江南的路上,颜凌云一开始也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他们越靠近江南,水患所带来的破坏感也就越强。 马车在路边的茶肆停下休整。 日夜兼程的走了大半个月,如今快要到太平县了,贺洛初却让他们停车休息,颜凌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却还是依照他的意思,在路边停了下来。 茶肆不大,一盏茶五文钱,见颜凌云他们过来,便忙不迭的上前:“公子们可是喝茶?” 封薇兰看了一眼掌柜的,然后挑眉:“你这除了茶还有什么?” “还有汤面!”掌柜的赶紧说道,“我这就是一个小茶肆,好的东西没有,就是给路过的人煮一碗果腹的汤面!” 封薇兰看了一眼只有区区两张桌子的茶肆,随后说道:“给我们每个人煮碗汤面,顺便泡一盏你们这里最好的茶水!” 掌柜的忙不迭的应下,随后便去一旁忙活了。 封薇兰回头招呼了一声,然后率先在桌子前坐下。 桌子有些摇晃,不知道是桌腿不整齐,还是路面不平整,若是以往的封薇兰,只怕早就嚷嚷着要换个店家了,可在风里雨里走了好几个月的封薇兰,如今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在乎这桌子腿是不是有长短。 “这一路上,竟是什么都没有,这干粮吃的我每天都嘴里发苦,一点滋味都没有!”封薇兰说着,用力的抹了一把好几日没能洗的脸。 正巧掌柜着端着热茶过来,听见封薇兰这话,便低声说道:“几位公子来的不巧,如今这水患闹得厉害,流民太多了,很多店家都收了摊子,不敢摆在外头,一个不小心,遇上几个从太平县来的流民,就能把你抢的干干净净的!” “流民抢盗,衙门就不管这事?”正巧贺洛初走过来,便开口问道。 “那么多的流民,衙门哪里管的过来!”掌柜的无奈说道,“再说了,那些也都是普通老百姓,收了苦难才逃出来,就是被抢了,大多数人也不会去报案,只当自己运气不好!” “那你就不怕被抢?”颜凌云抬眼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听到颜凌云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位小姐说笑了,我这一个茶肆,抢了我也无非二两茶叶,又不能换银子,又不能填饱肚子,若是他们求过来,我无非就是煮一碗面给他们吃,能抢我什么呢!” 颜凌云看着掌柜的,突然笑道:“你倒是有善心!” 掌柜的眸光暗了暗:“倒也不是我有善心,实在是,我以前也是逃难过来的,皱着一遭受了水患,一辈子的积攒就会被大水冲的干干净净,我自己经历过,明白这日子实在是苦难!” “既然是遭了水患,衙门的赈灾怎么还不来?”封薇兰看着掌柜的,低声问道。 “太平县的县令是个好人,第一时间就召集青壮年救灾,实在是这雨下的没完没了,水涨也越来越高,前些日子一直在施粥,奈何这县里头的粮仓早就被淹了!没几日就弹尽粮绝了!”掌柜的说着说着,忍不住摇头叹息。 颜凌云听着掌柜的话,微微蹙眉:“那这些日子,这太平县里的人都是怎么过的?” 掌柜的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呢!这里离着太平县还有百来里呢,反正我瞧着那些逃难逃出来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可怜!到时候几位公子,这个时候到这里来,莫不是来游玩的?” “原本是说来江南看看这里的烟雨人家,却不想一路上都能听说这太平县糟了水患,如今也不知道是去还是回了!”贺洛初看着掌柜的,低声说道。 贺洛初的面相实在是太过于迷惑人了,只觉得他仿佛真的只是来这里游玩一般,便赶紧劝慰道:“公子还是早些离开的好,我听说,这太平县的雨到现在都还没听,谁都不知道后面还要下多久,要是继续下下去,太平县肯定要开闸放水,到时候,我们这边,怕是也凶多吉少!” 第170章 赈灾 掌柜的话音一落,几个人的脸色瞬间都变得不大好看。 封薇兰率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太平县现在还在下雨?” “是嘞,正巧是杨梅季,这个时候,下个十天半个月的雨也是常事,若是继续这么下下去,太平县肯定要开闸放水,到时候我们这周边的县,没有一个能幸免的!”掌故的一边说一边摇头,显然也是无可奈何。 “那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不想想法子?”封薇兰忍不住问道。 “这是天灾,能有什么法子!”掌柜的说完,便走回去煮面了。 几个人听完掌柜的这番话,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难受,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的封薇兰首当其冲:“难不成,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雨这么下下去?”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能有什么法子?”颜凌云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快些吃了东西,咱们好走了!” 封薇兰虽然知道是这样,但是心里莫名的觉得不应该就如此,脸色也不由的变得有些难看。 颜凌云见他一脸憋闷,便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上有许多人不能阻止的事情,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为。” 刚刚说完话,并有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拄着拐,缓缓走进茶肆。 他们原本是想要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的,可当他们看到终身富贵的几人以后,便默默的走到了一旁,从怀里拿出两个铜板放在掌柜的面前:“掌柜的,能不能给我们两个半碗面?” 被女人护在怀里的孩子小的可怜,瞧着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她身上的衣服褴褛,脚上的鞋子却灵巧精致,一看就是用心缝制的。 掌柜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半晌,最后接下了那两枚铜板:“你们等一会儿。” 那女子带着孩子在角落里等着,明明还有空着的桌子,却不肯上前来坐。 封薇兰看着心里有些难受,便说道:“边上不是还有一张桌子吗?怎么不去那里坐着?” “我瞧着还有好些贵人在外头等着,我只要半碗面,不好耽误掌柜的做生意。”女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颜凌云看着女子微微泛红的眼睛,有些不忍,随后对着小孩子招了招手。 小孩子大约不怕生,又觉着颜凌云生的好看,便壮着胆子向着她走过来:“姐姐……” “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颜凌云笑着逗他,“旁人都总觉得我是哥哥,你怎么有这样的好眼力?一眼就知道我是女子?” “姐姐生的最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女子。”小孩子看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二位去坐着吃吧,这两碗面我为二位付了。”颜凌云抬头看向站在孩子身后的母亲低声说道。 “不用,不用……” “姐姐,我爹跟我说过,人不能吃嗟来之食!”小孩子突然抓住颜凌云的手,“我要做有骨气的人,所以不能要姐姐的面!” 颜凌云看着小孩子,一个懂得什么叫做嗟来之食的孩子,想必也是出自于读书人家的,可偏偏就沦落到如今的模样。 她用指腹擦掉小孩子脸上的淤泥,然后说道:“这不是嗟来之食,这是因为我喜欢你,觉得你可爱,送给你的,你爹爹不会因为你要了我这碗面就觉得你没有骨气。” 小孩子有些懵懂的,回头看向母亲。 女子上前一步:“多谢公子和小姐!” 封薇兰看着女子,她虽然瞧着狼狈,但是一言一行依旧颇有规矩:“我瞧你这模样,家中应该也是有些底子的,怎么沦落到如今这副样子?” 女子立刻就红了眼:“大水一夜之间就冲垮了我家的屋子,我夫君为了我们母子俩能够逃出来,一个人顶着房梁把我们装进木桶,他却被大水冲的不知踪影,逃的匆忙身上只带了一个钱袋子,钱袋子里只装了我平日里用来买菜的二两银子。” 女子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但是也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句,立刻就让人知道她的处境有多艰难。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封薇兰低声问道。 “好在我娘家就在百里之外,我托人送的信,家中嫂嫂慈善,催着哥哥来接我,奈何风尘,我只得自己走着去!”女子说着说着流了泪,“我算命好尚有兄嫂接纳,我那平日玩的颇好的小姊妹,一家子全被水淹了个透,独独留她一人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无处可去!” 三言两语,说尽悲苦。 封薇兰回头看向贺洛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突然明白,能够从太平县逃出来的人,都已经算是好命,虽然颠沛流离,但好歹还有去处,而留在太平县里的人只怕身无分文,连逃难也无处可去。 女子带着孩子去了隔壁桌,孩子乖巧,纵然掌柜的端上了面,也是小口小口的吃着,不哭,不闹,只是乖乖的吃面。 贺洛初看着手中的茶盏许久,随后缓缓起身:“吃完面以后立即出发,我们要在明日一早赶到太平县!” 正巧端着面过来的掌柜的有些诧异的看着贺洛初:“公子为何还要去太平县?那你现在凶险很,大灾过后,必有大疫,一个不小心染上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怕有去无回,几位又何必去冒这个险?” “仗总要有人去打,险总要有人去冒,若是所有人都只是明哲保身,那这天下还有什么盼头?”颜凌云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子,“多的银子,就当我提前请那些流民吃面了!” 掌柜的看着往马车那边去的三人,先是一愣,随后便红了眼:“这是来救兵了呀!” 一旁的幼童自然也听到了颜凌云的话,她突然放下手里的筷子,小跑着冲向颜凌云。 颜凌云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却不想一个软软乎乎的肉球直接撞进她的怀里。 “姐姐!” 颜凌云蹲下身,看着面前的小孩子:“你不好好在那里吃面,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方才那位伯伯说,你们要去太平县?”小孩子抬着脸眼巴巴的看着颜凌云。 颜凌云顿了顿:“那又如何?” “那里发了好大的水,你们就不害怕吗?” “害怕呀!”颜凌云笑,“但总要有人去做,不是吗?” 正巧小孩子的母亲跑了过来,颜凌云将这孩子推回女子的怀里,随后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个世上总要有人去逆流而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我们的本分!” 女子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她抬眼看向颜凌云,突然眼睛一亮:“你是,你是巾帼将军,颜凌云!” 从未想过自己原来这么出名的颜凌云有些惊讶:“嗯?” 女子突然就笑了,那种笑里满是释然,就好像绝望中的人突然看到了曙光。 颜凌云正想问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封薇兰已经在后头催她,没办法,她只能摸了摸孩子的脸,然后转身离去。 只是就在她转身的那个瞬间,她突然听到女子说:“你以后就要像她那样,坚毅,果敢,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可以为民,也可以为你自己!” “娘,她是谁啊?” 女子深深的吸了一口:“她是我大周唯一的一位女将!” 颜凌云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女子:“是第一位,不是唯一一位。” 女子抬手擦去眼泪,轻轻笑了:“对,是第一位!未来的我们,会有无数的女将军,还会有女丞相!” 第171章 冲大水 后来这一句,封薇兰一直很嫉妒。 “凭什么你就能被人认出来!”这是封薇兰第二十次说这句话。 颜凌云实在是烦不胜烦,不大愿意搭理他,自顾自的骑着马往前走。 封薇兰见颜凌云这样,只当她嚣张,越发的气恼:“不就是打了几场胜仗吗?这让人这么点大的孩子都知道他是谁,早知道我也去打仗了,天天窝在汴京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简直浪费我的生命。” “认出颜小姐的是哪个孩子的母亲!”听他念叨了半天的砚尘实在是头痛,忍不住开口。 越往南走,天色就越暗,果然没过多久就开始下起了雨。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很快就将他们的衣服打湿,所有人忙着穿雨具,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人再肯搭理封薇兰。 颜凌云前脚刚刚穿好雨具,后脚就发现不远处一阵嘈杂。 颜凌云第一时间冲了过去,砚尘紧随其后。 远远的,颜凌云就发现,是一群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正在殴打一个看起来就非常瘦弱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的怀里似乎抱着什么,她用全身包裹住那个东西,任由那些人将她围起来踢打,不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颜凌云立刻冲了过去,她迅速翻身下马,冲上前去猛的抓住一个人的手,男人吃痛,一直哇哇叫,颜凌云心生厌烦,随后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直接将人踢了出去。 一旁几个人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向着颜凌云冲了过去,然后整齐划一的挨了一顿打,最后乖乖的在一旁跪着。 砚尘看着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少年,突然觉得这几个孩子实在是又可恨又可怜,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这个下手没轻没重的颜凌云。 颜凌云走到那女子身边,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却不想她的手刚刚碰到她,她就突然尖叫起来。 “别叫唤了!”颜凌云有些不耐烦。 大约是因为颜凌云的声音,让这个女子找到了一丝丝的慰藉,尖锐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女子缓缓的抬起头,只是她的样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挨了多少的打,他的两只眼睛淤青红肿,肿的几乎只剩下一条缝,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旁人,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偌大一个伤口还在流血。 颜凌云只瞧了她一眼,便立刻叫人来给她包扎,女子吓得要跑,却被春玉抓住:“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只是要给你上个药,你的脸肿的太厉害了,你头上的伤不及时处理会留疤的!” 女子好不容易才被安抚下来,一直等到他冷静下来,颜凌云才问她:“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这么要紧,让你连命都不要了?” 一说到她怀里的东西,她立刻又将的包袱紧紧的抱住。 “是大米。”一旁乖巧跪着的少年突然说道。 “大米?” “那是她偷的大米。”另一个少年紧接着说道,“太平县出事以后,我们这里的大米也稀缺的很,这粮油价格是水涨船高,她怀里大米就是从别的地方偷来的……” “那你们打他做什么?”春玉微微蹙眉。 “他们想要抢我的米!”女子大喊,“我的命不是偷来的,我的米是一家一户讨来的,是他们觉得我可怜给我的!” “你放屁,我分明瞧见了,这是你从米粮油铺子里面偷出来的!”一个少年怒骂道,“我们的确是想要抢你的名,跟你的名也不是你的,那本就是你偷出来的,你若不是偷的,你又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颜凌云也不着急,任由他们在那里争辩。 两方人吵到最后,颜凌云也算是听了个明白,这米的的确确是偷来的,这是偷来的路上又不小心被这几个混子发现了,这几个混子便想抢了他们的米粮油,拿去太平县卖,赚的银子够他们花好一阵子。 颜凌云见那女子不说话,也不打算逼问她,只是上下打量着她。 女子被瞧的不自在:“我也没有办法,我的母亲和我的侄子都快要被饿死了,朝廷发的米粥,根本就轮不到我们这些孤儿寡母,我要是自己不弄点米来,我侄子就要死掉了……” 女子说着说着就开始哭:“我也不想偷东西。偷东西是要挨打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每到遇到大灾祸,人性就是最不可以相信的东西。”贺洛初低声说道,“女子孩童是天然的弱者,而这些弱者当遇到食物紧缺的时候,往往会成为第一批牺牲者!” 颜凌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不光沉了又沉,随后看向女子:“现在的太平县到底是什么情况?” “每日都会有人饿死,每日都会有无数的尸体从四面八方被拉过来,淹死的,砸死的,饿死的,到处都是死人!”女子大哭,“我也想逃出去,可是我们全家都在那里逃出去了以后又能去哪里?我一个女儿家又怎么可能带着我母亲和侄子离开那个地方……” 女子情绪奔溃,根本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颜凌云有些气闷,凌厉的目光扫向了一旁跪着的少年们。 “太平县现在已经死了很多人,而且已经封城了!”少年说道,“周围的城镇也不会再接纳逃亡来的人,这个疯子能逃出来都已经是他她命大,没想到她竟然还要回去。” 颜凌云有些烦,随便骂了几句就将那几个少年打发走。 她走到女子面前,伸手一把拽走她怀里的布袋。 她摔在泥潭里,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可偏偏她怀里的这个布袋干干净净的,一点水渍都没有沾到,显然是被她紧紧的护着。 “你偷来的这袋米值多少钱?”颜凌云看着女子,冷声问道。 女子伸手想要抢回来,最终却被颜凌云的目光吓住:“要,要二十两银子!” 颜凌云闭了闭眼,最后无力道:“米比黄金贵!” 第172章 我不抢东西 颜凌云的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或许会有人不明白,米比黄金贵是什么概念,但是在场几个人,都自幼读书,史书看过许多遍,所以他们很清楚,当粮食价格不可控,一路飞涨,那就说明当地已经有人吃不上饭。 而当一个人吃不上饭的时候,动乱几乎一触即发。 贺洛初的脸色微沉,他垂眼看着面前这个因为一袋粮食而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女子,低声说道:“你要回太平县?” 女子没有任何犹豫:“是,我要回去!”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你完全可以抱着这袋米逃离这个地方,离开这里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继续待在太平县,如果朝廷没有及时下发粮食,那里终究会成为人间炼狱,你还确定你要回去吗?”贺洛初看着女子,一字一句的问道。 “我要回去!”女子或许并不清楚人性可以多可怕,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太平县里有他的母亲和侄儿,所以即便那个地方会变成人间炼狱,他也一定要回去。 贺洛初的目光沉了沉,最后转身回了马车,回去的时候,他丢下一句:“带上她,我们去太平县!” 颜凌云看了一眼女子,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拽着她上了自己的马。 这一路上,颜凌云走的特别急,女子没骑过马,从一开始被吓得尖叫,到后面紧紧的抓着颜凌云腰间的衣服,从头到尾都没有松开过怀里的那袋米。 天黑了又亮,就在雨越下越大的时候,颜凌云一行人赶到了太平县。 越靠近这里越能感觉到水患的严峻,路旁有许许多多逃出来的百姓,有些人衣衫褴褛,而有些人明明富贵,可到了这个时候,无论你是富有还是贫困,所有人都挤在道路两旁席地而坐,顾不上体面,顾不上干净与否,只求一处可以让他稍作喘息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在往外跑的时候,颜凌云一行人却向着太平县的方向赶去,途中有人壮着胆子上来想要买一匹马,只求可以尽快离开这里,也有人跪求着能施舍一口干粮,让他们可以活下去。 有人于心不忍,送上一口干粮,下一瞬就会被逃难的流民团团围住,直到手里的干粮被瓜分干净。 队伍在城门口前停下,即便是城墙之上也能依稀瞧见湿润的淤泥,俨然这里也曾被洪水冲击过。 “速速开门,让我们进去。”京墨走上前去,对着高墙上的守卫大声喊道。 “太平县现在只许进,不许出,来者何人,请报上名来。”守卫探出一颗脑袋,有些困惑。 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往外面逃,城中已经没有粮食了,继续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朝廷有律条,若是一方灾祸,流民四窜,引起动乱,管辖之地的官员从上到下一律问责。 没有办法,太平县的官员只得关起门来,将所有人都留在了太平县中。 “我等乃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赈灾的,尔等速速开门,莫要耽搁!”京墨喊道。 “赈灾?”守将先是一愣,随后忙不迭的起身,却被自己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下一瞬,颜凌云便听到里头传来喧闹声:“来了,朝廷来人了,朝廷有人来赈灾了!” 原本安静的城墙突然嘈杂起来,没多久面前紧闭的城门就被打开,一群穿着蓑衣的人从里头挤了出来。 走在最前方的中年男人一身蓑衣将官服挡的严严实实的,只有边缘露出来的衣角,依稀能分辨他穿的是官袍。 中年男人走到马车前,规规矩矩的拜了一下,随后朗声道:“下官裘杰,恭请大人!” 贺洛初掀开车帘,将常年佩戴在腰间的玉牌递了出来,裘杰先是一愣,随后才伸手接过。 本就是黎明时分,天色本就算不上明朗,又恰逢下雨,阴沉沉的,裘杰实在是看不清手上的玉佩,别拿着玉佩往一旁人少光亮的地方走了一点。 裘杰将玉佩高高举起,这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随后在上面瞧见了一个字。 “初?”裘杰微微蹙眉,随后猛然惊醒,他慌忙收好玉佩,快步走回到马车前,将玉佩交还给贺洛初,“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太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贺洛初看着裘杰沾满淤泥的腿,伸手收回玉佩:“裘大人忙着救灾,实属不易,我奉命前来这里赈灾,还请裘大人放行!” “自然,自然!”裘杰赶忙转身,对着身后的守卫挥手,“放行!放行!” 进城的时候,颜凌云骑着马经过守卫的身边,这些都是衙门里头的官兵,他们虽然穿着衙役的衣服,可是除了个别几个一直守在城门前的人大多都是赤着脚,一双脚脏污不堪,显然都是刚刚从泥潭中回来。 颜凌云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思绪,带着人进城。 城门口一有动静,城中的百姓便有人知晓,立刻便有人跑过来瞧着,想要看看这群说是来赈灾的人有没有带上他们想要的粮食。 奈何他们一行人,除了一辆马车身后没有带任何东西。 有人满怀希望的来,最后却只能颓丧而归。 “殿下,下官衣着不得体,也没能及时去迎接殿下,如今更是没有准备什么吃食……” 走进县衙的贺洛初,看着满地狼藉,抬了抬手:“不用备这些虚礼,我本就是来赈灾,又不是来游玩的,不需要你准备什么东西?” 裘杰看着贺洛初,眼眶突然泛红:“殿下……” “我现在只需要你告诉我,太平县的真实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贺洛初看着裘杰,一字一句的说道,“尤其是存粮,还有多少,够全城百姓吃多少天,这些事情你都要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裘杰应了一声,随后开始向贺洛初汇报关于太平县的所有事情。 颜凌云对这些不感兴趣,便趁着他们商议的时候走出了县衙的大门。 即便是街市上也是肉眼可见的淤泥,显然这个地方都积过水,道路两旁鲜少有人经过,偶尔有人也是慌乱的跑过去,瞧见颜凌云时也会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迅速逃开。 街市上的所有铺子都关着门,颜凌云下意识的去寻找城中的粮油铺子,却发现,所有的铺子都大门紧闭,而唯有粮油铺子都被人砸开了铺面。 颜凌云走到铺子前,从破碎的门面里往里面张望。 “谁!”一瞬尖锐的叫喊声突然从里面响了起来,“没有了,我真的没有粮食了,所有的粮食都被衙门要走了!” 颜凌云听着女人惊慌的叫喊声,微微蹙眉:“我不是来买粮食的!” “那你要什么,我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全部都被抢走了,什么都没有了!”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恐惧叠加着无措,让人莫名觉得心慌。 “我是朝廷派来赈灾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城中现在的情况,我想知道现在一斤米面粮油是什么样的价格,我不要任何东西,我也不会抢你的任何东西,我可以保护你。”颜凌云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足够有力。 里面的女人沉默了很久,或许是因为外面说话的声音同样是女人,又或许因为她说的那句“我可以保护你”,触动了她,她小心翼翼的挪到门旁,通过那破碎的门板看着站在外头的颜凌云:“你真的不抢我的东西?” 颜凌云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抢!” 第173章 出事了我担着 女人犹豫了许久,最后拆下了那块破碎不堪的门板。 当女人完完整整的站在颜凌云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脸上全是伤痕。 颜凌云忍不住皱眉:“你被人打了?” 女人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挡脸,却突然想起自己脸上的伤痕密密麻麻,根本没有办法遮挡,她犹豫了半晌,最后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我没有粮食了,可是那些人不信,他们抓着我的头发疯狂的殴打我,想要从我的嘴里问出存粮放在哪里!可是我真的没有粮食了,所有的大米,所有的面粉全部都被衙门要走了!” 颜凌云看着女人脸上的抓痕和青黑,有些气恼的呼出一口浊气:“他们抢你铺面的时候,衙门的人没管吗?” “管了!”女人红了眼,“可是他们护不了我一世,衙门的人一来他们就跑,衙门的人一走,他们就来抢,我夫君在出事的第一天就把所有的粮食交给了衙门,然后连夜去别的地方调粮,衙门答应我们等灾情过后,会按照一开始的价格补贴给我们,可是……可是那些人都疯了,一般的来抢我们的店,若是不给……” 颜凌云见女人哽咽,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无妨,我已经知道了,等到灾情过后,我会将这里的损失全部上报给衙门,到时候若是衙门不肯赔偿你,我来赔偿你!” 女人抬头看着颜凌云,她的目光里充满疑虑,许久以后,才忍不住说道:“你说你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可为何只有你一人,况且你还是女子,那些流民没了粮食就跟疯了一样,你一个人……” “你不也是只有一个人吗?”颜凌云看着女子,随后说道,“我会让人帮你修好门户,若是实在觉得害怕,就去府衙待着,有我在不会有人敢驱赶你!” 女人不知道颜凌云是谁,但是只看她通身的气派,就知道她并不是太平县的人。 就在她想问问她到底是谁的时候,春雨突然急火火的跑了进来:“小姐,不远处有一处粥棚,出事了!” “粥棚?”颜凌云蹙眉,“那里不是有衙门的人守着吗?怎么会出事?” “说是打死人了!”春玉抿了抿唇,“小公爷已经赶过去了,但是殿下那边怕出事情,让你也跟着去看看!” 颜凌云没有半点犹豫,径直就要往外走,就在她要走出门口的时候,颜凌云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去:“你尽管去衙门,他们若是赶你,你别说是颜小将军让你来的,让他们来找我说话。” 女子愣愣的看着颜凌云,就在颜凌云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冲了过去抓住了她的手:“粥棚那里每日都会出事,你去了也没有用,那些人还会记恨上你,饿疯了的人是没有人性的!” 颜凌云看着女子,然后宽慰般的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再没有人性的人,也会怕有杀性的人。” 女子还想留住她,却不想颜凌云已经毅然决然的离去。 她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看看,却看到了身后追赶上来的衙役。 颜凌云赶到粥棚的时候,那里已经闹作一团,封薇兰个子高挑,远远的就能瞧见他。 颜凌云眼看着封薇兰被挤在人群中东倒西歪,有好几次被没有眼力见的人打到,她迅速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领,直接就将他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被挤得头昏脑涨的封薇兰突然从人群里分离出来,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后半晌才猛然反应过来:“快些,里头打死人了!” 颜凌云一听这话随手就将封薇兰丢给了追过来的京墨,然后立刻往人群里挤。 人实在太多,越挤越严实,颜凌云忍无可忍,抽出长鞭,凭空甩出一声巨响。 这一声巨响不仅吓住了这里的所有人,就连封薇兰,也本能的后退。 以他对颜凌云的了解,他可以非常清晰的察觉到,她刚才的那一鞭子明显是动了杀气的。 人群散开以后,颜凌云立刻就瞧见一个瘦弱的男人骑在一个老妪的身上,一拳一拳的砸着她的头,而老妪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一口碎了一个角的碗,碗里面是只剩下一个底的粥水,而角落里,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正掩掩一息的趴在那里,身上也有被殴打的痕迹。 颜凌云怒极,他猛的甩起一鞭子,直直的砸在男人的身上。 “啊!”痛苦的叫声立刻响彻天际。 盛怒之中的颜凌云,根本顾不上谁对谁错,抡起鞭子就将这个男人狠狠的揍了一顿,若不是封薇兰上来拦着,这个男人只怕要被她活活打死。 封薇兰好不容易拦住颜凌云,立刻上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对一个老人家还有一个孩子下手?” 一旁负责施粥的妇人快步上前,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颜凌云,只低着头小声回答道:“刚才那碗粥是最后一碗了,那老妪正巧排到了最后一个,我便将那碗粥给了她,却不想那个男人突然疯了,一般的上前就要去抢,这才闹起来!” “这婆婆已经好几日没有吃饭了,他每日都来排队,每日都被那些男人推搡的到角落里去,每日都喝不到粥,今日好难得才排上,她要是继续要不到粥,她身边的那个孩子,根本就活不下去!”一旁知道明细的女人小声说道。 “给我闭嘴!”女人身边的男人怒吼一声。 女人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颜凌云看着女人手里端着的碗,碗里只有薄薄的一层粥,瞧着像是旁人吃过了的,而她身边那个健硕的男人手里,却拿着一个厚实的窝窝头。 颜凌云顿时怒从心起,她黑着脸就要上前,封薇兰眼见不对,死死的拦住她:“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纵然是这人不对,你也不能直接将他打死在这里!” 颜凌云紧紧的咬着牙关,最后收起长鞭:“把这三个人都带回去,治伤的治伤,该死的去死,出什么事我来担着!” “是!”立刻便有人上前将不知死活的三个人拖走。 大约的颜凌云杀气太盛,平日里要六七个人才能控制住的场面,今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消停下来。 “现在有人跟我说这里每日都会出事,挨打的人里面可有男人?”颜凌云冷眼看向一旁施粥的妇人。 那妇人吓得双腿打摆,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的:“偶尔会有,但大多时候都是女子和老人孩子挨打,每日的粥食有限,分发给每个人的更是不多,男人吃的多,有时候吃不饱就会去抢旁人的,大多都是老人孩子会被抢。” 颜凌云听完只觉得可笑:“老娘带着兵在外头守江山,一群大老爷们儿为了老弱妇孺守着苦寒的边关,到了这里,一个个七尺高的男儿却在抢老弱妇孺的口粮,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周围鸦雀无声。 好半晌,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壮着胆子出来喊了一句:“朝廷给的粮食太少,我们活不下去,总是要想办法让自己先活下去吧!他们本就吃的少,让给我们一些怎么了……” 话尚未说完,飞来的鞭子直接将男人打了出去。 封薇兰本能的紧闭双眼。 这个时候还来招惹颜凌云,真真是不要命了! 方才还因为男人的话蠢蠢欲动的一些人立刻就做了缩头乌龟,毕竟这些人虽然觉得男人说的没错,可是眼下他们是疯了才会做这个出头鸟。 第174章 只许妇孺孩童来取粥食 “男子汉大丈夫做不了保家卫国的英雄,也不要做那种苛责老人孩子的废物!”颜凌云目光冰冷,随后看向施粥的妇人,“从明日起,所有的粥棚,只允许老人,妇孺还有孩子来取粥食!” “可是……”妇人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却在看到颜凌云冰冷的目光以后,本能的退缩。 封薇兰也觉得不妥,可是眼下他是疯了才会去反驳颜凌云,旁人不清楚,他却知道,怒极的颜凌云,是真的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的。 处理完粥棚的事情以后,颜凌云便带着人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她突然问道:“不是说三皇子已经带着粮食和赈灾银往这边赶来了吗?为什么我们都到了他们还没来?” “砚尘已经派人去查探了,不过听裘大人的意思,因为山洪,有些地方出现了坍塌,三皇子一行人很有可能是被拦在了外面。”封薇兰低声说道,“衙门需要人去清理官道,但是府衙并没有那么多人可以安排,需要青壮年去清理,但是衙门没有银钱和粮食了,根本没有办法召集那么多的青壮年。” 颜凌云忍不住冷笑:“那就告诉他们,官道清不出来,粮食送不进来,等他们绕道进来,所有人都得饿死在这里!” 封薇兰愣了愣:“这样子不会出现暴乱吗?” “出现暴乱的前提是没有人能够控制住这个场面!”颜凌云目光冷冽,“有我在,我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暴乱!” 封薇兰看着颜凌云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你不让那些男人来领粥食,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吗?到时候出了乱子……” “只有让那些孩子和女人来粥食,那些男人为了第二天也可以领到食物,才会留一口吃的,让那些人活命。”颜凌云的声音清冷自持,虽然不大,但是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 封薇兰猛的抬头看向颜凌云:“原来,原来你是想要保住所有人?” “人性就是这样子的,这样的天灾人祸,粮食紧缺,原本充满善意的人会突然变得面目可憎,你看刚才那个男人明明身材矮小,却能将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老妪摁在地上殴打,从这里你就能明白男人与女人之间力量上的悬殊!”颜凌云看向封薇兰,“生死之间人都是自私的,只有将他们的生命都绑在一起,才可以逼迫他们,互相扶持!” 封薇兰看着颜凌云的目光,突然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颜凌云察觉到封薇兰的目光,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便说道:“或许在你们看来,面对天灾人祸的时候,女人和孩子,还有那些年迈的老人远不如青壮年来的有利,但是你要知道,如果失去了这些人,谁都不知道这个城镇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要尽我们最大的能力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封薇兰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觉得原来你也不是没有脑子的。” 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突然之间就被封薇兰的这一句话冲撞的烟消云散。 颜凌云没好气的白了眼封薇兰:“你有这个功夫关心我有没有脑子,你倒不如想想看我们有什么办法能搞到更多的粮食!放在那些米汤已经稀的看不到米粒了,继续这样下去,这座城里面的人不超过三天,全要饿死在这里了。” “殿下一路上收购过来的粮食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大概明天晚上就能送到。”封薇兰赶紧说道,“但是太平县人口众多,那点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我们现在真正要做的是得让三皇子尽快进来,只有他把赈灾粮送进来,城里的这些人才有可能扛过这次的灾祸。” 颜凌云皱了皱眉:“能确定他们是从哪条路进来的吗?” “暂时不能确定,但多半是那条被泥石流堵住的管道!”封薇兰皱眉,“裘大人的意思是,那条关道堵的很严重,山道坍塌,仅靠人力起码要一两个月才能把那条官道打通!” 颜凌云闭了闭眼,有些气闷。 封薇兰察觉到颜凌云的烦躁,一时之间不敢再说话。 一行人回到府衙的时候,贺洛初已经知道了颜凌云的所作所为。 有人专门把这件事情告到了贺洛初的面前,原本是想要让他阻止这件事,却没想贺洛初在知道颜凌云的决定以后,直接批复了正式的通告。 裘大人不解,可面前的这位可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他实在不敢忤逆,便只能依照他的意思去张贴了正式的通告。 封薇兰看着垂头丧气离开的裘杰,撇了撇嘴:“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他实情呢?” “他虽然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为百姓办事,但是很多事情还是要动脑子的。”贺洛初抬头看向颜凌云,然后展开一张地图摆放到她的面前,“如果是你,面对一条山道坍塌的路,你会如何去走?”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那张地图,分明就是他们来时所说的那条官道:“你来问我?这里最聪明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你吗?” “擅长行军的人是你!”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你有翻越过雪山和冰河的经历,处理这些,你的想法会比我来的更多一些。”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最后竟有些无力的笑了:“这几件事情根本就不同,我们翻越雪山的时候是不会带大量粮食的,所以我们都是走最险峻的路去翻越过来,但是他们没有办法这么做,他们带着大量的粮食,如果翻越坍塌的山道很有可能会被掩埋,危险并且不可取,最好的办法就是清除掉这条山道。” 贺洛初垂眸:“清除这条山道起码要一个月,我们调过来的粮食根本吃不到一个月。” “那不如炸了他!”一旁的封薇兰突然眼前一亮。 贺洛初和颜凌云听到这句话,齐齐转过头去:“炸了它?怎么炸?” “用烟火!”封薇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认真说道。 第175章 坍塌的大坝 “烟火?”颜凌云顿时眼前一亮,但随后便又暗淡下来,“城中只怕没有那么多烟火,就算是有,一场大雨水过去,只怕也已经受了潮,再多的烟花,只要受了潮就不可能再炸起来!” “那就去别的县采买!”封薇兰扬眉,“粮油采买不到,烟花难道还采买不到吗?前段时间刚刚过完年,卖烟花的铺子必然有留存,江南多水汽,放置到下半年,也都不能买了,现如今,我们低价采购,必然可以收到足够的烟花火药!” 贺洛初抬眼看向封薇兰:“是个好法子,只是,府衙已经没有银两了,你又要如何去买?” “赊账!”封薇兰说着,看向贺洛初,“拿着太子殿下的名讳去赊账,我就不信那些铺子不肯将烟花赊给我!” 莫名其妙欠下许多债的贺洛初,看着面前满脸天经地义的封薇兰,有一瞬间的无言。 沉默许久,贺洛初最终还是妥协:“罢了,这件事你去办就是,明日,我就要看到足以炸开一条路的火药,若是我没有看到,赊下的账用你自己私房钱去还!” 封薇兰还想说什么,贺洛初却不给他机会,转过身去就要往外走:“我得去瞧瞧决堤的大坝,看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封薇兰眼睁睁的看着贺洛初离开,正准备追上去,却被颜凌云拦住:“马上就要中午了,你再不去办,怕是真的办不了了,有这个功夫在这里跟他掰扯,倒不如赶紧去采购!” 封薇兰只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憋闷的很,可他倩倩却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主意的的确确是他出的,让他去办也是情理之中。嗯 “他简直就是贺扒皮!”封薇兰撅着嘴嘟囔了几句,然后抓着京墨赶紧去办事。 劝走了封薇兰,颜凌云才快步跟上贺洛初。 贺洛初走的不算快,大约是在等她,见她来了,便轻笑了一声:“封薇兰可是说我是小气鬼?”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没忍住笑意:“他说你是贺扒皮!” “随他说去!”贺洛初唇角微扬,“那厮平日里虽然馊主意多,但是办起事来也是靠谱的。” “你觉得真的可以用烟火炸出来一条路吗?”颜凌云抬头看向贺洛初,低声问道。 “总要去试一试,要是真的仅凭人力去挖,我们所有人都得栽在这里。”贺洛初眸光微沉,“受灾的百姓已经有暴乱的迹象,我们如果不能尽快的解决粮食的问题,这里早晚要暴动!虽然你可以动用武力镇压,但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 颜凌云当然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解决掉粮食的问题,但是用烟花里面的火药来炸山,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贺洛初看着沉默的颜凌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最后低声说道:“总是会有办法的,不要太担心!” 贺洛初临时起意要去大坝看看,因为坍塌,马车没有办法靠近已经决堤过的大坝,由于再三,他最后决定骑马前往。 一走出府衙的大门,淅淅沥沥得雨就落在了身上,砚尘抱着找来的蓑衣快步走过来,随后迅速给贺洛初穿上:“殿下将就些,这蓑衣虽然瞧着粗糙,但是可以遮挡雨水,殿下的身子可不敢着凉!” 贺洛初倒是不觉得将就,都来赈灾了,难不成还要撑着一把油纸伞到处走,又耽误事情,又不能遮挡被风吹的胡乱飞溅的雨水。 贺洛初穿戴整齐以后,回头看向颜凌云,正巧颜凌云也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一眼以后,突然纷纷笑出了声。 遮雨的斗笠宽大,将贺洛初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了,远远瞧着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颜凌云笑了许久才收敛一些:“皇后娘娘若是瞧见殿下这副模样,只怕要心疼坏了!” “我母后可不是那种会心疼儿子的人,他只会同你一样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贺洛初倒是不在意,反倒还打趣自己,“其实我觉得我穿这身还不错!” 颜凌云收敛笑意,只是嘴角总是控制不住往上扬:“我不是怕穿铠甲吓到那些人,我就把我的那副防水甲给你穿了,如今就只能委屈你穿这套蓑衣了!” “不妨事,我们走吧!” 雨下的越来越大,马蹄踏过的地方都会溅起一朵一朵的水花,春玉被留下以备急事,他们三人则成一字形迅速往堤坝的方向去。 砚尘在前面开道,颜凌云在后面断后,两人非常有默契的把贺洛初留在了中间。 越靠近大坝,他们三人便越能发现这场大水带来的冲击性有多大,所到之处到处都有被冲毁的房屋和田地。 城镇中心的水流已经退去,可靠近堤坝地方,依旧是一副水漫金山的样子。 颜凌云站在尚且完好的大坝上,遥望着不远处被水淹没的房屋,那些房子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房顶,整座房屋被水淹没,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屋子里的人到底有没有逃出来。 贺洛初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已经被堵住的缺口,看着用无数的沙袋堆积起来堤坝,微微蹙眉:“这样的一个缺口,竟然只是用沙袋填埋,若是继续下雨,水位继续上涨,这一处绝对还会坍塌,到时候,灾情只会更加严重。” “现在水位还在上涨,用沙袋填埋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虽然后面有可能会继续坍塌,但是现在只能用这个方法。”颜凌云低声说道,“只有等到大水退掉,水位下降,才有机会重新将大坝填埋建造起来,现在这个法子虽然只是治标不治本,但是却是最快的可以阻止大水继续往城镇涌的法子!” 贺洛初当然也知道这是最好的一个办法,但是当他看到那么大的一个缺口时,心中还是不免生疼起了一股怒意。 江南多水患,一场大水以后,土地往往会面临颗粒无收,百姓也会出现无粮可吃的困境,到时候失误只会疯长,普通人家只会越来越穷困,民不聊生。 所以朝廷每年都会下发大量的白银,用来加固堤坝,可就在年年加固的情况下,大坝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一个缺口,这其中分明就是有人中饱私囊,这让贺洛初如何不气。 正在下面指挥填埋的裘杰被身边的官员告知贺洛初的到来,他慌忙从缺口处走过来:“殿下,此处危险,还请您赶紧回去!” 裘杰并没有穿着官服,他身上一身常服已经沾满了淤泥,他也没有穿蓑衣,只戴着一顶斗笠用来遮风挡雨。 贺洛初看着他高高卷起的裤腿,以及沾满泥巴的小腿,微微蹙眉:“裘大人这是……” 裘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突然发现自己满身狼狈,便有些局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我瞧着这雨下个不停,担心这刚刚填起来的大坝又被冲塌了,别赶紧带着人过来加高!” “大人又何必自己下去呢?”贺洛初看着裘杰,“这水势凶猛,一个不小心人就被卷走了,若是裘大人出了事,底下的这些官员哪里还有主心骨?” 裘杰苦笑:“这大坝年年重修,年年扩建,如今一场大水就冲垮成了这个样子,多半都是我监管不力的责任,我又有什么脸面充当他们的主心骨?” 裘杰其实是去年才被升上来做的县令,今年的大巴还没有开始加固,就已经坍塌,说到底责任不在于他,只是,这场大水发生在了他就职的时候,他难免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 第176章 多亏了他是个难民 “大坝已经坍塌决堤,发生的事情是不能改变的,这个时候总要有一个主心骨来统筹救灾的事宜,裘大人如果在这个时候出事了,那太平县的人,可就真的没活路了!”颜凌云来着面前的裘杰,轻声安慰道。 颜凌云向来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这番话也是他的真心话。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重活过一次的颜凌云却很清楚。 裘杰是个好官,前世的时候,来这里赈灾的是贺洛潼,他一路上早早的就将赈灾银都揣进了口袋,以至于太平县出现暴乱,在武力镇压后没多久,因为河水污染,出现了大量的疫病,贺洛潼决定放火烧县的时候,便是裘杰拼死将消息送了出来。 虽然等到贺洛初知道这件事情赶过来的时候,太平县已经被烧的干净,贺洛潼也已经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但裘杰到底还是为了一城的百姓拼了命。 只是那一是他的结局并不好。 因为一直亲力亲为在前线,劳累过度的他不小心感染疫病,前脚他将消息送出,后脚便因为这场病死在了府衙之中。 贺洛初难得听到颜凌云这般说话,都不由得回头看向她,大约是贺洛初的目光有些直白,甚至看的她都有些心虚:“你看什么?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我倒是第一次听你这般会宽慰人,觉得有些惊奇。”贺洛初笑了笑,随后将目光转向裘杰,“凌云说的没有错,虽然你凡事亲力亲为,但也要有度,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其所能去救灾,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出任何事了。” 裘杰微微红了眼,他看着贺洛初良久,然后有些释然的笑了笑:“殿下费力劝我,自己却又来了这里。” 贺洛初一愣,随后无奈笑道:“总是不放心的!” 贺洛初跟裘杰走在大坝之上,几个人商议着如何治水的法子。 “……用沙袋只能暂时的堵一堵,得看老天爷的心情,要是这雨继续下下去,再多的沙袋也堵不住这场大水,到时候没了法子便只能开闸……”裘杰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太平县算是地势高的地方,这闸口一放,水就会往下游去,到时候下头的县市,只怕会比我们淹的更严重!” 贺洛初眉头紧锁。 裘杰说的这些,他也想到了,他们在这里商议无非就是想要寻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偏偏,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 就在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的时候,跟在贺洛初身后的颜凌云,突然听到一声石子滚落的声音,她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看过去,随后就发现,竟然有一颗细小的石子滚到了她的脚边。 砚尘也瞧见了那颗石子,微微蹙眉:“是风太大了吗?” 颜凌云没吭声,但是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安,便加紧了脚步紧紧的跟在了贺洛初的身旁。 就在颜凌云往前的那个瞬间,他们身旁那个与他们肩平高的石墙突然往下塌,一块巨大的石头,直直的向着贺洛初滚了过去。 “走开!”颜凌云立刻扑了过去。 贺洛初听到声音,一眼就瞧见了向着自己扑过来的颜凌云,以及她身后的那块巨石。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拉颜凌云,想要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而另一只手,则本能的去挡在颜凌云的身后,试图挡住那块突然滚过来的石头。 好在颜凌云反应够快,直接扑倒贺洛初,石头堪堪砸在了颜凌云的肩背上。 颜凌云下意识的皱眉,但是在确认自己身下的贺洛初没事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砚尘迅速冲了过来,在一片惊呼中掀开那块巨石。 颜凌云第一时间看向贺洛初:“你没事吧?” 贺洛初的脸色不大好,他似乎有些生气,看着颜凌云的眼神也满是怒意:“你还有功夫管我有没有事,你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受伤!” 颜凌云抬手去摸自己的后背,她本以为那么大的一块石头砸下来,就算不伤到骨头,皮肉也总是要伤一些的,却不想,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只是衣服擦破了些。 她小心的动了动肩膀,确定无碍以后,才一脸惊喜的看向贺洛初:“没事,就衣服擦破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贺洛初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裘杰快步跑了过来,他的眼底满是惊恐:“殿下,你的手……” 颜凌云立刻顺着裘杰的目光看过去,随后就发现贺洛初的手心竟然破了很大的一个口子,这会儿正在流血,流出来的血,甚至已经染红了他的蓑衣。 颜凌云一把抓住贺洛初的手,他的伤口凌乱,显然是被石头划伤的,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伤到骨头以后,伸手从贺洛初的袖口里掏出一方帕子,迅速绑在了贺洛初的伤口上。 一旁的砚尘看着颜凌云娴熟的动作,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颜凌云肩胛处沾染的血迹上。 贺洛初察觉到砚尘的目光,微微蹙眉,随后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砚尘了然,默默走到一旁,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样大的石头砸下来,颜小将军既然都没有受伤,果然是天赋异禀!”裘杰满脸惊叹。 “那有什么天赋异禀就是运气好!”颜凌云挑眉,“这么大的石头落下来,我也以为我得断根骨头,没想到竟然毫发无伤,大约是这石头位置不高,若是从高处砸下来那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贺洛初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然后看向裘杰:“今日我们说了许多,即是没有旁的法子,那便只能如此,我并非江南人,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法子来应对这场大水,治水的事情只能全权交给你,城中百姓的粮食和救治,就由我们来办!” 裘杰怎么都没有想到,贺洛初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裘杰做官数十年,见过大大小小的上级,不论是谁总喜欢对着下头的官员指手画脚,哪怕他真的是什么都不懂,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懂,只会胡乱的指挥一通,运气好一些,只是浪费一些时间,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运气差一些,则会把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而现在,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贺洛初,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治水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了他,这实在是让人惊叹。 贺洛初察觉到了裘杰的惊讶,轻声安抚道:“术业有专攻,文臣就该做文臣的事,武将就该做武将的事情,我非圣人做不到十全十美,水利一事我并不擅长,与其不懂装懂的指手画脚,倒不如将这件事情交给会做的人,裘大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守在江南,想必不会有人比对你更了解水环这件事情了,交给大人来办,我很放心!” 裘杰当下只觉得心中一股澎湃的情绪,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偏偏那种情绪让他难以自抑的红了眼:“殿下,臣……一定竭尽全力!” 大坝上的风实在是大的厉害,贺洛初在这里吹了一会儿风,便觉得嗓子有些发痒,砚尘担心他会受到风寒,再加上他手上又破了口子,便赶紧寻了个借口要带他回去。 裘杰也颇有眼力见,赶紧说道:“殿下还是快回去吧,这里风大,水汽又重,不习惯江南潮湿的人容易得风寒,而且手上的那个伤口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里面难免会有碎石,还是要尽早处理,现在这个节骨眼,殿下是绝对不能生病的。” 第177章 给我炸了他 “你这是将我刚才说的话全部送回给我了!”贺洛初无奈轻笑,“罢了,我也不在这里耽误你们办事,但是我有一句话一定要嘱咐,所有人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许有人再因为这件事情受伤!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家庭,许多人都是顶梁柱,若是出了事,整个家便都塌了,不论是谁都不可以因贪功冒进做出冒险的事情,明白吗?” “臣明白!” 贺洛初点了点头,随后准备离去。 就在贺洛初上马以后,他突然看着站在一旁的裘杰,低声说道:“大水过后,河水赃污,这些地方到处都有碎石,若是划破了伤口,容易溃烂,裘大人还是要将鞋子穿上!” 裘杰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意识的想要把脚藏起来。 “我会想办法弄些油靴过来!”贺洛初拍了拍裘杰的肩膀,“裘大人,这里,就要辛苦你了!” 年过半百的裘杰,看着贺洛初,只觉得眼眶发热。 他这种从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官员最明白百姓的辛苦,却往往是也是最无力的,他的上面有太多的上级,他或许一心为民,但耐不住总有人贪得无厌。 而他若是想要在这种地方存活下来,便只能随波逐流,他可以不贪,但是绝对不能阻止别人去贪。 这数十年,他这官做的兢兢业业,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政绩,但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就在今日,太子的那番话,突然让他明白,他所做的那些付出终究会在某一天被真正的上位者看到。 “我大周有这样的一位太子殿下,未来数百年,何愁不兴旺呢!”裘杰看着贺洛初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感慨道。 颜凌云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一直等到他们走远才逐渐消失,她看向前头的贺洛初,忍不住说道:“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会收买人心!” 贺洛初没有反驳,只是说道:“这里一日发两次粥,索性我今日已经出来了,不如直接去看看粥棚那里是个什么光景!” “能是什么好光景!”颜凌云轻哼,“一群大老爷们摁着女人孩子打,连脸皮子都不要了,而且你已经受伤了,你的伤口总是要清理,要是不清理干净后面要是红肿化脓就会很麻烦!” 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凌云:“伤口已经止血了,也不差这一会儿,粥棚不是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办了嘛,说不定现在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排着队!” “反正我瞧不上那些打女人的狗男人!”颜凌云冷哼,“今日送来的那个王八蛋如何了?” 不远处的砚尘听见了颜凌云的话,默了默:“颜小姐自己下的手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颜凌云挑眉。 “死不了,但是皮开肉绽的,每日都要清洗,刮伤,换药,大概得折腾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一些!”砚尘撇了撇嘴,“颜小姐实在是好鞭法,那每一鞭子都是只伤肉不伤骨,除了受罪,倒也不会如何!” 颜凌云突然有些心虚:“让他受点罪有什么不好,若非看在他是难民的份上,我早就打死他了,哪里还有机会让他受罪!” 砚尘默了默,然后淡淡的开口:“按颜小姐你的说法,那还多亏了他是个难民,不然现在可就不是在那里受罪了,而是直接去见阎王了!” 贺洛初默默的看了颜凌云一眼,没说话。 晚上的粥棚的确安静了许多,少了男人的粥棚,没了什么争执,大家都乖乖的排队等着,也不会有人嫌弃粥少,没了人闹腾,每个人的粥分的都不多,但是却正正好好的,让每个人都分到了食物。 那些总是霸占着食物的男人们,在接过妻子和孩子要来的食物时,也会想着留存一些给他们,毕竟,明日的吃食,还得指望他们。 贺洛初看着这一幕,对颜凌云的决定格外的满意:“当弱者有了价值,就不会被轻易舍弃。”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一幕又一幕,只觉得可笑:“人性本来就是卑劣的,在生死存亡之间,弱者会第一时间被抛弃,他们若是想要活下去,必须想净一切办法证明自己的价值!” 很残酷,但是,这就是人性。 贺洛初回到府衙以后,砚尘第一时间找来了大夫,给他清理掌心的伤口。 大夫看着贺洛初的伤口,不由皱眉:“这么大的伤口,竟然没伤到骨头!” “运气好!”贺洛初淡淡的说道。 大夫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毕竟面前的这位,可是太子殿下,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将伤口清理干净,然后换上药和纱布:“殿下的伤口有些深,瞧着不像划伤,倒像是撕裂的,这几日就不要沾水了!” 送走大夫以后,砚尘便沉了脸:“殿下莫不是忘了,你不能动内力?” 贺洛初低头看着一开始手上的伤口,微微垂眸:“就一点点,不妨事!” 砚尘有些气闷,盯着贺洛初看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殿下不要忘了太医的交代才是,这些年你身上的毒都是靠着这点内力压制,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毒发!” “我知道!”贺洛初抬头看向砚尘,“那个时候我若是不作为,颜凌云的后背怕是得断两根骨头,现在这个时候,不论是谁,受伤都会很麻烦!” 砚尘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看着贺洛初许久,最后叹了一口气:“下不为例啊!” 贺洛初笑了笑:“当然!” 砚尘看着贺洛初这样,有些无力。 贺洛初总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到底有多腹黑,喜怒不形于色,非常符合对贺洛初的描述。 砚尘翻箱倒柜的找出一颗药,递给了贺洛初:“殿下总是如此,答应的爽快!” 贺洛初将药吞服下去:“今日是意外,日后不会了!” 砚尘看了贺洛初一眼,撇嘴:“有颜凌云在,殿下身边处处都是意外!” 第178章 炸了 被赶去找火药的封薇兰,果然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赶了回来,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身后靓车的烟花。 封薇兰这厮,办成一点事情,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所以他前脚刚回来,后脚整个府衙的人就都醒了。 披着一件披风走出来的贺洛初,一眼就看到了封薇兰身后跟着的两车烟花,不由蹙眉:“怎么弄了这样多?” “我这不是担心不够嘛,便多要了些!”封薇兰走到贺洛初身边,“这么多烟花,把里面的火药全倒出来,点一把火,肯定能把官道炸出来。” 贺洛初走到板车旁,掀开上面的油纸往里面看了一眼:“这么多的烟花你赊了多少的银子?” “不到原价的五分之一!”封薇兰满脸骄傲的说道,“这个节骨眼上,烟花本就卖的便宜,那些个商户知道我要买许多烟花,便问我要什么用,你知道我是想要把堵住的官道炸出来,那些个商贩竟然都不肯收银子,一捆一捆的往我车上搬。” 贺洛初抬眼看向封薇兰:“那你可是给了?” “当然是给了,我全部都给记了账,等着太子殿下你去算钱呢!”封薇兰挑眉。 贺洛初拢了拢衣服,随后看向封薇兰:“既然烟火都已经到位了,等天亮一些我们就去把官道炸出来。” 封薇兰顿时眼前一亮:“天亮就去?” “天亮了就去。”贺洛初走到封薇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趁着现在天还没亮,赶紧去休息一会儿,不然到时候你犯困,点火的机会可能就被颜凌云抢走了。” 封薇兰突然一个激灵:“那可不成这些烟花可是我辛辛苦苦去拿回来的,这点火的机会必须让给我。” “那你就赶紧去休息!”贺洛初轻笑,“免得到时候睡过了头!” 封薇兰应了一声,随后立刻去了后院。 封薇兰前脚走,后脚颜凌云就打着哈欠走了出来:“隔着好几扇门都能听到他在这里嚷嚷,知道的是带了烟花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带了粮食回来呢!” 贺洛初看向颜凌云,轻笑:“明日,炸官道一事,你去不去?” “他不是要自己亲自点火吗?”颜凌云挑眉,“我就不过去了,之前收购的粮食,天亮的时候大概就会进城,那些百姓既然敢抢城中的粮店,自然也敢壮着胆子去抢送进来的粮车,到时候我去接你粮食,至于官道的事情,就交给封薇兰去办吧!” “你放心?”贺洛初看向颜凌云,有些诧异。 “有什么不放心的?”颜凌云唇角微扬,“你让他去收购烟火,他收购了足够多的烟花,这件事情就已经办成了,再加上用火药炸开官道的主意本来就是他出的,这件事情让他去办天经地义的!”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半晌,随后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会觉得他不靠谱,自然也不会放心让他去做这么要紧的事情!” “若是殿下觉得他不靠谱,一开始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呢?”颜凌云抬眼看向贺洛初,“封薇兰他只是玩世不恭,小孩子脾气,办差事,还是靠谱的!” 贺洛初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低低的笑了一声:“也是!” 寥寥几句闲话,两人就已经将天亮以后的事情安排好了。 颜凌云回去又休息了一个时辰,便起身去城门口等着粮食被送来。 而贺洛初,则睡到了天亮,才起身准备去处理官道堵塞的问题。 颜凌云天还没亮就已经坐在了城门之上,她靠坐在高台处,目光幽深的看着不远处狭长的路径。 一旁的官兵看着身旁的颜凌云,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他甚至都没敢跟她说话,只是站在她身边就觉着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了上来。 几个官兵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你推搡着我,我推搡着你,最后推出来一个倒霉蛋,让他上前跟颜凌云说话。 那官兵瞧着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大约也是刚刚来这里不久,被几个老人一起选中,让他来同颜凌云说话,美其名曰说他们年岁相仿,沟通起来会更方便一些。 颜凌云自认为自己生的也算明眸皓齿,算不上什么青面獠牙的恶人,可偏偏这小伙子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一双腿都在打摆子。 他们在一旁的窃窃私语,颜凌云都听了个清,可偏偏她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心中憋闷,继续摆出这副姿态站着。 那官兵好不容易才走到颜凌云身边,他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颜小将军,你,你要不要喝口水!”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回头看向他。 官兵察觉到颜凌云的目光,立刻站的笔直。 颜凌云看他那副样子,便不由的觉得好笑:“我又不吃人,有这么可怕吗?” “不可怕!”官兵赶紧喊道,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妥,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我……” “行了!”颜凌云轻笑,“在今日之前,你们甚至都没有见过我,觉得我可怕,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没有!”官兵赶紧解释道,“真的没有,我并不觉得你可怕,只是会觉得打扰你!” 颜凌云看着官兵,忍不住笑:“你与我年纪相仿,为什么会觉得你会打扰我?” “我不过就是一个守城的小兵,上级喊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颜小将军你不同,你年少成名,如今已经是将军,你要做的事情总是比我们多许多!”官兵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就好似今日,我们并不知道你在这里等什么,明明你不用像我们一样值守,可你却来的比我们换班的守卫还要早!” 颜凌云觉得这小官兵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但她也不恼火,反倒还升起了几分想要与他交谈的意思,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粮草会在什么时候送过来,在这里干等着,也是等着,跟他们说说话,说不定时候还过得快一些。 “你们很好奇我在等什么?”颜凌云微微挑眉,眼底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小官兵赶紧摆了摆手:“不敢,不敢,将军每日琐事繁忙,自然是有自己的要紧事,我们不敢打听!” 颜凌云看着他那副样子,越发觉得有趣,便笑了起来:“那你来干嘛?就来问我喝不喝水?” 那小官兵大概也没有想到颜凌云竟然会这般打趣他,当下便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颜凌云被逗笑,随后看向他们:“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去就是,不用管我,我在这里等人,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那……” “我现在不渴,不用喝水。”颜凌云打断官兵,“去忙你们的吧,不必在这里陪着我!” 那小伙子的脸通红,他扭扭捏捏的应了一声然,然后赶紧跑了回去。 几个官兵立刻就将他团团围住,盘问着他,颜凌云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将军说让我们不用管他,他现在也不渴,不用喝水,让我们做自己的事情,不要打扰她!”那小官兵的脸涨得很红,他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出来以后,才有些无力的低下头,“真丢人!” “有什么可丢人的,你都跟她说上话了。”另一个士兵赶紧说道,“那可是我们大周最年轻的将军,能跟她说上话就是有福气!” “就是,那可是颜家的小将军!”其他人赶紧附和道。 第179章 无论如何 运粮的马车在天亮后不久,就出现在了城门口。 颜凌云远远的就瞧见了马车,那几辆看起来并不大的板车上,装了够满城灾民吃三天的粮食。 守城的士兵也发现了向着他们一路过来的马车,就在他们准备下去开城门盘问的时候,一直像个雕塑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颜凌云,突然往城墙下走去。 有反应快的立刻明白过来:“这颜小将军原来就是在等这个车队啊!” “那板车上鼓鼓囊囊的装的不会是粮食吧?” “对呀,今日本来就已经断粮了,这颜小将军不去粥棚镇压那些可能会闹起来的灾民,反倒在这里等着那来的必然就是粮食!” “那我们赶紧去帮忙!” 颜凌云走出城门的时候,负责运粮的副将聂玉成已经从马上下来,快步到颜凌云面前复命:“将军,我已经安全将所有的粮草带回!” 颜凌云看了一眼身后的几车粮草,随后抬眼看向聂玉成:“所有人戒备,准备进城!” 一声戒备,所有人立刻握紧了腰侧的武器。 那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是军营里出来的人物。 原本下来帮忙的几个守卫看着这个阵势立刻就停了脚步,不敢再上前去。 相比他们这些军营里面出来的士兵,他们这些守卫就像是杂牌军一般,完全上不了台面。 颜凌云回头看向守卫,随后冷声说道:“放行!” 几个人立刻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将路障搬开,然后迅速撤到一旁。 颜凌云带着队伍往里走,所有人都是满身的戒备,仿佛下一瞬就会出事一般。 “颜小将军这个架势怎么好像会有人抢粮一般?”一旁的守卫低声说道。 “都是普通百姓,他们是疯了才会去这些当兵的手里抢粮食吧!”另一个守卫接话。 “谁说不是呢?” 几个守卫的话音刚落,城门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呼:“是粮食,有粮食送进来了!” 那一声叫喊声一响起,聂玉成一行人立刻抽出手中的武器,锐利的刀锋闪着可怕的寒光,就这么直直的挡在了粮草之前。 几乎就在一个瞬间,颜凌云所在的位置,以及身后的车队被团团围住。 有形容枯槁的老婆子缓缓向前:“大人,大人,我已经好几日没有吃过饭了,能不能给我一把粮食,一把就行!” 也有瞧这模样,不过五六岁的孩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颜凌云的面前:“大人,我娘快要饿死了,求求你给我一点粮食吧!” 更有那饿的红了眼,恨不得直接上手抢的灾民,正然后那饿狼一般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颜凌云。 “这是救济灾粮,谁都不许动!”颜凌云的声音冷的如同寒霜一般。 “这本来就是救济的灾粮,这本来就是给我们的,我们凭什么不能动!”有那不要命的刺头上来挑事。 颜凌云也不搭理他,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说了,谁都不许动!” 原以为这样子,反正谁也拿不到粮食,那些灾民也就该消停了,可偏偏就有那不要命的在那里胡搅蛮缠:“你自己都说这是救济的灾粮,我们凭什么不能动?我们不动,难道被你拿去高价卖给我们吗?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这些灾粮是朝廷给我们的,你必须把它交给我们。” 颜凌云确实半点都不在意,这人说的话,她只是伸手抓住腰间的鞭子,目光冷厉:“我说了,谁都不许动!” “那咱们就……” 那个抢字还没有说出来,聂玉成的大刀就直接架在了那个刺头的脖子上:“鼓动人心,抢劫赈灾粮,我可以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那刺头立刻就不敢再作声。 颜凌云看了一眼满脸颓丧的老婆子,以及磕头磕的额头都在流血的小孩,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我会把这些粮食全部都送到粥棚那里去,你们只要去那里排队领救济粮就可以了,我可以保证每个人都能吃饱饭,但是如果你们非要在这里抢,那我也不在意,让你们人头落地!” 颜凌云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轻了,甚至还带了几分杀意。 方才还在闹事的刺头立刻就低下了头,不敢再动弹。 他原本还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抢一点粮食回去倒卖,可以发一笔横财,却没想到,自己今日竟然踢到了铁板,眼前的这个女子难缠的很。 刺头虽然心里不愉悦,但是眼下也不敢跟他硬碰硬,毕竟人家手里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兵器。 那老婆子一听说粥棚那里会有粮食分发,便忙不迭的点头,然后颤颤巍巍的往最近的粥棚里去。 旁人眼见今日想在这里抢粮是没有希望了,毕业一个带着一个的默默的去了粥棚。 人群散开的时候,聂玉成忍不住问道:“将军为什么不愿意分发给他们,就是给他们一些也不会怎么样,这般刀剑相向若是等灾情结束以后,他们去官员那里告我们一状。” “这个要分那个要拿,说到最后只有提前得到消息,来这里排队抢东西的人能得到粮食,那些乖乖的在粥棚等着的人却什么都得不到。”颜凌云看向缓缓离去的人,“这是商品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对自己有利的消息的,如果我们在这里直接向粮食分发,那对于那些相信朝廷老实本分的在粥棚里面等待的人而言是不公平的。” 聂玉成立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过若是我们并没有配剑,他们真的会抢粮食吗?” “当然会抢!”颜凌云看向那些已经走远的灾民问声道,“在这个粮食比黄金都要贵的时候,谁会不想要多拿一点粮食呢?更何况法不责众,若是一人抢到难免会要出事,可是人多,百姓多了。朝廷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降罪于他们,等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壮着胆子来抢,那我们要是想拦得住他们就只能杀鸡儆猴了。” 聂玉成忍不住摇头叹息:“太平县原是一个非常富庶的城镇,能在这里生活的人大多都是体面写的,可是如今一场大水把所有人都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样子!这天灾啊给人祸可怕的多的多。” 颜凌云看了一眼正在感慨的聂玉成,随后说道:“有这个功夫感慨,不如赶紧把这些东西送去粥棚,去的晚了,他们要是没能赶在中午前吃上饭,到时候闹起来可就不是一把刀就能吓唬住的了。” 聂玉成立刻明白过来,随后便赶紧带着马车,一个粥棚一个粥棚的去送粮食。 待在后头看着这些场景的守卫,实在是没忍住感叹了一声:“这位小将军莫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什么都能让他算到了?” “大约都是猜到的吧!”另一个人说道,“说不定就是见多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早有预料。” “可是,我说是没记错的话周围小将军也在十八岁,他哪里有机会见多了这样的事情?” “战场上什么事情不会发生,那可是一眨眼就有可能掉脑袋的地方,区区人性,有什么见不到的?” 几个人纷纷觉得这人说的对,看着颜凌云的目光里,还多了许多的钦佩。 颜凌云虽然已经走远了,但是他总是能感觉从远处传来的一点点目光。 第180章 粮食送进来了 运送粮食的车马刚刚到粥棚附近,颜凌云就已经可以听到里面的吵嚷声了。 聂玉成听着里面叫嚷打杂的声音,立刻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了?” 颜凌云倒是不在意,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抽出长鞭往里走:“闹起来了而已,不妨事,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聂玉成看着颜凌云那个表情,突然心底一颤:“……不是,小将军,要不我去吧,他们不过就是些寻常百姓,罪不至死啊!” “放心,我有分寸!”颜凌云回头留给聂玉成一个看不清情绪的眼神,转身离去。 聂玉成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默默的退后一步。 聂玉成算是最早一个跟着颜凌云的副将,他比她大了五岁,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做副将,还是一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岁的女人,聂玉成当时几乎成了整个军营里面的笑话,不论是谁走到他身边总是要嘲讽他两句,说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给一个女人做副将实在是丢人。 那个时候的颜凌云不过十六岁,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说话声音也带着几分稚气,他怎么都不甘心,凭什么人家都是跟着那些先锋,偏偏他要跟着一个关系户。 正所谓年少轻狂不懂事,聂玉成每每回想起那个时候,总觉得自己是真的狂啊!竟然敢借着喝多了酒去跟颜凌云叫嚣,说她没有资格做自己的上级。 时隔多年,聂玉成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差点被打死的滋味。 “副将,小将军真的会有分寸吗?”一旁的侍卫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咱们要不要去拦着点,这万一出事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聂玉成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是觉得咱们真的有这个本事去拦着吗?” 那个侍卫看看聂玉成,聂玉成也看看他最后两个人非常有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他们非常清楚的明白,他们可没有那个本事去拦着正在怒火上的颜凌云。 几个人大汉莫名的挤在一起,仿佛寒冬中挤在一起取暖的鹌鹑,怎么看怎么滑稽。 听到消息赶来的裘杰一出现,就看到了小心翼翼挤在一起的几个大汉,不由得一脸莫名:“这几位是?” “是颜小将军亲自从外面接回来的,大约是她的亲兵!”一旁的主簿压低声音说道。 裘杰了然,随后快步上去,却不想刚走进,就听到了鞭子劈空的巨响。 裘杰被吓了一跳,猛的回头看过去,就瞧见颜凌云一脚踩着年轻男人,一手拎着光是瞧着便满身横肉的大汉:“……砸锅,抢粮?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老娘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情!” 裘杰看着浑身散发着一股土匪气息的颜凌云,踏出去的脚默默的收了回来,然后突然很繁忙的开始摸头发摸脸,不知道接下去要去哪里。 人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往往会显得特别的忙! 颜凌云揪着那几个闹事的人,目光冷冽:“一个个大老爷们,在这里跟一个厨娘较劲,砸锅抢粮,有这身力气怎么不去堵决堤的大坝,只知道在这里欺负女人!” 被颜凌云揪着的大汉,脸色涨的通红,显然也是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体格,竟然被一个女的直接揪住衣襟提了起来:“放开老子,你这个……” 颜凌云微微用力,那大汉便憋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腿不停的扑腾。 方才还在一旁闹事得几个人,看着大汉的样子,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纷纷退到了角落里去。 颜凌云环顾一圈,最后冷笑一声:“还有谁不服的,大可以上来,我看看比起我的那些亲兵,是他们能打,还是你们这些地痞流氓能打!” 到底都是平头百姓,无非就是几个平日就喜欢闹事的人,眼看着断了粮,心中慌乱才闹起来,被颜凌云这般一吓唬,便也不敢再闹腾,一个个的低着头不敢吭声。 眼见没有人站出来挑事,颜凌云才缓缓的把那大汉放下,她冷眼看着他,然后抬手拍了拍他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有这个力气,不要去打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孩子还有女人,来找我,我跟你较量!” 那大汉至今还觉得咽喉处强烈的窒息感,他哪里还敢跟颜凌云闹,只捂着脖子,快步躲到一旁去。 眼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颜凌云才抬起手挥了挥:“送过来吧!” 一直关注着粥棚情况的聂玉成立刻让人从马车上搬下来几袋大米:“将军!” 挤在那里的百姓们,一看到这大米,立刻眼前一亮:“这是……大米?” 颜凌云看着缓缓簇拥过来的百姓,收起了眼底的那股子戾气,开口道:“朝廷已经知道太平县受灾,特命我等前来赈灾,如今因为山体坍塌,管道被堵塞,我们很难弄到粮食,但是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大家的食物和性命,所以日后若是再有人在这里闹事,就休怪我不客气!” 期间不乏有人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裘杰,可偏偏平日里这位爱民如子的县令在这一刻,并没有出手要帮扶那几个挨揍的男人。 颜凌云自然也发现了站在身后的裘杰,她微微一笑,随后说道:“我与太平县的县令并不相同,我这人从小就在打仗,所以脾气不大好,手劲也大,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打死人,所以你们最好安分一些,在我这里老弱妇孺需要优待,而男人们不能白吃白喝,吃了朝廷发的粮食就得给我去清理官道。” 挤在下头的百姓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霸道不讲理的官员,可偏偏竟然没有人敢在这里反驳她。 裘杰来这里是因为知道有人闹事,如今瞧着事情已经平了,也就不再操这份心,全都没有看到那些百姓迷茫的眼神,甩了甩衣袖,快步离开。 第181章 对付地痞流氓 粮食的事情暂时解决,但是眼前的这些粮食,毕竟只是他们一路上收来的,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 真的想要将灾情彻底控制下来,还是得等贺洛阳将朝廷下发的赈灾银送进来。 贺洛初从砚尘嘴里得知颜凌云又打了好几个平头百姓一样,倒也非常难得的,没有什么反应:“裘大人可有说什么?” 砚尘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一声:“裘大人只当没瞧见,跑的飞快,气的那几个想告状的混混直跳脚!” 贺洛初唇角微微上扬:“由着她去办就是了,对付这种地痞流氓,她的法子可比咱们多一些!” 砚尘对此不置可否,毕竟,若是换成贺洛初,多半也只是交涉,像这种亲自动手去教训地痞流氓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带着人在那里拆烟花的封薇兰,听见贺洛初说话,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了过来:“怎么,颜凌云又闹事了?” “她能闹什么事?”贺洛初回头看向封薇兰,“我看焰火都拆的差不多了,你有没有把握给他炸出一条路来?” 封薇兰回头看着被滑落下来的石头堆积的严严实实的官道,沉默半晌,然后说道:“没有,这种事情谁都没有干过,我只能试试看。” 贺洛初微微蹙眉,随后看向封薇兰:“这么多的烟花,如果一下子炸起来还是很危险的,不如还是让砚尘去点火,起码他跑的比你快一些!” “那可不成。”封薇兰立刻摇头,“来之前就说好了,这个火必须我来点,再说了,这原本就是我想出来的法子,若是成了功,最后送到陛下面前论功行赏的时候,也是我的名字,既然好处都是我拿的,就没有让别人去冒险的说法!” 贺洛初深深的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点了点头:“那你千万小心,绝对不要炸到自己!” 封薇兰笑了一声:“你放心就是!” 再三嘱咐过的贺洛初,被砚尘带到了百米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么多的烟花如果燃起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为了保证贺洛初的安全,砚尘只能将他带的远远的,避免烟花炸起来的时候伤到他。 京墨准备了一根非常长的引线,他们烟花里的火药全部都挖了出来堆积在一处,随后用一根非常粗长的棉线一直牵引到山后,随后疏散了所有的人。 京墨不放心封薇兰一个人,说什么都要陪在他的身边,最后被他一脚踢了出去:“赶紧给我走远一些,不要在这里妨碍我!” 没办法,京墨只得去到月初等着。 封薇兰用火折子点燃引线,随后就躲到了巨大的山体后面,他在心里默数着数,可就在他等了很久,身后的烟花也没能炸开,封薇兰有些担心的探头出去,可就在那一刻,他的身后传来了轰天的一声巨响。 “爷!” “快!”贺洛初的脸色骤变,立刻让人过去,“快把小公爷给我带出来。” 火药炸开的瞬间,伴随着巨响而来的便是火光冲天,而就在这个瞬间之前,贺洛初和京墨那只身乃至身后的所有人都看到封薇兰探出了脑袋。 这样大的火光,谁都不敢想,离得那么近封薇兰会不会被直接炸飞。 平日里最擅长偷懒的京墨,今日却是第一个就冲了过去。 火药炸过之后便是弥漫的黑烟,京墨一头扎进浓烟里,刺鼻的火药味夹杂着一些潮湿泥土和粉尘的气息,京墨硬着头皮在浓烟里面寻找着封薇兰的踪迹:“小公爷,爷,你在哪里,爷,你别吓我!” 就在京墨担心的都快要哭鼻子的时候,突然有个人顶着一头砸乱了头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哭什么?你家小爷我命长着呢,还没死呢,你就在这儿开始给我哭丧了?” 京墨听着这股贱兮兮的腔调,立刻就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形状狼狈的人,分明就是他家主子。 平日里总是嫌弃自家主子不够端庄得体的京墨,立刻伸手抱住封薇兰了,随后将脸上的鼻涕和眼泪一把擦到了他的身上:“你没出事怎么不早点出声,你别回去,我就再三告诉你了,千万不要伸头出去,千万不要伸头出去,可我方才勉强见你把头伸出去了!” “那不是一直没炸吗?我以为是引线没燃起来!”封薇兰难得的有些心虚,都没有空计较京墨把眼泪鼻涕擦到他身上的事情,“谁知道我这头刚刚伸出去它就炸开了。” 面前的白烟太过浓郁,纵然外面已经听到了封薇兰的声音,却还是没有办法通过声音来判断他的位置,所以只能等着这团烟雾被风吹散。 “前头的官道可是被炸出来了?”贺洛初在听到封薇兰的声音以后,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封薇兰顺着贺洛初的方向走出来:“我也瞧不清,但是那一块最大的石头肯定是被炸开了,到时候我们找人来清理一下那块石头,这里多多少少可以清出来半条路。” 贺洛初在听到封薇兰的声音以后,确定他没有什么事情,心里头悬着的大石头才扑通落地。 因为连着下了小半个月的雨,整个太平县的水汽都重的厉害,没一会儿他们面前的这些浓烟就被水汽缠绕沉淀,最后被风一把吹散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贺洛初才真正的看到了封薇兰的狼狈。 当他看到封薇兰的样子时,纵然是从小到大受过最严格的礼仪教养的贺洛初,也没有忍住别过头,掩着嘴巴轻笑了几声。 至于一旁的人,根本就忍不住,一瞧见封薇兰那副样子便已经笑出了声。 封薇兰如今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狼狈,他一个向来喜欢梳洗的人却被炸的灰头土脸的,脸上身上都黑漆漆的,像极了挖煤的矿工,最可笑的便是他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如今全都炸了毛,头发尾巴后面似乎还隐约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有什么可笑的,小爷我可差点被炸死了,你们不宽慰我竟然还在这里嘲笑我!”封薇兰抬手去擦自己的脸,却不想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的那张脸擦的更加漆黑。 贺洛初就这只是随随便便动一下手就变成小花猫的封薇兰,当下实在没忍住,终于还是笑出了声:“好在今日颜凌云没跟着我们一起来,不然就你现在的这副模样怕是能被他笑话一辈子。” 封薇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略显脏污的衣袍,皱了皱鼻子:“有什么可笑话的,我不过就是被炸的脏了一些,回去洗洗不就好了,我这是为了太平县做事,不然谁会自己没事找事去点那个引火线!” 贺洛初听着封薇兰的狡辩,心中了然他大约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自己的脸搓成了一张小花猫,他至今只觉得自己是被炸的有些黑,擦洗一下也就不妨事了,所以他也有些不明白这一旁的人到底都在笑话些什么?有这么可乐的! “殿下!爷?”被封薇兰敢赶去看看堵住的官道有没有被打通的京墨,突然火急火燎的往回跑,“都炸开了,堵住的路全部都被炸开了,只剩下一些稀碎的烂石头找些人来处理,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不论多宽的马车都能从这里过去!” 贺洛初和封薇兰一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便很是高兴,两个人非常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向着原本被滑落的山体所掩埋住的官道。 区区百米却因为浓雾未散,瞧不清楚。 第182章 她可比你识时务 贺洛初顺着声音找到了刚才还堵的严严实实的官道,等到他到的时候,浓烟也已经被风吹散,眼前顿时一片豁然开朗。 原本对接起来有两人高的山石和泥土在这一刻被炸的四溅,原本堵的很厉害的官道,如今也只是依稀还买了几个看起来不大不小的石头。 这里头最惊喜的就是封薇兰了,这个法子他原本就只是想试试看,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若不是他现在人在外头,不然这会儿只怕早就在屋子里蹦了起来:“没想到真的都炸开了,这么好的火药只拿来做烟花也太可惜了吧!” 贺洛初也忍不住多看了看。 他们刚才来的时候梁米多高的石头将这个官道彻彻底底的掩埋了起来,若不是有太平县的人带路过来,他们怕是都没有办法从地图上找到这个官道。 “真没想到这路竟然真的被炸通了!”砚尘不免有些感慨,“那是不是也说明,三皇子带来的赈灾粮和赈灾银会在三日内送进太平县!” 贺洛初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这么顺利,所以当他看到面前的场景时,也不由得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立刻让人带上几个亲兵,去把赈灾粮给我运回来。” “现在就去吗?”封薇兰有些诧异的看向贺洛初,“我们现在也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到了什么地方,现在这么贸贸然的去接,万一落了个空,岂不是浪费时间?” “我已经派人跟他们联系过了,你不必担心,你只管去就是!”贺洛初说着恰好回头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立刻反应过来,“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好好洗漱一番吧,还是让凌云去接吧!” 封薇兰正想要问他为什么的时候,颜凌云的笑声突然就响了起来:“封薇兰,你这是被屁给崩了吗?怎么给炸成这个样子了?” 封薇兰的脸色当下就不大好了:“她怎么来了?又让她看到笑话了,这下好了,不得笑话我好几天!” 贺洛初自然也听到了声音,他近乎本能的回头去看,随后就看到了骑着马向着他们飞奔而来的颜凌云。 颜凌云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浑身狼狈的封薇兰,见他这副模样,大笑起来:“我在城里头就听到了一声巨响,我还以为是山崩了呢,没想到是你给崩了!” “你才给崩了呢,我这是把山给炸了!”封薇兰梗着脖子反驳,“你看看,那堵的死死的官道是我给炸开的!” 颜凌云自然是瞧见了:“呦呵,你倒还真是有点本事,误打误撞真的让你给撞上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把这堵死的官道给炸出了个口子,这下等到贺洛阳来的时候,直接进来就可以了!” 封薇兰满脸的骄傲:“那还不是我聪明想出的这个法子。” 颜凌云看着如同小孩子一般自夸的封薇兰,忍住了笑意,随后走到贺洛初面前:“我们才买的粮食已经全部都送到了各个粥棚处,按照城内的人来算,大约能吃个三天。” 贺洛初微微蹙眉:“若是没有意外,三天之后贺洛阳应该就能到太平县,只是如今这里出了水患,闹得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的,我担心路上会出事!” “阿史那·简不是一起来了吗?”颜凌云突然说道。 贺洛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颜凌云却是笑:“虽然她打不过我,但是对付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山匪流民,她还是得心应手的,更何况这一次来赈灾的是贺洛阳,他们已经成婚,夫妇一体,若是赈灾出了什么意外,三皇子出了事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所以这一路上她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护着这些银两和粮食,所以太子殿下把心放肚子里就是。” 贺洛初有些诧异。 他的的确确没考虑过阿史那·简。 毕竟对于他来说,阿史那·简毕竟是敌国的公主,纵然她已经嫁给了三皇子,但是她对大周的百姓必然不会有什么情感,对这些事她自然也不会上心。 颜凌云察觉到贺洛初的担忧,她笑了笑,随后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可以保证,阿史那·简绝对会带着所有的正在银和粮食全须全尾的从这里进太平县!” “你怎么就一定能保证?到底这里都是大周的子民,与她没什么干系,死了就死了,她也不会伤心,说不定还在心里痛快呢!”封薇兰从始至终都非常的讨厌阿史那·简,所以一提起她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你是不是傻,他当然不会在乎大周的子民,可是来这里赈灾的是三皇子,他一个敌国送过来的公主,在这个地方又没有什么依靠,若是三皇子赈灾的事情办的一塌糊涂,你觉得她作为皇子妃,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颜凌云对着封薇兰翻白眼,“她可比你是识时务!” 封薇兰自然是不服气的,原本还想上去争辩一番,却被贺洛初拦住:“好了,你们两个就跟斗鸡一样,一见上面就要掐,既然凌云觉得阿史那·简可以将这些东西都带进来,让我们便在这里守着,没有必要去接,毕竟现在太平县里面或许更需要人!” 贺洛初原本以为自己这句话将两个人都劝了下来,却不想这两个人突然对视一眼,随后就像是说好了一样齐齐的抬起了脚,当着他的面开始了斗技。 “来啊!” “来啊!” “谁怕谁呀?小爷我今天非把你打趴下不可!” “好大的口气,我得让你知道知道谁才是老大!” 就在这一个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就连跟在他们身边的京墨和春玉都一脸嫌弃的四处乱看,只当自己不认识他们。 贺洛初闭了闭眼,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去就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砚尘,安排下去,立刻派人将管道清理出来,保证这条路畅通无阻,好让贺洛阳第一时间将赈灾的银两和物资送进来。” 砚尘第一次从贺洛阳的脸上看到了那么无力的感觉,他点头应下,可是耳边全部都是封薇兰和颜凌云抱着膝盖对撞的声音。 贺洛初默默的转过头去,只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跟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个什么德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眼看着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颜凌云一个飞弹直接把封薇兰踢了出去,然后迅速走到贺洛初身边:“我来之前顺道去了一下大坝,今日停了雨,我看着水位有往下降一些,若是接下来几天都不下雨,应该就不会再有水将大坝冲垮了。” “这就得看天公作不作美了!”贺洛初淡淡的说道,“如今恰好是梅雨季,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下雨,今年的降水量特别大,又遇上了大坝决堤,才出了这样的事情!伤亡失踪的人员可清楚了?” “还在清点,出现过尸体的地方全部都用生石灰清理过了!”颜凌云紧接着说道,“但是眼下还有一个问题,不是特别容易解决!” 贺洛初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颜凌云。 颜凌云微微蹙眉:“他们现在饮用的水全部都是生水,虽然粥棚提供干净的热水,但是很多人还是习惯直接从河里舀一瓢水喝!” 贺洛初的脸色突然就变得非常沉重,他目光微沉:“直接从河里舀水喝?裘大人难道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过他们,灾情过后,最要小心的就是水源吗?” 第183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颜凌云抬眼看向贺洛初,随后开口:“自然说过,但不是所有百姓都会听的!” 贺洛初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随即转身往回走:“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问题的?” “来之前!”颜凌云对贺洛初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 颜凌云是从粥棚出来的时候,经过河岸,发现有个婆子带着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儿童挤在岸边,她就那么用手捧着水喝,喝完以后,顺便用水给孩子抹了一把脸。 颜凌云当下的脸色比贺洛初还要难看,立刻冲下去责问:“谁准你们喝生水了!” 那婆子却是满脸的不在意:“我活了几十年了,一直都这么喝,怎么了?难不成喝河里头的水,还得经过你们同意不成?” 颜凌云不仅没能拦住那个婆子,反倒被她话里话外的说了一顿,左右是说她男不男女不女,不像个正常女人。 贺洛初听着颜凌云的话,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真是愚昧至极,水患过后,难免会有家畜家禽的尸首被冲进河道里,尸体在河道里浸泡腐烂,河水就会有问题,人随意饮用这样的生水,就有可能会感染疫病!” 颜凌云看着快步往前走的贺洛初,无奈的撇嘴:“我也是这般同那个婆子说的,可他并不在意这些,只说她自己喝了几十年的生水都没有出过事,没道理现在就会出事。” 贺洛初当下只觉得心口憋闷,许久以后才缓缓的舒出一口气来:“罢了,我们回去!” 贺洛初嘱咐了封薇兰几句,随后便自己上了马,往城中走。 颜凌云非常利落的翻身上马,紧随其后:“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贺洛初的脸色越发难看:“只得先通告,在遏制,实在不行,便只能强制!” “其实我有个法子!”颜凌云突然开口。 贺洛初猛的停下脚步,他调转方向,回头看向颜凌云:“什么法子?” “只要是人,那就怕死!”颜凌云看向贺洛初,“喝生水死人了,那些人自然就会怕了!”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看了半晌,随后缓缓眯起眼:“你想怎么做?” “让我们人死一死!”颜凌云轻笑,“谣言再传一传,既然可以传出人血馒头可以治百病的说法,那自然也可以传出生水喝死了人的说法。” “你是什么时候想出这个法子的?”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突然有些好奇。 “就在被那个老婆子咒骂的时候!”颜凌云轻笑。 “嗯?” “那婆子走的时候,跟她所以窃窃私语,说我是生来的夜叉,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男不男女不女的,从小到大,全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牛劲,还说我不急荤素,男女都喜欢,说春玉就是我的暖床丫头……”颜凌云说到一半自己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洛初听着颜凌云的这些话,本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他,当下的脸变得越发的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太早看向颜凌云:“这些话都是谁传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人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谣言了。”颜凌云挑眉,“所以刚才一路上我就在想,如果我们把喝生水会生病,甚至可能会出人命,这件事情套在一些八卦上,以谣言的形式传送出去,再增添一些故事情节,说不定就能哄住这些婆婆妈妈!” 虽然贺洛初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那些人在背地里是这么说颜凌云的,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正如同颜凌云所说的那样,人们的确最喜欢的就是谣言,尤其是带着一些特殊色彩的谣言。 “罢了!”贺洛初无奈叹息,“我们先回府衙,然后安排人去做这件事情。” 颜凌云顿时眼前一亮:“你难道不觉得这个法子有些下作吗?毕竟我们虽然是在做好事,但到底是在骗人!” “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品德高洁的人!”贺洛初默默的收紧手里的缰绳,“如果骗人可以让这些人活命,我也不介意多说一些谎话。” 颜凌云对贺洛初的回答非常满意。 其实,颜凌云一直都不喜欢那些读书人。 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朝廷里的那些读书人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清高,若换成那些文邹邹的破秀才,多半在听到他有这个主意的时候就已经摇着手说:“你怎么可以骗那些穷苦百姓的,你这不是在害他们更加愚昧吗?” 光是想到这些,颜凌云就头疼厌烦。 不过,好在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从来都不是什么假清高的人。 贺洛初跟颜凌云骑着快马回到府衙,他刚回到太平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河岸边上看看。 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谁也不知道那个婆子是不是少数人,只是凑巧被颜凌云给撞到了。 颜凌云倒也不会因为贺洛初要去看看真实情况,就觉得他不相信自己,她反倒很乐见其成。 “小姐,你为什么要让太子殿下一个人过去了。”春玉看着缓缓向着河岸边上走过去的贺洛初,低声问道。 听到春玉声音的砚尘也默默的看了过来。 颜凌云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点了点远处的贺洛初,让他们接着看。 大约是在河岸口吃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贺洛初才刚刚走过去,立刻就瞧见了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提着一个小水桶快步向河岸走去。 贺洛初赶紧跟上,看着他打好水以后才试探性的凑近低声询问道:“大姐,你打这桶水回去可是要去洗衣服?” 那女子一回头就瞧见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对着自己很大姐,她当下便觉得有些气恼,语气也变得有些冲:“你叫谁大姐了?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谁打回去当然是喝的,我若是洗衣服,我难道不知道把衣服拿到这里来洗,还非得非得提着水桶?” “裘杰大人在一出事以后,便张贴过公告,告知过所有的百姓,因为水患,喝水之中可能会有不明的腐烂物,不建议大家饮用河水,如果一定要用也要烧成熟水才能喝!”贺洛初看着女人,有些急切。 这女人大约平日也不爱凑热闹,所以也没有认出贺洛初,她只剩下打量着他,最后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看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吧!你跟那裘大人一模一样,都是读书读傻了,这么宽,这么长的河流,这水是活水,又不是死水,既没有青苔,也没有泥藻,哪里非要烧成熟水才能喝的道理?” 被女人说是读书读傻了的贺洛初,心中不免有些急切:“裘大人的公告,是按照朝廷颁发的律例写出来的,你们既是百姓,为了太平下更为了自己更应该按照他公告里面所说的去做,而不是在这里接生水喝。” 女人听着他的这些话越发的有些不耐烦:“我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人,大字不识两个,哪里知道衙门口的公告里面写了什么,这河水我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在了,我家里七八口人一直都是喝的是这个水,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这个不能喝,那个不能喝?莫不是是你们还想赚我们的水钱?” “我们自然不会赚你们的水钱,我们只是告诉你,你这水要烧开了喝……” “你可赶紧闭嘴吧!”女人厌烦的用肩膀撞开他,“喝水还要烧开了,真的是有钱烧的慌,是柴火不要钱,还是碳不要钱,读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 第184章 那就这么办吧 女人那句粗话出来的时候,不仅是颜凌云,就是砚尘他们,也不免得有些目瞪口呆。 颜凌云默默的转过头去,只当做自己没听见,只是他那疯狂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正在憋笑的事实。 贺洛初被女人撞的差点跌倒,好不容易站稳,便听到她那一句粗话。 贺洛初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立为太子,从小到大,每个人到他面前的时候都是最恭敬得体的,除了颜凌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这世上还没有第二个人在他面前说过粗话。 砚尘看着满脸死寂的贺洛初,最后也学着颜凌云的样子,默默的转过身去,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贺洛初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心态,他默默的从河岸边走回来,然后看向颜凌云:“你准备找谁去演戏?” 颜凌云努力了好久才将笑容隐藏了回去,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贺洛初,然后说道:“就找那几个平日里最爱闹事的人。” “他们怎么可能会听我们的话?”一旁的砚尘率先开口。 “要么打到服,要么给银子收买!”春玉回答道,“我们在军营里都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我们家小姐比较喜欢前者。” 砚尘突然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是废话。 “为什么要选那几个爱闹事的人?”贺洛初皱眉,“让他们配合我们,可别让普通人配合我们来的麻烦!” “就是因为麻烦,所以旁人才不会觉得这件事情是衙门做的!”颜凌云挑眉,“这么简单的道理,太子殿下还需要我来说明吗?” 贺洛初默了默,随后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颜凌云愣了一下:“交给我办,你就不怕我把他们打的半死?” “记得,打到服!后面还要花很多银子省着点,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浪费。”贺洛初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去。 一旁的春玉看着走的潇洒的贺洛初,有些不自信的挠了挠耳朵:“小姐,我刚才是没听错吧?我们平日里最大方的太子殿下,让你省着点花银子?” 颜凌云皱了皱鼻子:“你没听错,他不仅让我省着点花,他还为了让我省钱把那几个小混混打到服!” 春玉不由得撇嘴:“真黑心啊!” 颜凌云可是出了名的能打,整个颜家军里面就没有几个能打得过她的,所有从一开始对他有不服气的人,哪个不是挨了一顿打以后才学乖的。 要知道,颜凌云从六岁开始拿得起短枪以后,跟他对打的一直都是颜关山。 “聂玉成呢?”颜凌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卷绷带一点一点的缠绕在自己的手上。 春玉一看到颜凌云这个动作,就莫名的有些心慌,要知道这是颜凌云肉搏前,习惯做的准备:“这会儿应该在府衙,我要去把他叫过来吗?” “行!”颜凌云微微眯起眼,“出去打架还是得把他叫上!” 聂玉成就是那个第一个被颜凌云打服的人。 聂玉成也算是年少轻狂,他也自由习武,就功夫上来说比身边的人都要好一些,反倒在军营里待过几年的人,应该都还记得他跟颜凌云打架的事情。 他也是鲜少的能在颜凌云手底下过上十几招的人,但是最终还是被他打服气了,也是从那以后他就成了颜凌云四处打架的狗腿子。 聂玉成得了消息赶来的时候,颜凌云和春玉已经把今天白天招惹他的那几个小混混堵在了巷口里。 期间也有人发现这里的动静,但是刚刚探头过来,就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给吓到,最后一股脑的钻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颜凌云双手抱臂,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这个惨叫的男人,微微偏头凑近春玉:“我都还没有动手,她怎么就叫的这样惨?” 春玉看了一眼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魁梧男人,没有回答颜凌云说的那句“我都还没有动手”! “我错了,大人,我真的错了,请求你原谅我,原谅我之前的出言不逊……” 颜凌云看着不停磕头的男人,眼中渐渐的有些不耐烦,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行了,我又不是要杀了你,我只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男人被颜凌云这么一把揪住以后压根不敢动他只是听着颜凌云的话,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错过了什么细节,然后再挨一次打。 “跟你混的好的有几个人?”颜凌云看着男人,冷不丁的说道。 男人一愣,随后立刻磕头:“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识好歹,是我不知道……”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男人,立刻就没了耐心,就在他要发火的时候,聂玉成迅速上前:“小将军,我来,我来跟他们说!” 颜凌云看着冲过来的聂玉成,然后松开手:“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过来!” “这不是没能直接找到这个巷子吗?”聂玉成笑了笑,随后对颜凌云说道,“小将军出去等我一会儿,一盏茶的功夫我保证让他配合我们。” 颜凌云看了一眼聂玉成,然后不耐烦的往外走:“那就交给你了!” 聂玉成赶紧保证:“一定办好!” 颜凌云看了一眼蜷缩在墙角里面不敢动弹的男人,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颜凌云和春玉从巷子里面走出来以后没多久里面又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哭喊声。 他们俩人只当没听到,默默的等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聂玉成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依旧带着淡淡的笑,让人瞧不出来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是看到跟在他后面的男人那副样子,左右不会是什么好事。 “交代好了?”颜凌云看了一眼男人,随后问道。 聂玉成点了点头:“已经说好了,明日他们就会去死,明天傍晚喝生水,喝死人的事情便会传遍整个太平县!” 。 第185章 一把火烧了 颜凌云在次日清晨,便带着人包围了一座民宅,他们去得人不多,但个个手里都拿着火把,明晃晃的光亮和密密麻麻得到脚步声,愣是把隔壁院子里的人家吵醒。 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门缝,原本是想瞧瞧,外头发生了什么,别是走了水,却不想前脚刚开门,后脚便瞧见了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快步走了过去。 女人被吓得赶紧关上了门,捂着狂跳的心口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大约等了有一刻钟,都没有人来敲门,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打开了房门的一条小缝,她便借着这一点点的小缝瞧着外头。 外头人多,瞧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就在她准备关上门的时候,突然从隔壁得民宅里出来几个人,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张盖着白布的担架。 就在女人怀疑那个担架上得人,是她家那个不讲理的邻居时,那个担架一个晃动,一只手背带着伤疤的手突然从担架上垂落下来。 女人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了声音,最后惹来横祸,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死了?”一双军靴缓缓靠近担架,女人的手白皙干净,径直掀开了白色布帛,男人黑青的人瞬间显露出来。 女人赶忙关上门,那就是她家那个在白天得罪那位小将军的邻居。 “嗯,赶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一旁的春玉瞥了一眼那扇突然关上的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仵作已经看过了,说是肠穿烂肚,死相极惨,多半是喝了那不干净的生水,肚子里长虫子了!” “裘大人不是下过公告,告诫百姓不得喝生水吗?”颜凌云觉得春玉说的有些严重了,对着她眨了眨眼。 “这些老百姓可不会听,只觉得我们是哄骗他们烧水,好让他们买柴火烧水!”春玉冷哼一声,“这人啊,自己找死,咱们可拦不住!” 颜凌云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即便隔着一扇门,颜凌云也可以清晰得察觉到,来自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可偏偏这人死就死了,还得给他收尸!”春玉故意扬长了声调,“还要担心他会不会传染给别人,到时候引发疫病,整个城镇的人都要给他陪葬!” “派人把这一圈都给我监视起来,如果有人出现身体不适,第一时间上报。”颜凌云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便要往外走。 “那他怎么处理?” “一把火烧了吧!” 颜凌云说完这番话,便带着人迅速离开。 他们来的快,走的也快,如果不是刚才耳边的声音还在回响,女人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再三确定外面的人都走光了以后,她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出去。 如今的天色已经微亮,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看着隔壁屋子大开着房门。 睡到一半发现妻子不见了的丈夫起来寻人,一出门就看到了跌坐在地上满脸惶恐的妻子。 “你这是怎么了?”男人上前,余光却撇到隔壁屋子里头地上的血迹。 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一股腐烂的恶臭从屋子里传出来,他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屋子里有一坨看起来像是肠子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是肠子,是人的肠子,方才那官兵说,说他肠穿烂肚,肚子都被虫子咬干净了,原来,原来都是真的。”女子被吓得大哭。 男人不明就里,只得抓着她一直盘问:“什么官兵,什么真的?你不要只知道哭呀,隔壁的人去哪了?” “死了……都死了……” 天还没亮透,有人因为喝生水,肠穿烂肚而死的消息不胫而走。 裘杰得了消息,火急火燎的赶来,却瞧见了传言中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正坐在聂玉成的屋子里吃烧鸡。 “他,他,他不是死了吗?”裘杰看着男人,满脸错愕。 “外头的谣言,大人不必相信。”聂玉成笑了笑,“不过多亏了他,想必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胆子大的人去喝生水了!” 裘杰满脸困惑,还想追问的时候却突然反应过来:“这谣言莫不是你传出去的?” “大人的公告张贴了那么多日没有什么用,那些百姓依旧我行我素,吃喝拉撒全在那条护城河里,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水患,谁知道那条河里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聂玉成轻笑,“如今这谣言一出,只怕也没有人敢再去喝那些生水!” 裘杰恍然:“可是殿下的主意?” “是我们将军的意思!”聂玉成笑,“殿下高风亮节,可做不出来这样子的事情。” “不论什么主意好用才是真道理。”裘杰看向男人,随后说道,“这些日子你就给我乖乖的待在府衙里面,你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要是出去让这件事情穿了帮,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是是是,我哪里敢啊,那颜将军动起手来简直就是阎王现世,我又不是不想活了。”男人皱了皱鼻子,低头吃东西,不敢再说什么。 喝生水的事情,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处理掉了。 虽然期间也有人怀疑,那人的死并不是所谓的喝生水,而是因为得罪了颜凌云,被他给害死了。 可到底人家是从汴京城来赈灾的将军,身后更是有大氏族之称,旁人就是怀疑有这个事情也不敢真的跑到她面前去质问。 便只能默认是喝了生水,才导致这个男人肠穿烂肚而死。 封薇兰开道开了两日,他连着两天没有洗漱过,满身的狼狈,还没进门就在外头遇到了那些百姓的指指点点。 他满脸莫名,低头去问,可那几个普通百姓却吓得落荒而逃,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们,到时候丢了自己的小命。 “不是,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挖了两天的山,一回来这些人就这么对我。”封薇兰看着那落荒而逃的几个人,只觉得心口憋闷的厉害。 “外头有谣言,说……”京墨话说到一半有些犹豫。 “说什么?” “说从汴京城来得几个大官,一个比一个难缠都不能得罪,一个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到时候有冤都不能伸,只能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京墨快速说完谣言,随后立刻低下头。 封薇兰当场就被气笑:“说的那几个大官,不会就是说我们几个吧?” 京墨抿着嘴没吭声。 “说的就是我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的颜凌云,远远的就听到了封薇兰的话。 封薇兰听到声音猛的回过头去,然后满脸愕然的看着颜凌云:“不是,我这就去挖了两天的山,怎么一回来就成了草菅人命的大官了?” “他们以为我杀了那个跟我较劲的普通人!”颜凌云耸了耸肩,满脸的不在乎,“草菅人命也挺好的呀,起码知道我们不好惹,乖乖听话,这些日子闹事的人都少了!” 封薇兰听着颜凌云的话,都不由得张大了嘴:“什么叫做草菅人命挺好的?颜凌云,你是不要官声了吗?” “我一个武将,要什么官声?”颜凌云挑眉,“行了,你这么激动干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官职呢!” “我,我……颜凌云,你侮辱我!”封薇兰立刻就急了,“我只是不稀罕要官职!” “我知道!”颜凌云拍了拍的肩膀,随后闻到了他身上的汗臭味,“封薇兰,你都快馊了,有空在这里担心我的官声,不如赶紧去洗洗!” 第186章 我是来渡劫的 封薇兰赶紧低头闻了闻身上,然后一脸嫌弃的甩开,最后快步往回走:“小爷我这辈子还没有这么脏过,知道的是来赈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渡劫的呢!” 颜凌云听着封薇兰的嘟囔,忍不住笑:“就知道嘴上抱怨,该干活的时候也没见你偷懒半点啊!平日里小爷小爷的那股子傲娇劲,怎么到了太平县就都没有了?” 封薇兰脚下的步子顿了顿,随后回头看向颜凌云:“你还有脸来说我,你自己呢评论里最见不得那些高官欺负百姓,到了现在自己倒是背着一个草菅人命的罪名!颜凌云,你不要官声,太子殿下难道不要吗?”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太子殿下允了的!”颜凌云挑眉,“你若是觉得不合适,那可以去找他说话。” 封薇兰语塞,最后愤然回去洗漱了。 眼看着封薇兰回了府衙,京墨正准备跟上去,却被颜凌云喊住:“堵住的官道可是彻底清出来了?” “都已经清出来了,这两日,小公爷不眠不休的盯着,没有一个人敢偷懒,很快就把活干出来了!”京墨看向颜凌云,“” 成亲前后脚倒也没什么,怀孕前后脚就有些离谱了。 九儿是在成亲三年后有的身孕,前一天,凤凌夏刚刚请了太医给九儿看诊,说是喜脉,凤凌夏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的,追着太医问了很多问题,回家以后又是给师傅写信,又是让丫头去抓药的,忙的不可开交。 大约就是忙的厉害了,晚饭的时候,纪珩之专门让人做了腌笃鲜,谁知道凤凌夏一闻到那个味道就干呕的不行,纪珩之以为凤凌夏是忙坏了,连夜骑着马去把太医从府上拎了过来,颠的那位白发苍苍额的老太医差点骨头架子都散架了,最后还是纪珩之背着进的后院。 等到太医回过神来的时候,凤凌夏已经吐了好几回了,太医给凤凌夏诊脉的时候,微微皱眉,看的纪珩之心惊肉跳的,最后太医只是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大碍,世子妃只是有身孕了!” “有什么?”纪珩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倒是靠在那里的凤凌夏先反应过来,看着太医有些震惊:“你是说我有身孕了?” 太医点了点头:“不错,世子妃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今日大约是世子妃太忙了,所以有些动了胎气,世子妃的身子亏虚多年,这一胎可能要吃些苦头的,纪将军还是要早做准备!” 一直到这个时候,纪珩之才反应过来:“做什么准备?” “自然是孕期的准备了,该有的滋补品都要准备起来,时刻小心着,世子妃受过重伤,气血两亏,虽然这些年一直都在滋养,但还是差了一些,所以凡事都要小心一些,孩子绝对不能太大,不然母体会受不了,所以凡事都要小心一些!”太医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今日太晚了,明日我会派人将需要注意的东西,细细的同姜军说一遍!” 纪珩之原本还想再问一些的,却不想凤安予忽然闯了进来:“太医呢,太医呢?” 太医被吓了一跳,刚好开口说话,就被凤安予拖着走了,太医被吓得不轻,还没来的及说话,人就已经被拖走了,远远的,纪珩之听到凤安予说:“你赶紧的,我媳妇都晕过去了!” 凤凌夏显得有些无奈:“咱们京城就只有这一位太医吗?” 纪珩之看着凤凌夏,满脑子都是她和肚子里的宝宝,他走到凤凌夏身边,看着凤凌夏,轻声说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凤凌夏摇了摇头:“现在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凤诺予和纪珩之同时告假,皇帝有些奇怪:“出什么事了,怎么同时告假了?” 凤诺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刘与墨,默默的上前:“回陛下,昨日臣妹干呕难耐,请了太医,说是怀有身孕,臣妹年幼受过重伤,身子虚弱,不易生养,今日太医还要上门看诊,便告了假!” 皇帝听说凤凌夏怀孕的时候,也有些惊讶:“怀孕了?这倒是个好事,那凤安予呢?” “回陛下,臣妹昨夜晕厥,请了太医去看,说是有身孕了!”刘与墨出列,轻声说道。 皇帝看看凤诺予,再看看刘与墨:“感情你们两家这是有喜事临门了?” 怀孕本就是天大的喜事了,还偏偏是三个一起怀孕,只是这三家都没有长辈,这一怀孕,三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然后唯一的长辈永宁侯就被三个小子拉着问东问西。 永宁侯虽然有三个孩子,但是每次生产他都不在身边,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办,然后就是四个男人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皇帝看不过去了,请了一个宫里的老嬷嬷,帮着这四个大男人去照顾三个孕妇。 凤凌夕在知道凤凌夏有孕以后,尤其的高兴,想要出宫去看看凤凌夏,却被皇后训斥,在皇后宫里跪了一宿,最后惊动了太后,太后亲自带着凤凌夕出宫,去了雅苑。 凤凌夏自己到没有觉得怎么样,只是纪珩之紧张,没办法,她便只能每日里躺着,偶尔起来走动走动,太后和贵妃来的时候,也是不让跪的,只让她躺着。 太后看着凤凌夏日渐消瘦的脸,尤其的心疼:“怎么好端端的瘦成这个样子了?” 明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世子妃吃什么吐什么,每日里只能吃几口燕窝粥,难受的很了,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太后看着凤凌夏许久,最后轻轻的叹息:“生儿育女是大事,也是女人的鬼门关,你凡事都要小心些,你若是出了点事情,那几个男人还不得疯了?” 凤凌夏看着太后,笑了笑:“太后娘娘,不要太当真,也不要太担心,我早些时候确实是受了伤,相比普通人,我的身子确实也是亏空了一些,但是不至于亏空的那么厉害,再过些日子,我师傅就来了,他是最清楚我的身子的,到时候好好调养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太后当然明白,只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担忧的:“如此自然是最好的!” 三个孕妇相比,九儿是最舒服的,能吃能喝能睡,刘汐柠因为年岁小,骨骼架子也小,生孩子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把凤安予吓得好几宿睡不着觉,最后生了个儿子怎么看都有些不顺眼。 九儿不仅是怀孕的时候没怎么受罪,生孩子的时候更是顺利,虚灵子到了京城以后,将按照他们的身子配了药,九儿最是顺利,生产的时候也没有疼太久,孩子的胎位也好,一个时辰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而凤凌夏确实实实在在的吃了不少的苦头,她小时候受的伤,让她失血太多,虚灵子用了很多很多的药材将她的性命抱住,但是是药三分毒,凤凌夏的身子也被这些药折腾的很虚弱。 孕期的时候就落了几次红,将所有人都吓得不轻,但到底,孩子还是保住了,只是生产的时候,实在是吓人得很。 因为早些时候大家就都知道凤凌夏的身子亏空,虚不受补,孩子养的不大,想着生出来以后再好好养一养,可即便是如此,凤凌夏的身子也有些撑不住。 凤凌夏生产的那一日,太后在佛堂跪了许久,皇帝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赶了过去,自己则在大殿里来来回回的走动,很是焦虑不安。 第187章 落水 贺洛初在落水的那个瞬间就被汹涌而来的流水淹没,他只在余光瞧见向着他飞奔过来的颜凌云,下一刻就被她拉住了手。 温热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腕上,那一刻他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她:“走……” 颜凌云的手蛮横而霸道的缠住他,那个瞬间,贺洛初只觉得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烫的吓人,他想要挣扎,让她离开,却不想,下一刻她的身子就缠了过来。 她的手锢着贺洛初的下巴,微微用力将他顶出水面,下一瞬,两个人就都从水下冒出了头:“别乱动,不然我得陪你一起死!” 贺洛初立刻就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他被颜凌云拖着下巴浮在水面上,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发现颜凌云的身侧被水冲过来一颗巨大的树木:“小心!” 颜凌云马上发现,立刻带着贺洛初往反方向去游,奈何水流实在湍急,颜凌云又带着贺洛初,根本就游不快,直接就被那棵树撞到了后腰。 贺洛初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挡,却被颜凌云猛的推开,而就在下一瞬,颜凌云径直沉了下去。 贺洛初瞳孔猛缩,年少时落水的恐惧,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疯了一般的向着颜凌云的方向游过去,顾不上被水冲过来的任何东西。 贺洛初在水中拉住颜凌云手的那个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撕裂,他紧紧的把颜凌云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杂物。 就在他们快要沉下去的时候,贺洛初抓住了一根被大水冲过来的浮木,他紧紧的抓着那根木头,将已经昏死过去的颜凌云推上浮木,让她趴在那里,自己则紧紧的抓着她得两只手,避免她掉下来的同时,也可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脱力沉下去。 水一路向下冲,他们也只得在这场大水中被径直冲了下去。 平日里总是运筹帷幄的贺洛初,在这个时候,也只是一个非常渺小的,被迫跟着水流往下走的普通人而已。 他们就这样,在水里泡了许久,一路被冲往不知道何处的地方。 就在贺洛初快要脱力的时候,他们和这棵枯木被一起冲进了一个狭小的水道,他明显感觉到水流的速度慢了下来,而就在下一刻,他们依靠着生存的木头被水流中的杂物纠缠,停在了正中间。 一直拉着颜凌云,尽可能保证自己不被水淹没口鼻的贺洛初,在这一刻寻到了机会。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再过一会儿,天彻底黑下来以后,到时候目不能视物,所有的危险都会成倍的增加。 如果现在贺洛初不想办法上岸,等到天彻底的黑下来以后,他们就有可能,彻底的上不了案了。 他看着距离自己差不多十几米的两岸,他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枯木上的颜凌云,毅然决然的将她用腰带绑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松开了那根保护了他们一路的枯木。 若是颜凌云醒着,肯定会觉得特别的不可思议,毕竟眼下这个平日里在他看来弱不禁风的太子殿下,正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带着他一往无前的向着岸边去。 颜凌云被拖上岸边的时候,贺洛初刚准备探她的鼻息,却发现自己刚才扶着她脑袋的手上,满是褐红色的鲜血。 贺洛初的心跳突然一停,下一刻,他探向她鼻翼的手立刻缩回,他不敢去确认她还有没有气息,他只是疯了一般的去掰开她的嘴巴,将她嘴里的泥沙全部都挖了出来,随后一下一下用力的捶打她的胸口。 一下,两下。 这是他幼时落水以后,宫中太医说闲话时告诉他的方法。 人在落水以后,窒息都是因为人在过度惊慌时,会想要大声呼叫,然后水就会在那个时候呛进人的肺里,最后导致窒息,然后演变成溺亡。 所以太医曾经告诉过他,当把一个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要去挤压她的肺部,让他把呛进肺里的水吐出来,当然对他们太医来说,可以用刺激穴位的方式来达到这个目的,但是对于普通人而言,捶打胸口是最快的方式。 许久以后,颜凌云都没有半点的反应。 贺洛初颤抖的手去拍打她的脸:“颜凌云,你醒一醒,颜凌云!” 这一刻,是贺洛初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的脸色一点一点的灰白下去,就好像一朵娇艳的花一点一点的在他手里枯萎。 “颜凌云,你醒一醒,你醒一醒,醒一醒!”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脸,浑身上下被恐惧包裹。 “再这样下去,我没被洪水淹死,也就要被你打死了!”颜凌云的声音突然响起。 贺洛初猛的抬头看向颜凌云,却发现她正挣扎着起身。 贺洛初本能的伸手去扶,却听到颜凌云的声音:“太子殿下虽然病弱,这力气倒是挺大,我要是不赶紧醒过来,怕是真的就醒不过来了!” 贺洛初看着脸色逐渐恢复红润的颜凌云,突然松了一口气,随后跌坐在一旁:“还有力气说笑,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颜凌云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湍急的河流,借着余光看向贺洛初,发现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一些细小的伤口,隐约还能看到一丝丝的血迹:“看来,这一次,是殿下救了我!” “要不是你一开始将我托出水面,我早就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贺洛初说完,缓缓起身,然后回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这片是山坳深处的一块平地。 至于这里的水流之所以缓慢一些,便是因为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处于山坳里的一处深潭。 颜凌云看着面前那黑不见底得到深潭,突然后背发寒:“你刚才是带着我从那里面游上来的?” 贺洛初顺着颜凌云的目光看过去,也有些后怕,但还是说道:“只能算是咱们命大!” 颜凌云沉默许久,随后环顾一圈:“殿下这话说的不要太早,我们现在待得地方,谁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有什么眼发绿光的东西在那里等着用咱们填饱肚子!” 贺洛初缓缓起身:“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找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颜凌云对贺洛初的这个建议表示认可,但是当他向着自己走过来,并且伸手试图拉自己起来的时候,她有些无奈得到扯了扯嘴角:“殿下,我的腿断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贺洛初才借着一缕初升的月光,依稀看清颜凌云的脸。 他顺着颜凌云的目光看过去,随后才发现颜凌云的小腿微微扭曲着,显然是胫骨被折断的迹象,他的脸色骤然一变:“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棵树少说也有几百斤,又被那么湍急的水流冲过来,没把我砸死,都是我命大,断个骨头都只能算是小事了!”颜凌云伸手去摸自己的腿,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受控制的皱眉。 贺洛初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猛地抬手拍掉她的手:“你要是不想下半辈子都走不了路,就不要乱动!” 贺洛初打掉她手的力气很大,颜凌云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背火辣辣的,显然是带了几分怒气:“别担心,就是一点小伤,死不了,最多就是瘸腿!” 贺洛初的脸在听到颜凌云的话以后,越发的难看,他目光沉沉的盯着颜凌云看了一会儿,随后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冷声说道:“在这里等我,不要乱动!” 第188章 我虽然体弱,但我也是个男人 颜凌云当然知道贺洛初这是恼怒了,但她也并不担心贺洛初会把她丢在这里,毕竟他们的太子殿下可是出了名的好心肠。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贺洛初回来的时候,颜凌云正枕着自己的手,躺在地上看着天,要不是她那条腿有些崎岖的架在那里,她怎么看都是悠闲的很。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那副样子,心中憋的那口气突然就消散了,她看着颜凌云半晌,最后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倒是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看云!” “左右你都让我等着,躺着看云总好过一直干巴巴的坐着!”颜凌云抬头看向贺洛初,随后就瞧见了他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棍,“你这不会是想要自己给我正骨吧?” “本太子不才,年少时也跟着太医院学过一些!”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淡淡的开口,“只是手边没有麻沸散,正骨的时候,多少会有些疼痛,还得委屈颜小将军忍一忍了!” 颜凌云的脸色微变,她从小打到受的伤多了去了,最是明白正骨有多疼,这会儿光是看着他手里的木头,就已经有些头皮发麻了:“你既然有这个本事,为什么刚才不趁着我晕过去的时候动手?” “因为那个时候,我以为你被水淹死了,没注意到你的腿受伤了!”贺洛初一边说着,一边在颜凌云的腿边跪坐下来,“或者,你可以试试看自己打晕自己?” 颜凌云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那里很大一块血肿,显然是被之前那块木头给撞得,这会儿她要是再给自己来一下,这脑袋的伤,怕是真的好不了了! 贺洛初在颜凌云面前蹲下,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腿,隔着衣服一点一点的摸着骨骼,直到摸到那块断裂的位置。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的动作,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实在不行,我觉得我们可以等一等,正骨这件事也不是非要急在这一时!” “这水这样大,封薇兰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找过来,你这个腿若是拖延的久了,到时候只会更麻烦。”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凌云,一字一句的说道。 颜凌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眼前的这位贺洛初,平日里总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就是走的快了一些,都担心他喘不上气,如今自己竟然要靠他来给自己正骨,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 眼看着自己没有办法拒绝,颜凌云只能皱着眉头看向贺洛初:“你确定你可以一步到位,总不至于让我受二茬罪吧!” “你知道的,我读书向来很好!”贺洛初看向颜凌云,低声说道。 颜凌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视死如归的看向贺洛初:“行吧!” 贺洛初小心翼翼的脱掉颜凌云的脚,大约是因为她的脚长年累月的藏在鞋子里,乍一眼看尤其的白,就显得她小腿处的黑肿特别严重。 贺洛初一寸一寸的摸上去,再三确定以后指腹最终停在了那处骨骼错位的地方。 就在他的手摸到骨节的那个瞬间,颜凌云立刻就察觉到了一股如同电击般的刺痛感,她下意识的揪住了身旁的草地,硬是扣下了一坨泥巴。 贺洛初自然也察觉到了颜凌云的动作,他顿了顿,随后从自己怀里掏出帕子,递给颜凌云:“把这个咬着。” “不过就是正个骨头还不至于这么疼。”颜凌云下意识的为了自己的颜面而拒绝,“我堂堂……疼!” 颜凌云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贺洛初突然一个用力,直接将颜凌云的骨头掰了过来! 那一下非常清脆。 颜凌云甚至都听到了自己骨头卡顿的声音,那个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眼前都是白茫茫的,疼的连贺洛初的脸都看不清了。 贺洛初用木棍固定颜凌云折断的骨骼时,她已经了无生机的躺在了那里,满脸苍白,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那种疼,真的让人不知不觉就灵魂出窍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那副样子,偷偷隐去眼底的心疼,随后说道:“如今这个天气蛇虫鼠蚁都出来了,我们两个得尽快找一个可以安置的地方,大晚上的若是待在这里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东西。” 缓过来的颜凌云,用贺洛初给她的那个帕子擦掉头上的冷汗,然后低声说道:“现在的我虽然还活着,但是我帮不上你什么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随后伸手将她拉起来:“我只是身体不好,不是弱的已经走不动道了,我背你!” 颜凌云有些诧异的看向贺洛初:“你说什么?” “我说我背着你去找安置的地方!”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有些无奈的说道。 “得了吧,我现在可不是小时候的我了,我这浑身上下都是实打实的肌肉,你可背不动!”颜凌云失笑。 就在颜凌云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贺洛初却已经拉着他趴上了自己的背,他直接将手穿过她的腿窝,非常轻松的就将她背了起来:“你再怎么不是小时候的你,我也背得动你!” 趴在贺洛初背上的颜凌云,非常的诧异。 毕竟在现在的她看来,贺洛初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弱不禁风,一个走两步都要喘半天的人,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将她背了起来。 “贺洛初,你平时那副样子别是装的吧?”颜凌云微微偏头看着贺洛初的侧脸。 “颜凌云,是你把我看的太弱了!”贺洛初无奈叹息,“我虽然体弱,但我也是个男人!” 颜凌云抿嘴:“男人怎么了?男人又不是生下来就力大无穷,这天底下对不起我的人多了去了!” “我背得起你就够了。”贺洛初淡淡的说完,随后就背着颜凌云往前走。 他们被大水一路冲到这里来,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背靠一座大山,到处都是成片的树荫,根本看不清里面藏了什么。 颜凌云说什么都不允许贺洛初往里走,毕竟里面的危险谁也没有办法预料,两个人争论了许久,最后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找了一处看似应该是猎人居住过的山洞。 一开始,贺洛初要往洞里走的时候,颜凌云是说什么都不肯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种地方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猛兽,万一窜出来个熊瞎子,他们两个直接就可以去见阎王了。 好在,贺洛初在仔细检查以后确认这里没有猛兽生活过的痕迹,颜凌云才放心让他背着自己往里走。 不过很庆幸的就是这个山洞里不仅没有猛兽生活过的痕迹,竟然还有柴火烧过的残骸,显然,这个地方曾经或许有猎人在这里短暂的度过黑夜。 “看样子这里就是打猎的人暂时过夜的地方。”贺洛初将颜凌云放在铺好的草垛上,然后四处检查了一遍,“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上,说不定等到天亮,封薇兰他们就找过来了!”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洛初,他的身上满是污渍,一头乌黑的长发也变得一缕一缕的调整,瞧着很是狼狈,一点都不像那个尊贵的太子殿下。 “瞧什么?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的狼狈?”贺洛初看向颜凌云,见他一直在打量着自己,便笑着问道。 颜凌云看向贺洛初良久,看着他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我只是在想,殿下都不会觉得生气吗?” 第189章 受伤 贺洛初蹲着着身子,看着面前的颜凌云,微微垂眼看着她那只用木头固定起来的腿,眼中隐约带了几分怒意:“生气啊,若不是我非要下去,又没有自保的本事,又怎么会害的你伤成这个样子!”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说道:“保护你是我的任务,殿下不该为了这件事情生气的!” 贺洛初沉默半晌,然后抬头看向面前的颜凌云。 虽然颜凌云说话的时候显得轻松,但是她脸色苍白,呼吸也有些沉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状态其实并不算好。 贺洛初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长长得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是这么觉得的,那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满身的脏污,受伤的我,还有不知道何去何从,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救援的我们!”颜凌云看着浑身上下都透着狼狈二字的贺洛初,低声说道,“若是旁人遇到这些事情,只怕早就歇斯底里的发火,为什么殿下你,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歇斯底里的发火,能够改变什么吗?”贺洛初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起身,在四处检查着,确定这里面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现在这个情况并不是我们想要发生的,但是他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要想办法去解决它,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颜凌云微微挑眉:“殿下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怎么样?我在这里像个疯子一样的大喊大叫?”贺洛初轻笑,“到时候不仅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说不定还会引来一些麻烦!”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突然有个瞬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十年前的贺洛初。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如此,不然发生什么事情,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就算是天塌了,他也可以给你顶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颜凌云总觉得这样的贺洛初非常的不真实。 在她看来,人总是要有情绪的,有喜怒哀乐,如果一个人总是一副非常平和的样子,那谁都不知道,他的内心会在什么时候默默崩溃掉。 “可是现在的我是个累赘,如果你真的可以把什么都看淡的话,完全可以把我直接推到水里,不用管我的死活。”颜凌云看着贺洛初的背影,冷不丁的开口道。 贺洛初手上的动作一停,随后缓缓的回头看向颜凌云,就在这个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贺洛初眼底的怒意:“所以在你看来,我是一个不顾旁人死活的太子?” 颜凌云莫名的有些心虚:“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贺洛初突然凑到颜凌云的面前,两个人离得非常近,颜凌云甚至可以察觉到他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喷在自己的脸上。 颜凌云看着近在咫尺的贺洛初,第一次不敢说话。 “怎么?”贺洛初微微挑眉。 “你为什么突然生气?”颜凌云察觉到了来自贺洛初身上的戾气。 贺洛初先是一愣,随后低头苦笑一声:“我只是突然在想,如果你被木头砸晕的那个瞬间我没有拉住你,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你是太子,你只要自己活下去,就对得起我们所有人……” “闭嘴!”贺洛初突然皱眉。 颜凌云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太子,太子,太子!难道就因为我是太子,所以你们所有人都应该为我去死吗?”贺洛初突然暴怒,“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要怎么跟你父母交代?我要怎么跟……怎么跟我自己交代?” “我这一趟随行本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颜凌云抬头看向贺洛初,“只要你活着,你就可以跟所有人交代!” “我不需要!”贺洛初突然转身。 “贺洛初!” “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的保护!”贺洛初的声音很低沉,就像是从内心深处传出来的那样,悲伤,且低沉。。 颜凌云原本还想着说些什么,奈何贺洛初已经不肯搭理她了,没办法,她只能睁着眼睛看着洞顶出神。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颜凌云用手支着身体艰难的坐起来,看着靠着背对着自己肚子生闷气的贺洛初,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尊贵的太子殿下,你没能找到点吃的吗?” 倒也不是颜凌云刻意为难,今早出门的时候,她因为着急,只随手拿了个糕饼,那糕饼不过掌心大,只能垫垫肚子。 中午的时候又因为有人在粥棚抢食打了起来,她着急去平事儿,又没来得及吃那一口干的能噎死人的实心馒头,这会儿她实在是饿的有些前胸贴后背了。 她一个武将,食量惊人,一顿饭吃个三碗大白米饭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今却连着饿了两顿,这会儿要不是自己腿伤着了动弹不得,只怕恨不得直接钻到河水里去捞鱼了。 坐在哪里的贺洛初,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颜凌云,实在有些无奈。 他方才去捡柴火的时候,便在周围看了一圈,这地方处处都是茂密的山林,说是荒山野岭也不为过,若是秋季还能寻到一些果子可以吃,可偏偏如今尚是春天,除了漫山遍野得到野花和飞虫,实在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两个人就这么双目四对的看着。 许久以后,贺洛初才缓缓起身:“我去找找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这地方荒郊野岭的,我未必能寻到什么吃的!” 颜凌云看着面前有些为难的贺洛初,不免叹息:“奈何受伤的是我,要是我没受伤,我肯定能抓到点什么填饱肚子!” 贺洛初瞥了一眼颜凌云,走到她身边,抽走她藏在鞋子里的匕首:“这个时候容易有蛇虫鼠蚁,你在这里当心些,别睡着了!”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一副要去打猎的样子,忍不住挑眉:“殿下这是准备去抓什么?” “去砍些柴火,顺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贺洛初虽然还以为颜凌云的话,有些气闷,但是眼下他还是蹲下身看着她说道,“你得腿刚刚复位,这几日千万不能乱动,万一又伤到了骨头,到时候会留下残疾!”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贺洛初:“你带着我一起去吧,这个时候,你在外面乱跑,万一遇到什么野兽豺狼,我可没有办法去救你!” “颜凌云,我只是体弱,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你莫不是忘了,年少时,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低声说道。 颜凌云突然想起,年少时,自己第一次拿弓,因为拉不开弓弦急的满头大汗的时候,还是贺洛初握着自己的手,教自己怎么拉开弓弦。 那个瞬间,颜凌云心里的酸涩达到了一个顶峰。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可以策马崩腾的少年郎,在短短几年内,变成了如今这幅病弱模样。 贺洛初从颜凌云眼底看到了自己这么多年,看到过无数次的情绪,他沉默半晌,随后起身离开,只丢下一句话:“在这里等着,不要到处乱跑。” “那……你小心!”颜凌云虽然并不想让贺洛初离开自己的视线,但现在,她并不是很想去找他的麻烦,犹豫再三以后,还是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你稍微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贺洛初离开前,又一次嘱咐道,“千万不要乱动,知道了吗?”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在黑暗中钻出洞口,突然有些失力的躺下。 第190章 找人啊! 封薇兰前脚洗漱完,后脚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就得到了颜凌云和贺洛初双双被河水冲走的消息。 封薇兰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光着脚四处找袜子,听到京墨的话以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袜子,光着脚就冲了出去。 京墨是提着鞋追出去,他用最快的速度追了出去,到了府衙门口的时候,却只看到封薇兰骑着马飞奔离开的一抹残影。 封薇兰赶到堤坝的时候,裘杰已经安排人将冲毁的缺口重新用沙袋垒起来。 封薇兰冲过去的第一时间,就是揪住了裘杰的衣襟:“太子和颜凌云呢?” 好不容易将崩溃的裘杰劝说下来的春玉,一回头就看到了封薇兰正揪着裘杰的衣襟追问,她立刻放下手里的铲子,快步冲过去:“小公爷,你快放手!” “我问你,他们人呢!”封薇兰却是不肯,紧紧的拽着裘杰的衣襟不肯撒手。 “小公爷,殿下和我家小姐一起被洪水卷走了!”春玉掰开封薇兰的手,“你有功夫在这里问责,倒不如赶紧让人把大坝堵好,我们好尽快去找人!” 封薇兰看着面前的春玉,她分明眼眶红肿,俨然是哭过的样子,可现下,却还要顾全大局,忍住立刻去寻人的冲动,在这里控制局面。 原本怒火中烧的封薇兰在看到这幅模样的春玉,心中的怒火突然被浇灭,就好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春玉看着封薇兰的眼神逐渐清明,随后对他说道:“小公爷,殿下和小姐不在,你得主持大局!” 那个瞬间,封薇兰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沉得有些吓人,他看着面前的春玉,只觉得嗓子眼发干,许久以后,他才开口道:“立刻填补决堤口,调整人员,抽调一支小队,顺着水流方向下下流去寻找!” 裘杰抬头看向封薇兰,他的脸色其实称不上太好,他唇色发白,脸色发灰,显然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但现在的他,作为镇国公府未来的国公爷,他就是再无措,也要想办法撑起来。 “一个个的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办!”聂玉成有些气恼的骂道。 “是!” 裘杰和聂玉成被留下堵住决堤口,封薇兰和春玉则带队往下游搜寻贺洛初和颜凌云的踪迹。 在准备一些紧急情况下需要的药品和食物的时候,春玉的手都在抖。 她跟在颜凌云身边十几年,她很清楚颜凌云的水性,却也明白这场大水有多汹涌。 出发的时候,封薇兰看着脸色苍白的春玉,破天荒的走上前低声安慰:“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而你家小姐可以从那么汹涌的战场上厮杀下来,自然也不会被这小小的洪水带走,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们,你不必太过担心!” 春玉看着封薇兰许久,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家小姐水性不错,而且落水前他已经抓住了太子殿下,只要在途中没有遇上非常棘手的问题,那他们基本上是不会出事的,我相信我家小姐的本事。” 封薇兰深深的看了一眼春玉,其实他们都知道,之所以他们被洪水卷走以后,他们会这般慌乱,便是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不可控。 莫名的洪水可能会带来一些树木的残枝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卷过来的巨石,如果只是单纯的被洪水捡走,只要他们能够坚持到缓水地带,就可以游上岸,但是如果被东西砸晕那风险就会成倍的增加。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默默的翻身上马,顺着河岸一路朝下游找过去。 砚尘带着贺洛阳一行人回来的时候,才刚刚到府衙,就见到了留守在那里的京墨。 当砚尘发现京墨在看到他以及他身后的队伍时,脸上并没有半点的惊喜,眼中甚至还带了几分慌乱,他立刻就明白,只怕是又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砚尘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低声询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河岸口被突然涌来的洪水冲垮,太子殿下和颜小姐都被冲走了!”京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色难看的不行,可偏偏他还是要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告诉给砚尘。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连续两道质问的声音响起。 贺洛阳和阿史那·简几乎同时走进来,也在同时听到了京墨的话。 两人的惊恐并不比砚尘少,尤其是阿史那·简,她突然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你说什么?什么叫做颜凌云被冲走了?” 京墨吓了一跳,但还是说道:“上游不明原因突然涨水,直接冲垮了太平县的堤坝,出事的时候,殿下刚好站在坍塌的堤坝上,直接就被洪水卷走了,颜小姐为了救他也被卷走了。” 阿史那·简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你们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被洪水卷走?” 京墨低下头没有说话。 阿史那·简有些着急,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贺洛阳上前拉住了他:“这件事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你跟他发脾气得不到任何的结果。” “小公爷呢?”砚尘看向京墨。 “出去找殿下了!”京墨看向砚尘,“小公爷走之前特地嘱咐我,等你回来以后让你带着王爷和王妃控制住城中局面,千万不要加重灾情的影响,不然殿下前面做的所有事情就都白费了!” 砚尘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本来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安慰,所以才知道他出事以后,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去找他,可偏偏封薇兰离开前又留了这样的话,这摆明了就是在告诉他,要让他以满城百姓的生死危险。 砚尘很清楚的知道,如果太子殿下在的话也会让他怎么去办,可是他作为太子殿下的暗卫,他的首要职责就是保护太子的安全。 就在砚尘陷入两难抉择的时候,贺洛阳低声说道:“砚尘,你带上一堆人,顺着下游的方向去找,一定要把太子殿下找回来,太平县这里,有我在。” 砚尘猛的抬头看向贺洛阳,许久以后,才对着他重重的抱拳:“多谢王爷……” “我也一起去!”阿史那·简立刻说道。 贺洛阳赶紧抓住跟着砚尘就要往外走的阿史那·简:“这个节骨眼上你就不要惹是生非了。” “我只是要帮着他们一起去找颜凌云,怎么就是惹事生非了?”阿史那·简颇有些不服气,“他们会功夫我也会啊,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待在这里,颜凌云常年在边境,哪里会什么水,她就这样子被卷走,如今生死不明,我想去找他都有错吗?” “你是知道南还是知道北?”贺洛阳蹙眉,“这里不是你的突厥,更不是你的边境,若是颜凌云呢水性差,第一个从小到大都在草原和雪山上的人又能有多好,这个关头你要是出事了,我们还要分心去派人找你,所以我的小祖宗你就给我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再给我惹事了。” 阿史那·简还想要说些什么,外头却已经传来了砚尘骑马离开的声音。 阿史那·简虽然知道贺洛阳说的很有道理,她的确不会水,但是在知道颜凌云被洪水卷走的那一刻,她本能的想要冲出去找人,毕竟这个时候,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希望的。 贺洛阳见阿史那·简满脸的无措,犹豫许久以后还是开口安慰道:“你别太担心,颜凌云那么大的本事,肯定可以活着回来的。” 第191章 “嘶,真酸啊!” 坐在草垛上闭目养神的颜凌云,突然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她立刻起身拿回自己正挂在一旁烘烤的衣服,却不小心碰到骨头折断的地方,疼的她猛哼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贺洛初心中焦急,立刻冲了进来,却不想竟然瞧见了颜凌云赤裸的后背。 贺洛初立刻转身,并且本能的闭起了眼睛。 颜凌云迅速穿好衣服,在确认自己没有半点不雅观的情况下,才开口道:“可以进来了!” 许久,颜凌云才听到贺洛初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去,便瞧见他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手里还零散的抱着些柴火:“可是找到什么吃的了?” “荒郊野岭的,什么都没有!又是刚刚开春山上连果子都没有。”贺洛初有些挫败的放下柴火,“这下我们真的得祈祷,希望明天他们就能找到我们。”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头上的枯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不论什么时候看到的贺洛初,总是衣着得体,浑身上下都显露着规矩,有时候总觉得他瞧着很死板,也非常的无趣。 可是如今,贺洛初就这么灰头土脸的站在自己面前,他不仅头上和身上都有枯叶,就连衣服上,都有被树杈划破的痕迹,怎么瞧这么狼狈。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一副憋笑的样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想笑就笑,就是一直憋着,别到时候把自己憋坏了。” 颜凌云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你说,要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看到你这副模样,得多心疼啊!” “只是形容狼狈了一些,有什么可心疼的。”贺洛初说着,目光落在了颜凌云的腿上,“反倒是你骨头都折断了,还有心思在这里笑话我。” “断了就断了呗,又不是长不好了。”颜凌云挑眉,满脸的不在乎,“我的肋骨都不知道断过几根了,现在不都还是好好的吗?” 贺洛初给火堆添上柴火以后默默的回头看了一眼颜凌云:“在边境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颜凌云有些诧异:“怎么突然会问这个事?” 贺洛初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往火堆里面添柴火。 “当兵打仗的,哪有不吃苦头的。”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火光,满脸不在意的说道,“我们这些人身上的功名都是用性命拼出来的,刀山火海里的闯,说不定今天还活着,明天早上就断送了性命。” “那相比汴京你觉得哪里更苦?”贺洛初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问道。 颜凌云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当然是汴京更苦,在满归,所有人都扭成一股麻绳一致对外,我守着别人的后背,别人护着我的后背,可是回了京城,你都不知道会有什么人从背地里伸出来一刀直接把你捅死!” “也是,面对突厥的时候,起码什么事情都是明刀明枪的干,虽然凶险,却好过那些在背地里谋害你的人,防不胜防!”贺洛初看着面前闪动的火光,嘴角微微泛起苦涩。 颜凌云回头看向贺洛初,随后笑了笑:“所以你是太子,我只是个兵啊!” 贺洛初先是一愣,随后回头看向颜凌云:“你就不怕我多心?” “你要是多心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毕竟现在的我手无缚鸡之力!”颜凌云笑着往后躺,“这辈子我都没有想到还有一天,能够享受到我们堂堂太子殿下的照顾,要是被封薇兰知道了,他只怕又要嫉妒的发脾气了。” “你倒是还有心情在这里说想说笑!”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无奈的笑了笑,“封薇兰要是知道我们两个被洪水卷走,这会儿只怕已经是急疯了!” “说到洪水,方才这场水分明来的蹊跷。”颜凌云猛的坐了起来,“太平县已经有好几日不曾下雨了,各处的水位也明明都在下降,却突然来了这么一遭,莫不是上流放闸了。” “太平县这边有洪涝,上流还放闸,要么上流出现了比这里更严重的灾情,要么就是上边的县令不作为。”贺洛初的目光沉了沉,显然带了几分杀气。 “若是那开闸放水的大人知道自己这一手卷走的太子,只怕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颜凌云冷声说道,“太平县有这么严重的内涝,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开闸放水,一直都是自己强行承担着,而我们既没有接到上流有灾情的情况,也没有接到上流有堤坝坍塌的事情,这次开闸放水,说不定就是有意而为之了。” 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凌云:“你是觉得有人在用这个法子故意害我?” “也不是没可能,你当着一个太子的名头一路上遇到那么多刺杀,往太平县走这一路却是平安无事,怎么想都有古怪!”颜凌云挑了挑眉,“公司从上流卷到下流用不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若是有人知道你今日前往了堤坝,他完全有可能趁着这个机会开闸。”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面前的火堆发愣。 “这闸口一放,运气差一点,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直接被洪水卷走,运气好一点,大坝也会被冲毁,到时候灾情更加严重,太子你难辞其咎。”颜凌云看向贺洛初,冷声说道。 颜凌云说这番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洪水下来的时候他正站在高处,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贺洛初当时就站在大坝的缺口处,那个位置,站在高处都可以瞧见。 更何况,他之所以会在今日决定来找贺洛初,替砚尘守着他,本来就是因为他今日收到了暗卫的消息,贺洛潼的部下有在附近出没,这其中,还有林家的林清平。 贺洛初听着颜凌云的话,倒也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人在遇到权利的时候可以做出任何你想象不到的事情来。 颜凌云见贺洛初没什么反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躺了下去:“也不知道封薇兰那个笨蛋,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咱们!” “他会顺着河水一路找过来,不过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发现我们这个位置非常的偏僻,我们如果不留下点什么记号,他们未必能找到我们。”贺洛初说着,又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木头。 颜凌云从刚刚烤干的衣服里掏出来一个信号烟,奈何已经被水浸泡过,没有办法点燃,她有些挫败的丢到一旁:“早知道会这样,出来的时候就该把那个糕点给吃了!还能扛好几天的饿!” “等你的伤好一点了,我们就自己走出去!”贺洛初看向颜凌云,“你现在肿的厉害,不能随便动,等肿稍微退一下,我就背你出去。” “让太子殿下被我逃生,这是多大的恩赐啊!”颜凌云轻笑一声,随后偏头看向贺洛初,“你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的,不如脱下来用火烘烤一下!” 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凌云:“嗯?” “你一个大男人我又不会占你什么便宜,了不起,我把脸转过去就是!”颜凌云轻笑,“你那个身子骨弱不禁风的,再这么泡下去就不定到最后我没什么事,你又要大病一场!咱们随行的大夫可没有太医的本事!”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半晌,随后无奈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把头转过去吧!” 颜凌云挑眉:“太子殿下还真是矫情,在军队里我什么健硕的身体没瞧过,难不成,你是怕我嫌弃你那没有二两肉的小身板?” “你再说这些骚话,等我回去我就如实复述给颜将军!”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那副臭流氓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 第192章 我把头转过去就是 被警告的颜凌云乖乖闭嘴,然后在贺洛初脱衣服的时候转过头去不看他。 只不过,颜凌云这厮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前脚答应贺洛初不会看他,后脚这双眼睛就恨不得扒在贺洛初的身上看个仔细。 颜凌云半靠在草垛上,借着篝火的光依稀可以瞧见不远处的贺洛初。 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挂在了用树枝支起来架子上,自己也背对着颜凌云站着,看样子似乎是在整理什么东西。 颜凌云微微偏着头,透过衣服之间的缝隙瞧见贺洛初的腰身,这不看不知道也,一看不由的吓一跳。 贺洛初平日里虽然瞧着瘦瘦弱,却不想,这衣服一脱,他的后背精壮有力,显然不是她想象中苍白柔弱的样子。 颜凌云瞧着,不由的瞪大了眼,目光顺着他精瘦的腰身一点点往上,宽肩窄臀,肌肉结实,俨然一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 颜凌云瞧着瞧着不由得偏了脑袋,随后也就忘了自己刚才答应贺洛初的话,从一开始偷偷的瞧,演变到最后光明正大的看。 贺洛初实在是想装作不知道,可偏偏颜凌云的那道目光实在是过分光明正大,他想要刻意忽视都做不到。 被盯的有些脊背发寒的贺洛初,颇有些无奈的回头看向颜凌云。 他原本以为,颜凌云在发现自己看过去以后,会将她的目光收敛一些,却不想她竟然只是挑了一下眉,然后满脸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殿下好身段!” 那个瞬间,贺洛初只觉得一股气直接冲到肺里,憋的他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颜凌云,你可还记得你是个女子!”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在别过头:“我若是不记得我自己是个女的,这会儿我就应该跟好几个美人待在一起,陷在温柔乡里,而不是跟你一起待在这都不知道是哪里的破山洞里!” 贺洛初随手扯下已经半干的外袍,直接套在了身上,外袍宽大,精壮的胸膛更是若隐若现,颜凌云很想控制自己的目光不看过去,奈何贺洛初竟然直接冲着自己走了过来,以至于,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贺洛初呢胸口一直看。 贺洛初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断了一条腿还不肯老实的颜凌云,当下只得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看够了没!” 颜凌云被这一下脑瓜崩直接弹进了草垛里:“不就看一眼嘛,小气鬼!” 被莫名指控小气鬼的贺洛初,当下就被气笑了:“你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子,盯着我一个大男人的光膀子看,还说我是小气鬼,颜凌云,你就不怕你真的嫁不出去吗?” “嫁不出去我就让封薇兰给我做上门女婿!”颜凌云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垛上,抬头看着漆黑崎岖的洞顶,“到时候了,就像他说的那样,白天做夫妻,晚上做兄弟,主打一个相敬如宾,狼狈为奸!” 贺洛初看着躺在那里胡说八道的颜凌云,一脸无奈的在她对面坐下:“这几个词,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可以这么用!” 颜凌云抬眼看向贺洛初,他解开了束缚了一日的发冠,略湿的发梢贴在脸上,昏暗的火光折射出来的倒影也正好落在他的脸上,一时之间,竟然将他衬托的格外的柔美。 颜凌云就这么看着,一时之间,竟然看的有些呆愣了:“殿下以后若是不做太子了,可以改行去做小倌,到时候生意一定很好!” 颜凌云但凡有点眼力见都会发现贺洛初的脸色很难看,可偏偏,贺洛初坐在光的对立面,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情绪。 颜凌云听到他说:“你这话说起来,似乎见过很多小倌?” “倒也不算多,浅浅瞧过几个,只不过他们的相貌虽然精致,但是却比不上太子殿下这般让人惊艳!”颜凌云看着贺洛初,笑着说道。 贺洛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但凡封薇兰在,他就会知道,贺洛初已经在暴怒边缘,可偏偏颜凌云还要火上浇油:“不过那些人也不像太子殿下这般高不可攀,让他们喝酒就喝酒,让他们唱戏就唱戏,乖巧温顺,可比太子殿下招人喜欢!” 贺洛初面无表情的看着颜凌云:“你这话说起来就不像是浅浅只见过几个人的样子。” 颜凌云突然心虚,随后别过头,不再说这件事。 贺洛初却突然凑了过来。 颜凌云躺在草垛上,而贺洛初却突然贴到她的脸边,那个瞬间,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贺洛初呼吸时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的感觉。 “这小倌坊你玩的可是尽兴?”贺洛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颜凌云。 颜凌云脚上有伤,稍微动一下就是钻心刺骨的痛,所以她本能的没有躲开,只是看着面前的贺洛初:“还不错,就是臭男人不论怎么装扮,都没有美人该有得香甜!”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看了半晌,最后直接被气笑:“你倒是在这里选上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颜凌云要是还不知道贺洛初在生气,那她可真的是蠢笨到了一个地步:“你为什么在生气?我不过就是去小倌,请几个漂亮的鸭子喝了一点酒,又不是去那里花天酒地,太子殿下有什么可生气的?” 就在颜凌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突然清醒过来。 在颜凌云的心目中看来,太子永远都是太子,不论他们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更不用说他们是不是心有灵犀,他们永远都是君臣的关系,贺洛初是君,而颜凌云也是臣。 贺洛初有些无力的放下手,然后干脆学着颜凌云在一旁的草垛下躺下,跟她并肩一起躺着,抬头看着洞顶的漆黑。 “殿下怎么突然不说教了?”颜凌云突然有些好奇的开口道,头顶的那款漆黑,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贺洛初回头看了一眼颜凌云:“讲这些道理,将军已经跟你说了无数遍了,我不认为我可以比将军对你来说更加重要,他说的话你都不肯听,等到我说的话只怕更是难以入耳,到最后会变成我苦口婆心的说你满脸厌烦的听,与其如此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颜凌云看着头顶会随着风的速度摇摆的火苗影子,轻笑了一声:“我父亲若是像殿下这般想的明白,那就好了,就不会总是日复一日的有那些陈年旧论,来规范我的举止!” “所以你怎么看待自己去看小倌这件事?”贺洛初看着面前颜凌云,反声问道。 颜凌云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像是因为困倦而开始打哈欠:“怎么看待自己去看小倌,这有什么可看的?我没有夫婿,一个女子成天在家里守着闺房,也是在无趣。闲来无事就去逛一逛,我光明正大的进来铺子,选茶点糕点的时候,顺便瞧了一眼那里的小倌罢了,不是没有摸他的脸蛋,也没有摸他的屁股,这也算不上是占了他的便宜吧!” 贺洛初当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连带声音都不有的大了几分:“颜凌云,男人的屁股不能随便摸,脸蛋也是,这是人家妻子才可以做的事情,你这般做你要让人家的妻子如何自处?” 颜凌云撅了噘嘴,随后低声说道:“我这不是没有摸嘛,有什么不能自处的!” “你!”贺洛初当下只觉得脑子一沉下一瞬,便再也不想搭理她,转了个身,默默的闭上眼睛装睡去了。 第193章 光明正大的看 贺洛初微微蹙眉:“这洪水说来就来,没有半点预兆,确实稀奇!” “方才这场水分明来的蹊跷。”颜凌云看着手里那个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地果,不由蹙眉,“太平县已经有好几日不曾下雨了,各处的水位也明明都在下降,却突然来了这么一遭,莫不是上流放闸了。” “太平县这边有洪涝,上流还放闸,要么上流出现了比这里更严重的灾情,要么就是上边的县令不作为。”贺洛初的目光沉了沉,显然带了几分杀气。 “若是那开闸放水的大人知道自己这一手卷走的太子,只怕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颜凌云冷声说道,“太平县有这么严重的内涝,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开闸放水,一直都是自己强行承担着,而我们既没有接到上流有灾情的情况,也没有接到上流有堤坝坍塌的事情,这次开闸放水,说不定就是有意而为之了。” 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凌云:“你是觉得有人在用这个法子故意害我?” “也不是没可能,你当着一个太子的名头一路上遇到那么多刺杀,往太平县走这一路却是平安无事,怎么想都有古怪!”颜凌云挑了挑眉,“公司从上流卷到下流用不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若是有人知道你今日前往了堤坝,他完全有可能趁着这个机会开闸。”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面前的火堆发愣。 “水这东西,来的很快,这闸口一放,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把下游冲的一塌糊涂,运气差一点,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直接被洪水卷走,运气好一点,大坝也会被冲毁,到时候灾情更加严重,太子你也难辞其咎。”颜凌云看向贺洛初,冷声说道,“怎么看,都是个只赚不赔的好买卖!” 颜凌云说这番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洪水下来的时候她正站在高处,她可以清晰的看到贺洛初当时就站在大坝的缺口处,那个位置,只要站在高处就都可以瞧见。 更何况,他之所以会在今日决定来找贺洛初,替砚尘守着他,本来就是因为她今日收到了暗卫的消息,贺洛潼的部下有在附近出没,这其中,还有林家的林清平。 贺洛初听着颜凌云的话,倒也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人在遇到权利的时候可以做出任何你想象不到的事情来。 颜凌云见贺洛初没什么反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躺了下去:“也不知道封薇兰那个笨蛋,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咱们!” “他会顺着河水一路找过来,不过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发现我们这个位置非常的偏僻,我们如果不留下点什么记号,他们未必能找到我们。”贺洛初说着,又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木头。 颜凌云从刚刚烤干的衣服里掏出来一个信号烟,奈何已经被水浸泡过,没有办法点燃,她有些挫败的丢到一旁:“早知道会这样,出来的时候就该把那个糕点给吃了!还能扛好几天的饿!” “等你的伤好一点了,我们就自己走出去!”贺洛初看向颜凌云,“你现在肿的厉害,不能随便动,等肿稍微退一下,我们就出去。” 颜凌云一边嫌弃的将红果往嘴里塞,一边说道:“不过就是断根骨头,如今也正了骨,明天我自己能走!” 贺洛初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给火堆添上柴火以后,回头看了一眼颜凌云:“在边境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颜凌云有些诧异:“怎么突然会问这个事?” 贺洛初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往火堆里面添柴火。 “当兵打仗的,哪有不吃苦头的。”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火光,满脸不在意的说道,“我们这些人身上的功名都是用性命拼出来的,刀山火海里的闯,说不定今天还活着,明天早上就断送了性命。” “那你可曾想过,若是当年你留在汴京,或许,你就不必吃这样的苦头了!”颜凌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轻声说道。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抬眼看向贺洛初:“总要有人去的,若是我觉得苦就不去了,那旁人也是如此,那最终,战场上都不会再有人了,打仗虽然苦,但总是要有人去做!” 贺洛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沙场上的人,朝不保夕,颜凌云,你就不觉得苦吗?” “战场上的人,哪个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我与那些士兵也没什么不同!”颜凌云微微垂眸,“你若说朝不保夕,我觉得也对,但是这些年,我也并不觉得有多苦!在沙场上,虽然随时可能死在别人的刀下,但我起码是自有的,不像在汴京!” “汴京如何?” “汴京就是一个金丝笼,它把所有人都关在这个金碧辉煌的鸟笼里,然后还不断地吸引着外面的来客,可只有在里面的人才知道,金丝笼或许繁华,但没有半点自由!”颜凌云看向贺洛初,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在你看来,满归与汴京相比,你觉得哪里更苦?”贺洛初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问道。 颜凌云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当然是汴京更苦,在满归,所有人都扭成一股麻绳一致对外,我守着别人的后背,别人护着我的后背,可是回了京城,你都不知道会有什么人从背地里伸出来一刀直接把你捅死!” “也是,面对突厥的时候,起码什么事情都是明刀明枪的干,虽然凶险,却好过那些在背地里谋害你的人,防不胜防!”贺洛初看着面前闪动的火光,嘴角微微泛起苦涩。 颜凌云回头看向贺洛初,随后笑了笑:“所以你是太子,我只是个兵啊!” 贺洛初先是一愣,随后回头看向颜凌云:“你就不怕我多心?” “你要是多心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毕竟现在的我也能算是手无缚鸡之力!”颜凌云笑着往后躺,“这辈子我都没有想到还有一天,能够享受到我们堂堂太子殿下的照顾,要是被封薇兰知道了,他只怕又要嫉妒的发脾气了。” “你倒是还有心情在这里说想说笑!”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无奈的笑了笑,“封薇兰要是知道我们两个被洪水卷走,这会儿只怕已经是急疯了!” “让太子殿下背着我逃生,这是多大的恩赐啊!”颜凌云轻笑一声,随后偏头看向贺洛初,“你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的,不如脱下来用火烘烤一下!” 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凌云:“嗯?” “你一个女人我又不会占你什么便宜,了不起,我把脸转过去就是!”颜凌云轻笑,“你那个身子骨弱不禁风的,再这么泡下去就不定到最后我没什么事,你又要大病一场!咱们随行的大夫里头可没有太医的本事!”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半晌,随后无奈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把头转过去吧!” 颜凌云挑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贺洛初:“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这样矫情,我在军队里十几年,这些年,我什么健硕的身体没瞧过,难不成,你是怕我嫌弃你那没有二两肉的小身板?” “你再说这些骚话,等我回去我就如实复述给颜将军!”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那副臭流氓的样子,微微偏头挑了一下眉。 被警告的颜凌云只得乖乖闭嘴,毕竟,若是被她爹知道,自己开玩笑开到太子的头上来了,等她回去以后,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第194章 宽肩窄臀 只不过,颜凌云这厮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前脚才答应贺洛初不会看他,后脚这双眼睛就恨不得扒在贺洛初的身上看个仔细。 颜凌云半靠在草垛上,借着篝火的光依稀可以瞧见不远处的贺洛初。 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挂在了用树枝支起来架子上,自己也背对着颜凌云站着,看样子似乎是在整理什么东西。 颜凌云微微偏着头,透过衣服之间的缝隙瞧见贺洛初的腰身,这不看不知道也,一看不由的吓一跳。 贺洛初平日里虽然瞧着瘦弱,却不想,这衣服一脱,他的后背精壮有力,显然不是她想象中苍白柔弱的样子。 颜凌云瞧着,不由的瞪大了眼,目光顺着他精瘦的腰身一点点往上,宽肩窄臀,肌肉结实,俨然一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 颜凌云瞧着瞧着不由得偏了脑袋,随后也就忘了自己刚才答应贺洛初的话,从一开始偷偷的瞧,演变到最后光明正大的看。 贺洛初实在是想装作不知道,可偏偏颜凌云的那道目光实在是过分光明正大,他想要刻意忽视都做不到。 被盯的有些脊背发寒的贺洛初,颇有些无奈的回头看向颜凌云。 他原本以为,颜凌云在发现自己看过去以后,会将她的目光收敛一些,却不想她竟然只是挑了一下眉,然后满脸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殿下好身段!” 那个瞬间,贺洛初只觉得一股气直接冲到肺里,憋的他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颜凌云,你可还记得你是个女子!”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在别过头:“女子又怎么了?大家都是娘生父母养,你们男人喜欢看美人,我们女人也喜欢,难不成这天底下就只有你们男人能看我们就不能看?”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又何必非要说这样的话?”贺洛初一边说着,一边扯下已经半干的外袍,直接套在了身上。 那外袍宽大,精壮的胸膛更是若隐若现,颜凌云很想控制自己的目光不看过去,奈何贺洛初竟然直接冲着自己走了过来,以至于,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贺洛初胸口一直看。 贺洛初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断了一条腿还不肯老实的颜凌云,当下只得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看够了没!” 颜凌云被这一下脑瓜崩直接弹进了草垛里,好在那草垛厚重柔软,没伤到她脑袋后面的血肿,不然她这会儿,已经疼的抬不起头来了。 贺洛初只是轻轻的弹了一下,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躺进了草垛里。 他自然是记得颜凌云后脑勺的血肿,当下心就提了起来,忙不迭的走了过去扶住她的脑袋:“自己如今都是什么样子了,还在这里闹!”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那一脸凝重的表情,轻轻的笑了一声:“不妨事,就这一点小伤不会要了我的小命的!” 贺洛初看着面前一件苍白,却还非要装作没什么事的颜凌云,忍不住皱眉:“都这副样子了,不好好休息,还有功夫在这里打趣我!” “我不过就是看了一眼,明明就是太子殿下小气,还要反过来说我打趣你!”颜凌云轻笑一声,“等回去了,我要告诉封薇兰,太子殿下是个小气鬼!” 被莫名指控小气鬼的贺洛初,当下就被气笑了:“你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子,盯着我一个大男人的光膀子看,还说我是小气鬼,颜凌云,你就不怕你真的嫁不出去吗?” “嫁不出去我就让封薇兰给我做上门女婿!”颜凌云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垛上,抬头看着漆黑崎岖的洞顶,“到时候了,就像他说的那样,白天做夫妻,晚上做兄弟,主打一个相敬如宾,狼狈为奸!” 贺洛初看着躺在那里胡说八道的颜凌云,一脸无奈的在她对面坐下:“这几个词,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可以这么用!” 颜凌云抬眼看向贺洛初,他解开了束缚了一日的发冠,略湿的发梢贴在脸上,昏暗的火光折射出来的倒影也正好落在他的脸上,一时之间,竟然将他衬托的格外的俊美。 颜凌云就这么看着,一时之间,竟然看的有些呆愣了:“殿下以后若是不做太子了,可以改行去做小倌,到时候生意一定很好!” 颜凌云但凡有点眼力见都会发现贺洛初的脸色很难看,可偏偏,贺洛初坐在光的对立面,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情绪。 颜凌云听到他说:“你这话说起来,似乎见过很多小倌?” “倒也不算多,浅浅瞧过几个,只不过他们的相貌虽然精致,但是却比不上太子殿下这般让人惊艳!”颜凌云看着贺洛初,笑着说道。 贺洛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但凡封薇兰在,他就会知道,贺洛初已经在暴怒边缘,可偏偏颜凌云还要火上浇油:“不过那些人也不像太子殿下这般高不可攀,让他们喝酒就喝酒,让他们唱戏就唱戏,乖巧温顺,可比太子殿下招人喜欢!” 贺洛初面无表情的看着颜凌云:“你这话说起来就不像是浅浅只见过几个人的样子。” 颜凌云突然心虚,随后别过头,不再说这件事。 贺洛初却突然凑了过来。 颜凌云躺在草垛上,而贺洛初却突然贴到她的脸边,那个瞬间,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贺洛初呼吸时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的感觉。 “这小倌坊你玩的可是尽兴?”贺洛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颜凌云。 颜凌云脚上有伤,稍微动一下就是钻心刺骨的痛,所以她本能的没有躲开,只是看着面前的贺洛初:“还不错,就是那些臭男人不论怎么装扮,都没有美人该有得香甜!”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看了半晌,最后直接被气笑:“你倒是在这里选上了!” 颜凌云心虚的错开目光,然后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我娘跟我说过,女儿家一定要趁着年轻的时候多瞧一瞧各种各样的男人,只有见得多了,才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人骗走。” 贺洛初先是一愣,随后微微挑眉:“莫非……还是颜夫人带你去的小倌楼?” 颜凌云立刻抬手捂住了嘴,随后满脸惊愕的看着面前的贺洛初。 贺洛初瞧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还真是跟着颜夫人去瞧的小倌。 贺洛初心底的那团无名火稍稍平复了一些,他退开一些,然后看向颜凌云:“等回到汴京,我一定将我知道的事情如数奉告给将军!” 颜凌云当下只觉得头皮一麻,要是被她爹知道她娘带着她去看小倌,那家里头怕是没有安生日子了,就他爹那个醋坛子,怕是得把家里闹得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殿下就不怕我爹闹起来没完没了,到时候又逼着我娘去皇后娘娘那里哭闹?”颜凌云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贺洛初,轻声说道。 贺洛初微微挑眉,满脸的不在意:“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只管说身子不适,躲在太子府邸就是,倒霉的无非就只有你和我母后!我母后自有父皇为他出谋划策,所以到最后倒霉的多半只有你一个人。” 颜凌云的脸色沉了又沉,最后忍不住撇了撇嘴:“读书人都是些惯会害人的东西。”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那个表情,低声笑了笑:“左右你也看了那么多小倌,若是真的因为这个挨了骂,那你也算死得其所!” 第195章 高热 “死得其所是可以这么用的吗?”颜凌云翻了个白眼,“早知道会这样,一开始我就应该看着你被洪水卷走,不应该搭着把手!” 贺洛初听到他说这番话,难得的没有半点恼怒,反倒非常认真的看向颜凌云:“那你下次可千万记住了,不要搭这把手。” 颜凌云默了默,随后看向贺洛初:“殿下不必这般激我,食君之禄,奉君之事,我每日领着朝廷的俸禄,保护你们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的向后靠了靠,最后闭上眼睛,一副休息的模样。 “殿下怎么突然不说教了?”颜凌云突然有些好奇的开口道,“若是平日里,我这边跟你说,你总要说许许多多让我不要这么去做的话,莫非是今日经历了一趟生死,突然就变了个心思。” “我若是像平日一样跟你说教,你难道就听了吗?”贺洛初缓缓睁开眼看向颜凌云,“难道我说让你不要做你就真的会听我的吗?”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默默的躺下:“殿下早些休息吧,说不定天亮了以后,封薇兰他们就能找过来了!” “嗯!”贺洛初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往洞口的方向挪了挪,挡住从那里灌进来的冷风。 颜凌云大约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不到一刻钟,就缓缓睡了过去。 坐在她身边的贺洛初,在听到均匀但是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微微低头看着躺在那里的颜凌云,她脸色苍白,白皙的脖子上,还有些一丝未擦干的血迹。 虽然颜凌云一直说没事,但是他很清楚,颜凌云被那棵树撞得很严重,虽然只是惊慌的一瞥,但他还是看到了她后背上的青紫。 正巧一阵风灌进来,贺洛初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入了夜以后,山洞里的温度降了许多,即便点了柴火,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冷。 没办法,贺洛初只得起身添柴火,并且将自己已经烤干的衣服换上。 平日里稍稍有些动静就会醒过来的颜凌云,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安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安,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颜凌云的额头。 手指触碰到额头的那个瞬间,贺洛初立刻收了回来,她的头烫的简直吓人。 贺洛初微微蹙眉,立刻轻轻的拍打着颜凌云的肩膀,试图唤醒她:“凌云,你醒一醒!” “冷,冷!”颜凌云被贺洛初这么一摇,呢喃出声。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通红的脸,微微蹙眉:“你发烧了!” 半梦半醒间的颜凌云依稀能够分辨出贺洛初的声音,他换上了刚刚烘烤干的衣服,上面还有余热,颜凌云下意识的会往他身上去烤。 贺洛初把颜凌云抱在怀里,捂紧她的衣服,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感到一点温暖。 颜凌云虽然昏睡着,但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贺洛初身体暖,便一直往他身边挤。 好几次,冰冷的手都悄咪咪的穿过贺洛初的衣服,冰冷普通冰锥的手就那么直接覆在他的肚子上,冻得他打哆嗦。 贺洛初本能的想要推开她,最后却还是将她的手捂进心口。 就这么耗了很久,贺洛初被怀里的人和身后的篝火烤的炙热,可他怀里的颜凌云还是在瑟瑟发抖。 颜凌云这一夜,一直半梦半醒,一会儿喊着爹娘,一会儿又呢喃着要报仇雪恨! 一边挤着贺洛初,脚底一边还烤着火,就在贺洛初快要睡着的时候,颜凌云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 颜凌云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她依稀记得自己烧了一夜,而贺洛初也就那样子抱着他坐了一夜。 颜凌云缓缓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披着贺洛初的外袍,而她身上的衣服大约是因为出了汗,被汗水浸湿,在她昏睡时,被她自己胡乱扯开,如今身上只剩下单薄的白色中衣。 “醒了就把衣服换上吧!”贺洛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我便给你把外袍都换下来了,用清水漂洗了一下,已经烘烤过了,直接就可以穿了!”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便看到了她手边已经折叠好了的衣服。 颜凌云把衣服穿好以后,才抬头看向洞口:“进来吧!” 贺洛初进来的时候,颜凌云已经穿戴整齐,但是一头长发却散乱的披在肩上。 她拿着手里的发带,随意的将头发系上,但没一会儿,发带就会慢慢的滑落。 一连好几次都是如此,颜凌云便有些厌烦,也不愿再系,就干脆随着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好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缓缓散开的头发,顿了顿,随后走到她身后,很自然的拿起发带给她绑头发:“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连头都不会梳?” “我只是不习惯用发带而已!”颜凌云感受着贺洛初微凉的指腹在她的头皮上穿插,然后慢慢的把头发束好。 贺洛初白皙修长的指节一点一点的将颜凌云的头发挽好,小心翼翼的不触碰到她的伤口,然后在最后将发带一圈一圈的系上,将她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好。 贺洛初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碎缸片,洗干净了以后用它煮了一些热水:“正所谓,屋漏便逢连夜雨,昨天半夜下了一场雨,我点在外面的篝火被浇灭了,试图用烟雾传递我们所处之地的妄想,全是覆灭了!” 颜凌云接过贺洛初递过来的热水,漱了口,喝了一些暖了胃,才开口道:“他们肯定会顺着下游一句找过来,他们早晚会找过来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贺洛初点了点头,然后从身后拿出来几只已经断了气的兔子:“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昨天夜里挖的陷阱,今天早上收获颇丰!” 饿了一宿的颜凌云立刻眼前一亮:“兔子,还有三只!”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轻笑了一声:“嗯,三只!” 颜凌云烧了一整夜,如今好不容易才退了烧,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昨日夜里头也就吃了些地果勉强果腹,如今瞧见这兔子,眼睛都在发亮。 贺洛初问颜凌云借了匕首,便要出去处理兔子,她眼睁睁的看着贺洛初提着兔子就要出去,犹豫了半晌,随后开口道:“贺洛初,你背我出去吧!” 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凌云,他先是一愣,随后便放下兔子,快步走到她身边:“好!” 颜凌云看着在他面前蹲下的贺洛初,心里微微泛着暖意。 昨夜她虽然高烧不退,但她的身子骨向来康健,也没有到那种一发烧就糊涂了的地步,所以她很清楚,昨天夜里她冷的发抖的时候,是贺洛初一直紧紧的裹着自己,尽可能的保证自己不会失温。 走出山洞的那个瞬间,趴在贺洛初背上的颜凌云,被外头的光亮晃了一下眼睛,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等到她睁开眼的时候,她瞧见的,便是漫山遍野的绿林,以及不远处湍急的河道。 “殿下,这里还真是处处都是山林啊!”颜凌云抬头看着满山的绿林,忍不住感慨,“要想在这样的地方找到我们,封薇兰怕是要吃点苦头的!” 贺洛初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随后将颜凌云放下:“你如今都已经是这幅模样了,还有功夫担心他是不是要吃些苦头?” 颜凌云调整好坐姿,确保不会磕到自己那条瘸腿以后,才开口问道:“我如今是什么模样?” 第196章 我快饿死了! 现在颜凌云面前的贺洛初,看着面前脸色苍白,形容狼狈的人,微微垂眼:“现在的你,看起来,简直不堪一击!” 颜凌云脸色微变,随后看向不远处的河水:“你背我去看看!” 刚刚才把颜凌云放下来的贺洛初,倒是没有因为她的这个要求而不满,只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问道:“你确定要看?” “我颜凌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不堪一击!”颜凌云抬眼看向贺洛初,“我倒要看看,我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竟然会你这个病秧子都觉得我不堪一击!”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最后无奈应下:“好,我背你过去!” 颜凌云被贺洛初背到河岸的时候,她看着河水里倒影出来的自己,也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 颜凌云从小到大,便是出了名的身体好。 颜凌云出生的时候,便有足足九斤,因为体格太大,颜夫人愣是疼了三天三夜才把她生下来,因为这个,颜关山一开始笃定她会是个不安分的毛小子,还没生下来,就已经盘算着要怎么打她的屁股给颜夫人报仇,却不想一翻身过来,是个闺女。 她出生的时候,颜家正受宠,知道颜夫人拼了命才生了个女儿,皇帝为了安抚颜关山,流水一样的补品送进颜家,就连乳母都由皇后亲自挑选了六个,养的颜凌云是白白胖胖,身体倍棒! 后来大了些,跟着颜关山习武,这身子骨就更好了,就连女子有的月事痛,她都没有体会过,身体好的出奇。 可现如今,河水里倒影出来的人,面色苍白,形容枯槁,眼底的那两坨青黑,像极了话本子那些个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的书生模样。 好在她那头黑发还梳的整洁,不然,说她病入膏肓,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旁人多半也不会觉得奇怪。 “贺洛初,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了,偷偷吸我阳气了?”颜凌云忍不住回头看向贺洛初,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那张苍白的有些可怖的脸,最后无奈说道:“我要是有那个本事,还能被困在这里?” 颜凌云缓缓转过头去,看着河水里的自己:“你看看我这张脸,知道的,我就是瘸了条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马上就要死了呢!” “你受了伤,又泡了水,昨夜烧的那样厉害,若不是你平日里吃喝的好,身强体壮的,你今天都未必能醒过来!”贺洛初看着,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如今虽然形容狼狈,但好在已经熬过来了!” 颜凌云当然知道自己昨夜经历过生死,只是她没想到,贺洛阳竟然也知道。 她受过很多伤,也见过很多人受伤,她很清楚受伤过后的当天夜里,多半会起高热,熬的过,就能活,熬不过了,多半也就死在了夜里。 颜凌云在军营里,见过太多的人,有许多人,或许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但是却没能熬过夜里的高烧,最终伤口溃烂,死在了榻上。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从她的眼睛里了,看到了一丝丝的惊诧,颜凌云默了默,随后笑道:“颜凌云,平日里,我虽然总是在汴京里待着,但是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颜凌云内心的想法被戳破,顿时就有些尴尬,她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后说道:“不是要烤兔子嘛,你把兔子拿来,我来处理!要是被人知道,我让堂堂的太子殿下自己亲手剥兔子皮,我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你指使我被你的时候,倒是不担心这个!”贺洛初唇角微扬,“你就乖乖的坐着吧,我们被大水冲到这个地方来,鬼都见不到,更别提人了,所以不会有人知道的!” 颜凌云本就是说说,她当然知道,贺洛初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她。 贺洛初将颜凌云安置好以后,便回山洞拿了兔子出来,径直去河边清理。 只是等贺洛初回来的时候,颜凌云已经在原地架起一个支架,只等贺洛初把兔子放上去,就可以直接开始烤兔子。 贺洛初一回头,就看到颜凌云蹦蹦跳跳的在原地忙活,立刻就跑了过来:“颜凌云,你真是胆大,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杵到脚吗?” “我很小心的!”颜凌云将最后一根柴火放好,然后才回头看向贺洛初,“你放心,我就得体不会杵到脚!你昨日才给我正了骨,这个把月是断然不能落地的,不然我这个腿就彻底废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看,他有些生气,可偏偏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别愣着了,赶紧把兔子烤上,我快饿死了!”颜凌云一边说着,一边打算蹦着回石头那里。 贺洛初赶忙扶住她:“颜凌云,你能不能安分些!” 颜凌云却是不在意:“我很安分,不过就是帮忙支个支架,不会伤到的!” 贺洛初扶着颜凌云坐好,确定她不会乱来以后,才开始点火烤兔子。 炊烟袅袅升起,偶尔一阵风吹过,便能带起一股油脂的香气。 颜凌云盯着那烤的焦香的兔子,悄悄的咽了咽口水:“这兔子颇肥,这么烤着实在是香!” 贺洛初没说话,只是撕了一块兔腿给她:“这兔子也就是闻着香,没有糖盐,吃到嘴里,怕是没有味道!” 颜凌云接过兔腿,那块肉烫手,可她还是撕了一块肉下来塞进嘴里。 兔肉大多都是瘦肉,一点点的油脂在烤的时候都被烘烤了出来,如今放进嘴里的肉即柴,又没有什么味道,说是味同嚼蜡,也没什么区别。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逐渐消失的表情,自然也猜到了这兔肉的味道,好在颜凌云长年累月的在外头奔袭,时不时的要风餐露宿一下,所以眼下也没有嫌弃。 颜凌云面无表情的嚼着那只兔腿,吃到一半大约是腮帮子发疼,才放下了那只兔子:“可惜没有盐,明明烤的焦香,却没有半点味道,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这只兔子,死的都有些不值了!” 贺洛初听着颜凌云的话,缓缓抬头看她:“大水来的急,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身上自然也没有带盐!” “我的马上倒是有,奈何咱们是被水冲来的!”颜凌云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就是行军打仗,也吃不到这么难吃的东西,除了兔子味,啥味道都没有!”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样子,微微垂眸:“这样的荒山野岭,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我们,若是一直被困在这里,那才真是绝望!” 颜凌云看着脸色严峻的贺洛初,微微垂眸,随后看向自己那条用十几根木头死死固定起来的腿,无奈的笑了笑:“且等一等吧,我的白兔说不定能寻着我的味道找过来,或许过一会儿,咱们就能听到封薇兰那厮的哭声了!” 贺洛初一想起封薇兰,又是头疼又是无奈:“他这会儿,只怕已经在到处找人了!就怕他为了找我们,将灾情耽误下来,到时候要被那些喜欢告状的言官抓住把柄痛骂一番!” 颜凌云却是满脸不在乎的“切”了一声:“那些个老匹夫,除了躲在汴京城里头哇哇叫,他们还有什么本事?也就只有你们这些在乎名声的人,才会被他们裹挟!” “我不在意名声!”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凌云,“可是,太子在乎!” 第197章 可是,太子在乎 贺洛初一句“太子需要”,直接就把颜凌云给干沉默了。 她当然明白贺洛初的意思。 对于贺洛初而言,他何尝不想跟颜凌云一样,做个任意随性的人,可是身为太子的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冠上未来储君的名头,也就担负起了皇族的尊贵和颜面,他自己可以不在乎所谓的名声,可大周的太子,却不得不在乎名声。 就在两个人沉默的时候,天边突然传来一阵闷闷的响声。 就在颜凌云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突然一滴雨水直接落在了她的额心,下一瞬,便是突如其来的暴雨。 贺洛初和颜凌云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雨水浇了透,贺洛初背着颜凌云躲进山洞的时候,他们的身上已经被雨水打湿。 贺洛初看着浑身湿透的颜凌云,下意识的去脱自己的外袍,想要给颜凌云披上,却不想,颜凌云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殿下保护好自己才是,在我看来,你的性命可比我重要些,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的陛下,怕是能将京城闹个底朝天。”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脸色变得有些恍惚,他突然有些蛮横的,硬是将那件外袍颜凌云裹在了颜凌云的身上:“不要叫我殿下!” 颜凌云有些错愕的看着贺洛初,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鲜少有 贺洛初微微垂眸,随后起身往一旁的火堆里添柴火:“如今不是在汴京,也没有在人前,我不是什么殿下,你也不是什么颜小将军,你就像幼时那样,喊我洛初哥哥!” 颜凌云忍不住挑起了眉。 的确,小时候的颜凌云的的确确是这样叫贺洛阳的,毕竟贺洛阳大了他好几岁,四五岁的小屁孩,不喊他哥哥,还能喊什么呢! 可现在,你要让颜凌云喊他一声哥哥,那可真是喊不出来,这昵称,实在是肉麻的紧,她说什么都是喊不出来的。 贺洛阳瞧着颜凌云那副表情,就知道她喊不出来,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喜欢为难别人的人,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转移话题道:“这一路上,只要有机会,我都有留标记,就是不知道封薇兰他们能不能发现!” “虽然我平时总说封薇兰是个蠢材,可真的有事的时候,他还是很靠谱的!”颜凌云想起封薇兰不由低笑一声,“我们失踪到现在已经快一天一夜了,封薇兰怕是已经急疯了,这会儿可能已经快将这片山翻都过来了!” 贺洛初走到洞穴口,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脸色有些凝重:“这雨一场接着一场,我们留下的痕迹都会被冲刷干净,封薇兰想要找到我们,怕是很难!” “一路向着下游的方向找,总是能找到我们的!”颜凌云看着贺洛初的背影,低声说道,“旁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封薇兰绝对不会放弃找到我们的机会,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我们!” 其实,颜凌云也不好保证,封薇兰一定能找到他们,毕竟,这一路过来,是连绵的山脉,若是在平原,他们大可以自己找回去,虽然辛苦些,但起码能回到太平县。 可这里,处处都是连绵的山,且不说她现在受了伤,就是没受伤,她都不敢带着贺洛初往里走。 这种渺无人烟的山林里,处处都是危险,蛇虫鼠蚁遍地都是也就算了,但是还有可能会藏有猛兽,其中可能还会有猎人设下的陷阱! 到处都是未知的风险,所以,现在的他们,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这里等着,等着封薇兰带着人找过来! 颜凌云他们被困在这里,算的上是前路不明,而封薇兰那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自从封薇兰带着春玉一行人从太平县出来以后,他们便顺着河岸下游一直往下走。 可太平县地处山林,处处都是浓密的林子,寻人本就不易,可偏又恰逢梅雨季,刚找一会儿,就会蒙头飘下来一阵急雨,直接将他们一行人浇透。 这雨淅淅沥沥的,下的人心烦,封薇兰越是往里走越觉得心慌,这密密麻麻的林子根本看不清人影,他们的呼喊声也会很快就被林子带走。 “我们这么找下去根本就看不到希望。”封薇兰气急败坏的一脚踢在树杈上。 春玉站在一旁看着明显有些焦急的封薇兰,轻声宽慰道:“我们只要一直顺着河道下流找过去,一定可以找到的!这样茂密的山林,我家小姐绝对不会贸然进去,她多半会在河岸边上等着我们去找她,我们只要顺着河流两岸一路找下去,肯定能找到他们。” “河水湍急,咱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被冲到多远的地方,十里二十里甚至是百里之外!”封薇兰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我们现在只能这样漫无目的的一直找下去。” “不论如何,我们只能找下去。”春玉看着封薇兰,冷声说道,“哪怕是他们真的被水流冲走了,没有希望了,我们也要走下去!” 封薇兰看着面前的春玉,沉默良久,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回头对着队伍的人说道:“所有人停下休息一刻钟,一刻钟以后我们准时出发,继续寻找!” “是!” 春玉看着面前的封薇兰,她能够感受到他心底的崩溃,但是现在的他们必须要找下去,毕竟,如果连他们都放弃了,那贺洛初和颜凌云,就真的没有半点希望了。 “以我对小姐的了解,只要他现在是安全的,并且他是有行动能力的情况下,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放出信号,告诉我们他们的方位。”春玉走到封薇兰面前。 封薇兰抬眼看向春玉:“你们军队里面一般都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作为信号?” “炊烟!”春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只有炊烟会弥漫到天空上,他虽然不像信号烟一样可以让人非常迅速的发现,但却是手边没有东西是最好的求救方式。” 封薇兰默了默,随后回头看向身边的京墨:“原地修整过以后,我们分为两个队伍向山林的高处去,只要看到炊烟就要立刻过去搜查。” 京墨顿了顿:“可是如今正在下雨,炊烟可以升的那么高吗?” “可以!”春玉回头看向京墨,“只要我家小姐在,她一定会想办法升起烟雾,让我们知道他的方位,哪怕是下雨。” 京墨看着春玉斩钉截铁的样子,顿了顿,随后说道:“我这就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往高处走!” 春玉看着京墨传话,自己则从一旁拿出干粮递给封薇兰:“小公爷,不论如何,我们不能再出事了!” 刚想说自己没什么胃口的封薇兰,在听到春玉的话以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后结果那块干巴巴的饼子,一口一口艰难的往嗓子眼里面咽下去。 春玉看着面前日渐沧桑的封薇兰,不由有些感慨,谁能想到面前这个胡子拉碴,形容狼狈的少年郎,在昨天出发前还是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模样。 封薇兰察觉到了春玉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问道:“怎么了?” “小公爷要不还是稍微收拾一下,您现在这幅尊容,等找到我家小姐了,她多半又要笑话你了!”春玉看向封薇兰的眼睛,轻声说道。 “要是能找到他们,笑话就笑话吧!”封薇兰微微垂眸,随后苦笑一声,“左不过就是被她说几句狼狈,由着她说就是!” 第198章 不是还好,而是忍受 这场雨一直下到傍晚,雨停的时候恰好遇上太阳西落,晕黄的夕阳穿透云层,落在了颜凌云略显苍白的脸上。 靠着墙睡过去的颜凌云,被晃得有些难受,本能的抬手遮住眼睛。 等她缓过神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声不属于她和贺洛初的呼吸声。 几乎没有犹豫,颜凌云直接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向着那道不属于他们的呼吸声刺过去。 “哼!” 匕首刺过去的那个瞬间,颜凌云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喷气声,下一瞬,自己手里的匕首就被飞来的马蹄蹬飞。 错愕加上惊喜让颜凌云失去了反应的时间,她看着面前拿着两个鼻孔对着自己喷气的白兔,立刻笑了起来,一把抱住他的头,满脸欢喜:“白兔!” 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外面找干柴的贺洛初,远远的就看到一匹看起来非常眼熟的马,甩着尾巴,哼着气,大摇大摆的进了山洞。 他抛下手里的干柴跑回来,一走进山洞,就看到了颜凌云满脸惊喜的抱着那匹马惊呼。 颜凌云自然也瞧见了跑进来的贺洛初,她眼眶微微泛红,甚至有些湿润:“贺洛初,我们能回去了!” 颜凌云的马能找到这里,谁都想不到,所以当贺洛初看到一直对着颜凌云喷气,似乎是因为她差点伤到它而生气的白兔时,也不由的震惊:“它是怎么找过来的!” 要知道,颜凌云他们二人本就是被大水冲过来的,身上的气息几乎被水冲的干净,而这一两日又接连下雨,就连他们的痕迹都被冲刷的几乎看不到了,可偏偏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白兔竟然就这么一匹马,闻着颜凌云的味道,一路翻山越岭,找到了他们。 贺洛初走到白兔身边,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它的脸,眼底满是惊愕:“真是,一匹神马啊!” 颜凌云看着面前是不是龇着牙,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并没有那么聪明的白兔,忍不住笑道:“在战场上,它都不知道救过我多少回了!” 白兔大约是听懂了他们二人在夸奖它,颇有些傲娇的抬起头,还撅着蹄子走了几步。 “白兔是我爹捡回来的,它被野马群抛弃,差点死在野狼嘴里,是我爹发现了它,驱赶了野狼把它带了回来。”颜凌云抬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白兔,“它那个时候,又瘦又脏,所有人都说他即便救活了也不会是一匹好马,可偏偏,它就是最争气,不仅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好马,还是一匹一而再再而三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好马!” 白兔眨了眨眼睛,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得到夸奖以后的撒娇。 因为有了白兔,颜凌云终于吃到了一顿有滋味的兔肉,而在此之前,他们两人已经将就了差不多三顿。 吃到那口焦嫩鲜香的兔肉时,颜凌云不由感慨:“我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能够吃到那么难吃的兔肉!现在想想咱们两个还真是对不起那两只兔子!” 贺洛初看了一眼颜凌云,低低的笑了一声:“你应该好好谢谢白兔,它不仅找到了你,还带上了调料品,不然这会儿你还是得吃那又柴又没味道的兔子腿!” “那可不!”颜凌云挑眉,“白兔既然能够找到我们,那他自然能够带我们回去,等天亮了以后我们就能返程,说不定到时候封薇兰还没找到我们,我们就已经先回了太平县衙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神采奕奕的样子,唇角忍不住上扬:“从昨日起到现在,倒是难得瞧见你这么高兴,如今天色太晚了,明日一早,天一亮,我们就走!” 颜凌云笑着看向贺洛初:“好!” 白兔不仅带来了调料,它身上还背着许多战时必要的药品,比如麻沸散,比如金疮药。 贺洛初用白兔背来的药,处理了颜凌云后脑勺上的伤口,确定了她血肿里面包裹的是碎裂的木渣,而不是头骨以后,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好在没伤到头骨!”贺洛初一边用纱布给颜凌云包扎,一边说道。 颜凌云在知道那块碎片不是他的头骨以后,便要求贺洛初将那块碎片挤出来。 血肿里面有大量的淤血,想要把那块碎片挤出来,就要先把这些淤血全部挤干净。 贺洛初原本并不想这么做,毕竟她不是大夫,手边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奈何颜凌云坚持,他觉得这个血肿妨碍她休息,毕竟只要她稍稍碰到就是刺骨的痛。 颜凌云仗着自己身体康健,恢复能力强,硬是让贺洛初用那把匕首划开了那块血肿。 漆黑的淤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浸染了她整件外袍。 浓郁的血腥味在洞穴里面弥漫开。 颜凌云的脸色很是难看,贺洛初每往她的血肿上挤压一下,她就会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一言不发的忍受着。 她虽然不是大夫,但是凭借着多年受伤的经历,让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这种血肿必须要尽快的清理干净,只有这样才可以加速她的恢复,越是拖到后面越会麻烦。 血一点一点的滑落,颜凌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一旁的贺洛初,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在确定伤口里的淤血全部被挤干净以后,贺洛初小心的用热水擦拭掉他的伤口边上的脏污,然后一点一点用纱布包裹缠绕好。 “你还好吗?”贺洛初微微偏头看向坐在那里的颜凌云,低声问道。 颜凌云的脸苍白如纸,怎么看都不是还好的样子,她坐在那里缓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还能忍受!” 不是还好,而是忍受。 贺洛初的眸子暗了又暗,最后低声安慰道:“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起程回去。” 颜凌云点了点头:“好,今日你就不要再坐在洞口了,现如今的天气,虽然已经有了一些暖意,但是到了夜里还是很凉的,你这个身子若是病了,可就麻烦了!” 贺洛初有些无奈的看着满身狼狈的颜凌云,他浑身上下看起来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她,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生病。 颜凌云察觉到了贺洛初的目光,随后笑了笑:“你不必管我,我这个人向来皮糙肉厚的,虽然现在瞧着是惨了一些,但是用不了10天半个月我就能恢复过来!” “哪有什么皮糙肉厚的人!”贺洛初微微垂眸,“现在的你不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自己生病,现在的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颜凌云瞧见贺洛初眼底的担忧,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我昨天夜里高烧不退,其实就是去鬼门关走了一圈,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坐在这里,就说明阎王爷现在还不收我,所以殿下不必太担心。” 贺洛初深深的看了一眼颜凌云,最终什么都没说,走到一旁坐下,靠着墙壁休息。 白兔在贺洛初离开以后默默的走到颜凌云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挡住从洞口吹来的风。 颜凌云抬手摸了摸白兔的头:“好白兔,明日就要辛苦你,带我们离开这个地方了!” 白兔轻轻的哼一声,仿佛是在回应她。 颜凌云唇角微扬,最后在草垛上找了一处最柔软的地方躺下去。 因为血肿无妨平躺的颜凌云,如今总算可以躺下,虽然依旧会痛,却再也不是那种尖锐的刺痛感,总算可以躺平休息一会儿。 第199章 有意为之 天刚亮不久,贺洛初就已经起身,他去河边洗了把脸准备回去叫颜凌云的时候,却发现白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贺洛初被它吓了一跳,脚下一崴差点跌进水里,好在白兔反应够快,直接咬住了他的腰带,将他扯到了安全的地方。 贺洛初站定以后,颇有些惊讶的看着白兔,随后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还真是一匹灵马,怪不得凌云那般喜欢你。” 白兔傲娇的抬了抬头,最后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山脉。 贺洛初有些困惑的看过去,却突然发现郁郁葱葱的山脉中,似乎有奇怪的东西在动,或许是人,又或许是什么野兽。 贺洛初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他立刻拉着白兔回了山洞,却不想他过于急促的步伐直接惊醒了颜凌云。 颜凌云猛的坐起身,一脸的警惕:“怎么了?” “我们背后的山脉上似乎有人!”贺洛初的脸色微沉,“但是那些人既没有呼喊,也没有放出任何的信号,看起来并不像是来找人的,又或者说他们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在找人。” “那必然不会是封薇兰!”颜凌云脸色骤变,“如果是封薇兰,他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呼寻,将动静闹得最大,毕竟只有那样我们才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们,并且给出回应,所以,山上的人绝对不会是封薇兰!” 贺洛初和颜凌云两个人四目相对,心中隐约都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或许,只是野兽!”贺洛初沉默许久以后,给出来这样的答案。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良久,最后淡淡的开口道:“如果是野兽,你就不会这么紧张的回来了。” 贺洛初没在说话。 他虽然不能分辨山上的到底是野兽还是人,但是根据树林的晃动面积以及影子来看,的确更像是搜山的人群。 “在我们出事之前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颜凌云抬眼看向贺洛初。 贺洛初微微蹙眉。 “林清平偷偷来了太平县,但是没有进城,而是去了隔壁的县市!”颜凌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场大水本就来的古怪,莫名其妙从上流直接冲下来,分明就是上流开闸放的水!明知太平县在闹洪灾,上流县市还开闸放水,若是没有在一起,必然就是有意为之!” 贺洛初没有说话。 其实从他出事的那个瞬间开始,他就知道这场大水来的非常古怪,且不论他会不会被这场大水冲走,这场水都会给他冠上一个治水不利的罪名。 他身为太子,皇帝或许并不会惩处他,但是治水不利这个名头,足以让文武百官质疑他的能力。 “且不论搜山的,是不是林清平,我们现在都得尽快离开这里。”贺洛初闭了闭眼睛,“外面有生过火的痕迹,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 颜凌云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犹豫片刻以后抬头看向贺洛初。 贺洛初光是看她这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破事,她当下便皱起了眉头:“我还没有到要牺牲你来保全自己的地步!更何况,白兔来这里本来就是来救你的,不带着你走,你觉得它真的会把我送回县衙吗?” 颜凌云默了默,最后伸手绑紧了系在腿上的木头,然后一手扶在贺洛初的手上,一手撑在马背上艰难的起身:“殿下话都说到这里了,我若是不走,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贺洛初看着起身的颜凌云,干脆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颜凌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了贺洛初的脖子,随后,她就被贺洛初放到了白兔的背上。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这么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由的感慨:“殿下平日里看着弱不禁风的,还颇有些力气!” “虽然不如你,但我到底是个男人。”贺洛初说完,便牵着白兔往外走。 其实走出山洞的那一刻开始,贺洛初就开始后悔:“早知道如此就应该趁着夜色离开。” “这世上就是没有那么多早知道。”颜凌云环顾一周,观察地势。 他们的位置非常糟糕。 他们处于山谷之中,面朝河流,背靠大山,若是有人在高处,便能将他们所在之地一览无余,而他们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避。 现在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他们躲在山的正脚下,他们可以贴着山往山林里走,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尽可能的躲开山顶上的视线。 贺洛初瞧着白兔绕着山脚走,颜凌云骑在马背上,手里紧握长鞭,观察着四周,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她手里的鞭子就会甩出去。 走进山林的那个瞬间,颜凌云和贺洛初一齐停下。 其实往里走并不是一个好去处。 这片山林太过茂密,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会有些什么东西,可是现在的他们,根本没得选,要么往里走,要么在外面等着山上的东西下来。 横竖都不是什么好去处。 颜凌云和贺洛初对视一眼,最后两人互相点了个头,毅然决然的往山林里去。 相比他们二人的谨慎,白兔在这条路上却走的格外的熟络。 一开始的时候,贺洛初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颜凌云开口:“白兔应该就是从这条路走过来找我们的!” 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凌云:“那我们只要跟着他走就能回到太平县!” 颜凌云刚要点头,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眸光骤冷,猛的抽出长鞭,向着右手边甩了出去。 就在鞭子甩出去的那个瞬间,颜凌云一把拽住贺洛初的衣襟,猛的将他拽上了马,随后向着前方快速离开。 被鞭子甩中的人发出一声惨叫,下一刻没有一群穿着夜行衣的人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吵到他们了,快抓住他们!不留活口!” 颜凌云非常清晰的听到了“不留活口”四个字:“殿下,咱们这下真的要逃命了。” 贺洛初当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若是平日区区几个刺客颜凌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在的她本就有伤在身,而且行动不便,自保都是问题,更不要说保护贺洛初了。 白兔在听到颜凌云的指令以后,便疯了一般的往前跑,而他们的身后便是密密麻麻的举着长刀短剑要来杀他们的刺客。 就在颜凌云一门心思跑路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前方有人影晃动。 她下意识的想要阻止白兔继续往前跑,却在下一瞬看到从林子里钻出来的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封薇兰,后面有刺客,立即戒备。” 话音刚落,带着浓郁杀气的弓箭从颜凌云的耳侧射过去,好在她及时拉着贺洛初躲过,不然二人怕是要被着这箭捅个对穿。 刚刚找到贺洛初和颜凌云的封薇兰,甚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刺客迎头对上。 封薇兰一行人大约都在山林里搜寻了许久,一个个都累的有些睁不开眼,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还没来得及高兴,扑面而来的就是一把接着一把的大刀。 这俩人来,封薇兰是吃不好睡不着,难得休息片刻,做梦都是在寻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被冲走的两个人,却不想刚刚遇上,就是他们两个在被追杀。 吃够了苦头的封薇兰,本就憋了一股怒气,当下便发了怒,平日里的那点拳脚功夫突然就有了长进,手里的一把长剑砍的虎虎生风:“妈的,给老子砍死他们!” 第200章 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担惊受怕又吃糠咽菜的熬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找到了贺洛初,却不想前脚刚刚因为找到了人高兴,后脚就看到了他后面挥舞着十几把明晃晃的长刀短剑。 一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差点就要被这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狗杂碎给砍死了,一个个憋着的怒气,在这一瞬通通爆发了出来。 颜凌云被贺洛初从马上抱下来的时候,余光瞥到了飞来的一把长刀,她正要挥鞭子去挡,就瞧见平日里总是插科打诨的京墨挥着长剑直接冲了上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意。 颜凌云眼看着那个倒霉蛋被京墨捅了个对穿,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感慨,就发现不远处的一群人,眼下都已经杀红了眼,就连平日里动不动就被自己追着打的封薇兰都是一刀一个黑衣人。 “真是,叹为观止啊!”颜凌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的感慨道。 贺洛初听到颜凌云的话以后,才抬头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追着黑衣人爆砍的封薇兰,忍不住挑眉:“要是国公爷能看到这个场景,应该颇感欣慰!” “妈的,要不是那个老东西非要让我来办这个差事,我能吃这个苦头吗?”封薇兰大约是听到了贺洛初的话,手里的长剑都要挥出残影,“一想到老子吃糠咽菜这么多天,那个老东西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就恨不得杀回去跟他拼命!” “等我回去,我一定要你的这番话如实转达给国公爷听!”颜凌云看着贺洛初,忍不住笑道。 “滚蛋!”封薇兰“呸”了一声的同时,手中的剑刃砍在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 封薇兰收刀,然后满脸戾气的回过头来。 颜凌云鲜少能够看到这幅模样的封薇兰,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挑眉:“封薇兰,你刚刚杀了最后一个活口!” 上一瞬还满脸怒意的封薇兰,脸上的凶狠在瞬间消失,下一瞬,在场的众人就看到他丢下手里的剑,然后拉起那个被他砍死的黑衣人,不停的摇晃他:“喂,喂,你别死啊,喂!” 颜凌云看着揪着黑衣人求他不要死的封薇兰,默默的捂住眼睛,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春玉倒是没功夫去搭理封薇兰,她忙着上前去看颜凌云。 颜凌云的身上血迹斑斑,头上用纱布缠绕着,腿上也用树杈固定,一看就是断了骨头的样子,向来坚毅的春玉一时之间没忍住,红了眼:“小姐,你怎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颜凌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如今的狼狈模样,然后拍了拍春玉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只是形容狼狈了些,暂时还死不了!” 春玉红着眼,眼底满是心疼:“我还以为,我要找不到你了!” “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颜凌云轻声安慰了几句,随后看向不远处的封薇兰,“小公爷,别摇了,那人死的都不能再死了,你有这个功夫不如赶紧送我们回去吧!” 听到声音的封薇兰,一脸绝望的松手,黑衣人应身落地,还挨了封薇兰一脚,直接滚到角落里去了:“刚才动手的时候,也不知道提醒我,这人都死得透透的了,这下怎么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事情啊……” 封薇兰话说了一半,突然看到面前的颜凌云,话音戛然而止。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大笑出声。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封薇兰,满身赃物,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的跟鸡窝一样,怎么看都像是从乞丐窝里面逃出来的样子。 封薇兰看看颜凌云,她浑身上下都是斑驳的血迹,头上缠着纱布,脚上绑着树杈,若是不说,分明一个逃难的难民模样。 “你笑什么?”封薇兰收敛笑意,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你说,汴京城的那些前进小姐要是看到你这幅狼狈模样,还会觉得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吗?”颜凌云笑的厉害,扯到了伤口,疼的倒吸气也不忘笑话封薇兰。 封薇兰听她说这番话,气的涨红了脸:“你以为你好的到哪里去,你看看你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个破残废,你那些手下要是看到你这幅样子,你在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的形象怕是也要瞬间消散了吧!” 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同时消散。 “封薇兰,你给我过来!”颜凌云指着封薇兰的脸,冷声喊道。 “死瘸子,有本事你过来啊!”封薇兰仗着现在的颜凌云行动不便,大声嚷嚷,根本不在怕的。 颜凌云直接被气笑,挣扎着就要冲过去教训他,好在春玉眼疾手快摁住了颜凌云:“小姐,你这个腿都这样了,就别闹了!” “就是就是,你都快成臭瘸子了,还想着揍我呢!”封薇兰咧着嘴,一脸欠揍模样。 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斗嘴的贺洛初,淡淡的看了一眼得意的封薇兰,然后冷不丁的开口道:“行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人半斤八两,都这个时候了,还有精力在这斗嘴呢,赶紧收拾收拾回去了!” 京墨也赶紧说道:“是啊,这山林没有人烟,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野兽,继续待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趁早离开这里的好!” 封薇兰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声遥远的狼啸响起,下一刻,他就开始手脚麻利的收拾残局准备离开。 因为天色太晚,回程的路上,每个人都点了火把,一是照明,二是为了驱赶野兽,在出发前,封薇兰连着放了两个信号烟,就是为了让跟他们分散开的队伍发现他们的位置,尽快的集结回来。 颜凌云骑在马上,一条腿虚虚的搭着,她抬头看着天边的火光,随后看向封薇兰:“你出来找我们,那县衙哪里怎么办?” “我来的时候,砚尘已经接到了三皇子!”封薇兰跟在一旁,抬头看向颜凌云,“阿史那简知道你被洪水冲走的时候,还想要跟我们一起来找你,被三皇子阻止了!” 颜凌云微微蹙眉:“她怎么也来了?” “夫唱妇随嘛!”封薇兰倒是不觉得意外,“不过,现在不应该管三皇子叫皇子了,应该喊他一声贤王!” “他们带来的赈灾粮和白银可是足量的?”一旁的贺洛初突然开口问道。 “我出来的匆忙,不曾清点过!”封薇兰如实回答道,“不过,有砚尘在,他们就是有想法,也未必敢这么做!” 贺洛初没有说什么,颜凌云虽然现在瞧着没什么问题,但是他们心里都知道,她伤的很重,几百斤的巨树直接砸在她的头上,没当场砸死都是颜凌云命大,这个时候,他们必须尽快回去,让大夫来仔细诊断一下。 一直到回去以后,颜凌云和贺洛初才知道,他们被这场大水冲到十里之外的山林里,封薇兰他们一直顺着下游来找,却怎么都没寻到踪迹。 还是贺洛初后来在外面烧的柴火,燃起了烟,封薇兰抱着一丝希望向着有烟火的方向找过去,却不想越是靠近,被春玉带来的白玉越是不安稳,后来更是挣脱了缰绳,直接消失在了山林里。 封薇兰原以为是白兔发了疯,而春玉却非常坚定的告诉他,白兔突然这般,必然是因为它寻到了颜凌云的踪迹,他们只要顺着白兔离开的方向找过去,必然能够找到颜凌云。 第201章 比不上将军救人的速度! 封薇兰原本是不信的,毕竟,白兔是马,又不是狗,怎么可能在遍地都是各种植物和动物的地方,找到颜凌云的踪迹呢! 更何况,颜凌云和贺洛初还是被河水冲走,纵然她们真的留下过踪迹,河水和大雨,只怕早就将这一丝丝的踪影冲刷干净了。 可偏偏,白兔就是找到了颜凌云,还带着他们找回了队伍。 每每想起这事,封薇兰都格外的嫉妒颜凌云,嫉妒她竟然能得到这样一匹宝马。 回到太平县的颜凌云,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被赶回来的聂玉成和几个属下,直接用担架抬去了大夫那里。 颜凌云躺在那里,看着几个冷着脸走的飞快的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干巴巴得笑了一声:“你们,来的挺快啊!” 聂玉成默默的回头看向颜凌云,脸色算不上好:“比不上将军救人的速度!” 这阴阳的话,颜凌云实在是想不出来回怼的话,最后只得摸摸鼻子,自己应下了。 颜凌云是得抬到大夫屋子里的,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巧是下半夜,一路上快马加鞭,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所以当他们回到府衙的时候,大夫刚刚从挤满了伤患灾民营回来,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脱鞋,门就被聂玉成一脚踹开。 一直躺在担架上装死的颜凌云,猛的听到那轰然的巨响,下意识的抬头,随后就看到大夫被吓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颜凌云有些无力的伸手掩脸,若不是他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困意,他都恨不得自己能够昏睡过去。 大夫看到被几个大男人直接抬着进来的颜凌云时,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立刻起身从一旁拿起了刚刚才收拾好的药箱:“快,把人放到床上去。” 被抬到床上的颜凌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一群人,那一会儿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笼里的猴子,被一群人围着看闲话。 大夫立刻查看颜凌云的腿伤,自己头上的伤口。 若是心肠不狠,大约是很难做一个好大夫的。 王大夫是颜凌云军中的大夫,他长年累月的在战场上,给人缝肠子接断手的活做的多了去了,又是因为总是给男人看诊,手头上的力气也大了一些,所以当他的手摁在她的小腿骨上的时候,颜凌云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贺洛初几人跟着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闭着眼睛满脸痛苦的颜凌云。 封薇兰下意识的上前想要掰开王大夫的手:“你可快松手吧,她都要被疼死了。” 王大夫也不气恼,只当做没听到,一巴掌拍掉封薇兰的手,随后一寸一寸的摸着颜凌云断裂的小腿骨,尤其摸到断触,他还伸手仔细的摁压了一下。 大约过了一刻钟,王大夫才缓缓收回手,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随手拆掉绑在她腿上的木棍:“伤了有两天吧!” 颜凌云痛得睁不开眼,所有人立刻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贺洛初。 “等到天亮,就应当是三天了。”贺洛初低声答复道。 王大夫抬眼看向贺洛初,随后颇有几分欣慰:“殿下正骨的手艺学的不错,这断骨的位置接的非常好,颜小将军犯不着受二茬罪了,接下来每日用木板夹好腿,按时吃药避免还伤,等上两三个月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颜凌云睁眼看向王大夫:“你好歹是个大夫,不是屠夫,下手就不能轻一点吗?我感觉这骨头都已经被你捏碎了。” 王大夫微微挑了一下眉,随后轻笑一声:“我方才用的力气,不足颜小将军平日里的十分之一,平日里总是大喊大叫,要教训这个教训那个的,也小将军怎么到了我这里也耐不住疼了。” 颜凌云默默的躺下:“你们做大夫的说话都这么难听吗?” “也还好。”王大夫笑了一声,“这是今日不巧,我这门直接被人踹开,我光是想想这心里边就窝火的紧,对颜小将军你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踹门的聂玉成,默默的退后两步,生怕自己被王大夫惦记上,他们这些人常年在战场上厮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到他手里,毕竟就算得罪将军也不能得罪王大夫。 王大夫在军中多年,练得一手好本事,两块薄薄的木板很快就夹在了颜凌云的小腿之间,直接就将腿固定好,只要不遇到外力,基本上就不会有错位的可能。 “断了骨头必然是要吃三七的!”王大夫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拆颜凌云头上的纱布,“我记得颜小将军最讨厌吃的就是这三七,嫌他苦,可这一次你伤的不轻,这药里头必然是要添三七的,你若是少吃一口,日后下了雨小腿胀痛,可不许来找我。” 颜凌云不服气:“你别说自己技不如人,在这里恐吓我的吧!” 王大夫挑了一下眉,随后解纱带的手微微用力:“这头上的伤看着有些吓人,但是没什么要紧的,反倒是你这后背,我摸着不大对劲,可是被什么重物撞击过?” “他被一棵几百斤的树撞到过,头和腿也是在那个时候伤到的。”贺洛初突然开口道。 王大夫皱了皱眉,随后抬头看向贺洛初:“几百斤?” 贺洛初点头:“是,那是一颗需要二人才能环抱的巨树,必然是有几百斤重的。” 王大夫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颜凌云头上的伤,最后将手搭在了颜凌云的手腕上。 良久,他才松开:“这世人都说兔子最耐疼,我瞧着颜将军也不例外嘛!” 在场的几个人脸色突然都变得有些难看,封薇兰向来性子急切,率先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王大夫抬眼看向面前的几个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贺洛初的身上,“几百斤的树撞过来,若是没有河水的缓冲,是可以直接把人给撞死的,将军是因为自小学肌肉紧实,又有内力护体,这才没有当场被撞死,但是也伤到了五脏六腑。” 几个人的目光立刻就从王大夫身上,转到了颜凌云的身上:“什么叫做伤到了五脏六腑?” “那么强烈的撞击,完全可以把一个人的内脏给撞的稀巴烂,将军虽然没有到那个地步,但是内脏还是受到了损伤,他内力有淤血,这几日应当一直都在发高烧吧!”王大夫一边说,一边拿起沾满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纱布,一点一点的擦洗着他后脑勺上的伤口。 颜凌云疼的一直倒吸凉气,封薇兰看的都有些心疼:“你能不能轻一点啊?你这是想要把她疼死吗?” “所谓去腐生肌,他头上的伤口里并没有清理干净,还有一些脏东西,落实不用先地去清理,后头还是要感染的。”王大夫一边解释一边用力擦洗。 颜凌云倒是能忍,闭着嘴一声不吭,可站在一旁的贺洛初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 “她的脏腑有受伤,这几日需要好好休养,我开的药吃下去,多半会吐出淤血来,不要害怕,接着好好吃就是了!”王大夫给颜凌云将伤口包扎好以后,才看向贺洛初,“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好好静养,外头的事她帮不上忙。”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王大夫,多少能够感觉到他眼神里的怒意,毕竟颜凌云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遭了这样大的罪,说是不心疼,那都是假的。 更何况,颜凌云本来就是为了救他,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王大夫因此记恨贺洛初,也算情理之中。 第202章 我没死,你很失望?色 王大夫一碗药下去,颜凌云直接就昏睡了过去。 贺洛初和封薇兰亲眼看着上一瞬还在怀疑王大夫王药里放了黄连,下一刻,明明还在这说这话呢,直接倒头就睡。 “我也算是看着凌云长大的,她这个脾气,若是外头有事,必然不肯好好休息的!”王大夫趁着颜凌云昏睡的功夫,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一包银针,“所以,接下来这十天半个月,哪怕是天塌了,也不要传到她耳朵里来!” 贺洛初眼看着王大夫从针包里拿出一银针,然后放在一旁的油灯上烘烤:“我要给凌云施针了,两位,还不出去吗?” 一直到这个时候,贺洛初才猛然回过神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大夫,然后对着他恭敬的作了个揖:“凌云的伤,就麻烦王大夫了!” 一旁的封薇兰看着贺洛初这般镇重得模样,也赶忙作揖。 王大夫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两人,点了一下头以后,看向一旁的春玉:“愣着做什么,给她脱衣服!” 贺洛初和封薇兰离开房间的时候,还顺便关上了门。 贺洛初关门的那一刻,亲眼看到王大夫将一根银针扎在了颜凌云成片淤青的后背,漆黑的血瞬间就顺着针尖滴落下来。 他关上门以后,站在房门口良久,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砚尘呢!” “应该正在跟三皇子一起在决堤口堵缺口!”封薇兰分明感觉到了贺洛初身上得杀气,以至于他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殿下若是要见他,不如我派人去将他们叫回来?” 贺洛初回头看了一眼封薇兰,他的目光冷淡的吓人:“去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上游县市!” 封薇兰的心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率先离开的贺洛初,他很清楚的知道,贺洛初这是要去算总账了。 砚尘赶回来的时候,他刚刚从浴房回来,因为他跟封薇兰水用的急,浴房的水还没烧开,贺洛初就已经进去洗浴了,本就没烧开的水,冲到浴房里就凉了大半,贺洛初也不嫌冷,就这么洗了一个不冷不热的澡。 砚尘看着头发都还没干,便坐在那里翻看卷宗的贺洛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走上前去:“殿下!” 贺洛初自然听到了砚尘方才的那一声吸气,他抬头看向砚尘:“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 “殿下开什么玩笑不好,要开这个?”砚尘将手里的佩剑放到桌子上,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殿下出事以后,我一直都觉得这场洪水有些古怪,所以这段时间,我派了人往上游去查,最后在上游的一个县市发现,这场洪水是因为上游开闸放水导致的!” 贺洛初接过砚尘递过来的信封,一边打开看,一边低声问道:“上游可有水患?” 砚尘的脸沉了沉:“没有!水位虽然高,但是都没有到开闸泄洪的界限!” “太平县内涝这么严重,都没有想过要开闸泄洪,它一个没有到界限的县市,却开闸放了水,这让整个太平县的努力都成了笑话!”贺洛初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抬头看向砚尘,“信上说,是隔壁的正阳县?” 砚尘点了点头:“我担心信息有误,亲自去查探过!” 贺洛初的脸色越来越沉。 砚尘给贺洛初倒了一杯茶水,随后接着说道:“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正阳县的县令,姓林!” “林清平前脚刚刚到正阳县,后脚并开闸放水,若说不是这林家因为林清川的事情对我心怀怨恨故意下毒手,都有些说不过去了!”贺洛初微微垂眼,眼底掠过一抹杀意。 “殿下准备如何?”砚尘看向贺洛初,隐约有些兴奋。 这些日子他在这里守着灾区,护着里头的这些老弱妇孺,每天是打不得,骂不得,有时候还要承受这些人的怒骂和讥讽,如今终于可以去找旁人的麻烦,心里头难免有些欣喜。 “贺洛阳呢?”贺洛初不答反问。 砚尘顿了顿,随后说道:“三皇子和皇子妃带了足够多的粮食来赈灾,现在太平县的粮食问题已经解决,内涝也开始退洪,唯一麻烦的就是决堤的大坝,这些日子,三皇子一直都在大坝那里,跟裘大人一起处理堤坝的堵漏补缺!” “这次赈灾,我们一行人原本就是来帮忙,只是我们随行少,所以赶在了他们的前头,如今既然他来了,那这件事,还是得让他出面!” “殿下的意思是让三皇子去正阳县调查?”砚尘忍不住挑眉,“殿下放心?” “赈灾巡抚的官印在他手里,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利!”贺洛初缓缓抬眼。 那一瞬,砚尘立刻就明白了贺洛初的意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贺洛初:“属下这就去请三皇子过来!”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茶杯喝着,就好像方才说那番话的人,根本就是他一般。 就在砚尘离开的时候,他在院子的入口,撞上了刚刚洗漱完的封薇兰。 封薇兰远远的便瞧见了砚尘,见他风风火火的往外走,便赶紧上前将砚尘拦住:“你急吼吼的这是要去哪里?” “去请赈灾巡抚过来!”砚尘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便错过封薇兰,快步离去。 赈灾巡抚? 封薇兰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殿下这是准备先斩后奏?” 砚尘在这个时候已经走远,没有人可以回答封薇兰的话。 封薇兰快步进了院子,他快步走到贺洛初面前,随后问道:“殿下,方才砚尘说……” “你来的时候,经过颜凌云的院子,她如何了?”贺洛初打断封薇兰的话。 封薇兰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将巡抚的事情给忘了:“哦,我刚才经过的时候进去问过,春玉说放了一脸盆的淤血,原本颜凌云昏睡中,呼吸沉重,仔细听还有杂音,如今倒是没什么声音了,睡得还安稳些,这王大夫还真是有些本事的!” 贺洛初听到封薇兰说的一脸盆淤血时,脸色就不大好了。 封薇兰瞧着贺洛初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道:“怎么?心疼了?” 贺洛初没吭声,只是默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封薇兰从善如流的在他面前坐下,又想起方才砚尘说的话:“方才砚尘说,你让他去请赈灾巡抚,你这是准备先斩后奏了?” “有些小动作,在汴京城里动也就罢了,如今他们追到了这里,还想拿整个太平县的百姓做陪葬,有些人,还是尽快处理掉比较好!”贺洛初的眸光沉了沉,“与其一层一层的上报,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无非就是后面上报的奏折麻烦些!” 封薇兰挑眉:“话是这么说,可是,那厮既然敢到这里来动手,手底下必然有底牌,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一个不小心,我们可能会引火烧身!” “那就全杀了吧!”贺洛初拿起一盏茶水送到嘴边。 封薇兰看着面前的贺洛初,默默的在心里给这幕后之人点上一根香。 要知道,贺洛初本就不是那等子可以任人宰割的性子,只是他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自己手上染血,所以许多事情,他都喜欢一点一点的去办,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人作茧自缚。 可这一次,那人好死不死的,间接害得颜凌云身受重伤,记得上个倒霉蛋也是如此,不仅死在了颜凌云的手里,而且还被他们给挫骨扬灰了。 第203章 这场洪水来的莫名 贺洛阳赶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便直接冲到了贺洛初的面前。 当他看到平安无事的贺洛初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迅速低头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三弟莫要行这样的虚礼!”贺洛初赶忙起身扶起贺洛阳。 贺洛阳因为帮着民工一起下堤坝挖淤泥,来的又匆忙,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隐约还带着一股泥土的腐臭味,以至于贺洛初走上前来搀扶他的时候,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三弟亲自下河堵缺漏,实在是辛苦!”贺洛初看着贺洛阳满身狼狈,轻声说道,“有这样的赈灾巡抚,是太平县百姓的福气!” “太子身为太子,为了治水以身犯险,我若连这点小事都觉得辛苦,又有什么资格来做赈灾的巡抚!”贺洛阳看着贺洛初,眼底满是坚定。 贺洛阳的生母身份低微,以至于他这个做皇子的,在后宫里也没有什么地位,但是皇后娘娘对他们母子颇为照顾,这一次,还为他求了婚事和封地,贺洛阳是打心底里尊敬他这个皇兄的。 贺洛初看着贺洛阳微微泛红的眼睛,随后说道:“这场洪水来的莫名,你可曾去查过是因为什么?” 贺洛阳听到贺洛初的话,心底立刻升腾起了一股怒意:“臣弟刚刚到太平县的时候,就立刻派人去查探了,得来的消息是正阳县的县令下令开闸放水,这才引起了这场洪灾,所幸太子早有准备,提前将那些住在附近的百姓迁移,不然,这场洪水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三殿下还有心思担心这些百姓,所幸太子是平安回来了,若是太子没能回来,咱们这些人,从上到下都要治罪!”一旁的封薇兰幽幽的开口,“那正阳县的县令,哪里是开闸放水啊,这分明就是想要我们这些来赈灾的人给整个太平县陪葬!” 贺洛阳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贺洛阳母子能在后宫那个吃人的地方活到现在,要是说他们母子没有点手段本事,也不会有人信,所以在当他知道贺洛初出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场大水来的诡异。 当然,也有人说,贺洛初落水本就是意外,但不管他是否会落水,又是否会出事,作为赈灾巡抚的贺洛阳肯定难辞其咎。 好一些的,挨顿训斥,差一些,比如贺洛初就此失踪亦或者死亡,他贺洛阳总要赔上去一条性命,就算皇帝顾及父子情分,不要他的命,但只要除了这个事,他在皇帝面前,便失了任何情分。 狭小的屋子里挤了三个人,眼下却只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良久以后,贺洛阳抬头看向贺洛初,随后掀开衣袍,在他面前跪下:“太子殿下,皇兄,洛阳与母妃能有今日,多亏皇后娘娘与太子的照拂,当日出事,洛阳便恨不得杀到正阳县,杀了那不知所谓的县令,可洛阳肩负赈灾使命,不敢擅离!如今太子平安无事,洛阳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原本还坐在一旁的封薇兰,忙不迭的起身走到角落里,躲开贺洛阳的这一下跪拜。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贺洛阳,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扶起他,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随后说道:“你可知道这一路凶险?” “臣弟自然知道!” “你若不牵扯其中,只等太平县灾情稳重,你便可以回京,到时候带着你的母妃和妻子,便能前往封地,下半生也称得上无忧!”贺洛初看着贺洛阳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贺洛阳顿了顿,随后有些无奈的笑道:“皇兄,我虽然愚钝,却也明白父皇让我来走这一趟的目的!” 贺洛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扶起他:“此路艰难,我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可以平安无事!” “臣弟知道,皇兄为我求来封地,本就是为了让我离开汴京这纷扰之地,只是,有人不愿放我走!”贺洛阳缓缓起身,“既然有人非要我入局,那我便助皇兄一臂之力!” 贺洛初看着贺洛阳良久,随后开口说道:“即是如此,那边准备准备,前往正阳县一探究竟吧!” “是!” 封薇兰跟砚尘去准备车马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封薇兰向来不是那种憋的住话的人,犹豫了许久,还是走到砚尘面前,一边给马塞粮草,一边开口道:“我总觉得,殿下有些不一样了!” 砚尘解开缰绳,头都没抬一下:“殿下一直都是如此,只是这些年,太医说他情绪不宜过分激动,所以殿下收敛了许多!可是这一次,那些人,害的颜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殿下也是动了真火,只能算是他们自找死路!” “不是这个,我总觉得殿下这一次杀气很重!”封薇兰抿嘴,“而且,我总觉得的,陛下派贺洛阳来这里,也有些古怪!我总觉得汴京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砚尘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回头看向封薇兰:“国公爷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你什么吗?” “嗯?他应该告诉我什么?”封薇兰突然抬眼。 砚尘沉默半晌,随后说道:“这一次,陛下是故意将你们人送出汴京的!汴京里老臣众多,有不少都是三朝元老了,上了年纪,冥顽不灵,殿下有行使新政的想法,陛下也是支持殿下的想法,奈何那些老不死的不肯,时不时的威胁陛下,陛下为了铲除这些老顽固,才将你们送出汴京!” 封薇兰猛地抬眼:“所以我爹和颜将军才会那么火急火燎的回京,他们两个是忙着回去给陛下撑腰的?” 撑腰? 砚尘觉得这个词不太合适,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应该怎么说,犹豫了许久,最后勉强的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封薇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所以,颜凌云也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颜小姐未必清楚!”砚尘微微垂眼,“朝堂之上,一直有人拿颜小姐是女子身份来做文章,颜小姐那个脾气,若是知道是哪个老顽固拿女子身份来说事,只怕她天还没亮,就能冲到人家家里把人砍死了!” 封薇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莫非,殿下的所谓新政,就与颜凌云有关!” 砚尘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了嘴,他赶紧牵着马往外走:“我们在这里耽误许久了,再不走,殿下怕是要等急了,我们赶紧走吧!” “哎,都等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句话的功夫啊!”封薇兰立刻就像追上去,可偏偏他手上拿着粮草,身边的马儿咬着那粮草不肯放。 封薇兰忙不迭的将手里的粮草丢给它,可等到他回头去追,砚尘已经牵着马走远了。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我想知道的事情,你能瞒多久!”封薇兰拍了拍手,轻哼一声,“总归,是会被我知道的!” 砚尘为了躲封薇兰,走的极快,以至于他牵着马走到府衙门口的时候,贺洛初都还没出来,不过,这大门口前,倒是站了不少百姓。 其中有胆大的妇人瞧见他,便壮着胆子走上前来:“大人,我想向您打听个事!” 砚尘微微蹙眉,心中不免觉得奇怪,这太平县的老百姓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直接到衙门口来打听事情,也不怕惹了官兵,平白的吃上几日牢饭。 第204章 当然也顺便问候大人 “我就是想问问,我听说,那位女将军和那位年轻大人可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那妇人自然也瞧见了砚尘眼底的不耐,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你们问这个事情做什么?”砚尘有些困惑。 那妇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人,随后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前些日子,我们听回来的民工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水,把那位女将军还有那位年轻大人给卷走了,这些日子,我们一想起这件事,心里都便难受的很,今日一早,就有人来说,说他们回来了,我们便壮着胆子来问问虚实!” 砚尘盯着妇人看了很久,她面容淳朴,虽然瘦小,但是眼中满是光亮,显然是带着希冀的,他犹豫了片刻,随后说道:“不错,他们已经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直躲在一旁的老妪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砚尘的衣袖:“大人,那他们可是平安,可曾受伤,可……” “你放手!”砚尘脸色不善的将自己的衣袖从老妪手里抽回来。 老妪先是一愣,随后连连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自从知道将军被洪水卷走以后,我便日日烧香拜佛的祈祷,便是到了夜里,一想起这件事情,便睡不着,今早一醒来,就听到那粥棚里的头厨娘,欢天喜地的说颜将军回来了,我高兴的不行,却有不知真假,便想着来问问!” 没等砚尘回答,贺洛初便从里头走了出来,他刚巧听到了老妪的这番话,他缓缓上前,轻声开口:“砚尘!” 妇人一瞧见贺洛初,顿时眼前一亮,其中便有人悄悄低语:“这位大人都回来了,那颜将军必然也是回来了,我都说了,颜将军那样的好人,断然不会就这样断送的,我就知道!这天地下,总是要好人有好报的!” 贺洛初看着面前簇拥在一起的妇人们,随后走上前去,笑着开口道:“你们都是来问颜将军是否平安的?” 带头的那个妇人脸色微微泛红:“当然,当然也顺便问候大人!” “她为了救我受了伤,如今还在修养!”贺洛初也不戳穿她们,只是轻声说道,“她伤到了骨头,接下来这十天半个月,怕是不好出门,不过性命无忧!” 几个人听到颜凌云受了伤,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大好,但是很快,便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妇人,那人怀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用一块红布遮掩着,她费了好大的劲儿走上前来,随后掀开那个篮子上的布帛,露出了一筐干干净净的鸡蛋:“这是我们自己养的鸡下的蛋,还请大人替我们送给颜将军,给她补补身子!” 贺洛初看着那一框大小匀称,又特别干净的鸡蛋,一眼就能瞧出来,这里头的鸡蛋都是这妇人用心一个一个仔细挑选出来,然后又小心擦洗过的。 贺洛初看着那妇人,她黝黑瘦小,衣服上也打着补丁。 妇人大约发现了贺洛初正在打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藏起了自己的补丁,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不要嫌弃,这些鸡蛋都是我精挑细选的,绝对干净,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你们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但是这鸡蛋,我们不好收下!”贺洛初微微笑了笑,随后说道。 妇人微微垂眼,有些难过:“大人,若不是颜将军,我家那个丫头,怕是要为了一口粮食被他那个丈夫活活打死,多亏了颜将军出手相救,我那女儿才能有口饭吃,这些都是我自己攒的,就是为了能送给颜将军,你若是不收,我就不回去了!”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妇人许久,还是说道:“这些原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断断没有为了这一点小事就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不过就是几个鸡蛋,不值几文钱的……” “如今这个光景,这些鸡蛋最是值钱!”贺洛初赶紧说道,“大娘,你便带着这些回去给你女儿吃就是,颜将军我们自会照顾,不会让她受苦的!” “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些东西我们不收!”封薇兰快步走出来,随后走到贺洛初身边,“你们才遭了水患,自己吃饱都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若还收你们的东西,岂不是没了良心!你们的心意我会转告给颜凌云,至于这些鸡蛋,你们带回去,给家中的孩子吃才是正经事!” 那妇人还想说什么,贺洛初犹豫许久,最后伸出手拿了一双鸡蛋:“这两个,我到时候让人煮了给颜将军送去,旁的,你们都带回去,给家中妇幼吃,颜将军若是知道我将所有的鸡蛋都收下,反倒要同我生气,于她养伤不利!” 原本还想着说什么都要把鸡蛋塞给贺洛初的妇人,见他都这般说了,也不好再推。 贺洛初收了鸡蛋,便将鸡蛋小心翼翼的交给身旁的守卫,嘱咐他一定要交给春玉,至于封薇兰,则拿着几个碎银子,跟京墨一起,塞给了几个妇人。 那些人自然不肯收,封薇兰便板了脸:“这是颜将军的心意,让你们拿着这点银子去换点吃食,这一路过来也辛苦,若是不收,便是驳了她的心意!” 那些妇人如何不知道封薇兰的意思,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接下了银子。 贺洛初一行人上了马离开的会后,他无意间回头,还能瞧见那些妇人挤在府衙门口,拉着守卫说话,多半都是些慰问颜凌云的话。 贺洛阳一边往前走,一边感慨:“你说,大家都是来赈灾的,怎么这颜凌云就这么的讨人喜欢,就连我家那位公主也是,恨不得一日三餐的在我耳边说颜凌云的事,听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们这一行人,所有人都在赈灾,单只有她,会率先考虑老弱妇孺!”一旁的封薇兰冷不丁的开口,“同样都是施粥,我们只知道给他们吃的,却没有想过,那些抢不过健壮男人的妇孺要怎么办!” 贺洛阳抿了抿唇,随后说道:“那只是她先发现了这个问题……” “裘杰很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贺洛初淡淡的开口,“但是他并没有去正视这个问题,因为我们都是男人,我们从来不担心,同样身为男人的灾民,会不会抢不到吃的,只有颜凌云会设身处地的去考虑这件事情!” 贺洛阳一时无言。 “洛阳,我也是男人,我知道你怎么想,但事实就是如此,这天下,不是只靠着男人,就能一直维持下去的,男女之间思维不同,我们所关注的事实也不同,而颜凌云正是因为她有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想法,所以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这个世界,不单单是男人的!”贺洛初抬眼看向贺洛阳。 贺洛阳沉默良久,最后不得不承认,贺洛初说的,是事实!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也很清楚,这就是事实! 他们都是男人,他们本能的只会站在男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从来没有想过,弱者要怎么办,这种想当然的方法,有时候,会成为那些将真正的弱者推下悬崖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他们都不愿意承认,但是正如同贺洛初所说的那样,女人可以看到许多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贺洛初看着沉默下来的贺洛阳,随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将新政推进下去的想法,这个世上,从来都不是只依靠男人就可以维持生存的。 第205章 无言以对 从太平县到正阳县,快马加鞭,不过两个时辰。 这一路上,贺洛初一行人,从内涝严重的太平县走到绿意盎然的正阳县。 原本心中便有怒意的一行人,在亲眼的看到太平县的艰难以后,再瞧见正阳县的绿意盎然时,每个人的拳头,都不由自主的捏紧。 进城门的时候,贺洛初一行人规规矩矩的在城门口排队,等着官兵来查探他们的通行证。 越靠近城门,城里头的喧闹就越明显,贺洛初眼中的冷意也就越甚。 其中一个官兵看了一眼贺洛初,见他衣冠楚楚,模样俊秀,一瞧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富商公子,心中莫名的升腾起一股想要戏弄的意思:“把你的通行证拿出来!” 封薇兰见他这般模样,立刻走上前去,一把拦在了贺洛初的面前:“先看我的!” “哎,你这……”官兵刚要骂人,一抬眼就看到封薇兰那张比女人还有好看的脸,心中想要戏弄的意思顿时更胜,“行啊,把你的通行证给我吧!” 几人看着那官兵吊儿郎当的模样,心中便升腾起无名火。 就在封薇兰准备将自己的通行证递过去的时候,贺洛初突然接过贺洛阳递过来的令牌,直接举了起来:“巡抚查案!” 话音刚落,砚尘几人便立刻抽出手中的长剑,迅速控制住整个城门口的官兵。 一旁的百姓瞧见以后,立刻作鸟兽飞散,眼中满是惊恐。 贺洛阳看了一眼贺洛初,见他点头以后,便缓缓上前:“立刻带我去见你们的县令,所有人不得底下禀告,否则,杀无赦!” 最先盘问贺洛初的官兵此刻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一旁的封薇兰走上前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拿着的朝廷俸禄,都是百姓上交的赋税,平日里对百姓友善些,你得多谢谢我,若不是我挡在你跟前,你刚开始为难他,你的脑袋就要被砚尘砍下来了!” 那官兵吓得瑟瑟发抖,贺洛初倒也不想为难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带我们去你们的县衙!” “是,是!” 几个人立刻侧身,带着他们一行人往里去。 正阳县的街道上热闹非凡,想必太平县的怨声载道,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可这正阳县越是热闹,便越是显得太平县付出的太多,要知道,一个热闹繁华的县市在水位上涨还没达到极限的情况下,直接开闸放水,淹了下有的县市,而另外一个内涝严重的县市,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都不曾想过开闸放水,将这灾祸转嫁给下游的县市。 便是这般对比,贺洛初一行人的心中,也是气愤难当。 “前段日子下雨,你们县中可曾有过积水?”封薇兰一边跟着官兵往里走,一边询问道。 砚尘的刀才刚刚从他脖子上抽走,这会儿就是借他一个熊心豹子胆,他也是不敢说谎的:“不曾,前些日子虽然下了不少的雨,护城河上涨了不少,但并没有积水!” 封薇兰听着这话,心中怒意更甚:“既是没有积水,你们又为何要开闸放水?” 那官兵先是一愣,随后满脸困惑:“小的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啊!” “我们都已经查清,你们正阳县,在多日前,突然开闸放水,直接淹了太平县,导致下游县市出现严重洪水,你们还想狡辩不成?”封薇兰怒骂,“若非有你们县令的指令,你们怎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人,这件事我们确实不知啊!”官兵赶紧说道,“而且,我们已经有数日不曾见过县令大人,听主簿说,他得了风寒,如今正卧病在床,又如何去那河道开闸放水呢!” “你说什么?”贺洛初骤然停住脚步。 那官员顿了顿,随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县令,在五日前便对外宣称感染风寒,至今都还没有恢复,我么也已经有五日不曾见过我们的县令了!” 官兵的话音刚落,贺洛阳立刻抬头看向贺洛初:“皇兄……” 贺洛初抬了抬手,示意贺洛阳先不要说话,随后继续看向官兵:“立刻带我们去见你们的县令!” “是,是!” 去往县衙的路上,贺洛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若是那官兵所说的话是真的,那就说明,正阳县的县令多半是被人软禁看管起来了,若是如此,那这事情可就不是简单的开闸放水了,而是的的确确有人在背后,陷害贺洛初。 官兵带着人走到县衙,县衙的大门紧闭,显然不是正常的样子。 “去敲门!”封薇兰轻轻的推了一下官兵。 官兵可以上前叩响门环。 不多时,便有人小心翼翼的开了一道缝隙,从中弹出来半个脑袋:“什么事!” “我找大人……” “大人的病还未好,不见客,有什么是去找主簿!”那人说完,便要关门。 京墨一个健步上前,直接用手里的剑柄抵住了大门:“开门!” 虽说,平日里大家总是调侃京墨偷懒耍滑头,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气度还是很不错的,足以震慑住这些人。 那门房被吓得不轻,手一松,门便被打开了。 封薇兰走上前,抬脚轻轻一踹,门房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啊!” “巡抚查案,让你们县令出来!”贺洛阳走上前去。 那门房在听到巡抚两字的时候,脸色铁青,连滚带爬的就要往里跑,贺洛阳的贴身侍卫荷叶一脚踩住他的后背,直接将人摁在了地上。 “听到巡抚就吓成这样,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亏心事了!”贺洛阳说完,抬步走进县衙。 太平县的县衙,因为收容了不少的流民,所以显得有些拥挤,而这正阳县的县衙,却萧条的有些诡异了。 “这里头的人呢?”封薇兰看着空旷的县衙,忍不住挑眉,“怎么连官兵都没有?” 贺洛初沉着脸往里走,没一会儿,砚尘便揪着一个人的衣领直接从天上飞了下来。 封薇兰被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探过脑袋去看那被砚尘丢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材袖长,一副书生模样,被砚尘丢在地上以后,满脸慌乱的伸出手指着面前的人:“我乃正阳县的主簿,你们究竟是何人?” 贺洛阳一手拍掉那主簿的手,随后将自己的令牌砸到他脸上:“我是陛下亲封的巡抚,这正阳县的县令去了何处,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县,轮得到你一个主簿来说话了!” 主簿被那令牌砸的一个慌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捡起那令牌仔细看了看,随后猛地跪好,然后“砰砰砰”的对着贺洛阳几人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大人,求你快救救我家县令大人!” 贺洛初的脸色骤变:“县令现在何处?” “我家大人如今正被锁在后院,还请诸位大人速速营救!”主簿一边说,一边磕头。 贺洛初看了一眼砚尘,随后砚尘便一把揪住主簿的衣袖,“咻”的一声向着后院飞过去。 封薇兰看着飞来飞去的砚尘,突然有些嫌弃的看向身边的京墨:“你就不能向他学学?” 京墨撇嘴,一时无言以对。 等到贺洛初他们赶到后院的时候,砚尘已经将最后一个守在暗处的人揪了出来,直直的砸在了主簿的面前。 那主簿不过一个读书人,哪里见过这等暴力的场面,呆愣的站在一旁,怔怔的看着砚尘打架,压根不敢出声。 第206章 你们究竟是何人? 很快,那些躲在暗处看守的人,都被砚尘控制起来。 京墨迅速上前,将被关押在后院卧室人统统带了出来,一群老弱妇孺被拉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惊慌。 当他们看到满院子围起来的官兵以后,一个个神色惊恐的躲到了一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女人身后。 那个女人穿着简单的常服,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将老妇人和孩子都挡在自己的身后,贺洛初分明看到了她眼底的恐惧,可她却依旧像个老母鸡一样,孤傲的护在他们身前。 贺洛初打量着她的时候,妇人也在看着他,许久以后,妇人厉声呵斥:“尔等这些小人,我乃是朝廷命妇,怎容你们这般恐吓幽禁!” “你是正阳县令徐离梦的夫人?”贺洛初抬眼看向徐离梦,目光清冷肃杀。 贺洛初眼中的戾气太重,强撑的徐离梦在对上他眼睛的那个瞬间,身上的那股子气势就彻底的消散,他本能的护住身后的老幼,随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连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哽咽:“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面前的这位,是我朝的太子殿下!”封薇兰缓缓走上前,拿出令牌给妇人看。 那妇人盯着面前的令牌看了半晌,先是一愣,随后满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贺洛初:“太子殿下?” 贺洛阳看着面前的老弱妇孺微微蹙眉,有一次开口问道:“你可是正阳县县令徐离梦的夫人?” 那妇人看着面前气度非凡的几人,犹豫片刻,随后猛地跪了下来:“殿下,臣妇的夫君,正是徐离梦!” 贺洛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人,尤其是被徐夫人护在身后的孩子,他对着孩子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女童大约是受过惊吓,紧紧的抱着徐夫人的手,不敢动弹。 贺洛初也不着急,蹲下身耐着性子看向她:“你告诉哥哥,你爹哪里去了?” 女童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贺洛初,大约是他长得太好,很有迷惑性,以至于一直非常警惕的女童,缓缓放下戒备,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爹被人抓走了!” 女童的话音刚落,徐夫人便落了泪。 贺洛初的神色微变,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糖果:“你过来,回答哥哥几个问题,这个糖果,就归你了!” 女童盯着贺洛初手里糖果看了许久,然后抬起头看向徐夫人。 身旁皆是拿着大刀得官兵,纵然徐夫人心有不安,也不敢拒绝,只得轻轻的拍了拍女同的肩膀。 女童壮着胆子走上前去。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女童,她年岁尚小,竖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如今正怯生生的抓着自己的衣襟,他心生不忍,掩去眼底的戾气,低声哄道:“你告诉我哥哥,是谁抓走了你爹爹,这颗糖就归你了!” 女童回头看了一眼徐夫人,见徐夫人点了点头,才奶声奶气的道:“那人说他是来赈灾的,我爹爹亲自将他带回来得,还摆了宴席请他吃饭,我不晓得他叫什么,但是我看到他给了我爹爹一个牌牌!” 贺洛初的眸光不着痕迹的变了变,随后将糖果放到女童手里:“吃吧!” 一旁的徐夫人慌忙伸手将孩子抱回到怀里。 贺洛初看向紧紧抱着孩子跪在那里的徐夫人,微微蹙眉,随后冷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太子殿下,大约在十日之前,臣妇家中突然冲进来一群人,随后我们便被关进了这个院子,每日里都有人给我们送饭,那人什么都不同我们说,只告诉我们,若是想要让我夫君活命,就乖乖听话,不要妄想逃出去!”徐夫人已然红了眼 “青天白日之下,登堂入室绑架命妇,还将你们困在自己的院子里,你这话说出去,哪里会有人信?”贺洛阳挑眉,“你这厮别是自导自演做戏给我们看才是!” “臣妇不敢,臣妇也不知道为何,那些人冲进来的时候,府衙的官兵都已经不知所踪,任凭我们喊叫也不曾有人来救我们,这十日里来,我唯一见过的人,便只有张主簿!”徐夫人说着,便抬头看向不远处也被控制起来的张主簿。 一旁的封薇兰顿了顿,随后便将一旁的张主簿拎到了徐夫人的面前:“他跟你们说了什么?” 徐夫人下意识得得瑟缩了一下:“张主簿告诉我们,若是我们不听话,那些人便会杀了我夫君,我们求救无门,只能伏低做小,只为求我夫君性命无忧!” 几人听完徐夫人的话,纷纷回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张主簿。 张主簿慌乱的伏下身:“太子殿下,草民也只是听从林大人的命令,我家中妻儿都被绑走,我若不听他们的话,那我的妻儿也会丢了性命啊!” 封薇兰的脸色骤然一变:“林大人?哪个林大人!” “武兴侯府的世子,林清平!”张主簿的身子都在颤抖。 贺洛初沉默半晌,猛地抬头:“不好,立刻带我们去见徐离梦!” 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砚尘已经揪着张主簿的衣襟站了起来。 封薇兰一脸莫名的想要跟着贺洛初走,却被他呵止:“你待在这里,保护好他们,别让旁人在这里动手脚!” 封薇兰没搞清楚情况,但也没有继续上前,留下来保护好徐离梦的家人。 “你家大人被关在哪里?”贺洛初盯着面前的张主簿,冷声责问到。 张主簿被贺洛初盯的有些惶恐,好半晌才缓过来:“在衙门的地牢!” “砚尘,你快马加鞭去救人,千万不要让他死了!”贺洛初话音刚落,砚尘便像是一道闪电般直接冲了过去。 张主簿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这阵风直接带着扑倒在了地上。 贺洛初跟贺洛阳翻身上马,迅速的向地牢赶去。 “殿下这是担心有人杀人灭口?”贺洛阳骑着马跟在贺洛初身后,也没想明白,贺洛初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的要找到徐离梦。 “如果那个主簿没有撒谎,这林清平这么光明正大的来正阳县作恶,那么从一开始他们的脱身法子,就是让徐大人畏罪自杀,他若是死了,张主簿就会成为主犯,到时候,以张主簿家人为要挟,那张主簿只能认罪!”贺洛初目光微寒。 “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让徐离梦认罪?” “徐离梦若是愿意顶罪,又怎么可能会被关在地牢!”贺洛初的声音越发清冷,他的心底蕴着一股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怒意。 贺洛阳恍然:“若真是林清平在后面作乱,那他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贺洛初抿着嘴,骑着马迅速往前。 其实,如果林清平动作更快一些,只要以家人为威胁堵住张主簿的嘴,到时候,徐离梦已经畏罪自杀,纵然他的妻女击鼓鸣冤,没有证据,他们就算求诉到皇帝面前,也毫无办法。 贺洛初看着前方的路,眉头紧锁。 从他们进城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时辰,林清平既然能够掌控住整个正阳县,那么也就说明,从他们进城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这一个多时辰,林清平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消灭证据,清杀证人。 这是贺洛初第一次后悔,自己任由封薇兰暴露了身份,而给了林清平杀人灭口的机会,只是不论是谁,都没有想到,林清平竟然这么大胆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第207章 杀人灭口 地牢幽暗潮湿,刚一走进来,便能闻到一股非常难为的腐烂气味。 林清平穿戴着一身黑袍,快步走进地牢。 “大人!”衙役瞧见林清平,便谄媚着走上前,“您今日怎么来了?” “徐离梦在这里面,可还算安稳?”林清平摘下帽子,看着面前的衙役,低声问道。 “晨起的时候干嚎了几声,就没给早饭,如今也就没了力气喊叫了!”衙役耸着肩,一副小人模样。 一旁的侍卫淡淡的瞧了一眼他,默默的转过头去,只装作没瞧见。 林清平淡淡的看了一眼衙役,有些讥讽的笑道:“他说到底也是你以前的老主子,你如今倒是很下得去手,连早饭都不给他吃了!” 那衙役愣了愣,随后笑道:“我们这些最底层的衙役,无非就是想谋生,谁对我们好,我们自然就孝敬谁,徐大人平日里总是一副为官清廉的模样,他倒是靠着朝廷给的俸禄吃饱穿暖,哪里管我们这些衙役有没有饭吃啊?不像大人总是想着我们!” 林清平看着衙役良久,随后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你倒是个聪明人,只是可惜……” 林清平的声音突然有些小,衙役听不清楚,下意识的靠近,可下一瞬他只感觉脖子一凉,随后便有一股热流直接涌了出来。 “只是可惜最早的时候跟错了人。”林清平说完,抬步往里走。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缓缓收起手里的那把小刀。 一直到这个时候,衙役才发现从他脖子里流出来的那股热流,是他黏腻的血液。 “啊……啊……”他张着嘴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只能无力的缓缓倒下。 鲜血顺着他的脖子缓缓流下,很快就在他的脸旁积攒了一滩血水,他浸泡在自己的血水里,睁着一双眼睛盯着林清平远去的背影,到头来死不瞑目。 一旁的侍卫发现端倪,转身淘宝想要自救,却不想,下一刻,长剑就刺穿了他的心脏,到嘴边得到求救,最终只变成一口迸射而出的鲜血。 林清平一路走进去,当他看到盘腿坐在地上的徐离梦时,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的怒意。 十日前,他携带镌刻的巡抚令牌来到正阳县,徐离梦便当他是来赈灾的巡抚,对他百般客气,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这样一直蒙骗下去,直接让他开闸放水冲了太平县。 贺洛初一行人前往太平县赈灾,若是赈灾不成反害得整个太平县被淹,死伤严重,到时候,他贺洛初就算是太子,也难逃其罪。 可偏偏,这徐离梦在得知自己要开闸放水的时候,突然说什么都不同意,并且一定要再次查看自己的巡抚令牌和官印。 令牌能作假,可官印却做不了假。 身份被拆穿的那一刻,林清平只能依照来之前,贺洛潼告诉他的第二个方法,那便是幽禁正阳县的县令,以他家人为要挟,逼迫他开闸放水,到时候再杀了他,算他畏罪自杀。 可偏偏! 可偏偏这徐离梦说什么都不肯松口,他宁可牺牲家眷也不愿意开闸放水,满口的仁义道德,听的他心生怒火。 实在没有办法,林清平他只能控制作为徐离梦的亲信主簿,对外宣称徐离梦重病,由张主簿代理,开闸放水。 水一放,太平的洪水如期而至,最让他兴奋的便是,贺洛初和颜凌云竟然正好在那大坝口上,两人就这么被洪水给冲走了。 知道消息的那一晚,是林清平这一年来,最快乐的一晚。 听到脚步声的徐离梦缓缓回过头来,他看着面前的林清平,立刻怒斥:“你还想做什么!” 徐离梦一看见林清平,就想起自己的妻儿如今尚且还在他的手里,心中恨意滔滔不绝。 林清平看着眼前的徐离梦,他如今头发散乱,怎么看都像极了一个疯子,他冷笑一声,随后说道:“自然,是来送你下地狱的!” 话音刚落,林清平身旁的杀手就突然冲了上去,直接将手里的麻绳套在了徐离梦的脖子上。 没等徐离梦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杀手套住了脖子,并且紧紧的锢在了牢房的栏杆之上。 黑衣人背对着徐离梦,面无表情的拽紧手里的那根麻绳。 徐离梦背靠牢房的栏杆,脖子被绳索紧紧的勒着,他几乎无法呼吸,一双眼睛,也渐渐翻了白眼。 眼看着徐离梦马上就要窒息,林清平背在身后的拳头缓缓松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飞来的一把大刀直接削着林清平的脑袋砍断了那根快要勒死徐离梦的绳索。 被侍卫扑倒的林清平差点被这飞来的一刀劈成两半,好在侍卫机敏,这才救了他一命。 绳索断裂的那一瞬,杀手一时之间没收住力气,直接冲了出去,等他回过头来拔刀对付那把飞来大刀的主人时,徐离梦已经死里逃生。 杀手的当务之急就是送徐离梦去见阎王,好销毁所有的证据,所以在面对突如其然冲进来的春玉和聂玉成时,他毅然决然的决定先去杀了徐离梦。 “保护好徐大人!”春玉的声音突然响起。 立刻便有人冲上来控制住跟春玉对打的杀手,春玉腾出空来以后,便第一时间冲向了徐离梦。 瘫坐在地上的徐离梦还没缓过气来,杀手的大刀就已经冲着他刺了过来。 徐离梦眼见自己老命不保,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却不想,想象中的钝痛和身首分离竟然久久不曾出现。 徐离梦悄咪咪的睁开一只眼,却只看到,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手持大刀的年轻女子,而方才那个想要杀了他的杀手,已经身首异处。 “既然是县令,读书的时候,想必也是越过六艺的,如今怎么在这里等死?”春玉头都没回一下,猛的出手,一刀解决了一旁冲过来的杀手。 聂玉成第一时间冲过去想要抓住林清平。 林清平看着聂玉成的大刀向着自己看过来,已经吓得腿软,他的脸已经被瞧见,这一次,他怕是要大难临头。 就在林清平想着,自己说不定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得杀手,身手异常敏捷,与这里得到所有人都大有不同,他动作迅猛,下手狠绝,就连聂玉成也隐约有退让之势力。 春玉看着聂玉成似乎不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得杀手,命令旁人守好徐离梦以后,便冲了过去帮忙。 相比聂玉成的力大无穷,春玉的招式更显刁钻,杀手以一敌二难有胜算,仓皇躲开春玉刺向他心脏的那一刀,随后怒声喊道:“带他走!” 话音刚落,聂玉成的大刀悬空劈来。 杀手一个滚身躲过,很快,便有更多的刺客冲过来,他一把拽住林清平的衣领便迅速追了出去。 林清平被拽的一个踉跄,他仓皇而逃,却听到身旁刺客低沉的声音:“你最好祈祷我们可以逃出去,不然,我们只得以死明志了!” 林清平只觉得脊背汗毛倒立,下一刻,他便如同脚下生风,跑的飞快。 被人团团围住的春玉和聂玉成,眼看着林清平逃离,当下只觉得心中气闷。 “聂玉成,你去追,这里交给我!”春玉一边说着,一边跟旁人一起给聂玉成开出一条道来,“必须抓住林清平!” 聂玉成深深的看了一眼春玉,随后冲出包围圈:“保护好徐离梦!” 两个人相视一笑,随后提着自己长刀,身上的杀气四溅。 第208章 替罪羊 贺洛初赶到地牢的时候,几人一路畅通的走进地牢,刚刚踏入玄关,他们就闻到了一股非常浓郁的夹杂着腐烂臭味的血腥味。 贺洛初的心沉了又沉,随后缓缓乡里走,果不其然,刚刚走入甬道,他们便瞧见了躺在血泊这种的衙役。 “如果徐离梦真的被关押在这里,那陈清平又为什么要绞杀这些衙役呢,这些衙役难道不应该是他的人吗?”贺洛阳看着面前的场景,不由自主的拧起了眉。 “杀人灭口!”贺洛初淡淡的开口,“活人是不可能保守秘密的,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越往里走,那种夹杂着腐烂臭味的血腥味就越重, 几乎每走一步,他们的脚下都会出现一句死相惨烈的尸体,一路走过来,他们的脚底下沾染的血迹越来越多,直到他们走到长长的甬道时,那里正堆着好几具浑身都是血迹的尸首。 看到这一幕的贺洛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这虽然生长在汴京城内,但因为他母妃不受宠,又早早的投靠了皇后,所以虽然活在了汴京城最凶险的红墙之内,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残忍的画面。 贺洛初回头看了一眼贺洛阳,随后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 贺洛阳看着贺洛初继续往前,最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走了进去。 就在贺洛初认为,自己来晚了的时候,他突然听到砚尘的声音:“殿下!” 贺洛初猛地抬眼,随后就看到了披头散发,满身狼狈,要靠着砚尘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立的中年男人:“这是?” “微臣徐离梦,参见太子殿下!”徐离梦说完,便屈膝跪下。 徐离梦话音刚落,贺洛初的眼前瞬间一亮:“你是徐离梦?” “正是!”徐离梦缓缓抬头,“多亏了那位姑娘,微臣才有命见到太子殿下!” 姑娘? 贺洛初先是一愣,随后看向站在一旁的,正在对自己姓李的春雨,他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小姐呢?” “殿下前脚刚走,后脚小姐就醒了,小姐知道殿下来了正阳县,担心殿下带的人手不够,就让我跟聂玉成来这里支援殿下!”春玉看着贺洛初,低声说道。 贺洛初回头看了一眼躺在一地的黑衣人,微微蹙眉:“这些都是你做的?你可是遇到了林清平?” “跑了!”春玉回头看了一眼徐离梦,“我跟聂将军赶来的时候,这里的人已经死光了,他们想要勒死徐大人,被我们拦住了!原本我们可以活捉林清平的,没想到突然窜出来一个人,那人本事了得,硬是护着林清平逃了出去,聂将军已经去追了!” 贺洛初看了一眼不远处惊魂未定的徐离梦,又回头看向春玉:“颜凌云让你们来这里支援,你们是怎么就直接到这里来了的?不要告诉我,是巧合!” 春玉抬眼定定的看了一眼贺洛初,随后想起自己出门前,颜凌云的交代:“若是真的出了事,贺洛初问你,你只管照实说,贺洛初是个聪明人,语瞒不住他的!” 春玉沉了沉眸子,随后开口道:“小姐说,她早前得了密令,直到林清平到了正阳县,那一家子都是烂到骨子里的东西,担心殿下会着了他们的道,让我到了以后,第一时间将整个县衙还有地牢都围困起来!我们原本也只是听令行事,没想到,真的赶上了林清平来杀人灭口!” 一旁的贺洛阳听着春玉的话,忍不住摇头惊叹:“你家小姐是学过什么道术吗?连这个都能算到!” “我家小姐曾经被林清川算计过,知道这一家子品行低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提前做了最坏的打算!”春玉看了一眼贺洛阳,随后继续说道。 贺洛初听完春玉得话,抬眼看向砚尘:“其他人呢?” “都已经看护起来了!”砚尘回头看了一眼徐离梦,“我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满地狼藉,所幸赶上了,这才没让那林清平得逞”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徐离梦,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我虽然事先有做准备,却没想到,这林清平竟然这般胆大,直接绑架官员,幽禁官眷,想出来这一手抵罪羔羊的法子来!所幸,颜凌云现有准备,不然现在,只怕什么都来不及!” “殿下第一时间杀进徐家,控制住张主簿和徐家家眷,便已经赢了一步!”春玉想起颜凌云说的话,随后说道,“只是,谁也没料到,这林清平竟然这般狡诈,竟然将徐大人关押在这里!” 贺洛初沉默半晌,然后走到徐离梦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可知道,正阳县开闸放水的事情?” 徐离梦抬头直视贺洛初,眼中满是悔恨:“微臣知道,是微臣愚钝,只瞧见一个令牌,便真的以为他们是赈灾队伍,让他们进了县丞,只是微臣没想到,他们一进来,便立刻围困了微臣的府邸,并且抓走了微臣的妻儿,要求微臣开闸放水!” “你可答应了?”贺洛阳微微蹙眉。 “微臣没有答应!”徐离梦立刻抬头,“微臣深知太平县困顿,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开闸放水,这不是陷太平县于水深火热之中吗?微臣虽不忍妻儿受苦,却也不是那种不明大义之人!” “你说你没有答应,那这水为什么还是放了?若没有你的令牌,这大坝又怎么会开闸放水,如今林清平不知去向,自然由着你怎么说都无妨!”贺洛阳定这么面前的徐离梦,冷声责问。 “他们对外称我重病,暂于府内办公,随后便搜刮我的令牌和印章交予张主簿,张主簿是我亲信,他又带着我的令牌和印章,不论他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怀疑他!”徐离梦绝望的闭上了眼,“微臣没能认清贼寇,害的太平县的百姓遭此一劫,微臣愿意以命相抵,只求朝廷放过我的妻儿!” 第209章 油盐不进 “既然你是被人陷害,又何苦用命相抵,我大周朝廷也不是这等不讲道理的朝堂!”贺洛初冷声说道,随后回头看向砚尘,“把所有人带去衙门,由你亲自看守,不许死一个人!” 砚尘立刻低头应下:“是!” 徐夫人和一对儿女被带到徐离梦面前的时候,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泪水就已经涌出了眼眶。 徐离梦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差点跌坐在地上的夫人,眼里满是愧意:“夫人,是我识人不清,是我没用,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大人,大人……”徐夫人满眼都是泪水,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襟,泣不成声。 贺洛初深深的看了一眼徐离梦,以及扑在他怀里的妻儿,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贺洛阳先是一愣,随后快步跟上:“殿下不准备审问他们吗?” “就算要审问,也没有必要急在这一时!”贺洛初微微垂眸,淡淡地说道,“徐家人这些日子只怕吃了不少苦头,徐离梦如今能活着回来见到家人已经是命大,就让他们在一起说说体己话吧,总归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贺洛阳顿了顿,随后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殿下总是如此体恤旁人!” “不过就是将心比心。”贺洛初说完,抬头间正好瞧见聂玉成快步进来,他眉头微动,心下略微有些不安,“如何?” “人已经抓到了。”聂玉成对着贺洛初抱拳,“那狗贼早就准备好了船,我追上他的时候他都已经上船了,还多亏他开闸放了水,水势不急,这才让我把他抓了回来。” “如此说来,他倒也是咎由自取了。”贺洛阳嗤笑,“竟然敢冒充我的名义来这里胡作非为,没有当场诛杀他,已经是他命好,速速把人带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林清平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聂玉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贺洛初,确定他没有反对后,随后应下:“是!” 贺洛阳一想起,林清平这个混蛋家伙是用着自己的身份跑到这个正阳县来作恶的,心里的火气就不由自主的上头:“我倒要看看这个林清平,是不是吃的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到这里来冒充我的身份!我看他真的是活腻了!” 贺洛初微微垂眸,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方才我们来的时候,可曾暴露过我的身份?” “自然不曾!”贺洛阳挑眉,“当时说的便是巡抚的身份,殿下的身份我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往外面去说,他林清平除非在我们身边埋下了眼线,否则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殿下在哪里,说不定他还以为,我们还没找到你们呢!” 贺洛初顿了顿,随后看向贺洛阳:“等会儿人抓过来了,你来审查,让他和徐离梦对质,我倒要看看,他的嘴能够严到什么地步!” 贺洛阳先是一愣,随后眼前一亮:“殿下,你是想要让他说出幕后之人?” “林清平这人,胸无城府,虽然莽撞,但也绝对不是敢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而且此事做的周密,若不是颜凌云先料到一步,派人救下了以徐离梦,我们现在即便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林清平做的,我们也没有证据拿他归案!”贺洛初微微垂眸,冷声说道。 “林清平从小到大都是庸碌之辈,但好在还能袭爵,他们家唯一有些本事的便是他那个弟弟林清川,可偏偏被林夫人养的身娇体弱的,年纪大了以后,文不成武不就,到头来走了偏路,害了自己的性命!”贺洛阳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如今这事,若说是林清平自己干的我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贺洛初垂眸,掩住眼底的杀意:“那便好好的审一审,我倒要看看,他能藏住什么?” 贺洛阳听着贺洛初的话,心中了然,贺洛初这是已经动了杀意。 林清平被聂玉成带上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那身拖地的黑袍,只是头上的帽子被扯了下来,一头黑色的墨发也在打斗中被扯乱,如今胡乱的披在脑后。 聂玉成押着林清平跪下。 林清平倒也不是那种有骨气的人,旁人压着他,他便跪下,没有半点犹豫,只是当他抬头看见坐在那里的人是贺洛阳的时候,脸色突然一变:“真的是你?” 贺洛阳看着林清平的脸,依旧是那副蠢笨模样,这么多年从未变过:“你盗用我的身份来这里犯下罪行,不是我还能是谁?” 林清平盯着贺洛阳看了很久,随后突然大笑起来:“没想到昔日那个躲在太子身后连头都不敢抬的贺洛阳,如今也成了搬大梁的人物了!” “林清平,我是陛下亲命的巡抚,我坐在这里审问你是有律法规制的,反倒是你一个没有官职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牢里?林清平,你从实招来,我可以向陛下为你求情!”贺洛阳看着林清平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如今既然是你坐在这里那就说明太子还没有被你们找回来,洪水汹涌他一个病秧子,失踪这么多天,只怕早就死了!你不会就是太子身后的一条走狗,如今太子都死了,你又何必这般尽职尽责,倒不如趁早谋求新主子,你保佑你未来几十年荣华富贵!”林清平说着说着,突然大笑起来。 “保我未来几十年荣华富贵,这种话你都说的出口,林清平,如今父皇尚且康健,还轮不到你们这些狗东西在这里择明主!”贺洛阳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显然是动了怒。 “贺洛阳,你说我是狗东西,那你又是什么?你早早的皈依太子麾下,不也是在选明主吗?”林清平冷笑,“他贺洛初,与那颜凌云合谋害死我弟弟,这样的人怎配当太子?区区一场大水就能把它卷走,便说明老天爷也看不上他!你若是非要执迷不悟,跟在他后头,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里。” 第210章 腌臜泼才 贺洛阳皱眉,许久以后才缓缓说道:“若是日后你真的有这个本事,我自然擦干净了脖子等着你来取我的项上人头,但是今日我倒是要问问你,私刻令牌,冒充巡抚,幽禁县令开闸放水等等一系列的罪行,你可认?” “你说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那你可有证据?”林清平昂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聂玉成看着这一幕不由得佩服贺洛阳的耐性。 毕竟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就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拍死这个油盐不进的狗屁玩意! 当林清平开口问贺洛阳要证据的时候,他都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缓缓回头看着站在林清平身边的徐离梦,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封薇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冷不丁的说了一句:“那么大的一个人证站在那里,你是一点都看不到啊?林清平,你到底是脑子不好还是眼睛不好啊?” 封薇兰说话向来很是直接,他刚说完,京墨就立刻转了过去,他伸手掩着嘴,生怕自己在这里笑出声,到时候丢了自家小公爷的脸面又要被教训。 站在一旁的聂玉成,在听到封薇兰那番话的时候,额角也微微抽动了一下,好在他也做了许多年的先锋官,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所以立刻就到嘴边的笑容憋了回去,只是脸憋的有些涨红。 林清平却仿佛听不到一般:“他是人证?他能算哪门子的人证?开闸放水的印章盖的可是他的章,他也是罪人,他凭什么来给我做人证!” “林清平!”徐离梦怒骂,“你,你,你这个腌臜货,这里所有的事情分明都是你做的,你如今竟然说是我盖的章,我生平数十年从未见过你这般恬不知耻的腌臜泼才。” 徐离梦是读书人,他祖上是贫农,全靠自己的母亲做绣花供养他读书,一路从秀才考到了举人,最后在正阳县谋了一个官职。 徐离梦并不是那种圆滑之人,所以这么多年来他的功绩一直不错,但是也没有什么升迁的机会,好在他也没有那么高远的抱负,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对他来说也已经非常的知足。 他好读书,除了每日里必要去做的事物,大多时候他都会找一本古籍来看,整个人一看便是一个文绉绉的书生模样。 就是这样的人愣是被林清平的无耻,气的开口骂了人。 相比徐离梦的暴怒,贺洛阳就显得震惊很多。 不过与其说他是正经,倒不如说他是习以为常。 他们这些人年岁相仿,大多也都是在汴京城里一起长大的,林清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贺洛阳非常的清楚,所以当他胡搅蛮缠直接推翻所有的证论时,贺洛阳也不觉得奇怪。 “你但凡多读点律法,你都说不出来这么可笑的话。”贺洛阳突然觉得有些疲倦,抬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 林清平却是不管,依旧梗着脖子强撑道:“你若非要说着开闸放水之事是我做的也无妨,你拿出证据来啊,你若是有证据,我便认了这嘴,否则,我要上告天听,治你们一个诬告之罪!” 被派去保护张主簿的砚尘走了回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贺洛初,随后点了点头。 贺洛初微微垂眸,随后看向林清平:“若是我告诉你,你派去刺杀主簿家人的刺客并没有得手,张主簿不会为了你认下这个罪责,更不会帮你做伪证,你又要如何来解释你所犯下的一切罪行呢?” 当林清平听到张主簿的妻儿没被刺客带走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他下意识的回头去找自己身边的人,却不想整个堂屋里只有贺洛阳和封薇兰。 “你不用去看了,那个帮你做这些事情的智囊已经被拿下了!”贺洛阳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身,“其实今日你认不认罪都无关要紧,毕竟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直接将你送上刑场,我便是现在拿出刀来把你刺死,你也无话可说。” 林清平心中慌乱,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若是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你现在又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我?反而要在这里与我说这些废话!” 贺洛阳挑眉,随后猛的抽出腰间的佩剑,架在了林清平的脖子上:“我只是很好奇你背后的那个人到底许诺了你什么东西?能让你千里迢迢从汴京城跑到这里来做这些事情!如今太子不知所踪,你可知道,我只要把你送回汴京,父皇可就不是只要你的姓名这么简单了,到时候,只怕整个武兴侯府会寸草不生!” 林清平慌了。 他向来不是什么很沉得住气的人,从小到大享受荣华富贵长大的人往往最是贪生怕死。 既然他能硬着头皮来这里为那人办差事。自然是有人承诺了,比他性命更重要的利益才能让他来冒这个险。 比如,从龙之功。 “太子不过是失踪……” “太子到底是失踪还是什么?这些都与你没有关系,但是我只要告诉你,当这个消息传回到汴京的时候,你背后的那个人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而你则会成为那个替罪羔羊。”贺洛阳站在林清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林清平,你弟弟的事都没能让你看清现实吗?” 林清平的身子一颤,他再也跪不住,直接瘫坐在一旁。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他们的计划已经毁于一旦。 徐离梦没事,张主簿的妻儿也没事,他们最先设计好的事情,全部都被打乱。 所有的人证物证都直接指向林清平,这个时候,只要贺洛阳一封奏折直接送去汴京,那整个武兴侯,都会成为那个人的替罪羔羊。 林清平一想到这些便吓白了脸,他看着面前的贺洛阳,恐惧,绝望,将他彻底的萦绕在一起,他满脸惊恐的看着面前的林清平,眼中满是绝望。 “所以啊!”贺洛阳走到林清平面前蹲下,“你所谓的那个主子,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如果失败以后你要怎么脱身?” 贺洛阳的这句话很轻,但是却足以让林清平听清楚。 第211章 他被利用了! 他被利用了! 这是林清平当下所有的想法。 他突然冲上去一把抓住贺洛阳的衣襟:“不会的,他不会的,七殿下他不会的!” 贺洛阳突然眼前一亮,随后猛的一把推开林清平,然后缓缓起身:“殿下,你可听清楚了!” 贺洛初在林清平绝望的目光中,缓缓的从幕后走出来。 “太子?”林清平突然瞪大了眼,“你没事!你不是被大水冲走了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洛初淡淡的看了一眼林清平,目光清冷肃杀:“很抱歉,没有随你的心意,死在那场大水里!” 林清平顿时就慌了,他忙不跌的上前:“殿下,殿下……” 贺洛初没有搭理他,只是回头看向贺洛阳:“将这里的事情,如实禀告父皇,追责武兴侯府!” 林清平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连滚带爬的上前,死死的拉住了贺洛初的衣袍,方才还满脸倨傲的林清平,在这一刻,是剩绝望:“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我父亲毫无干系啊!太子殿下,求您饶他们一命啊太子殿下!” 贺洛初站在那里,微微垂眸看着跪在哪里的林清平,目光清冷:“若是今日我不在这里,随了你们的愿,死在了那场大水里,今日你可还会跪在这里,祈求我的原谅?” 林清平看着面前的贺洛初,心中微颤:“殿下,我只是开闸放水,我不知道那场大水会把你卷走啊,殿下!” “林清平,你可知罪?”贺洛初回过头去,淡淡的看着面前的林清平,冷声说道。 林清平看着面前的贺洛初,莫名的脊背生寒,他下意识的松开了紧紧抓着他衣袍的手,浑身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封薇兰看着这幅模样的林清平,冷笑一声:“如今倒是开始怕了,那一开始做什么去了?冒充巡抚,开闸放水,还打算杀人灭口,林清平,你祖父拼了命打下来的爵位,如今怕是要彻底断送在你手机里了!” 当恐惧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会莫名的升腾起一股浓烈的勇气:“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我父亲无关,与整个武兴侯府无关!” 贺洛初却是懒得在看他,他转过去走到贺洛阳身边,突然伸手他腰间的佩剑:“我也有许多年不曾拿剑了!” 封薇兰看着贺洛初,顿了顿,随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瞬,贺洛初手里的那把长剑,便直接贯穿了林清平的心口。 林清平瞪大这一双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贺洛阳看着目光冰冷,浑身撒发着一股杀气的贺洛初,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太子……” “你只管上奏,只说林清平供认不韪,且言语挑衅,被我当庭诛杀!”贺洛初抽出长剑,随后递给贺洛阳,“弄脏了你的剑!” 贺洛阳收起眼底的震惊,赶忙接过自己剑,随后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要紧,擦一擦就是了!” 贺洛初微微抬头,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贺洛阳:“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得抓紧回太平县!”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太平县那里有裘杰坐镇,殿下不必这般着急……”贺洛阳话说到一半,就被封薇兰踢了一下脚背。 贺洛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闭了嘴。 贺洛初停下脚步,随后低声说道:“我不大放心,所以还是尽早回去,这里的事情有你在办,我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回去!” 贺洛阳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应道:“那太子一路小心!” 贺洛初点了点头,随后快步离去。 眼看着贺洛初走远了以后,贺洛阳才回头看向封薇兰:“你刚才踢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蠢,殿下分明就是要回去,这个时候你拦着他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封薇兰低声说道。 “殿下着急回去做什么?”贺洛阳有些不解,“这一来一回得四个时辰,等殿下回去都已经后半夜了,倒不如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 “他既然着急要走,自然是有放心不下的事情要去办!”封薇兰拍了拍贺洛阳的肩膀,“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就不要想了,总归我是不会害你!这里的这些烂摊子就交给你了,我得跟着殿下回去了!” “不是!”贺洛阳一把抓住封薇兰,“殿下是有急事回去,那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回去是做什么?” “你们私底下不都说我是太子的狗腿子吗?”封薇兰挑了挑眉,“我一个狗腿子不跟着主子,难不成还陪你在这里查这乱七八糟的案子不成?” “我可没有说过这个话。”贺洛阳立刻反驳,“你要是太子殿下的狗腿子,那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你倒是跟我说说,殿下为什么那么着急忙慌非要回去?” 封薇兰深深地看了一眼贺洛阳,然后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别问才能保命!” 贺洛阳跟封薇兰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便也懒得搭理他:“去去去,不是要回去吗?赶紧滚蛋,别在这里耽误我办事!” 刚才还被拉着说话的封薇兰,下一瞬就被贺洛阳推了出来。 封薇兰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想正巧遇上了来收尸的侍卫和打扫的婢女,他直接就被挤了出去。 眼看着一群人挤在那里,封薇兰挤了几回都没能回去,最终也就放弃了,挥了挥衣袖,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封薇兰到府衙门口的时候,贺洛初已经上了马。 第212章 不利于恢复 封薇兰立刻跟上:“殿下的动作怎的这样快!我不过晚出来一会儿,这马都套好了!” “天色不早了,再晚一些,路上怕是不安全!”贺洛初抬眼看向封薇兰,“你若是觉得累,今日在这里住一宿也好,有砚尘陪着我,你也不必担心!” “我不喜欢这正阳县,虽然看起来富饶,可总觉得不舒服!”封薇兰说完,翻身上马。 贺洛初见封薇兰上马,便拉了拉缰绳,直接出发。 封薇兰刚刚坐好,就发现贺洛初已经走远了,他赶紧追了上去:“怎么也不等等我!” “你这不也是追上来了吗?”贺洛初回头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问道,“春玉他们呢?从方才开始就没瞧见他们!” “春玉知道林清平被抓到以后,就启程回太平县了!”封薇兰低声说道,“凌云有伤在身,春玉不在她的身边,心中必然是担忧的,着急回去也正常!” “嗯!”贺洛初微微垂眸,随后轻轻的夹了一下肚子,“咱们也赶紧回去才是,太平县那里,还有许多事情……” “哎呀,殿下归心似箭不就是担心凌云嘛,我都知道!”封薇兰笑着插嘴,“在我这里,殿下就不要找这么撇脚的借口了!前脚刚回来,后脚就睡了几个时辰,随后就马不停蹄的跑到这里来找林清平清算,不就是因为那家伙,害的颜凌云受了重伤嘛!” 一旁的砚尘悄悄的看了一眼封薇兰,随后默默的放慢脚步,远远得到跟在他们的后面。 若是平时,贺洛初大多都是一笑而过,可今日,他得脸色却又些发沉:“颜凌云差点死了!” “什么?”封薇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我们被大水冲走以后,她为了救我,被巨树砸中,很快就陷入昏迷,被洪水卷走!”贺洛初垂下眼,掩住眼底的情绪,“如果,但是我没能拉住她得手……” 贺洛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能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回去的一路上,贺洛初都不曾再说过什么话,他一直忙着赶路,根本顾不上后头的封薇兰有没有跟上。 贺洛初骑术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是这么多年,他一直身体不好,马也骑得很少,可即便如此,封薇兰也差点跟不上他,还因为着急,好几次差点从马上跌落下去。 砚尘担心这么下去,封薇兰会出事,便嘱咐京墨照顾好他,让他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他则追上贺洛初去保护他。 贺洛初一路上赶得到很急,两个时辰的路程,愣是在一个半时辰里赶了回来,比春玉到的还要早。 一下马,贺洛初便立刻往里走。 砚尘眼看着贺洛初走进内院,便停住了脚步。 贺洛初这一路上都走的很快,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给颜凌云正骨时,她苍白无助的那张脸。 就在贺洛初走到颜凌云的房门前,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门上,可下一瞬,他却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谁?”颜凌云的声音突然响起。 屋内一片漆黑,下一刻,贺洛初便听到的重物倒地的声音。 “凌云!”贺洛初心中一急,立刻推门而入。 门打开的瞬间,微弱的月光洒在屋内的地板上,照在了颜凌云略显苍白的脸上。 颜凌云平躺在床上,断掉的腿被高高挂起,以此来加速消肿,而她的手边,摆放着烛台的边几倒在地上,想来,便是方才那声巨响的来处。 贺洛初没做声,弯下腰扶起边几,然后点亮了烛台。 火苗窜起的那个瞬间,屋内瞬间明亮了许多。 颜凌云看着做完这一切的贺洛初,有些诧异:“殿下不是去正阳县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贺洛初发现颜凌云的唇有些干燥,便去一旁倒水,一抹茶壶,却是冰凉的,他闭了闭眼,心中怒气更甚:“事情处理完了,自然便回来了!倒是你,怎么身边连一个伺候你的人都没有?” “春玉走之前安排了人,只是我不习惯陌生人待在身边,便让那丫头早些去休息了!”颜凌云赶紧解释道,“刚才我也是突然听到外面有异响,一时着急才会推翻了边几!” 贺洛初提着水壶走到门口,喊了几声:“来人!” 马上,睡在隔壁下人房的婢女就跑了出来,她来的急,头发都还乱着,显然是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 婢女低着头,快步走到贺洛初的面前:“太子殿下!” “颜小将军屋子里的茶都凉了,你也不知道换,在自己的屋子里睡得倒是好。”贺洛初冷眼看着面前的婢女,俨然有些不悦。 “奴婢这就去换!”婢女忙不迭的接过贺洛初手里的水壶,跑着去了厨房接水。 贺洛初看着婢女慌乱的模样,显然还在生气,回去的脚步都沉了不少。 没过一会儿,婢女便提着装满了热水的水壶回来,她一进来,便瞧见了半躺着的颜凌云。 贺洛初看着婢女给颜凌云倒茶,却发现倒出来的只是一杯热水,当下便要发作,好在颜凌云及时发现了她的情绪,立刻解释道:“我如今在喝药,不能喝茶,喝了茶会解药性,不利于恢复。” “那他也不应该只放了一壶冷水在这里,而且还离你那么远。”贺洛初的脸色依旧不善。 小婢女其实有些冤枉,她原本是要在颜凌云身边打地铺的,只是颜凌云说什么都不肯答应。他便想着给他准备好一些东西,然后在隔壁的下人房睡一下,她有事喊一声,自己便能跑过来。 至于冷水,夜里头刚刚提过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只是如今过了这么多个时辰,早就已经凉透了,颜凌云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要喝水,他自然也不会特地跑过来换一壶热水。 颜凌云瞧那小婢女都快要哭了,便赶紧出声解释道:“这水刚拿过来的是热水,这是放的久了自然就会凉了,我睡觉也不喜欢人打扰,中间没有醒过,自然也不觉得口渴,当然也不会让她过来添茶水,殿下不要怪错的人才好。” 第213章 那下一次,下下次呢?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看了很久,最后看了一眼婢女:“你下去吧!” 婢女红着眼,一脸委屈的退了下去。 颜凌云看着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训斥的婢女莫名的有些心虚,便忍不住说道:“殿下大半夜的回来不回自己的屋里去休息,跑到我这里来训下人,这是个什么道理?” “你把春玉遣去了正阳县,身边一个得力的人都不留,我这一路上都在想,你别是在这里受了委屈才好!”贺洛初直勾勾的盯着颜凌云的眼睛,“没想到你倒是心大,都断了一条腿,也不让婢女陪着,你就不怕你半夜一个翻身不小心摔下来,又把另一条腿给摔断了吗?” “我只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怎么可能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颜凌云挑眉,“再说了,那个小丫头就在隔壁的下人房睡着,我这里喊一声他就过来了,没必要他非在屋子里睡着到时候他不自在了我也不自在。” 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看了很久,最终也只得长长的叹一口气:“总是你理由比较多!” 颜凌云见贺洛初心中火气散了不少,便问道:“殿下这个时候回来,可是那正阳县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贺洛初顿了顿,随后看向颜凌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清平会选择杀人灭口,所以你才会让春玉和聂玉成提前将地牢和府衙看守起来!” “殿下这是在质问我?”颜凌云看向贺洛初,微微蹙眉,随后却笑了出来,“那看来,这一次还多亏了他们两个,殿下才没着了林清平的道!” 贺洛初蹙眉:“你什么意思?” “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颜凌云垂眼轻笑,“我的确早就知道林清平出现在了正阳县,但是这件事情我也已经提前告诉过太子殿下你,我之所以会派人过去,无非就是料到了他们这些人的卑劣!而太子殿下你,太相信自己的谋算了!” 贺洛初的脸色变了又变,随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我想过林清平会有很多脱罪的法子,却没有想过他想要用徐离梦全家的性命来替他抵罪,我的确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狠毒。” “狠毒的是他还是他背后的贺洛潼?”颜凌云冷笑,“殿下,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你还在顾及那些所谓的手足之情,然后为了那些并不存在的亲情,将更多的人推到深渊之中?” 贺洛初沉默下来。 “太子殿下,我知道你生来就不爱争抢。但这些东西你若是不抢,旁人自然会想要,所谓成王败寇,你若是输了,我们所有人都要陪着你一起去死!”颜凌云看向贺洛初,低声说道,“这一次我命大侥幸活了下来,那下一次,下下次呢?太子殿下,我没有那么多条命可以让我在这么凶险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的,很有可能下一次,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住嘴!”贺洛初怒斥。 颜凌云看着突然生气的贺洛初,有些莫名:“你生什么气?” 贺洛初沉默的看着颜凌云,突然起身往外走:“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的!” 贺洛初往外走的时候,赶回来的春雨和他迎头碰上。 春玉瞧见贺洛初的时候,不由吓了一跳,随后便看着他阴沉着脸快步离去。 “这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春玉回头看向颜凌云,一脸困惑。 颜凌云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 春玉摇头:“我担心小姐这里没人照料,聂玉成前脚抓到林清平,我后脚就从正阳县出发了,那个时候殿下还在审案子啊!” “你的意思是他比你晚出发,然后还比你早到?”颜凌云挑眉,随后忍不住看向春玉,“那你在路上难道就没遇见他?” “我着急回来就没有走官道,走的是小路,没有想到居然还是太子殿下走官道更快一些!”春玉有些无奈,“想来这地图也是年头久了,都当不得真了,这官道竟然比小路还要快,这是白浪费我辛辛苦苦走小路的功夫了!” 颜凌云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对了,林清平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回来的时候还在审,具体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不过的确就如小姐你所预料的那样,他想把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推到徐离梦的身上,到时候他就会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里一样,把自己的身上摘的干干净净的。”春玉说着,心里头升腾起一股怒意。 “所有的人都保住了?”颜凌云抬眼看向春玉。 春玉点头,随后有些崇拜的看向颜凌云:“不得不说小姐真是料事如神,我们到的时候,他刚刚打算杀掉徐离梦!如果不是我们到的及时,只怕等到太子殿下回过神来去救他,他的尸体都已经凉了!” 颜凌云点了点头:“林清平被当场捉拿,林家这一次必然是逃不过去了,就是不知道,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愿不愿意对贺洛潼出手了。” 春玉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颜凌云。 颜凌云察觉到了春玉的异常,便开口说道:“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我只是很奇怪,小姐怎么一定能够确定这背后之人是贺洛潼呢?”春玉低声问道,“而且就算是他,我们现在手头上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相信我们呢?” “证据他自己会去找!”颜凌云低下头轻轻一笑,随后抬头看向春玉,“你难不成以为,太子殿下真的不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吗?” 春玉有些诧异的瞪大了眼:“小姐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一直在这背后动手脚的人是谁,那他为什么一直纵容他们……” “从我们离开汴京开始,这一路上风波不断,如果他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明白,那他也没有资格做我们的太子殿下。”颜凌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冷笑一声。 第214章 快马加鞭 春玉满脸的不解:“既然殿下早就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为什么一直听之任之,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因为他是太子!他从来都很清楚谁是敌,谁是友,只是他从出生开始就被封为太子,他肩负了整个王朝的命运,以及整个皇家的颜面,兄弟阋墙,父子相残,这些史书上常见的文字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束缚,他不希望自己在未来出现在史书上时也跟随了这两个字。”颜凌云目光微凉。 春玉撇嘴,心中颇有不满:“太子越是在意这些便越是容易被人拿捏!小姐这一路过来何其艰难,如今更是受了这样重的伤,他为了名声犹犹豫豫,到最后最先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坚守太子党的人!” “春玉!”颜凌云低声呵止,“你现在真的是胆子大了,什么话都敢在这里说。” 春玉抿嘴,有些委屈低下头,却也不再吱声。 颜凌云瞧她低着头,眼眶发红,突然想起来,她这一路上回来的着急,又是走小路,又是快马加鞭的,从进门到现在,连口热水都还来不及喝一口。 颜凌云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方才的那番话语气重了些,便轻声说道:“你千里迢迢的跑回来,想必你也累的很,赶紧去洗漱一下,然后去休息!明日我放你一日休沐,好好去休息休息!” “小姐记得我辛苦,说放我一日假让我去休息,你可想过太子殿下也才刚刚跑回来?”春玉抬头看了一眼颜凌云,随后又立刻低下了头,嗫喏道,“还那么凶的把人家赶出去了!” 颜凌云一愣。 春玉等了半日,都没听到颜凌云的训斥,便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她,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姐可曾问过他辛不辛苦?” 颜凌云突然有些心虚:“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辛苦的?” “小姐平日里可是最不喜欢以男女作为分别的!”春玉微微偏头,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颜凌云的头越来越低,最后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挥了挥手:“去去去,赶紧滚去休息,别在这里打扰我这个伤患!” “知道了!”春玉转身离去,却在即将跨出大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小姐,有没有可能,太子殿下这么火急火燎的跑回来,就是担心你!可是你倒好,从头到尾也没有问过他辛不辛苦,我要是太子殿下,只怕是要伤心死了。” 颜凌云正要说他多嘴,春玉却已经快一步关上门跑开了。 这家伙也是知道她如今伤了腿,不好找她麻烦,才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话。 可颜凌云仔细想想,突然也的确是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讲道理。 贺洛初大半夜的突然跑回来看他那副样子,都还没有洗漱过,就直接到了自己的院子来,显然就是来看她的,可偏偏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回来,反倒一直在责怪他为了所谓的兄弟之情置她们于危险之中。 越是这么想,颜凌云就越觉得心虚,毕竟,贺洛初最后走的时候还是非常不愉快的,甚至还是有些生气的。 贺洛初从颜凌云的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迎头撞上了来寻他的砚尘,他走的很急,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等贺洛初反应,砚尘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贺洛初:“殿下,你先前派去汴京的人,已经给回来了!” 砚尘的脸色有些耐人寻味,他几乎本能的在躲避贺洛初的目光,他微微蹙眉:“出什么事了?” “殿下之前怀疑我们身边有内鬼,派人回汴京调查,如今已经送了消息回来!”砚尘抬眼看向面前的贺洛初,低声说道。 “人呢?”贺洛初看着砚尘。 砚尘抿着嘴:“在书房!” 贺洛初深深的看了一眼砚尘,随后转身去了书房。 裘杰将自己的院子腾空出来给了贺洛初,贺洛初便在这里休息办公,他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暗卫,他一身黑袍,身上还有烟尘,显然是刚刚回来。 暗卫正准备跪拜,贺洛初便抬了抬手:“免了,直接说事情!” 暗卫深深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砚尘,随后咽了一下口水,抱拳答道:“殿下从汴京出发,所有的行程都是未知的,除了颜小将军和殿下,旁人并不知道路线,可这一路上却一直有刺客尾随……” 贺洛初心底莫名有些不安,他抬手摁了摁太阳穴,随后冷声说道:“直接告诉我结论!” 暗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砚尘,随后低声说道:“将我们的行踪透露出去的,是颜凌云颜小将军!” 暗卫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立刻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暗卫将头埋得很低,现在的他恨不得自己可以立刻消失在这里,生怕自己等会儿会因为左脚先出门,然后遭来杀身之祸。 贺洛初的脸色变了又变,就在砚尘和暗卫都以为他会暴怒的时候,他突然笑了一声:“是了,除了他还能有谁呢!这一路上,我们所有的行程,早知道的只有我们两个,期间还有变更过路线,可那些杀手还是可以准却无误的找我们,既然泄露消息的不是我,自然,只有是她了!” 暗卫偏头看了一眼砚尘,满脸的惊恐, 在他看来,贺洛初仿佛是气疯了,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吓死了。 就在暗卫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贺洛初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他微微垂眼,看向暗卫:“她不可能直接把消息传给贺洛潼,她把消息传给了谁?” “林清川死之前,身边有一个女子,早些时候,被林夫人驱赶出汴京,林清川死后,又被接了回来,如今,这个女子,便一直待在武兴侯府!”暗卫咽了咽口水,“颜小将军的消息便是周转数次,最后送到她的手里!” 贺洛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口中喃喃:“林清川,林清川……” 就在砚尘满脸困惑的时候,贺洛初突然抬头,随后叹了一口气:“原来是如此…颜凌云啊颜凌云,你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第215章 很痛苦 颜凌云这一次伤到了五脏六腑,王大夫给他开的方子里面除了每天必吃的药以外,还有每日一次,几乎让她痛不欲生的行针。 天刚亮的时候,王大夫就已经起身准备熬药。 颜凌云用的所有药都是王大夫自己亲自挑选,配比,煎熬的,他认为熬药是有顺序讲究的,不是简简单单的将所有的药包都一起放到砂锅里熬煮就可以了的,而是要根据药性发作的时间来草药熬煮的时辰。 就在王大夫提着自己的水桶准备去厨房要一桶无根水的时候,他刚刚打开门,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云雾里的贺洛初。 王大夫被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太子殿下?” 南方的清晨有时候会带着一场大雾,人站在雾里看不清前方,只能依稀看到不远处的景色,的确有些烟雨朦胧的美感。 听到声音的贺洛初缓缓转过身来,见王大夫提着水桶,便低声问道:“王大夫这是要去打水?” “我准备给颜小将军熬药,她那个药金贵,用井水就糟践了,正打算去厨房问他们讨一些无根水来。”王大夫收拢好情绪,端端正正的站着,“殿下这么一大早来这里,可是有哪里不适?” 贺洛初将目光从水桶上收了回来,随后看向王大夫:“我来找你,是来问颜凌云的情况的!” 王大夫深深的看了一眼贺洛初,浑身带起了几分防备:“殿下是想要知道什么?关于颜小将军伤情的事,那一日我都已经说过了,对此,我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我知道!”贺洛初沉默良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王大夫,“我来找你是想知道,她每日的行针是不是很痛苦?” 王大夫愣了一下:“很痛苦?” “我也是病人,但凡你们会的手段我都尝试过,我只是想要知道,她每次疗伤是不是都会非常痛苦?”贺洛初看着王大夫,一字一句的问道。 “痛苦如何?不痛苦又如何?”王大夫有些困惑的看向贺洛初,“难道痛苦就不治了吗?又或者说如果不痛苦,殿下就可以心安了吗?” 贺洛初沉默。 “不论痛苦与否,对她而言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虽然受了伤,但是四肢健在,虽然总要吃些苦头,但是可以恢复!”王大夫嗤笑一声,“我们只在乎能不能活下去,至于同步痛苦,也就只有你们这些贵公子才会在乎!” 守在不远处的砚尘听到王大夫的话,有些不满的上前,正要训斥,却被贺洛初伸手阻拦。 王大夫自然也瞧见了贺洛初的动作,知道他身边有暗卫护着,不过他一个大夫,又没有作奸犯科,倒也不惧:“殿下若是觉得我说话难听,大可以去戍边瞧一瞧,看看什么叫做尸横遍野!” 贺洛初看着面前满脸年写着不耐的王大夫,顿了顿,随后低声说道:“我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她在行针的时候很痛苦,想来问你,为何不用麻沸散,可是药剂不足!” “麻沸散用的多了,会伤脑子!”王大夫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眼底不着痕迹的划过一抹不满,“殿下常年在汴京城,可能会觉得这般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可是对于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颜小将军而言,可以保住手脚,可以留一条性命,就已经足够了。”。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王大夫,沉默良久,最后低声说道:“她在满归,是不是受过很多伤?” “多!”王大夫嗤笑一声,“她被几百斤的流星锤砸断过四根肋骨,也被飞扑过来的对手刺穿身体,她受的伤数不尽数,殿下若是非要问我他都受过哪些伤,我也是实在说不上来,毕竟,实在是太多了!” 贺洛初微微垂眸,许久以后,才低声叹息:“我与她写过很多信,她每次回我,只会同我说,她这一次又在军中立了什么功,却从不与我提,她受过什么伤!” 王大夫偏头看向贺洛初,最后有些感慨的说道:“对于他们而言,受伤都是家常便饭,的确没有什么可值得说的!” 贺洛初笑的有些苦涩:“我知戍边苦,倒是从来没想过,她从那样堆尸成山的地方杀出来,究竟吃了多少的苦!” 王大夫看着面前的贺洛初,嗤笑一声:“殿下在那富庶的汴京城里面待的久,富丽堂皇的地方又怎么可能见过那么多血腥厮杀呢,殿下不知道也是在所难免的。” 贺洛初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道:“我听说,王大夫在戍边待了数十年,想必也是看着凌云长大的!” “那个小丫头片子,最早来的时候,就那么一丁点大,骑在马上跟个小萝卜丁似的,眼瞅着也没几年,就长得做这样大了!”王大夫许是想起了什么,低声笑了起来。 贺洛初盯着王大夫看了很久,随后说道:“凌云在戍边多年,我也很少能见到她,最多就是给她写些无关要紧的信,她那个性子,受了伤什么的,也不愿意告诉我,也不知道这么些年,吃了多少的苦头!” “能混出名堂来的人,吃的苦头都是数不清的!”想起颜凌云吃的那些苦,纵然是王大夫,也不免有些心疼,“就是死里逃生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我曾听说,她为了活捉敌军将领,曾孤身入军营,失踪过好几日!”贺洛初看向王夫人,眼底隐隐藏着探究。 “你若是说起这件事,我倒也记得清楚!”王大夫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般,“那次,她失踪了整整三日,将军都以为她死了,却不想,昏迷不醒的她,竟然被白兔驼了回来,手里,还紧紧的攥着敌军将领的人头,我如今回想起来,也不免有些心有余悸的!” “除了那三日,可还有失踪更久的?”贺洛初突然问道。 王大夫有些奇怪的看向贺洛初,隐约有了几分防备:“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第216章 为了你专门回来的 贺洛初知道自己失言,顿了顿,随后说道:“我与凌云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多年不见,我总觉得她变了许多,却又说不上来,她究竟变了哪里!我有时候也觉得对她不起,毕竟我还记得她小时候,总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哥哥,可到头来,却得让她来保护我!” 王大夫听着贺洛初的话,微微垂眸:“殿下是觉得颜小将军与小时候不一样了吧!” 被看穿的贺洛初也不慌,只是抬眼看着王大夫。 “殿下长这么大,怕是没见过尸山吧!”王大夫沉了沉眸色,“数以百计的尸体,或许不能说是尸体,应该说是,数以百计的残肢断臂堆压在那里,成为一座尸山血海,那样的场景,只要是见过的人,没有不做噩梦的!”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殿下大约是觉得颜小将军变了,但是能从那个地方活着回来的人,哪个能不变呢?”王大夫瞥了一眼贺洛初,“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气纵享荣华富贵的!” 贺洛初感受到了来自王大夫的不满,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这里面是一株千年人参,治疗内伤会有非常好的药效,想必这些也用不着我来阐述了,王大夫应该比我更清楚!” 王大夫第一时间打开盒子,一眼便瞧见了里面那根一看就是非常有年头的人参,顿时眼前发光:“这是殿下的救命人参吧?殿下舍得?” “若非有她救我,现在的我只怕早就已经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哪里还用得上这根救命人参。”贺洛初苦笑一声,“你只管加到药材里去,不要让她知道才好,她若是知道,多半是不肯喝的,到时候还白白浪费了药材。” 王大夫还想说些什么,贺洛初却已经转身离开。 就在王大夫看着手里的人参发呆的时候,眼前突然晃过一个人影,他本能的抬头,随后就发现刚才还形单影只的贺洛初,身旁突然出现了砚尘。 “这些暗卫简直就是鬼魅,来无影,去无踪的!”王大夫受惊般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后小心翼翼的将盒子藏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提着桶去接无根水了。 砚尘眼看着王大夫拿着那个人参消失在院落的尽头,不免得有些担忧:“那是殿下的最后一根人参了!” “不妨事!”贺洛初径直往外走,“派人回汴京,将贺洛潼这些年做的事情好好查一查,不要有任何遗漏,这些年,太纵容他了,是时候,该清算清算了!” 砚尘顿了顿,随后低声应下:“是!” 贺洛初继续往前走着,他的目光冰冷,不似往日那般温和,若这个时候有人瞧见他必然会被他吓一跳,可是砚尘却很清楚,如今这副模样的贺洛初,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毕竟若是一个储君,总是那副温柔协和的模样,早晚会被那些有着狼子野心的皇室子弟拆吃入腹! 得了人参的王大夫,就是去给颜凌云换药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早就没了平日里那副仇大苦深的模样。 颜凌云也算是王大夫看着长大的,对她而言,王大夫更像是他的一个叔伯,要知道一个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对待你及其严肃的叔伯,如今突然笑眯眯的拿着一根针过来要扎你,怎么看都渗人的很。 “不是,你等等!”颜凌云本能的伸出手抓住了王大夫的手,眼中满是困惑,“王叔,你最近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了吗?是洞房花烛?还是金榜题名?” “我这把年纪了还洞什么房花什么烛!”王大夫瞧着颜凌云的这副模样,突然就没了好脸色,“难不成我要是没有好事发生就不能笑一笑了?非得每天板着个脸,你才觉得自在?” “话也不能这样说呀!”春玉端着药走过来,笑着说道,“王大夫,你一边笑着一边拿着针药去扎我家小姐,我在旁边瞧着都有些瘆得慌,更别说她了,她不害怕才奇怪呢!” 王大夫收敛笑意,又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王大夫:“那还不是怕你疼!我这个笑容是用来安抚你的,免得你的肌肉僵硬,导致我针扎不进去,还白费我力气!你这家伙,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非得让我板着个脸来给你扎。” 颜凌云看着重新板下脸的王大夫突然觉得舒服多了:“王大夫如今这副模样就很好!” 王大夫盯着颜凌云看了一会儿,随后一针扎在她的腰上。 颜凌云疼的“嗷”了一声,然后被王大夫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你要是不想下辈子瘫在床上就别乱动。” 挨了一巴掌的颜凌云乖乖的趴下:“你就不能让我睡着以后再给我扎针吗?” “那药吃多了对你的脑子不好。”王大夫淡淡的说了一声,随后又给颜凌云下了一针。 这一阵是真的颜凌云,直接就趴在那里动弹不得了,只剩下呼呼的喘气声。 春玉在一旁看了一眼最后默默的站到角落里,用墙遮挡住了自己的后背,生怕王大夫一个不高兴,那针就直接扎在了她的后背上。 “我怎么记得太子昨天才去的正阳县,今天怎么就回来了?”王大夫大约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 “他昨天晚上连夜快马加鞭回来的,大约是这里有什么要紧事吧?”颜凌云趴在那里,气若游丝。 “平日里不都是你同他一起去办事的,有没有要紧事,你难道不知道?”王大夫说完默默的探过头来看向她。 颜凌云看了一眼王大夫:“我自打回来以后就一直躺在这张床上,我能知道什么?别说旁的,现在外头就是闹翻天了,哪怕就是僵尸横街走了,我也没有什么法子,说不定没人告诉我,僵尸戳到我面前了,我都不知道。” 王大夫挑了挑眉,最后接着给她扎针:“我瞧着他不像是有什么急事,更像是为了你专门回来的。” 第217章 就是个榆木脑袋 “为了我回来?”颜凌云抬头,“为了我回来做什么?难不成我躺在这里也能碍到他的事?” 王大夫看着颜凌云半晌,最后有些嫌弃的拍了一下颜凌云的头:“你真的就是个榆木脑袋,跟你说这些事情就是浪费时间。” 颜凌云挨了打,又被扎了针,躺在床上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王大夫也不担心,扎完针以后随随便便交代了几句,看都没看一眼,趴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颜凌云,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就在颜凌云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回忆这辈子做过的恶事时,封薇兰突然闯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那里面无表情的颜凌云,他有些诧异的凑过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是刚刚行完针吗?” “就是被针扎的!”一旁的春玉一想起自家小姐刚才被扎成刺猬的样子就有些不忍,“王大夫医术很好,就是下手重!” “不是说好的大夫扎针都不疼的吗?”封薇兰看着颜凌云半晌,然后皱眉道,“别是他不行,到时候给你扎坏了。” “看位置,有些地方疼,有些地方不疼。”颜凌云撑着床沿做起身,她原本还想往里头再坐一下,奈何她的脚被高高的吊起,不好动弹,便只有用枕头在腰后面垫上几块,然后说道,“你昨日不是和太子殿下前后脚回来的吗?这会儿不在屋子里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我来找太子殿下,我一大早去他屋里就没瞧见他,我想着他多半是来看你了,就过来找他。”封薇兰挑了挑眉,随后在颜凌云屋子里找了张凳子坐下,随手拿了一个果子吃着,“没想到他竟然没在你这里,也不知道一大早去哪里了!” “他一大早没事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颜凌云反倒觉得莫名,“我这里又没有什么要紧事!” 封薇兰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颜凌云:“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不知道?” “什么?”颜凌云蹙眉。 封薇兰无奈叹息,然后挪着凳子坐到颜凌云面前:“颜凌云,你真的就是个榆木脑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得事情,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封薇兰,满脸的困惑:“我应该知道点什么呢?” “旁的不说,就只说这一次,你总该知道殿下自从幼时被人下毒陷害,伤了身体以后,处事就不如以往那般强硬,就算是要人性命,也不会再自己亲自动手!”封薇兰盯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颜凌云微微抬眼,有些不明:“所以呢?” “所以?”封薇兰气极,“你可知道,那林清平可是太子亲手刺死的,那一刀下去,又快又狠,一点犹豫都没有,若不是我在当场亲眼看见,谁能想到,下手的会是咱们那位做什么都云淡风轻的太子殿下啊!” 颜凌云不自觉的抿着嘴。 封薇兰紧紧的盯着颜凌云眼睛,许久以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颜凌云,难道你就真的没有想过,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这么做?” “许是被逼急了!”颜凌云微微垂眸,藏在衣袖的手指微微曲起,但面上,依旧是那副茫模样,“毕竟,这一次,贺洛初可是差点死在了这里,要不是我机敏,迅速冲下去救他,我们这会儿指不定还在满世界找他呢!” 封薇兰看着颜凌云,脸上的表情逐渐龟裂。 那一个瞬间,封薇兰第一次感受到了贺洛初的艰难,面前的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死脑筋,一点诗情画意都不懂。 封薇兰撇着嘴,微微侧头,用余光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颜凌云,平日里你不是很机敏吗?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就跟傻子一样!” 颜凌云被封薇兰鄙视,心有不满,开口回击:“你才是傻子呢!封薇兰,你别以为我现在受了伤,就没办法揍你了!” 一旁的春玉看着自家完全不开窍的小姐,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只当做自己不在这里。 封薇兰看着面前这个睁着一双眼,一脸白痴相得到颜凌云,当下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最后竟然硬生生的把自己的脸都憋红了:“你这个蠢材,太子殿下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林清平这个崽种差点害死你,他又怎么可能会亲自动手了解了他!” 颜凌云看着面前气的满脸通红的封薇兰,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么多年,太子殿下送去边关的每一封信,慰问的你父亲和全军将士,可最后那一句,问凌云好,你是一点都不看啊!”封薇兰眉头紧锁,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颜凌云给气死了。 “我与他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问我一句好,有何奇怪,我给你们写信,不也曾问过你好!”颜凌云看着面前的封薇兰,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个瞬间,封薇兰只觉得自己耳朵里都要冒出气来了。 “这么些年,他都恨不得把喜欢你三个字直接刻在自己的脑门上了,可偏就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死脑筋!”忍无可忍的封薇兰,终究还是大喊着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心里话倾泄而出。 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整个屋子里,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颜凌云怔怔的坐在那里,一脸不可置信得到看着面前的封薇兰:“你说什么?”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封薇兰伸手戳了戳颜凌云的脑袋,随后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去,只留给颜凌云一个决绝的背影。 封薇兰走的时候,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他站在颜凌云的房门口,憋闷了那么多年的一股气,突然就释放了,接下来,该烦心得,就是里面那个满脸呆愣,在原地怀疑人生的颜凌云了。 一直等了很久,封薇兰都走的没人影了,颜凌云才缓缓回头看向春玉:“他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第218章 当庭斩杀 春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颜凌云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一脸仇大苦深的模样。 春玉看着颜凌云这幅样子,走到她身旁,低低的唤了一声:“小姐!” 颜凌云眉头紧锁,俨然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不应该你们都知道,我不知道啊!” 春玉没说话,只是有点无语的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就在春玉以为颜凌云还要想一会儿的时候,她突然抬头看向春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元宵灯会的时候!”春玉被颜凌云看的心虚,赶紧说道,“小姐可还记得那盏被踩坏的花灯?”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点头:“我记得,不是已经丢了吗?” “没丢!”春玉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把它捡回去了,还把它修复好了,小公爷说,那盏花灯就藏在太子殿下的书房里!” 颜凌云怔愣的看着面前的春玉:“所以,他真的亲自动手杀了林清平?” 春玉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凌云,然后从怀里取出刚刚从正阳县送回来的书信:“这是聂玉成刚刚派人送回来的信,小姐自己看吧!” 颜凌云看着春玉手里的那封信,伸出去的手,第一次有些犹豫。 春玉察觉到了颜凌云的犹豫,干脆将信笺塞进她手里。 信笺被打开,颜凌云一字一句的看着信笺上的文字,跃然纸上的一列小字:“林清平出言不逊,被太子殿下当庭斩杀!” 前前后后详细的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现在的颜凌云,却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一列字。 颜凌云当然不是傻子。 虽然封薇兰总说她是不开窍,可前世已经嫁过人的她,再不开窍也能瞧得出来,一个人若是喜欢旁人应当是什么样的。 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被捅破,平日里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就一点一点的从颜凌云的深处翻涌出来。 贺洛初在外求医之时,不论去了哪里,总是会给她寄去当地的一点小物件;平日里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也绝对不会忘了给她送来一点;回京以后,更是如此,每日里,贺洛初都会往将军府送些东西,说是送给将军府的,但是最终,都会因为各种理由送到她的院子里。 贺洛初的偏爱处处都是踪迹。 可这么多年以来,颜凌云却一直天真的觉得,贺洛初只是单纯的将她当做妹妹,好友,或者是兄弟,从未想过,他对她,存的是这个心思。 春玉眼看着封薇兰表情变化,以为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正打算开口安慰的时候,却在下一刻,听到她说:“他第一次给我送那些小物件的时候,我才九岁,他贺洛初简直就是禽兽啊!” 春玉刚刚张开地嘴,默默的闭上了。 果不其然,她家小姐的脑回路总是和正常人是不大一样的。 毕竟若是寻常人,知道自己很亲近的一个男人一直喜欢自己,或者害羞,或者羞愤,总归是要不好意思一会儿的。 她家小姐倒好,开始复盘贺洛初是在几岁的时候盯上自己的,并且在最后,斩钉截铁的给出一个结论。 颜凌云发现春玉的表情有些微妙,忍不住挑眉:“怎么了?” 春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凑了过去:“小姐,你就没有一点别的情绪?” 颜凌云顿了顿:“我应该要有什么情绪?” 春玉突然就急了:“太子殿下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从你九岁的时候,就对你情根深种,然后日复一日的偷偷对你好,难道你就不会觉得很感动吗?” 颜凌云听着春玉的话,缓缓抬头看向春玉:“感动?” “对啊,要是有一个人可以这么日复一日的偷偷对我好,我肯定感动死了,恨不得现在就飞扑过去以身相许!”春玉捂着自己的胸口,满脸憧憬。 颜凌云有些嫌弃的看着面前的春玉:“在现实生活里里,这种女子最终只有一个宿命!” “和有情郎终成眷属?”春玉眼睛亮亮的看向颜凌云。 “被读书人始乱终弃,然后客死他乡!”颜凌云挑眉,一脸的鄙夷。 春玉脸上的憧憬在瞬间变得稀碎。 “那些骗小姑娘的垃圾话本少看看!什么千金小姐为爱私奔了,还有什么贵族小姐为爱洗手作羹汤了,这种东西都是那些郁郁不得志的穷书生的可笑幻想,看多了伤脑子!”颜凌云伸出手戳了一下春玉的额头,一脸嫌弃的说道。 春玉撇嘴:“小姐这个年纪,明明也是小姑娘啊!怎么就这么冷情冷血的,知道太子殿下对你有情,竟然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不然呢?让太子殿下来做我的上门女婿?” “那怎么可能!”春玉立刻反驳。 “那让我去给她做太子妃,从此颜家军无人带兵,只能把手中兵权拱手让人?”颜凌云挑了挑眉。 “那也不成!”春玉眉头紧锁,“那可是将军和小姐拼了命挣来的兵权,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春玉,不再说话。 春玉看着颜凌云半晌,渐渐沉默下来。 其实,春玉当然知道,颜凌云和贺洛初两个人是,如果想要走下去,会很难。 可是这天底下,谁不希望有个人可以真心对待自己呢! 颜凌云很小的时候,就在战马上学打仗,明明应该是娇滴滴的女儿家,却摔得满身是伤。 春玉跟在颜凌云的身边,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从马上摔下来,再看看被颜将军护在身后的颜夫人,她总会心疼自家小姐,想着若是有一天,也有人这么爱护她家小姐就好了。 颜凌云看着面前沉默的春玉,良久以后,才笑了笑:“封薇兰这厮,时常会发癫,今日大约也是吃多了酒说胡话,你全当没有听到就是!” 春玉看着面前的颜凌云,张了张嘴,最终却也只能将满腔的情愫压下,然后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第219章 听人墙根 颜凌云能够察觉到春玉的情绪低落,但是她也并没有打算安慰她,毕竟,有些事情,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若是非要说开了,最后只会闹得大家连朋友都做不成。 封薇兰是个蠢货,他说的话,就算是真的,也能搪塞过去,但是如果她当了真,那这事,就搪塞不过去了! 王大夫给的药里头大约加了些镇定安神的药材,每每喝完药,颜凌云就会犯困,春玉一直守着她,知道她睡熟以后,才悄悄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关上门的那个瞬间,春玉的余光突然瞥到头顶那一抹靛青色,她本能的抬头,随后就瞧见了站在那里的砚尘。 “你在这里干嘛!”春玉被突然出现的砚尘,吓了好大的一跳,连带着心跳,都快了不少。 虽然春玉不是很想承认,但事实就是,砚尘的轻功好的渗人,别说是她,就是她家小姐,若是没有防备,也很难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 砚尘从房顶上跳下来,然后淡淡的看了一眼春玉,随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来听墙根的!” 这是春玉这辈子头一次见到,这个世上竟然还有光明正大承认自己是来听墙根的人,她看着面前的砚尘,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砚尘,你我了半天,最后灰败着一张脸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砚尘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外走。 春玉当下一急,一个健步窜到砚尘面前,伸开双手拦住砚尘,怒道:“是你家主子让你来听我家小姐的墙根吗?” “殿下忙着赈灾,没有这个功夫听人墙根!”砚尘抱着剑,淡淡的开口道。 “那你到这里来干嘛,没事找事,想打架?”春玉当下就有些恼了,捏着拳头准备跟他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砚尘虽然轻功了得,但是跟春玉打架的话,胜算也就只有一半,他用剑拍了拍春玉的拳头,随后低声说道:“殿下担心颜小姐的安危,又因为昨天夜里两人的争执,不好来见她,便让我来看看颜小姐,只是恰好你们说的话让我很感兴趣,我就听了一会儿墙根!” “偷听墙根是什么很光明正大的事情吗?”春玉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的砚尘,“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的说出这番话来的?” 砚尘耸了耸肩:“那不然呢?我听墙根是事实啊!” 春玉莫名的无力,她举起了拳头又放下,反复几次,最后无力的放下,然后伸手指着砚尘的鼻子说道:“我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你最好都把嘴给闭上,不然的话,你别怪我不客气!” “我一直以为,你是希望你家小姐跟我家殿下在一起的!”砚尘看着春玉的眼睛,突然开口问道。 春玉愣了一下,随后蹙眉:“你想多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那为什么,很多时候,殿下来找你家小姐的时候,你都会默默地离开,你的目的,难道不是给他们两人留一个合适的独处的地方吗?”砚尘依旧是那副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春玉莫名的有种被看穿的样子。 春玉被砚尘看的越来越窘迫,一直到最后,她才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家小姐这些年来,为了保护大周,风里来,雪里去,别人家的姑娘家,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偏偏她总是在前线厮杀,她明明吃了绝大多数人吃不了的苦头,可偏偏回到汴京那个地方以后,还有被那些废物男人嫌弃她粗鲁彪悍!” 砚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春玉发泄。 他来这里,的确没有得到贺洛初的指令,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颜凌云要将他们自己的行程泄露出去,却没想到,听到了别的话。 “明明我家小姐要比那些废物公子哥优秀了不知道多少倍,凭什么还有被他们瞧不上!”春玉说着说着便红了眼,“我的确,想要有个比天底下所有人都要优秀的人来爱护我家小姐,可是,可是她是护国将军府唯一的女儿,太子殿下也是未来的储君,他们没有未来!” 春玉性子泼辣,或许是随了主子的性格,平日里,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也总是一副沉稳模样,若是遇到难缠的小鬼,也能豁出去脸面大闹一番,有时候瞧着更像是市井之中泼辣的女子。 想当初,就是颜凌云被大水卷走,所有人都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她也没有流眼泪的时候,可如今,眼泪却不声不响的从她的眼睛里滑落了下来。 那种委屈和不甘,从她的言语间,传入了砚尘的眼睛里。 砚尘看着面前的春玉,她即便是落了泪,也不曾退缩,她也不抬手擦掉眼泪,只是这么直直的盯着面前的砚尘。 砚尘沉默许久,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你先擦擦吧!” 春玉猛地一把抽走砚尘手里的帕子,随后走到一旁擦掉眼泪。 砚尘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垂眸:“这些话,殿下也同我说过!” 春玉的手一顿,随后满脸诧异的回头看向砚尘:“什么?” “太子殿下从来都是最清醒的那个!”砚尘微微垂眼,“颜将军膝下只有颜小姐一人,所以,颜家的大权未来只有颜小姐可以撑起来,而太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储君!颜小姐做不了后妃,太子殿下也做不了上门女婿,这是一盘死局!” “那太子殿下又为什么……” “为什么义无反顾的对颜小姐好,好到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意?”砚尘抬眼看向春玉,最后苦笑一声。“春玉,有些人喝酒,身体醉了,脑子却是清醒的吗?这种人,他会清醒着一点一点看着自己的身体沉沦,明明知道不该如此,却又无法阻止!” 春玉沉默了。 砚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殿下他,比任何人都清醒,也比任何人都痛苦!” 屋子里的人眼睫微动,莹润的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滴落。 第220章 你可有法子解? 已经连着小半个月,日日都是晴好,随着日头越来越烈,太平县的内涝总算是彻底退了下去,一批一批的生石灰被人从外头送进来,洒在了灾后的土地上。 那一日的事情,在颜凌云一觉醒来以后,就变成了一场沉睡中的梦,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就连封薇兰也像是忘了这件事一般,继续没心没肺的在颜凌云和贺洛初身边乱窜。 颜凌云在屋子里待了十日,这十天里,她每天喝苦药,还要受王大夫的针,每天刚刚睁开眼就恨不得自己能够昏睡过去。 好在一直到了第十一日,王大夫给她把了脉,最后收起了手边的药箱:“你的恢复能力总是让我非常的震惊!” 原本还平躺着等着他来给自己扎针的颜凌云,突然一个机灵坐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的内伤没什么事了?” 王大夫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挑了一下眉,随后说道:“不错,已经没什么事了!” 端着汤药进来的春玉正巧听到了王大夫的最后一句话,当下激动的差点将手里的汤碗砸掉,慌忙放下以后才快步走到两人面前:“王大夫,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大夫看了一眼春玉被撒出来的汤药,烫红的手,微微蹙眉,随后说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这么狠冲直撞的,当心被这些东西烫的掉了皮!” 春玉下意识的将手藏到背后,然后继续问道:“我没什么事,就是烫到了,等会儿冲点凉水就可以了,倒是王大夫,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我家小姐的内伤真的都没事了?” 王大夫看着面前的春玉,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你们两个呀!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脾气!虽然我也觉得很震惊,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家小姐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这才区区十日,内伤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接下去再服个七八天的药,应该就不碍事了,到时候我再给你换成养骨头的药方,免得留下后遗症。” 春玉脸上的笑收都收不住:“那可真是太好了,每天看着你给我们家小姐扎针,我都怕你一个手抖给她扎死了!” “春玉,你不要侮辱我的医术!”王大夫一边起身收东西,一边说道,“我当了半辈子的大夫,还没有人能被我给扎死!” “的确是没有人被王大夫给扎死过,但是有不少人被王大夫给扎哭过。”一旁的颜凌云笑着打趣道,“不过还是多亏了王大夫这些天的照料!” 把东西都装回药箱的王大夫默了默,随后回头看向颜凌云:“颜小将军这一次能够这么快的恢复过来,其实还要谢一个人!” 颜凌云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刻王大夫说出来的话就让她不由的沉默下来:“太子殿下将他自己的保命山参拿了出来,那可是一株千年人参,虽然太子殿下再三同我说过,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是,我总觉得好人要有好报,颜小将军也应该记得这份恩情!”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王大夫,沉默许久,最后开口道:“有什么东西,可以抵上这一种千年人参?” “你是想要还掉这人情?”王大夫忍不住挑眉。 “你也说了,那是他的保命山参,要是因为他把这种人参给我吃了,最后害得他自己出了事,只怕陛下要拿我的人头去给他做祭奠了!”颜凌云看向王大夫,“王大夫想必也知道,太子殿下身子羸弱,他……” “太子殿下的身子并不羸弱!”王大夫打断颜凌云。 颜凌云一愣,随后蹙眉:“你什么意思?” “他是中毒!”王大夫抬眼看向颜凌云,“他明明下肢四平八稳,但是却脚步虚浮,明明心跳如鼓,呼吸却又缥缈,他这根本就是中了毒的迹象。” 颜凌云当然知道贺洛初是中了毒,当年他之所以会落水,就是因为在那日不小心中了旁人的阴招,他还记得自己将他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贺洛初浑身冰冷,可是手心却烫的吓人,他的唇色更是黑的发紫并不像是寻常落水的模样。 只是那个时候,皇室对外宣称他只是落水,被寒冰水冻伤,至此以后便落下病根,从曾经那个健硕的少年郎变成了如今的病秧子。 王大夫看着颜凌云的表情,顿了顿,随后说道:“颜小将军是知道,他这是中了毒?” “你可有法子解?”颜凌云看向王大夫,突然有了几分希冀。 “没有!”王大夫几乎没有犹豫,“我从很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待在边关,我研究的一直都是伤病,我对读这种东西并没有太大的研究,所以也没有办法解,只不过……” 春玉在一旁听的有些焦急:“我的好叔叔你可不要再只不过只不过的了,你可赶紧说呀!我听的都快要着急死了!” 王大夫顿了顿,随后说道:“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他与我算得上是师出同门,只是我更喜欢研究外伤,他更喜欢研究草药,或许他对这种毒药会有研究,不过我们已经有数十年不曾联系。我也不太清楚我能不能找到他。” 颜凌云抬眼看向王大夫:“那还恳请王叔叔,帮我们找找看你的这位同门,你应该知道若是他真的能够救下太子,这天底下的荣华富贵由着他去选!” 王大夫深深地看了一眼颜凌云,有些为难:“她只怕并不稀罕这些荣华富贵。” 一旁的春玉瞧出来几分端倪,随后微微偏头看向王大夫:“我记得以前将军说过,王叔你数十年不肯娶妻,这么多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女性想要嫁给你你都不成松口,便是因为你在老家,有一个相好!” “春玉,你不要胡说八道。”王大夫得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我哪有什么相好?我无父无母,连自己出生籍贯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家,那不过就是我用来搪塞旁人的话罢了……我……我没有什么相好的!” 第221章 我们走吧 裘夫人见识过贺洛初因为柳夫人的冷待,转身就走,丝毫不顾及她是杭州知府夫人的身份,所以在贺洛初提到她“小娘”的时候,裘夫人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波动。 贺洛初看着裘夫人自以为没有破绽的笑容,忽然觉得,这位裘夫人,其实也挺不容易的:“我们走吧!” 因为是裘夫人邀约,贺洛初和九儿坐的也就是成家的马车。 一路上,裘夫人侃侃而谈,而贺洛初都只是笑而不语,一旁的九儿倒也没什么心思,只是静静地听着。 马车行驶到湖畔的时候,就停了下来,贺洛初被明芷搀扶着下了马车,远远的,便有一艘游船行驶过来。 成府的下人在那里唤船,贺洛初便站在那里四处看着,然后他就看到了停在湖畔的一驾马车,那是柳畔的车马。 明芷注意到贺洛初的目光,日他的目光看过去:“咦?” 贺洛初赶紧握住明芷的手,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明芷赶紧收声,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没多久,裘夫人就派人来叫,湖中的船已经行驶过来了。 贺洛初跟着裘夫人上船,这一上船,贺洛初便听到船甲上的嘈杂声,大多都是男人谈笑的声音,贺洛初赶紧止步,回头整理了一下九儿的帷帽:“船上风大,小心戴好!” 九儿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她整理好帷帽,轻轻的拉住贺洛初的手,另一只手却已经悄悄的握住了她藏在腰腹上得匕首。 贺洛初牵着九儿,缓缓往上走,她不知道裘夫人究竟安的什么心,这个杭州城,四处都是眼线,贺洛初并不能保证,他们的身份没有被发现。 她一步步的往上走,心里也越发的忐忑,可就在她看到站在那里的颜凌云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贺洛初自己可能没发现,她在看到颜凌云以后,几乎是小跑着跑到他身边:“你怎么也在这里!” 颜凌云很顺手的将贺洛初揽进怀里,笑着问道:“不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贺洛初松了一口气:“裘夫人带我们来游船,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颜凌云看了一眼成邵东,微微眯起眼:“成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哎呀,还不是我那位夫人,说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很没意思,说要来游船,我想着贵夫人也在府上,就让夫人去将方夫人也请过来!”成邵东看着颜凌云,笑着说道。 颜凌云揽着贺洛初,轻轻的拍着贺洛初的手,贺洛初这才渐渐放松下来,对着九儿招了照手:“九儿,你过来!” 九儿赶紧走到贺洛初身边,轻轻的拉住贺洛初的手:“怎么这么多人?” 贺洛初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公子哥,面色也变得不大好看,压低声音说道:“只怕不是游湖那么简单了?” 颜凌云揽着贺洛初往前走了几步,避开成邵东,轻声说道:“成家未婚的几个儿子都来了,柳大人的儿子女儿也都上了船!” 好端端的来了这么多人,还特地瞒着颜凌云去醉千庄把贺洛初和九儿带过来,必然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就在贺洛初在想他们这群人什么打算的时候,成邵东笑着走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贺洛初,然后就将目光放在了九儿身上:“这位就是方夫人的妹妹吧!” 贺洛初下意识的拉住九儿的手,将人拉到身后:“是我母家的妹妹!” 九儿站在贺洛初身后,湖上风大,偶尔吹起她头上的帷帽,露出她那张姣好温柔的脸。 九儿本来并不在意帷帽被风吹起,可他的余光却看到不远处,有好几个年轻公子一直盯着她看,她在山野长大,并不懂那么多的规矩,你不在意是不是会被人瞧到容貌,可她如今扮演的却是夏姝的妹妹,该有的礼仪,她还是要做到的。 九儿背过身去整理自己的帷帽,明芷也赶紧上去帮忙。 裘夫人在这个时候走上前来:“甲板上风大,不如我们进去吧,里边准备了果子茶水,坐在里头便能瞧见湖畔的风景,总好过在这里吹风!” 裘夫人都这么说了,在场的人自然都是要给她几分面子的。 贺洛初不若旁的女子,总是退后一步,走在自家夫君的右下方,贺洛初与颜凌云并肩而行,她的手还挽着颜凌云的手,若是旁人,多少是要说两句的,可偏偏颜凌云宠着她,任由她这般挽着。 走进船舱的时候,远远的,贺洛初就看到摘了帷帽坐在那里喝茶的柳畔,柳畔像是盛装打扮过,一身的绫罗绸缎,很是美艳。 船舱内坐了好一些人,可未出嫁的千金小姐,独独柳畔一人,所以当九儿跟在贺洛初身后走进来的时候,柳畔显然有些不喜。 或许,这一场游船,原本是为了让柳畔相看未来夫婿的,而她贺洛初和九儿,却被拐来,横插一脚。 贺洛初看了一眼颜凌云,颜凌云的面色也不好看,可偏偏这个时候,成邵东还是一副很热情的样子:“今日备了许多杭州特色的果子,茶水也都是用的虎跑泉泉水泡的……” 颜凌云拍了拍贺洛初的手:“既来之,则安之,有我在!” 虽然很不应该,但是贺洛初不得不承认,当他听到颜凌云这么说的时候,确实安心了不少。 船上本来只有柳畔一个女子,船上未成婚的男儿皆忙着对她献殷勤,可如今,却又来了一个九儿。 贺洛初往哪儿一站,便已经吸引了所有在坐男子的目光了,再有一个未成婚的九儿,穿着华丽,身态婀娜,戴着帷帽更是引人遐想,一时之间,原本围在她身旁的人竟然都散了个七七八八。 柳畔懊恼,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他正在那里与人说笑,完全没有看向自己。 柳畔气恼,回过头来却发现,成二公子,那位不日便会与她定亲的公子哥儿,这会儿竟然也在同九儿搭话。 柳畔绞着帕子,心中气闷,恨不得将这些人通通都骂一顿,可偏偏她还得端着千金小姐的气度。 第222章 不甘心 裘畔不愿意再坐在这里看着成二公子,以及那些未婚的男子,不断的去给9九儿献殷勤,便拉着自己的丫鬟走出门去。 湖畔上的风吹过来,带了一丝丝泥腥味,也正是这股子味道,让裘畔渐渐冷静下来。 裘畔的婢子叫做云舒,生的娇俏可人,她自小就在裘畔身边伺候,最是知道裘畔的性子:“小姐,方公子一家初入杭州,成二公子总是要多看顾一些的!” 裘畔看着湖面,眼中颇有几分不甘:“他哪是去照顾方公子,他那一双眼睛都恨不得粘在那位九儿姑娘的身上,左不过就是觉得那方夫人貌美,便以为,她的妹妹也必是绝色罢了!” 云舒不好多言,她的这位小姐,自幼好强,容貌,学识,气质,才艺,样样都要比别人强一些,这些年,她在杭州城里头样样争强,倒也过得顺风顺水,可自打这位方夫人来了杭州城,裘畔便发现,自己样样都称不上第一。 方夫人绝色倾城,气质端方,云舒这位杭州第一美人,站在她身边,却也只称的上小家碧玉。 裘畔心中难过,站在那里不愿意说话,云舒想了许久,才说道:“成二公子不过是一时玩心,他最终还是要同小姐定亲的,初来乍到的美人,总是想一睹芳容的,小姐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裘畔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罢了,进去吧!” 裘畔回到船舱的时候,大家都在说笑,甚至没有人发现她刚才出去了,裘畔越发觉得有些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随意的坐下,慢慢不乐的喝着茶水。 九儿坐在那里,被一群人簇拥着,很是不习惯,频频看向颜凌云,可颜凌云那边,被贺洛初揽在怀里,和成夫人他们不断的寒暄,也的确是抽不出空来搭救她。 九儿原本戴着帷帽,可入了船舱,便都是杭州城里的贵公子,再这般戴着,总是有些失礼,没办法,九儿只能摘掉帷帽。 九儿生的就是一副北方美人的样貌,五官深刻,身量高挑,皮肤更是白皙,虽然比之颜凌云少了几分绝美,可在这杭州城里,比之那些柔弱扶杨裘的江南女子,多了不少英气,倒是更招人喜欢些。 尤其是这位成二公子,自打看见九儿,这眼睛就挪不开了,平时和裘畔在一起时他总能侃侃而谈,而面对九儿的时候,他却只能涨红着脸,一言不发。 也因为旁的几个公子总是缠着九儿说话,只有成二公子成邵明一直给他夹果子,所以九儿也更喜欢和成邵明搭话,毕竟,起码这位公子不会总问她什么诗书礼乐上的东西。 四书五经也好,琴棋书画也好,这些东西九儿或多或少还是懂一些的,和这些半桶水晃荡的富家子弟还是能聊上几句的,但是九儿对他们这群人甚是厌烦,以至于这位不怎么说话的成二公子在她看来,就尤其的眉清目秀了! 这趟西湖游结束的时候,已然事深夜,颜凌云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昏昏欲睡,好几次都靠在贺洛初肩膀上睡着了。 贺洛初见他困倦,便往后靠了一些,好让颜凌云可以舒服的靠在他身上休息,而坐在对面九儿,早已经睡得四仰八叉。 贺洛初将披风小心翼翼得还在颜凌云的身上,看了一眼九儿,拿起一旁的毯子,丢在了九儿的身上。 九儿被砸的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是毯子以后又默默地抱着毯子睡得香甜。 一夜好眠。 贺洛初和成家人的合作逐渐明朗,贺洛初每日里都变得很繁忙,她每日里只管吃吃喝喝,倒也没什么人来烦她。 可就在她以为,可以混吃混喝等到这边的事情结束,安安生生的回京城的时候,成夫人又一次上门了。 成夫人这一次的上门,真的是让颜凌云猝不及防,尤其是当她开口问九儿婚事的时候,颜凌云简直天旋地转:“……成夫人怎么好端端的,关心起我们家九儿的婚事了?” 成夫人笑:“还不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啊,先前游湖的时候瞧见就你们家九儿,回家以后就茶不思饭不想的,成天的问我九儿得事情……他那个哥哥本来是不同意的,我们家邵明本来是要同知府大人家的女儿定亲的,虽然没说,但也是过了父母那一关的,可这几天,邵明说什么都不肯了,不吃不喝的闹腾,我这才厚着脸皮来这一趟。” 不吃不喝? 怎么的?要来一次梁山泊与祝英台吗?那么大老爷们,饿几顿就相思病了呗? 颜凌云心里骂骂咧咧的,面上还是要笑嘻嘻的:“我们家九儿在山野待惯了,不怎么懂礼数,不知道怎么的就招惹了成二公子,我这里,替我们家九儿道个歉!” 成夫人听颜凌云这么说,脸色微变,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也是不好意思提这个事儿的,可我那个弟弟不懂事,我婆母有心疼,实在是没法子了,我才来走这一趟的,与裘小姐的婚事是早些时候便说定了的,可我那弟弟实在是喜欢九儿姑娘,九儿姑娘出身庶民,清白人家,我便厚着脸皮来求一求,不知道九儿姑娘,愿不愿意来我们成家,做个贵妾?” 颜凌云一直都是笑着的,只是那个笑容逐渐阴沉,便是看着都有些吓人,也难为成夫人敢开这个口了。 成夫人说完以后,颜凌云没搭话,只是回头看向明芷:“麦冬可在府上?” 明芷摇头:“和公子一起出去了!” “哦!”颜凌云挑眉,然后笑道,“那,你去拿一个笤帚来!” 明芷眼神一变:“夫人……” “去!” 明芷没办法,只能去拿。 成夫人觉得不大对,便问道:“方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颜凌云冷笑,猛的挥落手边的茶盏,“你来我府上,开口就是要让我妹妹去你成府做妾,这便是你们杭州富贵人家的礼数!” 第223章 庶民 成夫人没想到颜凌云会这般恼火,连忙站起身:“方夫人……” “我夏姝虽然不是什么勋贵人家,我亲生母亲虽然为妾,却也是我父亲正经抬上门的,我妹妹虽然只是庶民出身,可我方家还不至于为了巴结你们,把我妹妹当做物品一样的给你们家做妾!说到底你们这些人,终究还是看不起我庶女出身罢了,拿这些事情来恶心我!”颜凌云起身,一脸的怒火, 成夫人想要解释,可明芷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手里头还拿着一把扫帚。 颜凌云在成夫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毅然决然的拿起扫帚,然后追着成夫人就打了出去。 成夫人是背颜凌云赶出门去的,成夫人走出门去的时候,颜凌云还将手里的扫把丢了出去:“滚!” 成夫人在杭州城,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这么赶出来,着实难看,没多久,成夫人被方家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夫人,用扫帚赶了出来。 成家人在杭州这些年,嚣张跋扈,众所皆知,所以旁人也只是以为,是成家人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才会将方家那位美人逼成这幅模样。 贺洛初本在茶庄挑茶,麦冬忽然进来,说是夫人和成夫人打起来了,贺洛初手一顿,便赶紧出去,车夫看见贺洛初跑出来的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还是贺洛初骂了一句:“愣着干什么?回府?” 贺洛初火急火燎的赶回来,风风火火的进了院子里,就看到颜凌云和九儿正坐在一起吃西瓜:“不是,你不是和那个成邵东的夫人打起来了吗?” “是打起来了啊!”颜凌云往嘴里塞了一口西瓜,“但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得回来啊,不就是和个女人打架嘛,这我还能打不过嘛!”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好一会儿,然后皱着眉走到颜凌云身边:“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人成家口气可大了,开口就要纳九儿为妾,你又不在家,我也不想和她废话,就把人赶出去了!”颜凌云说着,还拿了一块西瓜递给贺洛初,“吃西瓜,这个西瓜可甜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有些气闷:“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怎么的,难不成你真的要把我家九儿嫁给他做妾?”颜凌云挑眉。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神,他几乎可以肯定,他要是点个头,颜凌云马上就能跳起来和他打架,贺洛初深吸了一口气:“成邵东和柳知府本来今天晚上就打算带我去参加一个宴席,只要去到那场宴席,我就能知道柳知府上面的人,究竟是谁!” 颜凌云沉默,她知道自己闯祸了,拿着西瓜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然后拿起来一块西瓜:“你吃块西瓜吧,可甜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她满脸的无辜,贺洛初明知道她是装的,却还是没能发火,接过颜凌云手里的西瓜,吃了一头以后,在颜凌云希冀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嗯,很甜。” 以为自己闯了祸的颜凌云,这一天特别的殷勤,贺洛初因为这件事没能去成晚宴,便在书房里和麦冬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醉千庄里头因为这件事,每个人都有些阴气沉沉的,而成家和柳家,可就不是阴气沉沉这么简单了。 成邵东知道这件事以后,火急火燎的赶回成府,刚进屋子,成夫人便哭哭啼啼的跑上前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成邵东一巴掌打倒在地。 成夫人被成邵东打懵了,跪坐在地上一脸的不可思议:“你……” “我什么!”成邵东怒极,“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着我去醉千庄,还是去给邵明提亲,还是做妾,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跑到醉千庄去撒野!” 成夫人跪坐在那里,看着成邵东,瞬间泪如雨下:“你以为我愿意去那啊!就你知道上门娶亲纳人为妾是不懂礼数?若不是你那个弟弟以死相逼,你母亲天天来我这里闹腾,你以为我愿意走这一遭受这个辱?你也只会同我嚷,有本事,你让你那个不懂礼数的亲娘闭上嘴啊!” 成邵东忽然沉默,看着自己的发妻许久,最后甩袖离去。 成邵东连夜前去醉千庄的时候,柳畔却在家里发了疯,她砸碎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然后坐在那里痛哭流涕。 柳夫人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伤心欲绝,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紧紧得抱住柳畔:“畔儿,畔儿……” 柳畔靠在柳夫人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他同我说过的,他说他会娶我的,可他一个回头就去向别人提亲,娘,我就是个笑话!” 柳夫人如何不心疼,今日她本在府里坐着,底下的人拿来了一套上好的头面,她还在盘算着,将这幅头面给畔儿做嫁妆。 可没想到,没过一会儿,成夫人前往醉千庄为成邵明求亲的事情就在杭州城传的沸沸扬扬了,虽然说只是做妾,可,这也是狠狠地打了柳畔的脸。 柳畔恨,恨自己没有方夫人那样的花容月貌,恨自己没有方公子那样人品正直且多金专情的夫君,更恨自己的母亲无能,连夫君的宠爱都挽留不住,但凡父亲多宠爱她母亲一些,她便能在父亲面前多几分体面,但凡父亲多关注她一些,又怎么会容许成家如此侮辱她! 柳畔缓缓起身,擦掉眼角的泪水:“娘,成家,我不嫁了!” “什么?”柳夫人一脸的震惊,“那怎么行,这桩婚事,早些年便说好了的,成家已经是这杭州城里最富庶的了,除了他,你还能嫁给谁?” 柳畔看着柳夫人,目光坚定:“他成邵明既然那么喜欢方家的姑娘,那便让他娶就是了,我何苦非要往上凑,到时候哭哭啼啼的,没得失了气度!” 柳夫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低垂下眼:“我知道了!” 柳畔坐到梳妆台前,细细的看着自己的脸:“既然要抢,那就一起抢抢看吧!” 第224章 装什么装 成邵东连夜去到醉千庄赔礼道歉,只说是妻子不懂礼数,惹怒了方夫人,两个人在书房待了好久才出来,好在方锦一是个明事理的人,不曾因为这件事为难成邵东,只说方夫人心里不舒服,他会多宽慰些。 成邵东走的时候,已经是三更了,总是早睡的颜凌云难得没有入睡,点着灯在屋子里等贺洛初回来。 贺洛初一回来,她便马上站起身:“怎么样?” 贺洛初看着忽然站起来的颜凌云,愣了一下,然后沉着脸摇了摇头。 颜凌云心里一咯噔:“不行吗?那怎么办?” 贺洛初不说话,做到凳子上给自己倒水,知道自己闯祸了的颜凌云心虚的不得了,赶紧拿起茶壶给贺洛初倒水:“还有法子挽救吗?” 贺洛初叹息,然后说道:“没有了!” “啊!”颜凌云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她就沉默下来,她坐在那里半晌,然后开口道,“我去吧,我去潜入成家的府邸,那成邵东去哪里我都跟着,肯定能找到那个人的!” 贺洛初微微挑眉:“你还想给我惹祸吗?” 颜凌云不理他,径直进了屋子,从柜子的底部翻找出一套夜行衣:“麦冬未必就比我心细,反正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把九儿嫁给他做妾的,实在不行,我去做妾都不可能让九儿去做妾得,我不可能让她受这个委屈的!假的都不行!” 贺洛初看着在那里找衣服的颜凌云,起身走到他身边,拿走她手里的夜行衣:“那也用不着你去冒这个险啊!” 颜凌云回头看向贺洛初:“谁冒险不是冒险啊,我去!” 贺洛初看着执拗的颜凌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宴会改约了,定在了三日后的晚上!” 颜凌云愣了一下,随后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没事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这幅呆呆傻傻的样子,抬手弹了一下颜凌云的额心:“嗯,没事了!” 颜凌云将手里的衣服一丢,怒火中烧:“贺洛初,你耍我!” 贺洛初赶紧躲开,就他对颜凌云的了解来说,这个妮子肯定要动手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我又不是什么君子!”颜凌云气的要揍他,奈何贺洛初跑的贼快,“你过来!” 贺洛初笑:“我跟你说哦,你要是把我打伤了,那三日后的晚宴我可就去不了了!” “爱去不去!”颜凌云气的不行,哼了一声转身回去睡了。 贺洛初想要进内室,被颜凌云好几个枕头丢在脸上,直接轰了出来。 守在外头的麦冬,本以为今天贺洛初能睡个安生觉,毕竟颜凌云自己惹了祸,总不好和贺洛初吵架了,却不想,贺洛初竟然被赶出来了,这还是第一次。 麦冬看着贺洛初手里的枕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久以后,麦冬才开口道:“我屋里还有张床……爷,要不将就下?” “去你的!”贺洛初抬脚踢了一下麦冬的屁股,然后抱着枕头,默默地去了书房。 “那你便赶紧让人去成家说便是了!用不着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贺洛初看着柳畔,有些厌烦了。 柳畔被贺洛初说了这么一句,哭声戛然而止,顺带还打了一个嗝。 女子在人前打嗝本就是很失礼的事情,柳畔赶紧转过身去:“方公子……” “柳小姐,湖上风大,我就先回去了!”贺洛初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贺洛初往前走了几步,柳畔小跑上前,伸出手拉住了贺洛初的衣袖:“方公子!” 贺洛初被迫停下脚步:“柳小姐,请自重!” 柳畔被贺洛初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吓到,赶紧收回手:“我,我……” “柳小姐若是没有旁的什么事了,我便先回去了!”贺洛初收回手,赶紧离开。 人还没走几步,贺洛初就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下一秒就听到了云舒的声音:“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贺洛初和麦冬对视一眼,麦冬的眼中透露出一分同情的味道:“爷,看起来,这是赖定你了!” 贺洛初环顾一圈:“要不你干脆把那个丫头也推下去吧,直接淹死了,眼不见心不烦!” 麦冬看了眼不远处热闹的船舱,轻声说道:“这甲板上,除了爷以外也没有别人了,这要是死了一双,咱们也摘不干净啊!” 云舒继续在那呼救,麦冬看了一眼在湖中沉沉浮浮的柳畔,微微皱眉:“爷,看这位柳小姐的动作,应该是会游泳的,您今儿个,就是被赖上了,要是不救上来,指不定有多少招等着你呢!” 贺洛初甚烦,但是又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推了麦冬一把:“你去,把人捞上来,今儿个她就是死了,也别妄想我能碰她一下!” 差点被推到水里的麦冬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下水救人,在水下的时候,麦冬亲眼看到这位柳小姐换了一口气,等到他去抓柳小姐的手时,她分明躲闪了一下,所以,当麦冬抓着柳畔游回来的时候,麦冬非常确定,这位柳小姐就是装的。 麦冬在那里甩水拧衣服,柳畔则躺在云舒的怀里,紧紧的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一副被谁欺负了的样子。 毕竟是有人落水,闹的多少有些厉害,原本坐在船舱里的人就走了出来。 成邵东一出来就看柳畔在那里哭哭啼啼的,便赶紧问道:“这是怎么了?” 云舒见到成邵东,便开口道:“我家小姐因一些事情闹的不大开心,便来这船上散散心,却不慎失这落水,多一亏了方公子相救,这才脱了险。” 柳畔和成邵明是怎么一回事,成邵东最是清楚,所以柳畔这会儿是为什么不开心,又为什么会落水,成邵东心里却一清二楚,他一边气恼自己那个弟弟不成器,一边说道:“哎呀,怎么会如此的不小心!来人啊,快点带柳小姐下去换衣服!” 立马便有婢子来扶,可柳畔却不肯起,只一味的哭,一双眼晴还时不时的看向贺洛初。 第225章 数一数二 贺洛初被赶去睡书房的事,每过一天,成邵东就知道了,成邵东以为贺洛初是为了帮自己说话,才遭了迁怒,分外愧疚。 第二天一早,成邵东就去了茶庄,贺洛初果然在那里,或许是因为休息的不好,贺洛初的脸色有些许的沧桑,这看在成邵东的眼里,便更多了几分愧疚:“方兄!” 贺洛初听到成邵东的声音,便回头去看:“成兄今日来的可真早!” 成邵东走到贺洛初身边,伸手揽住贺洛初的肩膀,轻声说道:“兄弟,委屈你了!” 贺洛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委屈什么?” 成邵东以为贺洛初是不好意思承认,就笑了笑说道:“女人家嘛,难免任性,咱们做男人的总是要多担待些的,你今日回去的时候,买些她喜欢的钗环首饰哄一下,也就好了!” 贺洛初马上就明白了,成邵东说的是他昨天晚上被颜凌云赶出去睡书房的这件事,贺洛初看着成邵东,面上虽然笑着,可心里却起了杀心,他肃清过府上的人,可他前脚睡了书房,后脚成邵东就知道了,就说明他的府上还有他们安插的人, 贺洛初看着成邵东半晌,然后笑了笑:“不碍事,姝儿并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成邵东拍了拍贺洛初的肩膀,然后看向面前的茶:“这批茶怎么样?” “还可以,品质比上一批茶好了很多。”贺洛初点了点,然后看向成邵东,“能在短时间内把茶做成这个样子,还是多亏了你啊!” 成邵东笑:“方兄要的东西,我自然得多尽心尽力些!” 你来我往的几句客套话,说了没几句便要去用午膳,这成邵东虽然有自己的酒馆,我最喜欢去的还是湖上的游船,美人作乐,美人陪酒,好不自在。 贺洛初倒也都是陪着,只是坐的久了,便会觉得里头乌烟瘴气的,独自走到甲板上透透气。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在游船里面喝茶吃饭,想有人会到这甲板上来,可今日,贺洛初一走出来,觉得有些不对,往前走了几步,便听见哭哭啼啼的声音,贺洛初可不愿意在这个地方惹上什么麻烦,看了一眼麦冬转身就要离开。 可偏偏那哭哭啼啼的女子,已经瞧见了他,并且喊了一声:“可是方公子?” 贺洛初只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和麦冬大眼对小眼好一会儿,才收起脸上的嫌弃,慢慢的转过头去:“不知是哪位姑娘?” 女子缓缓上前,贺洛初这才看到,原来站在甲板上哭哭啼啼的女子,竟然是柳家的小姐,柳畔。 “是小女子在这里打扰到公子休息了!”柳畔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柳畔虽然戴着帷帽,但她那顶帷帽,轻如蝉翼,根本就遮挡不住什么,戴与不戴,倒也没什么差别,照理说,这个时候贺洛初理该关心一下她为什么哭泣,可他却只是站在那里,决口不问她为什么站在这里哭哭啼啼,只是瞧着她,微微带着笑意。 柳畔可能也没想到贺洛初竟然一声不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了那里。 最后还是柳畔的婢子云舒开口道:“甲板上风大,方公子怎么从里头出来啦?” 区区一个婢子也敢和主子说话,这种事情,在京城可从来不可能发生,只不过这是杭州,贺洛初也不会同一个小婢女计较呢:“闷热了些,就出来透透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贺洛初没有开口问她为什么哭,很显然他就是不想知道,也不想问,柳畔觉得有些丢人,想要退缩,但是想起成邵明,还是咬咬牙,往前走了一步:“听说方夫人,昨日因为成家的事情,与公子你置气了?” 贺洛初有些不高兴:“这杭州城里头也不知道是哪个耳朵这么灵,就昨日我与夫人吵了个嘴,今儿个,整个杭州城都知道了!” 柳畔没想到贺洛初会不高兴,便赶紧说道:“坊间传言,总是难免的,因为我的事情让你们夫妇吵架,实在是对不起你。” “这与你有何干系?”贺洛初挑眉,“本就是他成二公子不知好歹,怎么到柳小姐嘴里就成了柳小姐,你的不是了?且不说我们九儿会不会嫁给他成二公子不说,也轮不到柳小姐你来同我说对不住啊!” 这是柳畔在杭州城内,与男子说话,第一次碰到铁板,而且是块又臭又硬的铁板,要不是多年的教养维持着,柳畔可能早就要开口骂人了。 柳畔是个聪明人,知道贺洛初这话里话外都透露着生疏,显然是不喜欢她,也不愿意多和她说话,可她既然打定了要进方家的门,便是这块铁板再难再硬,她也得狠的心咬下去:“我知道是成家人荒唐,可不是因为我与他有婚约,他也不会说出想要纳九儿姑娘为妾的话,总归还是我的不是。” 贺洛初的耐心已经有点告急,他看着面前这个摇摇晃晃,动不动就做西子捧心样子的柳畔,委实有些厌烦,可偏偏眼前的人,又是杭州知府的女儿,暂时得罪不起:“不过一件小事罢了,柳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自从我知道昨日的事情,我便赶紧让我母亲去成家取消婚约,我与他本就未订婚,都是家中长辈说好的事情,如今他竟然以心有所属,我自然不会死死抓着他不放!”柳畔说着,便有几分要哭的样子,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 若是寻常男子看到这一幕,多半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怜悯之心,走上前去,将她抱进怀里安慰,可贺洛初,他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唯一有的一个红颜知己,便是灵溪,而且他只听曲,从不过夜。 灵溪是个美人儿,虽然不若颜凌云这边绝色倾城,可也是个数一数二的美女,便是那样的女子,她都不曾看上眼,又怎么会把柳畔这么一个动不动就要流眼泪的女子放在心上呢? 第226章 不愉快 小厮看着成邵东,更加不解:“公子就不怕这位柳小姐,真的巴上了方公子,到时候,方家和柳家岂不是要更亲近?” 成邵东抬眼看向小厮,笑:“你跟着我这些年,除了昨日的事情,你可还见过我夫人在旁人手上吃过亏?” 成夫人是商户出生的女子,厉害的很,嫁给成邵东这些年,家里家外一把手,料理的那叫一个好:“不曾!” 成邵东点头:“是啊,所以这京城来的女子啊,虽然瞧着柔弱,可这骨子里到底还是有些强势的,柳小姐那些手段,也就在杭州城里头用一用,真落到那位方夫人手里,定然是讨不到半点好的!” 小厮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些犹豫:“那万一柳小姐手段高明……” “再高明又怎么样?”成邵东挑眉,“若是她柳畔生的绝色也就罢了,可她柳畔又怎么比得过方公子家里的那位美娇娘呢?方公子是疯了,才会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和自己家的小娘子闹不愉快!” 贺洛初回到府上的时候,颜凌云刚好对完账,正觉得烦躁,刚好贺洛初回来,就想着让他去街上给自己买一点莲花酥,谁知道刚走出院门口,就看到贺洛初一脸阴沉的走过来。 颜凌云有些奇怪,还以为,他是为了昨天睡书房的事情生气,正想和他说几句的时候,就看到转弯口走过来一个女子,颜凌云以为自己看错了,还眯起眼仔细的看了一眼,最后问明芷:“明芷,那浑身湿哒哒的,是柳畔吗?” 明芷也很惊讶,但还是应道:“是柳姑娘!” 颜凌云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贺洛初就迈着大长腿走到她面前了,颜凌云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贺洛初揽住腰,一个转身将人带进了屋子,还吩咐明芷道:“柳小姐落了水,来我们府上休息一下,你去九儿那里拿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人换上!” 还没等明芷说话,贺洛初就将门关上了,从头到尾一气呵成,都没给颜凌云一个反应时间。 颜凌云是被贺洛初推进房间的,一关上门,贺洛初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以后才开口道:“我被小鬼缠上了!” 颜凌云想了想,然后忽然灵光一闪:“你被柳畔看上了?” 贺洛初幽幽的扫过来一个眼神。 “这不是好事嘛!”颜凌云瞬间变的很惊喜,然后在贺洛初面前坐下,“你完全可以娶她啊,娶了她你就成了柳知府的女婿,那你做什么事情都很方便了啊!”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目光有些阴森森的:“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我赚了,办完了差事,还白得一个媳妇,要是运气好,还能生个娃什么的?” “对啊!”颜凌云的眼睛闪闪发光。 贺洛初猛地抬手拍了一下颜凌云的脑子:“你个蠢驴脑袋!满脑子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挨了一个脑蹦子的颜凌云一脸的委屈:“我又没说错,你打我干嘛啊!” 贺洛初气的恨不得给颜凌云直接踢出去,脚都已经抬起来了,后来想想没必要和这个没有心的女人计较,深吸了一口气:“罢了,我懒得同你说,反正,你去把外头那个家伙给老子搞定了,不然,你往后都没有烤鸭吃了!” 颜凌云是真的很喜欢吃那个烤鸭,从一开始的烤鹅,到后来委曲求全的变成烤鹅,现在的贺洛初更过分了,连最后的烤鸭都不放过了:“贺洛初,你不要太过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目光坚定:“你再不去的话,你喜欢吃的牛肉面也就没有了!” 行吧!天大地大,好吃的最大! 颜凌云一脸怒气的站起身,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温柔且端庄的笑容以后,推门出去:“贺洛初,我晚上要是回来看不到烤鸭,我就跟你拼命!” 贺洛初没说话,只是憋笑憋的有些厉害。 颜凌云离开院子以后,就去了客院,客院就在书房的边上,原本以为一般回来府上做客甚至留宿的,肯定都是男客,所以就将书房边上的院子做成客院,却不想,这客院竟然柳畔第一个用了。 颜凌云走到客院的时候,柳畔已经换好衣服了,一身桃红色的衣衫,穿在九儿身上的时候英姿飒爽,怎么穿到柳畔身上,就带了几分烟花之气:“听说柳小姐落了水,可是受了惊吓?” 柳畔看到颜凌云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一脸委屈的低下头,然后就听到云舒说:“我家小姐在游船上落水,多亏了方公子搭救,如若不然,我家小姐只怕凶多吉少,只是,我家小姐落了水,还被男孑所救…” 这身子都让人摸光了,已经名声尽毁,往后怕是没脸做人了。 颜凌云完全的听出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若是平时,颜凌云肯定会让她继续说下去,但是今天贺洛初都拿烤鸭和牛肉面来威胁她了,为了烤鸭,她也不能让柳畔得逞:“柳小姐若是整理好了,便早些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回的晚了,柳夫人怕是要担心了!” 柳畔猜到颜凌云会赶她走,所以她早些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这会儿眼泪说来就来:“方夫人可是不喜欢我?” 若是平时,颜凌云绝对会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现在贺洛初正好查到关键地步,不好惹怒她那个当官的父亲,所以言语间,颜凌云还是要斟酌一下:“柳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看天色不大好,就想着说让你先早些回去,免得你母亲担心。” 柳畔看着颜凌云,掩着脸轻轻哭泣起来:“我今日在西湖出了那么大的洋相,若是回家,我父亲肯定是要训斥我的,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好端端的落了水,还叫人救了起来,往后在这杭州城里,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颜凌云见她嘤嘤切切的哭着,多少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赶人家出去:“柳小姐应当是多虑了,柳小姐不慎落水,麦冬奉命将柳小姐你救上来,算是善举,怎么就会让你没有脸面活着呢!” 第227章 内室 柳畔被送回柳府的时候,是明芷亲自将人送回去,在现在的这个世道上,女子的清白比什么都要重要,颜凌云虽然将人赶了回去,却也并没有想要让她去死,所以让明芷将人送了回去,对外只说是,方夫人和柳小姐聊的投机,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颜凌云将礼节做的很周到,虽然大家都知道内里的事情是怎么样的,但是除了今日在那艘船上的人,旁的人也并不值钱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那艘船上的人却没有一个是敢得罪柳大人的。 但是即便是如此,柳畔还是被关了禁足。 颜凌云回到院子里以后困得不行,脱了外袍就要上床睡觉,贺洛初跟着进了内室,很自然的在那里脱衣服。 颜凌云原本已经躺下了,看到贺洛初脱衣服,猛地坐了起来:“你干嘛?” 贺洛初挑眉:“当然是睡觉了!” “你今天晚上不是要睡书房吗?怎么就到这里来睡觉了?”颜凌云看着贺洛初,一脸的不满。 “都答应明天给你吃烤鸭了,你还不让我上床睡觉啊?”贺洛初一边说着,一边弯腰脱鞋,“再说了,我书房里的床也叫人拆了,被褥也丢了,我睡哪里睡桌板上吗?”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虽然有些不满,但是他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天,她也没有特别嫌弃他了,毕竟贺洛初也还算是个君子,这么久来也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过:“那你如果真的要上床睡觉的话,你再去洗漱一下!” “我之前洗漱过了!”贺洛初拒绝。 “那你刚才不也是动了嘛!”颜凌云不肯,“你去冲洗一下再过来睡,到时候一身的汗酸味,到时候我怎么睡得着觉呀!” “你刚才也动了呀,你怎么不在去洗一下?”贺洛初皱眉。 颜凌云抬头,一脸的理所当然:“那当然不一样了,我可是女孩子,女孩子都是香香的,再怎么动也不会有你们这些男人身上的酸臭味!” 贺洛初无法反驳,颜凌云坚持让他去洗漱,软塌和洗漱之间,贺洛初选择了洗漱。 颜凌云对于贺洛初的妥协,表示非常的满意,正当她躺下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觉得熏香的味道有些重,就起身去开窗,好让房间里通一下风。 就在颜凌云开完窗,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块被叠得很整齐的帕子,很突兀放在了桌子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颜凌云拿起了那块帕子,颜凌云想起来自己刚才被风迷了眼,贺洛初好像就是用这块帕子给她擦了眼睛。 颜凌云慢慢的展开那块帕子,帕子的边缘微微有些泛黄,想来是有一些年头了,帕子上绣了一朵莲花,帕子的角落还绣了一个凤字。 颜凌云的头瞬间疼痛难当,她一手抓着帕子,一手按着头,疼浑身冒冷汗:“九儿,九儿……” 隔壁院子的九儿早就睡了,在净室沐浴的贺洛初听到声音,穿了条裤子就跑了出来。 贺洛初跑出来的时候,颜凌云已经疼的跪在了地上,贺洛初赶紧跑到颜凌云的身边:“夏夏,你怎么了,夏夏……” 颜凌云已经有些迷糊,他看着贺洛初的眼睛,总觉得异常的熟悉:“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贺洛初赶紧把人抱起来,放到了床上:“我区找大夫……” 颜凌云一把抓住贺洛初的手:“别去……别去大夫……” 颜凌云只觉得眼皮非常重,她看着贺洛初,看着他的脸越来越模糊,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单薄,直到她完全的失去意识。 颜凌云感觉自己站在云团中,然后听到有人唤她:“夏夏……” “爹?” “夏夏……” “大哥?” 颜凌云缓缓睁开眼,她站在家门前,手里握着的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根九节鞭,那是大哥亲手给她做的。 颜凌云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不爱女红,不爱红装,凤夫人也不逼着她学,由着她每日里和几个兄长瞎混,十岁的时候,颜凌云便能百步穿杨,名满大燕。 都说将门虎女,颜凌云比之几个兄长没有半点势弱,九节鞭挥的虎虎生风,满京之中,无人能敌,就是同他爹,也能打上数十个回合不落下风。 因为颜凌云好武,不多时,便有打不过她的小子,在京城之中传言,说颜凌云丑的天怒人怨,是恶鬼转世,不过,这谣言没传几日,就被攻破了,因为那年中秋,颜凌云入宫,献了一曲舞鞭,当夜便得了圣上嘉赏,更是夸赞为京都第一美女。 众人虽有不服,可颜凌云的母亲晚柠,当初便是大燕第一美女,而颜凌云,更是承了其母的相貌,虽然不够温婉,可眉眼间,已有绝美的迹象。 因为是中秋节,连着三日都有灯会,颜凌云错过了两日,最后一日的灯会,总是要赶上的。 也正是因为颜凌云要逛灯会,在军营的大哥哥凤羡予特地赶回来,就是为了陪自己宝贝的妹妹一起去逛灯会。 凤羡予已经及冠,现在在军营中历练,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少尉,前途可期,重点,这厮在京城之中,还被称之为四大美男子之一,虽然凤羡予不大乐意被人称作是美男子,但是没办法,这厮的模样实在是生的好。 颜凌云吃过晚饭就拉着贴身的丫头尔思向外走,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了翻身下马的凤羡予,当即就笑了起来:“大哥哥!” 凤羡予回头,蹲下身,伸开自己的手:“颜凌云!” 颜凌云向着凤羡予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凤羡予的脖子:“大哥哥怎么回来了?” 凤羡予抱着颜凌云站起来,还特地颠了颠:“自然是知道你要去逛灯会,回来陪你一起去了!” 颜凌云揽着凤羡予的脖子,“咯咯咯”的笑起来:“大哥哥最好了!” 都说男女三岁不同席,可颜凌云在凤家,那可是千娇万宠,上头的五个哥哥,个顶个的优秀,还都将颜凌云宠的不得了,满京城的人,谁敢在颜凌云这里嚼舌头,今天说了话,明日,凤家的几个哥儿,就能打上门去。 第228章 小家伙 “啧,昨日你还说我最好呢,今日就是大哥哥最好了?”颜家老二颜慕予摇着折扇慢悠悠的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颜凌云回头就看到了颜慕予,唇角一扬,笑道:“昨日,二哥哥是最好的,今日,就是大哥哥了,我很公平的!” 颜慕予收起折扇,在颜凌云的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一下:“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的颜凌云没有半点的自知之明,吐了吐舌头,抱着颜羡予的脖子撒娇:“大哥哥,你看二哥哥!” 颜羡予最是娇宠自己这个最小的妹妹,抬腿踢了一脚颜慕予:“你可闭嘴吧,我的妹妹是你能打的?” 颜慕予不满:“嘿,什么叫做是你的妹妹,平日里,你在军营里的时候,还不是我照顾着这个小家伙?” “可不咋滴,二哥怕是忘了,前些日子,二哥陪着夏夏去骑马,最后竟然跟丢了,还不是我去寻回来的!”老四颜诺予跟在老三颜宸予身后就跑了出来。 颜凌云看着颜诺予,轻哼一声,颇有几分不服气:“哼,明明是我自己找到了路,四哥哥也只是在路上遇到了我!” “还不是因为你乱跑!”比颜凌云大了三岁的颜安予跑了出来,“若不是你瞎跑,又怎么会走到那条小路,害的我们几个,漫山遍野的寻你!” 这个家里头,一个个的都喜欢惯着颜凌云,若是旁人家的女儿,早就被惯得无法无天了,反倒是颜凌云,虽然娇惯,却从不娇气,对待下人也没有半点跋扈的样子,温柔可人,她能生成这样,其实还是多亏了颜安予。 颜家的几个哥儿,个个才能出众,每日里都忙着上课,忙着念书,每日里也就那么点时候能陪着颜凌云,颜长庚作为大将,每日都要早起去上朝,上完朝就要去军营,平日根本见不着,颜夫人管着一整个大院,还得应付旁的达官贵人,也少有时间去管教这个女儿。 所以从小到大,颜凌云都是跟着颜安予,一点点大的时候,就被颜安予抱在怀里睡,后来颜凌云大了一些,颜安予便带着她读书,带着她习武,说是颜安予带大颜凌云的,其实一点都不夸张,所以这个家里,除了父亲,颜凌云最怕的应该就是颜安予了。 “我知道错了!”颜凌云有些无趣,扁了扁嘴,“没有下次了!” 颜羡予看着颜凌云这么委屈的样子,就有些心疼,抬手拍了一下颜安予的头:“臭小子,差不多就得了啊,没看到颜凌云都认错了吗?都说了没有下一次了,你就不要再说了,知道了吗?” 颜安予见颜凌云委屈,也有些心疼,微微踮起脚尖,捏了一下颜凌云的脸颊:“不许有下次了,知道吗?” 颜宸予见颜安予踮着脚辛苦,就扶住了颜安予的胳肢窝,将他托了起来:“你现在正在长身体,得多吃些,这样子才长得高,知道吗?” 颜安予这两年长高了不少,但是比起几个哥哥,还是矮了很多,听到颜宸予这么说,就更生气了:“三哥,我以后会比你们长得都高的!” 几个哥哥都笑了起来,只有颜凌云一脸认真的点头:“恩恩,五哥以后肯定长的和大哥哥他们一样高的!” 对于颜凌云明目张胆的偏帮,几个哥哥也只是大笑,颜慕予更是忙点头:“肯定,肯定跟我们一样高,不过,我们要是再不出发,灯会可就要结束了,到时候,就买不到糖人了!” 颜羡予抱着颜凌云,向着繁闹的灯会走过去,颜家哥儿这些年少有这么齐全出现在众人面前,今日一出现,便引了不少千金小姐的观望。 大燕风气开放,女儿家也能在大街上来回走动,颜羡予和颜慕予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走在路上便时常有人向他们二人怀里投来些绣帕鲜花,只为博几个公子哥儿的一个回眸。 颜凌云早就习惯了京城女儿家对她几个哥哥的肖想,也乐得如此,毕竟,时常会有人为了让她递个书信啥的,给她送些新鲜玩意儿,她还能因此得到不少的好处。 老三颜宸予还得过些年才及冠,尚且没有这么多的烦恼,看着是不是落到自家大哥二哥头上的鲜花和帕子,忍不住笑:“小妹可想好了,要怎么样的嫂嫂?” “自然是哥哥们喜欢的!”颜凌云回头看向颜宸予,“咱们家哥哥能看上的,都是坦荡大方的女子,就跟咱们娘亲一样,爽朗美丽!那等矫情做作的女子,想来我的哥哥们也是看不上的!” 颜羡予抬手揉了揉颜凌云的脑袋:“那自然是,我最瞧不上的便是我那些个同僚家的婆娘,每日为了那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今日里谁家买了上好的胭脂,她没有买到,明日里,谁家做了好看的衣裳,她没有做,无趣,无趣的很啊!” 是了,颜羡予议了一段时间的亲了,这家姑娘太柔弱,那家姑娘太矫情,总归,没有一个比得上他母亲妹妹的,气的颜夫人骂了他好几回,可偏偏,在这档子事上,向来惧妻的颜长庚,却是帮着儿子,说什么,立业家成,男儿在外头闯荡天地,一腔热血保卫家国,要有一个可抵风雨的妻子。 因为这件事,颜长庚睡了好几日的书房,最后还是颜长庚领着颜凌云一起去撒娇才把这件事了结了的。 在一旁溜溜达达走着的颜安予,悠悠然的抬眼瞅了瞅自己的几个哥哥,嗤笑一声:“那你们这辈子,多半是要打光棍了的!” 颜羡予:“……” 颜慕予抬手拍了一下颜安予的脑袋:“啧,那你呢?你往后找媳妇,要找个什么样的?” 颜安予挑眉,一脸的漫不经心:“我上头有那么多的兄弟,等到我娶亲的时候,你们孩子都大了,到时候,我就过继一个!这女人啊,忒麻烦,咱们家就娘亲和颜凌云两个,都折腾的不得了,还得娶亲,想想就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229章 那可不成 “晓得了,晓得了!”颜羡予扶额,抬手摸了摸颜凌云的脑袋,“颜凌云,你怎么同娘亲越来越像了?” 颜安予已经十三岁了,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几个哥哥抱着,挣扎着从颜慕予的怀里跳下来:“可拉到吧,咱们娘亲年轻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温柔贤惠,你们现在看看!” 几个兄弟姐妹,纷纷闭嘴,沉默不语。 既然已经到了等会,颜凌云也就不愿意在哥哥怀里坐着,急急忙忙的从颜羡予怀里跳下来,向着不远处的一家卖炸串的小摊贩跑过去,颜诺予想要去拦,却被颜羡予拦住:“由着她吃吧,难得能吃一口,随她开心就好!” 颜诺予这才缩回脚,有些无奈:“大哥平日里最是不让颜凌云吃这些东西的,怎么今日倒是不讲究了?” 颜慕予悄悄凑过来一个脑袋:“在军营里头,有的吃就不错了,大哥以前在府里头,吃的精细,不像现在,在外头了,吃的喝的,也就没那么讲究了!”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颜羡予瞥了一眼颜慕予,“对了,爹不是让你过几天去军营报到嘛,该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颜慕予自是不怕,双手抱胸:“自是准备好了,相比,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比兄长你要强,到时候,兄长可别生气才是!” 颜慕予被颜羡予揍了,丝毫不留情面的那种,要不是颜凌云抱着串串回来,这两人能把对方打的鼻青脸肿。 颜凌云一手拎着个兔子花灯,一手拿着炸串,左边跟着颜羡予,右边走着颜慕予:“大哥哥和二哥哥,你们总是打架,今日难得陪我出来看花灯,还打架,当心我回去跟娘亲告状!” “吃这个!”颜羡予见颜凌云手里的串串已经吃完了,赶紧递上自己手里的串串,“我们也就是闹着玩,你二哥脸上不也是好好的,没半点伤!” “那还不是我回来的快!”颜凌云哼哼两声,“过些日子,二哥也要去军营了,到时候,随着你们打,总归你们两个,都是半斤八两,但是咱们可说好了,自家人打架倒是无所谓,可不能让其他的官家子弟看了笑话,到时候,我去女学,都要叫人笑话的!” “啧,谁敢笑话我的妹子,他怕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些吧!”颜慕予冷笑,“你尽管放心,要是谁敢笑话你,你就让你三哥和四哥到军营里来同我们说,我们铁定打的那妮子的哥哥下不来床!” 颜凌云抬眼看了一眼颜慕予,撇嘴:“哪里还用的着你们去教训人家哥哥,我自然会打的她不敢说话,但是咱娘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乖一些,我就不会被人笑话,我不被笑话,那我就不会动粗,可晓得?” 两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教训,旁人瞧着惊奇,可颜家的几个哥儿却是见怪不怪,尤其是颜安予,因为自小就知道,他们家的这几个哥哥,个顶个的不怕死,除了娘亲以外,也就颜凌云能治得住他们! “晓得了,晓得了!”凤羡予扶额,抬手摸了摸颜凌云的脑袋,“颜凌云,你怎么同娘亲越来越像了?” 颜凌云眼睛一亮:“恩?你的意思是,我越来越漂亮了?” 凤羡予沉默,不说话。 颜凌云当然知道凤羡予是什么意思,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笑:“那也无所谓,我只当做,你夸我了!” 灯会上有不少的千金小姐,美丽端庄,不是放花灯就是猜灯谜,颜凌云就不一样了,揣着口袋里的私房钱,从街头吃到街尾,颜凌云的几个哥哥也就随着他,找了个能瞅见自家小妹的地儿坐着。 凤羡予几个兄弟啊,往那凉亭一站,周围的人就渐渐躲起来,窃窃私语的不少,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的,也不少,凤羡予看着河水,颇有几分嫌弃,侧着头跟凤慕予私语:“但凡有个姑娘敢直接上来说欢喜我,我还高看她三分,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这般矫情的,我也着实瞧不上眼!” 凤慕予看着自己兄长,眉眼里皆是嫌弃:“我可还记得先前威骑将军的女儿,就是直接拦住你,说欢喜你的,最后被你直接略过,人家兄长找上门来,你还将人家兄长揍了一顿来着!” “不是我说,威骑将军的那个女儿,生的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彪悍,同威骑将军生的那叫一模一样,还不如她兄长生的秀气呢!”凤羡予看了看四周,刻意压低声音说,“此事啊,你以后可莫要提,万一坏了人姑娘的名声,赖到咱们家,咱们几个兄弟,都没好果子吃!” 凤慕予笑,却不接话。 推推搡搡,推推搡搡,不多时,终于有一个女子被推了出来,那女子被推的一个踉跄,径直就要往凤慕予怀里冲,凤慕予一惊,一把拽过一旁的凤安予,将他挡在了自己面前,最后,那女子的手,按在了凤安予的脸上。 场面十分难堪。 女子站好以后,连连道歉,凤安予揉着自己被按疼的鼻子,颇有几分不快,却也只能说一句“无碍”,然后转身走开。 女子站在凤慕予面前,羞羞怯怯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女子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儿,闺名……” 凤慕予可不大想知道这女子的闺名,退后一步,四处张望,然后就发现自家的小妹不见了踪影:“大哥,颜凌云呢?” 凤羡予一惊,猛地一回头,四处一看,果然不曾看到人,便有些焦躁:“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寻啊!最近拐子盛行,别叫人给拐走了才是!” “可不是嘛,赶紧找找!”凤慕予也是一脸的急躁,直接将面前的女子推开,快步走出人群。 凤安予倒是不慌不忙的,小声嘀咕:“谁敢拐她啊,怕是觉得阎王爷太过和善,才敢去拐她吧!” 凤诺予赶紧捂住凤安予的嘴:“少说些,现在小妹不在,他们揍你的时候,可没人拦着!” 凤安予乖乖闭嘴,倒不是怕被揍,而是觉得现在的自己打不过他们,单方面被殴打的场景不大好看,比较有毁他凤安予翩翩少年的姿态,往后在京都的公子哥圈不大好混,这才忍着他这些聒噪的哥哥们! 第230章 她哭了 都是京都里头的人家,哪里不知道颜凌云的本事啊,颜慕予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颜家几个哥儿的借口,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说话的女子,脸瞬间涨的通红,下一瞬就趴在了自己婢女怀里,哭的动人。 “二弟,那姑娘哭了!”颜羡予用胳膊肘轻轻的碰了一下颜慕予。 颜慕予连余光都没能多施舍一个:“那就哭呗,难不成哭一哭我就得顺着哄她?实在不行,我也哭一个?” 颜羡予默默的闭嘴,不啃声了。 颜家几个哥儿在灯会上找自家妹子,而颜凌云则拿着一串自己刚买的冰糖葫芦,蹲在胡同口,看着里头那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汪汪?汪汪?” 见里头那双眼睛没有反应,颜凌云想了想,莫非,有那么大的猫? 父亲常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就有那样大的猫呢! 颜凌云往里头走了两步,蹲下身:“咪咪?” 还是没有反应。 颜凌云咬了一口糖葫芦,最后开口:“嘬嘬?” 就在颜凌云以为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胡同里传来了一声咳嗽声。 颜凌云很是感慨啊,娘亲说的真对,普天之下,最完美的问候,就是“嘬嘬”! 作为虎将的女儿,颜凌云是出了名的大胆,她拿着手里的糖葫芦慢慢往前走:“你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什么活物?你不要咬我,我给你吃的,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颜凌云手里的糖葫芦诱惑比较大,黑暗的角落慢慢的爬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颜凌云眯起眼看了很久,最后确定,这是个人,还是个看起来就很瘦小的孩子:“你,是人?” 那个孩子没吱声,只是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颜凌云手里的糖葫芦。 颜凌云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小心翼翼的递过去:“这个我吃过的,你要是不嫌脏的话,我就把这个给你!” 小孩没吱声,只是盯着颜凌云手里的糖葫芦发愣。 颜凌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手里的糖葫芦递了出去:“你吃这个吧!” 几乎是瞬间,颜凌云手里的糖葫芦就就被那个小孩夺走,颜凌云可以很清晰的听到他咬碎糖葫芦的咔擦声,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饿了很久。 颜凌云慢慢的靠近,借着一点点微弱的灯火,仔细瞧着面前的小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小孩没吱声,只是低着头,卡嚓卡嚓的吃着糖葫芦。 颜凌云其实不是很喜欢吃糖葫芦,见他吃的这么欢快也觉得好像挺好吃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起来:“好吃吗?” 小孩依旧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吃糖葫芦。 颜凌云觉着他可怜,父亲说过,这个天下还不够富庶,总有些孩子还是吃不饱的,她是有福气的,生来就在颜家,上头还有这么多的兄长,这一生都是大富大贵的,可这世上还是有可怜人,颜凌云看着孩子,就觉着他可怜也不嫌弃他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慢着吃,糖葫芦有核,小心卡着嗓子,要是不够,我再去买一些!” 小孩大概是没想到,颜凌云竟然会伸手摸他,有些震惊的抬头看她,也是到这个时候,颜凌云才看清这个孩子,她清晰的看到。这个孩子有一双墨青的颜色,很是漂亮,在微弱的灯火下,瞧着就像是狗崽子的眼睛,幽幽的泛着绿光。 “你的眼睛生的可真漂亮。”颜凌云看着小孩的眼睛,轻声说道。 小孩似乎没想到颜凌云会这么说,愣愣的看着颜凌云,依旧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颜凌云看着面前的小孩,轻声问道。 小孩看着颜凌云,依旧沉默着,不说话。 颜凌云有些泄气,想了想,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孩:“我今日出门,就带了一点碎银子,方才买了花灯,买了一些吃的,就剩下这么一点,你拿着去买点吃的,天气渐冷,要吃点热乎的东西才好的!” 小孩看了看颜凌云,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碎银子,伸了一下手,然后又马上缩了回去,睁着一双墨青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颜凌云。 颜凌云瞧着他,抓住小孩的手,把碎银子放在他的手心里:“我父亲说过,长者赐不可辞,我比你大一些,算是你的长者,我给你的东西,你不可推辞!” 颜凌云女学的先生要是听到颜凌云这么解释“长者赐,不可辞”,怕是能气的呕血,可眼前这个孩子似乎是听进去了,盯着手里的碎银子看了好久,最后悄悄的揣怀里了。 为此,颜凌云特别满意,又抬手揉了揉小孩的头:“我叫颜凌云,住在街那头将军府里的,我小时候的时候,可是这条街的孩子王,后来大一些,就去上学了,不过,你既然在这条街上,我还是能罩着你的!” “颜凌云?”小孩终于开口,说的就是颜凌云的名字。 颜凌云点了点头,然后笑了起来:“颜凌云姐姐,你得唤我一声姐姐!” 小孩又不吭声了,傻愣愣的坐着。 颜凌云觉得无趣,正巧又听见她那几个哥哥正在装模作样的寻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我那些没出息的哥哥们肯定又叫姑娘们围住了,我得去解救他们,要是有缘分,咱们以后再见!” 小孩张了张嘴,但是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颜凌云。 颜凌云也没放在心上,“噔噔噔”的就跑走了,小孩在颜凌云走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怀里的碎银子,细细的看着。 颜凌云刚走出胡同,就被云老二颜慕予抱了个满怀:“小丫头片子,跑哪儿去了,也不怕叫人贩子拐跑了!” “谁家的人贩子这么胆大,连大将军的宝贝女儿都敢拐卖?”颜凌云“哼哼”两声,“除非那人贩子不要命了!” 这样嚣张的话,整个京城也就颜凌云敢这么说了。 颜诺予瞧着颜凌云一双手黑漆漆的,掏出一块赶紧的帕子,捏着颜凌云的手,一下一下轻轻的擦拭着:“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弄得这样脏?一双手抹的乌黑,要是往脸上抹一下,马上就成了一个小花猫!” 第231章 自断一臂 贺洛初一听颜凌云这番话,下意识的朝春玉看过去。 春玉一脸心虚的别过头,只当做自己没看到? 颜凌云自然也是瞧见了两人之间的小东西,便轻笑了一声:“殿下但凡知道春玉是个什么性子的,都不会把这张椅子的功劳算给春玉!你要知道,她这人心大如牛,我若是让她带我出来晒晒太阳,她只会背起我往外走,打死都不可能想起来要给我做轮椅这件事!” 贺洛初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颜凌云,最后无奈的笑了笑:“我不过是派人去同木匠说了一声,也算不上是我的功劳,你若非要记这个好,还是记在木匠头上比较好!” “日后,你有什么东西想要给我直接送过来就是,我这一趟来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你,其实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这一次我没有及时把你救回来,我们所有人都要给你陪葬,所以你也不必因为我受了伤而心有愧疚。”颜凌云抬头看着面前的贺洛初,一字一句的说道。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好半晌,最后微微笑了笑:“好!”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的明了又暗,知道他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她向来不是那种喜欢深究旁人在想些什么的人,便寻了个话头,将话题转移:“三殿下还没有从正阳县回来吗?” “徐离梦一案,虽然他是被陷害的,但是开闸放水的文书之中,的确有他的官印和私章,他终究难逃责难!”贺洛初低声说道,“贺洛阳在那里清查,他只有查到足够多的证据,来证明他是被人陷害的,才有可能减轻他的罪责!” “徐离梦监管不力,被人盗取官印和私章,受到惩处也是应该的,殿下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颜凌云淡淡的说道,目光清冷自持,绝对的冷静。 颜凌云话音刚落,贺洛初边抬眼看她。 颜凌云察觉到贺洛初的目光,笑了笑,随后滚着轮椅往前走:“殿下可是觉得我冷情?”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跟着颜凌云静静的往前走。 “在戍边的时候,我们是不被允许犯错的,只要犯错,就有可能会害死身边的人,所以,在我看来,不论是否刻意,又或者是否有人陷害,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受罚!”颜凌云淡淡的开口,“若是开闸放水的那一日,太平县的灾民还没有及时转移,殿下觉得,会死多少人?” 春玉推着颜凌云往前走,贺洛初停下了脚步,他看着两人的背影许久,突然开口问道:“你同封薇兰说的那番话,是当真的?”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抬手示意春玉停下。 她缓缓回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的贺洛初,随后轻笑一声:“你是说,我想让整个武兴侯府,满门覆灭的话吗?”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颜凌云的眼睛。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许久,最后笑了一声:“当然是真的!” “为什么?” “难道封薇兰没有告诉过殿下,我的答案?”颜凌云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有深入骨髓得凉薄,“想要一个人满门覆灭,一定要有什么缘由吗?” 贺洛初抬眼看着颜凌云许久,突然有些无力的松开了身侧的手:“这一路上,我们的所有行程都是保密的,可是杀手不断,颜凌云,是你把消息送到了贺洛潼的面前!” 贺洛初不是在询问她,而是在告诉她这个事实。 颜凌云搭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许久以后,才抬头看向贺洛初:“所以呢?殿下现在是要治我得罪吗?” “你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陷入绝境,就是为了引贺洛潼出错,你这么做,值得吗?”贺洛初盯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 “与其被人当做猎物,不如自己来做杀手!”颜凌云微微扬唇,“我不喜欢做那案板上的肉,我更喜欢做拿着屠刀的猎人!与其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摁上断头台,倒不如自断一臂请君入瓮,太子殿下,我的孙子兵法,学的还不错吧!” 贺洛初沉默良久,突然一个箭步窜到颜凌云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头几乎抵到她的额头。 颜凌云听到他说:“你到底是谁!” 颜凌云瞳孔猛缩:“你什么意思?” 贺洛初紧紧的抓着颜凌云的手,目光冷峻:“自从我从云梦泽回来,你我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不再是原来那个颜凌云了,对不对!” 颜凌云心如鼓擂。 “凌云聪慧机敏,虽然刁蛮任性些,却从来不会毫无缘由的要人性命!”贺洛初紧紧的盯着颜凌云的眼睛。 “无缘无故?殿下指的是谁?林清川,还是现在的林清平?”颜凌云虽然有些不安,但目光依旧坚毅,眼中更是没有丝毫躲闪。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抿着唇。 “无缘无故要人性命,这样的罪名我可担不起,殿下怕不是忘了,真正死在我手上的,只有林清川,至于林清平,是你亲自动手抹除,与我可没有什么关系!”颜凌云继续说道,眼底甚至带了几分防备。 “曾经的你,虽然英勇,却也烂漫,可现在的你,杀伐果决,在杀死林清川的时候几乎没有半点的犹豫!”贺洛初紧紧的抓住颜凌云的手,“你究竟是谁!” 颜凌云脸上虚假的笑意尽褪,眼中只剩下虚假和杀意:“我就是颜凌云,我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林清平一次又一次陷害我,想要拖我下水,更甚至意图用毁坏我名节这种方式来逼我就范,如果杀他我都要犹豫,那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可是……” 颜凌云嗤笑:“哪有那么多可是,殿下莫不是还没睡醒,我在戍边这么多年,杀死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那些人随是我的敌人,却也不曾在背地里害过我,我杀他们可以,杀林清平就不可以了吗?还是殿下以为,我还是曾经那个,成天只知道咋咋呼呼的单纯少女,不会杀人?” 第232章 任人摆布 贺洛初紧紧的盯着颜凌云的眼睛,她眸子清亮,没有半点躲闪,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眼睛,一瞬不瞬。 “是,你在戍边的确杀过很多人,可那些人都是匈奴……” “匈奴怎么了?”颜凌云打断贺洛初,“匈奴就不是人吗?匈奴就该死吗?他们那些人,不过奉命行事,他们与我并无私仇,可终究还是死在了我的手里,难不成,他们比屡屡设计害我的林清平更该死不成?”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他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被颜凌云一把推开。 贺洛初愣了一下,本能的去看颜凌云的眼睛,却被她眼底的寒意刺伤:“你……” “我如何?”颜凌云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贺洛初,她清晰的看到贺洛初眼底的震悚,随后嗤笑一声,“太子殿下是觉得我残忍?还是觉得我阴狠?” “你不该拿自己去算计!”贺洛初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面前的颜凌云,一字一句地说道,“贺洛潼不是你可以对付的人,你也不该搅进汴京这淌浑水里来,你该清清白白的,你的手不该染这样肮脏的血!” “肮脏?”颜凌云缓缓垂下眼,“那太子殿下一开始就应该阻止陛下让我们颜家回京啊!” 贺洛初脸色微变,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 “陛下让我们回来,不就是让我们给你这位太子殿下清扫障碍的吗?”颜凌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贺洛初,“你不愿意动手,任由贺洛潼将爪牙伸向我们颜家的时候,我不怪你,我只当你想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太子殿下,所以我自己来做,可如今,你却觉得我的手肮脏,那你呢,你的手就一定干净吗?” 疯狂赶来的封薇兰,还未靠近,就听到了颜凌云的这句话,当下,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他想要上前阻拦,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太子殿下稳坐这个位置这么多年,手上沾染的血,未必比我少吧!”颜凌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封薇兰,随后勾唇冷笑,“太子殿下想要做清风霁月的君子,那总要有人做你身后的刽子手吧!难不成,让我跟封薇兰,为了你所谓兄友弟恭的好名声陪葬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颜凌云冷眼看向贺洛初,“我现在就是要告诉你,我就是要整个林家满门覆灭,要让这天底下的所有人都知道,算计我颜凌云的人,要做好拿满门来抵罪的打算!我颜家从来都不是粘板上可以任人宰割的肥肉!” 这是贺洛初第一次在颜凌云的眼里,看到这么冰冷的目光,他的心中除了愕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和愧疚。 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两道稚嫩的声音。 “小凌云,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我?我要跟我爹爹一样,成为一个保家护国的大英雄,我要护着这天底下的所有人,让他们可以安居乐业,可以在过年的时候,吃上一顿阖家欢乐的团圆饭!” 贺洛初低头看着自己得手,开始回想。 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天真烂漫,满腔正义的女娃娃,变成了如今这个,满腹算计,浑身戾气的颜小将军的。 是戍边十几年的风霜,还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心慈手软。 颜凌云听不到贺洛初脑海里的声音,她突然觉得有些疲倦,外头的阳光也变得刺眼,她抬了抬手,示意春玉推她回去。 春玉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贺洛初,见他没有反应,推着颜凌云转身离去。 被春玉推着离开的颜凌云,在大家没有注意的角落里,悄悄地摁住了自己不住颤抖的手。 当贺洛初突然冲过来质问他是谁的时候,颜凌云差点以为,自己重生过的事情被他看穿,毕竟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心思之深,能够猜出来什么,也并不是没可能。 唯一可以庆幸的便是,她曾离开过汴京数年,而这些日子里,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贺洛初无法想象的,戍边的艰苦血腥,不是靠着只言片语就能说清楚的。 一直等到颜凌云走远,贺洛初都没有反应,一旁的封薇兰犹豫再三,才缓缓的走上前去。 “殿下……” “是我错了吗?”贺洛初缓缓抬眼,他看着颜凌云远去的背影,有些恍惚。 “殿下没有错!”封薇兰低声说道,“颜凌云也没有错!” 对于贺洛初而言,他要顾全的是大局,是整个大周的局势,而颜凌云而言,他想要保全的是整个颜家,两个人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 “殿下明明不是因为她杀了林清川而恼怒,殿下气愤的是因为她以身入局,将自己置入险境,殿下为什么不与她直说?”封薇兰看着贺洛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贺洛初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闭上了眼睛:“是我太过狂妄,以为可以让她远离纷争,却忘了从她离开戍边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被迫成为了这场棋局里的棋子,我妄想将她藏起来,却忘了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性子。” 封薇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颜凌云从回京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所有人给盯上了,一个没有儿子,却又拥有庞大兵权的将军,必然会成为旁人眼中的一块肥肉,作为唯一可能的继承人,颜凌云明里暗里受到的算计数不胜数。 只是贺洛初太自负了,他坚信自己可以为她避开所有的算计,却忘了许多事情不是他可以掌控的。 许久以后,贺洛初缓缓睁开眼,随后说道:“来人,把林清平的尸首送回汴京吧!”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砚尘随后应下:“好,我这就让人安排!” 贺洛初抬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让人送到武兴侯府去,让武兴侯亲自出来接!” 封薇兰跟在贺洛初的身后,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第233章 年轻气盛 颜凌云的院子距离大门口委实有些远,一路上,颜凌云都不断的蹭着贺洛初,贺洛初到底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气息也渐渐变得不太稳定。 贺洛初抱着颜凌云走过池塘的时候,颜凌云已经抱着他的头开始啃了,贺洛初没有半点犹豫,抱着颜凌云,直接跳进了池塘里。 虽然是夏日,但是到了深夜,这池塘里的水也是很凉的,颜凌云一掉到水里,就立刻清醒过来了,但是一个原本意识混乱的人,忽然被丢到水里,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呛了一口水以后,就开始扑腾:“救命,来人啊,救命……” 贺洛初赶紧把颜凌云从水里面捞了出来。 颜凌云被吓得不轻,紧紧的抱着贺洛初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你疯了!” “好点没?”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轻声问道。 虽然浑身依旧发烫,但是很显然,颜凌云的意识已经回来了,因为迷香的作用,颜凌云没有办法在水里浮起来,只能紧紧的抱着贺洛初:“好,好一点了!” 贺洛初一手揽着颜凌云的腰,一手划水,向着岸边游去,正巧麦冬送完明芷回来,赶紧伸出手:“公子怎么好端端的落了水了?” 贺洛初从池塘里出来,一边扶着颜凌云,一边往岸上走:“你快去备水,我记着地窖里头还有些冰,将那水冰上,明芷受伤不在,你去将九儿叫起来,快些去!” 麦冬应了一声,便赶紧去了,颜凌云靠在贺洛初怀里,缓缓睁眼:“不过是个合欢香,死不了的!” “是死不了,就是折腾人!”贺洛初将颜凌云抱起,“我毕竟是个七尺男儿,血气方刚的,你难不成还指望我照顾你一晚上吗?” 颜凌云呛了水,咳嗽了几声,然后笑了起来:“那还真是为难你了啊!” 贺洛初懒得理她:“还会说笑,说明还有意识,倒也算个好事!” “我早些年,常年吃药,迷药这些东西对我不怎么管用,只是又中了合欢散,这才着了道!”颜凌云浑身滚烫,就连呼出来的气都特别的烫。 “那药本该我吃的,你做什么上去吃那一杯酒,你就不怕是剧毒吗?”贺洛初一想起这件事,便有几分后怕。 “我只是想着,我晕了,你还抱得起,若是你晕了,我可未必背的动你,到时候咱们两个可都要折在柳府了,那还不如我喝那杯酒,总归有你在,你不至于丢弃我不管!”颜凌云笑,“如今想想,若真是毒酒,那我可就是替你送了命,你就真的是欠了我一条性命了!” 贺洛初眸光森冷,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说:“当年,若非你发现胡同里的我,我早就没了性命,若如今,你再喝一杯毒酒,我拿什么赔你两条性命?莫非,你连我下辈子的命,也要了不成?” 颜凌云笑:“我要你那么多性命做什么?当初,我不过举手之劳,你却记了这么多年,沙场上,你救我表兄多次,早就偿还清了!” 贺洛初看了一眼颜凌云,然后说道:“你是你,你表兄是你表兄,我欠你的,与你表兄有什么干系,你莫要想混为一谈!” 颜凌云呼吸急促,显然是药性又上来了,没有力气同贺洛初说话了。 贺洛初赶紧加快了步伐,他们到院子的时候,九儿刚好起来,她披着外袍就跑了过来,看着浑身湿透的两个人,一脸的焦急:“这是怎么了?” “在柳府被人算计了!”贺洛初抱着颜凌云进屋,“冰水可是备下了?” “已经备下了,我还让人熬了姜汤,随时备着用!”九儿跟着贺洛初进了屋子,屋子的水桶已经打满了水,水面上还浮着冰块。 贺洛初赶紧将颜凌云放到冰桶里,放下去的那个瞬间,原本有些迷糊的颜凌云,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嘶……” 九儿看着颜凌云浑身开始打颤,有些心疼:“不是,就这么泡着嘛,这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住这么糟蹋啊!” “没办法,她中了合欢散,只能泡着,等挨过去了,就好了!”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我让人备了不少热水,你要是受不住就说,我让人加热水!” 颜凌云被冻得牙齿打颤:“不碍事,受得住!” 九儿再听到合欢散的时候,就开始在心里咒骂,但是想着贺洛初还在边上,便不好说什么,合欢散这个东西霸道得很,虽然不伤性命,但是难捱,这一宿,颜凌云只怕都别想睡了,九儿又是生气,又是焦急,咬着手指在屋子里头来来回回的走着。 颜凌云看着她这副模样,头疼的很,就开口道:“你可别在这里转悠了,你有这个功夫,抓紧去给我把姜汤熬好,还有去湿气的药也给我备好了,等我挨过去这个合欢散,不得祛个寒祛个湿什么的?” “你说这都什么事啊!”九儿拍了一下大腿,骂骂咧咧的就出去了,她让人熬了姜汤,姜汤那是喝什么都好的,可颜凌云的身子,可不是什么祛湿药都能吃的,还得她自己去配方子。 九儿走以后,颜凌云靠着水桶,下颚打着颤,看向贺洛初:“你好端端的把她叫起来干嘛,没得让她担心!” “你身边总的有个女子陪着!”贺洛初紧紧的握着颜凌云的手,深怕她在水里泡的太久,身体凉了。 “她其实不顶事的,就是个小孩子!”颜凌云看着贺洛初,“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碍事的,你浑身也湿透了,去洗漱一下,换个衣服,不然容易风寒!” 贺洛初摇头:“我一个大男人,身子骨健硕着,哪里能那么容易风寒!” 贺洛初不愿去,那便不去,颜凌云向来不会为了一件事来来回回的说,没有必要,她就这么坐在水桶里,冷热交替,逼得她一边出汗,一边打冷战,难受的厉害。 颜凌云寻思着,自己得找些话说说,不然这感官全是这冰寒交替的,难受的厉害:“贺洛初,你知道,你一直带着的那块手帕,是谁的嘛?” 第234章 你亲手给我的 “那块手帕?”贺洛初皱眉,“难道,不是你的?” 颜凌云摇头:“那不是我的,那块手帕,其实是五公主叶画的!”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一脸的狐疑:“那块手帕,明明是你亲手给我的!” 颜凌云笑了笑,然后说道:“那块手帕,确实是我亲手给你的,但也确实不是我的,那帕子上绣的是荷花,还绣了一个凤字,但是我小时候,其实从来不带帕子!那块帕子,其实是叶画送给我四哥的,只是我四哥将那帕子给了我,机缘巧合,落到了你的手里!” “原是如此!”贺洛初想了许久,然后笑了起来,“想来,那位叶画公主,是心仪你那位四哥哥了!” 四哥…… 颜凌云沉默下来,想起她的四哥,被困在公主府,被叶画那般逼迫,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苦痛,许久以后,她才开口道:“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但是很显然,叶画并不懂这个道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许久,其实并不明白,颜凌云为什么忽然说这番话,而颜凌云的样子,又分明像是有感而发。 颜凌云不说,贺洛初也就不问,过了一会儿,他发现颜凌云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就说道:“所以这么多年,我其实都是拿着别人的东西在睹物思人?” 颜凌云抬头看着贺洛初,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但是那个东西也确实是我给你的,只不过上面的一针一线并不是我绣的而已!” 贺洛初握着颜凌云的手,轻轻的按压着她手心的穴位:“你猜猜看,柳大人为什么这么费尽心机的也要让我娶柳畔呢?”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为什么还要让我猜?”颜凌云看着贺洛初,一脸的不高兴。 “你现在正是犯困的时候,多想想事儿能清醒一下。”贺洛初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掉颜凌云额头的汗水。 颜凌云瞥了一眼贺洛初,然后开始思索:“麦冬今日潜入柳府,找的是什么东西?” “账簿,这些年来,他收取的贿赂,以及他上面人问他索取的那些钱财,还有,杭州城每年多收的税收,以及税收的去向!”贺洛初倒也不瞒着,轻声说道。 颜凌云微微皱眉,然后又问道:“熙王在荆州,可是有什么大手笔?”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眼中满是欣赏:“算是大手笔吧,彻查了当地的府衙,荆州知府胆大包天,想要将自己的姬妾送个熙王,却被熙王在宴会上当场绞杀!” 颜凌云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都说外甥像舅,他还真是将我父亲那套杀伐果断学了明明白白!” “你问这些,想必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吧?”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轻声说道。 颜凌云搓了搓冰冷的手臂,然后开口说道:“荆州知府被杀,柳大人或许已经知道消息了,荆州与杭州的牵扯,他必定清楚,也知道,这一次皇帝派来的人不好惹,所以慌了神,这些年的贪污纳贿想要自圆其说,总得又一个钱财来去的地方。” 贺洛初眸光微闪:“然后呢?” “方家是皇商,手里头又有盐务,钱财来往都是大笔,杭州城虽然富庶,可即便是最大的成家,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收入和支出,那可是一座城池的赋税,所以柳知府,现在很需要一个会有这么大笔收入和支出的人,帮他做平账目!”颜凌云看向贺洛初,“而现在,方家,是最好的人选!” “你之所以让麦冬冒着风险去他家偷账簿,其实也是怕他狗急跳墙,毁掉了所有的线索,摧毁账簿不过是一把火的事情,而且说到底,柳大人不会是在帮别人办事,真的等到事情闹大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上面的人未必不会弃车保帅,到时候柳大人一家还有没有命在都不一定。” “不错!你说的很对!”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对颜凌云所说的话,很是满意,“那你不如猜猜看,我们什么时候走?” 颜凌云笑:“若是我没猜错,你已经见到了你想见到的人,只不过,还不是最上面的人,敢在天子脚下做这样的事情,若不是有皇亲贵族保驾护航,你就是借他们几个胆,他们也不敢在赋税上面做文章,但是那些人,在杭州城,已经查不出什么了,所以,我们过不了几日,就该走了!” “那依你说,我们走的了吗?”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一脸的高深莫测。 “我们这一行人没有一个是草包,就连你带的那个厨子都是高手,我们若是想走,谁能留得住?”颜凌云有些撑不住了,浑身开始发抖,贺洛初赶紧添了一桶热水。 加了热水以后,颜凌云才缓过神来,她靠在浴桶上,喘着粗气。 “暂时,怕是走不了了!”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轻声说道,“杭州城外土匪盛行,我本就是来剿匪的,又怎么可能空手回去呢?” “所以,接下来你的身份,就该是鬼面将军,贺洛初了吧!”颜凌云回头看向贺洛初,轻声说道。 正巧九儿端着热腾腾的姜汤回来,贺洛初站起身,负手而立:“接下来的日子,大约便是行军打仗的日子了,你们若是受不住,便先回去……” “我出生凤家,又怎么可能连打仗这种小事,都受不住呢?”颜凌云笑。 九儿端着姜汤站在那里,一脸的懵:“不是,怎么就要行军打仗了?” 颜凌云伸出湿漉漉的手,握住九儿的手,笑道:“不要怕,天塌下来,有我呢!” 九儿还是不明白,怎么她就去拿个姜汤,这天就要塌下来了呢? 但是很显然,这两个人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九儿有些不高兴,愤恨地将手中的姜汤放到桌面上:“莫名其妙!” 几个人这么说说聊聊天也就亮了,颜凌云身上的燥热算是真的消失了,合欢散的药效,算是彻底的过去了! 贺洛初把颜凌云从水中抱出来,下人赶紧换了一桶热水,贺洛初没多留,把颜凌云放下以后,转身就离开了,九儿这个时候才得了空和颜凌云说话:“好端端的,怎么就中毒了呢?” 第235章 官逼民反 颜凌云靠在那里,浑身虚弱无力,随意清洗了一下就爬了起来,就要赶紧将姜汤递给她,颜凌云一饮而尽,随意擦了擦头发就爬上了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到底,还是那位柳小姐想要嫁给贺洛初,才惹出来的祸事。” 一提到那位柳小姐,九儿就烦的头大:“那打仗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来杭州城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剿匪,如今,明里暗里的事情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杭州城外的匪患,是时候该处理一下了。”颜凌云躺在床上,目光有些暗淡,“说到底,那些所谓的匪患不过是官逼民反,可即便他们再苦再难,当他们拿起刀剑的时候,就成了匪患,要被绞杀掉的匪患!” 九儿听了颜凌云的话,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九儿想起什么,再去看颜凌云的时候,她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九儿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一直到最后,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贺洛初离开以后,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趁着天色还没有太亮,连夜去了杭州城的河道,那是除了官道,出城的必经之路。 河道一旁有一个老翁,支真一个摊子,贺洛初和麦冬便坐在那里,叫了两碗面疙瘩,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不多时,便有一支小船缓缓而来,麦冬起身,轻轻一跃,便落在了船头,船只被迫靠岸,从船舱中走出来一个男子,此人,贺洛初见过,乃是杭州城的通判,柳知府的副手周建。 他看到贺洛初以后,一脸菜色的被麦冬从船上拎下来,他已面如死灰,麦冬松开手以后,他便那么跪坐在地上,俨然一副没有生机的样子。 麦冬从周建怀里找到一封奏疏,那是一封上报的奏疏,贺洛初结果奏疏,打开一开,竟然是将杭州城内官宦勾结,官逼民返的事情概述了一遍,想来,是要入京告状了:“哦?周通判,这是良心发现了?” 周建抬头看向贺洛初,目光清冷,毫无生气:“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贺洛初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丢给周建:“我想以永宁侯府次子的身份,和你做一笔交易!” 周建瞳孔骤缩:“永宁侯府次子,贺洛初?” 贺洛初冷了一下,然后笑道:“哦?看来,你知道贺洛初是谁了?” “怎么可能?”周建一脸震惊,“那鬼面将军相貌丑陋,怎么回事,怎么会是……” 贺洛初笑:“怎么会是我这幅模样?” 麦冬猛地抬脚踹了一下周建:“大胆通判,胆敢对将军不敬!” 周建被麦冬踹的扑到在地,半晌没爬起来,他趴在地上,看着那块刻了纪字的令牌,只觉得浑身发寒,若这位,真的是杀人嗜血的鬼面将军贺洛初,那杭州城,哪里还有活路! 贺洛初见他一副抖抖嗖嗖的样子,忍不住笑:“贪污纳贿,助纣为虐,不如你仔细想想,哪一条,哪一律,你还有活路的?” 周建看着贺洛初,心脏狂跳,哆嗦着问道:“下官能有什么和纪将军做交易的呢?” 贺洛初低下头吃了一口面疙瘩,有些惊艳,看向老翁,说道:“老伯再煮一碗,不,煮两碗,我好带回去给家里的贪吃鬼吃。” 老伯笑着应下,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见怪不怪了。 贺洛初深知周建现在内心惶恐,却故意不理他,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面疙瘩。 贺洛初奉命和熙王离京,皇帝还专门挑了一个太子大婚的时候,显然就是想要让太子腾不出手,他在杭州不远,也见到了江浙一代的官员,前些日子一起参加晚宴的那些人,贺洛初已经让人查了差不多了,他们或多或少,官场也罢,姻亲也罢,都与太子党扯上了关系。 很显然,他们敢这般大肆的敛财,身后的那个人必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了。 贺洛初确定他们被背后的人是太子殿下,越发觉得那个狗皇帝心思深远,太子久坐东宫,爪牙早就遍布朝堂四处,稍微有些动作,便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但是当年凤家出事,太子党背地里可是做了不少动作,虽然没有真正的证据,但是要知道,凤家当年出事,真正得力的人,只要太子,所以,那些事情里面,要是没有太子的手段,贺洛初说什么也是不信的。 这些年,熙王明里暗里的,也总是在调查当年的事情,这样一来,便总是触及到太子的逆鳞,所以在朝堂之上,熙王一直与太子交恶,但是奈何熙王有赫赫军功在身,又常年不在京城。所以太子一直抓不到他的短处,太子也没有办法在他身边安插爪牙。 所以彻查杭州城和荆州城的事情,除了熙王,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呢! 如今,贺洛初手中已经有了太子党受贿的确凿证据,可是若只是凭借这些证据,到时候太子来一出金蝉脱壳,随便找一个人,就能脱身,最多只是挨些罚,伤不了筋,动不了骨。 可是一个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怎么可能会需要这么多的银两? 贺洛初在战场上杀人,向来都是一刀致命,绝对不会给他任何一个反扑的机会,在朝堂也是,如果要太子的命,不能只是轻描淡写的捅他一下,要捅就得一刀捅在心脏上。 贺洛初本来也毫无头绪,可昨日麦冬潜入柳府,除了账簿,还带回了一把做工极其精细的匕首,据说,是在府兵的房间里找到的。 贺洛初是兵将出生,见多了好的武器,能做出来好东西的铁匠,也就那么几个,那把武器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他看一眼就能明白,而眼前的匕首,却格外的眼熟,他曾得到一把匕首,匕首双刃,其中一人带齿,匕首中央会留一个刀孔,刀孔锋利无比,除了那个铁匠,在没有人会这么做。 他曾派人去寻过这个铁匠,可这个铁匠早在两年前就失踪不见了,家中妇孺也不知其去向。 第236章 官家办事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见到了这种匕首,且从匕首铁质来说,就应该是近几年刚刚造出来的,区区一个府兵,却能有这样精致的匕首,那就说明他们并不缺这种东西,武器这种东西可不是哪里想买就能买的,数量这么庞大,只能说明他们自己在制造。 大燕严禁屯兵,武器也是在朝廷控制下的,一个太子,疯狂敛财并且制造兵器,除了屯兵还能作什么呢? 贺洛初看向周建,开口道:“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保你九族不死!” 周建心里咯噔一下,贪污纳贿虽然严重,可他不是主犯,并不会牵扯到九族,眼前的人却说要保他九族不死,很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心中慌乱,却还是强自镇定:“将军想要问什么?” 贺洛初放下手里的筷子,慢条斯理的擦了一下嘴角,问道:“你们屯兵的地方在哪里?” “你,你……”周建猛然瞪大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风声,麦冬眸光一变,手中的剑微微出鞘。 贺洛初笑了笑,那个笑容像极了来索命的阎罗:“你猜猜看,如果我放你走,你能活着走出这座城吗?” 下一瞬,密密压压的暗器就飞了过来,麦冬挥舞间就斩断了所有的暗器,黑暗中,窜出来不少人,周建看到那些黑衣人,吓得跌坐在地上,贺洛初却还是端坐着,笑眯眯的看着周建:“周通判,你可知道,世人为什么叫我鬼面将军吗?” 周建早就吓破了胆,哪还能知道为什么? 贺洛初也不等他的回答,兀自说道:“鬼能索人性命于无形,我也行!” 话音刚落,那些黑衣人就全部被麦冬斩杀,不少人落入水中,即便是黑暗中,周建也能看到水上弥漫的血迹,以及那漫天的血腥味。 周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经吓得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糠筛。 “我再问你一边,屯兵的地方,在那里?”贺洛初笑,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不耐烦。 周建往前爬了几步,抬头看向贺洛初:“将军真的能保我妻儿不死?” 麦冬的剑再一次出鞘,这一次,直接抵在了周建的脖子上:“你有的选吗?” 周建看着脖子上那把沾染的鲜血的剑,心里咯噔一下,慢慢开口道:“杭州以南,有一处太平县,三面环山,一面环海,乃是屯兵良处,此地百姓大多以打渔为生,土地贫瘠,所以大多粮草皆有杭州城想四处购买。” 麦冬收刀。 贺洛初看着周建,目光清冷:“我自会送你入京,你的妻儿,我保了!” 周建跪地,对着贺洛初叩首:“下官多谢将军!” 贺洛初起身,老翁将煮好的两碗面疙瘩端过来:“公子可是要走了?” “碗筷,明日给你送回来。”贺洛初说着,从怀里掏出银两放在桌上。 老翁将碗放到贺洛初手里,佝偻着身子,笑着说道:“公子慢走。” 贺洛初离开以后,便从阴暗处出现了两个人,他们非常麻利的将周建捆起来,又熟练地给二人嘴里塞了一块布,以防他们在路上咬舌自尽。 待几人离开以后,老翁拿起笤帚,开始清扫地面上的尸体和血迹:“这年轻人啊,做事就是不够仔细,这要是不收拾干净,我明日可怎么做生意呀?” 贺洛初回到府上以后,颜凌云还在睡觉,贺洛初也不吵她,只将面疙瘩交给下人,嘱咐了一句:“夫人若是醒了,你便告诉他,我去城门口接人了!” 下人应了,贺洛初便骑着马,大摇大摆的出门了。 自从入了杭州城,他大多时候都是坐马车,很少骑马,今日,他却是大摇大摆的骑着马出门。 或许是知道有事情要发生,柳知府便命人关城门,说是有流寇潜入,连同水路也一起封了,旁人不知道,贺洛初可不是旁人,贺洛初骑着马走到城门口,看着站在城墙上的守将,大声喊道:“城墙上的这位将军,可是在找人?” “官家办事,闲人勿扰!”守卫赶紧拦住贺洛初。 麦冬上前,却被贺洛初拦下:“小事而已,莫要为难他们才是。” 麦冬这才收了剑。 贺洛初也不恼火,翻身下马,慢悠悠的说道:“既然有流寇,那便应该绞杀,为何拦着人不让出去?” 城墙上的那位守将,大喝道:“哪里来的人,管什么闲事!” 这一下,那是真的惹恼了麦冬,麦冬大呵:“大胆守将,还不快来见过常胜将军。” 常胜将军是皇帝贺洛初封的,他一直以来都非常嫌弃,宁愿旁人管他叫鬼面将军,也不乐意旁人喊他常胜将军。 贺洛初虽然很嫌弃这个封号,但是皇帝这是皇帝封的,大多官员也只认这个,所以再嫌弃,贺洛初也只得用着。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就会守将,不仅不信,竟然还辱骂他:“哪里来的黄毛小儿竟然敢自称常胜将军?且不说常胜将军如今正在荆州剿匪,就是你这副小白脸的样子,也不可能是他,常胜将军乃是出了名的丑八怪,你若是想假扮他和该将自己毁了容貌。” 贺洛初听着这位守将将话说完了,才慢慢开口的:“麦冬,他是不是骂我丑?” 麦冬看着贺洛初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贺洛初摇头:“真没有眼光,竟然说我丑,我夫人都说我生的好看呢!” 麦冬低头,全当自己没有听到。 过了一会儿,麦冬听到隐隐的马蹄声,麦冬知道,是他们的人来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城墙上的人开始大喊:“将军,城外有军队向我们而来。” “昨夜就让他们拔营出发,这都有三个时辰了,竟然才过来,委实是有些慢了。”贺洛初摇头,看向麦冬,“等回去了,你该好好看着他们操练了。” 麦冬应下。 贺洛初一拍马背,借力越过了拦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兵将,然后慢慢的走着楼梯上了城墙,这两个兵将还要去拦,被麦冬一拳打趴在地:“一个当兵的这么不挨揍。” 第237章 万事小心 梦中,颜凌云站在岸边,她撑着伞,这一日似乎是来了台风。 船老大冒着雨跑过来,对着贺洛初说:“公子,天公不作美,这是刮台风了,今日下午我们趁着凤小的时候出发,晚上就得靠岸,刮台风的时候,夜里风大,是行不了船的!” 贺洛初点头:“不着急,台风至多一日,万事小心就是!” 颜凌云站在那里,身上的衣衫都有些湿,这台风风大,还总带着一些雨,风四面八方的刮过来,雨也是四面八方的刮过来,任凭颜凌云怎么撑伞,这个雨总是能从四面八方砸到颜凌云的身上。 颜凌云有些恼火:“还要多久才可以上船?我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 贺洛初看了一眼颜凌云,脱下身上的外袍,轻轻的披在颜凌云的肩膀上:“再等一会儿,马上就要上船了!你要不要先吃点果子?” 颜凌云摇头:“不吃,这么大的风,在船上还是不太安全的,要不咱们明天再出发吧!” “船老大是南方人,他既然说能走,那多半就是能走的,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们明天再走也是可以的!”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轻声说道。 颜凌云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冒着风雨出行,不大好,但是贺洛初都这么说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摇了摇头:“我倒是不害怕,上了船我就只管昏睡,哪里还会害怕?你说今天可以走,那就今天走吧!” 贺洛初也没多说什么,再等了一刻钟,贺洛初他们就上了船,船上的船工带他们进了船舱,这几个房间的显然是刻意打扫过的,虽然没有多少精致,但非常的干净。 起锚以后,船就出行了,风大雨大的,船晃得厉害,颜凌云也头疼的厉害。 上了船,她便在自己的房间昏睡着,因为晕船,她压根就起不来,昏睡之间,她忽然听到大声的呼喊,颜凌云睁开眼的时候,却只看到一片黑暗,很显然,是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 颜凌云挣扎着爬了起来,忍着恶心走到房间外,忽然“砰”的一声,瞬间冲天的火光,直直的刺到颜凌云的眼睛里。 漫漫的浓烟,是煤油的味道。 下一瞬,便是呼救。 巨大的风,很快的就将船燃了起来,浓烟中,颜凌云看到,码头就在不远处,岸上的人举着火把朝他们呼喊,颜凌云听不清他们在叫什么,但是颜凌云知道,她得逃,火燃的太快了,如果继续烧下去,她会死在这里的。 颜凌云支撑着身体向甲板上跑,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浑身连绵无力,并不是晕船的样子,分明是中了毒的样子,大火已经燃到身后,颜凌云听到贺洛初的声音,她抬头去看,贺洛初正在火光中向着她跑过来,可是火势太大了,倒下来的船诡倒在了他们之间。 颜凌云感到一阵灼热,猛然回头,她的衣服已经烧起来了,脚边的船板也已经烧起来了,她跑不掉了。 烧灼的剧痛感深刻骨髓,颜凌云感觉自己的咽喉越来越疼,越来越难受,她已经没有办法呼吸了,但是耳边,贺洛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颜凌云,你爬起来,颜凌云,你别躺下,你起来……” 颜凌云骤然惊醒,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边的贺洛初,颜凌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里?” “是你一直叫我的名字,我才过来的!”贺洛初将一块帕子递给颜凌云,然后说道,“擦擦汗吧,一头的汗!” 颜凌云接过帕子,然后看向窗户,有些走神,好一会儿才问道:“窗户怎么关了?” “下雨了,风还很大,我进来的时候,窗边的地板都湿透了,我就把门关了!”贺洛初起身给颜凌云沏了一杯茶。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把茶端了回来,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后,轻声说道:“刮台风了!” 贺洛初点了点头:“是刮台风了,也不知道,船能不能出码头!” “会出码头的!”颜凌云看着手里的杯子,喃喃道。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有些奇怪:“怎么了?” 颜凌云抬头看向贺洛初,过了好久,然后摇了摇头:“算了,和你说,你也不会信的!” 贺洛初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颜凌云摇头,不愿意再开口。 贺洛初见颜凌云不肯开口,也不逼她,见她喝过水了,就准备离开,可就在他走出门的那个瞬间,颜凌云忽然喊住他:“贺洛初!” “你说!”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凌云。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很久,然后开口道:“今天下午,如果我们上船的话,我会死!” 颜凌云并不清楚贺洛初他们会怎么样,但是她知道,她会死在那艘燃烧的船上。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沉默着,沉默到颜凌云以为贺洛初并不相信她的时候,贺洛初开口道:“怎么死的?” “被火活活烧死的!”颜凌云轻声说道。 贺洛初皱眉:“死的真难看!” 颜凌云沉默,不知道要说什么。 过了很久,贺洛初转身出去:“我让小二准备了早膳,你好好吃饭,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知道了!” “贺洛初!”颜凌云叫住贺洛初,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你信我吗?” 贺洛初回头:“道士会测吉凶,你不是道士嘛,为什么不信?” 贺洛初走了,颜凌云坐在床中央好久,然后小二来敲门:“进来!” 小二端着早膳进来:“小公子,小的准备了热粥小菜,您趁热吃!” 颜凌云赶紧下床:“多谢!” 小二一边把早膳摆在桌子上,一边说道:“听说公子今日要坐船,今日刮台风,怕是走不了了!” “刮台风啊……”颜凌云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这里总是刮台风吗?” 小二点头:“每年春夏都要刮几回的,一宿就过去了!” 颜凌云点头:“是啊,一宿就过去了” 第238章 该出发了 小二见颜凌云发呆,不好意思再说话,就退了出去。 颜凌云吃了一口粥,依旧心神不宁的,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然后看着窗外的风雨:“真的下雨了。” 颜凌云在客栈一直等到下午,然后就等来了半夏:“夏姑娘,我们该出发了。” 颜凌云并没有认为贺洛初会相信她,毕竟她说的话太像胡话了,可偏偏,她还是抱了一点希望的,所以当半夏来叫她的时候,她还是不受控制的有些难过。 颜凌云在屋子里面坐了大概有一刻钟,才起身打开门,看着一直站在门口的半夏,说道:“走吧!” 颜凌云走到码头的时候,贺洛初已经站在那里了,她撑着伞,走到贺洛初身边,雨从四面八方打过来,打湿了她身上的衣服。 船老大冒着雨跑到他们身边,说:“公子,天公不作美,这是刮台风了,今日下午我们趁着凤小的时候出发,晚上就得靠岸,刮台风的时候,夜里风大,是行不了船的!” 然后,我就看到贺洛初点头:“不着急,台风至多一日,万事小心就是!” 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对话啊!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见他神色萎靡,别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在!” 颜凌云不想搭理他,过了一会儿便自己上了船,船起锚以后,颜凌云便开始觉得恶心,她晕船实在是晕的厉害,她坐在那里,只觉得头昏脑涨的,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身边的香炉一直燃着。 跑船商的,没有几个是讲究的人,在屋子燃香,实在是奇怪的很,颜凌云抬手将香炉打翻。 颜凌云忍着恶心向外走,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贺洛初一把拽了回来:“你去哪里?” “屋子里燃了迷香,我要出去透透气!”颜凌云看着贺洛初,轻声说道。 贺洛初赶紧打开窗户:“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除非是半夏来接你,不然你什么地方都不许去。” 颜凌云有些奇怪,还想说什么的,却被贺洛初打断:“你信我!” 颜凌云很少相信别人,可这一次,她却想要相信一下贺洛初,颜凌云看着他,许久,然后笑了:“好!” 贺洛初走了,颜凌云忍着头晕和恶心,就这么的在房间里等着,直到天逐渐黑下来,稍远一点,就看不到这边的船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半夏来了。 “夏姑娘!”半夏推开门进来,“我们得走了!” 外头的风吹的很大,船也摇晃的厉害,他们现在还没有靠岸,而半夏却说要走了,那个瞬间,颜凌云就知道贺洛初要做什么了。 颜凌云忍着不适,跟着半夏走出房间,走廊上,挂着一根绳子,从上往下看,下面是一条小船,风在耳边狂啸着,而贺洛初那个疯子却让她顶着狂风暴雨,顺着乱飞的绳子爬到小船上去,颜凌云抓住绳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个疯子。” 风雨太大了,好几次,颜凌云都差一点被风吹走,好在那个绳子被在船上的人死死的拽着,颜凌云这才落到了小船上。 颜凌云本以为半夏会下来,却发现,半夏竟然直接砍断了绳子。 颜凌云大惊:“这是做什么!” “夏姑娘抓紧了,我们得上岸了!”身后的侍卫说完,便将船往岸边撑过去。 颜凌云满脸的不可思议:“贺洛初他们怎么办?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 “公子再三交代,一接到姑娘就必须走,我们已经在岸边安置好了,我们上岸了以后再等公子他们!”侍卫咬着牙,撑船离开。 船撑出去不到十米,船上便“砰”的一声巨响,颜凌云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当下就红了眼,她扒着船沿,撕心裂肺的哭喊:“贺洛初!贺洛初!你快下来,贺洛初,你快下来!” 船撑到岸边的时候,颜凌云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她淋了一整夜的雨,本就晕船的她,已经发起了高烧,和她一起的两个侍卫把她带到岸边的屋子里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给她盖了几床被子,就在外头守着。 颜凌云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贺洛初是在子时的时候回来的,他和半夏演了一出戏,当着放火人的面,死在了火里。 追踪他们的人本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带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下了狠心要杀了他们,贺洛初在知道船舱会起火以后,就问过船老大,船上到底有几艘备用的小船,他还刻意嘱咐船老大,多备一些小船。 所以在所有人都舍船撤退以后,贺洛初装作中毒的样子,躺在床上了一直到暗中盯着的那个人离开,他才和半夏从另一边跑了出来。 贺洛初上了岸以后,第一时间到了石头房,还未进房,就听到侍卫说:“夏姑娘高烧不退,已经在说胡话了!” 贺洛初皱眉,看了看天,屋外风雨交加,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请大夫:“你们几个,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烧几桶水过来,咱们几个男的都是当兵过来的,身体好,把被子都舍出来给夏姑娘。” “是!”几个人应下了。 便赶紧去换衣服烧水,他们跟着贺洛初可有些年头了,所以他们很清楚,颜凌云在贺洛初心里的地位,如果颜凌云出事了,他们这几个都讨不到好。 贺洛初进屋的时候,走到门口,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滴水,他在门口停了一下,脱掉已经湿透了的外袍,走进屋内。 颜凌云躺在船上,一张小脸烧的通红,头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是哒哒的,看着就让人难受,贺洛初赶紧掀开被子,发现颜凌云身上还穿着湿衣服,便赶紧将人扶起来:“颜凌云,颜凌云,你醒一醒!” 颜凌云已经烧糊涂了,哪里会理你,没办法,贺洛初只能一手抱着她,一手解开她身上的衣服,朦胧间,颜凌云睁开眼:“纪,贺洛初?” 贺洛初让颜凌云靠在自己的身上:“是我!” 第239章 实在难受 颜凌云穿了一件脏衣服站在屋子等,她知道她们现在住的地方都是临时找来的石头房,她也不是那种特别娇气的小姑娘,所以也不要求一定可以洗个澡,但是她昨夜烧了一夜,浑身都是汗,早起黏糊糊的,让她就这样穿衣服,实在是难受,好歹让她擦洗一下也是好的! 颜凌云在屋子等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贺洛初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来:“这里寻不到浴桶,我多烧了一些热水,你好好擦洗一下!” 颜凌云一抬眼,就看到贺洛初提着两桶水,走了进来,两桶都是热水,还在冒着热气:“怎么这么多?” “你刚发了烧,清洗的干净些才能舒服一点!”贺洛初将水放下,“这是刚烧开的,还烫的很,你等一会儿,我去提两桶温水过来!” 颜凌云刚想开口说什么,贺洛初就已经走了出去,她听到贺洛初在门外与半夏说话。 半夏说:“这些事,我们来就行了,公子为何自己动手呢?” “你自去忙你的就是了,这点小事莫非我自己还做不了不成!”贺洛初说完,便又推开了门。 贺洛初看到风凌兮正在瞧自己,便说道:“这地方没有皂角,也寻不到洗头用的东西,你将就些,等回了京城……等回了京城,那里还用得着我去给你寻那些东西,府上都有了,你好好洗,我就在外头,有事喊我就成!”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总觉得他与先前不大一样,就在他要出门前,颜凌云叫住她:“贺洛初!” 贺洛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颜凌云:“怎么了?” “你,好像与先前不大一样了!”颜凌云看着贺洛初,一字一句的说道。 贺洛初愣了一下,然后笑:“哪里不一样了?”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似乎,比以前,正直了许多!” 贺洛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挑眉:“怎么,难不成你更希望我在这里陪你洗澡不成?” 飞来的枕头直接把贺洛初咋了出去,贺洛初抱着枕头出去的时候,半夏正好在一旁喂马,看到贺洛初这么出来,没忍住,笑了一声。 贺洛初一个冷眼扫过去:“笑什么!” “没什么!”半夏赶紧将笑容憋回去,“公子与夏姑娘感情真好!” 贺洛初看了眼半夏,然后说道:“吩咐下去,我和夏姑娘在杭州城假扮夫妻的事情,所有人,都要给我烂在肚子里!” 半夏奇怪,却没有说,只是应下:“是,公子!” 贺洛初回头看了一眼颜凌云的屋子,然后低声说:“原是我对她不起!” “公子……” 贺洛初低头,苦笑一声:“我当她没心没肺,将那个在巷子里乞讨的小孩忘得一干二净,可原来,是我错怪她,如果我是她,都未必能活下来!可我还怪罪她,你说,难道不是我的过错吗?” 半夏并不清楚贺洛初和颜凌云的过往,听得云里雾里,他行伍出身,心里也不会有那么多想法,便说:“若是觉得对她不起,那便补偿她!” 贺洛初深深的看了一眼颜凌云,然后拍了一下半夏的肩膀。 半夏不明就里,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喂马。 颜凌云在房间里洗浴,虽然贺洛初离得有些远,可颜凌云听力极佳,即便隔了半个院子和一道门,她还是把贺洛初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部听到了耳朵里。 颜凌云看着地上的几个水桶,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贺洛初变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小子,一直都在怨恨自己! 从第一次在山下遇到的时候,贺洛初就认出了颜凌云,可那个时候,颜凌云早就不认得他是谁了,颜凌云是忘了,可在贺洛初的心里,颜凌云是从未记得过,所以他才会憎恨她,用最难堪的方式侮辱她,将她用最让人不耻的方式出现在京城里,原来都是因为这样。 颜凌云弯腰舀起一瓢水,扑在身上,正正好好的温度,很舒服。 半个时辰以后,颜凌云穿戴好衣衫,挽好长发,依旧是一身男儿装扮,可今日的颜凌云,明显比昨日的颜凌云,看起来要虚弱很多。 贺洛初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见到颜凌云来了,便说道:“过来吃饭,吃过饭以后,我们就要出发了!” “还走水路吗?”颜凌云走大贺洛初面前坐下,看着眼前的葱油饼,轻声问道。 “走陆路!”贺洛初盛了一碗粥给颜凌云,“我们假死离船,骗不了他们太久,走水路太慢,我们得走官道!” 颜凌云皱眉:“走官道?那也太冒险了吧!” “没办法,我们得早些入京,我们一行六人,人不多,若是在山中遇上山匪反倒波折,倒不如一鼓作气走官道,行程快一些,等他们发现我们假死,我们已经在千里之外,反倒稳妥些!”贺洛初夹起一块葱油饼,吃了一口。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粥,轻声笑了笑,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贺洛初:“你就不怕我连累你?” 贺洛初愣了一下,随后笑:“我都敢带你上战场,还怕你连累?你在开什么玩笑!” 颜凌云忽然想起那次去围攻屯兵军营的时候,贺洛初的兵,从头到尾都知道颜凌云是女的,可却从未对她另眼相看,也从未对她多有照顾,就好像她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将士,没有半点的异样。 颜凌云本觉得惊奇,如今听贺洛初这般说,反倒不觉得惊奇了:“我原本还觉得,你手底下的兵将与旁人不大一样,他们从未觉得军队里面出现女人有什么奇怪的,当初你绑我走的时候如此,后来我与他们一起去围攻的时候,也是如此!” “恩?”贺洛初挑眉。 “我本以为,是因为你的军营里总是有女子出现,所以才会如此,现下我才知道,原来是你不在意!”颜凌云拿起一块葱油饼,一块一块的撕着吃,“你的兵,你如何,他们自该如何!” 贺洛初听到颜凌云的话,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半夏:“所以,半夏这么愣头青也是像我?” 第240章 从不质疑我 被点名的半夏,有些慌乱。 颜凌云看了一眼半夏,然后将手里的葱油饼递给半夏:“再吃一点?” 半夏愣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看着贺洛初,直到贺洛初点头以后,才接过:“谢谢夏姑娘!” “我的兵,从不质疑我!”贺洛初看向颜凌云,“我带着他们,从未输过,所以不论我做什么,他们也不会质疑我,我敢带你去攻屯兵营,就说明,你有那个能力,而他们,相信我的眼光!”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那微微上扬的小下巴,见他满脸的小傲娇,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一下贺洛初的头:“知道了知道了!” 这一下,除了低头喝粥的颜凌云,站在边上的几个人都愣住了,贺洛初也是愣了一下,但是随后就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用膳。 吃过饭以后,半夏他们将这里住过人的痕迹都抹掉,然后各自骑马赶路。 因为从船上下来,能带过来的马只有三匹,两人一匹,到附近的马行,才能换马。 颜凌云和贺洛初共骑,贺洛初先行上马,颜凌云抓住他的手翻身上马,同时还抱住了贺洛初的腰身。 贺洛初顿了一下,然后轻声问道:“坐稳了吗?” “坐稳了,咱们出发吧!”颜凌云看向身后的半夏,附在贺洛初耳畔,轻声说道,“我们应该不会输给半夏他们吧?” 说的自然是跑马。 贺洛初笑,抓紧缰绳,马鞭在空中甩了一个空响:“怎么可能!” 马疾驰而去,颜凌云紧紧的抱住贺洛初的腰身:“贺洛初,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耳边的风声很大,可贺洛初还是一字不差的将颜凌云的声音都听到了耳朵里,他拉着缰绳的手慢慢收紧,然后颜凌云听到他说:“你呢,颜凌云,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颜凌云将脸靠在贺洛初的背上,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笑着说道:“我很好!” 贺洛初看着前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在哪里?” “好在有一个人一直记得我!”颜凌云笑,她看着延边的风景,目光逐渐柔软,“好在,还有一个人,记得当年那个的颜凌云,这就很好了!” 贺洛初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前方。 颜凌云见贺洛初不说话,便偷偷的伸出手,掐住贺洛初肚子上的一块软肉,颜凌云记得,小时候的贺洛初特别怕痒,她有时候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他的肚子,他都能咯咯咯的笑很久。 果不其然,贺洛初赶紧抓住了颜凌云的手:“别闹!” 颜凌云笑:“你都这么大了,还怕痒啊!” 贺洛初有些无奈,但还是紧紧的抓住颜凌云的手,没有松开:“颜凌云,我在骑马!会摔倒的!” “贺洛初,我这个算不算知道你的一个弱点?”颜凌云笑着说,“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就有软肋在我手里!” 贺洛初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一声:“你不就是我,最大的软肋吗?” 好不容易到了马行,已经过了半天,马行的边上就有一个小摊,半夏去买马,他们几个则坐下来吃面。 很简单的一碗阳春面,面汤上连点油水都没有,贺洛初看着微微皱眉,他怕颜凌云吃不惯。 贺洛初回头去看颜凌云,却发现她正吃的欢畅,半点没有嫌弃的样子,贺洛初瞧着,却越发的心疼。 颜凌云感受到了贺洛初的目光,抬头,正好和贺洛初对视上:“你在看什么?” “好吃吗?”贺洛初轻声问道。 颜凌云摇头:“没有什么油水,面做的也挺粗糙的,但是吃的饱肚子。” “你倒是不挑剔!”贺洛初低头看着碗里的面。 “有什么好挑剔的!”颜凌云挑眉,“有面吃都是好的,几年前不是闹了个灾荒吗?那个时候,我们山上粮食不够,吃了好些日子的野菜,我们九儿那会儿,吃的脸都绿了,天天拉着我下水摸鱼,上山打鸟的,那会儿,能有碗面吃,那都是奢侈的!” 贺洛初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稍微粗糙一点的糕点都不吃的!” 颜凌云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小时候是小时候,那个时候吃穿不愁,想吃什么都可以,自然就吃了精细一些,等到你填饱肚子都成了问题的时候,谁还管的上精不精致呢?” “也是!”贺洛初笑,“你说的那年饥荒,我也记得,虽然有军粮,但是也比往年少了不少!” 颜凌云抬头看向贺洛初:“所以呀,有的吃就可以了,不要挑剔。” 贺洛初感觉颜凌云好像是在说自己,忍不住皱眉:“我什么时候挑剔了?” “我们公子可不挑剔,公子向来都是我们吃什么,他吃什么!”半夏牵着马回来,“公子,你看看这几匹马怎么样?” 贺洛初起身,绕着马走了一圈,然后点头:“还不错,温顺吗?” “我骑过,都还不错!”半夏说着,将一匹略小些的马的缰绳放到贺洛初的手里,“这个最温顺了,虽然小一些但是健硕!”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马,生的很漂亮,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凌云,说道:“你来看看,这给你骑可好?” 颜凌云回头看了一眼,就又回头吃面了:“都行,都行!” 半夏看着贺洛初有些尴尬的脸,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说道:“夏姑娘骑术精湛,什么马,对她来说应该都不是什么问题!” “嗯!”贺洛初脸色稍稍恢复了些,“麦冬那里有消息了吗?” “刚才接到了麦冬的飞鸽传书,说他准备等公子离开浙江以后再从杭州城离开,好给公子多留一些时间!”半夏说道,“熙王爷那边,已经返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十日左右便会入京!” 贺洛初点头,他必须在入京之前和熙王碰头,好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打蛇打七寸,得一棒子打死,绝对不能让他有一点点生机。 没多久,一行人再次出发,出发前,颜凌云觉得奇怪,可她回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第241章 多情的很 日夜兼程,在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以后,贺洛初决定休息一下,先不说他们的身体受不受得住,这么跑下去的话,这几匹马受不住。 毕竟不是战马,耐力速度都相差的很多,如果按照战马的行程去跑的话,这些马必然是受不了的,到时候在半路上坚持不住,反倒麻烦。 所谓官道,便是靠近人户的主道,官驿近在眼前,可他们担心有人追踪,不敢住下,便只能在边上的山林里往一宿。 颜凌云看着自己的马在那里吃草,轻轻的摸着他的头:“你呀,看着小小的,还可有劲了!” 马哼了一声,然后继续低头吃草,贺洛初走过来,拍了拍马的后背:“怎么,又要移情别恋了?” 颜凌云抬头看了一眼贺洛初,立刻就明白了,贺洛初说得是她养在京城的那匹马:“倒不至于移情别恋,但是我觉得我可以多情一点!” 贺洛初笑了一声:“你倒是多情的很,就不怕它们伤心?” “我向来一碗水端的平,再说了,一公一母,说不定看对眼了,还能相亲相爱呢!”颜凌云看着贺洛初,挑了一下眉。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这幅心有成算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然后轻轻的捏了一下颜凌云的脸,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颜凌云:“这是买的肉干,你吃一些!” 颜凌云其实不爱吃肉干,因为总是容易噎的慌,但是赶路嘛,不能太挑剔。 半夏他们带着马四处吃草,颜凌云则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咬着牙和梆硬的肉干做斗争。 贺洛初走到她身边,颜凌云就拍拍身边的草地:“这里干净的,坐一会儿!” 贺洛初一边坐下,一边说道:“你倒是不讲究!” “其实我从小就不大讲究!”颜凌云看着不远处的马,笑了笑,“我爹还有几个哥哥,总是带着我乱跑,把我养的像个男孩子,后来是因为我娘觉得女孩子该有些女孩子的样子,才拘着我学女儿家的讲究!” 贺洛初垂眸,摘了一根草在手里把玩:“女儿家应该讲究些的!” “嗯?”颜凌云抬头看向贺洛初,“说女儿家应该讲究些的,随手就把女儿家推去打仗?” 贺洛初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且不说你有功夫,有我在,没人能伤你一根头发丝!” 颜凌云笑:“你倒是自信的很!” 贺洛初笑了笑,没有说话。 “贺洛初,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从一个乞儿摇身一变变成了永宁侯府二公子吗?”颜凌云对这件事好奇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他。 贺洛初沉默,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因为我原本就是永宁侯府的二公子!” 就在颜凌云以为,是贺洛初不愿意说的时候,贺洛初又一次开口:“我母亲,是异族人!” 一个庶出,是不能称呼自己的生母,为母亲的。 “我原本,也是嫡出的公子!”贺洛初回头看了一眼颜凌云,面上满是讥讽。 “我母亲是西域名族的长女,我父亲在西域重伤,为我母亲所救,后娶了我母亲,那时大燕与西域交战,我父亲未同我母亲说他的身份,他们只以为我父亲是个普通的汉人!”贺洛初说起母亲的时候,眉眼带了几分温柔。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冽:“后来,我爹重伤痊愈,将事实与我母亲说,我母亲认为,无论如何,他们的婚事都该过问我父亲的父母,所以我爹回京了。” 后面的事,颜凌云大约都知道了,但是他并没有阻止贺洛初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父亲回来那一日,便被摁着头成了婚……”贺洛初看着前方,目光清冷,“后来我爹回了西域,生了我,我五岁的时候,我父亲因战而回京,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去过西域!”贺洛初一点一点的撕扯手里的野草,“我母亲离世,我被迫入京,可到了永宁侯府,却被人赶了出来,而送我入京的下人,被当成细作活活打死!” 颜凌云看着贺洛初,伸出手轻轻的握住贺洛初的手:“吃肉干吗?” 贺洛初低头看向颜凌云,良久以后,轻轻笑了一声:“吃!” 颜凌云把手里的肉干递给贺洛初,两个人就这么靠着树干吃肉干,吃了好一会儿以后,颜凌云开口道:“贺洛初,有没有水啊,我觉得我快被噎死了!” 贺洛初笑了一声:“有!” 到了夜里,半夏他们四个人轮流值守,颜凌云也缩在一颗树下睡得安稳。 天气有些转凉了,贺洛初特地将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让颜凌云躺着,还从行李里翻出一张小毯子,盖在了颜凌云的身上。 颜凌云躺在那里,睡得香甜,贺洛初则靠坐在一旁,手里还抱着自己的佩剑。 下半夜的时候,正巧是半夏值守的时候,半夏刚被叫醒,多少还有些困倦,边起身走一走,就在半夏伸懒腰的时候,从远处的树上,飞来一小块香料,落进了他们用来驱赶野兽的小火堆里。 半夏听到声音,回头去看,绕着火堆走了几圈,除了木头和杂草,我没看到旁的东西,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靠在树干上小憩的半夏忽然应声倒地,然后便有人从树上跃下,那人确定半夏晕过去以后,第一时间去灭火。 等到火全都灭了以后,从暗处又走出来几个人,三人都穿着夜行衣,瞧不清楚容貌,其中一人说道:“可算是被我们逮到他们了!” “他们在船上的时候装死,若不是老大丢了个心眼回去查看,只怕真的能叫他们蒙骗过去!” “多亏这几个里有个女的做拖累,在船上的时候,先跑了,若是和这两个一样,硬是等到我们走了以后才跑,我们只怕也真是发现不了。” “行了,别废话了,杀了他们,我们自然好交差!” 话音刚落,他们便提着手中的刀走到了半夏他们身边,在他们看来,这几个魁梧的男人更加危险。 第242章 罪过 但凡他们多留一个心眼,灭火的时候先去看一看颜凌云,就会发现,她紧紧闭着的眼睛,微微在颤动。 半夏他们都在距离颜凌云有一点位置的另一边,以至于这三个黑衣人,去杀他们的时候都是背对着颜凌云的。 颜凌云在黑暗中缓缓站起身,抽出一直绑在腰间的九节鞭,猛的一挥舞,就缠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用力往后一拽,就将人整个拖倒了在地上。 另外两个人马上反应过来,立刻放开手里的那个人,挥舞着刀剑,就向着颜凌云冲了过来。 面对三个杀手,颜凌云还算得上是游刃有余,从小到大,她剑法都练的一般般,可这九节鞭他向来都是甩的最好的,所以即便是一对三,她也没有半点示弱的意思。 几个回合打下来,颜凌云是半点没有受伤,可那三个黑衣人,或多或少的都挨了几鞭子,被那带着倒刺的鞭子甩一下,被甩到的那块地方,连带着衣服皮肉全都被扯掉,虽然不伤性命,却疼的龇牙咧嘴。 “你到底是谁?”三人中的老大率先开口问道。 颜凌云冷笑一声:“你们来杀我,却不知道我是谁,这岂不是个笑话?” 黑衣人皱眉,大呵道:“我们一起上!” 颜凌云挑眉:“怎么的,难不成刚才你们是单挑的?” 三把大刀横空劈过来,颜凌云连退三步,硬是接住了,其中一个黑人觉得颜凌云有些难以支撑,便说道:“她快撑不住了!” 颜凌云冷笑了一声:“你还不起来吗?” 话音刚落,黑衣人只觉得余光闪过一道银光,下一瞬,他们便被割断了喉咙。 颜凌云连连后退,避开了喷射出来的鲜血,然后一脸嫌弃的看向贺洛初:“你就不能等我走远一些再下手!” 贺洛初收剑,看着颜凌云:“你怎么知道我没被迷晕?” “不只是你,躺着的几个都没晕吧!”颜凌云收起鞭子,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躺在那里的四个人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目光清明,显然都是一副清醒的样子,贺洛初走到尸体边上,细细的看了看,然后说道:“就这几个人,你明明能杀掉他们,为什么手下留情?” “我每杀一个人都是罪过,我都得坐下念好几遍《太上救苦经》好超度他们,也顺便给我自己赎罪,但是你们杀的我念也好,不念也好,问题都不大。”颜凌云挑眉。 “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身后有人跟着,所以我们都做了一些防备,倒是你,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他们的?”贺洛初看向颜凌云,“你这上半夜睡的可是很香的。” “我?”颜凌云笑,“我在马行的时候就知道有人跟着我们了,但是我知道一般人都不会挑在上半夜的时候动手,不过我也差点就睡过头了,还得多谢半夏那个做作的哈欠,把我叫醒了,而且我本来以为你们会拷问他,所以没有下狠手,没想到你下手倒是快狠绝的。” “这种人要么就是买凶杀的人,要么就是死士,这种人要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宁死不说,能问出什么东西来!”贺洛初挑眉,然后我回到自己原本坐着的地方坐回去,“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 颜凌云看着满地的血渍,忍不住微微皱眉:“都这样了,你还能睡得着?” “在战场的时候,我在尸山都睡过,这有什么的,半夏他们会收拾掉的,趁着现在还早,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到时候我们赶起路来,可又是好几天没得睡了。”贺洛初说着,打了个哈欠,顺势就靠在了树上。 颜凌云虽然不会怕这些死人,但是睡在死人堆里面,她多少还是有些膈应的,但是贺洛初说的也是事实,他如果不趁着今天好好休息一下,等到开始赶路了,又是好几天没得睡,没得休息。 所以颜凌云在犹豫了好一会以后,眼看着半夏他们把尸体拖走,再用干净的稻草遮盖掉地面上的血迹,等到他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颜凌云才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 颜凌云也不是很确定那几个人的血有没有溅到她们坐着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所以,颜凌云也不愿意再重新躺下去,就和贺洛初一样靠着树上休息一下。 就在颜凌云快要睡着的时候,贺洛初轻轻的将颜凌云的头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要是心里膈应,就靠在我怀里睡吧,我可是完好的躲开了他们溅出来的每一滴血。” 本来就有些昏昏欲睡的,颜凌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怎么的?难不成你杀人的时候还害怕弄脏自己的衣服?” “咱们现在在外面赶路,也不好天天换衣服的,你身上带点血,在官道上跑总是不好的,万一遇到个多事的去报官,到时候还惹了麻烦。”贺洛初闭着眼睛轻声说道,“而且现在天气热,身上有血迹的话,衣服容易馊!” 颜凌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没有就这件事情继续说下去,颜凌云也就很自然的换了个姿势,完全的把自己靠进了,贺洛初的怀里,不管怎么样,相比坚硬的树干,贺洛初的怀抱,温暖了很多:“这样子你会不会不舒服?” 贺洛初闭上眼睛休息,轻声回答:“不会!” 贺洛初都说不会了,颜凌云就大胆的躺下,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闭上眼睛休息。 不知不觉间,颜凌云又一次睡了过去,等她睡熟了,贺洛初才缓缓睁开眼,他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颜凌云,抬手用指腹轻轻的触碰着颜凌云的眉眼,嘴角微微上扬:“那你呢?你又是怎么从一个骄傲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一个连睡觉都容易惊醒的人呢……” 就这么过了很久,贺洛初的目光逐渐深沉:“为什么,你会知道那艘船会烧起来……” 睡梦中的颜凌云好像听到了贺洛初说话,可是她真的好困,听不大清楚,她很努力的去听,却发现什么都听不清。 第243章 谁教你认得字 一连赶了五六日的路,这一路总算是没再被人跟上,终于在京城外遇到了从荆州回来的熙王。 熙王看到贺洛初的时候,先是大喜,随后大惊:“你们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熙王他们就地扎营,贺洛初和熙王在营帐里谈事情,本没有刻意避开颜凌云,但颜凌云还是走了出来,毕竟在永肆目光里,她就是个被贺洛初在半路上捡回去的女人,她若是在里面,难保永肆说话会有避讳。 颜凌云在营地里随便走走,然后就看到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兵,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 颜凌云慢慢走过去,看他重复的写着一个字:“安。” 颜凌云看着小兵很久,然后开口道:“这是你的名字吗?” 小兵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看到身后站着的是颜凌云,才松了口气:“夏姑娘!” 颜凌云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又怎么知道我姓夏?” “方才有个老兵,说回京的时候见过夏姑娘!”小兵先在颜凌云面前,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颜凌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刚才写的那个安字,又一次问道:“你写的,是你的名字吗?” 小兵点了点头:“我爹是军户,所以我生下来就是军户,我娘对我的期许就是我能平平安安的,所以给我取名,单字一个安!” 颜凌云有些奇怪,一般的军户是不能认字的,但如果不是一般的军户,他的儿子也不可能是个小兵:“谁教你认得字?” “是王爷专门派人教我们的!”小兵赶紧解释道。 颜凌云愣了一下:“王爷?你是说,是熙王爷派人教你们认字的?” “是,是王爷派人教我们的!”小兵抬头看向颜凌云,“王爷说,识字方能读兵书,读得了兵书,才有可能成将成才,所以先前在荆州的时候,我们每日训练完以后,便有人专门来教我们认字,如今,我也能认上几个字了!” 颜凌云看着小兵,忽然想起,曾经,她的父亲将她抱在怀里,叫她读百字文的时候,也曾说过:“识字方能读书,读书才能知理,若是不读书,又如何知道什么是仁义,什么是家国!” “夏姑娘?”小兵见颜凌云在走神,就轻声喊了一声。 颜凌云回过神来,看向小兵,然后笑了笑,轻声说道:“王爷说的对,识字方能读书,读书才能知理,若是不读书,又如何知道什么是仁义,什么是家国!” 小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行礼:“属下见过王爷,见过将军!” 颜凌云愣了一下,缓缓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永肆和重新戴上面具的贺洛初,弯腰行礼:“民女见过熙王!见过王爷!” 永肆赶紧扶起颜凌云,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颜凌云:“你是谁?” 颜凌云看着永肆,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贺洛初赶紧将她拉到身边:“你不去好好休息一下,怎么在这里乱逛?” 颜凌云看向贺洛初,然后笑了笑:“我就到处走走,看到他在写字,就多问了一句!” “明日还要赶路,你赶紧去休息吧!”贺洛初看着颜凌云,轻声说道。 颜凌云看了一眼贺洛初,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却听到永肆说:“我的骑射,兵法,都是我舅舅教的,我舅舅总是感慨,说手下的兵将不识字,他总是会说,识字方能读书,读书才能知理,若是不读书,又如何知道什么是仁义,什么是家国!你到底是谁?” 颜凌云抬起的脚,硬生生的又放了下去,她抬头看着前方,笑了一声:“王爷的外家是通敌叛国的凤家,王爷若想平步青云,还是莫要再提你那个阵前叛国的舅舅才是!” 沉默! 颜凌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了泥点的脚尖,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步往前走。 “我舅舅没有叛国!”熙王看着颜凌云的后背,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凤家满门铁骨铮铮,绝不会叛国!” 颜凌云看着前方,眼眶渐渐泛红:“熙王爷说不是就不是吗?当年多少人为凤家鸣冤,登闻鼓敲得震天响,可凤家依旧满门抄斩,挫骨扬灰,当年的凤家早就没了,还望熙王爷莫再提起!” “你究竟是谁!”永肆一个箭步冲到颜凌云身边,猛地抓住她的手。 颜凌云一个反手擒拿,在永肆满脸的不可置信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迅速退后,躲到贺洛初身后:“王爷请自重!” 永肆盯着颜凌云,还要上前,却被贺洛初揽住:“你到底要做什么!” 永肆回过神来,一把揪住贺洛初的衣领:“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贺洛初抬眼看着永肆:“她是谁,很重要吗?” “很重要!”永肆双目赤红,“你告诉我,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她连挣脱的手法都和她一模一样……” 贺洛初眸光骤变,他挣脱掉永肆的手,一把拽住永肆,拉着他往回走:“跟我回去!” 贺洛初动作很快,一会儿就把永肆拽走了,颜凌云站在那里,眼中蓄满了泪水,过了很久,她伸手轻轻抹掉眼泪,回头看向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小兵,笑了笑:“你们家王爷,还真是天大胆子啊!” 小兵抬头看向颜凌云,像是鼓足了勇气:“夏姑娘!” “嗯?” 小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说道:“凤将军,不是叛贼,也不是罪人,他和纪将军,还有王爷一样,都是大燕的功臣,正是因为他守疆拓土,才有大燕子民的安居乐业,凤将军只是蒙冤,可世人的眼睛都是清亮的,会有沉冤得雪的那一日的,到那个时候,凤将军,依旧是功德碑上的人!”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兵,他显然已经鼓足了勇气,一张漆黑的脸憋的通红,看起来黑红黑红的:“你全名叫什么?” “啊?”小兵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说道,“哦,我,我叫田安!” 第244章 平平安安 “我有个哥哥,也叫安,我娘说,不期望我哥哥多有出息,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没什么愿望,只是希望可以平平安安!”颜凌云看着面前的小兵,轻声说着,“可是我哥哥都没能长大……” 小兵不知道颜凌云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个,但是他知道,面前的这位夏姑娘,现在很伤心,很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无措的站在那里。 “好好认字,好好读书!”颜凌云看着小兵许久,最后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贺洛初把永肆拖回营帐以后,永肆终于挣脱开,他用力一拳砸在了贺洛初的脸上:“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贺洛初生生的挨了这一拳,他反手就抡了永肆一拳:“是谁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是她,应该是我带她回家,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当然要跟我回家,颜家什么都不剩了,如果她还活着,我就该护着她,好好护着她一辈子,而不是让她在外面吃苦头……” “护着?你要怎么护着,把她带回去,然后藏起来嘛?”贺洛初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带回去的人,你保的住吗?皇帝,皇后,太子,满朝文武,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你,你带回去的人,你真的护的住吗?” “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京城里,盯着你的眼睛,一点没比你少吧……” 颜凌云走到营帐前,发现卫兵都被遣走,走近了,还能听到两个人争辩的声音,以及拳拳到肉的打斗声。 颜凌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想和永肆相认,他毕竟是皇帝的儿子,的确,她是永肆唯一的亲表妹,可那又怎样呢,亲表妹怎么比得过亲生父亲呢? 永肆一直都没能认出她来,她怎么都想不到,永肆会因为一句曾经父亲和她说过的一句话,而怀疑她的身份。 颜凌云站在那里很久,最后还是掀开营帐走了进去。 颜凌云走进去的时候,贺洛初正好把永肆压在地上打,贺洛初听到颜凌云走进来的声音,抬头去看她,一时走神,被永肆找到了弱点,瞬间成了被打的那一方。 颜凌云站在那里,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打架,尤其是贺洛初脸上的面具都被永肆扯下来丢了老远,颜凌云有些懊恼,但还是开口道:“够了,别打了!” 并没有人理她。 颜凌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们再打的话,我现在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打斗神戛然而止。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贺洛初紧紧皱着眉,显然是在担忧些什么,而永肆则是双目通红,一脸的不可置信。 颜凌云觉得,现在的永肆,可能更需要安慰。 颜凌云走上前,看着永肆许久,最后轻轻的开口:“表哥!” 永肆一把将颜凌云抱进怀里,他抱的很紧,就像是要把颜凌云抱进自己的血肉里一样,他把脸深深地埋在颜凌云的肩颈,泣不成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只是未到伤心处。 臭脸的贺洛初看到面前的这一幕,虽然心中不喜,但还是拍了拍永肆的肩膀,算是安慰。 过了很久,永肆才放开颜凌云,他将颜凌云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最后才轻声说道:“你与小时候,真的是一点都不一样了。” 颜凌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永肆,扯了扯:“都说女大十八变,在所难免的!” “你就这么直接认定她是你表妹了?就不怕我是随便找个人来骗你的?”贺洛初找了张椅子坐下,挑着眉,一脸欠打的样子。 永肆懒得理他,只是抓下颜凌云的手不肯放:“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在那个道馆上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头啊?贺洛初这个混账东西有没有欺负你,都怪表哥没用,最近才封了王,才有自己的住宅……” 永肆絮絮叨叨的说的没完没了,颜凌云看着看着,忍不住渐渐红了眼,她看着永肆,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过得很好,也没有吃什么苦,贺洛初待我也很好,表哥,你呢?你戎马多年,苦吗?” 永肆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表妹红了眼,心口瞬间像是被刀口砍了一下揪着疼:“不苦,舅舅守了那么多年的大燕,我怎么能眼看着他被别人欺负呢?颜家人在戍边的体面,我就是拼死,也要守着的!” 一句颜家人的体面,颜凌云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颜凌云一直都知道,她知道永肆守着戍边,戎马多年,她以为是皇帝不喜他,才将他派去戍边,可永肆一句,颜家的体面,颜凌云就明白,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撑住颜家人的脊梁骨! “表哥,是颜家连累了你!”颜凌云紧紧的握着拳,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永肆伸出手擦去颜凌云的泪水:“卿本无罪,怀璧其罪,是表哥没用,没能给颜家洗刷冤屈!” 就在兄妹两哭哭啼啼没完没了的时候,贺洛初快步走到颜凌云身边,捏着袖子小心翼翼的给颜凌云擦干了眼泪:“别哭了,再哭眼睛要瞎了!” “你才瞎了呢!”颜凌云吸了吸鼻子。 贺洛初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永肆就想起他来,瞬间怒火中烧:“好你个贺洛初,好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你明知她是我表妹,她还将她劫回京城,还做了你……你个狗杂碎!” 说着说着,两个人又扭打到一块,颜凌云在一旁看的头疼,懒得再拦,干脆找了张凳子坐好,等他们打的差不多了再出口拦一下:“差不多得了,都互相留着手,有不能真打死了。” 两个人鼻青脸肿的站在那里,颜凌云本来还想装作生气的模样,可仔细一看,却不免有些好笑:“你们两个明日就这么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啊?” “当兵的,身上有点伤不碍事的!”永肆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声说道。 “呵!”贺洛初冷笑一声,“我戴着面具,更没什么!” 第245章 这么明显吗 阿史那·简从颜凌云院子里出去的时候,满脸的莫名,她总觉得颜凌云话里有话,可偏偏她听不明白,而颜凌云偏要故作高深,不肯说清楚。 阿史那·简因为这个事情,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后半夜都没能睡着,最后实在是气不过,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就要去找颜凌云问个明白。 却在她随随便便穿了件外衣打开门的时候,却迎头撞上了风尘仆仆的贺洛阳。 多少不曾见面的新婚夫妻就这么水灵灵的撞见了。 阿史那·简瞧着面前一看就是刚从外头回来的贺洛阳,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满脸的欢喜:“你回来了!” 贺洛阳见阿史那·简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有些不解:“这大半夜的,你是要去哪里?” “哎呀,别提了,下午去了一趟颜凌云哪里,我这心里就一直堵得慌,正准备去找她问问明白!”阿史那·简满脸欣喜的将贺洛阳迎了进去,“倒是你,怎么回来前也不打个招呼,这大半夜的回来,怕是连冲澡的热水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等天亮了再洗也不妨事!”贺洛阳一边说,一边卸下身上的长剑和水袋,“如今夜深,就不折腾了,到时候把旁人吵醒了!” 阿史那·简盯着贺洛阳看了一会儿,随后轻声说道:“这才几日不见,怎么瘦的这样多?” “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在所难免!”贺洛阳说着拿起一旁的茶壶就往嘴里灌,良久以后才说道,“你说你要去找颜凌云问明白,还是要去问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阿史那·简在贺洛阳面前坐下,“只是说,等这里的事情了解了,让我们别回汴京,直接去封地,问她为什么,又不肯说,只说什么,要变天了!” 贺洛阳喝水的手一顿,手中的茶壶一时没拿稳,直接就摔在了地上,当下便摔得四分五裂。 阿史那.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喊人来收拾,却被贺洛阳一把抓住了手:“你方才说,颜凌云说了什么?” 阿史那.简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紧张的贺洛阳,顿了顿,随后说道:“她说,要变天了!” 贺洛阳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阿史那.简简贺洛阳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便赶紧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我回来之前,先去见了太子,太子也同我说了这句话!”贺洛阳一把抓住阿史那.简的手,随后说道,“太子和颜家沆瀣一气,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同我们说这个话,只怕,这汴京城里要乱!” 阿史那.简刚刚嫁到大周,嫁的又是最闲逸的贺洛阳,对汴京这些明里暗里的各方势力还有各种权势并不清楚,只是,都是皇权,都是争抢,阿史那.简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依稀能够猜到,这件事,多半与太子有关系。 “父皇身体康健,汴京又有颜将军和镇国公坐镇,就算有人要反,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贺洛阳赶忙捂住阿史那.简的嘴巴:“我得小祖宗,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阿史那.简拨开贺洛阳得手:“我虽然嫁给你不久,但我也不是傻子,太子他既是嫡又是长,你父皇又偏爱他,只要他不死,那个位置谁也抢不走!” 贺洛阳抿着嘴:“太子端正亲善,他这个太子之位坐的是众望所归,只是多年前的一场落水,使得他身子骨不似过往,这才让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有了几分希冀!” “我可是听说了,贺洛初和颜凌云这一路上,受到的刺杀数不胜数,这一次颜凌云更是差点死在了太平县,太子如今同你说这番话,只怕是忍无可忍,准备收拾那背地里一直动手脚的人了!”阿史那·简皱了皱眉头,“只是,为什么让我们离开汴京呢?这个时候,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个帮手吗?” 贺洛阳微微垂眼,掩去眼底的那一抹不甘:“我母妃身份卑微,这么多年在京城之中一直都是举步维艰,如果不是皇后娘娘帮衬着,我跟我母妃,早就不知道死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我手上一没权势,二没兵马,就留在汴京,我帮不了殿下什么,说不定,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阿史那·简听着贺洛阳的话,有些诧异:“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些年,太子对我很是照顾,我一个没有母族帮衬的皇子,谁都看不上,那些个想要争权夺势的,没有一个来拉拢过我,无非就是觉得我帮不上他们,只有太子,他是真的将我当做弟弟来看待的!明知我无用,却还是处处为我和母妃考量!”贺洛阳说着,头也越来越低,“是我无用,帮不上他们!” 阿史那·简看着面前的贺洛阳,沉默良久,然后握住贺洛阳的手:“那我们就听他们的,去封地!” 贺洛阳先是一愣,随后苦笑:“原来,你也觉得我无用……” 阿史那·简压根没听见贺洛阳呢喃,自顾自的的说道:“去了封地,你就能封王,到时候就能有自己的兵马和权势,等到那个时候,太子要是斗不过那些小人了,咱们再带着人马杀去汴京支援太子就是了!” 贺洛阳那一点沮丧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阿史那·简的话说的一脸困惑:“哈?” “哈什么哈!”阿史那·简拍了一下贺洛阳的肩膀,“我可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封地再小也有人啊,你一个王爷,囤点府兵天经地义的,到时候,你负责赚钱,我负责练兵,要是贺洛初技高一筹,咱们就安居乐业,但是汴京要是真的反了天了,咱们就带着人马救驾,” 贺洛阳看着满脸憧憬的阿史那·简,犹豫了半晌,然后开口道:“你……就是想练兵吧!” 阿史那·简的脸色一僵,随后拍了拍脸:“有……这么明显吗?” 第246章 彻夜难眠 阿史那·简的那点心思,他有什么不知道的。 相比阿史那·简的想当然,贺洛阳总是有些不安,好不容易才躺在床上的他,愣是辗转反侧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推醒了阿史那·简:“要不,你明天去问问颜凌云,到底出什么事了,实在不行,你让她去问问太子!” “她跟太子吵架了!”阿史那·简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这几天应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吵架?”贺洛阳猛的坐起身,“为什么吵架?他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好的都穿一条裤子了!” 阿史那·简困得睁不开眼,可偏偏贺洛阳就是翻来覆去的不肯睡,折腾的她也闭不上眼:“颜凌云不知道干了什么事,被太子知道了,两个人就这么吵了一架,等我去见她的时候,她就耷拉着一张脸,让我不要回汴京了!” 贺洛阳莫名有些心惊,他坐在床上,越想越心慌,最后猛的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阿史那·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拦住他:“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总觉得要出事,心里头不安,我得去见一见封薇兰!”贺洛阳一边说一边弯腰穿鞋子,“这天底下怕是除了颜凌云她自己,是个人都能知道太子对她的心思,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太子,就是连对她大声一点说话都没有,如今竟然跟她吵了起来,这事情可比汴京要变天来的更要紧些!” 阿史那·简突然就觉得不困了:“不是,你也知道太子喜欢颜凌云啊!” 贺洛阳忙着穿鞋,压根没有回头看她,自顾自的说道:“只要是个人,只要他那双眼睛还没瞎,那他就能看得出来太子喜欢颜凌云,可偏偏太子就是不肯戳破,而颜凌云呢,成天一副男人模样,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两个人就这么拖着!” 阿史那·简看着穿好了鞋子要往外走的贺洛阳,突然开口道:“我大概知道太子为什么跟他吵起来!” 贺洛阳猛的回头看向阿史那·简:“什么!” 阿史那·简努了努嘴,随后说道:“前些日子,我兄长曾有来信,他回突厥后,第一时间派人核查他们被追杀一事,顺藤摸瓜,很快就查到了一个人的头上!” 贺洛阳的右眼跳了跳:“谁?” “颜凌云!”阿史那·简抬眼看向贺洛阳,“我阿兄说,他们这一行,除了贺洛初和颜凌云,再没有旁人知道他们的路线,可他们一行人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追杀,虽然每次都顺利逃脱,但那种刺客就像是影子一样,怎么都甩不掉!他顺着线索一直查,最后一个线索,落在了汴京的武兴侯府里!” 贺洛阳蹙眉:“颜凌云亲手杀了林清川,整个武兴侯府与她不共戴天,她跟武兴侯府……” “颜凌云当然不会跟武兴侯府勾结,可他们的行程都是从武兴侯府传出来的!”阿史那·简看着贺洛阳的眼睛,“林清川曾经养过一个外室,后来这厮为了娶颜凌云,便轰走了这个外室,林清川死后,她才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被林老夫人接了回来,而这个女子,再被轰走的那段时日里,被颜凌云救过性命!” 贺洛阳越听越糊涂:“一个外室,纵然她跟颜凌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她也不可能直接将颜凌云的行程送出去啊……” 阿史那·简撇嘴:“武兴侯府里头早就已经腐朽不堪了,那女子只要能摸进武兴侯府,自然能收买那些个曾经为林清川办过差事的人,想要传消息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谚语嘛,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贺洛阳听着阿史那·简的话,只觉得这里头乱作一团,听明白了些,却又想不明白,许久以后,他才看向阿史那·简:“你的意思是,她自己设计,让贺洛潼派人来追杀他们一行人?做这种事,对她有什么好处?” “给太子一个可以光明正大除掉七皇子的理由啊!”阿史那·简打了个哈欠,“贺洛阳,我一个番邦来的人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你想不明白?” 贺洛阳沉默。 他的确想不明白。 他实在是看不懂颜凌云为什么要这么做,颜家是当今圣上扶持起来的,是注定的太子党派,而如今,太子明明稳坐朝堂,这种情况下,颜凌云又为什么绞尽脑汁的贺洛潼下水,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仇怨。 阿史那·简实在是困得很,便躺了下去:“颜凌云那厮,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的,她费这么大的力气折腾,多半是那贺洛潼和武兴侯府的人得罪了她,在报复他们呢!只不过唯一让我想不通的就是,她那人向来坦荡,有什么事情,从来都是明刀明枪的,这一次,倒是沉得住气!” 贺洛阳听着阿史那·简漫不经心的话,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颜凌云她一个武将,废了这么多的心思,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说不定连咱们也算计进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有什么可惊讶的!”阿史那·简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颜凌云她虽然是个武将,却从来都不是什么莽夫,兵者,诡道也,她只是爽直,可她算计起人来,你跟我翻个倍都不够她玩的,不然你以为,我跟我阿兄,为什么会在战场上输给她?” 贺洛阳无言以对。 阿史那·简用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拦住了准备去找封薇兰的贺洛阳,然后拽着躺下继续睡觉。 阿史那·简跟颜凌云较量了许多年,见识过她太多的手段,如今这点事情对她来说不过就是洒洒水。 可贺洛阳不是,当他知道,颜凌云在背地里动了这么多手脚以后,心都沉了下来。 这一夜,别说是他了,只怕贺洛初和封薇兰都是彻夜难眠,毕竟,在他们的记忆里,颜凌云一直都是小时候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 第247章 有完没完 鸡鸣第一声的时候,躺在床上的贺洛阳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好不容易才睡着得阿史那.简懒得再搭理他,掀起被子往自己头上一盖,接着蒙头睡觉。 贺洛阳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都没回头看一眼阿史那.简,随意收拾了一下,便马不停蹄的去了太子的院子。 靠坐在树梢上守夜的砚尘,远远的就看到贺洛阳提着衣角快步向着这边走过来,他愣了愣,随后回头看向刚刚才熄了灯的屋子。 砚尘犹豫了片刻,随后准备下去拦住贺洛阳。 就在他起身准备下去的时候,贺洛阳突然止住了脚步。 砚尘看着贺洛阳站在原地半晌,最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贺洛阳是直接杀到封薇兰院子里的,他来的太早,整个院子里都还是静悄悄的,就连京墨都还在睡觉。 贺洛阳熬了一宿,好不容易才等到天亮,这会儿心里头又急又慌,直接抬起手“哒哒哒”的敲门。 很快,里头便有了动静。 贺洛阳听着里头的脚步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瞬,紧闭的厢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敲什么敲,敲什么敲,一大早敲得这么急,是来报丧的吗?”封薇兰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脸上更是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开门的一瞬间,就开始发脾气。 贺洛初看着满脸憔悴的封薇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久以后,才忍不住开口道:“你,你这是一宿没睡?” 封薇兰睁开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贺洛阳,随后冷不丁的开口道:“有事?” “是颜凌云泄露太子的行程,你知不知道?”贺洛阳直接问道。 尚且还有些困顿的封薇兰猛的一个激灵,他一把捂住贺洛阳的嘴,然后直接将他往屋子里拖。 贺洛阳被他吓了一跳,猛的挣扎,然后就被打了一下脑袋。 封薇兰一脚踹上房门以后,刚松开贺洛阳的嘴,就拎着他的衣襟直接将他摁在了墙上:“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 贺洛阳原本心中还存有疑虑,以为是阿史那·简听错了消息,可如今,他瞧着封薇兰这幅样子,分明就是在告诉他,阿史那·简说的都是真的。 贺洛阳的眼神从探究再到不可思议:“真的是她?” 封薇兰盯着贺洛阳看了很久,最后有些颓丧的松开手:“我也不知道,太子什么都不肯说……但我去见了颜凌云,她说,她……” 贺洛阳看着面前的封薇兰,微微蹙眉:“她说什么?” “想让一个人死,一定要有理由吗?” 颜凌云的声音在封薇兰的脑海里回荡,他有些挫败的在一旁坐下,然后抬头看向贺洛阳:“你呢?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是阿史那·简同你说的?” 贺洛阳心里微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阿史那·云送了消息过来,只说他一路追查,最后查到了林清川的一个外室身上,而这个外室,与颜凌云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封薇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沉默许久以后才开口说道:“那就是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行程是颜凌云透露出去的!” 贺洛阳微微垂眸:“太子那里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封薇兰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也就是同咱们两个一般,觉得颜凌云变了,可仔细想来,她一个女儿家,在边境一待就是近十年,从一堆男人中厮杀出来,若说她一点都没变,才稀奇!” 贺洛阳看着面前的封薇兰,浮躁了一宿的情绪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阿史那·云能查到的,太子那里自然也能查到,颜凌云有她自己的打算,太子也有他自己的筹谋,我们只当做不知道就是!”封薇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贺洛阳,“我警告你,你方才说的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同我说说也就罢了,无非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若是传出去了,可没有人能保得住你!” 贺洛阳的呼吸一窒,他沉默良久,最后沉了沉眸子:“太子让我不要回汴京了,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干净以后,直接去封地!” “林清平是七皇子的亲信,太子亲手杀了他,你奉上去的折子又彻底清算了武兴侯府,太子跟你,这一次算是狠狠地打了贺洛潼的脸,他为了避免那些支持他的官吏因为这件事情动摇,必然是要重重回击,以证明他的能力!”封薇兰闭了闭眼,“这种时候,他动不了太子,那倒霉的,就只有我们这些太子亲信了!” 贺洛阳的脸色变了又变。 这个案子,算起来,是他一直在跟进,清算了武兴侯府,有了功绩的同时,也告诉了所有人,他是太子党派的人,彻底得罪了贺洛潼。 这个时候,他若是回了汴京,待在贺洛潼的眼皮子底下,早晚会被他狠狠的咬上一口。 封薇兰察觉到贺洛阳的情绪变化,默了默,随后看向他:“太子为你求了一块富庶的封地,还能带上你的母妃一起,无非就是希望你远离纷争,三殿下,这是好事!” 贺洛阳盯着封薇兰看了许久,然后低低的叹了一声:“我当然知道这是好事,去了封地,我就是王侯,日后不论谁当皇帝,都得善待我,只是……” “哪有那么多的只是!”封薇兰嗤笑,“陛下已经上了年纪,如今已经开始放权,太子监国数年,那些有心思的皇子早就耐不住性子了,这其中,最有权有势得,便是七皇子,如今,颜凌云先后斩断他的左右手,武兴侯的覆灭,彻底激怒了他,他怕是,要沉不住气了!” 贺洛阳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颜凌云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是就是想要激怒贺洛潼,逼他动手,毕竟,人在暴怒中,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 封薇兰先是一愣,随后不自觉的捏紧了手边呢桌布。 第248章 练家子 颜凌云皱眉,没有啃声。 “赶紧走,此处不可久留!”贺洛初说着就往外走,颜凌云紧随其后。 可就在二人准备离开小院的时候,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数十个黑衣人,他们的下盘扎实有力,显然都是练家子。 颜凌云悄悄握紧手里的九节鞭:“怎么这么多人,不会是你带过来的吧!” 贺洛初撇了她一眼:“我又不像你那么蠢!” 颜凌云本来还想反驳,直接被黑衣人打断,颜凌云的九节鞭虽然灵动,但是杀伤力不够,起码做不到像贺洛初一样一刀一个,所以好几次都差点被缠上,好在她身形灵活,才险险避开刺过来的刀剑。 在打了有一炷香以后,贺洛初眼看着人越来越多,继续纠缠下去,不说别的,体力也会跟不上,就拉着颜凌云走。 颜凌云也是聪明人,在贺洛初掩护的那个瞬间,飞快离开。 贺洛初紧随其后。 漫天银光闪闪的傲暗器啊,颜凌云看着从自己头顶,身侧飞过去的那些暗器,就觉得,这一波要是被扎上,自己马上就能变成一个刺猬。 颜凌云怎么都没有想到,她最后竟然躲在了曾经的凤家宅院。 这里早已经是一片废墟,房子虽然还在,却已经布满灰尘,他们躲进后院的一处假山里,听着那些人的脚步忽远忽近。 好不容易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颜凌云忽然觉得贺洛初的呼吸变得有些奇怪,他呼吸沉重且不太顺畅:“你怎么了?” 贺洛初松开手,露出脖子上很细小的一道伤口:“我被暗器划破了一个口子,暗器多半有毒,我现在呼吸不畅,运气也受到阻碍!” 外面是多的跟苍蝇一样多的杀手,这边贺洛初又中了毒,颜凌云觉得自己简直倒霉到家了,她赶紧蹲下身,拿出怀里的解毒丸,倒了一颗塞进贺洛初的嘴里:“这个解毒丸,虽然不能解百毒,但是它可以护住心脉,让你的心脉不受损伤!” 贺洛初根本不在乎那是什么,颜凌云递过来的,他都会吃掉。 吃过药大约一刻钟,贺洛初的呼吸就顺畅了一些,颜凌云看着贺洛初,轻声说道:“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肯定会搜查一边,早晚会搜到这边来,我们得出去。”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点头:“我们是得出去!” 颜凌云觉得贺洛初在说废话,她没有理他,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这里有一个湖,通着外面,我们从这个湖底潜出去,就能出府,再顺着那条河,就能出城,潜个水你还可以吧!” 贺洛初抬眼看着颜凌云,眸子渐渐变得有些淡:“可以!” 颜凌云带着贺洛初小心翼翼的潜出去,然后跳到湖里,等到人家反应过来,他们已经顺着湖底离开了。 出了水面,颜凌云拉着贺洛初马不停蹄的出了城,现在“鬼面”还在太子府,他们待在京城里就很有可能被那些杀手逮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城,等到天亮,再回去。 颜凌云在京城的时候,就时常出门,将京城里里外外都摸的很清楚,她知道距离城门口一里地外的一个庄子上,有一个专门用来守地用的茅草房。 颜凌云带着贺洛初走到那个茅草房,果不其然,现在这个季节,茅草房里头并没有人,颜凌云扶着贺洛初进茅草房,找了火折子,点燃了屋子里的油灯。 油灯有些呛,颜凌云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贺洛初在一旁的木板床上坐,看着熟练点灯的颜凌云,轻声问答:“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我刚进京的时候,就来这里踩过点!”颜凌云走到贺洛初身边,凑到贺洛初身边,“你的伤口让我看一下!” 贺洛初收了一下手:“就是一点点擦伤,没什么好看的!” “最是这种擦伤熬人,伤口就一点点大,可偏偏疼的很!”颜凌云看着贺洛初说道,“而且那个暗器上有毒,你的伤口肯定也要处理一下,不然容易溃烂,说实在的,咱们也是运气好,要是这个毒是那种见血封喉的药,咱们现在已经交代在那里了!” 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凌云:“你身上有解毒丸,为什么先前你中合欢香的时候不用?” 颜凌云头也没抬一下,细细的扒拉着贺洛初受伤的地方:“那个解毒丸很难得的,我也就几颗,合欢香又不会要了我的命,忍一忍就过去了,再说了,我还是相信你不会乘人之危的!” 贺洛初忽然将颜凌云拉进怀里:“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乘人之危?” 颜凌云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贺洛初,却发现贺洛初的眸子慢慢的褪色,最后竟然变成了悠悠的碧蓝色:“你,你的眼睛怎么,怎么变回以前的颜色了?” 贺洛初愣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后赶紧别过头。 “不是,你的眼睛怎么回事?”颜凌云一把抓住贺洛初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看。 贺洛初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发现颜凌云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多半是解毒了!” “解毒?”颜凌云皱眉,“你的眼睛,是中毒?” 贺洛初点头:“在西域,有一种药,叫做异瞳丸,这种药也叫步步生花,是剧毒,中了这种毒的人,脚底会生出一朵红花来,而这种毒,除了生花,也能异瞳,它可以改变瞳孔的颜色!” 颜凌云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步步生花此毒可解,所以也会有人用它来暂时改变瞳色,这种药含有很多的熊果叶,所以可以改变瞳色,但是这种药伤肝肾,所以解药里含有女贞子,龟甲,黄精,其中最重的一味就是菟丝子……”贺洛初轻声说着。 颜凌云读过百草集,她知道贺洛初说的那些药都是补肾气的,用这些药的话,就需要禁欲,颜凌云很是不可思议:“所以,你为了改变瞳色,便长期的服用毒药和解药?你疯了吗?你就不怕有一日解药失灵,把自己毒死了?而且,是药三分毒,纵然你解了毒,可到底还是伤身的,你为了什么?” 第249章 禽兽不如 熙王和舜王听到五王爷这般说,看着他离开,等到人走的远了,熙王忍不住开口道:“你觉得他会如何死?” 舜王轻笑一声:“本王如何知晓,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教他怎么做人的!” 颜关山和贺洛初离开以后,径直去了郊外的一座破旧的宅院。 辰王被罚禁闭,他的人瞬间就被贺洛初控制,颜关山的人也就顺藤摸瓜查到了位处郊外的黑房子。 贺洛初和颜关山赶到的时候,大长老等人已经发现异常,窜逃离开,只留了一座空房子, 颜关山本以为空跑了一趟,带着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贺洛初却发现脚下地板是空心的,几番摸索下来了,贺洛初找到了一个暗门。 颜关山一个手势,所有人便都躲好,等到贺洛初一打开门,便一拥而入。 当所有人冲进了这间暗室时,一群在战场上厮杀多年,长刀立于项前,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糙汉子们,全都红了眼。 只见狭小阴暗的暗室中,躺满了数十个年轻女子,最小的,怕是只有五岁。 所有人都被脱光了衣服放在了一块木板上,木板上染满了血迹,不知道是她们的,还是以前躺在这张木板上的人。 每一个女孩子的脸上都是一片茫然,目无焦点的看着前方,就好像是一个傀儡一般,无知无觉,任由旁人摆布。 颜关山率先脱下披风,走到那个孩童面前,用披风将几乎要冻僵的女孩包裹起来,然后抱在怀里,颜关山为人父,看到这个女孩,只觉得心口插了一把刀,痛的厉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抓住他们!” “是!” 将领们一个个的赶忙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将女子们一个个的都包好,然后背着离开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 依照颜关山的命令,松柏带着一干人,将这些活死人一般的人送到了护国将军府。 那么多的女孩子被救出来,一时之间吸引了半个京城的人围过来瞧热闹,沐昭一声令下,派了人将将军府围住,不让那些人靠近。 将军府的人忙的够呛,甚至向皇后娘娘递了牌子,请了不少宫女一起来帮忙! 谢谢女孩子被伤的太厉害,解蛊虫只能由沐昭来,颜凌云想要帮忙,但是沐昭不许她沾染这玩意,所以颜凌云便只能和女医一起,给这些女孩子和你换衣服,查看伤口。 纵然是颜凌云,看到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时,眼圈也是红了一次又一次。 贺洛初和颜关山最后在那座破旧的宅院里,挖地三尺,挖出了整整十二具的尸体,每一个都是妙龄的女子,生前都受尽了折磨,其中一个,甚至被生生咬掉了胸前的一块肉。 “禽兽!真真是禽兽不如!”夏玉看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抬走,咬牙切齿,“这是我生平遇到的最禽兽的事情了!” 从夏玉开始看到那些女子开始,夏玉便一直絮絮叨叨得说着禽兽二字。 “念念念!给老子把那个禽兽抓出来再念叨吧!”颜关山猛的一拍桌子,桌子便立刻散了架。 夏玉看着散落一地的桌子,抽出腰间的佩剑:“都跟我来,就是将这片地界挖了个底朝天,都要给我找出这个丧尽天良的禽兽!” 夏玉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夏玉手底下的一行人也跟着离开。 颜关山绕着屋子走了几圈,看着不远处的的地上,摆放着的那些蜡烛鞭子,眼中杀气越甚:“辰王若是知道那群人在干什么勾当,还如此保护他们,那辰王也就是个魔鬼!我驰骋沙场多年,再恶毒的事情都瞧过,可今日所见,却比那些开膛破肚的尸体更可怕。” 贺洛初拉了一张板凳,在颜关山面前坐下,轻声说道:“我曾游历多年,到过不少地方,曾有一个部落,身处深山老林,他们守着一座古墓,深信鬼怪之说,入了夜便不再开门,我曾经在这个部落借住过一宿,主人家是一个老者,他本不愿收容我,最后收了我一支救命的人参才肯让我借宿一宿!” “老者对我极其防备,我不解,曾问他,他既然愿意在深夜为我开门,便说明,他不惧怕鬼神,连鬼神都不惧怕的人,为何如此防备于我!”贺洛初轻笑一声,抬眼看向颜关山,“你知他如何说?” “人心,才是真正的地狱。”颜关山环视一周,看到布满灰尘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丝淡淡的光亮,快步走近,弯腰捡起那块碎玉。 贺洛初听到颜关山说出了与那个老者一模一样的话,愣了一下,冷笑一声:“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颜关山把那块碎玉放在掌心,站起身,递到贺洛初面前:“你看这块玉,是不是有些奇怪?” 贺洛初捏起那块碎玉细细的看了一下,碎玉的水头很一般,应该是很普通的玉石,看碎玉的形状,应该是从玉牌上碎裂下来的。 如今许多稍显富贵的家庭,便喜欢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刻一个玉牌,玉牌上刻上孩子的名字,祈求孩子一生富贵平安。 这样的一块玉牌,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早知道被关押在这里的女子,都是被扒光了衣服送进来的,从头到脚什么都没剩下的,除了一个又一个少女的身体,连证明她们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而这样的一个地方,却出现了这样一块玉牌,实在是让人颇为奇怪。 颜关山沉默了许久,在这个墙角前走来走去,然后伸出手,用指腹,一寸一寸的丈量,直到莫到一块凸起。 颜关山猛的握拳砸过去,墙体瞬间被砸出一个,窟窿。 贺洛初马上跟过去,挥了挥手,等到面前的烟尘散开了,才慢慢靠近那个窟窿,贺洛初眯起眼细细瞧着,但是墙里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还是颜关山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燃起了小小的火光。 贺洛初拿着火折子又一次靠近,这一次,他却被吓得连连后退。 墙里面,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冰冷,恐惧,瞬间占领贺洛初的四肢百骸。 第250章 砸开它 “里面有人,砸开它!”贺洛初冷静下来,看着那个窟窿,冷声说道。 留守在权子言身边的戌时和兵士听到贺洛初的声音,拿起佩剑就要去砸墙,却不想,人尚未走近,贺洛初连着两脚,将墙体踹到。 墙体崩塌以后,等到烟尘消散,这个室中室,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的样貌。 墙体碎开的瞬间,便传出了一股恶臭,贺洛初被这股子臭味逼得连连作呕,戌时和剩下的几个兵士也是面色难看的强忍着。 权子言捏了捏鼻子,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然后把药瓶递给贺洛初:“这么奇怪的味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毒,这是解毒丸,大家先吃一颗好做预防。” 贺洛初吃过药以后,将药瓶递给戌时:“都吃一颗!” 等到大家都吃过了药,几人才开始正视这个窄小的空间里,这个位置很奇怪,即便已经将墙体凿开了,这个暗室依旧让人看不清。 等到戌时燃起了蜡烛,众人才彻底的将这个暗室看的清清楚楚 也就在众人彻底看清楚直接暗室的构造以后,所有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狭小的空间里,摆放着一个水缸,而水缸中坐着一个睁着眼看着他们这个方向的女子。 女子早已死去多时,依照室内这股恶臭,女子早就应该腐烂,可这个女子,面色苍白没有血色,露在水面上的身体,竟然没有一块尸斑,若不是这股子让人承受不住的恶臭,谁敢说这个女子,早已死去。 女子一双眼睛漆黑,带着深深的怨毒,就那么睁着看着他们,他们都是历经沙场的铮铮铁骨,却被这个眼神看的浑身发怵。 沉默许久,权子言几步向前,想要去查探那个女子的尸体,却在快要靠近的时候,被贺洛初拦住了:“等一等,有些不对劲。” 权子言微微皱眉,看着贺洛初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石丢进了那个水缸,然后就看到了一条通体发红的蛇从水缸里冒出了头。 “将军小心!”戌时一个箭步冲到权子言面前。 权子言看着那个蛇消失在水缸里,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那是他出发前,沐昭给他的东西。 权子言从药瓶里拿出一颗药丢进了远处的水缸,不多时,水缸的水就开始沸腾,等了将近一刻钟左右,水开始渐渐平静。 又等了许久,权子言慢慢靠近那个水缸,那条手臂般粗的红蛇已经死在了水缸里。 一直到这个时候,权子言才看清楚,那个女子的下半身已经是森森白骨,显然是被这条红蛇啃食掉了。 权子言看着那个女子,她的眼睛依旧落在他的身上,权子言看着她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是护国将军权子言,害你的人,我一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你,便莫要再为难自己了。” 慢慢的,女子的眼睛渐渐黯淡下来,贺洛初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神奇。 “你去吧,你的冤仇,我来给你报!”权子言说完这番话,慢慢的伸出手,将女子的眼睛合上。 “她早已死去却留有这么明亮的眼睛,显然是心有怨气,怨气不平,她如何肯去!”戌时见贺洛初一脸莫名,便轻声说道,“如今将军答应给他平怒,她的怨气有所托,自然也就能够闭上眼。” “你们在沙场上杀了多少人,竟然还相信这个?”贺洛初微微皱眉。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戌时看着贺洛初轻声说道,“我们这些把裤腰带别在腰间的人,哪里会怕这些鬼神,只不过身正人直,我们看不得旁人受这样的屈辱。” 贺洛初点了点头,多少明白了一些,然后慢慢走到权子言身边:“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权子言慢慢抬头,看向贺洛初,拿出一块染着血的玉牌,玉牌被女子紧紧的拽在手里,玉牌缺了一个角,正是那块碎玉的模样。 贺洛初拿过权子言手里的玉牌,玉牌上刻着娟秀的三个字:“落浮尘!” “她是落浮尘,那陈府的那个落浮尘又是谁!”贺洛初一惊。 权子言看着贺洛初,眸光微寒:“皇帝寿辰我便对陈府的那个落浮尘印象极其深刻,貌美如花确实不假,可这骨子里的风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家的闺女。” 江南落氏落败,但毕竟是百年贵族,万万不会将女儿教成这幅风尘模样。 如今面前的这个落浮尘也是生的一副好模样,甚至与那个落浮尘有几分形似,只是面前这个的这个小姑娘,即便如今已经身死,但眉眼间的那股子清高,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 “那得是多大的一步棋啊!”贺洛初感叹,“落浮尘三年前进京,也就是说,真正的落浮尘在三年前就已经被人软禁,或者,就已经死了,死在这个养了红蛇的水缸里,而假的落浮尘,则在那个时候,就替代了真的落浮尘入了京城,入了陈府。” “能寻到与真的落浮尘这般相似的人,本就不是易事,若这是个局,布局人的眼光何其长远,何其可怕!而且,一个区区的落浮尘,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却要人如此费劲周折的去找人替换,背后的人,又是存了什么心思呢!”权子言不自主的眯起了眼。 贺洛初想了想,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假的落浮尘会蛊术,曾有人亲眼看到过她害死一个莽夫,用的正是幻梦蛊虫。” 权子言看着贺洛初良久,冷森森的开口道:“你说的曾有人,是指胜蓝吧!” 贺洛初顿时一噎,默了良久才说道:“不是,是她身边的白鸽,在百花楼外,亲眼看着那人死!不过说回来,那人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风流?”权子言哼了一声,“他是风流了,往后他的孩子便会跟着他娘改嫁,然后信了旁人的姓氏,还会被旁人的孩子欺负,一辈子都没有出人头地的可能!” 第251章 赖以生存的本事 贺洛初不过就是去封薇兰那里多嘴问了几句,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情的贺洛初直接送去了封地。 贺洛阳被贺洛初叫走的时候,他还正一边吃午膳一边写卷宗呢,砚尘来找他,说贺洛初有事找他的时候,他还没多想,赶紧扒了几口饭,便忙不迭的去了,都没注意到砚尘有些古怪的表情。 “太子……”贺洛阳还未进门便率先喊了一声,却不想脚刚刚跨过门槛,就看到了明明端坐在那里,却一副鹌鹑模样的阿史那·简,立刻噤声。 贺洛初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贺洛阳,随后放下手里的笔:“来了就坐吧,都别站着了!” 贺洛阳小心翼翼的走到阿史那·简身边坐在,然后轻轻的用手肘杵了一下她:“你是不是惹什么事了?” 阿史那·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贺洛阳:“明明是你在外头没完没了的东问问西问问,才出的事,怎么叫做我惹事了!”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轻,但屋子里拢共就这么大,说话间还是能听到的。 贺洛初看着两个头碰着头低头说悄悄话的人,目光微闪,随后给两人分别倒了一盏茶。 贺洛阳赶忙双手接过:“太子,你这是……” “你手里的那些差事都托付出去吧!”贺洛初抬眼看向贺洛阳,“等这里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你就收拾收拾,直接去封地吧!” 贺洛阳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阿史那·简。 阿史那·简看了一眼贺洛阳,随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去就去吧,去了封地反倒自在!” 贺洛阳看了看阿史那·简,又看了看贺洛初,心下顿时了然,他放下手里的杯子,随后轻声说道:“既然殿下有意让我们去封地,那我就将手边的差事托付给封薇兰,到时候也好放心离开!” 贺洛初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默了默,随后低声说道:“暗杀的事,谁都不许在追查下去,阿史那·云那里还得辛苦公主写封信,有些事情,继续查下去,对大家都不好,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阿史那·简盯着面前的贺洛初看了许久,最后嗤笑一声:“我阿兄那里,我自会与他说明,只是太子殿下,颜凌云她一个女子,能从男人堆里爬出来,还当上将军,她自然是有她的本事,她从来都不是那种需要旁人保护的人,太子不要小看了她才是!” 贺洛阳伸出手悄悄地拽了一下阿史那·简,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可偏偏阿史那·简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贺洛阳越是不让她说,她便越是要说明。 阿史那·简甩开贺洛阳的手,随后开口道:“我虽然不知道颜凌云这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任意妄为的人,她若是决定了要做一件事,哪怕是天塌了,她也绝对不会妥协!”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边的茶杯发愣。 “太子你知道的,她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跟她计较才是!”贺洛阳将阿史那·简拉到自己身后,“她……” “将你们知道的任何事,都忘干净!”贺洛初突然抬起头看向贺洛阳,“等你们离开太平县,不论是谁来问,今日之事,你们都不可泄露半分,不然……” 贺洛阳的心顿时一沉,他马上接话:“太子放心,我向来不是那种多话的人!” 对贺洛阳,贺洛初自然是放心的,他真正不放心的,其实是阿史那·简。 要知道,如果大内知道追杀他们的那些刺客,跟颜凌云有关系,颜家纵然不会因此万劫不复,在陛下心里,也总是要有一些疙瘩的。 颜关山总是要老的,未来的几十年,颜家军可以依靠的,也就只有颜凌云了,如果这个时候,离间皇家和颜家,日后,纵然颜凌云有天大的本事,这兵权也绝对不可能落到她的手上。 而这边境,若是没了颜家的压制,那就是突厥人的天下。 阿史那·简察觉到了贺洛初的目光,她微微蹙眉,随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贺洛初在等她的答复。 “突厥与大周是签了和谈协议得!”阿史那·简看向贺洛初。 贺洛初微微垂眸:“希望你们,可以做到,不然,我不介意让大周铁骑踏破突厥国门!” 阿史那·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颤了颤,随后冷笑道:“太子有功夫在这里威胁我,倒不如想想,为什么颜凌云宁可自己一个人冒险去做这些事,也不肯请太子殿下你帮忙!” 贺洛阳听到阿史那·简说这番话的时候,只觉得头皮发麻,忙不迭的打断她:“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这天都还没黑呢,你就喝多了酒,糊涂了?” 阿史那·简甩开贺洛阳的手,然后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贺洛初:“太子殿下是不是总觉得,自己手握乾坤,这天底下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可以瞒得住你的!”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看祥阿史那·简。 贺洛阳想要拦住阿史那·简,却被她一把推开:“我很好奇,在你们看来,颜凌云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莽撞,无知,天真?还是空有一身武艺却没有脑子,只能任由你们摆布的一个布娃娃?” “阿史那!”贺洛阳有些着急的去拉她。 就在贺洛阳想要把阿史那·简拉出去的时候,贺洛初突然开口:“让她说!” 阿史那·简狠狠的挖了贺洛阳一眼,随后挺直脊背,看向面前的贺洛初:“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无非就是觉得,她不应该有这样深的城府,可你们但凡真的用心想过,就应该明白,她能从吃人的边疆活着回到汴京,就说明了,她不是一个可以任由你们摆布的傀儡,她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谋算,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本事!她的官位,她的名声,都是凭借她自己的本事得来的!” 第252章 胆大妄为 贺洛初看着阿史那·简良久,随后他的目光,透过她,看向被春玉推着到他院子里的颜凌云。 阿史那·简察觉到贺洛初的目光,本能的回头,随后便看到了坐在轮椅上,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颜凌云:“你……” 贺洛阳看了看颜凌云,又看了看面前的贺洛初,立刻拉着阿史那·简往外走。 阿史那·简难得没有反抗,但还是在经过颜凌云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我希望你能撑下去,而不是跟我一样,成为一个傀儡,任人摆布!” 颜凌云缓缓抬眼,随后伸出手拉住了阿史那·简的手,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手心,带起一阵颤栗:“好!” 阿史那·简看着颜凌云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最后轻轻的笑了。 许久以后,颜凌云缓缓松开手,任由贺洛阳将她拉走。 阿史那·简和贺洛阳离开以后,砚尘和春玉也走了出去,还顺带关了上了院门。 从颜凌云进这个院子开始,贺洛初的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一直等到人都离开以后,他才缓缓走向颜凌云,见她穿的单薄,给她披上了外衣:“怎么穿的这样单薄,也不怕着凉!” 颜凌云没有看他,只是一把扯掉了贺洛初给自己披上的外衫:“出来的时候,觉得这天有些闷热,特地穿的清凉一些!” 贺洛初看着那件被颜凌云丢到地上的外衫,许久以后,他才弯下腰捡起那件外衫。 就在他起身的那个瞬间,一直沉默着的颜凌云突然开口:“殿下觉得,我想要的是什么?是名利权势,还是滔天富贵?” “你的心思,我又怎么知道呢?”贺洛初自嘲的嗤笑一声。 “我想要林清川死,想要林清平死,想要整个武兴侯府满门倾覆,我还要贺洛潼死,我要所有陷害过颜家的人,付出代价!”颜凌云缓缓抬眼看向贺洛初。 “现在除了贺洛潼都已经死了,不是吗?”贺洛初抬眼看着颜凌云,“用你自己的方式,一个一个的,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等这次回京,你手头上的证据,相比也足以拉贺洛潼下水,他纵然不死,也要脱层皮,你已经做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所以你现在来见我,是来告诉我,你不需要我,也可以做到这一切?” 颜凌云垂下眼,没有说话。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只觉得窒息:“颜凌云,你……你……” “我怎么?”颜凌云猛的抬眼看向面前的贺洛初,“殿下是想问我,为什么变的这么凶残,一定要赶尽杀绝,还是想要问我,为什么心机深沉,可以连你都算计……” “我是想要问你,你可知道,你筹划的事情又多凶险,你可知道,如果这件事情被贺洛潼发现端倪,捅到父皇面前,就算颜家有赫赫军功傍身,你也难逃其究,到时候,你要如何?”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颜凌云缓缓抬头看向贺洛初:“他如果有那个本事,查得出是我做的,想必他也不会掉进这个陷阱里,可如今,他既然已经落了网,踩了我挖的坑,他纵然知道是我做的,那又如何,难不成,他敢哭喊着去陛下面前,说是我教唆他来刺杀你的?他想当皇帝,他不敢!” 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忍不住蹙眉:“他不敢?那若是有一日东窗事发,他要被问罪,难道你能逃脱了去?” “捉贼要捉脏!”颜凌云抬眼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贺洛初,“他要攀扯我,总要有个罪名,难不成,他说是就是吗?没有证据,纵然是陛下,也不能拿我如何!” 贺洛初看着面前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颜凌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她。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视。 贺洛初的目光幽深冰冷,再有城府的人,对上他的眼睛,也难免要心虚几分,可她偏偏就是没有半点退让,坦荡的,就好像这件事情不是她做的一般。 “所以,殿下如今是要治我得罪?”颜凌云打破沉寂。 贺洛初错开目光,嗤笑一声:“你都说了,没有证据,就算是陛下也不能治你的罪,我又能如何!” 颜凌云察觉到贺洛初身上的挫败之感,犹豫许久,才开口道:“我其实不明白!” “嗯?” “我不明白殿下究竟在气恼什么?”颜凌云抬眼看着面前的贺洛初,“我们颜家,从一开始,就是殿下身后的人,我们是名副其实的保皇党,贺洛潼觊觎太子之位,私底下小动作不断,我替殿下除了他,既保全了殿下的名声,又斩断了这该死的隐患,殿下又为何要动这样大的怒?莫非,殿下还在幻想那贺洛潼可以同你兄友弟恭?” 贺洛初抬头看向颜凌云,她的眼睛里满是困惑,清澈中带着一丝让人无奈的愚蠢。 他一个从出生起,便被教导不许叹气的人,如今终究还是没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颜凌云,我是在担心你,这么激进冒险的计策,你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任何人商议过,你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颜凌云听完贺洛初的话,轻笑了一声:“事以密成,言以泄败,这个道理,还是我刚学会读兵书,太子殿下你亲自教我的!”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他沉默良久,突然问道:“颜凌云,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吗?” 颜凌云的目光突然闪躲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贺洛初看到了。 贺洛初当下只觉得心口憋闷。 想必一开始的震惊和担忧,现在更多的,也是不安。 “颜凌云!”贺洛初气急,重重的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你真真是胆大包天,你现在,可真是什么事情都敢做了,你可真是,真是……” “胆大妄为?”颜凌云帮贺洛初补上那句说不出来的话。 贺洛初看着凑过头来的颜凌云,没忍住,动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力道颇重,甚至听到了回响。 第253章 死有余辜 戌时领命,带着人一起将女子从水缸里捞出来。 落浮尘的下身已经是森森白骨,戌时小心的将她的腿骨捞出来,然后用白布裹好。 颜关山和贺洛初慢慢走了出来,屋外依旧是阳光正好,便是寒风吹来,也不曾有多少阴寒。 贺洛初抬头看着湛蓝的天:“我们都生活在这一片天下,我们尚且能看到蓝天白云,可他们,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颜关山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良久,长叹一声,走到马匹身边,翻身上马:“走,回京!” 话音刚落,贺洛初便吃了一嘴的灰,心中不爽,可偏生又打不过这个人,没办法,贺洛初只能隐忍着。 贺洛初赶紧驾马跟上,贺洛初的马是好马,可再好的马也不能和战马相提并论啊,所以即便贺洛初拼了命的驾马,也比颜关山晚了整整半柱香的时间才到将军府。 将军府门口守满了人,权家军的人个个都是聪明人,瞧见是贺洛初便纷纷让行,贺洛初这才顺通无阻的入了护国将军府。 幻梦蛊虫并不难解,但是因为寻不到下蛊之人,没办法,颜夫人只能下令让所有的医女用尖锐的刀刺穿中蛊之人的琵琶骨,蛊虫就藏在哪里! 这些医女哪里瞧见过如此的东西,一个个都被吓的不轻,特别是刀蛊虫被取出来以后,放入清水中立刻变成血水的模样,实在是吓人的很。 等到蛊虫被清除以后,颜夫人便从一个铁盒子里拿出一颗很小的药丸,塞到女子的嘴里,静候两个时辰,这些女子便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剧烈呕吐,直到吐出泛着紫色的血水,那便是幻梦蛊虫的卵。 或许是颜夫人已经知道了什么,宋嫣然被叫来帮忙的时候也是一头的污水,她一个男儿身的稚童能帮到什么,总不可能和那些医女一样,拿着把刀戳人家胸口吧! 不过很显然,颜夫人并没有让他做事的意思,而是让他拿着一个小巧的水桶,一个一个的去接那些从女子身上挖出来的蛊虫,南疆蛊毒是秘技,宋嫣然本就喜欢制毒,如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更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一根根奇形怪状的蛊虫,很是感兴趣。 颜凌云见她一副痴迷的样子,走到她身边,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喜欢?” 宋嫣然点了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先前我瞧过你那本书,可书中的东西哪里能与眼前见到的东西相提并论啊!这可是活的蛊虫啊,而且是从人的身体里面被取出来的活的蛊虫的,你要知道,在医学的领域,我所见过的,能够活在人体里的虫,便只有蛔虫了 “那你便好好瞧着,但是不要露出这般猥琐的样子,没得吓到人家!”颜凌云对于蛔虫这个东西不愿意多想,伸手拍了拍宋嫣然的肩膀轻声说道。 “胜蓝,来一下!”颜夫人的声音很清亮,显然是害怕颜凌云听不到,所以故意抬高了声线。 颜凌云看了眼宋嫣然,转身想着颜夫人的方向走过去:“娘亲,怎么了?” 颜夫人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看着颜凌云半晌,然后伸出手拉住颜凌云的手:“你爹回来了!” 颜凌云愣了一下,感觉到颜夫人话中有话,抬眼有些茫然的看着颜夫人,然后便听到颜夫人轻声说道:“有些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颜夫人牵着颜凌云的手慢慢向前走,走到前院的时候,颜关山正和贺洛初在议事,贺洛初看到颜凌云的时候也分明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颜关山:“怎么让她过来了?” “陈书墨三番两次的想办法接近胜蓝,那个假的落浮尘更是想要害胜蓝性命,你们真的以为你们做的那点破事能够漫天过海?京兆府里的那具尸体还躺在那里呢!到底是贵人的孩子,总不会连个凶手都没有就结案了吧!”颜关山瞥了一眼贺洛初,“你当真以为我同颜夫人什么都不知道?说到底,不过是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随她去闯,总归有我给她收拾残局罢了!” 贺洛初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端起一边的茶盏,他不知道颜关山到底知道多少事,但是这么被人看穿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慌的厉害。 笙箫被罚以后,几乎对颜凌云寸步不离,前脚颜夫人刚带走颜凌云,后脚,笙箫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颜夫人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笙箫,知道是自己那一日的话说的太重了,轻叹了一口气,走到笙箫面前,摸了一下笙箫的脑袋,轻声说道:“你在前厅给我们守着,莫要让任何人靠近!” 笙箫感受着颜夫人的温暖,有些恋恋不舍的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出去。 笙箫是战地的孤儿,被在河边洗衣服的颜夫人捡了回来养,那个时候颜关山官职太低,每月的月银不高,胜蓝又刚刚出生,颜夫人便带着颜凌云和笙箫在漠北那个荒芜的地方辛苦生活,一日复一日,笙箫就好像她的女儿,所以从心底生出,颜夫人还是很疼爱笙箫的,看着笙箫转身离开的样子,颜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明知自己要舍不得,可偏偏还要罚她!”颜凌云悄悄的嘟囔一声。 颜夫人的耳朵可是灵的很,伸出手就掐住颜凌云的手上的软肉,然后狠狠的转了一圈,颜凌云倒是能忍,哼都不哼一声,坐在一旁的贺洛初却有些看不下去了:“权夫人还请手下留情,又白又嫩的手若是掐的乌青,岂不是不好!” 颜夫人和颜关山皆是一愣,然后看向贺洛初,贺洛初兴许也是觉得自己这般说有些不对,便嗤笑了一声,然后端起茶盏接着核查:“嗯,你们的家事,你们谈,要不我先避让一下?” “行了行了,都坐下!”还是颜关山率先开口。 颜夫人也并没有在外人面前教训女儿的意思,抬手揉了揉颜凌云的头顶:“坐吧!” 颜凌云坐在右侧下首,倒是与贺洛初面对面坐着,微微一抬眼,便会与贺洛初对视上。 第254章 冒名顶替 颜关山抬眼看着颜凌云,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我们所看到的那个花枝招展的落浮尘是假的,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家伙!” “嗯,冒牌货!”贺洛初眯起眼,眼中带了一丝冷意。 “你不是早就派人去查了吗?”颜关山抬眼看向贺洛初,“所以今天看到这个玉牌,就能立刻反应过来!” 贺洛初挑了挑眉:“就像你说的,怎么可能会有一个贵族的女子,如此放荡,行事作风堪比风尘女子呢!我第一次见她,便觉得不大合理。” 颜凌云细细的看着这块玉牌,良久,抬头看向颜关山:“爹爹方才不是说有一点很奇怪吗?奇怪的到底是什么?” 颜关山沉默了半晌,伸出手拿回了颜凌云捏在手里的玉牌:“尸体很奇怪,死在了一个水缸里。” “水缸?”颜夫人眼神一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嗯,水缸!一个漆黑的齐腰的水缸,水缸里养了一条赤红色的巨蟒,而尸体就那样直挺挺的站在水缸中,奇怪的是,其实,尸体的下半身已经变作一堆零散的白骨,尸体的上半生,就好像是漂浮在水面上一样!”颜关山看着颜夫人一字一句轻声的说道,“而且,女尸的上半身,完好如初,一块尸斑都没有!” “啪!”颜夫人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忽然变的煞白,不慎将放到一边的茶盏打翻在地,茶水撒了一地。 “怎么样,有没有烫到!”颜关山赶忙站起身来查看,确认茶水没有溅到颜夫人的身上以后,才轻声问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吗?” 颜夫人抿了抿嘴,然后抬眼看向贺洛初,贺洛初显然是察觉到了颜夫人的目光,顿了顿,站起身:“嗯,屋子里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不必了,你留下!”颜关山出声阻止,然后看向颜夫人,“这小子,我还是信的过的,但说无妨!” 颜夫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以处子之血喂养血蟒是一种炼蛊的方式,而且炼的是毒蛊,一种有一定可能养出蛊王的方法!” 颜凌云听到颜夫人这般说,心中咯噔一声,然后反应过来:“血蟒,只怕那根本不是什么血蟒吧!而是用了许多人血养出来的蜒蚰吧!” 颜夫人点了点头:“生了牙的蜒蚰,以处子之血供养,喝够百人的鲜血,便会化作巨蟒,此时再寻一个处子,将其喂养成阴寒体质,再将其与蜒蚰一同放入血水缸中,划破女子静脉,任由血液流出,喂养蜒蚰,七七四十九日,女子不得死,眼看着蜒蚰分泌出来的毒液蚕食自己的下半身,眼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点一点的腐蚀掉,忍受剧痛,却求死不得!” 残酷至极! “这样便能炼出蛊王?”贺洛初不信,“若是蛊王这般就容易炼成,南疆一族为何还那般注重圣女?” 颜夫人愣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贺洛初:“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贺洛初默了默,犹豫了半晌,然后扯出一个慌:“我曾去过云隐寺的藏书阁,藏书阁海纳百川,其中也不乏关于南疆的书籍!” “此蛊王非彼蛊王!”颜夫人深吸一口气,然后叹了一声,“圣女所养的蛊王,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在南疆,圣女更肩负了救死扶伤的职务,也就是说,圣女体内的蛊王,是可以医治病人的,特别是一些普通医术没有办法医治的绝症,都可以通过蛊王,来缓解身体痛苦,延长病人寿命!” “而用蜒蚰养出来的蛊王,则是剧毒之物!”颜凌云开口道,“我曾在古籍中看过,以百来个处子之血供养出来的蜒蚰,本就是剧毒之物,又以阴寒体质的处子以血肉供养,若是女子熬过了蜒蚰,那缸中的血水便会变成黑色的血,那么,蜒蚰就会死在这里,最后化成血水,蜒蚰的血水,也会通过女子已经腐化的下半身,慢慢进入女子的体内!”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蜒蚰的血水最后会涌进女子的心脏,在那里,经过三个月的供养,便会成为毒蛊王,彼时,刨开女子的心脏,便能得到蛊王,再由炼蛊之人服下,他便能彻底的控制蛊王!”颜凌云皱眉,“如此养出来的蛊王剧毒,他可控制人心,也可以凭借剧毒让旁的蛊虫臣服,但是如此养出来的蛊王,会吞噬炼蛊人的心智,直接将其变成一个杀人狂魔,失去人性!” 颜夫人沉默半晌,然后看向颜关山:“你们发现真的落浮尘的时候,那个水缸的颜色,是什么样的?” “是澄清的水!”颜关山皱眉,“会如何?” “那便还好!若水漆黑,便是人熬过了蜒蚰,若水清澈,便是蜒蚰熬过了人,如此一来,蛊王便生成不了!”颜夫人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能熬过蜒蚰的人,少之又少!” 贺洛初皱眉,眼中露出几分怜悯:“怎会有如此歹毒之人!这落浮尘,与他们又有何冤仇,夺了她的身份暂且不说,还要这般折磨与她!” “或许,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吧!”颜关山轻叹一口气,“他们既然已经尝试炼蛊,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如果放任不管,怕是会有更多人的受害!” 贺洛初看着颜关山,良久:“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找不到人,我们现在只有从假的落浮尘那里下手了!” “先前,我曾发现落浮尘在百花楼接客,而且接的客人都是奇装异服之人,那,应该就是南疆的人了!”颜凌云开口道,“只是,落浮尘对我已经有所防备,若是让权家军的人去接近她,只怕她的警惕性会比较重一些!” 颜关山默了许久,然后抬头看向贺洛初:“所有人都说你是众多皇子中最为出众的,聪明绝顶,这件事不若就交给你吧!” 贺洛初悠悠的抬起头,看向颜关山:“我若是拒绝,你是不 第255章 怜悯 “那便还好!若水漆黑,便是人熬过了蜒蚰,若水清澈,便是蜒蚰熬过了人,如此一来,蛊王便生成不了!”沐昭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能熬过蜒蚰的人,少之又少!” 贺洛初皱眉,眼中露出几分怜悯:“怎会有如此歹毒之人!这落浮尘,与他们又有何冤仇,夺了她的身份暂且不说,还要这般折磨与她!” “或许,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吧!”颜关山轻叹一口气,“他们既然已经尝试炼蛊,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如果放任不管,怕是会有更多人的受害!” 贺洛初看着颜关山,良久:“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找不到人,我们现在只有从假的落浮尘那里下手了!” “先前,我曾发现落浮尘在百花楼接客,而且接的客人都是奇装异服之人,那,应该就是南疆的人了!”颜凌云开口道,“只是,落浮尘对我已经有所防备,若是让权家军的人去接近她,只怕她的警惕性会比较重一些!” 颜关山默了许久,然后抬头看向贺洛初:“所有人都说你是众多皇子中最为出众的,聪明绝顶,这件事不若就交给你吧!” 贺洛初悠悠的抬起头,看向颜关山:“我若是拒绝,你是不是会把我揍一顿?” “嗯,很有先见之明嘛!”颜关山轻笑一声,然后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府上今日繁忙,便不留沅王爷用膳了,沅王爷慢走!” 贺洛初看着颜关山的那副样子,便觉得脑仁疼的厉害:“逐客令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也就只有你了。” 颜关山挑眉:“慢走!见你今日也算是帮了我大忙,便让我家凌云送送你吧!” 颜凌云看着自家老爹,白眼往上一翻:“帮的是你的忙,却要我来送!哼!糟老头子!” “去!”颜关山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就要扔,好在颜凌云跑的快,才没有被砸到脑袋。 颜凌云和贺洛初并肩而行,贺洛初看着略微有些空荡的将军府,想起那些被他们救下来的女子,便轻声问道:“那些女子,可还有救?” “命总归是抱住了,但是能不能活下去,却是不清楚的!”颜凌云淡淡的应道。 是了,这个世道对女子并不宽松,且不说她们被绑走做了什么,光是他们赤身裸体的被男人救回来这一点,就几乎可以逼死他们了。 流言的可怕,有时候比真刀真枪更甚。 “娘亲与我说过,等这些人的身子好一点了,是否回去,随他们自己选,不愿意回去的,便送去巾帼军,在那里,虽然辛苦,但是总能活的有尊严一些。”颜凌云低着头,想起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眼中满是不舍,“那只是一个孩子,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怎么下得了手!” “这些人并不能说是男人,不,他们根本不是人!”贺洛初的声音清冷,但是很清晰的能够听到他声音里的怒气,“这般变态的,说是魔鬼都不为过,怎么敢称自己为人呢?” 颜凌云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你说的对,他们根本不配为人!” 颜凌云和贺洛初一同走到大门前,颜凌云便没有再继续送他的意思:“今日,辛苦你了!听闻凉国公主要来和亲,众多王爷之中你最是合适,你若是不愿娶她,该早做打算!” “我要做何打算,我不愿娶,愿意娶的人,却是多了去,他们自然会绞尽脑汁的去算计,我只管坐享其成便是了!”贺洛初停下脚步,“倒是你,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和亲来的蹊跷,如今,你的身份也算是皇家人,难免,会有人想要从你这里下手!” “皇帝但凡没有糊涂,便不会这么做!”颜凌云轻笑。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颜关山镇守漠北,对抗的就是凉国,若是将颜凌云嫁去了凉国,颜关山这漠北,还怎么守,颜关山爱妻女超过一切,若是颜凌云嫁去凉国,那这漠北,岂不是拱手相让,皇帝可不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贺洛初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总之,你还是当心一些的好!” 颜凌云静静的看着贺洛初,良久,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那我便走了!” “嗯,你走吧!”颜凌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贺洛初走出护国将军府的大门。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对,所以在入夜的时候,宋嫣然正在给贺洛初解毒,洛宁却来报,说颜凌云失踪不见了,那个时候,贺洛初完全不顾解毒是的剧痛,猛的从水中站了起来,差些,被药池中的药反噬,好在宋嫣然和清秋反应及时,拼了命的将贺洛初压回了药池! “将军府已经乱套了,听说掳走昭阳郡主的人,还给沐昭留下了一封信,至于信中的内容,却不容言明,留京的权家军和巾帼卫全面出动,我也已经着人去军部派人协助了!王爷还是先好生将这药浴泡完了才是!”洛宁见贺洛初这般紧张,赶紧解释道。 “王爷还是好生的泡着,凌云今日送我出府之时便再三嘱咐与我,说必须好生与你解毒,不得出半点差池!若是凌云好端端的回来了,你却出了差池,你让我如何同凌云交差!”宋嫣然随是稚童模样,可这力气却不比清秋小多少,她又擅医,静静的捏着贺洛初的麻筋,让他动弹不得。 贺洛初沉默半晌,然后松了气:“你快些行针!我不动便是!” 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宋嫣然知道贺洛初是说一不二的人,当下便松了手,然后拿起针:“你忍着些!” 清秋面色凝重的在一旁给宋嫣然打下手,从头到尾一声都不吭,一屋子的人都因为颜凌云失踪的事情而惊慌,但是却都没有停下手头的事情,而是继续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第256章 有什么用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宋嫣然行完了针,本应用药昏睡的贺洛初拒绝了宋嫣然的药,站起身,让洛宁为他更衣:“本王得去看看!” 洛宁本欲阻止,但是却深知阻止不了什么,拿了干净的衣服给贺洛初换上。 等到一行人火急火燎的赶到护国将军府的时候,明明已经深夜,护国将军府却依旧灯火通明,因为来的是贺洛初,所以门房守卫并没有拦着他们,贺洛初一路走到了前院,颜关山正红着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将领:“这都找不到,要你们有什么用!” “将军恕罪!”夏玉跪在先手,“将军莫急,属下这便再去寻,一定寻到小姐回来!” “还不快去!”颜关山冷叱一声,看着面前的将领退出来大厅,才揉着额角蒙声不语。 贺洛初见颜关山这幅模样,便知道事态严重,便轻声问道:“毫无消息?” 颜关山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摇了摇头:“他们掳走胜蓝,重伤白鸽,太医院来了五个太医了,都没能把白鸽救醒,白鸽现在还在昏迷之中,除了白鸽,根本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秋一惊,一把抓过宋嫣然的手臂:“将军,奴婢去看一看白鸽!” 颜关山挥了挥手:“去吧!” 等到宋嫣然和清秋离开以后,贺洛初走到颜关山身边坐下:“权夫人呢?” “去联系巾帼卫了!”颜关山按着额心,只觉得心中一股子浊气出不来下不去,看着贺洛初的眼神也就显得不大亲善,“你来做什么!” “我已经让军部的人还有我的人满城搜寻了,胜蓝一失踪,父皇就下令封锁京城,如今的京城连一个蚊子都飞不出去,你莫要太过担心了!”贺洛初看着颜关山轻声说道,“我听说,掳走昭阳郡主的人,留了一封信!” 颜关山微微抬眼:“你来,是想看那封信的吧!” “我来,是想救出颜凌云!”贺洛初看着颜关山,一字一句的说道,“知我如你,你应该知道,我对她的心意!” “贺洛初,你找死!”颜关山一个刀眼过来,伸手就拽住了贺洛初的衣领,“那是你侄女,她可是喊过你皇叔的!” 洛宁看着颜关山青筋暴露,深知他已是火上眉梢,但又不敢拦,只能悄咪咪的退了出去。 贺洛初面对颜关山的盛怒确实毫无波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颜关山:“那又如何,你知道的,这些从来都不是问题,只是她不愿,她不喜,我便顺着她!我想救她,如今,我坐在这里如坐针毡,我只想满世界的去寻她,可我同你一样,知道这样不可!” 颜关山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贺洛初良久,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染了黑色血迹的纸张:“这是从昏迷不信的白鸽手里,挖出来的!” 贺洛初慢慢展开那张纸,只见其中写着:“交出蛊王,否则,我便用她做祭品,炼毒蛊!” 颜关山见贺洛初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眼睛变得赤红,慢慢的全是杀气:“蛊王早已灭绝,去哪里给他寻?若是他敢用我的女儿炼毒蛊,我便敢让整个南疆给我的胜蓝陪葬!” “权大哥不用瞒我,我知道蛊王并没有灭绝,而是陷入了沉睡,但是想要唤醒蛊王,必须要用大量的圣女的血去供养,其次,便要养在圣女体内,一代一代的继续传承下去,若是不愿传承,便会在三十岁那年,死与蛊虫反噬!”贺洛初闭了闭眼,轻声说道,“昭阳的外祖母,便是南疆一族的最后一任圣女吧!” 颜关山知道贺洛初应该对这件事有所了解,但是他没想到,颜关山竟会了解至斯:“你,果真是什么都知道!” “蛊王,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昭阳郡主,也是必须要寻到的!如今,她不仅是你权家的独女,更是皇家的郡主,皇家的威严,容不得这么一群家伙来蔑视!”贺洛初慢慢的叠好纸张,然后喊道,“洛宁!” 守在外头的洛宁,一听到贺洛初的声音便马上走了进来:“王爷!” “去将落浮尘给本王抓起来,连带礼部侍郎一家人,全部给本王抓起来!”贺洛初取下腰间的玉坠,“拿着它去,若有人阻拦,打断了腿给本王拖过来!” 洛宁本想说什么,但是见贺洛初眼神坚定,忽而想起,贺洛初本就是这种不管不顾的性子,只要他在意的,他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当下便接过了玉坠:“是!” 等到洛宁拿着玉坠离开。颜关山便看向贺洛初:“不怕打草惊蛇?” “我们放着落浮尘不抓,只是想要抓住背地里与南疆合作的人罢了,如今那伙人已经不要命的开始掳走昭阳郡主了,谁知道下一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救出昭阳郡主,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贺洛初冷声说道,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至于背后的的人,我断其臂膀,就不信他还能稳如泰山的坐着!” 颜关山深吸一口气:“如今,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些人,昏迷的白鸽是最重要的一条线索,可是白鸽迟迟不醒……” “醒了,醒了,白鸽醒了!”颜关山的话音还未落,颜凌云院子里的依琳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甚至都没来得及让人通传一声。 颜关山也没有追责的意思,一听到依琳说白鸽醒了,便马上站了起来:“快,带我去看看!” 依琳慌忙应了,然后领着颜关山和贺洛初往院子里去,走到白鸽房门前的时候,三紫已经守在了门口,推门而入,果然,沐昭正一脸焦急的坐在白鸽的床边:“……你说什么?” “来人敌不过小姐与笙箫,丢出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满屋子青烟,等到烟雾稍稍散去的时候,我便看到其中一个人,拿着一把剑,用剑柄砸在了小姐的头上,小姐一头的血,我与笙箫上前,笙箫被人缠住双腿,那绳索满满的都是倒刺,鲜血直流,那些人,下手极狠,全然不顾小姐的性命!”白鸽捂着胸口,又咳出一口黑血。 “那你,你又是怎么晕过去的?”颜关山看着清秋手上的帕子已经被黑血然后,越发担忧。 第257章 不可开交 颜夫人因为颜凌云失踪而病倒的事情立刻便传到了皇后耳朵里,今夜皇帝宿在正宫,将将睡熟了,任成与奉禾便一同来敲门,登时,整个凤栖宫的灯,都亮了。 太医院的值守太医被连夜叫醒,几位在家中休息的太医也被找上门的太监叫醒,然后连滚带爬的迅速去了护国将军府,一时之间,半个京城都闹的不可开交。 刘太医算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了,他赶来的时候,旁的几位太医都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给刘太医让出了一个位置,刘太医硬着头皮进了颜关山的房间,颜夫人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 刘太医看了一眼颜关山黑漆漆的脸,便觉得头皮发麻,但是他还是要上前给他诊断啊! 刘太医将帕子小心翼翼的放在颜夫人的手腕上,然后将手指轻轻的搭了上去,良久,刘太医的面色轮番变化,最后,刘太医收了手,看向站在一旁的三紫:“我且问你几个问题!” “刘太医说便是,奴婢知道的,定然如实回答!”三紫看着刘太医轻声说道。 “权夫人上次月信是何时来的?”刘太医看着三紫,“近日来,权夫人的饮食可有什么变化?” 三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应道:“夫人的月信本就不是特别准,上个月是初六来的,因为这两个月事务繁忙,夫人总是疲惫,所以至今还未来,但是这种情况,往常也是有的,至于饮食,最近夫人特别喜欢吃橘子,特别是那种青涩的橘子,往常夫人并不喜欢酸的东西!” 刘太医点了点头,然后笑起来,眼底再没有阴霾,看向颜关山时,笑容也渐渐明朗:“恭喜权将军,贺喜权将军,权夫人这是喜脉,权将军你,又要当爹了!” 刘太医等了很久,却并没有等到颜关山的任何回答,只是这面上的神色越来越差,忽而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刘太医的脖子:“你他娘的甭给老子瞎说,老子避子药喝了那么些年,你以为老子白喝的啊!” 刘太医瞬间脸色一白,他心中暗呼不好,莫不是这颜关山的头上叫人戴了绿帽,瞬间,心如死灰,就权将军这样性子的人,只怕这一屋子的人都要一死保其名声了! 倒是三紫一脸的喜笑颜开:“将军,将军,你先放开刘太医,将军,这是大喜啊,大喜!” “喜从何来?这庸医分明是要离间我们夫妻……” “将军的避子药,夫人已经换了有三个月差不多了!”三紫语出惊人。 颜关山手一松,放开了刘太医,刘太医摔在了地上,摔得这老胳膊老腿那叫一个疼。 “你说什么?”颜关山剑眉一跳,“换了我的避子药?” 三紫点了点头:“是的,这件事,夏玉,夏将军也是知晓的!前些日子,夫人与小姐谈心,小姐说想要个弟弟,好看顾着权家大门,夫人苦思了数日,最后决定,再生一胎!夫人一直担心自己年岁大了,生不出来了,便也不准备强求,只将将军的避子药换做了补药,顺其自然,若是怀上了,便再生一个!” “胡闹,她既然晓得自己已经不年轻了,还如何再生一个,若是出了事,如何是好!”颜关山先是一喜,再是面色严峻,然后看向刘太医,“既然是怀了喜脉,为何我家夫人至今还未醒,可是身子不适,不宜怀胎?” “夫人如今尚且年轻,怀胎并没有任何不宜,只是因为受了一点惊吓,所以动了胎气,这才会晕厥过去,待老夫开一下安胎药,吃了,好好睡一觉,明日便会醒来!”刘太医扶着摔疼的腰杆子站起来,“不过,夫人若是因为权小姐被掳而动了胎气,还得请将军尽早将权小姐带回才是,否则,夫人这胎气怕是稳不了!” 颜关山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把安胎药开好,三紫去煎好,若是夫人醒了,便好生照顾着,告诉夫人,我定然把胜蓝好生带回来,头发都不能少一根!” 三紫一想起失踪的颜凌云,眼眶不由变得微红:“奴婢明白!” “旁的事,就交给你了!”颜关山走到颜夫人身边,弯腰亲了一下颜夫人的额头,“你放心,我的女儿,谁敢伤她半分!你知道的,只要是我答应你的,就从未食言,这一次,也一样!” 颜关山转身离开,一出院子,便看到了守在院子里的贺洛初,几步上前:“人抓到了吗?” “已经抓住了,这会儿已经在我府上了!”贺洛初与颜关山一起向外走着。 颜关山看着前方,眸中杀气鼎盛,冷哼一声:“今日,我便让那一家子人,尝一尝,什么叫做私刑!” 贺洛初看颜关山这般模样,不免替那陈家人感到头皮发麻,但转念一想到颜凌云,便又觉得这一家人死有余辜。 颜关山冷着脸往前走,颜凌云必须安全无虞的回来,否则,以颜夫人这般的爱女心思,若是颜凌云出了事,颜夫人如今的身子,只怕是也要难逃一劫,如今,颜夫人是隔十四年又身怀有孕,若是又半分差池,只怕一尸两命。 “权夫人如何了?”贺洛初看着颜关山轻声问道。 “说是有喜!”颜关山低垂下眼,“但是动了胎气!” 贺洛初也是惊了一下:“你说权夫人有喜了?” “的的确确是有喜了!”颜关山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向贺洛初,见他一脸的惊讶,不由的有些不喜,“你做什么一脸的惊恐模样!这是喜事,虽然现在情况特殊,但是你也应该恭喜我!” “这,这确实是喜事,但是你不是不愿意再生的嘛?怎么又忽然怀了?要知道,前些年,父皇母后可是催了你许多次,都不见你松口,怎么忽然说有就有了?”贺洛初挑眉看向颜关山,“意外?不应该啊,你这般周密的人,怎么会有意外?” 颜关山看着贺洛初半晌,然后叹了口气:“算是昭儿的预谋吧,不过,我先前也有这个打算,胜蓝不止一次同我说过,她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第258章 预谋 颜关山看着贺洛初半晌,然后叹了口气:“算是昭儿的预谋吧,不过,我先前也有这个打算,凌云,不止一次同我说过,她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了!”说话了吧,现在其中之一吧真的假的假的人的人多的地方,然后 贺洛初点了点头:“若想权夫人这一胎安然无恙,凌云,必须安全的找回来!” 颜关山伸手拍了拍贺洛初的肩膀:“好家伙,走着!” 颜夫人这边如何了,颜凌云是完全不知,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边上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声音略粗犷,一个声音略斯文,很显然,斯文一些的,是另外一个人的主子。 “你下手这般重,你可晓得,她若是死了,咱们便什么都没有了!”斯文一些的满含怒气的指责着。 “我原本也想不声不响的将两人带回来,谁晓得这两人那样会打,若不将他们打晕,根本带不回来!不过,我也不曾用多大的力气,怎么就将她们打的头破血流了呢!”那粗犷汉子显然是有些想不明白。 “罢了罢了,我让你将那权家的小姐绑回来,你怎么绑了两个人,这两哪个是啊?”斯文一些的踢了踢颜凌云的脚,“都说那杀神的女儿生的一副绝美容貌,漂亮一些的那个便是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粗糙的手捏住了颜凌云的下颚,左看右看,最后放开了手:“我瞧着这个好看一些,可这个与姜月从头到尾没有半分相似,倒是那个,唇形颇像。” 姜月,是颜凌云外祖母的闺名。 “无所谓,总归其中一个是嘛,如今京城之中铺天盖地的搜寻,那杀神找不到她们,必然会用蛊王来换,我们便不必担心了!” 等到听到开门的声音以后,颜凌云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正巧看见两个人离开时的背影。 一个个子高高的,很是清瘦,另一个却颇为魁梧,一副打手模样。 等到门关上,门外的脚步也渐渐远去,颜凌云才用头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她手脚被缚,嘴巴里也塞了一块破布,不用看,她都知道,她如今,极其狼狈。 笙箫就躺在边上,她的脸上满是鲜血,根本看不出原本模样,颜凌云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用膝盖轻轻推了推笙箫。 不多时,笙箫便醒了过来,笙箫一醒,便一个翻身立刻坐了起来,一直到看到颜凌云以后才松了口气,本想说什么,奈何嘴巴叫人堵住了。 颜凌云看着笙箫这幅模样,便用眼神暗示笙箫低下头,自己则背过身去,用手拔掉了笙箫嘴里的破布,如此反复,两人才算是吐掉了嘴里散发着腥臭味的破布。 颜凌云背靠着砖墙,笙箫挪到她身边:“小姐,这些人防备的很深,竟然用铁链绑住我们,除非有钥匙,否则,我们根本解不开这些。” “便是有钥匙,我们也逃不掉。”颜凌云环顾四周,“这就是个封闭的暗室,除了那个门,哪里都有不出去!那里必然有人看守,你以为,就我们两如今这幅模样,打得过那些人?” 笙箫一时沉默,她自认为武艺高强,但是正因为她学武多年,她才更清楚男女之间的实力差距,她生来力大无穷,可与真正习武的男人相比,却也只是不分伯仲。 如今她身受重伤,每走一步就会头痛欲裂,如何能带着颜凌云逃出这个地方。 “小姐,他们是什么人?”笙箫实在是想不通,会有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对护国将军府下手。 “是南疆的人。”颜凌云将头靠在笙箫身上,“他们要抓的是我,但是他们如今不能确定你我二人的身份,我们便不能让他们知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等到爹爹来救我们!” 笙箫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们不会离开太久,我们好好休息一会儿,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颜凌云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笙箫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休息。 果不其然,不多时,那两人便走了回来,手里还端着两碗面条,那高瘦模样的人看到她们两个不仅醒了,还吐掉了塞在她们嘴里的布巾,但是她们却不哭不闹,便嗤笑一声:“你们怎么不喊一声救命,或许会有人来救你们也说不定啊!” “但凡是个聪明人便不会浪费这个力气,你们敢绑我们,就一定做好了万全之策,叫喊除了惹怒你们和浪费力气以外,没有半点用处!”颜凌云看着那个高瘦男人轻声说道,“如果你们非要找块布塞我们嘴里,辛苦你们,寻一块干净的布,总归我们现在还有用!” 那高瘦男人看着颜凌云许久:“你就是颜凌云吧!” 颜凌云勾了勾唇角:“是啊,我就是!” 高瘦男人本以为她会否认,却不想她就这么承认了,一时之间又让他拿不准了,他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笙箫,却见她一副淡漠的模样,似乎完全不在乎眼前的一切,这个模样又更像是旁人说的,颜凌云的性子,高瘦男人想了许久:“你们很聪明!” “如果那碗面是给我们吃的,我希望,你先给我们一杯水,再给我们擦擦脸,虽然很麻烦,但是我头上的发簪,价值千金!”颜凌云看着这个男人,轻笑道。 高瘦男人愣了一下:“不过普通的一只簪子罢了!” “山野之人果真没有眼色,缪琳的簪子却能瞧作普通的簪子!”笙箫冷笑一声,“若是那簪子再不够,我脖子上的吊坠更是价值万两,换一碗清水总不过分!” 那男人笑了笑,一把拽下笙箫脖子上的吊坠,然后看向那个魁梧的男人:“自然是不过分的!一捧清水罢了!去端盆清水来,再端两杯热茶!”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男人,看到他领口沾染了一道口脂印子,身上也有浓郁的脂粉味,便开口道:“落大小姐服侍的你们,可是舒适?” 第259章 刺杀 颜凌云被贺洛初揍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封薇兰的耳朵里。 他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他耳朵起茧子了,听不清楚,连着问了好几遍,才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封薇兰当下只觉得这天都变了。 以前最爽快耿直的颜凌云开始善用心计也就罢了,就连最温文尔雅,对待颜凌云最是温柔的贺洛初,竟然动手揍了她,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搅得封薇兰几乎夜不能寐,仿佛在做梦一般。 裘杰并不晓得这几位贵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他们几人之间,氛围有几分古怪。 不过,贵人们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一个县令操心,他要做的就是把手头上的差事办完,他拿着卷宗站在贺洛初面前,一一汇报赈灾的成果:“……因为措施得当,大水至今,尚未出现过疫病,城中每日还是坚持艾熏,如今已经开始依序安排灾后重建!” 贺洛初坐在书案前,看着手里的裘杰递交上来的账簿,最后目光落在了结余上:“前些年,徽州发了一场大水,死伤过百,朝廷发了赈灾银十万两,后年加追二十五万两白银,才将灾情控制住,这一次,朝廷下发赈灾银二十万两白银,至今,尚有十八万两结余?裘杰,你说,是你的帐面有问题,还是徽州那场灾祸有问题?” 裘杰心中微微沉了沉,随后立刻说道:“殿下,地域不同,不可相提并论!” 贺洛初缓缓抬眼,看向面前的裘杰:“哦?有何不同?” “徽州那场大水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徽州灾情惨重,死伤百余人,失踪百余人,受灾地界涉及三个县市,受灾百姓数十万人,光是赈灾粮便是太平县的数倍,而且那一年,受灾当地又因为处理不当,出现了疫病和暴乱,而太平县,因为殿下和颜将军控制得当,并未出现这些,所以比之徽州,自然少了数倍!”裘杰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贺洛初细细的看着手里的账簿:“你所说的这些理由,我都考虑了,更甚至,你这账簿里总计用了四万多的雪花银,理由还包含了你们太平县当地富商捐出来的赈灾银钱和粮食,但也不至于相差近八倍!”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贺洛初抬手摁了摁眉心,随后抬头看向一旁闭嘴做鹌鹑的封薇兰:“徽州的灾祸,当时是谁负责的?” 封薇兰看了一眼贺洛初,有些无奈。 贺洛初这人向来过目不忘,徽州水患这么大的事情,他又怎么会记不住呢! 他这分明就是等着别人来提! 封薇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是七皇子,贺洛潼!” 贺洛初的眸色暗了暗,随后看向面前的裘杰:“这段时日,多亏裘大人你事必躬亲,这里的灾情才能控制的这么好,太平县有裘大人在,想必后续的重建问题,也就不需要朝廷来操心了!” 裘杰正要开口,贺洛初径直收了手中的账册:“这些日子,我也能瞧见裘大人你一心为民,你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这太平县的百姓,太平县能有你这样的县令,朝廷能有你这样的官吏,实属幸事!” 裘杰低头作揖:“殿下谬赞,这本就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 贺洛初走到裘杰面前,神兽将他扶起:“若是我朝的官吏都能同你这般,为国为民,朝廷必然昌盛不衰!” 裘杰抬头看着面前的贺洛初,眼眶微微泛红:“殿下……” “我们一行在此处,也已经耽搁多日,颜将军更是负伤在身,我们也是时候回京了!”贺洛初将手中的账簿递给裘杰,“后续灾后重建,还有许多事务要做,就只能让裘大人你,多费心了!” 裘杰接过账簿,满脸坚定:“殿下尽管放心才是,我定然会为了这太平县的百姓肝脑涂地!” 贺洛初看着神情略显激动的裘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后大人高升,可不好偏心这个太平县的百姓自要一视同仁才好!” 裘杰先是一愣,随后眼前一亮:“多谢殿下了!” 裘杰离开的时候,说是喜上眉梢,也不为过。 封薇兰瞧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道:“这院子里若是没有旁人,咱们这位裘大人怕是能高兴的蹦起来。” 贺洛初没看,他只是回到桌案仔仔细细的看着手中的信件:“可以回京了,难道你不高兴?” “这可不同,我回汴京的是回家,他日后去汴京,可就是他飞黄腾达了,殿下方才那番话就是许他节节高升,他一个小小县令能够得到太子殿下的事自然是要高兴的。”封薇兰笑了笑,说话间还带了几分酸味。 贺洛初拿着信签的手顿了顿,随后抬眼看向封薇兰:“小公爷日后袭爵可就是一品大员,还会眼红裘大人的飞黄腾达?”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封薇兰走到一旁坐下,抬起头直视贺洛初,“你突然决定回京,可是为了颜凌云?” 贺洛初沉默良久,最后将封从汴京寄回来的密信折叠好,丢到一旁的炉子中去:“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的,我们总要回去的!” “你这次回京可是要与那贺洛潼仔细清算?”封薇兰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这些年他不论是在朝堂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兑你,还是在私下派人刺杀你,一桩桩,一件件早就破了底线,这一次的刺杀虽然有颜凌云在里面搅和,但他终究是有了不臣之心的,不能再留了!” 贺洛初亲眼看着那团纸被烧成灰烬以后,才缓缓抬头看向封薇兰:“你有证据可以直接证明那些人是贺洛潼派来的吗?” “那林清平都直接跟着咱们杀到正阳县来了,这还要什么证据?”封薇兰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的贺洛初,“你可是太子,刺杀太子,哪里需要那么多的证据?” 第260章 独善其身 高瘦男人眸光一禀:“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原本还奇怪,落浮尘毕竟出生贵族,哪怕落败了,骨子里该有的傲气不应该就这般泯灭掉的!”颜凌云微微挑眉,“却不曾想过,原来真正的落浮尘,早早的就死在你们手里了!” “看来,你们是找到了那个暗房,那样隐秘的地方竟然也被你们找到,想来,是费了不少心思吧!”高瘦男人找了一张凳子,在颜凌云面前坐下。 颜凌云看着高瘦男人,冷笑一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造的业障总是要还的!” “业障?我们可不怕什么业障!”高瘦男人盯着颜凌云,甚至有些危险的眯起眼,“那个假的落浮尘,本来就是个贱货,在大长老手底下学着养了蛊,却想要逃掉,我们大长老是谁,他可是未来南疆的当家人,怎么会让那个贱货得逞。” 颜凌云眸光微闪:“你们给她下了蛊?” 瘦高男人大笑起来:“你果然聪明!穿肠蛊,若是不好好听话,我们只要敲打扇鼓,蛊虫就会咬烂她的肠子,让她痛不欲生!如此一来,她自然会让我们予取予求。” “你们干着买卖妇女儿童的勾当,还会缺女人?”一直沉默着的笙箫轻声问道。 “女人我们自然不缺,但是你要知道,那些抓来的女人,即便喂了蛊虫,一个个的,也像是一条死鱼一样,哪里有什么味道?”高瘦男人笑起来,那声音,颇为猥琐,“不像那落浮尘,她可是被人调教过的,服侍男人的手腕,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你知道的倒是多,这种被刻意调教过的人,与普通女子自然是不同,他们十几岁开始,就被养在那种地方,日日守着老鸨的教诲,学的,都是怎么伺候人的本事 “那个假的落浮尘,到底是谁?”颜凌云乘着高瘦男人得意的时候,忽然开口问道。 高瘦男人却也忽然冷静下来:“你很想知道?” “死,也要死的明白吧!”笙箫在一旁附和道。 颜凌云看了一眼笙箫,然后勾了勾唇角,往后一靠:“罢了,我也不感兴趣,不过就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可怜女人罢了!” 高瘦男人却是眼前一亮:“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那贱货,确实是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男人孤身闯入南疆,用身体与我们大长老交换了一些蛊术,却不知道,她这般与旁人睡过的女子,不论是哪个男人,都不可能真心喜欢。” “你们的窝藏点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辰王,但是你们背后真正的黑手,其实是洺王吧!”颜凌云抬眼看向高瘦男人,“你们做的事,天理难容,辰王便是手段通天,也不可能凭借一人之力护你们这么久!” 高瘦男人眯着眼盯着颜凌云许久:“你知不知道,太聪明的女人,不会活的很久!” 颜凌云却是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们还能活多久?不论你们要的东西能不能得到,我们都会死吧!都会变成真的落浮尘那个样子,不是吗?” 正巧那个魁梧男人提着一桶冷水,一壶热水还有两个杯子慢慢悠悠的走回来,高瘦男人本要说什么,立刻就沉默了,然后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沾湿了水,给颜凌云和笙箫擦脸。 男人难免粗鲁,但也正是这样的粗鲁和冷水,让颜凌云的思维更加清晰起来。 擦过了脸,魁梧男人递过来两杯水,高瘦男人喂着两人喝了水,然后看着颜凌云轻哼一声:“你很聪明,聪明的让人觉得可怕!” 颜凌云轻笑一声,抬眼看向高瘦男人:“可怕吗?最可怕的难道不是你们吗?若不是你们想留着我们炼毒蛊,我们现在,应该也已经和那些女子一样,变成行尸走肉了吧!” “行尸走肉?那些人,不就是给我们赚银子的东西吗?”彪悍男人冷笑一声,看着颜凌云,“在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你们这些下贱的女人了!” 笙箫猛的抬眼看向彪悍男人,眼底迸射出一股子杀气:“你可莫忘了,你老娘,也是个下贱的女人!” “我去你他娘的……”彪悍男人恼火,蹿到笙箫面前,抬脚就要踹,却被高瘦男人拦住了。 “阿虎,你莫要冲动!”高瘦男人看着叫做阿虎的彪悍男人,“她们本就受了伤,再被你踹一脚,那还能有命在吗?若她们出了事,大长老能放过你吗?” 阿虎这才收住了脸,然后一脸怒气的转身离开,还将门砸的巨响。 “那个面,不是给我们吃的吗?我们这么被绑着,怎么吃啊?”颜凌云看着高瘦男人轻声说道。 高瘦男人顿了顿,然后从腰间拿出两个钥匙,将她们手上的铁链解开,接在他们腰上的铁链上,然后将铁链拴在了屋子的一根铁柱子上。 “这般便可以,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不想体验一下被蛊虫折磨的感受吧!要知道,成千上万的虫子在你们身体里爬行,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那种滋味可不大好受!”高瘦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我叫阿龙,有事情,可以喊一声,我们就守在外面!我可不希望,这么美丽的小姑娘,因为逃跑,而变成蛊虫的容器。” 颜凌云和笙箫看着阿龙离开,眼看着他们关上门,等到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以后,才冷笑出声:“渣滓。” 笙箫率先端起一碗面,拿起筷子仔细看了看:“这面,煮的倒是挺丰盛的!” 颜凌云看着面前的那碗面,冷笑一声:“只怕现在外面已经风声鹤唳了,这个叫阿龙,之所以对我们相对还不错,除了那些钱财,更多的,应该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小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暗无天日的,一点线索都没有!”笙箫看着这黑漆漆的暗房,和那盏明明灭灭的烛火,实在是觉得心慌,“若是将军他们真的寻不到我们,我们如何是好!” 第261章 弃车保帅 贺洛初低头看着自己的指腹,良久以后才开口道:“贺洛潼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谨慎,对他而言,这一次不过就是弃车保帅,虽然舍弃了一个武兴侯府非常可惜,但足以让他自保!” “林清川没死的时候就差直接住在他三皇子府了,就这样他还能撇清呢?”封薇兰直接被气笑了,“咱们的殿下也不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吧!” “贵妃娘娘的母族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勋贵!”贺洛初的眸子暗了暗,“我们没有真凭实据,只凭一股猜想是不可能真正扳倒他的!颜凌云这次以身犯险看起来很成功,但也只是重创他,他身后的外戚可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撼动的!想要将他们彻底的拔除,没那么简单!” “那凌云这一次岂不是……” “她知道!”贺洛初抬眼看向面前的封薇兰,“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可能直接扳倒贺洛潼以及他身后的母族,他从始至尾真正想要扳倒的就是武兴侯府,武兴侯府,是汴京的老氏族了,虽然这几年后辈不兴旺,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但他们在汴京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他们树大根深,与汴京太多的勋贵有瓜葛,除掉他以后就等同于除掉了贺洛潼的左膀右臂!” 封薇兰抬眼看向贺洛初。 贺洛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武兴侯府虽然不好动,但也犯不着用这么激进的法子,说到底,是她颜凌云不相信我们!” 封薇兰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她与以前不同了,现在的他除了自己谁都不相信,包括我们!” 两个人突然沉默下来。 颜凌云宁可自己冒险设下圈套,引贺洛潼掉进县令,也不肯与他们交心商议,无非就是不相信他们,又或者说,她只相信自己,所以宁可自己冒险,也不愿意将赌注压在他们身上。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最后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封薇兰下意识的看向贺洛初,最后说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顺势除掉武兴侯府,剜掉了贺洛潼的左膀右臂,以他的性子,必然是要反击的!”贺洛初沉下眸子,“封薇兰,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封薇兰突然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几乎瞬间抬眼看向贺洛初,然后下意识的抱住自己:“士可杀不可辱,我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但是绝对不可以出卖色相!” 贺洛初心中一窒:“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不管什么事,如果是让我去出卖色相的,你就别想了!”封薇兰厉声道。 贺洛初深深地看了一眼封薇兰,最后开口道:“派人准备一下,明天送走贺洛阳以后,我们就启程回京!” “明天就启程?”封薇兰满脸诧异,“这么急?” “天气越来越热了,林清平的尸体虽然已经用冰块保存,但难保在路上会腐烂,我们得抓紧时间回程!”贺洛初说完以后,站起身,“汴京只怕会乱作一团,我已经写信给父皇,称阿史那·简生了场大病,为了修养,直接让贺洛阳去了封地,为的就是可以让他们远离汴京!我怕……我到时候腾不出手来护着他们!” 封薇兰看着贺洛初单薄的背影,难得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是!太子殿下!” 贺洛初一行人要胡静得到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太平县。 城中的百姓眼看着这些年轻的贵人们,身先士卒的走在灾祸之中,为他们这些百姓开辟出一条可以生存的大道来,让他们这些从一开始抱着不安恐惧的百姓们,也逐渐的开始接纳他们,然后一点一点的信任,再到最后的爱戴。 所以当街头巷尾的乡亲邻里们一知道,这些贵人要离开太平县以后,便都纷纷挤在一起,商讨着,准备去送一送这些贵人。 得了皇帝回信的贺洛初,第一时间安排人员护送贺洛阳和阿史那·简离开太平县去往封地。 阿史那·简因为先前同贺洛初辩驳了一番,心中尚且有气,所以在见到他的时候,也总是虚虚的行个礼,然后迅速避开,主打一个不跟他对面撞上,生怕自己多看他一眼,便忍不住要臭骂他一顿! 贺洛阳的母妃会从汴京出发,带着陛下和皇后赏赐的物件,由官吏护送,走官道去封地,不必担心安全,反倒贺洛阳他们这一行人单势薄,回去这一路,令人担忧。 阿史那·简眼看着婢女将自己最后一个行李都装上了车,可身后的那扇大门,迟迟不见那个没有良心的颜凌云,脸色便变得越来越难看,连带着嘴角都垮了下来。 贺洛阳忙着听贺洛初交代事务,没来得及注意她,却不想,下一瞬,阿史那·简的身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从他身边窜了过去,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阿史那·简已经在府衙门口停了下来。 “你这是要去哪儿?”颜凌云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阿史那·简看着被春玉推着出来的颜凌云,先是眼前一亮,随后立刻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这厮没良心,连我要走了,都不知道来送送我!” 颜凌云抬眼看向阿史那·简,今日天气好,外头阳光明媚的,她站在那里,背着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脸,也瞧不见她眼底蓄满了的泪意。 “我瘸了一条腿,你总要等等我的!”颜凌云轻轻笑着,随后从怀里拿出帕子递给她,“跑这么快,当心风沙迷了眼,到时候旁人还以为,你哭闹着不愿意去封地呢!” “你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阿史那·简接过帕子,不着痕迹的擦掉已经滑落到下巴上的泪珠,随后说道,“这里的风软的狠,又不像边疆,那种刀割的风沙都不能迷了我的眼,这点风沙还能让我流眼泪不成!” 颜凌云看向面前的阿史那·简,轻轻的笑了笑,随后说道:“也是,旁人不知道你阿史那·简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吗?” 第262章 打草惊蛇 两个昔日针锋相对的女子,如今面对面,一站一坐,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坚毅的阿史那·简总觉得牙根发酸,等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道:“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同我说的?” 颜凌云顿了顿,突然笑道:“三皇子得母妃,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你平日没什么事,也少去见她,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是!” “说她好说话,却又让我少去见她,颜凌云,你哪句才是真话!”阿史那·简被逗笑,“我知道,她母妃想让他娶一个小门小户,但是乖巧听话的女子,却不想,这厮最后落到了我的手里,她母妃虽然不会同我计较,但心里总是可惜!” 颜凌云抬手拉住阿史那·简的手:“在封地,你可以尽情得骑马射箭,比起汴京那个金丝笼好的太多,虽然陌生了些,但总好困,一直被困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阿史那·简顿了顿,随后在颜凌云面前蹲下:“那你呢!你会一直待在那个不见天日得地方吗?” 以前得阿史那·简其实不懂,汴京那样富庶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很多人将那里比作牢笼,可当她待在那里以后,便突然之间明白了。 汴京繁华,富丽堂皇迷人眼,可正是那样的地方,处处都是达官显贵,即便你是平民,你得一言一行都要克己复礼的守规矩,更遑论那些达官显贵的人家。 若是他们生来便在那里也就算了,可偏偏,她跟颜凌云都是见过辽阔草原的人,他们看惯了辽阔的世界,对他们而言,在富丽堂皇的汴京城,也就是一个被红砖墙围起来的一方囚牢。 颜凌云下意思的垂下眼,最后拍了拍阿史那·简的手:“当然不会!” 阿史那·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微微抬头看向面前的颜凌云,随后笑着说道:“颜凌云,我们还会再见的,对不对?” 颜凌云笑着应下:“当然,我们会再见的!” 原本因为要离开而略带悲怆的情绪,在颜凌云说出那番话的时候,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上车的时候,阿史那·简一直趴在窗户上,对着颜凌云一直摇手:“你千万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啊!” 颜凌云看着马车缓缓离去,笑着摆了摆手:“好!” 马车越走越远,颜凌云的目光也缓缓暗淡下来,她收回手,回头示意春玉往回走。 封薇兰看着身边,从始至终,目光都没能从她身上离开的贺洛初,顿了顿,随后说道:“殿下,女孩子,还是要哄一哄的!” 贺洛初一愣,随后有些恍惚的回头看向封薇兰:“什么?” 封薇兰笑了笑,随后说道:“说到底,凌云没有做错什么,她身在其位谋其职,她总要为自己和颜家去考虑,殿下从来什么都不说,她自然也不知道你的谋算,你总要与她说清楚才是!我记得,她很爱吃城北的那家烧鸡!” 贺洛初顿了顿,随后有些无奈的低头笑了笑:“你当她还是小孩子嘛,一只烧鸡就能哄好?”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 贺洛初提着砚尘飞檐走壁穿越人群买来的烧鸡,有些局促的站在颜凌云得院子门口。 贺洛初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那袋烧鸡,沉默了很久,最后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真是昏了头了,竟然听了封薇兰的鬼话!” 就在贺洛初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里头打开,春玉看着站在那里的贺洛初,轻笑着说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在这里,我说我家小姐怎么非说外头有一股烧鸡味呢!” 贺洛初先是一愣,随后便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春玉:“你家小姐呢?” “在里头看书呢!”春玉笑着接过袋子,随后有些惊讶的说道,“这是北街的烧鸡吧,难为殿下能买来,他们家去的晚了就没有了,多加钱都不肯卖!” 贺洛初顿了顿,烧鸡是砚尘买来的,他倒是知道他买的艰辛,但到底是怎么个艰辛法,却是不清楚的,不过,如今听来,倒是能知道个一二分。 贺洛初走到院里的时候,颜凌云正坐在葡萄藤架子下面,手里拿着一本书册,听到贺洛初的脚步声以后,才缓缓抬头:“殿下来了就坐吧!别客气!” “你的伤可是好些了?”贺洛初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还不能下地,但是不会耽误回京的行程。”颜凌云收起书册,随后笑道,“殿下不必担心,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贺洛初微微蹙眉:“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殿下先坐!”颜凌云笑了笑,随后推着轮椅往边上挪了挪,“我让春玉去泡茶了,殿下不着急走的话,坐这里喝点茶吧!” “你现在还在吃药,不能喝茶。”贺洛初走到颜凌云对面坐下。 “我已经很多日不曾碰过茶汤了,如今难得你过来,好歹能让我闻闻味道。”颜凌云笑了笑,“我原以为殿下在生我的气,这些日子怕是不愿见我的!” 贺洛初低声咳了两声:“在外头的时候,听说你喜欢吃那家烧鸡,并顺手买了回来,我左右不喜欢吃那东西,便给你送过来了!” 颜凌云微微挑了一下眉,随后看向贺洛初:“殿下可还在生我的气?” “气什么?气你以身犯险,最终把自己搞成如今这副模样?”贺洛初靠坐在藤椅上,看着面前的颜凌云。 颜凌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随后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只是意外!不过,此番回去,武兴侯府必然败落,七皇子手上没有兵权,唯一算得上武将的便只有这位武兴侯了,扳倒了武兴侯,便是断他一臂,很值得了!” 贺洛初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开口道:“可到底,不能彻底扳倒贺洛潼,颜凌云,你不觉得,这有点,打草惊蛇吗?” 颜凌云先是一愣,随后猛的抬头看向贺洛初:“你有旁的打算?” 第263章 哭爹喊娘 颜关山愣了半晌,放下手里的地图,飞快的追了出去。 伏虎身形庞大,平日里大多时候也都是懒懒的在屋子里趴着,若是出了太阳,便在太阳底下趴着。 所以当颜关山几次三番差些跟丢了的时候,颜关山不免气恼,无奈的和身边的贺洛初感慨:“你这犬,跑的还真是快啊!跑的还真是快啊!” 贺洛初看着伏虎飞快的穿过一个弄堂,换了口气卯足了劲追上去:“我给了颜凌云一个玉哨,那个玉哨吹出来的声音,只有伏虎能听到,伏虎这般火急火燎的往外跑,只怕是你女儿吹响了那个玉哨。” “你他娘的不早说!”颜关山抬起脚就是一个飞踹,好在贺洛初躲开了,不然,难免要摔个狗吃屎,“还不赶紧给老子追上,要是追丢了,有你好看!” “还不是你个糟老头子一直叽叽歪歪的!”贺洛初哼了一声,追着伏虎飞快的往前跑。 伏虎跑着跑着忽然停了下来,显然是失去了哨音,略有些迷茫的站在路中央,然后用脚一下一下的刨着地。 颜关山和贺洛初追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伏虎傻愣愣的站在中间,一边绕圈一边刨地,偶尔还会低下头,嗅着什么。 贺洛初看情形便知道是颜凌云停下了吹玉哨的声音,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关山:“可有颜凌云的贴身之物?” “我是她爹,拿着她的贴身之物做什么!”颜关山冷哼一声,然后吹响了口哨,“你且等着,我让人送来!” “嗯。”贺洛初点了点头,然后一跃跃上房顶,环视着四周,入了夜,燃着灯的地方本就不多,百花楼却是点燃了数盏灯,百花楼本就是夜里的勾当,这会儿虽然已经关门,但依旧燃着灯笼也并不奇怪。 “你在看什么?”颜关山忽然蹿到了他身边,手机还拿着一方锦帕,“这是凌云的锦帕,都是贴身带着的,该是有她的味道。” 贺洛初点了点头,然后跳下房顶,走到伏虎身边,让伏虎嗅一嗅味道:“先前你已经让犬找过,但是没有丝毫的线索,如今,也只是试一试,未必就能寻到。” 颜关山自然明白:“我晓得!尽力便是,总归,我便是把京城翻过来,我也定然要寻到凌云的!” “我知道。”贺洛初收回手机的帕子,拍了拍伏虎的背,“好好找,一定要找到她,听到没!” 贺洛初听到伏虎的鼻子里哼了一声,知道他是听懂了:“去!” 伏虎低着头嗅着,寻着味道慢慢往前走,颜关山便和贺洛初慢慢跟着,一边走着,一边商议着。 “也不知道落浮尘他们,招了没!”贺洛初轻叹了口气。 “陈家的人除了陈书墨,旁的几个倒一个比一个怂,还没用刑便一个个哭爹喊娘的!”颜关山想到被他们抓去沅王府的陈府一家,便忍不住冷笑一声,“倒是那个落浮尘,嘴巴紧的很!” “关于颜凌云是南疆圣女后人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我一直都想不通,他们是如何知道的?”贺洛初皱眉,一脸的不解。 颜关山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有人有心去查,也不难查到,毕竟当年,皇后娘娘不就将昭儿的身份查的清清楚楚,祖上十八代,那可是翻的清清楚楚。” 贺洛初一时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南疆固守一方多年,向来都是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说到底,与其没有一个可以主事的人有关系。” “没错,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亦是,部落自然也是如此!”颜关山点头,“但是作为南疆的圣女,结局太过悲凉,一代又一代的蛊虫传承,让每一任圣女,从出生起,便饱受蛊虫在其体内啃食得痛苦。” “前一任圣女,也就是权夫人的母亲,就是因为不想让权夫人承受这样的折磨,才用自己的性命换了权夫人一世的平安吧!”贺洛初看着伏虎慢慢走着,轻声说道。 “等到你为人父的时候,你便会知道,那样一个小小的生命,是足以让你拼上性命去守护的!”颜关山揽住贺洛初的肩膀。 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下来,直到颜关山发现:“你的犬,为什么在绕圈子?” 贺洛初也早有发现,伏虎一直绕着百花楼附近绕圈子,从百花楼的前门绕到了后门,再从后门绕到了前门,可偏偏,就是不愿意往里走,就好似里面有什么,让他极其讨厌的东西一样。 但是若是拉着伏虎走,他又会拖着脚不肯走,贺洛初默了默,然后抬头看着大门紧闭的百花楼,轻声开口:“我可以肯定,颜凌云就在里面。” “我的人,已经将百花楼搜了个底朝天,但是并没有发现凌云的踪迹!”颜关山看着百花楼的牌匾,“你为何敢肯定凌云就在里面?” “伏虎先是听到玉哨的声音才跑到附近,然后绕着百花楼走了数遍,我带他走他不肯,带他入百花楼又是不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将军带来的犬也是如此吧!”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关山。 百花楼是颜关山亲自带着人搜查了的,因为百花楼与落浮尘的关系,所以颜关山第一个怀疑的地方就是这里,当时他怕遗漏了某些地方,刻意带了训练过的犬进来,可那些犬正如贺洛初所说的那般,不愿入内。 便是好不容易走进了百花楼,也是焦躁不安,但凡一松开绳子,便会跑了出去,然后在百花楼外面等着他们。 颜关山本以为是这些犬训练时间不够长还不够听话,如今听贺洛初说来,确实有些蹊跷。 贺洛初看着颜关山的表情,心下便有了几分了然:“我若是没猜错,应该是有人在百花楼里,以及周围,撒了什么让犬极其厌恶的东西,犬的嗅觉极其灵敏,虽然我们闻不到,但是它们却避如蛇蝎。” 第264章 绳索 颜关山点了点头:“你这般说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我的人已经查探过并没有什么发展,若是再入内调查,难免打草惊蛇,万一他们伤了胜蓝……” “所以,我们得先知道颜凌云到底被关在了哪里,只有那样,我们才能得到先手机会,将颜凌云安然无恙的救出来!”贺洛初抬眼,“我们,得去见见落浮尘了!” 颜关山顿了一下,眼底浮现出了一抹杀气。 贺洛初和颜关山往回走的时候,伏虎张嘴咬住了贺洛初的衣服,呜呜的拖着他不让走。 贺洛初默了默,然后拍了拍伏虎的脑袋:“我们走,我们得去做一件事,才能把颜凌云救出来!” 伏虎很是通人性,哼了一声,就跟在贺洛初身边快步往沅王府走。 沅王府曾经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汝亲王的住所,后来皇上登基,那些王爷都被派往封地,后来汝亲王病逝,这座王府重新修缮后,就成了沅王府。 汝亲王曾在这个府上建了一座水牢,但是贺洛初从不对人擅用私刑,所以也是近来才发现自己王府的地底下,有一个这么大的牢房,而其中的水牢更是极其恶心。 场面不流通的水,混上曾经那些被关在这里的人的血水,整个水劳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让人作呕,而落浮尘,就被吊在水牢的正中间。 绳索绑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身子吊在哪里,下巴一下便全是那腥臭难忍的水,水牢深不见底。落浮尘必须一直抬着头,若是稍稍有些松懈,便会将自己的头埋进那满是恶臭的水中。 “落浮尘,你还是不说吗?”贺洛初站在水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落浮尘。 落浮尘抬眼看着贺洛初和颜关山,冷笑道:“你们,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呢?只凭一块玉就要说我是假的落浮尘,你们是不是太武断了?” “是真是假,我们和你都心知肚明,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结果都是如此!”颜关山冷冷的瞧着落浮尘,“你可知道,真的落浮尘是怎么死的?” 落浮尘瞳孔猛然一缩:“你想做什么?” “我们寻不到那种东西,便找了许多蛇来,早知道,现在可是冬天,找到这些蛇,也是废了很大一番功夫的!”贺洛初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侍卫,他便打开了手中的蛇袋,数十条蛇缠绕在一起,缓缓蠕动。 落浮尘看到那些蛇,眼角微微抽搐:“想不到堂堂沅王和杀神,为了逼一个弱女子开口,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你们不怕传出去有损你们的名声吗?” 颜关山与贺洛初相视一笑,然后看向落浮尘:“你怕是不知道,我们,从不在意名声这个东西!” 贺洛初伸手拿过那蛇袋,轻轻一丢,就丢进了水牢中,水牢中的水极寒,这些本应该冬眠的蛇,一触碰到这样的寒水便迅速扭动起来,然后一股脑的游向水中唯一一个发热的物体——落浮尘。 蛇一条又一条的缠绕上落浮尘的身体,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直到有几条蛇慢慢爬上她的脸,对着她的眼睛张开了嘴:“我说,我说!” 落浮尘开口的那个瞬间,便有人将她拉出了污水,并用冰水将她从头浇下,那些蛇便掉落在了水里。 落浮尘被吊在空中,看着面前的两人,面色苍白,好在还有力气苦笑:“没错,我不是真的落浮尘,真的落浮尘早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了!我叫佘晴,是江南人氏。” 颜关山和贺洛初静静的坐着,听着落浮尘说:“我自幼被我阿娘卖进青楼,是主子把我从青楼赎了出来,他教我读书,教我认字,教我什么才是一个女人的风姿,我需要一个身份,才能帮到他,落魄户落浮尘,是最好的一个替身。” “你的主子是谁?”颜关山看着落浮尘,不,应该说是佘晴,一字一句的问道。 佘晴顿了顿,然后面上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贺洛初看着佘晴好半晌,轻声开口:“百花楼,是什么地方?” “是我和南疆人会面的地方。”佘晴垂着眼,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眼睛。 “也是你和你主子会面的地方吧!”贺洛初冷笑一声,“卿竹是什么人,你知道吧!” 佘晴咬了咬唇,沉默的时候,绳子便往下掉了几分:“我知道,她和我一样,都是主子的一条狗!” 贺洛初看着佘晴,面上越来越阴寒:“你们在百花楼的暗室,在哪里?” “你们怎么知道百花楼有暗室?”佘晴猛的抬起头来看着贺洛初,“你们,你们已经知道颜凌云在哪里了?” 颜关山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嗤笑一声:“你可以不说,但是,我会让你的主子,万劫不复!” 佘晴却是不信,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陈书墨,已经什么都招了,刑罚一轮还没用完,他便全说了,他早些年便已经归顺顾煜寒,我想,顾煜寒之所以把你安排在陈书墨的身边,也是为了让你监视他吧!”贺洛初看着佘晴一字一句的说道。 佘晴看着贺洛初半晌,然后挫败的低下头:“就算你们知道颜凌云被关在哪里,救她出来,也没用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颜关山顿感不好。 “大长老何其谨慎,他早早的备好了七日蛊,只要一抓到人,就会喂下去,七日蛊,每七日便要饮养蛊人的血,否则,就会掏空中蛊人的五脏六腑!”佘晴苦笑,“如今,颜凌云,怕是已经中了那七日蛊了!即便救回来,也活不过七日了!” 颜关山一惊,捏紧了拳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他既然想用胜蓝炼蛊王,又怎会在她身上用蛊!” “七日蛊是可以取出来的,只要下蛊人击鼓,蛊虫就会从人的七窍里爬出来,而且,不会在中蛊人的身体里留下虫籽,所以,并不会影响大长老炼蛊!”佘晴看着颜关山,眼中悲凉越盛,“你们以为,我想要去伺候那几个变态吗?他们是真的变态,五个人一齐上,若不是我命大,早不知死了几回了!” 第265章 顾虑 “把贺煜寒那个渣滓给我抓来,要是反抗,就给我打,剩一口气就行!”颜关山看着佘晴冷声说道,“现在,立刻,马上,一刻钟我没看到他,你提头来见。” 夏玉一点疑虑都没有的应下,转身就走。 “颜关山,你疯了吗?他是王爷,是皇上的儿子,怎么可能你说抓就抓,你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吗?”佘晴看着颜关山,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你何时见他怕过什么?”颜关山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贺洛初开口道,“他一个敢同我父皇打仗的混子,会害怕区区一个王爷?而且,就凭贺煜寒与南疆勾结,他作为一个王爷知法犯法,本就是死罪,你以为我父皇会为他出头吗?”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他也是皇帝的孩子,就因为他母亲身份卑微,你们便如此作践他吗?你说他与南疆勾结,你可有证据?”佘晴瞪着眼睛瞧着贺洛初。 贺洛初冷笑:“本王没有,你一死,便什么都没有,可是你耐不住父皇信本王,信护国大将军,而你的主子,除了满腹阴险,什么都没有!” “皇帝对颜关山的宠爱是个人都能看到,如今颜关山爱女失踪,一气之下痛打贺煜寒,至多,也就是被贬职,要知道,漠北,离不开他颜关山!”贺洛初抬眼看向佘晴,“你说,若是贺煜寒的府邸被闯,堂堂王爷被揍成狗,你以为他会如何?” 会如何? 贺煜寒出生不好,这一生最重的便是面子,平日里他在人眼里是最最谦恭的王爷,但她知道,贺煜寒向来最重面子,若是将他这般痛打,那贺煜寒,还如何在朝堂立足。 “在百花楼的制香室!”佘晴开口说道,“百花楼的制香室,有一处暗门,打开那个制香室,里面有一道暗门,进去,就是关押颜凌云的地方!” 颜关山抬眼:“这么简单?”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佘晴嗤笑,“那个制香室本就有问题,一旦靠近那个地方,就会中毒,中特制的仿梦麟丸的毒,再往里,便是大长老布下的各种的蛊虫,根本没有人可以活着进入那里!包括我!” 颜关山转身离开,走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佘晴:“你的忠心他根本看不到,在他的眼里,你们并不是他的手下,只是他的一颗棋子,我权某人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像他这种靠女人感情去图谋一些事情的人了,这种人根本算不上是人,就是渣滓!” 佘晴看着颜关山离开,良久,苦笑一声:“不是人又如何,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他在利用我,可即便如此,也是他,把我从一个火坑里面救了出来,你们说的大义炳然,那我深陷熔炉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或许他是救了你,可他在就了你以后又把你推向另外一个火坑,觉得这算是救了你吗?”贺洛初看着佘晴,轻声说道,“若是颜凌云平安,你尚且还有一线生机,你,好好在这里祈祷吧!” 就在贺洛初准备离开的时候,佘晴忽然声嘶力竭的喊到:“凭什么,凭什么他颜凌云,一出生就是人上人,而我只配做人下人!拼了命想要得到的东西。她只要抬手就就有人双手送到她面前,凭什么!” 贺洛初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佘晴:“很不服气?” 佘晴喘着粗气,良久,喊到:“是!我不服气!我在京城蛰伏这么久,好不容易得了第一美人的称号,若是运气好,便能在下次选秀的时候入宫做妃子,伺候那个老皇帝,然后助王爷一臂之力。可她一来,我做的所有努力,都变成了笑话!” 贺洛初惊了一下,他从未想过,原来佘晴借落浮尘的身份入京是如此的打算,贺煜寒的心思,实在是深沉的很。 “你嫉妒她?”贺洛初看着佘晴轻轻笑了起来,“别说你嫉妒她,便是我,对她也是嫉妒的很。” 佘晴顿了顿,然后不可思议的看向贺洛初:“为什么?” “我想普天之下,应该没有不嫉妒她的女人吧?”贺洛初低头轻笑一声,“敢问这天底下,除了她爹,还有谁会为了她敢触怒龙颜?她身为女儿身,可比本王都要受宠,只要是她想要的,颜关山变会双手奉上,这样的福气不是谁都能有的。” “你说凭什么?是啊,凭什么?凭的就是她,是他颜关山的女儿,还有一个愿意把她宠上天的爹爹,而你没有。要说,只能说是你投错了胎!要知道,投一个好胎也是需要技术的。”贺洛初轻笑,转身离开,“况且,很多东西,她未必想要,但是她的身份,却要强加给她。” 佘晴看着贺洛初慢慢消失在黑暗中,浑身的寒冷却抵不住内心深处的寒冷。 同样是爹生父母养,为什么他从小被母亲卖掉,而她颜凌云,却被放在掌心千娇万宠着? 就因为她投错了胎? 苍天何其不公。 颜关山连夜选了几个精兵,准备趁着天还没亮,潜入百花楼,搜寻颜凌云。 贺洛初知道百花楼中危险重重,想要拦住颜关山,等一切从长计议,但是颜关山一句话,便将他满腹的相劝之语,尽数压住:“是啊,那么危险的地方,我的女儿,已经在哪里待了那么多个时辰了!” 贺洛初长叹一声,拿走了戌时手里的夜行服,给自己换上:“我与你一同去!” 颜关山看着贺洛初穿上夜行服,并没有阻拦,只是点头:“好!” 就在几人准备妥当以后,准备出门的时候,画凉抱着孩童模样的宋嫣然站在了那里:“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你闹什么,带这个孩子和我们一起去吗?”颜关山皱眉。 倒是贺洛初轻声说道:“这个孩子,是茯苓公子。” 宋嫣然从画凉怀里跳下来,恭恭敬敬的对着颜关山拱了拱手:“草民茯苓,见过权将军。” 颜关山看着宋嫣然,只觉得脑壳疼:“你是神医茯苓?” “神医不敢当!”宋嫣然低垂着眼,轻声回道。 第266章 奇怪 颜关山看向贺洛初:“你知道?” 贺洛初点了点头。 颜关山再看向画凉:“你也知道?” “不久前刚知道!”画凉看着颜关山小声回答道。 颜关山拍了拍脑门:“给老子跟上,画凉你给我看好了,小屁孩一个,若是出了事,拿你是问。” “她擅长用毒,根本没有人能靠近她一丈。”画凉弯腰抱起宋嫣然,“有她在,我们根本不用害怕任何剧毒,而且前不久,他曾看过胜蓝手里那本关于蛊虫的书册,有她在,我们或许可以顺利的潜入!” 颜关山看着宋嫣然良久,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我早就觉得你奇怪,可偏偏查不出什么,没想到,竟然是个神医!胜蓝那丫头救过你一命,这次,便当你还了她!” “她的命,我早就还了,我救她,是因为她当我是亲人,我也是!”宋嫣然笑了笑,然后伸手拍了拍颜关山的头,“等胜蓝回来了,你要不要做我爹?做我爹,我可以让你长命百岁我!” 颜关山看着宋嫣然,一时之间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喊着要当他的孩子来着:“臭小子,你不怕死啊,我的孩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你以为我想当你孩子啊,我是想做胜蓝的亲人,但是名不正言不顺,得你同意了才行!你这破破烂烂的权将军府,都没有值钱的东西,我可看不上眼!”宋嫣然哼了一声。 颜关山看着宋嫣然良久,然后轻轻笑起来:“行啊!若是胜蓝完好无损的回来,我认你做干儿子!” “什么干儿子,是女儿!你真真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宋嫣然轻哼一声,然后爬上画凉的脖子,“天快亮了,我们抓紧走吧!” 颜关山听到女儿两个字,只觉得额头痛的越发厉害了。 一路走着,贺洛初将佘晴所说的话,基本复述了一遍,宋嫣然抱着画凉的脖子,连连点头:“那个七日蛊我看到过,是一种控制别人的蛊术,胜蓝给我的书册上,有解法,但是没有炼制的法子,算是禁术了!” “这个大长老,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贺洛初冷哼一声,和颜关山走在队伍的前头,戌时他们则走在末尾,将画凉和宋嫣然围在中间。 宋嫣然看着低头看着画凉,轻声问道:“怕不怕?” “怕什么?”画凉愣了一下。 “我是茯苓公子,又是女子的事情啊,怕不怕?”宋嫣然小心翼翼的问道。 画凉却是轻笑一声:“我早就知道,为什么要怕?” “你早就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一次,换成宋嫣然惊讶了,怪不得当她找画凉说她要去救颜凌云的时候,画凉没有半分惊讶的样子。 画凉轻笑一声:“你穿上女装的那天,你以为你大人模样与你孩童时的模样有多大差别?我与你同吃同睡你耳后的痣在哪里,我清清楚楚,你如何瞒的过我?” “你,你……”宋嫣然被画凉惊讶到了,“你明知道我是女子,你还与我同吃同睡,你,你……” “如何?难道不是你自己爬上我的床,非要赖在我怀里睡得?”画凉微微勾起唇角。 宋嫣然被他这么一调侃,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日他从漠北带她出来,在外宿的第一夜,他年纪尚小,又是一副稚童模样,画凉便只开了一间房,只是让店家找了一间有两张小床的房间,毕竟那样大的孩子了,本就不应该与他同床共枕的。 可偏偏当夜雷声大作,那雷好死不死的直接披在了宋嫣然他们住的那个房间的屋檐上,瓦砾被劈的漆黑,宋嫣然也被吓得哇哇大哭,画凉哪里看过哭的这般模样的小娃娃,那鼻涕泡都吹的格外的大。 好不容易哄的不哭了,可宋嫣然却也不愿意单独一个人睡了,小胳膊小腿紧紧的巴着画凉,挤在他的被窝里睡了一宿,算起来,也确实如画凉所说的那般,是她爬上了他画凉的床。 宋嫣然沉默的时候,一行人便已经到了百花楼的后门,一站到哪里,宋嫣然就不自主的皱眉:“这里洒满了用橘子、橙子,芦柑这些东西的皮挤压出来的汁水,很是刺鼻!” 贺洛初他们下意识的用力嗅了嗅,却也没能闻出什么味来:“这个味道,是不是会让犬很讨厌?” “犬生来嗅觉听觉都比普通人要强上千倍万倍,这个味道对于我们人来说,并不会很刺激,但是对于犬来说,就像是辣椒水一样的东西,是他们避之不及的气味!”宋嫣然从画凉身上趴下来,从背上的一个小包裹里拿出几个布包递给颜关山,“将军,这个布包是前段时间白鸽做的,都放在清心水中泡了二十四个时辰的,可以驱挡一些毒气!” 颜关山看着那一沓布包,点了点头,然后交给夏玉,让他分发下去。 颜关山戴上布包,只觉得有淡淡的荷叶清香:“这个东西真的有效?” 宋嫣然点了点头:“当然了!” “对任何毒气都有效?”夏玉微微挑眉。 “只要是需要人吸入体内才能作用的毒,这个东西都能抵挡几分的!”宋嫣然给自己绑好以后,从画凉口袋里拿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 夏玉点了点头:“那烦请你,等我们回去了,多做一些,我们权家军出战的时候,也遇到过熏迷烟的,实在是恶心的很!” 宋嫣然抬眼看了一眼夏玉,见他眉眼弯弯,显然一副在笑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紧张,反倒是贺洛初和画凉,都是一副绷紧了神经的样子,唯恐一个不慎就出了事! “我们久经战场,什么事情没遇到过,若是害怕,就跟紧了我们!”松柏轻笑一声,“你一个奶娃娃,我们便是死,也不会让旁人伤你丝毫的!” 松柏话音刚落,戌时那边就已经打开了门锁,几人悄咪咪的潜入,就在戌时准备关上门的时候,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伸手拦住了即将关上的门。 第267章 家不可一日无主 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凌云,对她近乎本能的反应赶到一丝好奇:“你为何会这般想?” 颜凌云却是不答反问:“那你又为何那般问?” 四目相对,最终两人相视而笑。 正巧春玉端着一盏刚煮好的新茶走了过来,贺洛初顺势接过,随后开口道:“早在三年前,便有密探汇报,称贺洛潼大肆敛财,于潇湘乡下某处屯兵,我密查多次,一直没有半点线索!” 颜凌云猛地抬眼:“所以你去云梦泽,是为了绕到去隔壁潇湘暗查贺洛潼屯兵一事?” 贺洛初端着手里的热茶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随后看向面前的颜凌云:“不过我们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一点线索都找不到,等我知道你被召回汴京,并且被要求比武招婿的时候,我才刚刚赶到潇湘!” 颜凌云的瞳孔紧缩,她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贺洛初,良久以后才吐出一口浊气:“且不说有没有屯兵一事,但就这件事而言,你与封薇兰是被人调走了,且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你们两个一旦离开汴京,我一个刚刚回来,对汴京诸事并不明朗的人,便只能受人摆布。” “是!”贺洛初垂眸,“当我们两个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便立刻送了信回去,同时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往回赶,只是送回去的信笺没有半点消息,回城的路上也有不断的阻碍!” 颜凌云沉默着。 那个时候她回来的匆忙,看不清皇帝的态度,也不明白汴京诸多世家之间的牵绊,他不敢妄动,只能依照皇帝的命令,在诸多青年才俊中选一个并不怎么样的人来做他的夫婿。 而那个时候的林清川,他几乎扮演了一个非常优秀的角色,虽然没有功名,但是好读书,虽然不堪一击,但是温柔体贴,那样的林清川,一定会是她的不二之选。 而颜家的覆灭,国公府的落败,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场比武招婿开始的!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沉默着,直到春玉不小心将手里的调羹落在了地上,才打破了这种无端的寂静。 颜凌云回头看了一眼春玉,随后说道:“你出去吧!” 春玉顿了顿,连忙捡起地上的银调羹,转身退了出去。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半晌,颜凌云才看向贺洛初:“所以,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贺洛初微微抬眼,目光中带着几分自嘲:“你知道的,我向来喜欢打蛇打七寸!” “所以,你一直没能找到他的七寸?”颜凌云挑了一下眉,“然后,就因为你没有找到他的七寸,就默许他一点一点的蚕食你身边的势力?” 贺洛初垂眼,没有说话。 “贺洛初,如果,在这期间,我死了呢!”颜凌云突然说道。 贺洛初低垂着的眸子紧缩。 “贺洛初,你是太子,我们生来就要辅佐你,你想要一击毙命并没有错,可你从未与我们袒露过你的打算!”颜凌云看着贺洛初的眼睛,“如果……如果没有拆穿林清川的计谋,将他挑下擂台,那便是天家赐婚,届时我便退无可退,只能与他成婚,那时候,你要如何?” 贺洛初抬头看向颜凌云,他想要说,他相信她不会中计,却又觉得自己可笑,那个时候的颜凌云,刚从边关回来,对汴京之事,知之甚少,他又如何能保证她不会中计。 他想说,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可事发突然,他又被贺洛潼设计骗往潇湘,若颜凌云真的中计,他除了眼睁睁的看着颜凌云与林清川成婚,也并无他法。 良久,贺洛初抬眼看向颜凌云:“如果真的如此,只要你愿意,我便会向父皇请愿,娶你为妻!” 颜凌云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看着他的眼睛,也下意识的躲闪:“殿下说笑了……”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目光坚定而幽深:“你知道,我没有在说笑!” 颜凌云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知道的,封薇兰这厮从来都藏不住话,他前脚同你说完,后脚便在我跟前漏了馅,颜凌云,你知道我欢喜你!”贺洛初看着颜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颜凌云的目光下意识的躲闪,最终,还是在贺洛初沉重的目光中开口:“是,我知道,但是你应该也清楚,我不能,也不可以嫁给你,我是颜家人,我若不上战场,你身后无兵权,颜家无继人,到时候,你当不上皇帝,颜家做不了权臣!” 贺洛初的眸光渐暗,许久以后,才苦笑一声:“是啊……” 两个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两人便这般坐着,颜凌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拇指,贺洛初看着她逐渐泛红的脸颊和耳根,犹豫许久,最后还是不死心一般,开口问道:“那如果,我不是太子呢?” “殿下是想问我,如果你不是太子,我是不是会嫁给你?”颜凌云抬眼看向贺洛初,“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从小到大,你都是那个,任由我们在前方闯祸,只要天不塌下来,你便有法子为我们收拾残局的大哥,太子殿下,我从未将你看做一个可以嫁娶的男人!” 贺洛初的脸色白了又白,最后垂眸自嘲般的轻笑一声:“也是,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若是早开了窍,哪里还会有这般多的事!” 颜凌云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 即便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颜凌云也能察觉到来自贺洛初的难过,但现在的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半晌,贺洛初缓缓起身:“等回到汴京,我自会动手,只希望,你莫要再以身犯险,再有下次,你别怪我将你的所作所为如实告诉颜夫人了!” 若说颜凌云是无法无天的小猢狲,那颜夫人就是这普天之下,唯一一个可以压制住她的如来佛祖。 颜凌云的脸色微变,随后笑了一声:“殿下明知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要公报私仇!” 颜凌夏死了,死的透透的。 马车摔入悬崖,摔得稀巴烂,她和五哥一起,也被摔得稀巴烂,她还记得,五哥紧紧的抱着她,说有他在。 然后她惊醒了,她坐在马车里,马车在往前面赶,她的五哥还在她身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夏夏,我们去边关,我们去见爹,不论爹是死是活,我都不相信爹会叛国!” 颜凌夏是被颜安予的侍从打晕了绑上车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她不肯相信颜家被抄家的事实,哭着闹着要回家,没办法,颜安予只能让人打晕了她。 颜凌夏坐在那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事情真的是发生了,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她们已经出城了。 一样的路线,一样的追兵,一样的五哥…… 颜凌夏,活过来了。 颜凌夏看着身旁的颜安予,马上就红了眼:“五哥,我们不能走这条路,走这条路我们会死的,我们根本到不了边关,我们会死在路上的,五哥,你停车,你快让他们停车,我们不能继续往前走了,五哥!” 颜安予不知道颜凌夏忽然之间怎么了,只能紧紧的抱住她:“夏夏,不要怕,你不要怕,武叔都安排好了,我们等到下一个城,我们就走水路,到时候,我们就安心的去边关,去找爹,去找戌时叔,去找他们……” “哥,武叔不是好人!”颜凌夏紧紧的抓住颜安予的手,“哥,他不是好人,哥,你相信我,哥!” 颜安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颜凌夏:“夏夏,你怎么了?武叔怎么了?” “五哥,你相信我,我们必须离开这辆马车!”颜凌夏紧紧的抓着颜安予的手。 “夏夏,我们现在在马车上,身后都是追兵,我们不可能停下,我们现在只有向前,你相信五哥,有五哥在,五哥一定可以护住你的!”颜安予觉得颜凌夏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这么慌张的。 “安予,怎么了?”马车的帘子忽然被掀开,武叔的脸露了出来。 颜凌夏马上就闭上了嘴,一脸恐惧的看着武叔。 颜安予揽住颜凌夏,摇头:“武叔,我妹妹被吓到了!” 武叔看着颜凌夏,觉得她有些奇怪,最后还是说道:“马上就到了,这会儿停下来太危险了!” 颜凌夏看着武叔,马上闭了嘴,不再说话, 颜安予看颜凌夏这个样子,更加坚信了颜凌夏是被吓到了,紧紧的握住颜凌夏的手:“夏夏,你放心,有五哥在,不管什么事情,五哥一定会护着你的!” 颜凌夏红着眼,没再说话。 武叔觉着没什么事了,放下帘子离开。 颜凌夏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颜安予,垂在身侧的手,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她记得,她们根本没能到那座城池,她们在一处悬崖被追兵拦截,武叔忽然变脸,反转刀剑对准他们。 颜安予驱车逃离,被彻底的逼至悬崖,就在追兵逼近的时候,马匹忽然受惊,冲下了悬崖,本来颜安予是可以跳车离开的,可在坠崖的那个瞬间,颜安予猛地拉住了颜凌夏的手,硬是被颜凌夏拉下了悬崖。 颜凌夏看着颜安予,刚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马车外忽然想起了一阵喊声:“停车,停车!” 颜凌夏心一颤,她知道,是追兵来了。 颜安予想要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颜凌夏一把拉住了颜安予的手:“五哥,外面的是追兵,你不要出去!” 颜安予还想说些什么,马车外又响起了一声喝止,马车也马上停了下来:“颜安予,颜凌夏,颜诺予已经伏法,你们还要逃到什么时候?” 颜安予看着颜凌夏,皱眉:“你……” 颜凌夏紧紧的握住颜安予的手:“五哥,你信我一次,等一下,武叔就会过来掀车帘子,那个时候,你就马上冲出去,抢过缰绳,向右跑,一定要向右跑,五哥,大哥,二哥,三哥,娘,还有爹爹,都没了,我们得活下去啊,五哥,你信我一次,我求求你,你信我一次!” 颜安予看着颜凌夏好半晌,颜凌夏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儿,千娇万宠的,这是颜安予第一次看到颜凌夏哭成这个样子,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风安予选择相信自己的妹妹,颜安予伸出手轻轻的擦掉颜凌夏眼角的泪:“好!” 两个人就这么在马车里等着,等了不到一刻钟,帘子忽然被掀开,颜安予马上冲出去,原本驾车的人已经不在那里了,颜安予马上夺过缰绳,用力挥打马鞭,马车迅速向着左边冲了出去。 “五哥,是右边,五哥!” “右边没有路!”颜安予的声音清冷镇定,隐隐听着,却还是带了几分颤抖。 右边没有路! 可是一直向着左边,他们只有跌入悬崖的份! 颜凌夏冲出马车,紧紧地抓住颜安予的手,她看着前方,面色惨白:“五哥,你必须要活下去?” “说什么傻话!我们都会活下去!”颜安予紧紧的盯着前方,然后,在不远处的前方,发现了一处右转的断崖,如果没能及时停下,他们必然会坠落。 颜安予拉紧缰绳,硬是将马车停了下来,而身后的追兵已至,颜安予将颜凌夏护在身后,看着渐渐围过来的人:“夏夏,不要怕。” 颜凌夏看着颜安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裂开,梦中,就是这样子,颜安予正是为了救她,和她一起摔下了悬崖,粉身碎骨。 颜凌夏将自己的手从颜安予的手心里慢慢挣扎出来,她不想再让颜安予为了救她,和她一起摔下悬崖,她慢慢的后退,后退:“五哥,你要活下去,你知道吗?” 颜安予回头,然后就看到颜凌夏站在马车的边缘,就在那个瞬间,马惊了,马向前跃,整辆马车都向着悬崖跌下去。 一切的一切,都和梦境中一模一样,颜凌夏不明白,老天爷让她重来一次,难道只是为了让她再经历一次吗? 马车向下跌落,颜凌夏向后跌去,颜凌夏看到颜安予向自己伸过来的手,那个瞬间,颜凌夏并没有想梦境中那样紧紧的抓住颜安予的手,而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将颜安予向后推去! 第268章 抓住 颜凌云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没有更好的练武,如果她的内力再强劲一些,就可以将颜安予推上地面,可是她的内力不如颜安予,还是被颜安予紧紧的抓住了手。 两人跌落悬崖的那个瞬间,颜凌云几乎在心里把老天爷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实在是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要她再死一次,她颜凌云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她这么的不可饶恕吗? 忽然一个猛冲,颜凌云只觉得胸腔和后脑勺一痛,她的头发被悬崖上生出的灌木缠上,在头发剧烈的拉扯下,颜凌云几乎是下意识的,猛的抬手抓住了从自己身边落下的颜安予:“五哥!”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在瞬间就将颜凌云的右手拉扯脱臼,骨骼脱落的声音无比的清晰,可颜凌云硬是一声都没吭一下,只是紧紧地抓住颜安予的手:“五哥,你抓紧,你一定要抓紧!” 颜安予清晰的听到了那一声骨骼脱节的声音,他看着眼前的颜凌云,瞪大了眼:“夏夏,你松手,你松手,你的手会被我撕裂的,你快松手!” “我不要,五哥,你得活下去啊,五哥!”颜凌云紧紧地抓住颜安予的手,伸出左手,想要拉扯颜安予。 颜安予又听到了一声骨骼脱节的声音,他看着颜凌云,伸出手,握住了颜凌云的右手,一节一节的掰开她的手指:“夏夏,就算你拉我上去,这棵树也坚持不了多久,你生的瘦小,你待在那里,肯定会有人经过的,我们颜家,得有一个人活下去啊!” “我不要,五哥,我不要!”眼泪顺着风,落在了颜安予的脸上。 颜安予看着颜凌云,露出一个微笑:“颜凌云,我告诉你,不管你有多绝望,你都得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要,颜安予,我不要一个人,颜安予……” 最后一根手指被掰开的时候,颜凌云的左手,只抓到了颜安予的衣袖,除了一片衣角,她什么都没有抓住。 “颜安予!” “你混蛋,颜安予!” “五哥……五哥!” 山谷里,除了偶尔的飞鸟,一无所有,颜凌云挂在那里,身体渐渐的下坠,她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杈穿透,挂住她的,只有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而此时此刻,缠绕住她头发的树杈一点一点的撕扯着她的头皮。 黑色长发,一根一根的从发根上崩断,头皮上渗出的血流在了她的脸上,大概是鲜血的味道,吸引了秃鹫,颜凌云没有办法抬头,但是她听到了秃鹫的声音,以及它羽翼拍打的声音。 “……颜安予,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你明明可以活下去的,老天爷让我回来,不就是想要让你活下去嘛……” 颜凌云终究还是从那一刻横生的树杈上落下,落下的那个瞬间,颜凌云终于还是看到了那棵树杈的样子,手臂粗细的小树苗,却也是坚挺的,扯断了她所有的头发。 颜凌云终究还是活了下来,她在悬崖底下躺了三天,被打猎的人发现,并且带回了家。 猎人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站了好几头野狼,猎人再晚来一步,她就会被野狼分食,猎人带她回了家,却发现自己根本救不了她,只能将她装在背篓里,背上了附近的道馆。 十岁的小姑娘,从悬崖上摔下来,浑身上下的骨头,没一块是好的,道馆上的道长将她固定在木板上,就这么硬生生的绑了三个月,等她可以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不会走路了,只能在旁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走几步。 颜凌云的母亲,是大燕出了名的美人,她唯有颜凌云这一个女儿,千娇万宠的放在掌心上宝贝着,每一次颜凌云洗头的时候,都是她细细照顾着的,帮着洗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可因为拉扯,她的头皮受了很严重的伤,没办法,道长只能将她的头发剃光。 颜凌云昏睡了三个月才醒过来,醒过来的那一天,道长正在给他拆木板,因为这些日子,颜凌云一直恍恍惚惚的,偶尔吃些米汤,人已经瘦的脱了相,道长至今都还记得,颜凌云睁开眼睛说的那句话:“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 这一日,颜凌云被扶着起来,蹒跚着走到静心堂,连走路都很困难的孩子,匍匐跪在三清祖师前,虔诚的跪着。 道长站在她身后许久,只依稀听到她说:“……爹,娘,大哥,二哥……为什么,只有我……你们不是说要护着我的吗……不是你们说的吗?” 颜凌云就这么跪着,喃喃的说着话。 道长看着面前的香火渐渐燃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到颜凌云身边,伸出手将她扶起来:“颜家的五子颜安予携颜家幼女颜凌云出逃,被追至悬崖,惊马坠崖,于悬崖之下发现尸骨,你五哥的尸骨,已经被发现,运回了京城,我恐他们寻你,寻了一具孤女的尸骨,将你的衣服给她套上,放在了山谷。” “……为什么救我?”颜凌云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道长,“你明知我是颜家人,颜家人通敌叛国,你只要将我送上去,你就是功臣,你的道馆就会被皇家重用,就能,就能香火鼎盛,你为什么救我?” “你相信你父亲颜长庚通敌叛国吗?”道长看着颜凌云,轻声问道。 颜凌云垂下眼:“信或者不信,有用吗?我父亲会被挫骨扬灰,我哥哥们也会曝尸荒野……” “我不信!”道长看着颜凌云,开口道。 颜凌云茫然的抬头,看着道长:“什么?” “即便铁证如山,我也不相信保卫大燕数十年的颜长庚,颜大将军,会阵前叛国!如果不是你身上那块颜家的玉佩,我也不会相信,如今,这么颓废的一个孩子,竟然是颜长庚那个家伙的掌上明珠,颜凌云!”道长看着颜凌云,一字一句的说道。 颜凌云看着道长,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你……”。 “我曾与你父亲曾有过几次交谈,称的上一句知心,能救她女儿一命,或许就是我与他的缘分,颜长庚那样骄傲的人,谈及她那个三岁会射箭,五岁会骑马的宝贝女儿是多么乖巧可爱,是多么多么的让她骄傲!”道长看着颜凌云,“难道,颜长庚引以为傲的女儿,就是这幅样子的吗?” 颜凌云看着道长,眼眶渐渐泛红:“我……我什么都做不了……道长,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明明知道那里有悬崖,我明明知道马会受惊吓,我明明知道我们会掉下去……我分明已经抓住了五哥的手,可是,我没有办法把他拉回来,我没有办法……” 道长看着颜凌云,看着这个小姑娘那么的无助,斟酌再三,他还是伸出手,将颜凌云抱紧怀里:“虽然于理不合,但是就这么一小会儿,你可以将我当做你父亲,好好哭一场!” 颜凌云抓着道长的衣角,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只有我……” “因为他们想守护你,因为要守护的是你,所以即便不在你的身边,他们也用尽全力的去守护你!”道长摸了摸颜凌云长了些头发出来的脑袋。 不知道颜凌云哭了多久,直到她哭的累了,睡着了,道长才将她抱回了房间。 道长从颜凌云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巧是道馆里练武的时候,清一色的男道士,女子可修道,可颜凌云一人在此却不大方便,她身份特殊,如果以小道士的身份在道馆生活下去,可以避免搜查,男扮女装是个办法,但在这道馆生活,只有她一个女子,总是不便。 道长冥思苦想,最后去山下很远的一个村庄里,接了一个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姑娘上山。 小姑娘叫九儿,因为她九月出生,出生没多久,他爹就被拖去边关修筑边防,死在了那里,母亲病重撒手人寰,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山野乞食。 道长带九儿回来的时候,只告诉她:“你跟我走,就有饭吃。”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九儿跟着道长回了道馆,看到了那个骨瘦如柴却依旧很漂亮的颜凌云。 道长姓张,将颜凌云和九儿收为俗家弟子,颜凌云取道号夏玄机,九儿取道号徽然子,两人在长清观住下。 九儿初见颜凌云,只觉得她羸弱,尤其那双眸子里,毫无光亮,就像她娘去世前的模样,一双眸子空洞无光,好似对这个世间无半点留恋了一般。 九儿自幼乞食照顾自己,照顾自己都照顾的不大好,别说照顾颜凌云了,时常将屋子里的锅碗瓢盆打的稀巴烂,最后还是颜凌云拄着拐杖来收拾。 九儿觉得颜凌云像个木头,颜凌云觉得九儿吵闹,两个人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可一日到头,却都是说不上一句话的,九儿是开朗活泼的性子,就时长和邻院的师兄弟一起玩。 这一日天气不错,这些日子调养下来,颜凌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一双腿已经可以丢掉拐杖走的顺畅了,她想着难得天气不错,就抱着被子出来晾晒,以前在将军府里,只要天气好,她都会让下人把被褥衣服晾晒一下,这样子盖起来才舒服些。 颜凌云虚弱,抱着被子走了没几步就有些喘,便坐着歇一会儿,然后就听到了隔壁院的吵闹。 “那就是病秧子,来这儿都快大半年的了,都没见他出过院子!” “可不是,不学道不练武,可偏生师傅宝贝着,除了你,谁也不让见。” “可不是,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师傅的亲戚儿子呢!” 听声音,应该是隔壁院住着的几个俗家弟子,都是山下来的,来道馆上学道法,学功法,一般长大些,就会回去,说起话来就不大好听。 “呸呸呸,哪里由得你们这么说!”九儿大叫道,“师兄可都说了,师傅从不收俗家弟子,是因为玄机与道有缘,师傅才救了玄机,为了行善道,才收了我们这几个俗家弟子,有的吃有的喝,还教我们读书认字!若不是夏玄机,你们这会儿还在山下的牛粪里刨吃食呢!” “谁在牛粪里刨吃食了!” “你个小乞丐会不会说话了,什么叫做没有夏玄机,难不成没有那个病秧子,师傅就不收我们了?” “就是,一个病秧子罢了,你当真以为师傅有多紧张她不成!” “我看你就是找打!” “打她!” 颜凌云咳嗽了两声,站起身,慢悠悠的走到一旁,拿起放在一旁的扫帚,慢慢悠悠的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扭打的几个人,轻声说道:“住手!” 大抵是颜凌云的声音太轻了,没人搭理她。 颜凌云看着被压在底下打的九儿,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喊了一声:“我让你们住手!” 这一次,好几个人都抬头看她了,显然是听到了,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样子,瞥了她一眼,还顺便吐了一口痰在地上。 颜凌云看着地上那口浓痰,觉着恶心,也就不想再浪费力气说话,几个跃步上前,手中的扫帚东一下西一下的打在了他们的头上,脸上,背上,看着轻飘飘的几下,却将人打的爬不起来。 领头的小子小名叫狗蛋,颜凌云嫌弃这个名字低俗,不大乐意叫,指着他好半天,最后还是趴在地上的九儿轻声说了一声:“狗蛋!” “对,你,下次说我坏话滚远点,在我院门口说我坏话,难不成你以为我是聋的?”颜凌云看着那几个小子,他们被打的这会儿已经躺地上哼哼了,颜凌云觉得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就把扫帚丢给一旁的九儿,“我要晒被子,抱不动,你帮我一起晒!” 九儿愣了一下,抱着扫帚快步走到颜凌云边上,一脸的不解:“你打架这么厉害,怎么连被子都抱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