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好心机,清冷王爷宠妻如命》 第1章 只能是侧妃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 在初二这天,上京城就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整个王府迅速裹上一层银衣,下人们正加紧清扫道路,免得影响了贵人。 若霏一如往常,早早地就提着一个食盒往飞梧阁这边走,上面放着老王妃日常要喝的药,下面则放着她精挑细选的一小碟蜜饯。 娉婷袅袅的身段,即便是披着狐皮斗篷,也能看出纤弱的身形。 两年的苦心经营,让整个王府都对这位表小姐赞叹不已。 “表小姐,您仔细脚下!”洒扫的下人生怕她这弱柳扶风般的身子摔了,接连提醒道。 若霏端着得体温柔的笑容,朝他们每人都回应了一句。 刚走到门口,一盏瓷器就被砸到了门槛上。 “噼啪——” “祁连炤!霏儿知书达理,容貌出挑,人也孝顺,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你一个王爷,还要为了那个女人一辈子不娶了吗!” 老王妃尖锐愠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身边的下人立刻噤若寒蝉,低下头不敢言语。 房间里安静片刻之后,一道低沉的男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母妃,是我自己不愿,您又何必牵扯旁人。” 话音刚落,屋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紧接着就是一道厉声呵斥下的“滚”。 若霏似有所感,刚带着婢女小早往旁边站了些,朱红的大门就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接着,一件玄青色的衣袍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即便全程低头行礼,若霏也能感受到有一瞬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努力克制住想要攥住那片衣袍的手指,心中迅速闪过无数种应对接下来的事情的办法。 很快,里面传来老王妃疲惫的声音:“霏儿来了?快些进来。” 若霏迅速敛起脸上的担忧,露出盈盈的笑容,快步走了进去,老王妃屋里的下人们正在收拾着碎裂的瓷器。 她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亲自将食盒里的药碗和蜜饯拿出来放在老王妃倚靠的茶几上,见她正在闭目养神,干脆用小金勺舀起汤药递到她的嘴边。 “姨母,该吃药了。” 老王妃见她乖巧的模样,心里熨帖了不少,就着她的动作喝完了整碗苦药。 “果然还是女儿贴心,不像儿子,生来只会气我!” 若霏自然没把这话当真,只是款款坐到她的身侧,替她按起脑袋来。 “姨母最疼炤表哥了,才不会生他的气呢,且炤表哥素来孝顺,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亲自过来向您赔罪的。” 若霏嘴甜,加上她那张纯洁天真的脸蛋,什么甜言蜜语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跟真心话似的。 老王妃爱怜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就你会说话!” 忽然,她神色一正:“方才在外面,你都听见了吧?” “霏儿不曾……”若霏长睫忽闪,一看就不是真话,可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你不用否认。”老王妃牵过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跟前,细细打量着她,“你就说,若是本妃要将你嫁给你炤表哥,你愿是不愿?” 若霏佯装害羞地低下头去,紧紧咬着下唇,把娇羞的小女儿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早两年她父母突然双双亡故,被姨母接入王府养着,虽然担着表小姐的名头,却到底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前路渺茫。 今年及笄,她已经到了能够说亲的年纪,若不想草草嫁给不知品行的人了事,就只能抓住祁连炤,这个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好的男人。 郎未娶,妾未嫁,她为何不能一博前路,来一手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可整个上京城都知道,祁连炤心里有一个放不下的白月光,即便年过弱冠,身边却连个通房都没有,可见感情深厚。 她想争取这个位置,就必须走好每一步。 若霏收敛思绪,羞赧道:“霏儿全凭姨母做主便是。” “好好好!”老王妃大喜,拉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这时若霏又迟疑地开口:“可是表哥如今无意娶妻,霏儿怕……” “怕什么?”老王妃眼角吊起,虎着脸道,“自古以来,儿女婚事都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他胡闹?你就说你是否心悦你表哥!” 老王妃握着她的手,大有要为她撑腰做主的架势。 若霏感怀地趴在老王妃的膝上,双颊泛起微红,像两颗可口的蜜桃,可人极了。 她轻声道:“炤表哥天人之姿,霏儿自然是爱慕的,可霏儿更想表哥能觅得真心人,也不愿姨母和表哥因为霏儿闹得几日不快。” 老王妃只听到“真心人”这三个字过,顿时面露讽刺。 “他能找到个什么真心人?” 说罢,她拍了拍若霏的手:“姨母既知你也是心悦你炤表哥的,那便够了,且回去等着吧!” 若霏告退。 出门后,她脸上什么羞赧脸红都没有了,只是眉宇间有一片愁云。 祁连炤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难搞,也不知道姨母打算怎么办? 另一头。 老王妃为了逼迫祁连昭妥协,午时傍晚概不叫人传膳,等祁连炤收到消息赶来时,老王妃已经虚弱地靠在软榻上,脸上毫无血色。 祁连炤皱眉,立马派人传些好消化的甜粥来,继而走到软榻前半蹲下。 “母妃,您这是做什么?” 老王妃恹恹地别过头去:“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本妃的姐妹们如今哪个不是儿孙绕膝?可我儿却连王妃都不愿娶,叫我出去同她们品茶赏花时都抬不起来头,既如此,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母妃!”祁连炤眉头皱得更紧了。 下人们端来软糯的甜粥时,他直接接过来舀了一勺,递到老王妃的嘴边。 “母妃,先吃点东西吧。” “你拿走。”老王妃转了个身,“一想到我儿就是不愿娶妻,本妃就什么都吃不下。反正你决定的事情本妃也奈何不了你,你也别管本妃的死活了!” 祁连炤眉头紧拧,但也不肯退让。 他现在根本就无心娶妻,何苦误了旁人? 此时,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木梨心疼道:“王爷,老王妃已经一日不曾进食了,连药也不肯喝,再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受不了的!” “怎么能不吃药?” 祁连炤蓦地起身,像是气急了。 他来回走了两步,看着软榻上固执的背影,最终妥协道:“是不是只要我娶了若霏,您就肯吃饭了?” “你同意了?!”老王妃突然坐起来,兴奋地拉住祁连炤,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病态。 祁连炤双唇紧抿,但看着母妃苍白的脸色,还是点下了头。 “不过,只能是侧妃。” 第2章 将来的事儿谁说的准 听到“侧妃”这两个字,老王妃顿时吊起眼尾。 “你还想把正妃之位留给那个女人吗!” 对于这个问题,祁连炤早就解释累了,这会儿也不想再同她辩驳,只说道:“若是您同意,那这事便成了,不若便算了。” 这怎么能行? 老王妃一咬牙:“侧妃就侧妃!” 只是要暂时委屈霏儿了! “侧妃?” 若霏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下棋。 白玉棋盘上正摆着一盘残局,她手执的黑子,已经陷入绝境。 小早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着急她此刻怎么还能如此平静。 “小姐,就算王爷无意与您结亲,也不能如此折辱你呀?” 说得好听是侧妃,其实还不是妾? “小早,谁教你这么沉不住气的?”若霏柔和的嗓音轻声说道。 她伸手在棋盘的左上角落下一子,其余的黑棋瞬间轮飞废棋,唯独刚落下的那颗孤零零的黑子,冲出重围,又显孤立无援。 “若家败落,我早无依靠,如今能得王爷怜惜,让我成为他的侧妃,已经是格外开恩。” 小早还有些闷闷不乐,但更多的是心疼,她那皎皎明月般的小姐啊,竟然要给人做妾了! 若霏拍了拍她的小手,提醒她别把这副不高兴的样子让别人瞧了去。 “这上京城中,我只有姨母一个亲人,嫁给表哥,便是亲上加亲,左右王府现在还没有王妃,姨母疼我,又能让我受多少委屈?” “小早,炤表哥便是我最好的归宿了,你该替你家小姐高兴才是。” 小早从小就跟在若霏身边,自然能听出她话里的深意,但这不妨碍她依旧替小姐感到委屈。 然而她刚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苏嬷嬷的笑声,显然是把若霏的话听了个全。 小早头上微微冒出冷汗,原来小姐早就发现苏嬷嬷了,所以才故意说出这些话来给她听她险些就给小姐招来麻烦了,还好小姐聪慧! 苏嬷嬷跨过门槛进来,脸上笑盈盈的,全是对这位表小姐的喜爱。 “表小姐还是那么的贤良温惠,王爷娶了你,那可真是他的福气!” “嬷嬷可别笑话我了!”若霏假意娇羞地嗔怪了一句,“我也只是表哥的侧妃而已,嬷嬷可别再说娶不娶的了,不合规矩。” 说着,她的嗓音越来越低,眼底划过一瞬想藏又藏不住的落寞。 这哪里能逃得过在王府做了三四十年工的老嬷嬷? 她轻拉住若霏细白柔嫩的小手,笑容不减,暗示意味十足。 “表小姐不必妄自菲薄,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作为老王妃身边的老人,苏嬷嬷的话几乎就是老王妃的意思。 若霏没有第一时间追问到底,而是问她:“嬷嬷来此,是姨母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嬷嬷这才将一个祖母绿的玉镯拿出来,小心地戴到她的手上。 “夫人说啊,这可是她婆婆传给她的手镯呢,要她传给她未来的儿媳妇儿!” 若霏一听,神情立刻慌了,就要把手镯摘下来:“嬷嬷,这使不得,您拿回去还给姨母……” “就知道您会这么说!”苏嬷嬷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摘手镯。 “夫人一早就猜到您的性子,断不肯收下这个镯子,所以特意交代奴婢,让您别多心,她啊,只不过是提前送出去罢了!” 说着,还对若霏使了个眼色。 若霏看懂了,脸上却还带着几分惶恐,但到底没再继续摘手镯了。 苏嬷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本来夫人是想亲自送给你的,但她身体不适,又怕你多心,所以赶紧让奴婢将镯子送过来了!” “表小姐,可别拂了夫人的好意!” 若霏咬唇点头,转而追问:“姨母身体怎么了?” “还不是昨个儿闹……哎,不说这个,表小姐专心等待出嫁便是!” 等苏嬷嬷离开后,若霏才收起脸上的惶恐。 她举起手腕,翠绿的镯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通透,是一等一的好料子。 在这之前,它一直戴在老王妃的手上,可如今,已经到了她的手上。 若霏深知,想要亲上加亲的姨母是她现在最大的倚仗,她必须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在失去这份疼爱之前,将这个“侧”字,变成“正”! 若霏唇角微勾,侧妃可以是她的一个起点,但绝不会是她的终点。 ** 安王府里终于要迎来新的女主人了,这对上京城那些达官显贵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哪怕这次只是纳个侧妃。 老王妃为了弥补若霏,给她置办的嫁妆格外丰厚,要不是不合礼数,她连仪仗都要按照正妃的规格来了。 但缺了的那些,也早就被她偷偷抬进了府里,可见其重视。 好巧不巧,若霏出嫁的地方到王府,正好路过镇安将军府。 将军府里,一位衣着朴素的貌美妇人正倚靠在池塘中的八角亭里,手里拿着鱼食,一点一点地喂着围成一团的锦鲤,又时不时顾影自怜。 围墙之外的喧嚣和热闹,仿佛都跟她没有关系一般。 “少夫人,您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丫鬟绿水拿着一碟糕点放到她的身边,轻声道,“这是少将军曾经常给您买的桂月楼的糕点,您多少吃点,垫垫肚子吧。” 杜琳鸢接过一块,却不吃,而是拿到眼前看着,微蹙的眉间是化不开的愁怨。 “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些糕点再好吃又有什么意义?” 说罢,她直接捏碎手中的糕点,簌簌掉进池塘里,被不知愁绪的锦鲤们疯抢一空。 红乔是杜琳鸢的陪嫁丫鬟,情谊深厚,见她这般模样心疼不已。 她眺望了一眼围墙外,虽然视线被高高的院墙给拦住,但却挡不住外边的锣鼓喧天。 “少夫人,安王与您青梅竹马,也曾经说过愿意帮您的,若是您愿意同安王和好,也不用再在将军府遭人白眼了。” 提到安王,杜琳鸢的眉头瞬间皱得更深了。 “他害死了我的夫君,难道还要我对我的杀夫仇人笑容相对吗?” 红乔着急道:“耽误援军的事,不一定是王爷……” “够了!”杜琳鸢厉声喝止,“我与他早已没有任何瓜葛,往后不许再跟我提他!” 祁连炤害死了她的丈夫,她到现在都听不得他的名字,只要一提起,她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她的少将军,在沙场上身陷囹圄,却迟迟等不到援军,最后被万箭穿心而死的画面! 听着外面的锣鼓喧天,杜琳鸢痛苦地闭上双眼,说不清心底到底是恨更多,还是妒更多。 入夜。 王府的后院全然听不见前院的热闹。 若霏披着盖头坐在床上静静等着。 忽然,一双金丝红靴出现在她的眼前,紧接着蒙在头上的盖头被掀开,视野骤然扩大。 她面若桃花,羞涩地抬起头去看自己的新婚丈夫。 然而不等她完全抬起头来,眼前的那抹红色就翛然远去。 若霏脸上含羞带怯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才匆匆开口叫住他:“夫君!” 男人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若霏眉头微蹙,嗓音却带着一丝慌乱下的颤抖:“您要走吗?” 第3章 求您别走 祁连炤蹙着眉回头看去,一个凄楚哀怨的美人正怯怯地看着他,眼底还藏着隐隐的期待,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想要好好疼惜她。 但祁连炤只是淡漠地收回视线,冷声道:“今日我会歇在书房,你早些休息。” 说着,他又道:“你我不是自愿成亲,如往常那样称呼我便可,不必唤我夫君。” 说完这些之后,他就大步离开了新房。 身后,若霏婉转哀伤的低喃悠悠地传进他的耳里:“表哥又如何知晓霏儿不是自愿的呢?” 祁连炤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但往后就听不见其他声音了,他也利落地关上了房门。 屋内,若霏转身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新房,遗憾地叹了口气,视线蓦地停留在床上的白色丝绢上。 她转身倒了一杯茶,用金簪戳破指尖,往里面滴了两滴血,然后倒在帕子上。 做完这一切,若霏又叹了口气。 “表哥,我可是为了你付出太多了,您可千万不能辜负我的良苦用心呀。” 飞梧阁。 老王妃一大早就起来了,静静等着新妇过来给自己敬茶。 只是等到日上三竿,门口也不见人。 就这样,老王妃脸上还笑盈盈的,不见半点生气。 “苏檀,霏儿这丫头平日里最是勤快了,今个儿竟然睡到了现在还没有动静!” 苏嬷嬷也在一旁笑着应和道:“昨儿是王爷和侧妃的新婚之夜,劳累了一天,多睡会儿也是正常的。” “也是!”老王妃脸上的笑容更甚,故作埋怨了一句,“也怪炤儿不懂事,这些年来连个通房都不肯收,不然也不会累着我的霏儿了!” 苏嬷嬷跟着笑得越发开怀,恭喜道:“想必再过不久,夫人您就可以抱上大胖孙子了!” 一时间,飞梧阁里的笑声都快融化檐上白雪了! 大概又过了半刻钟,若霏才终于姗姗来迟,身后跟着一个老王妃身边来的婢女,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到了飞梧阁之后就将其递给老王妃过目。 老王妃瞧了一眼,顿时喜笑颜。 尽管心底已经有了准备,但真的经历这种事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脸热。 她急忙将准备好的茶水递过去。 老王妃喝了她敬的茶,揶揄道:“这都是女儿家必经,不必害羞,你起得越晚,说明你夫君越疼你!” “姨母!”若霏的小脸更红了,心底却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事情没有败露。 老王妃拉下脸来,佯装不悦:“嗯?还叫我姨母呢?” 若霏红着脸轻咬下唇:“母妃。” “哎!好孩子!”老王妃笑着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大红包。 “行了,茶也喝过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日后啊,也不必常来我院子里,多多关心你的夫君才是最重要的!” 若霏全都乖巧地应下,恭恭敬敬地拿着红包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她走后,老王妃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炤儿这小子,连敬茶都敢缺席!若不是怕霏儿觉得难堪,本妃定要好好将他叫过来好好训斥一顿!” 苏嬷嬷安慰了几句,将老王妃服侍下歇息之后,就带着婢女出了去。 一关上门,刚才送帕子的采荷就忍不住了。 “苏嬷嬷,你怎么也不劝着点老王妃?” 苏嬷嬷瞪了她一眼:“我劝什么?劝老王妃歇了给王爷娶妻的心思?” “我!”采荷磕磕巴巴地说了句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脸上全是嫉妒。 “可老王妃明明答应过我让我给王爷做通房,现在王爷刚纳了侧妃,怎么可能还会要别的女……” “住嘴!”苏嬷嬷及时喝止住她,“不管老王妃曾经答应了你什么,你都给我把它忘了!” 采荷不甘心,但对上苏嬷嬷严厉的眼神,不甘心地咽下了这口气:“知道了。” 她低头跟在苏嬷嬷的身后,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今早她可是发现了,王爷昨夜根本就没有留宿在侧妃身边,更别说今早还让她一个人过来敬茶的事情,可见王爷根本就不喜欢侧妃! 既如此,那她就还有机会! ** 若霏嫁给祁连炤之后,院子也从原来的芜院搬到了祁连炤边上的栖霞苑。 虽然栖霞苑离祁连炤更近了,但似乎比她还在芜院的时候,更难见到他本人了。 老王妃遣人过来旁敲侧击了几次,若霏适时表现出一副终于瞒不住了模样,惶恐又悲伤。 “表哥,已经有三日不曾回过后院了。” 老王妃最喜欢的就是若霏知进退有分寸这一点,可这时候,也不免生出几分怒其不争的念头。 “炤儿不来,你就不能主动去找他吗?你呀,就是平日里太过于循规蹈矩,殊不知男人的征服欲,偶尔也要使点出格的小花招!” “苏檀——” 老王妃给苏嬷嬷使了个眼色,苏嬷嬷立刻授意。 “侧妃,请跟奴婢来。” 一个时辰后。 若霏身着轻薄的纱衣坐在床边,玲珑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刚从温泉中沐浴出来的肌肤细腻光滑,还透着浅浅的粉色。 她局促地扭着手指,纤长的睫毛随着眼睑一闪一闪的,本就倾城脱俗的绝色增添了一份灵动,即便是老道的苏嬷嬷见了,也不由赞叹一声,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要王爷是个正常男人,都不能对她熟视无睹! “嬷嬷,这样真的可以吗?” 若霏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襟,试图将自己裹得严实一点。 可清透的纱衣,就算她将自己裹得严丝合缝,也遮掩不住乍隐乍现的春光,反而给人一种欲迎还拒的诱惑。 苏嬷嬷夸赞道:“可以!当然可以了!” “时候不早了,奴婢就不在这儿妨碍您和王爷了,等会儿王爷过来,您可得把握机会了!” 说罢,苏嬷嬷就出去了,走时还不忘带上房门,遮住了满室春光。 夜幕降临,祁连炤拎着一碗高汤来到栖霞苑。 “母妃让我带给你的,记得喝。” 他神情淡淡,甚至有些恹恹的,将食盒往桌子上一放就准备离开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若霏的穿着有什么变化。 若霏此刻也顾不得羞涩了,咻地起身快步上前,从背后抱住了祁连炤。 她好不容易靠着以退为进让姨母出手帮她,绝对不能就这么浪费了机会。 若霏轻咬贝齿,贴在祁连炤的耳边她软语道:“表哥,求您别走。” 第4章 还请母妃帮我 背后传来的柔软让祁连炤紧紧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你先松开。” 若霏摇了摇头,贴在他背后的柔软触感更加明显了。 感受到男人骤然僵硬的身体,若霏悄悄地勾了勾嘴角,紧接着祈求道。 “表哥,母妃见我们不在一起,是不会罢休的。” 祁连炤抓住她的手强硬地挣脱开来,沉沉地看着她:“你在威胁我?” 若霏摇摇头,露出温柔的笑容:“霏儿知道表哥心有所属,只是想要母妃不再因你我之事操心,所以,表哥能否屈尊降贵,同我在母妃面前表演得恩爱一些?” 若霏刚说完,祁连炤的目光就陡然变得深邃起来。 “如此岂不是委屈了你?” 若霏就像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抿唇轻笑道:“霏儿已经嫁给了表哥,就是表哥的人了,理当为自己的夫君排忧解难,并不觉得委屈,反而会高兴自己能够帮到夫君。” 祁连炤没有说话,若霏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继续说道:“今夜母妃定然派了人在门外守着,若是表哥现在就出去,恐怕日后母妃还会想办法继续撮合我们。” 说罢,她抬起头来,一双动人心魄的桃花眼就那样期待地望着他。 “留下吧,表哥?” 是夜,祁连炤最后还是选择了留下,只不过他主动去了榻上,并不肯和若霏同床。 为此,若霏颇有些遗憾,睡觉时还不忿地咬了咬牙。 这祁连炤当真是油盐不进,她都穿成这样了,还能维持君子之风,坐怀不乱。 难不成他那里…… 若霏辗转半宿,终于怀着沉重的担忧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两人被老王妃叫去一同用膳,显然是听说了两人昨晚同房的事情,脸上的不快都去了很多。 她不停地给若霏夹菜:“多吃点,瞧你瘦的,身上都没多少肉了,将来怎么给炤儿开枝散叶?” 若霏含羞带怯地全盘接收,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祁连炤一眼,示意他有所表示。 祁连炤动作一顿,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片细嫩的鱼肉。 若霏投桃报李,也给他从最近的一个盘子里夹了一根萝卜给他。 雪白的萝卜上面裹着薄薄的一层猪油,十分香甜可口,可在祁连炤看来,这简直是难以下咽的东西。 但他只是迟疑片刻,就面无表情地将它塞进嘴里,囫囵吞下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动,让老王妃看了十分欣慰,又有几分惊讶地看了眼祁连炤。 用完早膳,她叫住若霏:“霏儿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天上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白雪。 老王妃特意让人拿了暖炉搬到湖心亭上赏雪。 “瑞雪兆丰年,想必来年定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说罢,她转头看向若霏:“就是不知,本妃何时能等到你和王爷结出硕果?” 若霏闻言,立刻起身跪伏到老王妃跟前:“母妃恕罪!” 自诩疼爱她的姨母,在涉及王府子嗣面前,就成了不可逾矩的老王妃,不怒自威。 老王妃沉沉地看着她:“你何罪之有?” 若霏踌躇着不敢回答,老王妃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寒冬腊月的,哪怕她再喜欢若霏,此刻竟也就由着她一直跪着。 亭子外的飘雪被风裹挟着簌簌往里飘来,落在若霏的发上,缓缓化为一小片水渍,氲湿了雪白的狐狸毛披风。 良久,老王妃无奈地叹了口气:“起来吧。” 话音落下,小早立刻将主子扶了起来。 寒气入体,若霏起身时不由踉跄了一下,老王妃招招手,让人递了一个汤婆子放到她的膝上。 “从前怎的不见你如此向着你表哥?” 若霏接过汤婆子,身上立刻暖和了起来。 她低眉回道:“出嫁从夫,霏儿自然是要向着夫君的。” 话落,老王妃脸上的不快瞬间消失,只是还带着几分不满。 “所以你就跟着他一起来骗本妃!” 若霏刚想帮忙解释,老王妃就制止了她:“知子莫若母,炤儿是个能忍的,今早连他最讨厌的萝卜都能吃下去,可见瞒了我不小的事情!” 若霏捧着汤婆子的手指轻轻一动,她赌对了。 昨晚对祁连炤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托词,但她又不能在老王妃面前自爆,所以故意给他夹最讨厌的萝卜,就是为了让老王妃发现破绽。 她赌对了。 老王妃看着她闭口不言的样子,十分无奈:“你老实跟我说,他是不是逼你配合他装模作样,来糊弄我这个老太婆!” 若霏顾左右而言他:“母妃您一点儿都不老!” 老王妃差点绷不住脸上严肃的表情了,压低嗓音沉声道:“看来你当初说心悦你表哥的事情,也是在骗本妃的!否则怎么可能答应配合他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 若霏又要跪下赔罪,被授意的苏嬷嬷连忙扶住她。 “老王妃还等着您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呢!这天寒地冻的,可千万别折腾坏身子了!” 若霏向苏嬷嬷道了声谢,就怎么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涩,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期期艾艾地看向老王妃。 “母妃,霏儿不敢骗您,霏儿是真心仰慕表哥的,可表哥无意霏儿,私下里连夫君也不愿让霏儿唤他,霏儿实在没办法,只能主动献策,和表哥假装琴瑟和鸣来不让母妃您继续担忧……以此得以,多些和表哥相处的机会。” 说着,她落寞又愧疚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老王妃。 等待回复期间,若霏心中暗忖,以退为进是好用,可也不能用多了,否则让老王妃以为她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就不好了。 思及此,她的眉宇间不禁染上了一丝急切。 老王妃没想到这主意竟是她主动提出的,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也不好再责怪她,只是对她这般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深深地看了眼若霏,问道:“你当真心悦你表哥,不是又在欺骗本妃?” “霏儿不敢欺瞒,”若霏恭敬地行了个礼,抬头期许地看向老王妃,“还请母妃帮我。” 第5章 有没有觉得热 晌午后,若霏一直留在飞梧阁陪着宝儿玩耍。 宝儿如今才五岁,是老王妃的遗腹子,出生时老王爷已经薨逝,因此,老王妃将对王爷的思念尽数灌于他的身上,对他诸多疼爱。 祁连炤过来用膳的时候,正好看到宝儿黏在若霏的怀里,听她拿着将军战马的皮影,和他讲着威武大将军的故事。 平日里少年老成的宝儿,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了几分五岁的稚童该有的模样。 故事说完,宝儿立刻拍手叫好:“霏霏霏霏,再讲一个好不好?宝儿还要听!” 祁连炤一把将人捞进自己的怀里,拍着他的屁股往里走:“该吃饭了小胖墩。” 宝儿瞬间撅起小嘴,觉得被哥哥在霏霏面前这样说,很没有面子,立马绷起了严肃的小脸。 “坏哥哥,霏霏从来不说我胖,我要霏霏抱,不要你!” 祁连炤转头看了眼若霏,她此刻正抬手握住宝儿朝她伸来的手,对上他的目光后,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 祁连炤回头,轻轻掐了掐他肚子上的软肉:“你这么胖,小心把人家压坏了。” 宝儿扭着身子想要躲开他的手:“我已经不是四岁的小孩子了,你别想骗我!霏霏——” 屋里,听着他们嬉笑打闹的声音,老王妃对苏嬷嬷说道:“瞧瞧他们,像不像一家三口?” 说罢,她就对宝儿说道:“没规矩!叫嫂嫂!” 虽是斥责的口吻,但眼底的溺爱是一点儿没少。 宝儿立马从祁连炤的怀里挣扎着跳下来跑到老王妃那里,警惕地看着不稳重了的哥哥,满脸认真地开口。 “霏霏现在还不是嫂嫂呢,哥哥不娶霏霏当正妻正好,等宝儿长大了,让宝儿娶了霏霏,到时候,宝儿就叫她娘子!” 说完,他自己倒是先害羞了起来,扑进母妃的怀里不好意思见人了。 若霏适时抬头,恰好看见祁连炤听到这话后看向宝儿的那一眼的神情。 即便是小孩子的玩笑话,也能激起男人的占有欲,只是还不够强烈。 老王妃被他逗得合不拢嘴:“你呀!人不大,志气倒不小!”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低头不语的两人,让人传膳。 不一会儿,一道道大补之物就被放到了两人面前,尤其是祁连炤,还被专门放了一盅汤,汤色澄明,香气浓郁,让人分辨不出里面到底添加了什么。 老王妃说道:“开膳吧,这是我吩咐厨房特意为你们准备的,不吃完不许走。” 若霏偷偷瞧了一眼祁连炤,见他神色不变地开始动筷,也跟着吃了起来。 不过最后,两人到底是没能全部解决完所有的东西,就已经将肚子吃得浑圆了。 离开飞梧阁的路上,若霏紧紧跟在祁连炤的身后。 她的身量在姑娘里已经算高的了,一双纤细笔直的长腿惹人羡慕,但在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祁连炤面前,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需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大步流云的步伐。 没过多久,她的头上就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那些大补的药膳开始发挥了作用,让她浑身都掀起了一股焦躁的热浪。 她忍不住出声叫道:“表哥。” 祁连炤停下脚步,若霏顺势追上去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衣袖:“今夜,表哥能去我的院里歇息吗?” 闻言,祁连炤眉头瞬间皱起。 若霏抬起头,却没有看他的眼睛,但在她的视线里,正好能看见他脖子耳根处浮现出来的红色,想来跟她一样,此刻也燥热得很。 她柔声道:“表哥,母妃恐怕已经开始怀疑我们在骗她了,所以晚膳才让厨房做了那些东西,若是您始终不肯去我那儿过夜,恐怕母妃还会继续让厨房做的。” “长此以往下去,您也会……受不住的吧?” 娇娇软软的嗓音在寂静无人的夜晚说这些话,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甜腻了起来。 祁连炤突然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开,若霏连忙提起裙摆追上去。 “表哥,你去哪儿?” 祁连炤头也不回:“不是说去你的院子里么?” 若霏的眼睛顿时发出亮光,雀跃追上前去:“表哥等等我!” 若霏喜笑颜开地跟在祁连炤身后回了栖霞苑,不料两人刚进了主屋,外头就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祁连炤立马走过去查看,门外立刻响起小厮为难的声音。 “王爷,老王妃特意吩咐奴才,千万不能让您离开栖霞苑,否则就要发卖了奴才!” 说着,小厮的嗓子里还带上了哽咽。 要他一个下人去威胁王爷,老王妃真是太为难他了! 话落,小厮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王爷的怒火,立刻拎着灯笼跑到院门口守着。 房间里,若霏拉了拉脸色黑沉的祁连炤的袖子。 “炤表哥,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热?” 她半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眼底一片茫然,似是想不通在这寒冬腊月的,人会感到这么热。 说着,她还忍不住地扯了扯衣领,然后又想着房间里还有外人在,难受地将衣领撤了回去。 一拉一扯间,脖子下面的那块细嫩的肌肤,瞬间就红了起来。 祁连炤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沉沉地“嗯”了一声,继而感到一阵干涩,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一动。 只是渐渐地,随着那些大补之物的效果开始迸发,祁连炤的心头也越发烦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宇间也染上了一分郁色 若霏观察着他的神色,缓缓握住他的指尖,嗓音绵软:“表哥,霏儿难受,你能……” 祁连炤忽然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拿开了被她抓住的手,看向她的眼神倏忽间变得晦暗不明。 第6章 救救我家夫人 对上祁连炤暧昧的目光,若霏心头一喜,不动声色地往他怀里靠,却突然听他开口。 “晚膳时,你喝了多少补汤?” 若霏撒娇般的动作突然顿住,不明所以地回答道:“两,两碗?” 她本是想着以身入局才更显得自然,结果错算了姨母对于抱孙子的热切,没料到补汤的药效这么强,让她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若霏眨了眨茫然无措的双眼,水汽朦胧,像含了两汪春水,明艳动人。 祁连炤不为所动,只微微点头,退开一步,负手而立解释道:“你本就体虚,喝了两碗有些虚不受补,身体自然承受不住。” “我教你一套拳法,即可强身健体,又能消耗你体内的精力,否则等药效过去,只会掏空你本就匮乏的精气,怕是会大病一场。” 若霏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拳法上来了,呆愣地点了点头。 然后祁连炤竟真的当她的面打起了拳。 她长叹了口气,暗暗告诫了一声自己,万不可操之过急,才跟在祁连炤身后,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但许是她身子之前亏空了许多,现在喝了大补的药膳,药力发作之下,逐渐让她承受不住了脑子里仿佛被蒙了一层纱不得不说,这套拳法是真的有用。 若霏练着练着,竟从中得到了些许趣味,感觉整个身体都变得暖洋洋的。 不是之前的那种燥热,而是很舒服的暖意。 她一下子入了迷,都没发现祁连炤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动作,走到了她的身后。 “手抬高,身体下沉,步子迈大。” 若霏下意识地跟着他的声音调整动作,突然反应过来若霏底子不错,幼时被爹爹操练着学了几手,后来被娘亲嫌弃姑娘家家的不像样,转而给她请了舞蹈师傅,才让她松懈了武艺。 但她的基础还在,又有天赋,让祁连炤觉得有些惊讶,不自觉上心了许多,生出了想要好好教她的心思。 见她有些动作不够标准,还亲自上手指导纠正。 “表,表哥?” 若霏突然感觉被触碰的地方划过一阵酥麻的感觉,心头她一惊,原本连贯的动作瞬间失去章法,整个人随之失去平衡,差点栽倒在地。 祁连炤眼疾手快地捞住她的腰肢,顺势一个转身,将她稳稳地放在地上。 整个过程,没有半点儿暧昧。 若霏:“……” 换作正常男人,被她这样投怀送抱,就算没有心猿意马,也总该有些触动才对,可祁连炤却始终无动于衷,这让若霏有些苦恼。 难不成他真是个柳下惠?连自己这样绝色的美人投怀送抱,都能做到不动如山! “继续。” 胡思乱想间,耳边传来男人清冷又不容抗拒的声音,若霏乖顺地打完剩下的招式,心里不免有些挫败。 或许今晚的一切,都是个错误。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恰巧这时然而这个时候,祁连炤突然夸赞了一句:“你很有天赋。” 若霏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即立刻做出十分惊喜的表情回过头去看他。 “真的吗?”若霏十分惊喜地回过头去看他,雀跃活泼的样子和平日里的文静乖巧截然不同,倒显得格外灵动起来。 也是这份灵动,让她的身体再度失去平衡,下一秒,后腰处被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稳稳托住。 女子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肢和男人不同,软软绵绵的,好似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折断一般。 祁连炤僵硬着胳膊,只用小臂拖住突然变得不安分的表妹,眉头紧皱。 若霏好似没有察觉,还自顾自欣喜地说道:“幼时我阿爹也是这么夸我的,只可惜我不是男儿,否则将他一身本领学来,还能上场杀敌,建功立业呢!” 兀地,祁连炤莫名想起了一个弃了家中的新婚妻子于不顾,非要跑到战场上建功立业的某人。 当时外邦频频骚扰边境,朝廷派兵镇压,本该是很轻松的战役,却落得个三万大军身陷囹圄,统帅身死的结果。 哪怕最后这场战争是赢了,但损失重大,圣上十分不满,还是看在老将军多年功劳的份上才没有治罪。 可有人却总认为是他造成的…… 祁连炤心中不快,浑身的气压都低沉了下去。 “不是男儿也是好事,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难料,不知何时就会身首异处,不如你……” “嗯——” 若霏突然嘤咛一声,打断了祁连炤的话。 他低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脸上突然绯红一片,双目含水,妩媚潋滟。 “表哥……”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竟然还在托着若霏的腰没有离开,以至于她一直艰难地保持着一个后仰的姿势,立刻松开了手。 若霏站直身体,小心地揉着自己发酸的后腰。 虽然她是有心提起沙场,引导祁连炤的思绪,但并没有想要他因此来说教自己,故而不得不出声抗议。 “表哥宽心,霏儿这三脚猫的功夫,可上不了战场,况且,就算霏儿有心,阿爹他也……” 说着,她缓缓低下头去,声音里逐渐染上落寞。 祁连炤这才想起她会寄住到王府的原因,对她的遭遇生出了些许怜悯:“抱歉。” 若霏嘤咛一声摇了摇头,湿漉漉的眼眶通红一片,好不惹人怜爱。 她突然一头栽进祁连炤的怀里,滚烫的脸颊贴在他的脖子上,舒服地喟叹一声,随即又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一副燥热难耐的模样。 “表哥,我好热。” 说话间,她的一双手还轻巧地钻进了他的衣服里,四处搜寻着清凉的地方。 同样喝了补汤的祁连炤只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都燃起了一簇烈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清明的眼睛浮上一层阴翳,突然意识到今晚的补汤并不单纯。 但他此刻还是强忍着,将若霏推开了些许。 “我叫人打冷水过来。” 此时此刻,若霏早已失去了理智,全凭心中的执念行事。 她立刻重新缠住祁连炤,动作间香肩半露,绯红的脸上含着委屈的泪水。 “表哥,我好难受,我快死了,你帮帮我,帮帮我吧……” 说着,她遵从心底最激烈的欲望,仰头凑上红唇。 祁连炤双目赤红,强行退开一步,但实际上,他只远离了不到一指的距离。 “你会后悔的。” 被推开的若霏有些不悦,嘴上还在讨饶。 “霏儿心悦表哥,霏儿不会后悔,求您疼我。” 娇媚的身体柔弱无骨地缠在身上,清丽脱俗的绝美容颜在此刻沾染上情欲的味道,天真又妩媚,最是能叫男人恨不得将她狠狠欺负。 霎那间,祁连炤眼底的清明骤然消失,托住她的脖子凶狠地吻了下去。 ** 夜半时分,庭院中只剩下潺潺水声。 若霏疲倦地躺在浴桶之中,身上已经被清理了一遍,只等精神抖擞的某人去将她的寝衣拿来。 房间的大门早就被卸了锁,隔着屏风,若霏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正要从水中起来,突然听见一片嘈杂。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熟悉的小厮的声音满是焦急:“站住!不可前去打扰王爷和侧妃!” “哎!你别拉我!”婢女一边挣扎着想要摆脱小厮的纠缠,一边朝着主屋大叫,“王爷!王爷救救我家夫人吧王爷!” 若霏在屏风后面眉头微蹙,不知道这是从哪里跑过来的人,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祁连炤脸色骤变,直接推门而出外头的小早突然拿过她的寝衣走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帮她穿上。 刚开始,若霏还不明白她为何这样着急,直到她披上外衣走出去,竟然看到祁连炤跟着一个陌生的丫鬟往外走。 期间,她还听到那个丫鬟在祁连炤身边哭得梨花带雨:“王爷,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她快被将军府欺负死了!” 将军府?若霏她猛地睁圆了眼睛,。 明明落了锁的大门,竟是被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若霏来不及细想,跟着出门查看,就见一名陌生的婢女跪在祁连炤的身前,哭得梨花带雨。 “王爷,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 扶在门框上的手指骤然攥紧。 见祁连炤当真抬腿欲走,她赶忙叫道:“夫君!” 祁连炤脚步一顿,那丫鬟立刻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仿佛听不出她和祁连炤的身份,继续向他乞求。 “王爷,我家夫人性命垂危,经不起耽搁了!” 第7章 敲打警告 “发生了何事。”祁连炤语气平淡,却难掩盖住眼底的担忧。 婢女先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哭着回答道:“今日,我家夫人正好好地在京郊施粥,那些难民突然暴动,伤了我家夫人,可将军府的人死死拖着府医不给夫人治伤!” “眼看着我家夫人烧昏过去了,奴婢无奈,才斗胆过来求王爷救命!” 话音落下,祁连炤早已走到了院门口,回头叫了一声:“还不快走?” 竟是一眼都没瞧上一下门口的若霏。 而婢女之所以敢这样跑过来找祁连炤一个王爷去救将军府的少夫人,也是因为小将军战死后,将军府的人怪杜琳鸢克死了他们的小孙子,把她赶到了荒僻的别苑,除了每日派人来磋磨之外,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否则婢女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叫安王一个外男,去救她的小姐。 若霏站在门口看着祁连炤带着婢女匆匆离去,一言不发。 小厮忧心忡忡地站在她身侧,轻声叫道:“侧妃,王爷他……” 若霏收回视线,做出一副隐忍的模样。 她敲打道:“王爷丢下自己的侧妃,为他人夫人奔走的事情,总归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你且把今夜的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知道了吗?” “如果母妃问起,你就说……”若霏又回头看了眼院门外,那里早就没了祁连炤的身影。 小厮听她这么一说,原本糊涂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王爷这是做什么,竟然为了外男的夫人,丢下自己的侧妃!这叫什么事儿? 可他只是一个奴才,根本没办法置喙主子们的事情。 接着他就见若霏失落地回过头,轻声道:“就说王爷半夜回了自己的院子罢。” “是,奴才知道了。” 小厮恭敬地退下,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多好的侧妃啊! 然后他就回了飞梧阁,等着明儿一早,就把这件事禀告给老王妃,但这是后话了。 现在,若霏看着小厮匆匆离去的方向,满意地关上房门。 今日攻略祁连炤的进度,似乎有了一点点的进展,如果不是有人突然闯进来…… 若霏的眼眸暗了下去,坐到梳妆台前看着自己这张和母亲十分相似的脸。 姨母心疼她,想必听说了今晚的事情后,必定会有动作,她且耐心等着吧。 那边,匆匆赶往将军府的祁连炤也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京郊三里外有一个破庙,庙里住着二十几个孤儿,被大乞丐驱逐出去的他们找不到吃的,饿得只剩下一层干枯的皮。 杜琳鸢素来见不得这种事,当即决定过去施粥。 说好了一人只能拿一碗,结果却有一个半大的小男孩来了两次,说是要帮病重的妹妹领取。 杜琳鸢只当对方是投机取巧,所以驱赶了他,结果那男孩回去之后,妹妹虽然还活着,但让了第一碗粥出去的姐姐,却是饿死了。 那孩子怀恨在心,直接拿着一根尖刺冲了过来,趁人不备,直接刺进了杜琳鸢的肩膀。 红乔转述完后眉头仍然皱成一团:“那些地方的东西不知道有多脏,夫人回来之后直接就倒地不醒了,身上还一直发烫。” “可恨将军府的那些人还把府医全部支走,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斗胆过来求助王爷的!” 说话间,将军府也到了,红乔不敢声张,领着祁连炤从侧门进去,径直去了杜琳鸢的院子里。 进屋后,祁连炤站在屏风后面,突然停下了脚步,红乔悄悄看了他一眼,就进去和杜琳鸢小声禀告了一句。 下一秒,里面骤然传来杜琳鸢愤恨的声音。 “你把他叫来做什么?是不是存心不让我好过!” 红乔又说了什么,杜琳鸢仍然不改心意,执意让祁连炤滚。 站在屏风之外的祁连炤倒是没有太生气,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明知道她对自己恨之入骨,却还要巴巴地跑来看她,自讨没趣。 可明明当初他们也曾一起快马扬鞭,约定要荡平世间不平之事,那善良潇洒的姑娘,如今怎的就变成这样了? 祁连炤一时间有些恍惚,怀疑现在这个杜琳鸢,真的是当初令自己欣赏的那个人吗? 思绪回笼之时,床上的呼吸已经平稳,红乔带着大夫走出来,一脸歉意地对祁连炤行了个礼。 “今日多谢王爷,只是夫人这会儿已经昏睡过去了,您……” “无妨。”祁连炤摆摆手,“让她歇着就是。” 说罢,他让大夫留下继续照看着,自己则转身离开了。 红乔追了两步,眼睁睁看着王爷毫不留恋的背影,心中忧虑。 以往,不管夫人对王爷多么的疾言厉色,王爷总会留下来和夫人多说几句话才会离开,可现在,他连夫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走了。 有了侧妃的王爷,日后还会顾念他和夫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对夫人多加照拂,免受将军府的苛责吗? ** 栖霞苑,若霏刚刚泡完了澡,身上还残留着清淡的梅花香味。 她披上衣服走到窗前,正好看着几盏灯笼影影绰绰地掠过她的栖霞苑,去了王爷的院子里。 速度之快,可见其步伐匆匆,显然这一趟将军府之行,祁连炤并不愉快。 若霏唇角微勾,吩咐小早将父亲送她的那把软剑拿出来。 第二天一早。 若霏换上一身劲装,手拿软剑在空旷的院子里耍起了剑舞。 她虽然只跟父亲学过一点点武功,但从梅师傅那里学来的舞技可谓上乘。 柔软纤长的身姿力量十足,将落于半空的花瓣挑起划落。 一时间,竟叫人难以分辨,到底是盛开的梅花更艳,还是舞剑的美人更绝色。 祁连炤路过时,若霏不巧走了神,舞错了几个动作,原本不落尘世的仙子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凡尘。 但祁连炤只是看了一眼,就皱着眉走了。 若霏舞完最后一个动作,利落收剑,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套剑舞,是她根据昨晚祁连炤打的拳法改编的,本想着故意出错几个动作,祁连炤就会像昨晚一样过来纠正自己,竟是落空了。 看来昨晚那个女人,对她的表哥印象颇深。 若霏正思索着,小早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小姐,老王妃交代您给王爷送汤呢。” 若霏轻轻动了动鼻子,就知道这里面和昨晚的补汤用的都是差不多的食材。 “知道了,先回去换身衣服。” 小早摸了摸食盒:“会不会凉了呀?” 若霏轻笑:“难道我送去了,王爷就会喝了吗?” 小早不解,这又不是什么坏东西,为什么不喝? 若霏收起笑容,一边更衣,一边跟问小早:“姨母这个时候让我给王爷送汤是为什么?” “要么,她知道了他们昨晚并没有同房,要么,她还知道了王爷去了将军府的事情。” 小早皱眉:“那这和您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若霏重复了一遍问题,轻笑一声,“大概是想借我的手对王爷进行试探或敲打吧。” 试探她和王爷是否真的有在同房,或是敲打警告王爷,他们的事,她这个母妃都盯着呢! 小早帮忙系好披风的带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您只是王爷的侧妃,如何能敲打起王爷来了。” 这皇权贵胄人家,真是叫人不好过! 若霏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只是让她去小厨房拿了些早点过来一同带上。 第8章 求求你啦 若霏过去的时候,祁连炤并不在屋子里,等她将饭菜摆好之后,他人才从外面进来。 祁连炤脱下披风大步走进来,掀开的帘子吹进来几朵雪花,很快就融化在了地板上,不稍片刻便失去了痕迹。 若霏连忙起身,将一双筷子放到腿的位置上。 “表哥,母妃说您还没有用膳,这是我亲自做的小菜。”亲自让小厨房做的。 她夹了一根绿油油的莴笋丝放到祁连炤的碗里,笑盈盈道:“您尝尝。” 祁连炤低头看着茶几上精致小巧的几碟绿叶菜,胃口缺缺,但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忽然,他看见食盒里尚未拿出的一盅汤,仔细闻来,赫然是昨晚的大补之物,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放下筷子,冷声道:“母妃既夸你进退有度,就守好你的本分,别做多余的事。” 闻言,若霏有些委屈低下头,轻轻抽了抽鼻子。 “表哥,您误会我了。” “这补汤是母妃的命令,霏儿不敢不从,可霏儿也知道,王爷正值壮年,用不着这些,所以才特意让小厨房做了其他的早点,一同送过来。” 她抬手蹭了蹭眼角的泪水,继续道:“如此,您吃了早膳,就如同也喝了这补汤,您与母妃也就不会因此生出嫌隙。” 祁连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没有别的心思,才继续拿起筷子用膳。 只是:“小厨房?” 若霏:“……” 糟糕,露馅儿了。 若霏红着脸将一块雪白的山药夹到他的碗里:“这朵山药花,是我亲手雕的。” 何尝不算是一种“亲自”呢? 祁连炤看了一眼,不予评价。 用完早膳,他的心情不再同之前那般不快,也知道自己方才完全是迁怒于她。 再面对若霏时,他的脸色不由得温和了不少。 “昨夜之事……” “表哥,”若霏打断他将要说出来的话,“昨夜是霏儿自愿的,表哥不必介怀,而且……” 她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表哥放心,霏儿不会因为此事就去奢望什么,更不会因此缠着表哥。” 祁连炤眉头微蹙,心里有一瞬间的烦躁,但很快就把这点没来由的情绪给压下去了。 他清声道:“母妃对我有误会,才会急着让你嫁给我,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等将来她解开心结,我便给你和离书,你若想要,也可再寻一位如意郎君,届时,再为你寻一位如意郎君。” 若霏的眼睛翛然红了:“表哥,您不要我了吗?” 祁连炤顿了顿,她就低下头凄凄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既见到了表哥,又怎么看得上其他男子?” 只要是世俗男子,听到女子这样的爱慕夸赞,就算不爱,心中多少也会有些触动。 只是不等他开口劝解,若霏又苦笑一声:“但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表哥也不用为我寻什么郎君,不如给些银子,让我出去开间小铺子,待我忙碌起来,也便无暇思念表哥了。” 许是若霏的眼神过于真挚,祁连炤不自觉生出几分怀疑她的愧疚之情。 他深深地看了若霏一眼。 只希望,这颗真心,不是别有用心才好。 ** 下午,祁连炤忙于事务,若霏便去飞梧阁陪宝儿玩耍。 五岁的孩童正是好动的年纪,老王妃已经被他折腾累了,他却还神采奕奕地,拉着若霏到处跑。 无法,她只好提出一个宝儿无法拒绝的建议。 祁连炤从外面回来时,就看见院子里一个小萝卜头正在嘿嘿哈嘿地打着拳,大的那个则是坐在旁边指导着。 “不错。”他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 宝儿听到兄长的声音,越发兴奋了,一招招拳头打得虎虎生风。 若霏听到他的声音,立马上前行礼。 祁连炤摆了摆手,走到宝儿面前继续看着,越看越熟悉。 “这是?” 若霏笑道:“这是您昨晚教过我的那套拳法。” 祁连炤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你都记下了?” 若霏点了点头,迟疑道:“我教得不好,会不会对宝儿有影响?” “没事,”祁连炤摇头:“只是基础拳法,打着玩儿的,况且你教得不错。” 他垂眸看着兴致勃勃的宝儿,到底没有说出扫兴的话。 他们安王府至今传了三代,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死在战场上的忠臣良将,也因此即便安王府手握兵权,掌管负责皇城安危的千机营,也没有被皇帝太过忌惮。 可他的母妃接受不了。 原本他接替了父亲的位置,十五岁便去战场之后,就日日以泪洗面,生怕她将来落得个孤苦伶仃的晚年,所以在宝儿出生后,便不肯让他接触武艺这一块,偏宝儿自己跟他一样,对这些喜欢得很。 只不过宝儿懂事得早,为了不让母妃担心,所以才懂事地不去追问,小小年纪便一副古板的老学究模样。 直到若霏的出现,让宝儿变得活泼了许多。 “聊什么呢?”老王妃突然出现。 她刚刚睡醒,就见儿子和她最属意的儿媳相谈甚欢,连带着她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原本听说他昨个儿半夜跑到将军府去的事情,害怕小两口之间出现什么矛盾,现在终于放心了。 “母妃,您醒了?” 若霏上前扶住她,将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听得老王妃笑逐颜开,就是偶尔会嗔怪地瞪一眼自己那木头似的儿子。 “哪有人哄媳妇儿是教人打拳的?你呀,真是——”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老王妃笑着摇了摇头,又突然想到下人们今早过来禀报的事情,脸色又不虞起来摇头叹息,再看两人的相处,完全没有新婚燕尔该有的亲昵和甜蜜。 昨晚知道两人圆房的事情,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结果大半夜的,丢下自己的夫人不管,跑去见别的女人!肯定都怪她这木头儿子,不懂得讨姑娘家欢心! 老王妃抿了口茶,眸光一闪,突然抬头说道:“今年雪下得早,苏檀说昨个儿起东城河岸那边就已经在筹备冰灯节的事宜了,到今夜估摸着也该热闹起来了。” 宝儿在去年是人生中第一次参加这种节日,正是新鲜的时候,闻言第一个响应。 “母妃,宝儿要去冰灯节!” “好好好!”老王妃看着他难得活泼的样子,笑得一脸宠溺。 “不过母妃乏了,晚上让你兄长带你去玩好不好?” 宝儿便立刻稳重中带着几分急切地走到祁连炤身边,并且拉起若霏的手:“霏霏也要一起!” “还叫霏霏?没规矩的小东西!”老王妃斥责了一句,但语气依然宠溺。 宝儿不服气地皱了皱眉,但也知道今晚的决定权在谁手里,所以努力做出若霏教他的样子,硬邦邦对祁连炤撒娇。 “哥哥哥哥,带宝儿和霏霏去看冰灯吧!” 说罢,他红着脸补充了一句:“求求你啦!” 能让小古板做出这副姿态,想必是真的很想去了。 祁连炤心软了:“好好好,带你去!” 宝儿还不忘拉上若霏:“还有霏霏!” 祁连炤无奈道:“知道了。” 说罢,他抬头看了眼若霏,正巧撞见她在偷偷看自己。 偷看被抓包的若霏红了脸,羞赧地低下头去,没让他看见她对宝儿这个助攻投去的赞赏的眼神。 和表现出来的不同,她心中是有些忐忑的。 原以为昨晚的事情传到姨母耳中,她会有所表示,不管是对自己的不满也好,或者是对祁连炤规劝也罢,都没有。 若霏抿了抿唇,再次抬眼小心翼翼地瞧了眼祁连炤,只见他神色平静,好似昨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还隐隐有疏离她的意思,一下子把她的全盘计划都给打乱了。 今晚她该怎么做,才能重新挽回局势? 老王妃坐在上位喝着茶,和苏嬷嬷对视了一眼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第9章 是个会勾人的 入夜,华灯初上。 城郊的冰城还未完全建好,但现在出门游玩,正好能看到那些冰雕师傅们对着巨大的冰块雕刻的画面。 冬日寒冷,即便周围点着一个灯笼火把,也没把冰块融化,反而映衬着飞溅的冰屑,划出星星点点绚烂的光芒。 若霏和宝儿好奇地东瞧西看,对这些都好奇极了,看到那些栩栩如生的冰雕,也是凑上脑袋,一副想摸不敢摸的样子。 倒真像一对普通的母子了。 祁连炤的心头突然划过这样的想法,随即摇头移开视线,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突然,宝儿扯了扯若霏的手,不好意思地指着一处摊位:“霏霏,我想要一只大老虎。” 宝儿是属虎的,所以他也很喜欢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然而不巧的是,售卖迷你冰雕的摊主为难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啊小少爷,这,小人……小人还没来得及想好大老虎怎么雕呢!” 巴掌大的冰雕,可没办法做到把老虎的细节一一雕刻出来,还得简化后,再调整整体的形态显得更憨态可掬等等。 宝儿闻言,眼底划过一丝落寞,但也很懂事地说道:“那算了吧。” 话虽如此,但他频频回望的眼神中却无时无刻不在述说着渴望。 看着宝儿的样子,若霏心软得不行。 她立刻蹲下身抱着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然后才对摊主说道:“老板,可以让我自己试试吗?” 摊主迟疑着,一个小姑娘,冰块又这么冷,刻刀又这么锋利,万一伤着自己了怎么办? 若霏见状,直接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 摊主喜出望外,这银子买他摊子上所有的冰雕的都够了! “也行,贵人您小心些,千万别伤了手!” 若霏接过冰块和刻刀,就拉着宝儿坐在摊主特意给他们送来的小马扎上,信心十足地开始雕刻。 然而现实并不美丽,若霏很快就报废了三块冰,以往用在其他物件上的技巧,不好用了。 她眉头紧拧,一脸严肃地盯着摊主递过来的第四块冰,如临大敌。 宝儿蹲在一旁忐忑地夸奖道:“没关系的霏霏,你已经很厉害啦!相信我们这次一定可以的!” 若霏低头看他,伸手和他的小拳头碰了碰:“嗯!” 一刻钟后,一大一小看着地上破碎的冰渣子,像两根打了霜的茄子。 祁连炤瞧着有些好笑,向摊主要了个冰块,坐到两人身边。 “冰块易碎,所以绝对不能用力,需得用巧劲……” 低沉而又温柔的嗓音娓娓道来,吸引了一大一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里的动作,眼汪汪的神态如出一辙。 这时候,他身上又没有早些时候的疏离了,若霏咬了咬唇,悄悄挪近了些。 没过多久,两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便雕刻好了。 只不过不是宝儿想要的大老虎,而是一只小奶狗,依偎在呆萌小猫身边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若霏下意识就觉得那只小奶狗是宝儿,而边上的小猫,是她。 呆蠢的模样让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这到底是祁连炤觉得她如小猫一般憨态可掬,还是她近日来的谋算行为,在表哥眼底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闹腾,却毫无杀伤力,只显得愚蠢? 下一秒,宝儿锐利的声音骤然响起。 “啊啊啊!坏哥哥!你才是小狗!宝儿是大老虎!大老虎!” 这还是宝儿懂事以来第一次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刻呢。 祁连炤翘了翘嘴角,装作听不见的样子,让摊主用竹编的小篮子装好,塞进宝儿的手里就一把将他抱起来,单手就束缚住他的小手小脚,让他无法继续反抗。 “只有这个,你不要就扔了。” 宝儿舍不得,蓦然收紧小手,眯着眼警惕又不服气地觑着坏哥哥。 若霏见状收敛起猜疑,忍不住笑出了声,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祁连炤回头瞥了她一眼:“还不跟上?” 若霏一愣,立马笑应道:“是!” 冰城本就是倚河而建的,那些被凿了冰块的河面上,正漂浮着盏盏花灯。 同样也是用冰雕刻而成的花朵,中间点着暖黄的烛光,飘在河面上,宛如天上的银河落在了人间,绚烂而壮丽。 宝儿指使着祁连炤买了两盏荷花灯,要去那里许愿放灯。 走到一半时,祁连炤突然停下。 若霏匆忙停下脚步,差点儿就撞到了男人结实的臂膀。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女子正跪在河边放灯,脚边还跳跃着一团火苗,身边的婢女正不停地往里面扔着纸钱。 不一会儿,那名女子便做出复杂的祭奠动作,惊得旁边的其他人立马远离了她的身边。 若霏这才注意到,她就连头上戴着的发饰,也是一朵白色的花。 按照习俗,这样的喜庆的节日是不允许祭拜的,可那名女子却不顾周围人的劝导,依旧我行我素。 收回视线,若霏注意到祁连炤身上突然变冷的气息,再看那名女子时,心中便有了个猜测。 原来就是她。 若霏思索片刻,正想作大方让他过去和“老朋友”寒暄一下,就见祁连炤突然转身,大步离开。 祁连炤是想着,杜琳鸢现在根本就不想看见他,不如直接离开,只当没有看见对方。 若霏猜不透他的心思,但这不妨碍她突然生出的计划。 故意落后几步的她突然喊道:“表哥等等我!” 话落,她立刻提起裙摆追上去,拉着他的衣摆气喘吁吁的。 祁连炤见她这样,微微蹙眉:“你身子太过虚弱,日后可同宝儿一起晨练强身健体。” 若霏做出害怕的表情,偷偷拉着宝儿告状:“宝儿,表哥说你和我一样虚弱呢。” 宝儿不依了,严肃皱眉的表情看起来奶凶奶凶的:“我们强壮着呢!” 若霏重重点头,然后偷偷瞥了一眼祁连炤,就见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立马心虚地低下头去。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又怎么听不到他们自以为小声的窃语? 见他久久没有移开目光,若霏越发心虚了,拉过宝儿的小手跟他做起了游戏,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鸵鸟的样子逗笑了祁连炤。 看来他母妃,也不全然了解这位表妹,端庄得体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天真稚嫩的童心。 也怪不得她能和宝儿玩得这么好。 突然间,祁连炤的脑海中闪过几幕画面。 明明长着一副清丽脱俗,不染凡尘的脸,沾染上情欲的时候,天真懵懂的眼神却更加惑人。 祁连炤心头的那点阴霾都被一扫而空了,带着两人继续游览冰城眼神微闪,强行压下心头莫名生起的燥意,紧皱的眉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在散发冷意,前行的脚步也跟着快了不少。 若霏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疑惑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女人,又娇笑着追上他的步伐,伸手牵住宝儿的小手。 从后面看起来,就像是环住了祁连炤的胳膊,而他也没有推开她。 河边,杜琳鸢早已结束了祭拜,正遥遥地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 绿水感叹道:“都说安王的侧妃是老王妃逼他纳的,并无感情,现在看来,明明恩爱得很嘛!” 瞧瞧这打情骂俏的样子,比一旁的夫妻都要亲昵。 红乔瞪了眼没心没肺的绿水,心酸道:“夫人,王爷不会真的放下您了吧?瞧那侧妃,真是个会勾人的!” “他凭什么放下?”杜琳鸢突然戾声道。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歧义,继续道:“他害死了我的丈夫,又凭什么拥有美满的家庭!” “夫人慎言!”绿水惶恐地提醒道。 外面不比家里,人多嘴杂,夫人可不能再遭人口舌了,否则他们在将军府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杜琳鸢恨恨地闭上双眼,强压下所有的怨怼,心情格外复杂。 第10章 谁敢说什么 月上中天,马车缓缓地行驶在路上,宝儿早就趴在若霏的怀里睡着了。 回了王府之后,祁连炤从她的怀里把宝儿接过去,送回了飞梧阁,之后也就没有再去她的栖霞苑。 若霏松了口气,今日走了这么多路,她多少有些疲累,也省得她还要花心思讨好祁连炤。 小早准备了一桶热水,让她洗去身上的寒意,就告知她:“小姐,您让奴婢准备的银枪已经做好了。” 憋了一会儿,小早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您特意让石少爷打造这柄银枪是为何啊?” 在她的印象里,好像没有谁是会用枪的呀。 若霏抿唇轻笑:“你还记得王爷为什么被称为安王吗?” 小早恍然。 老安王就是因为骁勇善战,多次平叛战乱,安邦定国,才被封为安王,王爷长大后,更是早早去了战场,战无不胜,一柄斩龙枪威名远播。 小姐这是要投其所好啊! 若霏将自己全身都抹好了凝雪膏之后,便上床休息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祁连炤却没能睡着,躺在床上思绪翻涌。 往年,杜琳鸢最爱去逛的就是冰灯节了,也爱缠着他要他雕刻给她雕刻一只小兔子,再一起放下河灯,许愿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现在她却变得……祁连炤翻了个身,不欲再去想那些面目全非的往事。 翌日,祁连炤下朝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喧哗声。 前院中央,一群下人拦在路上,中间坐着老王妃,正对着杜琳鸢怒目而视。 “早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都嫁作人妇了,还巴巴地往我安王府里跑,妄图勾引我儿,真是不知羞耻!” 杜琳鸢两眼通红,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老王妃,我过来只是想跟安王道声谢,谢谢他给我找了大夫,仅此而已!” 老王妃嗤笑道:“如果只是这样,那你大可派人过来回个礼就是了,本王妃可没忘记,某人曾经可是放下豪言,绝不会再踏入安王府半步!” 她垂眸看了眼杜琳鸢此刻脚踩的地面,讽刺道:“都是女人,你心里想着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觉得我儿纳了侧妃,有了自己生活,让你有了危机感,所以就眼巴巴地过来试探。” “嘴上说着不会原谅炤儿,心里却还想拿他当成你自己的东西,脸都不要了!” 这也是老王妃最讨厌她的一点。 自己不甘寂寞嫁了人,还想拴着她的炤儿给她守身如玉! 杜琳鸢被她一通话说得羞愤难当:“老王妃,人言可畏,还请您慎言!” 老王妃嗤笑:“原来你也怕被人说啊,我还当你脸皮厚,不在乎呢!” 杜琳鸢再次握紧拳头,指甲险些刺穿了皮肉。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杜琳鸢向来知恩图报,也不愿欠某人恩人,特意过来辞谢,可不像某人,恩将仇报!” “你!”老王妃怒不可遏,指着她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 不远处的祁连炤听完了这些话,心底忍不住生出了一股烦躁的心思,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他想,或许再听几次杜琳鸢的指责,他就能彻底放下跟她解释的心思了。 这时,一道清丽的嗓音蓦然出现。 “齐夫人,我想你才是应当慎言的那位。” 绵软的语调在此刻听来,却格外的坚定。 若霏走到杜琳鸢面前,艳丽的小脸冷冰冰的。 “当年齐小将军战死沙场,确实令人悲痛,可王爷在朝中也曾极力谏言,增派援军,你一句话就抹灭王爷所做的一切,才是叫人心寒!” 杜琳鸢曾经跟着祁连炤走南闯北,见识过大漠风沙,高山激流,自诩比那些闺阁小姐更高一头,现在却被她最看不起的人指着鼻子骂,倍感屈辱。 她冷哼一声:“你们是一家人,当然向着他说话!” “罢了,我说不过你们,总之我今天已经过来道谢了,日后别想再用昨日之恩来要挟我!” 说完,她直接甩袖离开,正对上下朝的祁连炤。 她冷着脸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王妃被气得头疼,也不想管自己的儿子想做什么傻事,拉着刚刚帮她出气的若霏回了屋。 门外,祁连炤没有说话,下属也不敢动。 许久过后,他才说道:“进去吧。” 另一边,红乔满脸担心地看着杜琳鸢,劝说道:“夫人,您刚才不该跟老王妃那样说的。” “难道还要我平白被她侮辱不能还口吗?”杜琳鸢不听,反驳道,“况且我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错?” 红乔有些无奈,但也不敢再说了,转而道:“那位新侧妃倒真是漂亮,也不知道王爷跟她日夜相处下去,会不会喜欢上她。” 杜琳鸢脑海中不由闪过一张倾城绝艳的脸蛋,立刻冷下脸来。 “他想如何我管不着!” 说罢,她不悦地瞥了眼红乔:“那个女人再好看,也只是个妾,而我怎么说都是将军府的少夫人,是明媒正娶的嫡妻,你拿她跟我比什么!” 红乔连连点头称是。 ** 飞梧阁,若霏正在给老王妃按着脑袋。 期间,她小心地问道:“母妃,霏儿方才那般做,是不是太出格了?” 老王妃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眼前:“你如今是除我之外,安王府里唯一的女主人,想做什么都可以,谈什么出格不出格?” “况且……”老王妃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况且也是那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出言不逊在先,我还觉得你说她说轻了呢!” 越想越气,老王妃又揉着脑袋喊疼。 若霏连忙帮她顺气:“母妃别想那些不紧要的人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确实,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老王妃缓过来后拉着她 的小手,殷切地问道:“你和炤儿现在如何了?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孙子?” 若霏轻咬贝齿,自责地低下头去。 “霏儿,霏儿还在努力。” 老王妃轻啧一声,眉头微微蹙起:“难道是炤儿不行?” 若霏腾地红了脸,磕磕巴巴地帮忙解释。 “表哥只是醉心朝事,近日常往千机营去,想来是被圣上委以重任,不可懈怠,才无暇顾及后院。” 老王妃皱紧了眉头,这确实紧要,可她的孙子也很重要! 突然,老王妃打量了一眼若霏的身段。 “听说你父亲武艺不错,还曾教导过你几招?” 说着,她也不等若霏回话,顾自回答:“是了,宝儿常跟我夸你更得武师傅喜爱宝儿会这样缠着你,还不是想从你这里多学几招!” 只是她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觉得若霏一个柔弱的女子就算会些拳脚,也只能强身健体罢了。 “这样!”老王妃突然拉住她她拉住若霏的手,直接安排起来,“你跟炤儿一同去那边,如此既能多和炤儿相处,又能强健体魄,好给我多生个大胖孙子!” 若霏红着脸,有些踌躇:“我一个女子,恐怕……” 老王妃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你是去照顾自己丈夫的,谁敢说你什么!” “就这么决定了!” 说着,她大手一挥:“将徊冰唤来。” 第11章 明日是阿爹生辰 翌日,千机营里从天光乍破的那一刻开始,练武场上就传来了阵阵劲风的声音,即便没有一声吼叫,也能叫人看出他们的如虹气势。 若霏一身劲装,跟着季徊冰进入千机营,眼前所见让她心中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或许…… “嫂嫂,到了。” 季徊冰的声音将若霏的思绪拉了回。 她回身拱手行礼:“多谢。” 季徊冰觉得有些稀奇,往常见到的女子都是娇滴滴的娇小姐,即便是性格泼辣的,也将女儿家的礼仪守得极好,从来没有姑娘对他拱手过。 “不客气,前面就是王爷每日训练千机的地方,嫂嫂直接过去就行,我就不去了,以免……嘿嘿!” 季徊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母亲是被二房老爷欺骗的农奴家女,独自生下他后艰难地将他养到十岁,终究是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临终前将他送回到了王府托孤。 二夫人蛮横,他爹原本是不想要他的,是老王妃心善,将他留了下来,后来又被堂哥带到千机营做事,两者皆对他恩重如山。 所以收到老王妃的嘱托时,他不好拒绝,但真把人带过来了,他又不敢到祁连炤跟前晃悠了。 所以只好…… 若霏理解他的做法,柔声道:“无妨,我自己过去就好了,你去忙吧。” 季徊冰欣喜地拱拱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若霏望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朝他方才指的地方走去。 彼时祁连炤正在检验大家的训练成果,一张俊脸紧绷着,瞧着十分唬人。 若霏拍了拍身上的劲装,朝祁连炤走去。 “表……” 一句表哥才刚刚起了个头,一股凌厉的掌风就突然袭来。 若霏瞳孔猛地一缩,迅速下腰往后仰去,躲过这一掌,但紧接着,另一掌随之而来。 慌忙下,她连忙抬手抵挡,但威名赫赫的安王,又岂止是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能够对抗的?立刻被强劲的手劲给攻击得后退了好几步。 祁连炤也是这才认出她来:“怎么是你?” 校场上的祁连炤面容冷峻,气势逼人,若是季徊冰此刻在这儿,肯定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若霏却是忍着疼温柔一笑:“是母妃让我过来的。” 祁连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走开:“跟我过来。” ** 屋内,若霏拘谨地坐在祁连炤的跟前,交叠的手指偷偷绞着。 主位上,祁连炤大刀阔斧地坐下,给自己沏了杯茶,一口喝下,眼睛却一直盯着若霏的装束看,微蹙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对于这个表妹,他并不了解,但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她的穿着打扮都很是精致,哪怕刚到王府的那天,一袭素白的长裙衬得她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到天上去一般,柔软又缥缈。 今日这身劲装,却显得她格外干练利落,丝毫不觉孱弱。 沉默许久,他才终于开口:“昨日,多谢你对母妃的维护。” 若霏有些讶异,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不是责骂,而是感谢。 她摇了摇头:“母妃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姨母,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气坏了身子,只是我那样说齐夫人,表哥会不会生气?” 她这话说得小心翼翼的,还悄悄抬眼偷看祁连炤的脸色。 祁连炤蓦然收回目光,微垂的眼眸让人猜不透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只听他说:“不怪你,那件事,确实是她过火了。” 纵然她对自己万般怨恨,也不该将怒火降到母妃身上。 不过:“你今日穿成这样,是故意想和我过招么?” 若不是她力量欠缺,说不定还能在他手底下多过几招,祁连炤心里不免对她生出几分赞赏,只是面上不显。 若霏被他突然的转折说得一愣,紧接着一颗心高高提起。 难道是今天的举动,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用心了吗? 若霏有些懊恼,早知道今日就不换衣服了! 她低着头解释道:“母妃安排我来千机营照顾表哥的起居,霏儿想着,劲装方便行动,又不会在这里显得突兀,不料表哥竟然将我当成偷袭的人了。” 说着,她还偷偷揉了揉被弄疼的胳膊,悄悄撅起一点点的小嘴,可怜又不敢说。 祁连炤自知理亏,不自觉地别过头去,让人去拿上好的跌打药酒过来。 至于若霏,既然是母妃的意思,那他就不好推拒了,否则之前所做的那些假象,全都白费。 他顿了顿,道:“母妃说你体弱,今日看来,身体结实了不少。” “都是跟宝儿一起锻炼的成果。”若霏蔫儿蔫儿的,“不过我一个大人,跟五岁的宝儿一起学,旁人见了都笑话我。” 祁连炤抵着拳头轻咳两声:“既然你过来了,那就跟着他们一起训练了。” 说着,他还故意看了她一眼:“都是跟你一般大的孩子,这样就没人会笑话你了。” 若霏闻言小声重复了一句“孩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所以祁连炤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而是将她当成了没长大的小孩,毫无兴趣吗? 祁连炤没有听清,正好此时有下属来报,他便让若霏先下去安顿了。 刚走到门口,若霏又突然折返:“表哥,霏儿后日再开始操练好不好?” 祁连炤示意下属先闭嘴,抬眼看她:“为何?” 若霏垂眸,语气有些许低落:“明日是我阿爹的生辰,以往他总会在我生辰时,送我亲手做的礼物,如今他做不了了,便轮到我送他了。” 祁连炤一怔,想到她双亲亡故的事实,便没有再问什么。 他微微颔首:“可以,明日让季徊冰领你出去。” 若霏欣喜,对他行了个礼:“谢谢表哥!” 第12章 总要给点好处吧 清晨,天上下起了蒙蒙小雨,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不高兴。 千机营门口,若霏站在马车旁对季徊冰说道:“你回去吧,剩下的路我想自己走。” 季徊冰皱了皱眉,担忧道:“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出门,也太危险了。” 若霏轻笑一声,道:“南山离这儿不远,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也能及时过来救我不是吗?而且,我也不想让你看见我哭的样子呀。” “我……抱歉!”季徊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早上王爷刚交代过他,嫂子是去祭拜父母的,他还要多嘴,让嫂子扒自己伤口,他真不是人啊! 季徊冰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将马车的牵绳交给小早。 “小早可以吗?” 小早拿过绳子冲他咧嘴一笑:“放心吧季公子,奴婢学过的!” 说罢,等若霏上了车后,小早就轻车熟路地驾车前往南山。 入冬后的南山,积雪格外的厚,又因为下了雨,雪地上慢慢结了一层冰,走在上面会发出簌簌的脆响。 若霏带着小早来到阿爹的墓前,阿娘与他同穴,身边跟着她弟弟若亭的坟墓,但若霏没看一眼。 曾经他们生活在如诗如画的江南,却在两年前的元宵那天遭遇飞来横祸,别人刻意纵火,父母和弟弟不幸被倒塌的木梁砸中,纷纷葬于火海。 只有参与灯会表演,借宿梅师傅家中的她和早就搬出去住的阿爹的徒弟若石还存活。 小雨纷纷,若霏跪在阿爹和阿娘的墓前,倒了两杯酒下去。 “阿爹,阿娘,霏儿现在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凶手早在当年就已经被绳之以法,若霏现在就想去恨谁,也没有人能让她恨了。 只有一件事。 她干涩的嘴唇微启动:“爹娘,当初姨母说那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就是弟弟,但霏儿始终不能相信。” “小亭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的身量有几分变化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具尸体明明比小亭矮了一寸。”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我,我也会找到小亭,把他带回来的。” 若霏说着,微红的眼眶里满是坚定,被风吹到脸上的细雨湿润了脸庞,叫人分不清滑落下来的是雨水,还是眼泪。 等她缓过劲儿来,小早才轻声说道:“小姐,积雪冰冷,您起来吧,老爷和夫人肯定也不想您伤了身子。” 若霏没说话,就着小早的动作缓缓起身,擦干脸上的痕迹:“走吧,去凤佩巷。” 天上的小雨渐渐变成了越来越大的雪花,马车沿着山路一路而下,留下浅浅的车辙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失去踪迹。 从南山下来,已经到了上晌午,天色仍然阴沉得可怕。 马车行驶在清冷的大街上,朝着【飞亭武馆】那边去,小早看到零星几个惊慌失措的行人,有些疑惑。 她放缓速度,回头问若霏:“小姐,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若霏闻言掀开帘子,果然见到往常热闹的大街突然空无一人,只剩下小贩的摊子,却不见摊主的去向。 若霏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快去武馆。” 飞亭武馆门口,小早远远地就听见了嘈杂的声音,立刻停下行驶的马车。 她回头对若霏说道:“小姐,好像有人在找武馆的麻烦。” 若霏皱了皱眉,心想大街上的景象或许就跟这些闹事的人有关。 当即她就让小早先进马车躲躲。 “大石哥武艺高强,这些人奈何不了他们,你我就别下去拖累他们了。” 小早捂着嘴点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儿声音,然后掀开窗帘的一角,悄悄往外看去。 只见那批闹事的人在门口砸了好大一堆东西,都没能砸开飞亭武馆的大门。 为首的男人阴沉着脸,纵横眉眼的那道刀疤显得格外可怖。 他上前跨了一步,粗壮的手臂在门上重重敲出沉闷的声音,大门顿时簌簌地掉落了些许碎渣,却始终没有被破开。 刀疤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飞亭馆主何在!” “这儿呢。” 粗犷的声音伴随着大门的开启,走出来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男人,多看两眼,都会误以为他气血不足,弱不禁风。 偏他就是这飞亭武馆的馆主,若石。 刀疤看到这样弱不禁风的人,眼底鄙夷更甚。 “就是你三番四次拒绝我们南丰武馆的邀请?” 若石平静地睨了他一眼:“如果强迫我们飞亭武馆改名,并入你们南丰武馆就是你口中的邀请的话,那是的,我拒绝。” “你!” “好得很!” 刀疤凶神恶煞道:“明日我们馆主会亲自过来找你比试,你最好祈求你们飞亭武馆能够找到应对的人,否则……” 说着,他不屑地打量了一番弱柳扶风的若石,嗤笑道:“你们别想在这上京城混下去!” 话音刚落,他突然做了个手势,跟在他身后的小弟们就冲进去好一通乱砸,转身就扬长而去。 期间,若石只是苦着脸无动于衷,这让刀疤觉得他更好欺负了,越发看不上这个飞亭武馆。 等那些人彻底走后,若石才上前关门。 “等等!” 熟悉的声音传来,若石愣了愣,就见小早驾着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停靠在门口后,她便回身将若霏扶下来。 “大小姐?!” 若石面露激动,但还不等他说什么呢,若霏就严肃着脸走到他跟前,拧眉看着他。 “你遇到麻烦怎么不找人告诉我?” 若石面色一顿,叹了口气:“先进来吧。” 然后看到满地的狼藉,立刻让他的小徒弟们赶紧打扫了去,自己则带着若霏进了屋。 他夫人给若霏倒了杯茶:“我这儿没有什么好茶,您多担待。” 若霏客气地摇了摇头,就继续一脸严肃地盯着若石。 若石,无奈,只好把前因后果跟她说了一遍。 无非就是这里的地头蛇,南丰武馆,见他们初来乍到,就招收到了那么多好苗子,眼红了,想要将他们并到自己门下。 他不肯,就派人天天来闹。 若石叹了口气:“南丰武馆背靠权贵,我们想要明哲保身,只能忍气吞声。” 他夫人接着说道:“你如今也是寄人篱下,日子哪有好过的?总之我们还撑得下去,便不来打扰你了,莫让王府觉得你在外面还有一群打秋风的亲戚。” 若霏很不赞同他们的想法:“如今你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你们且放宽心,这几日便不要再开门了。” 第13章 柔弱不能自理 之后,被若石他们留着吃了顿午饭,若霏就起身回去了。 这会儿大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若霏心里存着事儿,差点儿错过了她最爱吃的果果糕,多亏了小早提醒她。 “那便买一……两盒吧。” 小早买完糕点回来,目露愁色:“小姐,您不会是想拿这个去求王爷出手吧?” 若霏不置可否,毕竟有求于人,总得给点好处吧。 小早越发不放心:“要不我们去吉祥楼买些其他吃食吧?” 吉祥楼是上京城有名的酒楼,里面的菜肴每天都供不应求,去排队买些来,总比路边随手买的果果糕要好吧? 若霏笑小早不懂:“王爷金尊玉贵,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这种路边小食,说不定更能引起他的兴趣,况且,这可是我们临安的特产啊,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些小玩意儿。” 她要伪装成温婉贤惠的女子,就不能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只能用这样润物细无声地慢慢入侵祁连炤的生活。 日子久了,等他回首时,就会发现一路以来哪儿哪儿都是她的身影,她的计划,便算是成功了一部分。 回到千机营,若霏让小早带了一盒回去,就拿着另一盒去了祁连炤的住处。 过段时间,千机营的几支队伍要出任务,所以训练特别紧张。 若霏被老王妃安排过来之后,祁连炤也干脆宿在这里不回王府了。 她回去的时候,祁连炤已经不在校场上了,听人说,他这会儿许是在书房跟人商议要事。 若霏干脆先去小厨房,做了碗暖身的甜汤,等书房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亲自送去。 书房里还留着两个人没走,若霏不认识他们,便开口叫了声:“夫君。” 祁连炤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那两人调侃了几句才明白若霏是在叫他。 他挥退那两人,闭上眼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刚回来?” “是。”若霏乖巧地点头,她可不会误以为这是在关心她。 把托盘放下后,她走到祁连炤的身后,帮他按揉起太阳穴来。 “霏儿顺道去看了眼阿爹的徒弟,遇到了些许麻烦,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两鬓间冰冰凉凉的触感让祁连炤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猛地睁开了双眼,眸色深沉。 他竟然毫无防备地让她近身了,但,确实舒服。 祁连炤干脆重新闭上眼,任由她柔软的指腹在他脑袋上时轻时重地按着。 见他没有推拒,若霏抿唇轻笑,就这样给他按了小半个时辰。 她的手法很是不错,一圈按下来,祁连炤觉得轻松了很多,甚至他敢笃定,如果她再按地久一点,都能把他按睡着。 祁连炤眼眸轻抬,看着若霏的眼神晦暗不明。 若霏瞧见了,也没有问他怎么了,而是将又热过了一遍的甜汤拿过来,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嘴边。 “表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甜汤,配果果糕最好了,你尝尝?” 祁连炤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果果糕?” 若霏轻笑一声,她就知道每一个没听说过的人都会奇怪它的名字。 “果果糕是我们临安的特色,它里面揉了七八种蜜果,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叫它了,就干脆叫它果果糕,蜜果多多的意思。” 祁连炤嗯了一声,正要说自己不爱吃甜食的时候,突然被若霏偷袭成功,将一块果果糕塞进了他的嘴里。 若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好吃吗?” 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慢慢加重,祁连炤不自觉皱了皱眉,下一刻,一股淡淡的酸味就涌现了出来,正好中和了那份甜,外面包裹的米糕又正好将这两股味道柔和淡化。 竟然还行。 祁连炤默默将嘴里的那块糕点吞了下去。 “尚可。” 若霏笑得更加甜蜜了,殷切地继续将果果糕递到他的嘴边。 祁连炤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无力招架,伸手将她拦下,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好。” 若霏遗憾地收回手,坐到他的对面。 祁连炤暗自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公文继续看起来了,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说罢。” 若霏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轻声道:“当年我阿爹总说辞官后要开一家武馆,取我和弟弟的名字,就叫飞亭武馆,奈何造化弄人。” “现在,我阿爹的徒弟继承了他的她遗志,在凤佩巷那边开了一家武馆,却屡屡遭人刁难,今日,他们还扬言要是还不肯拿出【诚意】拜大哥,就要让武馆关门!” 祁连炤思忖片刻,问:“他们是来踢馆了?” 若霏摇了摇头,叹息道:“若真是踢馆便罢了,大石哥武艺高强,肯定不会输,可他们仗着背后有达官显贵做靠山,一点儿也不讲规矩!” “所以你就想来求我?”祁连炤抬眸轻瞥了她一眼,见她状似羞愧地低下头去,才无声地低笑道,“拿来吧。” 若霏一愣,祁连炤指着她手里的纸条道:“再在你手里揉下去,我怕是要看不清上面的名字了。”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还是被人抓住自己幼稚的小动作,若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她低着脑袋将名单交给祁连炤之后,就行礼告退了。 “那我就不打扰表哥处理公务了。” 说罢,她利落地起身离开,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祁连炤望着空荡荡的书房,哑然失笑,随即拿起桌上的名单看起来,眸色冷凝。 “这些人,看来是最近舒心日子过够了。” 突然,他的视线瞥到桌上的果果糕,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犹豫了许久,他捏起一块放进嘴里,清凉的感觉瞬间消散了心头涌起的怒火。 他招来季徊冰,把名单交到他的手里:“这几个人,你去收拾。” 第14章 心疼表哥 若霏抽空回了趟安王府,帮老王妃替二房那边举办了接风宴。 原本一切都好好,却在二爷祁连耀康带回来一个女子那刻,乱了套了。 二夫人冷着脸坐在第二个位置,面前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端着茶跪在她面前,姿势扭捏,一副勾栏样式! “夫人,银铃手都酸了,您快些喝茶吧!” 矫揉造作的声音无端听得人窝火,何况二夫人本身就是脾气火爆的。 她挥手一掀,将她手上的茶盏打落。 “啊!好烫~”银临跌坐在地上,没有尖叫,只是可怜巴巴地将目光投向边上的二爷。 祁连耀康被她这么瞧着,一颗心都要化了。 但他也没有起身,只是瞪了二夫人一眼,斥责道:“人家好好地给你敬茶,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二夫人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只是出去一趟,回来就带了个狐媚子也变罢了,但你瞧瞧她那姿势,都进了王府了,还这么不知检点,扭着腰勾引谁呢!” 现下不仅是老王妃和他们二房的人在,三房和四房的人都过来了,不止祁连耀康一个男人。 许是觉得丢了脸面,二爷甩甩袖子,埋怨了一句:“还不是你迟迟不肯喝茶!” “银铃身世凄苦,从小被当作瘦马养大,那些都是她改不掉的习惯,你早点喝了茶,我把人带回屋子里不就没事了吗!” “你还敢怪我?!”二夫人被他气死,险些冲过去打他。 “自从我嫁给你之后,你都纳了多少小妾了?祁连耀康我告诉你,没有我这个正妻的点头,这个小贱蹄子,别想进你的院子!” 说罢,她就带着丫鬟浩浩荡荡地走了,路过银铃身边的时候,还不解气地踹了她一脚。 除了老王妃,满堂的人,没人敢说她不是。 银铃没想到这个夫人这么不讲面子,后腰被踹得生疼,眼泪汪汪地挪到祁连耀康边上,抱住他的大腿开始哀泣。 “二爷,夫人不让奴家进门,奴家还怎么伺候二爷您呀?” “那你就先在这儿待着吧。” 说话间,祁连耀康就等不及将银铃的手从他身上扒拉下去,追上二夫人的脚步。 哪怕他是王府的二爷,没有继承王位,又身无所长的他只能依靠妻子的娘家势力,就算他心里万般不满她的行为,也不能表达出来! 首座上,老王妃气得闭眼扶额。 “原以为老二出去磨砺一番能收收性子,没想到还是这副德性,好好的接风宴,弄得乌烟瘴气!” 银铃听到老王妃说话,立刻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求老王妃替奴做主啊!” 她期期艾艾地跪拜下去,死皮赖脸不肯走。 老王妃瞥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没把人赶出去:“苏檀,你去安排。” “瞧瞧你们干的好事!” 老王妃气得对着二房那边的人砸了个杯子。 “王妃息怒!”留下来的人险些跪了一地。 老王妃一个女人,能在老王爷走后,一手把持整个王府,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三房四房的人埋首低头,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只等着老王妃让他们退下,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母妃,您消消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若霏一边宽慰着她,一边帮她按着脑袋。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老王妃抬眸瞪了瞪眼睛,“我看那姑娘的年纪,恐怕还没有及笄,他就这么忙不迭地带回来了,老二如今闹了这么一出,我看过两日给他儿子安排说亲的赏梅局还怎么进行!” “罢了罢了,左右该头疼的人是老二媳妇,只是到时候别过来麻烦我就万事大吉了!” 若霏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瞬厌恶。 二房轮到说亲的是他们的二少爷祁连焕,而这个人,把他爹那套混不吝的脾气学了个十成十。 在她刚入王府的时候,被那人好一通调戏,等到姨母安排她入住的院子修缮好了,她住进去之后祁连焕不敢跑过来造次,她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老王妃精神不佳,起身让苏嬷嬷扶她回去休息。 “好了,今天辛苦你白跑回来一趟了,快去找你夫君去吧,可别让他被什么野狐狸勾了去!” 老王妃催促着若霏赶紧去祁连炤身边候着,培养感情。 二房那边特意把那狐媚子丢在这里,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若霏顺着她的话哄道:“母妃,夫君那边都是男人,就算他想有二心,也没有这个条件呀!” 但银铃的出现确实给若霏敲响了警钟。 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万一真就有人将祁连炤的心勾去了怎么办? 老王妃点了点她的脑袋,嗔怪道:“既如此,那你不是更要多往他身边粘着了?也好早日在肚子里揣上货!” 若霏在心里苦笑,她倒是也想了,可如今祁连炤根本就不让她近身,或许,她可以去拜访一下那位银铃姑娘总不能真叫她去学那个银铃的做派吧?可别适得其反了。 按下心中的想法,若霏扶着老王妃回去,嘴上不停说着讨饶卖乖的话,才让她歇下迫不及待推波助澜的心思。 欲速则不达。 采荷一路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的话语,眼睛里全是嫉恨,手上的帕子都快被她抠烂了。 若是没有表小姐这个程咬金,老王妃早就让她给王爷当通房了,她才不会像她那样没用,肯定早早地就能怀上王爷的长子! 何至于现在三天两头听老王妃给别的女人想尽办法? 采荷越想越气,突然回忆起一件事来,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 她一定要想办法告诉王爷,让他知道这个表小姐蛇蝎心肠的真面目,好将她赶出王府去! 飞梧阁,若霏刚把老王妃送回去,将将踏过门槛,一位小厮就慌不迭跑过来通报。 “老王妃不好了,王爷中毒了!” 老王妃心头大骇:“什么!” “炤儿在哪里?快带本妃去见他!” 若霏也跟着心头一跳,连忙跟上前去。 她还没有怀上祁连炤的儿子,自己又还只是侧妃,基石未定,他可不能死了啊! 第15章 拿我当宝儿哄 祁连炤是被人抬回来的。 若霏跟老王妃刚赶到的时候,大夫们正忙前忙后地给祁连炤解毒。 老王妃怕耽误救治,将若霏拉到一边焦急地等待着。 而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终于,宫里来的御医放下手中的刀具,去洗了手才来到老王妃跟前汇报。 “王爷已无大碍,还请老王妃放心。” 老王妃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炤儿怎么好端端地就中毒了呢?” 御医哪里知道这些问题,只能回答:“王爷中的毒乃是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药。” “想来王爷平日里应该经常接触到绿梅,原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混着一种名为破尘的干草烟灰,就会形成毒素,不用三次,就会形成剧毒。” 老王妃眉头紧拧:“徊冰!” 季徊冰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走了过来:“在。” “给我彻查此事,究竟是谁要害我的炤儿!”老王妃狠狠一拍桌子,厉声说道。 季徊冰拱手:“是!” 御医又开了几帖药,在老王妃的示意下,将后续的事情交代给了若霏。 “侧妃谨记,需得在每日午时,在王爷的虎口处切开一道口子,放足这个小酒杯的血,放满十五日方能清除王爷体内的余毒。” “还要放血?”若霏有些惊讶,她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祁连炤,暗暗狠下心来。 “我知道了,多谢陈太医。” 陈太医点点头,收拾东西就走了,他还要回宫跟圣上告知情况呢。 这一天下来,又是二房的闹剧,又是儿子中毒的恐慌,松懈下来之后,老王妃再也支撑不住了。 “你留着好好照顾炤儿。” 她交代完若霏,就让苏嬷嬷扶着自己回去了。 若霏颔首,目送走老王妃之后,让人打了一盆清水放到床头的小几上,帮祁连炤擦拭着脸上的汗渍。 期间,她微微出神,心中设想着如果祁连炤真的出了事情怎么办? 她还记得小时候,西街的王姐姐嫁给了她青梅竹马的书生,结果那书生不过半年就突然得了急症,短短三日便撒手人寰。 之后,原本待王姐姐如亲女的婆家,纷纷指责她是丧门星。 第二年她再见到王姐姐的时候,对方已经被磋磨得不成人形了,还是在她阿爹的帮忙下,才把人从婆家解救出来。 若霏捏了捏掌心,心里有些后怕,怕自己步了那个王姐姐的后尘。 “你想摁死我吗?”一道低沉虚弱的嗓音突然响起,若霏才慌忙回神。 她这才发现自己拿着帕子的手,不知不觉间移到了他心口刚被放了血的伤口上,还用力往下按着。 注意到这点之后,她立刻跳开,就看到祁连炤睁开的双眼。 “表哥,你醒啦?” 话落,她立刻吩咐小早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祁连炤收回目光,想要起身,身上却使不出多少力气。 若霏见状,连忙上前托住他的后背,扶着他倚靠在床头。 过程中,她始终低垂着眉眼。 祁连炤淡淡道:“吓到了?” 这毒素来势汹汹,不到半日便攻入心脉,救治的办法也是最为凶残的一种,从心口处开口放血。 如此血腥的场面,她怕是第一次见。 若霏摇了摇头:“霏儿不怕,霏儿只是心疼表哥。” 她伸手轻轻抚上伤口,眼底的疼惜不似作假。 “疼不疼?” 祁连炤别过头,想要将衣服穿好,却苦于用不上力气。 努力了几次之后,他无奈放弃。 “不碍事。” 祁连炤张了张嘴,不太熟练地说着安慰的话:“我上战场那些年,身上的伤比这重的多不胜数,你别担心。” 若霏没说自己有没有被安慰好,恰逢这时小早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又黑又满的一碗药汁,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它有多苦了。 “王爷,请喝药。” 若霏伸手接过,轻轻吹了吹,苦涩的味道进入鼻腔,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表哥,我喂你?” 祁连炤试着抬了抬手,没有抬起来,只好道:“麻烦你了,不用勺子,我直接喝就好了。” 若霏点点头,端着药碗凑到他的嘴边,看着他一点点喝下去。 许是这药确实太苦,又十分的多,自诩最不怕苦的祁连炤喝着喝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若霏转头吩咐小早:“去我屋里拿些蜜饯过来。” 小早:“是。” 然而喝完药,不等小早拿蜜饯回来,祁连炤就吐出一口黑血。 刹那间,一个黑影突然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半跪在祁连炤的跟前。 “王爷!你怎么了!” 说罢,他回眸警惕地看着若霏,好像是她给王爷下了毒一样。 若霏也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大跳,看他身上穿着千机营的衣服,才确定他的身份,回到祁连炤身边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渍。 “这是毒血。” “陈太医说等王爷醒来,喝了这碗药之后如果吐出了瘀在胸口的这团毒血,便不用再开一刀了。” 吐完血的祁连炤撑着床沿将自己支起来,感觉身上的力气都回来了许多,便明白她没有说谎。 “我无事,你去外面守着。” 祁连炤说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这喜欢爬房梁的习惯,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改回来。 之后,祁连炤又感到一阵困意,在若霏轻柔的嗓音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晚,若霏让人打来热水,伺候祁连炤将身上擦洗干净,又帮他换了身衣服,忙前忙后,最后累得直接坐在他床边睡着了。 睡着之前,她还想着祁连炤这毒中得还真是时候,不然到了千机营,没有老王妃盯着,她一时半晌还找不到什么能如此接近他的理由。 若霏不知道的是,期间祁连炤有醒来过,见她伺候地认真,就假装还在熟睡,以免她不好意思。 只是闭上了眼睛,身体的其他感官就更加明显了,柔弱无骨的手指在他身上四处点火,仿佛回到了那晚的混乱,只不过两人的位置对调了一番,受制于人的成了他。 此时此刻,刚被擦拭过的双手,如今都藏在被子里面紧紧握拳,才能保证自己不露出异样的神色。 第16章 不得不圆房 第二天一早。 若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床上,立刻起身观察四周,没有看到人之后才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底又生出了一股遗憾。 昨晚睡觉前,她不顾会落枕的风险,特意调整了最完美的姿势趴在祁连炤的床头,就是为了在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对方。 书上说,男子在晨间的自制力是最差的,天雷地火,他们俩的事就算不成,关系也能更进一步。 没想到她睡得这么死,连祁连炤什么时候起来都不知道。 日上高头,若霏来不及多想,连忙起床梳妆好,就去厨房查看煎药的进度。 等她拿着药回来时,正好看到祁连炤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手边放着一杯茶,面前是昨天的那个小少年,被他盯着操练的身影。 若霏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了,她将托盘放到小几上,将比之昨天小了不少的药碗递给祁连炤,就开始按照陈太医的话,给刀具消毒。 最后,她将一块毛巾递到祁连炤的嘴边。 “表哥,待会儿您要是觉得疼了,就咬着它。” 若霏下刀的时候面色凝重,口中一直说着让祁连炤别害怕的话,但事实上,这些话大多作用在她自己身上。 见她迟迟不敢下刀,祁连炤轻笑道:“我自己来吧。” 若霏连连摇头:“陈太医说你现在还没恢复力气,把握不好下刀的力度,要是下手重了,就得缝合伤口,又是无妄之灾。” “要是下手轻了,慢刀子割肉……” 若霏一想到拿着刀在虎口上一刀刀割着,就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话也说不出来了。 为了确保一刀到位,若霏凑得很近,从侧面看去,几乎整个人都窝进了祁连炤的怀里。 独自训练的少年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瞥,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去。 若霏还在小声说道:“表哥放心,我很快的。” 祁连炤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若有似无的香味从她身上传来,沁人心脾。 他默默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再回眸时,虎口处已然多了一道伤口。 若霏长长舒了口气,拿过陈太医给她的小酒杯,将毒血放到里面。 等盛满一杯时,她连忙擦去手上的血渍,用纱布将之小心翼翼地绑起来,末了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瞥了眼祁连炤松快的神色,骄傲道:“我就说我很快的吧。” 她偶尔流露出来的独属于小女儿家的娇憨,实在惹人心疼。 祁连炤突然有些理解他的母妃了,有这样一个女儿或是妹妹,很难不让人喜欢。 忽然,若霏耷拉下眉眼,满脸哀愁:“陈太医说须得放满十五日的血才能清除余毒,可人只有两只手。” 既不能让两只手都受伤了,也不好在同一只手上,反复割伤。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想想就疼。 若霏抓着祁连炤的手,在他伤口处小心地吹了吹:“痛痛飞~” 祁连炤脸上蓦然一热,不自在地将手收了回来。 “你这是在拿我当宝儿哄么?” 若霏歪头疑惑了一瞬,解释道:“从我来时起,宝儿还没有受过伤呢,我只是想起我弟弟刚学会走路的时候,还很容易摔跤,每次只要我这样哄他,他就马上不哭了!” 说到这个,若霏的脸上满是骄傲,只是眼底藏着散不去的哀伤。 不过她很快就自己收拾好的情绪。 若霏抽了抽鼻子,将小几上的东西收拾好:“我去看看您晚上的药煎好了没。” 说完她就跑了。 祁连炤看着她踉跄的背影,难免有些担忧。 她是哭了吗?可他并不知晓如何哄人。 那边,训练的少年彻底不动了,跑过来蹲在祁连炤边上。 “王爷,您不是刚喝完药吗,就又要喝了?” 祁连炤自然知道她是在找借口离开,但这些事没必要跟外人解释。 他伸手弹了下少年的额头:“别偷懒,训练去,要是这次任务失败,你的名字就要反过来叫了。” 三别反过来,那就是瘪三了! 余三别连连摇头,继续回到庭院中间训练起来。 三天之后,若霏对于给祁连炤清除余毒的事情已经驾轻就熟,放血的时候都能做到眼睛也不眨一下,更加不会再说“痛痛飞”这样幼稚的话了。 这天,她过来送药的时候,还带了一篮子点心过来。 这是大厨房那边研究的新菜,打算在除夕那天做的,小早和大师傅的关系好,所以提前知道了。 彼时,三别正拿了一叠公文送过来,给祁连炤批阅,看到若霏之后,熟络地跑去找他要吃的。 “今天的点心好好吃啊,夫人你真好!” “喜欢吃就好。”若霏笑道,“王爷呢?” 三别嘴里塞了一块,手上又拿着一块,指着书房说道:“这两天公文都堆成山了,季大哥叫我赶紧给王爷送来。” 若霏抬眸望去,书房房门紧闭,里面偶尔还会传来两声交谈的声音。 于是她干脆将食盒塞到三别的手里:“既然王爷在处理公务,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他了,你帮我送进去吧。” 说着,她又给他拿了块点心。 三别满口答应。 院子外只剩下了若霏一个人。 她将放血的工具都带上了,不需要再回去一趟,闲着也是闲着,若霏干脆在院子里练起拳来。 这几天为了照顾祁连炤,她没工夫和宝儿一起练拳,身子骨都觉得惫懒了。 三别送完点心出来时,就看到她在雪地里练拳的样子。 只见她将头发全都束在脑后,零星几根碎发在动作间被风吹到脸上,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发丝是悬空搭在她的鼻尖上的。 三别下意识走近细看,才发现原来是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雪白的肌肤给照得透明了,才让人产生这种错觉。 第17章 错了 书房里,处理公务的某人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本沉静的心突然就静不下来了。 终于,他放下手里看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的公文,起身走了出去。 他推开门,院子里的一男一女正前后相贴地抱在一起,若霏正好微微侧头,眉目含笑。 祁连炤眉头一拧,大步走过去。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三别听到他的脚步声的时候就起身站到了一边,听到他语气里的冷意不满,立刻低下头,准备认错。 若霏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都给逗笑了,走到祁连炤跟前帮他解释。 “刚刚我在晨练呢,三别发现我有些动作不对,就过来教我了。” 说罢,她还指了指地上的两团隔了三四尺远的脚印,表示他们刚才离得可不近。 “三别真的很厉害,他明明站在我后面,却能带起我的动作,让我不至于错得太多。” 又被夸了,三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道:“王爷,夫人说话真好听,您在家里肯定过得很开心吧!” 祁连炤:“……” 他从三别身上把目光收回来,回头往椅子上一坐,面容冷峻。 “既如此,那你再打一遍看看。” 若霏装作没有察觉到他话里的冷意,抬手起势,打起新学到的拳法,然而不过几招,就被祁连炤叫停了。 “错了。” 若霏停下动作,不解地不去问祁连炤,反而看向三别:“我错了吗?” 她可是一比一还原了三别的动作的。 三别也觉得没错,但王爷都说错了:“那就是错了吧。” 祁连炤眉目冷峻,冷哼一声:“平日里叫你多训练,想必你都当成了耳旁风,才把这套拳法学成这个样子。” “从今日起,你的训练量加倍。” “啊?”三别哀嚎起来,他的训练量本来就是别人的两倍了,现在岂不是—— “那我要练三倍了啊!” 祁连炤嗤笑一声:“是四倍。” 四倍?!三别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教侧妃拳法,就被王爷察觉到自己偷懒了的小动作,总不能是季大哥说的那样吃醋了吧?。 可他还是个孩子啊! 若霏见状,连忙帮他说话:“表哥,三别还小呢,而且他说他才学了一遍,就能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要替他求情一遍?”祁连炤斜了眼三别眼中的冷意更深了,“看来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再加一倍那就再下去领二十鞭,好长长记性!” 这下三别连哀嚎都不敢了若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若霏她咬着嘴唇,她从小过目不忘,见过阿爹教大石哥的样子,自然知道很多动作上该怎么起承转合,她早就发现了三别的几个错处,但她没有直说,而是将错就错,目的就是为了让祁连炤发现之后,亲自教她。 她有想过三别会因此受罚,就是没料到会罚得这么重。 若霏有些过意不去,张嘴想要帮他求情。 那边,三别已经灰溜溜地回去领罚了。 祁连炤见若霏低着头有些害怕的模样,压下心头的无名怒火,语气缓和了几分。 抬手制止:“三别是我当年清缴一个杀手组织时救出来的人,他本性不坏,但在那个组织里学了不少坏习惯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改掉,再不狠狠教训他,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而他之所以给他取名三别,也是希望他能时刻警醒自己,别做那三样坏习惯。 若霏恍然,朝三别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三别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立刻跳起来说:“那王爷你说,我们错在哪儿了!” 他的嘴巴翘得老高,好似王爷在框他,故意让他加倍训练一样。 若霏在心里偷偷笑着,她还正愁着后面怎么办呢,三别就主动帮她创造了机会。 忽然,若霏心里生出一个计划。 或许有一种办法,能让祁连炤不得不跟她圆房,还觉得是他亏欠了自己? 话说回来,若霏明面上还是要表示一下关心的。 见他动怒,若霏她按住想要起身的祁连炤又担忧道:“表哥,你身子还没好呢,别生气了。” 触及到她眼底的真切,祁连炤的心情熨帖了不少,摆了摆手道:“无妨。” 他越过若霏,祁连炤直接顺着她的手起身,径直走到院子中间,转头对若霏她说道:“过来,我教你。” 若霏双眼一亮,立刻小跑着过去。 祁连炤使不上太大的劲儿,只好带着她的胳膊做出那些动作。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难免会失了分寸。 一股幽幽的甜香很快就将他们之间的方寸之地填满,祁连炤叫不上来这个味道,只觉得很好闻。 这种味道在上京城不常见,他也只是幼时跟着父亲外出时,偶然在一个地方闻见过,多年过去,他早就忘了。 而今整个上京城里,只有若霏是这样的香味。 祁连炤不自觉地顺着回忆继续想着,手上的动作逐渐失去牵引力。 若霏自然注意到了这点,于是在下个动作的时候,估计做错了,将人带着往前倾。 拉扯的感觉让祁连炤骤然回神,一把将险些冲出去的若霏抓了回来。 惯性使然,她的后背直接撞进了他的胸怀里,一阵风带着独特的幽香铺了满面。 祁连炤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错了,这里要收住力气往回来。” 若霏跟着做了几次,始终没能学会。 她颇为苦恼,一张小嘴不高兴地噘了起来。 祁连炤无奈地托住她的手,打算带着她一起出招,手上绵软的触感和自己结实的臂膀并不一样,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它折断。 祁连炤忍不住又捏了捏手指,指腹的触感让他生出些许痒意,暧昧丛生。 突然,若霏慌乱地跳了出去,表情紧张。 若霏把握着氛围,突然跳了出去,不自然地低着头。 “糟了,我忘了给表哥煎药送药了!” 说罢,她一边将束缚起来的裙摆解开,一边小跑着出去,将旖旎的氛围全部打散。 怀里的温度骤然消失,冷风呼呼地灌进来,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祁连炤摩挲着指腹,想将这种情绪压下去,就见若霏又提着裙摆跑了回来。 “怎么了?”他问时,语气中还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丝小抱怨。 若霏脚步轻点,踟蹰道:“剩下的动作,表哥可以继续教我吗?” 祁连炤看了眼她纤细的胳膊,异样的情绪早已在几息之间尽数收敛,冷声警示道:“千机营里的所有人,都是统一训练,你如果想学,可以去练武场,只是……” 他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若霏立刻就领悟到了他未尽的意思。 若霏轻笑一声:“表哥,你可不要小瞧了我!” 她当然也听出了他猜疑她只是找了个可以接近他的借口,想要靠强大的训练量来劝退她。 可她怎么可能真的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 要是她真的顺着他的意思退怯了,日后还能找到什么机会去接近他?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会再信任她的真实度了。 若霏笑弯了双眼,自信明媚:“如果我那天跟不上了千机卫的进度,我自会主动放弃,不会打搅到他们的训练,表哥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祁连炤不置可否,微微眯起的双眼突然看向了别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都被她明媚的模样给晃到了眼睛。 第18章 看好我动作 若霏跟着做了几次,始终没能学会。 她颇为苦恼,一张小嘴不高兴地噘了起来。 祁连炤无奈地托住她的手,打算带着她一起出招,手上绵软的触感和自己结实的臂膀并不一样,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它折断。 祁连炤忍不住又捏了捏手指,指腹的触感让他生出些许痒意。 突然,若霏慌乱地跳了出去,表情紧张。 “糟了,我忘了给表哥送药了!” 说罢,她一边将束缚起来的裙摆解开,一边小跑着出去。 怀里的温度骤然消失,冷风呼呼地灌进来,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祁连炤摩挲着指腹,想将这种情绪压下去,就见若霏又提着裙摆跑了回来。 “怎么了?”他问。 若霏脚步轻点,踟蹰道:“剩下的动作,表哥可以继续教我吗?” “你能坚持的话,”祁连炤点点头,“可以。” 于是之后几天,若霏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作坚持。 祁连炤也发现自己这样下来,体力恢复得越来越快了,原本要十五天才能恢复的力气,现在才过去十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自然而然地,每日放血的事也被他自己包了回去。 如果现在拆开纱布的话,纵横交错的伤口,怕是会把人给吓着。 这几日下来,祁连炤总共教了若霏两套拳法,皆是能够强身健体的。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她学得很快。 虽然没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刚开始还会有很多错误,但他只要教个一两次,她就能将错误完全改正过来,达到他严苛的要求。 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这在千机营里的那帮下属身上,是从来没有体会到过了。 但渐渐地,看着众人放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化,祁连炤终于意识到他和若霏的距离,还是太近了。 随着他的退开,若霏藏着心底的遗憾,面上却装作不解的样子。 “教学之事,难免会有接触,我不介意的表哥。” 她说得头头是道:“明明是武艺传承的事情,为什么要往那些方面去想呢?” 祁连炤摇头:“男女有别。” 他身为男子便罢了,但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责,若霏一个姑娘家,日后若是要另嫁他人,多了和他纠缠的谣言,难免对她名声不利。 若霏低低地叹了口气:“好吧,那表哥你站在后面指导我,就像三别那样。” 说起别人,祁连炤下意识微微蹙眉,但也是一瞬间罢了,就开始继续指导若霏。 只是这样一来,比贴身教学的时候效率要慢很多,常常若霏无法理解他的意思而频频出错时,习惯了一点就通的祁连炤还是没忍住,亲自上手指点。 如此一来,比之他陶醉其中时的毫无察觉,这样的接触更能在他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 若霏脸上一副乖巧的神色,心底则暗自扬眉。 计划通。 这时,宝儿气冲冲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后边跟着一群惊惶失措的小厮婢女。 “霏霏!” 他明明气急了,却还遵守着“君子端方”,只用一双不满又隐忍的大眼睛看着她。 “你已经有十来日没有找我了。” 十天没能练拳,他都快忘记之前的招式了! 宝儿偷偷在心里补充了这句话。 他不知道哥哥中毒的事情,只知道他是生病了。 所以他不能理解霏霏为什么要时时刻刻照顾哥哥,连陪自己玩的时间都没有了。 若霏蹲下身跟他解释道:“你哥哥受伤了嘛,你看他手上缠着的纱布,连吃饭都不能自己吃了,是不是很可怜?” 宝儿小小的脑袋里闪过大大的疑惑。 歪头看着他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自觉受到了巨大的欺骗,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若霏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哄道:“我没有忘记你呀,昨天还差人给你送去了一个小玩具,你收到了吗?” 宝儿点点头,但很快又不高兴了:“我都不会玩!” 他不好意思说,刚看到那一叠叶子的时候,还很是嫌弃,后来听下人说这是霏霏送给他玩的,才勉为其难地收下,学着她的样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但除了吐出一堆唾沫星子,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让宝儿倍感丢脸,肉嘟嘟的小脸都要变成红苹果了。 若霏被他这颗小模样可爱的心都化了。 “我现在就教你!” 闻言,宝儿立刻扬起含蓄的小脸,挥挥小手让下人将那个盒子拿过来。 若霏拿起一片精挑细选的叶子,放到嘴边抿起唇。 “看好我的动作哦。” 说罢,一首婉转悠扬的曲子就响了起来。 临安多绿树,那里的大人小孩,人人都能将路边随手摘来的叶子吹出各种各样的音调。 有些厉害的,还能用它们模拟出动物的叫声。 但上京城的树木要么叶子偏厚,还长出了锯齿边缘,要么就是干脆长成针状,根本没人想到要拿它们来吹曲儿。 独属于江南的温婉小调沁人心脾,祁连炤眼眸微垂,好似能从中看见屹立在水上小舟,吹着笛子的婀娜少女。 “霏霏你好厉害啊,快教教我!”宝儿崇拜地看着若霏,高昂的嗓音打断了祁连炤额思绪。 他回头看去,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好~”若霏轻声道。 她握住宝儿的小手,将叶子凑到他的嘴边,开始找角度,宝儿严阵以待,等待若霏发号施令。 “吹。” 下一刻,宝儿立刻吹出一大口气。 “哔——” 难听的哔哔声骤然响彻云霄。 宝儿下意识捂住耳朵,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吹响了! “再来一次!” 若霏这次将叶子交到他的手上,让他自己捏着,她则偶尔伸手帮他调整姿势。 如此一来,细心的宝儿突然发现若霏的手上有好多细小的伤口。 他眼睛蓦地一红:“霏霏,受伤了。” 第19章 要让着妻子 若霏心里一急,连忙拉着宝儿的手问他:“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是不是被叶子割到了?” 虽然北方的树叶没有南方的薄,但小孩子皮肤嫩嫩,难保不会被伤到。 宝儿摇摇头,抓过她的手放到嘴边呼呼。 “是霏霏自己受伤了。” 宝儿有些内疚,肯定是为了给他挑选叶子,霏霏才受伤的。 若霏心底划过一丝暖流,伸手摸了摸宝儿的脑袋。 “没事,我不疼的。” 她的弟弟跟宝儿这般大的时候,也会跟他一样,捧着她的手心疼地给她呼呼。 若霏把这些情绪藏得很好,但还是被祁连炤察觉了。 他看了看满脸心疼的宝儿,又看向眼神空洞,状似在怀念昔人的模样,猜到了她为什么刚见到宝儿的时候,就对他这么好了。 祁连炤没有拆穿,而是走过来想要去看她的手:“你受伤了?” “不碍事的。”若霏咻地把手藏了起来。 祁连炤不是宝儿,一眼就看出了她手上的伤口正是被叶子伤的。 不知为何,他心底顿时生出了一丝不快。 “有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可以了,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 若霏没同意:“王府的人都不懂这些,挑选来的叶子并不适合新手。” 她悄然遮掩掉小早的存在,要是把这些事都交给了别人,她现在如何能拿着这些细小的伤口,跟他装可怜啊? 若霏轻笑一声,道:“况且这就是顺手的事儿,没关系的。” “不行!”宝儿突然大声叫道,“我和哥哥会心疼的!” 闻言,若霏抬头看了眼祁连炤,就见他突然别过头去。 若霏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宝儿的脑袋:“好吧,我下次会小心的。” 宝儿心疼若霏的手,暂时对吹叶子喜欢不起来了。 他转着小脑袋,看到墙角的投壶,指着那个说道:“霏霏陪我玩那个吧,哥哥也一起来!” 君子六艺,射是基本,投壶是他母妃唯一同意他接触的射艺。 说罢,他也不等人同意,就一手拉着一个人过去了。 等下人们摆好投壶,若霏眼底划过一丝怀念。 好久没有玩了。 宝儿给她分了一枚圆头箭矢:“霏霏先来吧!” 若霏也不推却,拿着箭矢站到线外,纤细的胳膊轻轻一扬,正中壶心。 祁连炤有些讶异:“准头不错。” “熟能生巧罢了。”若霏谦虚着,将一枚箭矢递给祁连炤,“表哥请。” 说话间,眉眼间还有隐隐的挑衅。 祁连炤眉头一挑,都不用走到划线处,直接伸手一扔,同样正中壶心。 若霏顺势夸赞了一句,祁连炤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下一个轮到宝儿了,只见他拿着箭矢,表情凝重地盯着铜壶,郑重其事地将它投了出去。 “啪嗒”一声,箭头撞到壶口,掉在了外面。 铜壶里插着两支箭,却没有一支是他的。 宝儿委屈地看向若霏,等着她来安慰自己。 “没关系,这才第一轮嘛,我也是侥幸的啦,咱们五局三胜,宝儿还有很多机会的,对不对?” 说着,她还故意看向祁连炤,朝他挤了挤眼睛。 祁连炤见状,淡淡地嗯了一声,嘴角扬起了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弧度。 宝儿被鼓舞了士气,这一轮他要第一个来。 在箭矢给出的那一刻,若霏明显能看出这一箭又要落空了,但最终却落入壶心。 “好耶!”宝儿高兴地想要跳起来鼓掌,又矜持地克制住自己,害羞又激动地咧嘴笑了起来。 “我进了!” “宝儿真棒!”若霏夸道,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了祁连炤。 刚刚她没看错的话,是他出手了吧? 若霏在心里轻笑,表哥原来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那么某天她做错了什么事的话,他也会原谅她的吧? 她暗自忖度,那个计划说不定真的可以施行。 轮到她的时候,若霏也是一脸慎重地站在划线外,一副很努力的样子。 结果最后箭矢却落在了离壶心很远的地方。 若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我太用力了,扔过头了。” 宝儿高兴地捂嘴偷笑,紧接着反应过来自己这样不太好,就努力绷着脸安慰她:“没关系的,我们还有机会。” 若霏忍得好辛苦,才没被他小大人的模样给逗笑,给祁连炤送去了新的箭矢。 祁连炤颠了颠手里的箭,有些意外她第二轮就故意放水了。 大抵弄清了她的计划,哄小孩罢了,祁连炤也乐得配合,随手一扔,也扔出了铜壶之外。 宝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原来哥哥也没有那么厉害嘛!” 祁连炤几不可察地轻嗤一声,不同他计较。 之后连着两局,若霏只进了一支箭,祁连炤有样学样,跟她是一模一样的战绩。 巧的是,连宝儿也是如此,只进了两支箭。 若霏偷偷瞧了他一眼,不知道暗中帮忙作弊的祁连炤是不是故意的。 紧张的决赛局来了,上把落空的宝儿这次不敢冒进了,让自己排在了最后,等霏霏和哥哥都落空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没关系的宝儿,就算这次没进,也只是平局!” 他小声地给自己打气,然后投出箭矢。 “——进了!” 就说他比哥哥更有学武天赋嘛,可母妃偏不肯让他学! 宝儿再也克制不住,激动得蹦蹦跳跳,他竟然赢了哥哥! 机会难得,他立马让下人拿来笔墨。 “哥哥输了,要画大乌龟!” 若霏偷偷瞧了眼祁连炤,不敢想他冷峻的脸上画上大乌龟会是怎样的场景。 她主动蹲到宝儿面前:“先给我画好不好啊?” 对于她的请求,宝儿当然是说好了,然后他就拿起笔,在若霏脸颊两侧,各画了一朵稚嫩的梅花。 “好看!”宝儿夸奖完自己手艺,就坏笑着看向哥哥,“轮到你了哥哥,你也蹲下来,宝儿够不着!” 祁连炤看着他挑了挑眉:“是你自己要画的,自己想办法。” 宝儿被他耍赖的样子给气着了,本来就圆润的脸蛋更鼓了。 突然,他眼睛一转,将蘸了墨的笔塞进若霏的手里,坏笑道:“霏霏帮我!” “哥哥,母妃说过的,男子汉大丈夫,要让着自己的妻子,你可不能躲着霏霏哦!” 若霏也跟着笑盈盈地看过来:“表哥……” 第20章 奴婢要告发小姐 宝儿这个年纪的孩子,撒起娇来实在让人难以招架,尽管是刚学的,很僵硬的动作。 祁连炤无法,只好往椅子上一坐,任由若霏拿着墨笔在他脸上画画。 若霏倾身靠近,冰凉柔顺的发丝落在他的手背,带起阵阵痒意。 祁连炤下意识闭上眼,身体的感官却更敏感了。 幽幽甜香倾泻而下,也不知道是它引起的痒意,还是发丝带来的。 若霏画到认真处,祁连炤忽然睁开眼睛。 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她的瞳孔里,全部被他的身影塞满。 祁连炤好似被烫到了一般猝然后仰了些许。 若霏笔尖一顿,嗔怪道:“表哥,你别动呀。” 祁连炤轻咳一声,眼睛看向别处。 “咳,我知道了。” 若霏也觉得自己好像画得太久了,加快速度,最后几笔就勾勒完了整个轮廓。 “好了。” 她放下笔的时候,就有婢女送了镜子过来。 宝儿也扒着他的大腿看他,突然撅起了小嘴。 “霏霏偏心!” 说好画大乌龟的,怎么能画成他最喜欢的大老虎呢?还……还怪威武的。 原本哥哥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十分高大了,现在这样看起来,让他更崇拜了。 宝儿从各个角度都看了一遍,最后直接爬到了他的腿上,捧着他的仔细欣赏。 忽然,他跳下来拉住若霏的手:“霏霏我也要大老虎!你也给我画!” 明明是输了的惩罚,这会儿倒像是奖赏了一般。 若霏失笑:“好呀,给你画一个跟哥哥一样的大老虎好不好?” 宝儿就是想这样,连连点头。 祁连炤笑着摇了摇头,拿起镜子照起来。 线条流畅转折锐利,简单几笔就将大老虎的霸气凸显得淋漓尽致。 祁连炤眼底的惊讶更甚了。 “你还学过丹青?” 若霏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表哥,琴棋书画是每个闺阁小姐都要学习的课业,我会作画难道是什么很令人惊讶的事情吗?” “就是!”宝儿应和道。 祁连炤摇头解释:“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好,堪比某些老夫子了,这么看来,需要用到手的事情,你都学得特别好。” 若霏脸上一热:“表哥谬赞了。” “我的女红就不太行,早些年跟着师傅绣了两只蝴蝶,愣是被我阿娘说成是蛤蟆……” 说着,若霏才装作自己不小心暴露了什么的样子,羞愤地捂住嘴巴:“哎呀不说了!表哥你快忘记!” 祁连炤来了兴致,还想让她给他绣一个香囊,若霏看出他促狭的心思,脸颊通红,连忙转移话题。 “宝儿还想玩什么,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呀好呀!”宝儿兴奋地拍手,“这次我们不带哥哥!” 哥哥在的时候,霏霏都顾不上他了! 原地,祁连炤颇为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结果沾了一手的墨渍。 祁连炤:“……三别,帮我打盆水来。” 独自洗完了脸,祁连炤接过干净的毛巾擦干水渍。 一边往书房走一边问三别:“查到了吗?” 三别抱拳禀告:“那人已经抓到,还好季少尉眼疾手快,卸了那人的下巴,从他的牙齿里取出毒囊,现在正把人关在地牢里严刑拷问。” “虽然我们还没从他嘴里撬出话来,但背后之人估计是着急了,想趁着您中毒期间动手,最近动作很大。” 祁连炤点点头:“继续盯着,等待时机将他人赃并获。” 如此,也不枉费以身入局。 ** 傍晚的时候陈太医被唤过来复诊,他预计的时间还未到,祁连炤的身体就好得差不多了。 他仔仔细细地感受着脉搏的规律。 祁连炤问:“如何?” 陈太医起身道贺:“王爷身体强健,余毒已经被清理完毕,接下来只需再服用几帖药便好了,无需再放血。” 听到这个消息的老王妃也很激动:“多谢陈太医。” 她对苏嬷嬷示意,让人拿了东西送给陈太医。 “使不得使不得!”陈太医连忙拒绝。 苏嬷嬷笑道:“陈太医放心,只是一碟荷花酥,老王妃知道您好这一口,特意让奴婢去芙蓉居给您买回来的。” 原来是吃的。 陈太医放心地收下了,笑呵呵道:“多谢老王妃厚爱,那臣就先告退了。” “陈太医留步。” 老王妃叫住他,又把若霏拉了过来:“您再帮她也把把脉吧。” 陈太医瞧见她是妇人打扮,立刻就明白了老王妃的意思。 若霏局促地坐下,眼神求助地看着祁连炤。 只是他也没料到母妃会这么做,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微垂的眼眸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心思。 若霏心底划过一丝苦涩。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外甥女,且侧妃说白了只是个妾,还是不被夫君喜欢的妾。 肚子迟迟没有消息,总有一天会让姨母失望,从而放弃她的。 若霏咬牙,她不能再这样慢下去了,她必须尽快和表哥圆房,哪怕他还没有喜欢上她! 陈太医给若霏把了脉之后,觉得有些奇怪,抬头一看,就发现了她眼底的忐忑,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但瞧老王妃和王爷对这位侧妃的态度不错,他也便压下了心底的疑虑。 “侧妃往日来月信时,可是会腹痛难忍?” 若霏点点头,陈太医便拿出一瓶药丸。 “正好,老夫手里还有多余的药丸,能够缓解症状,这两天侧妃仔细不要着凉,疼的时候含一颗在嘴里便能缓解许多。” 听到会疼,老王妃就追问了一句:“陈太医不开药帮忙调理一下吗?” 陈太医拱了拱手:“再过两日便是侧妃来月信的日子了,不宜喝药。” 老王妃颔首,眼底还有些遗憾,差人去送陈太医。 还会来月信,那便是还没有怀孕了。 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祁连炤,继而对若霏招了招手:“霏儿,你跟我过来。” 若霏也抬头看向祁连炤,见他没有阻止,就乖巧地跟着老王妃走了。 祁连炤听着她们的脚步渐行渐远,才缓缓抬起头来,发现屋里竟然还留着一个丫鬟。 他眉头微蹙:“你怎么还在这儿?” 采荷咬了咬嘴唇,突然跪了下去。 “王爷!奴婢要告发表小姐!” 第21章 蛇蝎心肠 “表小姐因为被奴婢的好姐妹桃儿发现了她苛责下人的事情,就被她推进湖里淹死了,求王爷做主!” 说罢,采荷整个人跪伏在地。 祁连炤目光咻地冷凝下来,盯着她问:“你说的这人,真是若霏?” 面对祁连炤的质问,采荷不仅不心虚,反而挺直了身板。 “王爷,原本老王妃是想让奴婢来给您做通房的,后来表小姐的出现,让老王妃打消了这个想法,可表小姐知道后,便记恨上了奴婢!” 祁连炤忽然收回目光,看着手里的公文眸色沉沉,声音也冷冽得很。 “那你说说,她是如何记恨你的。” 采荷的眼底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嫉妒,继续说道:“回禀王爷,表小姐明面上装得贤良淑惠,可实际上心思歹毒!” 她说着,似是忍不住心痛一般,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那日奴婢的表弟正好感染了风寒,和管事的告假了之后出府买药,不巧碰见了表小姐,就被她当作偷奸耍滑的下人狠狠责罚了一通,并将他赶出了王府!” “可怜奴婢的表弟,还有重病卧床的父母,被人听说了他是被王府赶出去的,还有谁家敢要他?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不巧的是,桃儿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不幸知晓了表小姐恶毒的真面目,表小姐为了维持自己伪善的形象,就让人将桃儿推进了湖里!” “寒冬腊月,桃儿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采荷说得情真意切,到最后小声啜泣了起来。 她擦着眼泪,静静等着王爷的怒火,却久久没有等到。 采荷咬了咬牙,再次俯下身去重重地磕了头:“求王爷做主!” 祁连炤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眼眸叫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如你所说都是真的,为何她只处决了桃儿,反而放过了你?” 采荷连连磕头,很快就把额头磕青了。 “都怪奴婢怯懦,在那时不敢出头,躲了起来,才没让表小姐发现奴婢,而今日,奴婢听说了姨母的丧事,悲痛难忍,才斗胆过来状告表小姐。” “当日之事为奴婢亲眼所见,绝无半句假话,请王爷明察!” 采荷磕着头,死咬嘴唇。 她也不求王爷真的能为那两个下人讨回公道,只希望王爷能调查这件事后,知道表小姐的真面目! ** 若霏跟着老王妃回了飞梧阁,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她心中忐忑,在看到老王妃交给她的匣子里的东西之后,那种预感成真了。 老王妃坐在软榻上,神色恹恹。 “霏儿,你也嫁给炤儿这么些日子了,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我能帮你的,都尽量帮你了,如是再这样下去,我不得不考虑其他了。” 若霏心头一跳,连忙跪下保证。 “母妃,霏儿一定会努力的!” 老王妃揉着脑袋摆摆手:“退下吧。” 若霏道了声是,低着头退了出去。 小早从门口迎上去,扶着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路上她问:“小姐,老王妃给了您什么东西?” 若霏又掀开盖子瞧了一眼,但视线刚刚瞧见里面的避火图,上面交缠在一起的人物姿势各异,只一眼她便红着脸盖上了盖子。 “小小年纪,别多问!” 小早不满地嘟了嘟嘴,她还比小姐虚长一岁呢,才不小! 若霏却不管她,低着头沉思着。 姨母刚才的话,无疑是在敲打她,她等不及了,如果她还听不到好消息,就要考虑给祁连炤纳妾了! 若霏心下不免有些悲凉,即便是一开始对她如珠如宝的亲姨母,为了抱孙子,也会不管侄女的处境,想要给儿子塞女人。 她手心蓦地握拳。 在这个世上,丈夫是女子永远的天,想要幸福顺遂的下半辈子,就要从祁连炤身上入手! 而想要一个男人打从心底里对她好,那这个男人,必须爱上她才行! ** 飞梧阁里,苏嬷嬷给老王妃倒了杯茶。 “夫人,您作何这般吓唬表小姐?” 老王妃睁开眼叹了口气:“我知道她孤身寄居在王府,心思敏感,可也正是如此,我才要吓吓她,否则就凭她那温暾的性子,何时能拿下固执的炤儿?” 说着,她低眉哼了一声:“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那些花花肠子,以为我不知道?” 苏嬷嬷捂嘴轻笑:“也是,王爷和表小姐,确实有几分您和老王爷当年的模样。” 另一边,若霏路过一座假山时,刚从主院儿出来的采荷迎面撞上两人。 她眼神一闪,退到一边恭敬地低下头去,却悄悄伸出一只脚,放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若霏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轻笑一声,直接一脚踩了上去。 那一脚,她是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上去了的。 一股钻心的疼痛席卷而来,采荷疼得直接大叫出声。 “啊!” 她跌坐在地上,含着眼泪望向若霏:“表小姐,奴婢是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您要这样对奴婢?” 若霏温柔地笑看着她,也不让人扶她起来。 “我也没想到这路上会突然伸出一只脚来,一时新奇,便踩了上去,没想到竟然是你的脚。” 说着她还多看了两眼她黑乎乎的脚:“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叫府医?” 采荷没想到她说话如此阴阳怪气,顿时怒从心起,不忿地瞪着她。 她就知道,这个表小姐本质里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用不着你假好心!” 若霏悠悠舒了口气:“看你中气十足的,想来没什么问题,那我便放心了,只是你日后可得仔细着些,否则三天两头受伤,如何照顾得好母妃?” 说罢,她便带着小早施施然越过她走了,徒留下采荷一人在原地气得跳脚。 “啊!”她捧住脚,疼得面目扭曲,盯着若霏的背影满眼怨毒。 待离她远了些,小早才愤愤不平:“那个采荷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伸脚绊您!” 若霏拍拍他的手,让她消消气,视线则望向了主院那边。 刚才,采荷是从祁连炤那里出来的,她留下这么久,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 想到采荷最后的眼神,若霏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回到栖霞苑,她将烫手的匣子往桌上一放,就开始忧虑起来。 眼下,姨母话里的警示她不得不放在心上,可最近祁连炤时常外出,往往她刚听到消息赶过去,对方正好匆匆离去。 她叫住三别询问过,似是千机营那边出了什么事。 若霏急得扣了扣手指,窗外突然掠过一抹暗色的身影,她立刻起身叫来小早。 “将新做的那件睡袍拿来,我要去温泉池沐浴。” 第22章 调查 安王府有两个天然的温泉泉眼,其中一个在飞梧阁的边上的院子里,向来是老王妃的专属,而另一个,正好就在祁连炤的院子里。 栖霞苑归属于主院,若霏又是祁连炤的侧妃,自然也是能去的。 她换上雪白的纱衣,莲步轻移,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大抵是觉得这会儿池子里肯定没有旁人,若霏的动作十分大胆,还未走到温泉边上便开始解开带子,嘴里还哼着江南婉转的小曲儿。 衣衫半褪时,她正好走到池子边上,对上祁连炤那双沉静无波的眸子里,整个人瞬间僵住。 好半晌,她才忽然反应过来,受惊地叫了一声,慌忙后退,却因为不小心踩到垂在地上的裙摆,整个人失去平衡,栽进了温泉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若霏不偏不倚地摔进了祁连炤的怀里。 祁连炤下意识眉头紧拧,想要把人推开,然而怀里的女子却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脚下还在乱蹬。 那一刻,若霏从未觉得这个温泉池有那么的深,让她怎么都踩不到池底,溺水的恐惧让她紧紧抓住身前的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缠了上去。 祁连炤双目紧闭,浑身的肌肉都暴起来了,紧锁的眉头说不清现在是愤怒还是羞恼。 “冷静!”他咬紧牙关呵斥道。 若霏听到他的声音,才终于停止了挣扎,但整个人还处在惊魂未定中,瑟瑟发抖。 不知是谁有了动作,平静下来的水面再次涌起一股浪花,水面漫过若霏的下巴,又让她如惊弓之鸟一般攀着祁连炤的身体向上爬。 顿时,她身下的人们哼一声,浑身的皮肤在水汽的氤氲下泛起了红色。 若霏终于清醒过来,脚下连忙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地方,四处试探。 “对不起表哥,霏儿不知道你在这儿,我……我……” 她着急得说不出话来,想要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在温泉的浸泡下,若霏身上的轻薄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透出白皙微红的颜色,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瞧见傲人的风光。 而此刻,她的一双小手还因为害怕,紧紧圈着他结实的臂膀。 雪白的手指搭在蜜色的肩膀上,形成强烈的冲击感。 祁连炤只觉得喉咙一紧,更别说水下还有一双小脚,动来动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时不时还要踩他一下。 柔软曼妙的身体和结实的肌肉相互碰撞,触感天差地别,不论是哪一方都觉得如此明显,原来男女双方的身体,竟然有着如此大的区别。 若霏意识到这点之后,慢慢停止了挣扎,动也不敢动,耳边传来急促的突突声,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 今日的温泉池水,仿佛格外的烫人,尤其是两人贴在一起的地方,更是灼热。 祁连炤蓦地掐住若霏柔软的腰肢,一个转身就将人提起来放到池子中凿出来的台阶上。 “啊!” 若霏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紧紧抓住他的手腕,等发现身体重心有了着落,才触电般地松开他的手。 怕祁连炤误会,若霏慌忙解释道:“我,我问过下人的,今日这边没有人在用,我才过来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总觉得自己这个解释难以令人信服,毕竟祁连炤正好在沐浴,怎么说都像是在欲迎还拒。 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位置和姿势,曼妙的身姿被人一览无余。 然而祁连炤只是淡淡地回到之前的位置,整个人往下沉了些许。 “是我突然过来,他们并不知情,不是你的错。” 若霏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小声说道:“那我便不打扰表哥了。” 她动作小心地爬起来,其间还因为手脚发软踉跄了一下,又慌忙稳住身形,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祁连炤突然出声:“慢着。” 若霏不解,回头看向他。 祁连炤只是微微侧头,并不去看她:“屏风上有干净的衣服。” 被这么一提醒,若霏才猛然惊觉,低头看了眼自己现在的状态,瞬间红透了脸。 “我!谢,谢谢表哥!” 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双手环抱在胸前,踮着脚悄悄走到屏风前,将祁连炤的外袍裹在身上。 祁连炤身形高大,平日里穿在他身上无比合身的衣服,此刻笼罩在若霏的身上,就显得宽大许多,随意走两步,还会不小心踩到垂在地上的衣摆,险些又让她摔了一跤。 若霏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拎起衣角,露出粉白圆润的脚趾,在青玉石板上留下一个个小巧可爱的脚印。 突然,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祁连炤。 “表哥……” 祁连炤这次终于回眸看她,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有何事?” 平静的模样,看不出一点儿事态。 若霏咬了咬嘴唇,突然有些生气,但很快又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转而对祁连炤行了个礼。 “多谢表哥出手相助,已经没有人再来找飞亭武馆的麻烦了。” “表哥不同霏儿说明,必定是不曾放在心上,但霏儿理应向表哥道谢。” 说罢,她又盈盈行了一礼,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温泉池里,祁连炤不置一词,低垂的眼眸深邃无比,好似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如果忽略他此刻不停捻着指腹,上面好像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细腻的触感。 “来人。” 他突然开口,身后里面出现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恭恭敬敬地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待命令。 祁连炤抬起深邃的眼眸看向前方,沉声道:“查查她。” 若霏并不知道这些,回去后立刻换下了湿冷的衣服,将自己埋进了温软的被褥当中,翻了好几个身。 祁连炤那个混蛋,她都拉下脸来这样勾引他了,竟然还无动于衷,难道她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若霏气鼓鼓地又翻了几个身之后,才让小早将他的外袍拿去浣衣房仔细清洗,再拿回来熏上她平日里最爱的熏香。 次日,祁连炤正在书房处理公文时,三别进来送上了清洗好的衣服,上面还放着一个香囊。 祁连炤起先头也不抬,就叫人拿下去,鼻尖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又让人停下。 他抬眸看了一眼,叫三别把东西拿过来。 祁连炤不爱熏香,不管是自己的身上,还是房间里,都是淡淡的,如今却忽然觉得满室都被这股轻盈的香气给浸染了。 但并不难闻。 祁连炤没看衣服,而是拿起上面的荷包举到眼前,蓦然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弧度。 这大概就是若霏的谢礼了。 他上次只不过出于调侃才说了句让她亲手绣个香囊送给自己,没想到她还真记在心里了。 “投机取巧。” 说罢,他没把香囊放回托盘上,但也只是随手放在桌边,让三别退下。 走之前,三别偷偷瞥了一眼桌上的香囊,只见上面不是绣着常见的花鸟虫鱼,而是一个简单的“炤”字。 高高鼓起的绣面,可见其针脚有多么的细密。 三别看不出这是多么杂乱的针法,只觉得侧妃绣出来的字格外遒劲有力,所以不懂她将东西交给自己的时候,为何要露出羞赧的神色,还可以将绣面朝下,不让他看。 回来之后,祁连炤正吩咐暗卫退下,三别听到他们的对话,初见英气的眉头紧紧皱起。 “王爷,您为何要调查侧妃,可是她有什么不妥?” 第23章 实话实说 祁连炤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让你查便查,哪儿那么多废话。” 三别触了个霉头,连忙低下脑袋离开,去着手调查侧妃的资料。 ** 自从接了调查侧妃的任务,三别几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都会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盯着她。 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出身原因让他的心智格外的单纯,善恶分明。 对人好时,他是天真无邪的好弟弟,一旦开始警惕某人,就会变成伺机而动的苍鹰,随时准备出手。 现在这种眼神,就被他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从那之后,若霏几乎再没主动出现在祁连炤眼前。 甚至有几次,远远地看见了他便骤然转身,改换了路线。 不是若霏不想见他,而是她不得不暂时躲避几日,她深知当晚那步走得太急也太险。 显然是祁连炤那里对她的态度出了问题,若霏不敢再轻举妄动。 倒是老王妃,对她的态度再次变得欢欣喜爱。 吃茶时,她让苏嬷嬷抬了好些东西到栖霞苑里去,看着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喜爱和揶揄。 “你总算开窍了,也不枉我教了你那么多。” 若霏脸上一红,明白她这是知道了她那晚所做的事情。 她红着脸替自己辩解了一句:“霏儿也没料到那晚表哥会回来。” 说着,她忍着羞愤难当的情绪,自责道:“霏儿做得还不够好,那天不该落荒而逃的。” “无妨。”老王妃满不在意地喝了口茶,轻笑道,“有时候若即若离,效果反而更好。” 若霏求问地看向老王妃,她却不肯明说,只让她自己去体会。 “马上便到午膳了,你还不赶紧趁热打铁,伺候你夫君用膳去?” ** 祁连炤这几日忙得很,今日像是终于忙完了,府里的气氛都跟着松快了。 季徊冰跟着他一同下值回来,一进书房就坐在榻上拿起还热乎的果果糕吃起来,一脸满足。 “嫂嫂这几日送来的糕点还怪好吃的,我叫下人去买,都没能买到一样的口味,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祁连炤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桌上的果果糕,就低头继续翻阅手上的公文,头也不抬地说道。 “取七种蜜果和制而成,佐以少许蜂蜜便可,你喜欢便自己找人做去。” 季徊冰转了转眼珠子,端着那叠糕点走到祁连炤的身边,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一边满脸好奇地看着他。 “大堂哥,你不是最讨厌吃甜食了吗,为何嫂嫂的糕点如此熟悉?” 祁连炤抬眸,冷冷地看着他:“你若闲来无事,便去将北翟的密探审问了,三日后,我要拿到结果。” 季徊冰浑身一僵,片刻后才唉声叹气地起身,朝祁连炤拱手:“是,王爷。” 等人走后,祁连炤才收回目光,看向手里的公文,却发现刚才那么久,他却连第一页都没有看完,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祁连炤目光沉沉,突然捏起一块果果糕塞进嘴里,酸甜可口的味道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指腹也开始不自觉地摩挲起公文的封页。 这本公文也不知道是谁送上来的,竟然是用着上好的丝绸包裹而成,顺滑细腻的手感,和那晚碰到的好像。 祁连炤心上一沉,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撇去不相干的念头,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进公务当中。 十五日过去,陈太医再次过来复诊,确认他身上的余毒已经完全清除干净,祁连炤便回到千机营当值了。 若霏自然也跟着去了,平日里不是跟着大家一起训练,就是顿顿往他屋里送滋补的药膳,两人的相处也变得多了起来。 但不知为何,他们能说上话的时间,却比在王府里还少了许多。 今日休沐,祁连炤直接带人回了王府。 从老王妃那边用完膳出来,若霏又跑了个没影儿,祁连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皱。 采荷在此时匆匆跑了出来,追上他的脚步。 “王爷!” 祁连炤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采荷咬了咬嘴唇,盈盈行了一礼,露出自己雪白的脖颈。 “王爷可是调查清楚了?为何不处置了表小姐,只将她放任……” “放肆!”祁连炤突然冷斥道,“本王的侧妃,岂容你置喙?” 冷冽的语气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浇得采荷浑身发颤,彻底将她就等不来表小姐被废的消息而生出的那股邪火了。 她连忙跪下请罪。 “王爷恕罪,奴婢不忍您被侧妃蒙骗,才……” 采荷话说到一半,才发现王爷竟早已离她远去,只能忿忿不平地咬紧嘴唇,却不敢再追上前去。 ** 祁连炤回去时,脚步突然一转,又去了书房。 若霏正鬼鬼祟祟地在他桌上翻来覆去,祁连炤瞬间眉头紧拧,想要上前将她捉个现行,就见她找到了那日送他的香囊,露出了松快的神色。 下一刻,若霏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却在这时突然听到门外轻咳了一声。 若霏慌忙转身:“表哥?” 她吓了一跳,慌忙将手往后背藏去。 祁连炤眉头一挑:“藏什么呢?” “没,没什么。”若霏声音嗫喏,低着头不敢看他。 祁连炤慢步朝她走近,眉眼松快,嗓音却无比严肃:“拿出来。” 若霏被他唬住,不情不愿地将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表哥不许笑我。” 祁连炤低头一看,竟然是两个相差无几的香囊。 非要说有哪里不一样的话,就是其中一个的绣面不再高高凸出,有点像那么回事了。 若霏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暴露在视线下的耳朵通红一片。 “你知道的,霏儿手艺不佳,但这个已经是我能绣出来最好的一个香囊了,本想偷偷将之前的那个换了,没想到正好被表哥你撞见。” 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都快垂到地上去。 祁连炤终于放过她,绕过她走到桌案前坐下,淡淡道:“你近日,就是为了这事儿躲着我?” 若霏下意识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祁连炤,才用带着苦涩的声音回答道。 “那日温泉池,是我僭越了,霏儿只怕引得表哥厌弃,才不敢……” 祁连炤淡然的眼神突然冷凝,沉声道:“当真如此?” 若霏突然跪下告罪:“那天晚上,霏儿是故意的。” 闻言,祁连炤的脸色越发冰冷,黑沉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若霏别过头去,耳根泛红,发出来的嗓音却十分苦涩。 “表哥可知陈太医为我诊脉之后,母妃给了我什么东西吗?” 第24章 怎么还笑的出来 若霏说罢,不出她所料地没有得到祁连炤的回答。 若霏苦笑一声,咬牙说道:“是避火图。” 祁连炤的眼神这才有了变化。 “霏儿知道这么想不对,可霏儿父母双亡,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表哥和姨母了。” “我知表哥心有所属,不敢奢求什么,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的姨母的照拂,才在她暗示我再怀不上表哥的孩子,便会考虑其他女子。” 说着,若霏突然闭上双眼,两行清泪直直地掉了下来,好不惹人怜爱。 “霏儿也是没办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想着表哥忙碌了多日,会想去泡泡温泉解乏,就去碰碰运气,好让姨母知晓,我同你……” 后面的话,若霏没有再说下去,但祁连炤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脸色也稍缓了几分。 “若母妃还不相信,你又该如何?” 若霏睁开眼睛,回头看向他,苦笑一声。 “姨母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尽快抱上孙子,霏儿只望表哥能早日迎娶心上人,诞下长子金孙,了却姨母的夙愿,如此,霏儿也能落得一身轻松,不然……” 若霏垂下头,低声道:“不然再这样下去,霏儿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若霏此话并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自我放弃般的妥协。 她又抬起头,露出苦涩的笑容。 “届时姨母生气了,还望表哥能帮忙劝说一二,霏儿愿意就此离开王府,以免惹得姨母眼见心烦,只盼那时,我已经攒够了银两,能开一家小铺,度过余生。” 祁连炤垂眸看着她,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 “你说的可是心里话?” “当然。”若霏对上他的视线,毫无退缩之意。 祁连炤又问:“我如此待你,你不恨我吗?” 若霏轻声道:“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为何要恨?” 祁连炤收回视线,状似不经意地转移话题:“可前几日采荷过来状告于你,其中一点便是说你记仇。” 闻言,若霏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道:“霏儿不是圣人,无法保证自己从不记仇,只是不知采荷状告了我什么?” 祁连炤将那件事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内容却十分明了,若霏立刻就回想了起来。 “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她有些无奈地解释道:“那日我确实处罚了一位下人,但也是因为他好赌成性,欺骗无辜女子替他还债不成,还对她拳打脚踢,不巧被我撞见,才将人打了几棍丢出王府。” “至于桃儿的死,更是无稽之谈,早在我到那里时,桃儿的外衣就被那小厮扯了下来,丢进湖里,自己则被打得倒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我见她实在可怜,便让小早将她送回家,请了大夫去治疗,奈何为时已晚,桃儿的双腿终究还是落下了毛病,我便将她调去了最轻松的地方干活。” 说罢,若霏自觉认错:“若表哥觉得霏儿此举不妥,霏儿自愿受罚,但事实绝不是采荷说得那般,表哥若是不信,可以找那婢女问话。” “我自然派人问过那婢女。”祁连炤淡淡道。 然而就在若霏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突然话音一转:“但那婢女说不知道这些事。” “不可能!” 若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焦急地解释起来。 她解释得口干舌燥,却见祁连炤正慢悠悠地品着香茗,突然反应了过来。 “表哥,你是在框我吗!” 若霏双眼通红,眼眶里还含着委屈的泪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她突然背过身去,哽咽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那霏儿就先行退下了。”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 祁连炤连忙叫住她,脸上闪过一瞬不自然的神色,捂着嘴轻咳一声。 他没把人逗哭的。 那盛满星河春水的眼眸,不该蓄着眼泪。 祁连炤叫住了人,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从来没有哄过人。 突然,他想起若霏说过攒钱的事情,便拿出两张银票塞到她手里,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别哭了。” 若霏一低头,一眼就瞧见上面写着五百两的面额,两张就是一千两,嘴角的弧度差点就压不住了。 她虽然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子,但如今孤身在世,手里多些银钱,总能更好地安身立命些。 若霏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起来,回头劝说祁连炤。 “表哥,若你真心爱慕那名女子,便去将她求娶进门,如此姨母也不会担心你不能……” 若霏突然收声,小跑着离开了。 祁连炤理解了她最后未说出口的几个字,顿时有些失语。 但转而一想,她说得也不错。 他有诺杜琳鸢在先,不管她如何看待自己,他都不能撒手不管,不妨再试一次。 祁连炤叫来三别:“备车,去将军府。” 若霏刚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悠哉游哉地在院子里赏梅。 小早在一旁着急:“小姐,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放宽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若霏随口安慰了几句,就折了几枝看好的梅花,回屋插进瓶子里。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脸上的笑容也十分僵硬。 曾经她一直以为祁连炤是个不爱说话的谦谦君子,后来在千机营,她又从他身上感受到不怒自威的大将军的气质。 可经过刚才那场状似平静无波的交锋,她知道,祁连炤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若霏深吸了口气,暗暗宽慰自己。 就算她的内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婉贤良,但那件事的真相确实如她所说,她不需要害怕,甚至她还以退为进,促进成了祁连炤的行动,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冰灯节的那晚,她清楚地看见了那名女子对祁连炤爱恨交加的复杂眼神。 在时间还不够长,没能抚平内心的伤口时,化解彼此间的误会之前,心高气傲的齐夫人,恐怕说不出什么好话。 思及此,若霏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第25章 霏霏说你不开心 顾忌着杜琳鸢的名誉,祁连炤每次出行都十分低调。 彼时天色渐晚,杜琳鸢身子有些不利索,早早地上床歇息了,绿水只得出来委婉推拒。 “王爷,我家夫人今日早早歇下了,您……” 她低眉咬着下唇,不敢把话说死,更不敢得罪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王爷。 祁连炤像是料到了一般,并没有迁怒丫鬟,脸色堪称平静。 他淡淡道:“我有话问她,若是她执意不肯见我,日后本王不会再来叨扰。” 往常从未在杜琳鸢面前摆过架子的人,现如今也用上了“本王”这个自称。 绿水顿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慌忙回屋禀告夫人。 “夫人,您去见见王爷吧。” 杜琳鸢沉默了许久,才问:“他当真这么说?” 绿水点头:“是。” 杜琳鸢蓦然冷笑一声,披上外衣就大步走了出去。 红乔最是了解自家小姐,见她这般,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追了出去。 屋外,长身玉立的男子端站在院子里,月上梢头的银光落在他身上,宛如神只亲临。 门口,披着外袍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明明只有几步之遥,明明视线交错,却似有一道天堑将两人远远隔开。 祁连炤抿唇,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琳鸢,我是来……” “你要做什么?”杜琳鸢突兀地打断他的话。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副平静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受到影响! 其实不是的。 在看到她的反应后,祁连炤周身的气息都冷冽了下去,只是融进了冬日的冷风中,叫人不易察觉。 他淡漠开口:“琳鸢,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南来北往,算得上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你当真以为,是我故意拖慢援军,导致我朝三万将士惨死么?” 相识十几载,她竟真的宁愿相信他人的空口无凭,也不愿相信他的品行吗? 祁连炤不可否认,当初他们两家默认定下两人的婚事后,杜琳鸢突然说自己看上了齐家的小将军,和他坠入轰轰烈烈的爱河时,年轻气盛的他也曾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对两人不假辞色过。 可国事在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私人情绪带入其中,更别说是在还有三万将士身陷囹圄的时候。 事发之后,齐家将杜琳鸢视作丧门星,百般刁难,他可怜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承诺只要她愿意,他愿意娶她进门,让她不再受苦。 然而三年过去,杜琳鸢仍然将他视作杀夫仇人,满心怨恨。 听到这话,杜琳鸢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心底顿时生出熊熊怒火。 “祁连炤,你怎么还有脸跟我提起这件事?” “我知道我当初嫁给齐衡,是让安王府受了一阵子的非议,可你也不能因此从中作梗,让我夫君腹背受敌,万箭穿心而死!” “祁连炤,你一辈子都欠我的!” 她蓦然转过身去, 肩膀因为气极不停地抖动着。 “若你还有些良心,就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惹人生厌!” 一阵寒风吹过,掀起祁连炤的衣摆,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却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 这种结果他早就预料到过的,但或许是带着希冀过来的,所以在听到这个回答时,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沉默许久,祁连炤终于转身,放下一句“我知道了”便动身离开。 听着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杜琳鸢忍不住回头看去,高大修长的身影挺拔而坦荡。 他当真一点儿愧疚也无吗?可她叔叔亲口所说,当日在朝堂之上,是祁连炤一力阻止援军出发,是他极力上谏,才让圣上同意增派援军。 可一切都晚了,如果没有祁连炤的阻止,早早让援军出发,她的丈夫就不会死了! 援军首领曾说,他赶到的时候,齐衡还没有咽气,若是能再早一步,他根本就不用死! 杜琳鸢痛苦地闭上双眼,她永远都不会原谅祁连炤的! 红乔看着,心底止不住地懊悔。 王爷当真不管小姐了吗?那日后……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翌日。 祁连炤下值回来,看到桌上一如既往地放着一叠果果糕,心尖不自觉闪过一瞬无法捉摸的情绪。 直到季徊冰过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一样地拿起来就往嘴里塞,心头那点情绪荡然无存。 “你过来作甚。” 祁连炤回到桌案前,这两日的公文越发多了,他不得不用上更多的时间去处理。 季徊冰拍拍手,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嫂嫂让我问你,午膳吃烤肉可否,老王妃送来了一头鹿肉,可新鲜了!” 鹿肉? 祁连炤心头一跳,无奈地叹了口气。 母妃又开始了。 只不过:“她为何不自己过来问我。” 季徊冰奇怪地看了眼他,突然轻笑一声。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她的脸色不太对呢。” 祁连炤动作一顿,想到昨晚的事情,到底没有否认。 是他逗弄过头了,她生气也是正常的。 要是不生气,那才奇怪。 只是这人生气了也还托人来问他,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祁连炤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不知道的弧度。 季徊冰见了啧啧称奇,但他什么都没说,就怕破坏了两人的进展,老王妃知道了非得揍死他不可。 突然,祁连炤蓦地抬头看他,眼神锋利无比。 季徊冰一边嚼嚼嚼,一边不明所以地问他:“怎么了吗?” 祁连炤冷声道:“东西放下,滚出去。” 季徊冰后知后觉,看着快见底的糕点,落荒而逃。 祁连炤垂着眸,周身散发着森森冷气,沉默了许久还是拿起碟子里最后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似乎更合他口味了。 到了午膳时,外头的院子被人清理一块空地出来,堆积的积雪被做成一个个形状怪异的形象,空地中间放着一个大大的烤架。 宝儿原本聚精会神地站在烤架前面,看着上面滋滋冒油的烤肉,馋得快流口水了,还得绷着严肃的小脸假装矜持,十分可爱。 这时,若霏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知道跟宝儿说了什么,就见宝儿突然朝他跑了过来。 “哥哥。” 祁连炤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被绊倒的宝儿,问他:“你怎么来了?” 宝儿仰起头却垂着眼皮睨他,好像在看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霏霏说你不开心,让我来哄哄你。” 真是的,哥哥都这么大了,还要五岁的他来哄! 第26章 你是什么人 话虽如此,但宝儿心里还是很激动的,毕竟连这样强大的哥哥都需要他来哄,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祁连炤抬眼朝若霏看去,就见她迅速低下头去,好似心虚一般。 祁连炤又低下头,看着宝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哥哥近日心里确实有些不快。” 宝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立刻拍着胸脯说道:“没关系,今日母妃让宝儿带了很多好吃的过来,哥哥待会儿多吃点,心情就会好起来啦!” 祁连炤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嘴上却说着:“哥哥才不像宝儿是小馋猫,有吃万事足。” 宝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继续软软地哄着他:“那哥哥想做什么?宝儿今天都陪着你,霏霏也是哦。” 祁连炤看着他关心的样子,心里划过暖流。 他一把将人抱起来,走到若霏的身边:“先吃饭,免得馋坏了我们的宝儿。” 宝儿气鼓鼓的双手环抱在胸前,不想搭理这个坏哥哥。 祁连炤也不管他,只是低头看着烤架上的东西:“这些都是什么?” 黑漆漆的一片,他还真认不出来了。 若霏不好意思看他,就低着头解释道:“这是山兔肉,这是鸡肉,这是……鹿肉。” 说罢,若霏继续翻着表皮焦黑,却还渗着血水的肉块,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连炤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拿过夹子,又把宝儿塞进她的怀里。 “我来吧。” 祁连炤从若霏那里接手之后,就拿出一把尖端有些弯曲的小刀,利落地将焦黑的部分削掉,只留下软嫩的部分。 在他熟练地翻转下,肉块很快就烤好了,若霏和宝儿每人都被分了两块兔肉和鸡肉。 宝儿踮着脚看着烤架上的鹿肉,小鼻子一嗅一嗅的。 祁连炤又给他夹了一块兔肉:“别看了,那可不是你小孩子能吃的。” 宝儿撇撇嘴,下一刻就看着他夹了一块烤好的鹿肉放进若霏的盘子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自己辛苦拿来的,不尝尝?” 若霏看着他的眼睛,张开嘴咬了一口,面容平静。 她专门挑选的幼鹿,那种效果不大,最多给她暖暖身子活活血罢了。 祁连炤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时,宝儿两眼冒光地看着祁连炤:“好好吃啊,我还要!” 祁连炤收回目光,俯身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才又往他盘子里放了几块。 宝儿欢欢喜喜地接过,难得说了句甜言蜜语:“谢谢哥哥,哥哥你好会烤肉啊,真厉害!” 小孩子特有的嗓音使得这句话听起来格外甜蜜。 祁连炤转而看向若霏:“你呢?” 若霏莞尔,从季徊冰手里接过处理好的新肉块,递到祁连炤的面前。 “表哥手艺高超,无与伦比,那么接下来的这些,也都劳烦表哥了。” 祁连炤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有拒绝,给了他们烤了满满一大盘。 宝儿摸着鼓鼓囊囊的小肚子,有些羞涩道:“我好像吃撑了。” 祁连炤瞥了他的小肚子一眼:“可以去掉好像。” 宝儿不满地鼓起小脸,这个哥哥怎么老是拆他的台啊!真讨厌! 忽然,宝儿转了转眼珠子,拉住祁连炤的大手:“哥哥,你带我去校场吧,正好消消食。” 祁连炤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想得美。” 他起身望了眼周围的山,回头将宝儿一把捞起来。 “走,带你去山上打兔子。” 宝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打兔子?” 祁连炤:“嗯,打兔子。” 千机营最近的一座山里,拥有很多山鸡野兔,千机将们偶尔休息的时候,都喜欢上山猎几只打打牙祭。 祁连炤准备了一把弓,就带着人上山了。 山路料峭,若霏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跟不上脚步了。 宝儿发现了之后,立刻拉了拉祁连炤的袖子:“哥哥,霏霏走不动了。” 祁连炤回头看了眼她红扑扑的脸,就打量了四周一眼:“那就在这里停下吧,宝儿。” “到!”宝儿应声站直,双手紧紧地贴在两侧,绷着严肃的表情接过祁连炤递给他的小弓。 那是上山途中,他在路上用顺手砍下的竹子做的。 力道不大,只能给小兔子造成一点皮外伤。 当然前提是他能射中兔子。 “去吧。” 闻言,宝儿像个拿了命令的士兵一样,立刻钻进了树林里。 若霏有些担心:“这太危险了。” 祁连炤淡淡道:“有季徊冰看着,不会有事。” 说着,他拿出大弓递到她的面前:“你想试试看吗?” 若霏看看祁连炤,又低头看向他手里的大弓:“我,我能行吗?” 祁连炤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直接将弓箭塞进了她的手里,顺便带着她的手架好姿势。 “宝儿的那点拳脚还是你教的,他都有这个信心,你作为他的师父,难道没有吗?” 若霏的耳根缓缓爬上绯红:“表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我那点拳脚只够强身健体的,碰上些大点的兔子,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它。” “说得不错。” 祁连炤帮她调整好姿势后就退后了一步,站在她的身后冷酷道:“要是今天你连一只兔子都猎不到,就说明平日里没有好好锻炼身体,回去之后,训练加倍。” 若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绝。 难道要说她本就是个娇弱的女子,做不来这些?那日后她恐怕再无机会用学习的借口去接近祁连炤了。 若霏咬紧牙关,费力地将弓弦慢慢拉开,在隆冬腊月里,冒出点点细汗。 她总觉得,祁连炤就是故意的。 想到这个可能,若霏眸色骤然一沉,手上加重力气,终于将弓弦拉出一条弧度来。 没多久,她的手臂就因为承受不住力气,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好看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好在这时,一只觅食的灰兔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当中,若霏瞳孔一缩,立刻松开了握住箭羽的手指。 “唰!” 短暂的破空声过去,受惊的灰兔瞬间消失在人的视线当中。 若霏匆匆跑过去,只看到没入土地的箭头上,散落着几根灰扑扑的毛发。 祁连炤慢悠悠地走过去,就见小姑娘蹲在地上,委屈地扭头看着他。 她没有噘嘴,也没有耷拉着眉头,但就是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祁连炤不自觉有些心软,拿下箭篓给了她看了看。 “箭还有许多,你现在就能射中它的尾巴,不出三箭,定能射中它的后腿。” 若霏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才从他手里接过箭矢。 祁连炤预测得不错,她上手很快,只是缺乏力气。 那只灰兔再次出现的地方,已然超过了她的投射范围,一箭下去,什么也没有留下。 若霏不免有些泄气。 忽然,一道温热的气息从后面将她笼罩住。 祁连炤托住她握着弓的那只手,再拢住她的另一只手,带着她将弦拉了个满弓,一点点调整站位。 “咻——” 箭羽划空,但若霏什么都感受不到,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身后的男人身上。 祁连炤见她发愣,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不去看看自己猎到了什么东西吗?” 若霏这才反应过来,立马从他的怀中离开,全程低着脑袋,没有说话,但暴露在空气中的雪白脖颈上渐渐浮出的绯红,暴露了她此刻羞赧的心思。 第27章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她几乎是小跑着去到箭矢落下的位置,只不过等她跑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穿着猎户装的少年蹲在地上,手里正提着一只灰色的小兔子,那只兔子的尾巴上,还秃了一块毛。 那少年注意到她手里的弓箭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是姐姐你猎到的吗?” 若霏看着夕阳下仿佛在发光的少年,愣愣地点了点头。 很奇怪,明明她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但就是莫名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悸动。 祁连炤跟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若霏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个笑得好不值钱的少年。 他拧眉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身上穿着一件粗布麻衣打底,外面裹着黑黄相间的毛皮。 祁连炤看向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小小年纪就能制服猛虎,可不是一般的人。 “我叫江鱼。” 少年回答的时候,目光仍然注视着若霏,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过祁连炤。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若霏。”她回答时,险些就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江鱼显然是没有这种多愁善感的心思的,和若霏交换了名字之后,就立马将手里的灰兔用绳子绑好,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姐姐的兔子,你抓着这里就好了,它绝对跑不掉的。” “谢谢!”若霏接过兔子,又不想就这样结束对话,忙追问道,“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 江鱼提了提手上的一只小獐子:“我和我爹过来卖皮草的,想着上京城人杰地灵,山里的东西肯定也比别处长得好,就过来碰碰运气。” 若霏来了兴趣,见他身上除了一柄短刀,就没有其他武器了,想问问他是用什么方法来捕猎的,就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惊呼。 “啊!霏霏——” “宝儿?!” 若霏瞳孔猛缩,立刻起身寻找宝儿的方向,但宝儿只叫了一声,她没办法仅凭这个在山林中找到宝儿的方位。 忽然,她感觉腰上一重,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 骤然失重的感觉吓得她尖叫出声,手脚并用地缠住某人,直到落地。 若霏一睁眼,就看见宝儿和季徊冰的跟前正有一头大虎跟他们对峙着,一颗心顿时高高悬起,连失重的恐惧都被放到了一边。 她紧紧抓住祁连炤的手臂,声音止不住地发抖:“怎么办?” 不是说山里有猛虎只是传言么,怎么会真的被他们遇见了! “姐姐别怕,交给我。” 江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不动声色地将若霏拉到自己的身后,用自己纤细的身体挡在她的前面。 若霏也很信任他,下意识就往他身后躲去。 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宝儿和他面前的猛虎上,以至于没有看到祁连炤在她动作的那一刻,看她的眼神,晦涩难懂。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那边的猛虎就已经做好了飞扑的准备。 若霏瞳孔猛地一缩:“宝儿!”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顾不得害怕,直接冲了出去,想要用自己纤细的身躯去挡下老虎的攻击。 但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江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扑了过去,利用巨大的惯性冲击抱着老虎翻了出去,季徊冰见状,立刻抱着宝儿脱离危险区域,拉着若霏往边上走了两步。 而那边,江鱼已经被老虎反过来压制在地上,硕大的虎口龇着尖锐的牙齿朝他缓缓逼近,而他拼命抵挡的手臂也开始微微颤抖,眼看着就要抵挡不住了。 不知为何,若霏看着这危险的一幕,心尖突然涌出一股巨大的恐慌。 不是简单地被这种危险的场面给吓到的害怕,而是那种失去了很重要的人的惊慌。 就在下一刻,祁连炤动了。 他从若霏手里拿过弓箭,三支箭矢一齐发出,每一箭都射在了老虎的要害之处。 江鱼趁机反攻,抓住它身上的一支箭用力拔出,在它的心脏上狠狠戳了几下,直到老虎失去气息,不再动弹,他才从老虎身上跳下来,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渍。 “江鱼,你没事吧?” 若霏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露出惊慌无措的表情来,依然脊背挺直,好像只是在关心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那般。 如果忽略掉她苍白的脸色,和藏在袖子里快要抓破皮肤的手指的话。 江鱼闻言,扬着麦色的小脸冲她灿烂一笑:“我没事,姐姐不用担心,你看——” 他回头指向断了气息的老虎,骄傲道:“今年冬日格外寒冷,我将这皮子送给姐姐做件新斗篷可好?” 见他没有任何不适,若霏这才放心。 她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擦擦脸上的血吧。” 江鱼连忙转过身去,胡乱擦着脑袋:“抱歉,吓到姐姐了。” 这毛毛躁躁的样子啊! 若霏失笑。 突然,身后突然传来冷冰冰的声音:“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闻言,若霏一回头,就对上了祁连炤那仿佛含了冰渣子一般的眼眸。 她顿时心跳漏了一拍,小跑着回到他的身边,因为太过仓促,跑到他跟前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好在被祁连炤及时扶住。 “多谢表哥。”若霏道完谢,转头对江鱼挥了挥手。 江鱼一看到她回头,立马重新扬起笑容,也跟她挥手。 那边,祁连炤沉声催促道:“快点,天要黑了。” 若霏抱着箭筒小跑着追上去,山路难走,她忍不住小声叫道:“表哥,等等我。” 祁连炤不置可否,连头也没回,但脚步却不动声色地放慢了些许。 原地,江鱼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露出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深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几人的背影。 他手上仔仔细细地折叠着若霏给他的帕子,连季徊冰突然回头,他也没有收敛自己的态度,却又在他回头之前,突然露出天真的笑容。 第28章 自己和母妃说 季徊冰忍不住抖了抖肩膀,被他抱着宝儿不明所以,皱着眉看他。 他摸了摸宝儿的脑袋,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小宝儿,你可不能变成那个样子啊!” 前方,尽管祁连炤放满了脚步,但一路走下来,若霏也跟得很吃力。 但她一声不吭,咬牙坚持了下来,等回到千机营的时候,她已经累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而祁连炤也只是顾自朝着书房走去。 若霏咬了咬下唇,思索片刻,还是跑上去叫住了他。 “表哥。”她拉住祁连炤的袖子,低眉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祁连炤蓦然转身,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但看到若霏小心翼翼的模样,突然又开不了口了。 “没什么。”说罢,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日后当心这些,别随便碰到什么人,都这般毫无戒备。” 若霏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难得忤逆了他一句:“江鱼弟弟是好人。” “千机营本就地处偏僻,隐蔽而建,周围的山更是鲜少有猎人敢来,他一个半大的少年人,若是背后无人指使……” 祁连炤话说到一半,对上若霏茫然的眼睛,突然就收了声。 他背过手去不再看她,只道:“山野猎户,心思不善,莫被他骗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徊冰刚抱着宝儿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若霏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祁连炤的背影,随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捂着脸跑了。 他低头看向宝儿:“你兄长做什么了?” 竟然让一向温柔可人的嫂子伤心成这样。 翌日,宝儿被王府来的马车接了回去。 原本若霏想要亲自送他回去,但被宝儿回绝了。 他拉着若霏的手语重心长道:“霏霏,虽然哥哥这个人固执蛮横,还爱刁难人,但他本质是个好人,你不要生他的气,好吗?” 若霏愣了会儿,苦笑道:“那若是他生我的气怎么办?” 宝儿皱起了眉头,努力思考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回家,宝儿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的!” 若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一言为定。” 宝儿勾上她的小拇指:“一言为定!” 目送走了宝儿,若霏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祁连炤解决这个“矛盾”,而是去和厨房交代了下今天的午膳不用再做她说的那些东西才离开。 厨房的管事见她说完就要走,立马叫住了她:“哎!若侧妃!您这就走了?” 往常她都会留在这里亲自看着,再将王爷的吃食亲自送去的。 若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苦笑一声,将自己为何如此的原因表达得既明显,又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久,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日后都你们送去吧。” 管事的只疑惑了一下,就不再问了,回头吩咐厨房按照以往的菜单来做。 午时,祁连炤从校场上回来,乍一看到这么一桌饭菜,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今天的午膳既没有糖水,也没有五花八门的药膳,就是很简单很正常日常菜色。 他竟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祁连炤险些要扶额苦笑了,落座后,对面始终空荡荡的位置有让他心生疑惑。 他转头问边上的管事:“她人呢?” 管事恭敬地回答道:“若侧妃已经提前用过午膳了,让您不必等她。” 祁连炤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之后一整个下午,他都没有见到若霏,不过公务繁忙,他倒也没有在意。 等到了晚膳时间,看着餐桌上重新出现的补汤,祁连炤没发现自己皱了一天的眉头,不自觉地松了下来。 他一入座,管事的就殷切地上来介绍起那道补汤。 “王爷,这是老王妃特意从王府送过来好东西,专门拿了百年的人参去炖,还用了……可补了!” 管事说了一堆,直把祁连炤说得毫无胃口。 他索性放下筷子,问他:“若霏做了什么?” “若侧妃?”管事顿了顿,才试探性地回复道,“侧妃,侧妃帮忙拎了食材过来?” 然后放下就走了。 祁连炤捏了捏眉心,让他把东西撤下。 他回到书房,看到桌上还有一叠新鲜的果果糕,是季徊冰落在这里的。 鬼使神差地,祁连炤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感觉没有了以往让他讨厌的感觉,配上一壶热茶,生津暖胃。 之后一连几天,祁连炤都没有被若霏主动搭话过。 倒不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是路上偶然遇见,她不会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是避无可避的时候,也只是向他行了个礼,随口慰问了几句就又走了,有一种例行公事的感觉。 祁连炤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也不愿多想这事,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公务上。 直到这天早晨,他因故去校场去得迟了些,不巧碰见穿着一身劲装的若霏正笑盈盈和三别收工下台。 祁连炤恍然回过神来,若霏已经很久没对他笑过了。 这时,季徊冰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感叹道:“这几日嫂子可努力了,起得比咱们营里的那些臭小子还早,日日不落地跟着三别练拳,身形都稳健了不少。” 说完这些话,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祁连炤的回应,再回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 那边,从校场上下来的若霏看见他,过来拿出了一个小包裹递给他。 “这是你要的果果糕,我让小早回王府拿东西的时候顺道给你带的。” 季徊冰受宠若惊:“谢谢嫂子!” 若霏温和一笑:“你喜欢就好,我看表哥似乎在找你,你赶紧去吧,回来再吃也不迟。” 季徊冰抬头一看,果然对上了祁连炤的死亡视线,立马将果果糕包好塞进怀里,忙不迭跑了过去。 可不能跟不小心落在他书房的果果糕一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若霏的目光一路追着他的身影到了祁连炤那边,只见季徊冰跑到之后,他就立刻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她才遗憾地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想要攻克祁连炤的心,真的很难。 每当她以为他的心为自己打开了一条有可乘之机的缝隙时,现实就会狠狠给她一巴掌,告诉她那都是痴心妄想。 第29章 府里最心善的人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一点幽光就显得格外明显了。 若霏看着手上的四枚玉佩,思绪飘远。 这是他们若家人手一半的玉珏,拼在一起,正好凑出了阖家团圆几个大字,这还是当年她阿爹从西域那边的商人手里买来的玉石雕刻而成,会在夜晚发出莹莹光芒。 小时候她不懂这些,玩捉迷藏的时候总是很快就被找到了,后来才知道都是这块玉珏惹的祸,气得她从那之后就把它装进了荷包里,不再拿出来。 可当年那场大火之后,另外三枚玉珏就染上了洗不去的焦黑。 现在,四枚玉珏全在她手里,那位叫江鱼的少年,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见到他的时候,心跳就止不住地变快?明明那张脸,在她看来如此陌生。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拉回了若霏的思绪,她将玉珏装回荷包里,起身去开门。 然而看到门口来的是三别时,不免有些遗憾。 “有事吗?”他问。 三别道:“王爷让我来送您回王府。” 若霏心跳一跳,忙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见她误会,三别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您别担心,只是我们马上出任务去了,顺利的话就能休息好几天呢,到时候王爷应该会直接回王府,所以就让我先送您回去。” “这样啊。”若霏垂下眼眸,点了点头,“我去收拾一下。” 她没有多问什么,立刻回屋收拾了东西。 哪怕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王府也时时送东西过来,但她自己的东西却没有多少,很快就收拾好了。 “走吧,辛苦你了。” ** 回到安王府的这两天,若霏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每日去给老王妃送药,在闲暇时陪着宝儿玩一会儿。 梅园里,若霏折下两枝树干,去掉多余的枝芽,只保留尖端的分叉,然后插在雪人的两侧,像极了两只小手。 宝儿捧着脸咯咯笑着:“它手里还拿着梅花呢!” 若霏蹲在他的身后,抱着他的肩膀对他说:“是哎,说不定这是雪人特意送给你的哦,宝儿要收下吗?” 宝儿踢了踢脚底下的新雪,小脸红红。 哼,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这明明是霏霏送给他的! 想着,宝儿心里越发高兴,失去了一贯的稳重,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摘下雪人手里的梅花,回头别在若霏的耳朵上。 “霏霏,好看!” 说完,他突然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祁连炤:“哥哥?” “哥哥你回来啦!” 几日不见,宝儿对兄长想得紧,连忙朝他扑过去。 若霏也立刻起身,朝着祁连炤盈盈一拜:“表哥。” 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和满脸喜色的宝儿对比起来,反差强烈。 长久以来的温顺并不能在男人心底留下多少分量,那她也只好试试其他招数了,正好这次有了这么个机会,试探一番。 只是祁连炤这人敏锐多疑,她每一步都得谨慎小心。 祁连炤只看了她一眼,就抱起了宝儿:“晚膳去母妃的院子里。” “我……”若霏刚想说些什么,就见祁连炤突然不快地皱起眉来。 “有什么话自己和母妃说。” 见他误会,若霏也不解释,抿着唇小步跟了上去。 一顿饭,吃得无比安静。 老王妃眼观鼻鼻观心,吃完饭后叫若霏留了下来。 “你同炤儿怎么了?” 若霏摇了摇头:“许是表哥忙累了吧。” 老王妃叹了口气,敲打道:“那你还不多关心关心他?” 若霏自然连连称是。 离开飞梧阁之后,她就径直来到了祁连炤的院子里。 她敲了敲门,直到里面答了话,她才推门进去。 祁连炤应声抬头:“你怎么来了?” 若霏敛眉恭敬道:“母妃方才问起了我们之间的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情,不用她多说,祁连炤也明白。 他合上书,抬头仔细看她:“还有呢?” 若霏状似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 祁连炤深深地看着她,好似要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见若霏没有跟上,就转头问她:“不去你房里吗?” 若霏呆呆地哦了一声,立刻追上去,埋着头往前走,很快就越过刻意放慢脚步的祁连炤,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惹得祁连炤眉头紧皱。 等到了她的房间,祁连炤一眼就看到门口屹立的长枪。 “这是?” 若霏闻声回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淡淡道:“曾听闻表哥年少时一柄银枪定天下,那时就想着表哥若是能教我一招半式便好了,可惜后来事情太多,它就搁置了。” 祁连炤看得出来,这柄银枪是花了心思锻造的。 “梅园宽广,可去那里练习。” 若霏倒茶的动作一顿,然后才道:“表哥公务繁忙,我还是不麻烦……” “明日休沐。”祁连炤打断她的话。 若霏将茶杯放到他跟前,不置一词。 这是想要沉默拒绝的意思。 祁连炤两步走到桌前坐下,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捏着眉心问她:“你近日到底怎么了?” 听到他终于问起,若霏低垂的眼眸里划过一瞬光芒,但表面上仍是淡淡的模样。 “没什么。” “是不是因为那个江鱼?” 两人同时开口。 问出这话,祁连炤终于觉得心头的郁结散了不少,但萦绕在心间的那点莫名的不快,却更多了。 若霏却是讶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失落地别过头去。 “表哥竟是这么想我的吗?” 祁连炤直直地看着她,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 “所以,你这两天是在闹什么?”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中不可避免地重了几分,紧锁的眉头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骇人。 若霏的肩膀轻颤了几下,终于像是忍不住了一般低下头去,一颗豆大的泪珠直接从瞳孔里掉下来,直直地砸在地上。 那滴泪明明很轻,砸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却如此清晰,叫人心头随之一颤。 “表哥金尊玉贵,瞧不上山野猎户,无可厚非。” 祁连炤的手指在她落泪的那一瞬间本就微微收缩了些许,听到这话,顿时握成了拳头。 他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看着若霏:“你是在跟我替那个江鱼打抱不平吗?” “表哥还觉得这是江鱼的事情吗?” 若霏猛地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浑身紧绷到开始微微颤抖。 第30章 自然是高兴的 若霏凄声道:“你可知,霏儿祖上也曾做过猎户,那么在表哥心里,霏儿也该是心思不善,野蛮粗鄙的山野小人!” 听到这个回答,祁连炤有些怔愣。 反观若霏,像是解开了枷锁一般,不再恪守礼法,不管祁连炤还在不在,抱着膝盖坐在了小板凳上。 “三十年前,临安郡闹了饥荒,为了果腹,祖父直接带着我年幼的阿爹上山当了猎户。” “诚然,他们为了一口吃的,为了能多卖点银两,确实像表哥说的那样不择手段,上不了台面。” “可他们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凭自己的双手努力活下去,我不能,也不会嫌弃他们。” 说罢,若霏别过脸去,不肯再看祁连炤,小小身躯靠在墙上,满是倔强。 “王爷若是这般看不上猎户,那必然也是看不上妾身的,往后妾身定不会再到您跟前晃悠,惹得您厌烦。” 话音落下,屋子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若霏咬紧牙齿,心中忐忑不已。 她都这般自揭伤疤了,祁连炤还不肯遂了她的谋算吗? 突然,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若霏动了动耳朵,没有回头。 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明日梅园,带上银枪。” 说罢,他也不等若霏回复,就起身离开了。 待走到门口时,他才听到一道几不可察的声音:“是。” 祁连炤转身关门时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动,终究是没说任何话。 又过了一会儿,若霏才从小木凳上站起来,迈着有些发麻的双腿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目送祁连炤逐渐远去,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看来她这招以退为进,用得还算尚可。 翌日。 若霏没有掐着时间早起,而是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等她拿着银枪走到梅园的时候,正好看到被留下待命的三别。 “夫人,王爷今日一早就被叫了出去,让您别等他了。” 若霏心中早已料到,但还是在连山露出了失落的神色,惹得三别连忙安慰她。 她抽了抽鼻子,示意自己没事,苦笑着对他说:“尊卑有别,我只是王爷的侧妃,你往后可别再叫我夫人了。” 三别想说他觉得她以后迟早是要被王爷提为王妃的,他只不过是提前叫而已,有什么关系? 刚这么想,就听若霏开口道:“以免惹人闲话。” 三别:“……好吧。” “那您自个儿玩着,我先走了。” 说着一个闪身,三别的身影就消失了。 此刻,天上忽然下起了茫茫大雪,一片小巧些的雪花落进了若霏的眼里,冰凉的冷意让她迅速眨了眨眼。 小早匆匆跑了过来:“小姐,老王妃唤过去。” 若霏眼底闪过一瞬疑惑,随即熟练地耍了个漂亮的收枪招式,将之交给小早。 只是走到飞梧阁之前,她先遇到了一位拦路虎。 银铃跪扑到若霏跟前,单手抓着她的裙摆哭得梨花带雨地哀求道:“若侧妃,奴听闻您是这个府里最心善的人,您救救奴吧!” 若霏低头看着银铃护住自己肚子的那只手,眼眸沉了沉。 她还当这位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眼界如此浅薄。 “发生了何事?”她沉声问。 银铃立刻期期艾艾地哭诉起来:“奴谨小慎微地活在府里,本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谁曾想……” 她刚想把打好的腹稿说出来,就被突然出现的苏嬷嬷冷声打断了。 苏嬷嬷冷冷地瞧了她一眼,走到若霏恭敬道:“老王妃已经在里面候着您了,快进来吧,别搭理这些不长眼的东西!” “嬷嬷!”银铃急了,连忙叫道,“奴真的是有苦衷的啊!” “你有何苦衷,上赶着爬床的人不是你?” 苏嬷嬷冷着脸踹开银铃,面上一片嫌弃。 若霏好奇地问她:“这是怎么了?” 苏嬷嬷伸手在眼前挥了挥,唉声叹气:“都把她安排到最偏僻的院子里去了,这贱蹄子竟然还能勾搭上野男人,还怀了野种,真是不要脸!” 若霏连忙帮忙顺气:“嬷嬷别动气,派人查到她的奸夫,届时一同赶出府去就是了。” 银铃立刻慌了:“不可以!奴家怀的是二少爷的孩子!” 这话一出,不仅是若霏,苏嬷嬷也震惊了,随即又黑沉下脸来,死死地瞪着银铃。 “少胡说八道,我们二少爷才五岁,你要攀咬人,也得找个懂事了的!” 银铃连连摇头:“不,是二房的二少爷,奴的孩子是焕少爷的!” “吵吵嚷嚷地做什么呢?” 老王妃久等不来人,一出来就瞧见了这闹剧,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她冷冷地觑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银铃,淡漠道:“既然怀孕了,那就送回去吧。” 采荷一顿:“送回去?” 老王妃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满。 苏嬷嬷见状连忙嗔怪道:“当然是哪儿的人,送回哪里去了!说不定二房那边还巴不得呢!” 说着,苏嬷嬷看了眼她的肚子,示意采荷赶紧把人送走,别留在这里气老王妃。 哪知银铃哭天喊地:“不要,老王妃!焕公子不会饶了奴的!” 老王妃皱着眉别过头去摆摆手:“赶紧送走!” 说罢,她不再管银铃的哭喊,拉着若霏的手进了屋。 “你可知我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 若霏低下头虚心求教。 老王妃看她这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过两天就是十五了,是祈福的好日子,正好炤儿休沐,你跟他同我一起去上香,祈求菩萨保佑,让我早日抱到大孙子!” 听了消息匆匆赶来的祁连炤一进门就听到这话,顿时哑然,默默走到若霏的身边站定。 老王妃也不管他,故意揶揄道:“我才把霏儿叫来这么一会儿,你就等不及找来了?” “左右我也没事了,赶紧把人领回去吧!” 祁连炤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作罢。 他示意若霏先去外面等着自己,留下对老王妃耳语了几句。 听到他的话,老王妃抬眸看了他一眼,过了半晌才沉默着点了点头。 等祁连炤从飞梧阁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不见了若霏的身影。 他站在门口沉默了两秒,才迈出步子离开。 屋内,采荷此刻正跪倒在老王妃的面前,瑟瑟发抖。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采荷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指头给抠烂了,老王妃才开了金口。 “杨管事的儿子今年都及冠了,也没有个贴心人,不如我把你赐给他,如何?” “可他是个傻……”采荷下意识辩驳,但触及到老王妃深沉的目光,她所有的话瞬间被卡在嗓子里,不敢冒头。 许久,她认命般地低下头,咬紧嘴唇磕头:“奴婢,多谢老王妃恩典。” 第31章 嫉妒 若霏正坐在院子里擦拭银枪。 早上带出门时,不知道在哪里沾染上了一道褐色的污渍,时间久了,竟然就扒在上面,擦了许久都没能擦干净。 祁连炤悄然走到她的身后,从她手里拿过银枪,顺势耍了几招。 锋利的银枪配合上势不可当的招式,经过落石处,直接将其劈成了两半。 等它再回到若霏手里的时候,枪头已经焕然一新。 “各式兵器,向来是越用越新,如果一直束之高阁,哪怕是千年玄铁打造的,也会生锈黯淡。” “多谢王爷。”若霏淡淡道。 祁连炤轻瞥了她一眼,蓦然转身,负手而立。 “今日后,采荷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若霏动作一顿,终于有了别的反应:“表哥……” 祁连炤回头:“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但也绝不会冤枉好人。” 若霏眼眶微热,朝他躬身行礼:“多谢表哥查明真相,还霏儿清白。” 说着,她又低声道:“前些天,是霏儿误会了表哥,多有冒犯,还请表哥别放在心上。” 祁连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不说,抬腿就往外走。 直到走出了院门,他才忽然转身,对着若霏焦急的脸色说声:“无妨。” 话音落下,若霏的脸上骤然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 漫天的晚霞落在她身上,都丝毫不能抢夺她此刻动人的光彩。 祁连炤被烫了似的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 出发白马寺的前一晚,若霏在门口遇见了采荷。 她怨毒地盯着若霏的脸,咬牙道:“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若霏没有搭理她,叫人把东西都抬进去,才悠悠回答:“能和母妃一起去白马寺祈福,我自然是高兴的,可这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采荷压着嗓子叫道,“要不是你横插一脚,现在陪王爷和老王妃去祈福的人就是我了!” 若霏这才对上她的目光:“杨天保会是个不错的丈夫。” “杨管事在王府做了三十几年,威望不小,他的儿子就算不聪明,但也绝对算不上啥,甚至可以说只是老实憨厚了些,你嫁过去,绝不会受半分苦。” “你在装什么?”采荷用沙哑的嗓音尖叫道,“真有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嫁过去!” “啪!” 小早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拦在自己小姐面前,双手叉腰瞪着采荷。 “先不论我们小姐现在是王爷的侧妃,就是以前,那也是临安郡守的千金,是主子!你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敢来攀咬主子?!” 采荷捂着脸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她们你了半天。 突然,远处急匆匆地跑来一群人,一左一右将采荷给架了起来。 杨管事从后面走上前来躬身行礼。 “老奴管教好儿媳,叨扰了侧妃,还望赎罪。” 若霏摆了摆手,转身回了院子。 她还有好些东西没有收拾呢。 大门关上,杨管事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瞪着采荷叫人捂住她的嘴,把她拽了回去。 但他们捂住了采荷的嘴巴,却没有捂住她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栖霞苑,满眼怨毒。 王府出行的马车十分宽敞,里面的东西也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可以休憩的小榻。 今日阳光正好,若霏拿了一本书坐到床边,借着阳光看了起来。 这本书写得十分生动,很快就把人的思绪代入其中,仿若身临其境。 若霏一下子就看入迷了。 祁连炤两杯茶下肚,见她还拿着那本书看着,眉头却不自觉皱了起来,和宝儿看到难题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走过去一看,竟是一本九州志。 “何处不解?” 听到问话,若霏下意识指出了自己看不明白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人明明生活在富饶的山脚下,为何不到三年时间,便一息之间全村覆灭?森林水田,更是成了怪石嶙峋的荒芜之地。” 祁连炤拿过来翻看了下前后两页,就了然于胸。 “南泽村位于西南地区,因当地百姓多为砍伐的樵夫,导致土质疏松,又恰逢了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雨,山上泥石顺着雨水汹涌而下,瞬间就将睡梦中的村民全部掩埋。” “不过这些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如今的南泽村,早就并入了最近的一个郡里,成为了当地十分重要的沼泽耕地。” 若霏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那迁居的百姓知道这件事情吗?” 祁连炤话音一顿,严肃道:“大抵是不知道的吧,但哪怕知道了,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谁都不可能放弃一块肥沃的耕地。” 民以食为天,他们没错,可若霏还是觉得十分难受。 见差不多了,祁连炤才合上本子失笑道:“逗你的,那些尸骨早就被收殓起来统一安葬了。” 若霏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又在下一刻怯怯地收回目光,从他手里拿过本子,顾自翻看起来。 祁连炤往后一靠,漫不经心道:“你想了解什么,不如来问我。” 若霏低着头闷声回答道:“不必麻烦表哥,霏儿更喜欢自己看。” 祁连炤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像她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肯定没去见过外面的世界,恐怕就是让她问,她也不知该从何问起,倒是看看书,还能增加些见闻。 不知为何,祁连炤突然觉得有些遗憾。 如果当初陪他游历九州的人是她,想必现在站在高处侃侃而谈的人,必定也是她。 思索间,白马寺竟然就到了。 老王妃早早地下了车,同前来迎接的方丈交谈了一番,就领着他们前往居住的厢房。 老王妃是个虔诚的信徒,刚安顿好就带着若霏前往大殿,跪在最前面的蒲团上,跟小师傅们一起诵经祈福。 不多时,外面有人进来传报:“老王妃,荣安县主来了。” 老王妃立马睁开眼睛,惊喜道:“快叫她进来……不,我出去见她便好,可不能惊扰了菩萨!” 老王妃走了,若霏自然也要跟上。 荣安县主是寿亭侯的孙女儿,她的母亲和老王妃是手帕交,她自己又因为年幼时救了当时皇帝最受宠的皇子一名,直接就被赐了荣安县主的封号。 若霏也只见过她一次,可就是那一次,她便知道,这个荣安县主,讨厌她。 一路上,若霏默不作声,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还是被荣安县主给注意到了。 只见她粲然一笑,拉着老王妃的袖子撒娇:“霜姨,我不懂佛法,就不打扰您和母亲了,让这位姐姐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老王妃哪有不应她的道理?立马笑着答应了:“不过这可不是你姐姐,现如今该叫嫂嫂了!” 荣安县主暗暗瞪了眼若霏,眼底的嫉恨都快溢出来了。 第32章 你脸怎么了 她只不过去庄子里养了几个月的病,一回来就听说炤哥哥竟然娶妻了,这可把她怄死了! 好在后来母亲告诉她,那女人也不过是个侧妃,她才松了口气。 寿亭侯夫人最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叫不出口,便帮忙解释:“我知道你喜欢这孩子,但她现在只是炤儿的侧妃,让荣安唤她嫂嫂,被外人听了,难免会说我们不懂礼数,岂不是贻笑大方?” 老王妃听着也有道理,便摆摆手直接叫她们出去了。 荣安县主立刻笑盈盈地把人拉走,活泼可爱的外表下,一双眼睛都快把她盯穿了。 等距离会客室够远了,荣安便一把推开若霏,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好像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若霏堪堪稳住身形,受气包似的站在边上不置一词。 荣安是圣上钦封的县主,又备受寿亭侯的喜爱,如此殊荣,就连皇宫的某些公主见到了她,都要忍让三分。 可她的主动伏低做小,并不能换来荣安的饶恕。 荣安围着她转了一圈,没了长辈在场,眼中的不怀好意根本不去遮掩。 “听说冬日里的太阳别看它不够热,杀伤力却是不小,这人若是站在太阳底下晒上一天,便是连皮糙肉厚的汉子都得掉一层皮,至于你——” 荣安伸手拍了拍若霏的脸颊,细腻滑嫩的手感又是害她脸上一阵扭曲。 “至于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要脱上好几层皮吧?” 说罢,她招来自己的丫鬟:“秋兰,给我在这儿盯着她,本县主没回来之前,可别让她漏了一寸日光!” “是!”秋兰应声,虎视眈眈地站在阴凉地里盯着她。 若霏被太阳刺得眯着双眼。 她的身前是目不转睛的秋兰,身后是寿亭侯府里出来的府兵,她势单力薄,想要逃跑根本不可能。 时间一点点过去,起先若霏还没有任何感觉,但渐渐地,她的脸颊颈侧开始出现了一片片的刺痛。 她伸手一摸,没有伤口,却传来火辣辣地疼。 若霏双唇紧抿,此刻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现在是多么的狼狈。 日暮西沉,荣安县主终于玩回来了。 看到被晒伤的若霏,立马露出畅快的笑容。 她踱步上前,伸出青葱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在她的伤口上。 “让你跟我抢炤哥哥,这就是代价!” 说完,她就得意洋洋地带着浩浩荡荡的下人甩手离开,根本不怕若霏回去告状。 因为,没有人会信。 而且就算他们都信了,可她是寿亭侯最宠爱的孙女,是圣上钦封的荣安县主,谁要是真的惩罚了她,无异于在和圣上作对。 若霏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只能忍下所有的苦楚吞进肚子里。 她回去后,立刻让小早拿出药膏往脸上涂。 小早心疼道:“荣安县主实在是太过分了,要不是小姐您知道冬日的太阳毒辣,在脸上涂了防护的东西,否则这会儿脸上都该起水泡了!” 可即便如此,若霏的脸还是被晒伤了许多地方。 她光是忍着上药的疼痛就花完了所有的力气,根本说不了话,眼睛也痛得眯成了一团,以至于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祁连炤。 “你的脸怎么了?” 第33章 敢问姑娘芳名 祁连炤的声音突然出现的时候,若霏慌忙遮住自己的脸,起身行礼。 祁连炤皱着眉将人扶起来,不容拒绝地拉开她的手,露出了脸上绯红的一片。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被晒伤的地方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发红了,明明瞧着也没有破皮,却无处不是疼得厉害。 “没,没怎么。” 若霏将手往脸上挡了挡,又在掌心的热气灼烧到脸颊的时候蓦然蜷缩起手指,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以为这样就能不被发现自己的异样。 但祁连炤显然不信。 他捏住若霏的下巴,强势抬起她的脑袋,将她脸上狰狞的晒伤暴露在烛光之下。 “谁弄的?” 听到这话,若霏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心里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 “如果我说了,表哥会替我讨回公道吗?” 祁连炤眉心微蹙,不懂她为何会这么问。 可就是这么一会儿的沉默,就让若霏找到了借题发挥的理由。 “既如此,表哥就当是我自己不小心罢!” 白马寺中接待的多是权贵出身的香客,这些世家大族关系纵横交错,就算是私下暗斗的,遇上都要给一分薄面,来体现自己的修养。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受了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若霏倔强地别过头去,小声说道:“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 祁连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走了。 若霏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有小早焦急地追寻着他的背影,满脸焦急。 她不解:“小姐,那个荣安县主这么欺负您,您为什么不跟王爷告状呀?” 若霏缓缓坐下,拿起小扇子轻轻扇风,缓解脸上的灼意,微垂的眼眸沉静如水。 “就算说了又如何?他难不成会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侧妃,去得罪一个有圣上钦封的县主的侯府吗?” 这样也好,否则她还真要冷硬不下心肠,去设计一个对她好的人。 不出所料,第二天根本没有传出祁连炤去找荣安的消息,他只是让人送来了修复的药膏。 这药膏的药效很不错,涂上不过片刻,骇人的红色就淡化了很多,但仍然火辣辣地疼。 荣安再见到她时没能如愿看到她毁容,心底十分不悦,故意拉着她要出去游玩。 若霏露出害怕的神色,偷偷朝祁连炤投去求救的眼神。 荣安发现后,立刻挡在他们的面前,对着祁连炤撒娇。 “炤哥哥,你可不能小气,就把你的侧妃借我一天好不好?” 若霏忐忑万分,不停思索着该如何才能拒绝了这件事,就突然听到祁连炤冷然道:“不好。” 她猛地抬头,荣安也瞪大了眼睛。 “炤哥哥,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啊?你别信她,我是真心想跟她玩的!” 祁连炤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只是偏头吩咐若霏。 “回屋帮我收拾东西。” 听到两人直接住在了一个屋子里,荣安眼睛瞪得更大了:“炤哥哥——” 可惜祁连炤并不理她,直接拉着若霏就离开了。 对于两个人逐渐变好的感情,老王妃自然是高兴了,于是对荣安招招手。 “他们小夫妻俩不带你玩,你就陪陪霜姨吧,自从你陪你祖父去了岭南,霜姨都好些年没见过你了。” 荣安再不甘心,也只能强撑起笑容去找老王妃。 另一边。 若霏一边为祁连炤收拾东西,一边跟他道谢。 “谢谢表哥带我离开,不过这些东西,您要带哪里去?” 她手里不是普通的衣服或者是食物,而是叠得十分整齐的纸张和一个个零件。 若霏不知道纸张里描画的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些零件是做什么用的,但她能看得出来,这些零件做工精密巧妙,绝不是出自泛泛之辈。 可要是别人做的,祁连炤又为何多此一举打包带走? 难不成这些全都是出自…… 若霏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祁连炤突然对她说。 “你好生待在屋子里,别去触荣安的霉头,她不是个好相与的。” 说完,他直接拎起包袱就要走。 若霏呆愣了片刻,立马追上前去,期期艾艾地拉住他的袖子。 “表哥,你不带我一起去吗?” 祁连炤看到她瑟缩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眉头也随之皱起。 若霏见状,还以为他是烦了自己的纠缠,咬着下唇松开了手,偷偷吸了吸鼻子,强撑起一抹笑容。 “那好吧,表哥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 说罢,她又抿了抿唇,苦笑道:“母妃说,荣安县主虽然有些娇蛮,但本性不坏,要是她再找过来,霏儿会克服自己,好好和她相处的。” 对于她的善解人意,祁连炤并不吃这套,反而觉得心中的烦躁愈演愈烈。 罢了,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跟就赶紧跟上。” “我会……”若霏突然反应过来,圆圆的眼睛突然亮起,“我会跟上的!” 白马寺常年香火旺盛,且招待的都是达官显赫,所以上山的路修得很好,石阶上的积雪也被清扫得很干净。 若霏虽然满头大汗,但也正好能跟上祁连炤的步伐。 倒是她一门心思赶路,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祁连炤偶尔会停下片刻等她。 山脚茶肆,楚凌风早就在里面等着了,见到他过来,立马起身迎接。 “阿炤,你可让我好等!” 说着,他注意到跟在后面的若霏,顿时两眼发光。 美人面若桃花,在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遗世独立,但她此刻香汗淋漓,碎发黏在鬓角双颊,无端增添了几分妖娆魅惑,好似仙女降下凡尘,专门来勾人心魄的。 楚凌风越过祁连炤,径直走到若霏的跟前:“敢问姑娘芳名?” 第34章 也不是不可以 楚凌风是丞相之子,风流之名冠绝整个上京城,奈何他又才华横溢,翩翩公子,让不少姑娘又爱又恨。 此刻他摇着折扇长身玉立的模样,不知能迷倒多少上京城的姑娘。 但若霏并不在其中,大大方方地和他介绍起来自己。 “妾身是王爷的侧妃,若公子不嫌弃,唤妾身名字便可。” 楚凌风瞪大了眼睛,稀奇地围着她绕了一圈。 “原来你就是阿炤的侧妃啊,怪不得,怪不得!” 说着,他走到祁连炤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调侃。 “怪不得你成亲这么久了都没带人出来过,原来是这样!” “要是我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姑娘,我也舍不得带出来,定要将她藏在屋中,让我一个人看!” 下一瞬,他搭在祁连炤肩膀上的胳膊骤然一空,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你你你……” 楚凌风正要责问他捉弄兄弟,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冷意,立马收敛起纨绔的做派,一本正经地坐到他跟前。 祁连炤随手将包袱丢到他的面前:“这是你要的东西。” 楚凌风惊喜不已,什么都抛之脑后了,连忙打开包裹。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偷偷瞥了眼若霏。 注意到他的目光,若霏连忙行礼告退。 白马寺的山脚只有这一家茶肆,得再往城里走些才能看到一个小镇。 不过这里多是农田,被一条溪流贯穿。 若霏漫无目的地欣赏着,一路走到了河边,发现它竟然没有被冻住。 这在上京城里可不多见。 再走近一点,若霏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条溪流地势陡峭,水流湍急,平稳一些的地方好不容易结了块冰,就很快被冲下来的水流给击碎了。 这稀奇的景象让若霏不自觉走近了几步。 忽然—— “有鱼?!” 还是一条大鱼! 若霏顿时激动起来,连忙解开披风,找了根枯枝对着水面跃跃欲试。 整个安王府里,没人知道她无肉不欢,这两天在寺庙里吃多了素斋,害她整个人都蔫儿蔫儿的。 天寒地冻的,水里的鱼儿也觉得寒冷,动作都迟钝了不少。 若霏瞧准时机,迅速将枯枝扎了下去。 祁连炤刚打发走楚凌风,出来寻找若霏的踪迹,正好看到她整个人朝着河里扑下去的动作,瞳孔猛地一缩,立马飞身上前。 “小心!” 寒冬腊月的掉进水了,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思及此,祁连炤的速度更快了。 不过当他即将赶到时,若霏又突然站了起来,两只手抓着什么东西一样举了起来。 下一刻,银铃般的笑声在河边响起。 激流的溪水溅起的水花,和在枯枝上奋力挣扎的鱼尾甩出来的水珠,落在了若霏的脸颊上。 她本就笑弯了的眼睛直接紧闭,笑容扩大。 冬日的暖阳下,这份笑容显得格外灿烂。 祁连炤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若霏开心坏了,忍不住蹦跶了两下,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身后的身影,立马朝他跑去。 “表哥!” 她欢喜地将手上的鱼举到祁连炤的面前,邀功似的对他说:“表哥你看,这是我抓到的鱼哦,今晚我们可以加餐了!” 瞧她欢喜的模样,祁连炤满腹的责备都说不出来了,无奈失笑提醒她。 “白马寺禁食荤腥,你的小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 闻言,若霏的脑袋瞬间耷拉了下去,不过很快又支棱了起来。 “那我们现在吃了它,不把它带回去不就好了吗?” 说着,她也不等祁连炤的反应,直接拉起他的胳膊往前走。 “我过来时瞧见那边还有个未熄灭的稻草堆,我们可以烤鱼吃!” “表哥你信我,别的霏儿或许做不出来,但论烤鱼,绝对拿得出手!” 祁连炤见她如此笃定,索性就等着看了。 若霏借了他的匕首,利落地将鱼修理干净,然后穿在树枝上,架在火堆上烤起来。 动作熟练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看着火堆重新燃起的烈火,若霏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小时候,弟弟淘气,总爱让我带他漫山遍野地跑,跑累了,就让我给他烤鱼烤兔子吃,我的手艺,也就这样训练出来了。” 说话间,若霏突然动了动鼻子,紧接着动作一僵,心虚地朝祁连炤那边看去。 见他没有注意自己,就小心翼翼地将鱼翻了个面,把烤糊了的那边藏了起来。 但这样也不是办法,她思索片刻,硬着头皮道:“今天天气不好,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吃斋饭吧?” 祁连炤没有错过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动作,挑了挑眉,直接拆穿了她的小心思。 “烤煳了?” 若霏脸上一红,慌忙咳嗽着辩解:“这,这次是意外!” 她低着头盯着脚尖,不敢看他,又懊恼地鼓了鼓脸颊。 不知为何,祁连炤突然就歇了想要继续逗她的心思,朝她伸出手。 “给我吧。” 若霏疑惑,他又道:“还能挽救。” 闻言,若霏立马将烤鱼递给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突然,一道尖锐的嗓子大叫一声:“我的鱼呢!” 下一刻,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就从草垛后面冒了出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们,那架势,好像恨不得冲上来把他们烤了似的。 “你们两个偷鱼贼!把我的鱼还给我!” 说着,他眼睛突然红了起来,马上就要哭了。 若霏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解释道:“这是我从河里抓的,不是偷了你的!” “就是我的!”小男孩大声叫道,“是我养在河里的,这条河里的鱼都是我的!” 他大言不惭的模样一看就是在撒谎,红红的眼眶被他挤了很久也没能挤出眼泪来。 若霏瞬间就明白了他这是在强词夺理。 “你说是你的,有什么证据吗?我可是没有看到竹篓,或者是渔网网着它的哦。” “那就是我的!是我先决定吃它的!” 小孩儿大叫道,若霏不为所动,甚至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气极了,眼泪不用挤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你!你等着!我要叫姐姐来,姐姐可厉害了,定能教训你这个坏女人!” 他姐姐可泼辣了,十里八村谁都不是她的对手,到时候,肯定能把这个女人给骂哭! 若霏看着他裹着臃肿的衣服,跑得一晃一晃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能是听到了她的嘲笑,小孩儿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一跤,忿忿不平地回头瞪她一眼,跑得更快了。 这时,一条外焦里嫩的烤鱼递到了若霏的跟前,耳畔响起祁连炤清冽的声音。 “吃吧。” 若霏定睛一看,原先焦煳的鱼儿摇身一变,变得香脆可口。 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 “好吃!” 若霏取下一块鱼肉之后,将剩下的递还给祁连炤,随即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腮帮子鼓鼓的。 祁连炤有些怀疑,真有这么好吃吗?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便拿着剩下的烤鱼吃了起来。 等那个小孩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过来时,那条烤鱼只剩下一地残渣。 小孩儿看直了双眼,突然扑通跪了下去。 “我的鱼——姐姐!” 被叫姐姐的姑娘双手叉腰走了上来,蛮横道:“就是你们抢了我弟弟的鱼……” 她抬起头,在目光触及到祁连炤的那一瞬间啊,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 “也不是不可以。” 第35章 我介意 最后一句话一出来,小孩儿顿时瞪大了眼睛。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那可是我一早就看中的鱼,想等它再长点肉,才抓回家加餐的,你怎么能这么说!” 小男孩说了一大堆,见姐姐一直不理自己,就跳到她跟前手舞足蹈地叫嚷起来。 姐姐嫌他碍眼,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拽到了一边:“夫子布置的课业都完成了,就跑出来偷鸡摸狗?” 小孩儿捂着耳朵大叫:“疼!疼!” 姐姐用力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滚回家练字去!” 说罢,她立马换掉凶悍的模样,扭捏着冲祁连炤笑笑:“公子……” 祁连炤眉头越皱越深,将三别叫出来拦住她:“赔点银子给她。” 说罢,就拉着若霏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公子——” 身后传来急切的声音,若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闷闷的。 都不用祁连炤拉着,自己就甩着两条腿走得飞起。 祁连炤早就注意到了她突然变得不开心了,在那个姐姐出来之后。 “我已经让三别给她赔偿了,不必担心她会再来闹事。” 他说完,若霏还是脚步不停,甚至走得更快了。 但祁连炤腿长,不需多少力气就稳稳地跟在身后。 见她不说话,就又问:“怎么了?” 若霏好像被他问恼了似的,突然停下来回头气鼓鼓地瞪着他。 “王爷一表人才,受姑娘家欢迎也是理所应当的,白马寺的荣安县主喜欢您,农家女子也喜欢您,就连我也对您……” 说到自己的时候,若霏顿时红了脸,又觉得这时候脸红很不合时宜,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拎起裙摆就跑了。 祁连炤没有追上去,而是兀自蹙了蹙眉。 明明之前听过她更为直白的爱慕之言,怎么这次反而…… 祁连炤忽然冷下脸来,叫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若霏刚一回到白马寺,就迎面撞上一个敦实的小炮仗。 “霏霏霏霏!你终于回来啦!” 见到是宝儿,若霏立马换上笑容,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宝儿,你怎么来啦?” 宝儿抱住她的脖子,躲在她的耳边悄声说着:“我想你啦!” 说完还不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查看周围有没有外人瞧见他现在不庄重的模样。 确定没人后才和若霏诉说想念。 “夫子说我今年的学考成绩很不错呢,可以提前放假啦!” “以后我就能天天在家陪你玩了,开不开心?” 若霏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道:“真的吗,我太高兴了!” 过来找宝儿的苏嬷嬷瞧见她也在,道了声正好。 “今日老王妃宴请寿亭侯夫人吃素斋,您和小少爷赶紧过去吧!” 说着,她往两人身后瞧了瞧:“王爷呢?” 若霏垂眸,撂下一句“他还有事”就抱着宝儿走了。 苏嬷嬷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眼睛转了个圈,捂嘴笑了。 小夫妻俩学会吵架了! 都说打是亲骂是爱,看来王爷和侧妃的感情,更上一层楼咯! 苏嬷嬷高兴完,就立刻跟着回去了。 她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王妃! 要是若霏知道她的心思,必定会惊叹一声她的眼光毒辣。 她确实是打着偶尔在祁连炤面前闹闹小脾气,来加深她在他心里的影响,如果祁连炤能愿意过来哄哄她,那就更好了。 可惜。 她到后面已经放慢了脚步,也不见他追上来。 想到这儿,若霏还是有些失望的,好在她有宝儿哄她开心。 宝儿刚下学就让人带到这儿来了的,脑子里还想着在学堂里听到的几个冷笑话,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讲给若霏听。 “霏霏,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呀,可我的同窗们都笑话他,为什么呀?” 他满脸严肃,若霏忍了好久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咳咳!大概是每个人的见解都不同吧。” 宝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夸赞道:“霏霏你真聪明!” 荣安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 她忍不住抠着手里的帕子,双目怨毒。 一个侧妃罢了,也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不仅让炤哥哥护着她,连宝儿都这般喜欢她! 不过荣安很快就藏起了这份情绪,笑着走到宝儿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 “宝儿,我们准备好的礼物,你送出去了吗?” 说着,她又刻意对若霏解释了一遍。 “这是我和宝儿曾经最爱玩的游戏,他那么喜欢你,就想让你也感受一下我们的乐趣。” 若霏看着她那带着深意的笑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得不配合。 “那我瞧瞧?”她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询问宝儿。 见宝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若霏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接过递到她跟前来的盒子深吸了一口气。 刚掀开盖子的时候,若霏只见到里面似乎放着一个圆球模样的东西,但不等她细看,随着盖子被她掀开,里面的圆球瞬间就炸开来了,一大捧水哗啦一下尽数浇在了她的脸上,衣服上。 “哈哈哈哈哈……” 霏霏被淋了个透湿的瞬间,荣安就哈哈大笑起来。 “宝儿你看她,好不好玩?哈哈哈……” 水珠顺着若霏的发丝滑落,发丝紧贴在脸上,显得格外狼狈,冷风一吹,害她立马打了个喷嚏。 宝儿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 他以前只玩过用这种方式抓鸟雀的游戏,被水打湿的鸟儿立刻就飞不动了,能让他很轻易地抓住它们,可他从没想过把这招用在人身上。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最喜欢的霏霏! 宝儿立刻就后悔了,开始连连道歉:“对不起,霏霏,我不是故意的!荣安姐姐,你别笑了!我只是想和霏霏姐姐玩游戏,没想到会这样……” 荣安却不为所动,反而笑道:“宝儿,我们以前不就是这么玩的,你忘了吗?我们只是玩闹而已,别这么紧张。” “不是这样的!”宝儿辩解道。 可他到底是个小孩,争辩不过存心要若霏好看的荣安,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荣安还在说风凉话:“哎呀不就是被水泼了一下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她肯定不会计较的,是不是啊?” 说着,还用威胁的眼神看着若霏。 “我……”若霏刚一张嘴,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门外的祁连炤,话音陡然一转,“我不介意的。” “荣安县主高兴便好。” 荣安得意一笑,但不等她再说点什么,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嗓音。 “我介意,可以吗?” 第36章 天灾 荣安心头一跳:“炤哥哥?” 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若霏一眼,这个小贱人,故意的是不是! 接着她又故作大咧咧地调笑几句:“这本来就是我和宝儿玩过的小游戏嘛,你的侧妃总不至于这么小气,连这都玩不了吧!” 宝儿闻言严肃道:“我不喜欢了!” 荣安嗓子一噎,偷偷瞪了眼宝儿,小声骂骂咧咧地。 祁连炤冷然的声音响起:“若霏现在是我的女人,你既然喊我一声哥哥,那她便是你的嫂子。” 说罢,他对湿漉漉的若霏轻声说了句:“你先回去换衣服。” 若霏怯怯地看了荣安一眼,对上她凶悍的目光后瞬间收回视线,对祁连炤行了个礼,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原地,祁连炤的话没说完,但荣安已经领悟的他话里的意思。 这是叫她放尊重点呢! 荣安瞬间破防了,心中的嫉妒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不甘心地看着霏霏离去,嘴里嘀咕着:“她不过是个侧妃,说白了就是妾,凭什么要我……” 后面的话,若霏已经走远了,没能听清。 但她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来自荣安县主的不屑和轻视。 她苦笑了一下,是啊,她只是个妾,有什么资格能和圣上钦封的县主争呢? 但她不认命。 若霏的眼神骤然变得坚毅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在龙盘虎踞的上京城里,她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孤女,只能被一个又一个的“荣安”欺负。 她加快必须往上爬。 如果她现在的身份是祁连炤最宠爱的王妃,哪怕来十个荣安,凭借她的智谋决计不会叫人爬到她的头上肆意欺凌! 一整晚,若霏都在替自己的未来筹谋。 但第二天早上,她就忽然听说了寿亭侯夫人带着荣安县主离开的消息。 这个离开,不仅是离开白马寺,而是直接离开上京城,回到岭南去。 小早说:“据说是荣安县主的外祖想让县主回去陪他过年,考虑到上京城离岭南路途遥远,侯夫人就安排他们早早动身了。” “是吗。”若霏语气淡淡,好似对此并不关心。 她舀了一捧雪,放进陶罐里煮开,过滤,最后再往紫砂壶中倒了一匙上好的白茶。 小早对这个劳什子县主很是不满:“说是回去看外祖,但真实的原因,谁知道呢?” 若霏神色一闪。 小早说得对,就算着急回岭南,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她不信按照荣安的性子,走之前不会跑到她面前来放几句狠话。 难不成,是祁连炤的手笔? 想到那个脸上冷冰冰,但私底下又迅速地帮她解决了麻烦的男人,若霏心头不免多了几分雀跃。 但很快地,这点雀跃就消失了。 若霏端着她刚泡好的茶送去给祁连炤,旁敲侧击地询问这件事,却忽然感觉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疏离。 那是一种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疏离,但却让霏霏心中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她做了什么,让祁连炤厌烦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荣安离京的事情,肯定就不是他促成的了,毕竟谁能渴望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会替自己解决麻烦呢? 可若霏还是不甘心。 她望着祁连炤那深邃的眼眸,试探道:“我听说荣安一大早就走了,这么突然……” “突然吗?”祁连炤突然冷声道。 若霏话音一滞,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提。 祁连炤瞥了眼她心惊胆战的模样,捏了捏烦躁的眉心。 “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退下吧。” 冷硬的话语不容拒绝,若霏知道自己不宜再待下去,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直到大门再次关上,祁连炤才的眼睛才从桌案上抬起,看着门口的方向晦暗不明。 另一边,荣安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突然,她对秋兰说道:“去,跟我母亲说,本县主甚是思念好友,先去她那里叨扰两天,再跟她去岭南。” 秋兰领命离开。 荣安放下帘子,脸色深沉。 在她眼里,若霏一个侧妃,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还是身在将军府的杜琳鸢,才是她接近炤哥哥的最大绊脚石! 晌午,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却没有带来多少温暖。 楚凌风行色匆匆地赶到白马寺,一来就直奔祁连炤的院子。 “阿炤,十万火急!你可得帮帮我啊!” 楚凌风拿起他桌上的茶壶就直接往嘴里灌,等消减了口中的渴意才继续说道:“北山贼匪猖獗,两日里就劫掠了三队车马,其中还有一位退休的老官员,圣上震怒,特命我去剿匪!” 祁连炤漫不经心地将被他粗暴染指过的茶壶推回到他的跟前,神情自若,仿佛早就知晓了这些事。 “昨日我给你的那些东西呢?可派上用场。” 楚凌风求救的话被堵住,随即拉低了姿态,开始哭诉起来。 “阿炤,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德行,我怎么可能做得了剿匪的事情?圣上定是知晓我同你关系好,想叫你用千机卫来帮我的呀!” “你可不能不管我,没有你我会死的!” 楚凌风一把抓住祁连炤的大手,执手相看泪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怎么了呢。 祁连炤嫌弃地抽回手,深邃的眼眸里闪着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终于点头:“你要多少人?” 楚凌风嘿嘿一笑:“多多益善!” 出发之前,他突然看见从隔壁房间出来相送的若霏,揶揄的目光顿时射向了祁连炤。 “看来你很喜欢这位侧妃的嘛,不过也是,毕竟她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换作是我……” 话没说完,祁连炤一个凌厉的眼刀子过去,楚凌风就讪讪地闭了嘴,不敢再多话。 夜幕降临,白马寺早早地点燃了烛光,山顶之中灯火通明。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素斋,若霏正在给老王妃布菜。 忽然,窗外突然狂风大作,暴雪纷飞,如同白色的巨龙在天地间咆哮。 老王妃受了惊吓:“苏檀,这是怎么了?” 苏嬷嬷出门查看情况,再回来时身上竟然披上了厚厚一层雪花,被屋子里的暖气融化之后,湿淋淋地粘在大毡上。 “老王妃,外头下了暴雪,才一转眼呢,积雪就到奴婢的膝盖了!” 老王妃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眉头紧锁。 她忧心忡忡地说道:“这雪下得如此凶猛,也不知山上的情况如何。” 众人听了,都沉默不语,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要知道晌午时分,王爷可是跟着小楚大人上山剿匪去了! 纵使王爷武艺高强,也难敌天灾啊! 晚膳在压抑的氛围中匆匆结束,直到半夜,寺庙里都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吹过的呼呼声。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片嘈杂。 若霏被吵醒了,叫小早先出去打听情况。 等她穿好衣服,小早正好回来。 只见她满脸焦急:“小姐,寺院的主持派人过来通传,说是山上好几处发生了雪崩,压塌了不少树木,尤其是北山!” “那里的树木早年被村民砍伐大半,新长出来的都是些小树,根本拦不住崩塌的积雪,说是那雪从山上滚下来,差点都淹到山脚的村子了!”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老王妃响亮的声音。 老王妃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慌了神,心急如焚地说道:“我的儿啊,他还在山上,这可如何是好!” 随即连忙吩咐下人:“快去,想办法联系山上的人,一定要确保王爷的安全!” 若霏站在床边,手指紧握着窗棂,心中五味杂陈。 想到祁连炤最近对自己的疏离,她一狠心,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说道:“小早,我要亲自去找王爷。” 小早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小姐,这怎么行?外面雪这么大,太危险了!” 若霏咬了咬嘴唇,说道:“这是个好机会不是吗?” 她不信这么久过来了,祁连炤的心里一点她的位置都没有。 但不可否认的是,祁连炤是个心防很重的人,她要是不做点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在祁连炤的心里,也就止步于此了! 小早拉住她的衣袖,劝道:“小姐,您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啊!” 若霏轻轻挣脱小早的手,说道:“小早,你留在府里帮我掩饰,有人问起就说我身体不适,在房里休息。” 见她心意已决小早无奈地点点头,眼中满是担忧:“小姐,您一定要小心啊!” 若霏裹上厚厚的披风,踏入了茫茫雪夜。 狂风呼啸着,冰冷的雪花打在她的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艰难行走,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要命,祁连炤怎么这么难搞!”若霏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怒骂,“要是早早让我怀上孩子,我现在也不至于冒着生命危险去搏一个机会了!” 不知走了多久,若霏的双腿已经麻木,身体也渐渐失去了知觉。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表哥,是你吗?”若霏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加快了脚步。 第37章 别推开我 走近一看,却发现只是一棵被雪压弯的树。若霏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不知不觉中,天光已经破晓。 雪地上反射出的白光让若霏差点失明。 她眯着眼睛,艰难地前行着,每一步都深陷在厚厚的积雪中。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身影,身形和祁连炤十分相似,若霏心中一喜,揉了揉眼睛,就奋力朝前追赶。 “表哥!” 然而待她靠近,才发现这并非是祁连炤,而是一个幸存的山匪。 那山匪冻得脸色青紫,看到若霏这个女人,顿时两眼放光,兴奋地喊道:“哈哈,老子命不该绝,居然碰到了一个女人!” 他淫笑着朝若霏扑去:“快过来给老子暖和暖和!” 若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她深知此刻很难逃脱,强装镇定,假意答应道:“大哥,别伤害我,我会听话的。” 她耐心等待山匪靠近,趁其不备,猝不及防地掏出匕首狠狠捅向他。 山匪被冻麻了,感觉不到疼痛,继续朝她扑去。 若霏惊恐地瞪大双眼,举起匕首在他身上胡乱砍伐着。 看见她手上的寒光,山匪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一低头才发现,雪地早就被他的鲜血给染红了。 “你……” 他指着若霏说不出话来,眼中流露出暴怒的情绪。 突然,他大吼一声:“贱人,给我去死!” 山匪陡然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将若霏狠狠往后一推。 “啊!” 天旋地转间,若霏只觉得身上到处都传来了撞击的剧痛感。 等她的视线不再旋转时,她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可她不能倒在这里。 雪地寒冷,就算不被冻死,天上簌簌的大雪,也迟早会把她活埋! 若霏挣扎着起身,手上突然摸到了另一具身体。 以为又是山匪,她连忙撑着身体往后滚了一圈,才警惕地朝那个人看去。 定睛一看,竟然是祁连炤! 若霏连忙爬到对方身边:“表哥?表哥你醒醒?” 祁连炤始终双眼紧闭。 见状,若霏咬了咬下唇,伸手在他脸上重重地拍打起来。 “表哥?王爷?祁连炤?你快醒醒啊!” 她无措地环视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找不到其他人的踪迹,而浑身剧痛的她寸步难行,更别说还要带上一个高大的男人了。 若霏眼眶通红,头一次真心实意地为了祁连炤哭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雪地里显得那么无助。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祁连炤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血红,模糊的人影让他本能地握紧了拳头,准备攻击。 最后关头,若霏注意到他微微睁开的眼睛,欣喜地叫道:“表哥!表哥你终于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祁连炤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 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干涩的嗓音。 “你怎么在这里?” 说起这个,若霏就忍不住委屈起来,向他倾诉这一路找来的艰辛。 “晚上的风雪好大,差点把我吹跑了,我好几次都迷失了方向,还差点被山匪劫持,可吓死我了。” 若霏眨巴着眼睛,期待着能得到祁连炤的心疼和安慰。 但祁连炤只注意到她身上的血迹,眉头紧拧:“你受伤了?” 若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摇了摇头:“这是山匪的血,我不是孤身上山的,我还带了防身的匕首。” 话语中,还带着一丝邀功的意味。 祁连炤不为所动,反而冷下脸来斥责她不知危险。 才刚骂了两句呢,若霏就低下头,小声抽噎着,但又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冰冷的身体再被冻死了。 祁连炤幽幽地叹了口气:“扶我起来。” 若霏呆呆地哦了一声,下意识按照他的话去扶他,结果刚一用力,人还没扶起来,自己就痛呼一声摔倒了。 祁连炤也随着她的动作重新跌倒,震到了伤口,强忍着才没发出声音。 那边若霏缓过来之后,又咬着牙要去扶他,结果刚一动作,腿上就传来了尖锐的疼痛感。 她含着眼泪道歉:“对,对不起,表哥,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祁连炤眉头紧皱,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拉起若霏的胳膊,声音沙哑地说:“跟着我走。” 两人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发现了一个山洞。 祁连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若霏塞进山洞里,虚弱地说道:“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说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若霏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摸了摸祁连炤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表哥,您可不能有事啊!” 她手忙脚乱地用雪水为他擦拭额头和脸颊,然而,祁连炤的体温却丝毫没有下降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不行!” 若霏一咬牙,心一横,脱掉自己的外衣,紧紧抱住祁连炤,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寒。 不知不觉中,她疲惫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若霏发现自己还紧紧抱着祁连炤的衣服,而祁连炤则早已醒来,正坐在一旁烧火,旁边还有一只已经处理好的兔子。 “表哥,您怎么出去了?你身上还有伤呢。”若霏一脸担忧,挣扎着想坐起来。 祁连炤看了她一眼,说道:“自己送上门的蠢兔子,不抓白不抓。” 若霏这才松了口气,乖乖地靠在石壁上,等着吃东西。 不一会儿,兔子烤好了,祁连炤喊醒迷迷糊糊的若霏:“先吃了,补充点体力。” 若霏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好冷。”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祁连炤凑近想听清楚,若霏顺势钻进他的怀里,寻求温暖。 祁连炤本想把人推开,却触碰到她滚烫的肌肤。 他马上就猜到了这是为了他才受凉的,便没再推开。 若霏似乎找到了让她感觉很安全的地方,还在一个劲地往他身上缠,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表哥,别推开我,我冷。” 祁连炤沉默许久,还是回抱住了她。 若霏的身上越来越烫,祁连炤也跟着紧紧皱眉。 他看了眼外面依旧肆虐的暴风雪,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然而才刚轻轻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若霏就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不放。 第38章 主动吻上 若霏紧紧地抱住祁连炤,让他动弹,眉宇间全是无奈。 “松开,我去看看能不能清理掉洞口的积雪。”他低声说道。 才过去了这么一会儿,洞口就被滑落的积雪遮掩了一大半。 若霏用力摇头,神志不清地嘟囔着:“不要,不要离开我,我好冷。” 说着,她的双手紧紧搂着祁连炤劲瘦的腰。 与此同时,整个山体忽然震颤了起来。 祁连炤抱着若霏贴住山壁,警惕地感受着外面的动静。 又雪崩了。 可他却无可奈何。 等到这股动静停下,山洞已经被厚重的积雪层层叠住。 祁连炤拿起树枝捅了捅,坚固无比。 他赶紧熄灭了火堆,以免窒息。 没了火焰的炙烤,外面又堵着厚厚的积雪,光秃秃的山洞里很快就变得寒冷起来。 若霏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原本还滚烫的身体也慢慢冷却下来,越来越冷。 她哆嗦着睁开眼:“表哥,我好冷。” 虽然烧糊涂了,但她没有昏迷,外面发生的事情她全知道。 祁连炤没有说话,因为他自己的体温也在慢慢下降,只能再抱紧她几分。 忽然,一只冰凉的小手伸进了他的衣服,在他模块分明的腹部来回蹭了蹭。 祁连炤浑身一滞,但冻麻了的身体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将作乱的小手拿出去。 若霏趴在他的心口小声道:“表哥,我听说……会让人的血液流速加快,制造热量。” 祁连炤默不作声,若霏也不恼,顾自继续说着:“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冻死的,活着最重要,对不对?” 说话间,她苍白柔软的嘴唇已经主动找到了位置,吻了上去。 祁连炤的双手蓦然收紧,声音略带沙哑地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若霏的动作不停,继续在他身上点火。 “我很清醒,表哥,我想让你活着。”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只大手突然托住她的后脑勺,将这个吻加深。 那只被他拴起来的野兽,似乎在这一刻挣破了囚笼,肆意享受着得之不易的自由。 翌日,若霏是被白茫茫的光线给刺醒的。 光线?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疑惑地抬头望去,就被透过雪层穿透进来的微光给闪了眼睛,下意识别过头去。 身上层层叠叠的衣服在动作间簌簌滑落,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不仅裹着自己的衣服,还有祁连炤的大毡。 而正在洞口凿雪的祁连炤,只穿着一件外套。 好在,现在山洞里的温度并没有像之前那么冷。 想到山洞的温度是怎么提升的,若霏脸上腾地一红,鼻尖突然嗅到了满室的欢爱后残留的味道,羞涩地将脑袋埋进了衣服堆里。 “醒了?” 祁连炤突然出声。 若霏身体一僵,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一声闷闷的“嗯”字。 这时,祁连炤也停下了凿雪的动作。 他看着被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积雪,没过一会儿又将缝隙给堵上了。 “雪停了。” 他从洞口那边挪到若霏的身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先穿好衣服,我们得赶紧下山。” 否则要是再下一场暴雪,他们又不知道要被困到什么时候去。 况且,不可能会有第二只迷路的蠢兔子送上门来填饱他们的肚子。 祁连炤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若霏暗自咬了咬牙,也当作无事发生那样起来整理衣服。 明明前不久才抵死缠绵过的两个人,在若霏穿衣服的时候,祁连炤却还转过身去,维持君子之风。 若霏眨了眨眼眸,加快动作穿好自己的衣服,又将祁连炤的斗篷递还给他。 “表哥,雪层那么厚,我们出得去吗?” 祁连炤裹上斗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把刚刚堵上的缝隙再次挖了出来。 刺骨的寒风随之钻了进来,若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收拢斗篷,悄悄往祁连炤那边蹭了蹭。 祁连炤动作一顿,但下一瞬又恢复如常,开始加大这个缝隙。 只不过下面的雪层厚度超乎他的预料,因为震动而滑落的积雪还泼了他们一身。 他双唇紧抿,没再继续挖下去。 若霏见状,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心底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跑出来送死。 但这种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瞬就被她死死压了下去。 她轻轻抓住祁连炤的胳膊,柔声说道:“别担心表哥,母妃早就派人来搜山了,说不定待会儿就有人找到我们了呢?”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样,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外面突然传来了惊喜的叫声。 “这里!这里有个洞!快来看看是不是王爷!” 说罢,一群脚步声朝这里奔来。 祁连炤立刻揽住若霏的肩膀往后退了几步,下一刻,簌簌的雪块就迎头落下,还好他们走得快。 不一会儿,厚重的积雪就被挖穿了。 季徊冰强忍着激动伸出手:“王爷!” 祁连炤抓住他的手,但没有立刻顺着他的力道出去,而是转身将若霏抱进怀里,调整好姿势,才连着她一起跃出了山洞。 一出去,下属们就立刻拿出干净的斗篷将两人裹住,护送着往山下走。 安王府,老王妃早就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等终于看见了祁连炤的身影,心中的那块大石才算是落地。 “你这孩子!”指责的语气,丝毫掩盖不住她的担心,“快,快进屋!” “快把府医叫来!” 府医来得很快,还一并带来了驱寒的姜汤,让两位主子喝下才进行诊脉。 老王妃全程关切地盯着,直到听到府医说王爷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她的注意力才转移到床上的若霏身上。 若霏的脸上还有些潮红,刚被府医开了贴药,旁边的小早正心疼地给她擦身子降温。 “炤儿都跟我说了,这次多亏了你啊!” 她欣慰地拉着若霏的手,突然注意到她身上暧昧的痕迹。 作为过来人,老王妃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眼祁连炤,就对若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累坏了吧?待会儿我让苏檀给你熬几盅补汤,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刚忙完的府医闻言立刻出言提醒:“侧妃现在身体虚弱,万不可进行大补!” 老王妃很是遗憾,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重新给她开服药,要用最温和,最不会伤害母……身体的方子!” 府医经验老到,也猜出了几分用意,立马改写了一份药方,重新交给药童,让他去抓药。 第39章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祁连炤没有在这里逗留太久,清理了伤口之后就立马带着季徊冰等人去了书房,解决山匪和这次雪崩留下的后患。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走进院子,他看见卧房亮着的微光脚步一顿,过了一会儿才不动声色地推门而入。 屋内,屏风之后,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里面传来。 小早扶着若霏起身,帮她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一层又一层。 若霏觉得有些热,推脱了一下。 “小姐,你的病还没好呢,要是再着凉了怎么办?” 若霏推拒不下,只能任由她去了。 突然,小早突然惊呼一声:“王爷!” 若霏回头看见身后的人,慌忙拉拢衣服:“表哥。” 说着,她冲小早使了个眼色,小早就立马收拾东西离开了。 半晌,若霏又叫了他一声,祁连炤才回过神来,微垂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指腹不自觉地轻轻捻着。 刚才那一幕,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山洞里的画面,光滑细腻的手感,仿佛还能触手可及。 祁连炤迅速背过身去:“你好好休息。” 说着就要离开。 “表哥!” 若霏连忙叫住他,追上前两步,但发现他退开两步的动作又停下脚步,站在远处望着他。 “那晚的事情……” “我会补偿你的。”不等她说完,祁连炤就直接回答道。 “不是的。” 若霏莞尔一笑:“我是想告诉表哥,那晚的事情,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若霏的嗓音很轻,听在祁连炤的耳朵里却振聋发聩。 他猛地转过身,第一次在她面前产生如此剧烈的情绪。 “你说什么?” 若霏低着头,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只当他不信,继续耐心地解释起来。 “毕竟当时是生死关头,形势所迫。我不会用这种事情来胁迫表哥做不愿意的事情,这是我自愿的,您不必担心。” 祁连炤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看着若霏,似乎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你真的这样想?”他问道。 若霏低下头,轻声说道:“是的,为了表哥好,霏儿吃点亏也没关系的。” 祁连炤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甩下一句话:“等以后放你出府,本王便把东郊的那块地划给你。”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若霏匆忙叫了一声,但他的脚步反而更快了。 罢了,既然他主动把自己的床让给她睡,那她也不好辜负。 若霏和衣躺到床上,淡淡的檀香便钻入鼻尖,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就好像,那天晚上一样。 若霏忍不住羞红了脸,把被子挪开了一点。 毕竟是第一次,她远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镇定。 只是这一次是她兵行险招求来的,为了不引起祁连炤的反感,她只能以退为进,这样一来,下一次圆房的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若霏双手下移,轻轻放在小腹上。 宝宝,如果你争气,就趁这次赶紧来娘亲的肚子里吧! 第二天一早。 小早过来给她梳洗打扮。 “小姐,您昨晚怎么把王爷给气走了?您为了救王爷,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都该让王爷好好补偿你的!” 若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身上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露在外面的那些,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人总是不珍惜的。” “况且真这么做了,我和他岂不是就此两清了?与其这样,不如像现在这样,好叫他每次见到我,都觉得有所亏欠,辗转反侧,想的都是如何补偿我,还要考虑我接不接受。” “如此一来,我才能在他心里留下更深的痕迹。” 小早恍然大悟:“还是小姐最聪明!” ** 将军府。 杜琳鸢正在煎茶煮雪招待荣安县主。 看她拿出来的这些东西,荣安眼底划过一瞬不易察觉的嫌弃。 她叹了口气,佯装替她不值。 “现在大家都说,炤哥哥能从北山死里逃生,多亏了他的好侧妃,想必炤哥哥听多了这些话,对那个侧妃肯定也会另眼相待的,只是可惜了你。” 荣安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就继续说道:“可惜你和炤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怕是要被那个后来的女人给比下去了。” 杜琳鸢面露不快:“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不必跟我说这些。” 荣安瞧她那副样子,当即在心里冷笑一声。 真不想搭上关系,做什么露出一副被别人抢了东西的样子? 她吹了吹手中的茶盏,虚抿了一口,权当是给面子了。 “我也不是故意说这些话气你的,只是这样下去,炤哥哥真要被那个女人迷了心去了!到时候,他还管得了你的处境?” 杜琳鸢脸上的不快都快绷不住了,荣安这才放过她。 “好了不说他们俩了,我也好久没去拜访过老将军了,正好这次回来带了不少岭南的特产,回去之前也给他们送些去,好叫你在这府里好过些。” 说罢,她便带着侍女施施然离开了,留下杜琳鸢神色不明。 ** 若霏的身体损耗太大,好几日过去也没好全,总时不时咳嗽两声,叫人心疼。 而这段时间,在老王妃的要求下,她一直留宿在祁连炤的院子里。 祁连炤虽然没有赶她回去,但也一直没有回房,而是夜夜宿在书房,今日被老王妃盯着,只好打道回府。 偏就那么巧,当晚,他突然收到一个来自将军府的消息,说是杜琳鸢不知道瞧见了什么,急火攻心,吐了好大一口血。 在祁连炤的运作下,让杜琳鸢吐血的信函很快就来到了他的手上。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他祁连炤是如何左右圣上的决策,不断拖延着援军的出发,直到边境被突围,他才松口得桩桩件件。 “去查,这封信是谁写的!” 他一拳捶在桌上,猛地起身出门。 不料老王妃早就走到门口,正好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要去哪儿?” 虽是疑问句,却字里行间都在表达着不容拒绝的反对。 祁连炤张了张嘴,没有解释。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说哪怕一个字,母妃都会借机训上他好一会儿。 与其如此,不如什么都不说。 祁连炤便只是摆摆手,吩咐属下直接去查。 老王妃见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冷哼了一声,拉过身后的若霏到他跟前。 “现在霏儿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们俩赶紧趁热打铁,尽快怀上我的大孙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闲事,少去操心!” 尤其是那两个“闲事”,被她咬得极重。 说罢,老王妃便不由分说地将若霏的手塞给他,转身离开。 若霏看着两人相交的手,等老王妃离开了,才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表哥要是有急事的话,便早些去忙吧,我不会跟母妃说的。” 然而祁连炤却转身去了书房,完全看不出来刚才一副要立刻奔去将军府的架势。 若霏跟上前去,不解地唤了他一声:“表哥?” 祁连炤拿出公文看起来,眼皮也没有抬起看她一眼。 “不是你说的吗,越是抗拒,母妃便会越强势,不如顺水推舟。” 那也得把舟推行到底才行呀。 若霏遗憾地想着。 第40章 这事儿听着有点耳熟 身为安王,还是有实权的王爷,祁连炤公务堪称繁忙。 在他批改公文的时候,一旁的若霏轻挽衣袖,仔细地研磨着墨汁,身上淡淡的香味随着微风,丝丝缕缕地飘到祁连炤的鼻尖。 料峭的寒风从窗隙里钻进来后又打了个圈儿,将她散落的碎发卷到了祁连炤的脸颊。 他批写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眼底闪过一瞬微芒。 寂静的山洞里,她那格外柔软顺滑的发丝,恰如现在这般,缠绕在他身上,勾勾缠缠,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尽数瓦解。 这时,小早按照若霏的吩咐,端着刚出炉的点心走了进来。 若霏接过来放到桌案上,温柔小意地说道:“表哥,忙了这么久,吃块点心歇歇吧。” “这是我特意叫厨房新研制的糕点,您尝尝?” 祁连炤淡淡地嗯了一声,但目光却仍未从公文上移开。 若霏见状,捏起一块糕点,小步走到他的身侧,将糕点递到他的嘴边。 因为刚刚出炉,糕点还有些烫手,她下意识隔空吹了吹指尖。 祁连炤只稍微抬眸,就恰好瞧见她微微嘟起的朱唇,水润饱满,触感软弹。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祁连炤突然伸手略扯了扯衣领,眼底翻滚了浓郁的黑云,显烦躁地将手里的公文随意丢到桌上。 这种不受控制的状态,让他很不喜欢。 他清了清嗓子:“进。” 若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垂下眼眸盖住闪烁的目光。 正好此时,一位下属过来禀报,她便趁着这个时候将糕点放了回去,默默退到一旁。 下属进来之后,立刻拱手禀告:“王爷,侦查司查明,那份手稿,出自齐夫人之手。” “她自己?” 祁连炤的眉头瞬间拧紧,手指微曲,在桌上时轻时重地敲击着。 下属回答道:“确实如此,只是属下未曾查明,齐夫人看到自己的手稿却突然吐血的原因。” 而且杜琳鸢那天的状态,不像是对这些内容知情的样子。 侦查司的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将查到的这个结果上报给祁连炤。 突然,站在旁边的若霏轻声道:“这件事听起来,有些耳熟。” 祁连炤突然将目光放到她身上:“怎么说?” 若霏上前一步,微微行了个礼,就开始讲述自己幼时的见闻。 “那女子也是可怜,刚刚病死了儿子,紧接着就又听闻自己的丈夫被水贼劫杀,日日在灵堂痛哭。”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跑了出来,大叫着自己知道了‘杀人凶手’,就是隔壁碎嘴的邻居,扬言要杀了他替自己的丈夫报仇,还好被她婆婆拦住。” “她清醒过来之后,就说是有人给她告密,可不论别人怎么查,都查不到那个告密的人是谁,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若霏抬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才轻声道:“这模样,倒是和这位齐夫人有些相似。” 听完,祁连炤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问:“后来如何?” “后来……”若霏歪头回忆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也是正好,当年来了一位云游的神医,替那名女子看诊,说她是因为心里承受不了这么大的痛苦,加上邻居的闲言碎语,就在脑子里给自己构建了另一个人出来,‘亲口’证实她潜意识里的想法,给她一个报仇,或者说是发泄的借口。” 说罢,书房中沉默了许久。 祁连炤突然开口:“你的意思是说,她的心里病了,用这种转移仇恨的方式,来纾解她崩溃的情绪,以支撑她继续活下去?” 若霏低下头:“这只是霏儿的一种猜测,具体情况,表哥不妨让府医过去瞧瞧。” 祁连炤追问:“你可有找到神医的办法?” “这……”若霏摇了摇头,为难道:“那神医云游四方,早不知所踪了,如今都不知道是否还在人间。” 祁连炤沉默半晌,最终只好无奈吩咐下属:“先去找其他擅长心疾的大夫来,给齐夫人看病。” 下属有些迟疑,在祁连炤黑沉的目光下,突然跪下说道:“齐夫人恐怕不会配合属下。” “她会配合的。”祁连炤嗓音淡淡,却透露着令人无法反抗的压迫感。 ** 将军府。 杜琳鸢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奈何刚刚吐了一口血,此刻正虚弱地躺在床上,指着前来传话的人沙哑着嗓音吼道:“祁连炤,你这是在咒我吗!” 红乔赶忙劝道:“小姐!王爷也是关心您的身体,您别生气,治病要紧。” 杜琳鸢冷哼一声:“在乎我?他分明是见不得我好过,所以三番四次让我难堪!” 她伸手一挥,将床边柜子上的一个花瓶扫落在地,碎片四处飞溅。 祁连炤一个眼神,被授意的下属也不管她现在如何撒泼,直接让大夫走进来诊治。 红乔和绿水为了自己的主子好,也不敢阻拦安王派来的人,于是唯一不甘心的杜琳鸢只能干瞪着眼睛,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夫把了很久的脉,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 祁连炤沉声问道:“大夫,可看出了什么?” 大夫凝重地摇了摇头,突然耸了耸鼻尖,站起来围着房间搜寻起来什么。 “这屋子里,好像有一股腐烂的气味?” “怎么可能?”绿水第一个辩解。 府中里里外外的清扫都是她做的,每一处都细致到位,不可能会出现异味,更别说还是腐烂的臭味了! “不,确实有。”大夫笃定道。 说着,他开始嗅着鼻子到处搜寻起来。 “不是,也不是……在那里!” 说罢,大夫突然径直朝某处走去。 杜琳鸢发现他的目的之后,立刻叫道:“你要做什么?这是我的房间,你们都给我滚!滚出去!” 可惜她的声音实在虚弱,根本没有多少威慑力,阻止不了任何人,只能躺在床上干生气。 大夫的目标很明确,从架子上直接拿了一个木雕下来。 这木雕是由紫檀木雕刻而成,表面光滑,一看就知道经常被主人拿在手里抚摸。 他将木雕放到鼻尖嗅了嗅:“找到了,就是它!” 第41章 你送他礼物? 大夫找到东西之后,祁连炤立刻问:“这木雕有什么问题?” 大夫解释道:“这里面被放了一种干草,戍守边疆的将士们多用它来止血,本不是什么毒药,可怪就怪在它万不可和紫檀木放在一块。” “这两者一旦融合,就会产生一种全新的物质,接触空气就会变成水雾凝结在木雕上,能够渗入皮肤,影响人的记忆,尤其是对于忧思过重的人来说,反应更严重。” 绿水听完立刻补充道:“夫人的房间一直是我打扫的,唯独这个木雕,夫人每日都要亲自擦拭,不许下人们碰它,还经常捧在手里把玩,有时甚至还会抱着它入睡!” 大夫感叹:“怪不得!” “够了!” 杜琳鸢突然大叫一声,赤红的眼睛瞪着所有人。 “这木雕是我夫君亲手雕刻而成,送给我最后的礼物,你们说它有问题,是在内涵我夫君想要我的命吗!” 说完,不等别人解释,她就自己否定了 :“这不可能!” 下属收到暗示,直接要了一块手帕将木雕裹紧,交给诚惶诚恐的丫鬟手里,叫她小心收好。 床前,祁连炤沉声道:“大夫说你病情严重,必须尽快治疗,我为你安排了清净的别苑,你去那里住一段时间。” 说罢,他大手一挥,几名身着同款墨蓝劲装的人便走了进来,将杜琳鸢强行带走。 “放肆!你们放开我!祁连炤!我没病!你休想用这个借口掳走我!放开!” 杜琳鸢拼命挣扎,却没有人听她的话。 她眼中满是愤怒和委屈,对祁连炤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 因为她的极度不配合,祁连炤一直到半夜才从那里脱身。 回来后他也无心再去应付老王妃的任务,回了房间就睡觉。 那会儿,他没有再在自己的床上看见若霏时,心里莫名松了口气,那时他还以为是不用再思考用什么方法去面对若霏的庆幸,后来才知道,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栖霞苑里。 若霏靠坐在床头,对着烛光翻着画本子,时不时伸手捂住嘴打了个泪眼惺忪的哈欠。 终于,在蜡烛即将燃尽的时候,小早终于带着消息回来了。 “青竹小筑?” 如果消息不假,那么祁连炤对于他心上人的偏爱,还真是完全不遮掩。 只不过是养病,就让人住进了自己名下最清幽的小筑。 若霏不自觉捏紧了话本的扉页,情绪低沉。 她到底要做到何种程度,才能在祁连炤的心里争到哪怕只有一分,和杜琳鸢齐平的位置? 想着,若霏又将手轻轻抚上了平坦的小腹,思绪复杂。 翌日。 冬日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枝,洒在宁静的庭院中。 微风轻轻拂过,卷起地上的积雪,仿佛又开始下起了飘雪一般。 若霏身着轻便的练功服,在庭院中打着一套拳法。 这段时间接踵而至的意外,让她的记忆变得模糊,对于拳法的细节也忘了许多,动作也开始生疏起来,错漏百出。 又一次出错,若霏反复试验着这个动作的连贯性,始终没能流畅起来,好看的眉头皱得紧巴巴的。 祁连炤外出归来,刚踏入庭院,便看到若霏在挥拳踢腿。 他眉头一皱,说道:“怎么现在就开始练拳了,身体好了吗?” 若霏停下动作,轻喘着气回答:“已经好了,只是最近懈怠了许久,许多动作都忘记了,便出来练练,正好强身健体。” 祁连炤点了点头,让她继续。 他围着若霏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她的动作,摇头说道:“你这许多动作都错了。” 说着,他突然伸手握住若霏的手腕,亲自指导起来。 一开始,若霏的动作还有些僵硬,后来习惯了祁连炤的节奏之后,动作也开始流畅起来。 不过到底是大病初愈,不一会儿,她的额头上便布满了香汗。 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浸湿的发丝粘在鬓角,顺着修长的脖子,一路延伸进衣领之中,增添几分魅惑之态。 祁连炤眸光微沉,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若霏没等到下个动作的指导,抬眸问道:“表哥,可是霏儿又哪里出错了?” 祁连炤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道:“没什么,只是想着你屋里有一把银枪,若是感兴趣,本王也可以……” “不了不了!”若霏连忙摆手求饶:“霏儿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表哥的操练。” 她轻喘着,缓了缓神,忽然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说道:“过两日便是那倏寒节了,表哥可有什么打算?” 倏寒节是百年前新定的节日。 那时在位的皇帝是杀了所有的兄弟才上位,为了不让百姓议论他的残暴,特意定了这个节日,让天下所有兄弟姐妹在这天互相赠礼游玩,培养感情,和睦家庭。 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个节日逐渐变成了未婚男女之间培养感情的节日。 互有好感的双方会在放下男女大防的节日里,赠送礼物,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情。 祁连炤神色平静,淡淡说道:“没有。” “要是累了,便回去好生歇息,莫要操之过急。”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若霏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懊恼,又立马开始烦恼起接下来该怎么做。 祁连炤走在长廊上,心境远没有外表看起来这般镇定,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些什么。 大概是既不想对若霏太过关注,可真冷着脸远离她时,又感觉不到畅快。 复杂的情绪让他潜意识不想深究下去,只好让自己沉浸在公事当中,没空去想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接连几天的高强度下来,祁连炤回来时,身上裹挟着一层显而易见的疲惫。 马车外的街道上,是喧闹的街市,往来的男男女女正挤在各种店铺里面,精心挑选着自己属意的东西。 祁连炤这才想起,明日便是倏寒节了。 正想着,三别突然凑到车窗边上对他说道:“王爷,属下想去买点东西。” 看着拥挤的街市,祁连炤皱了皱眉,摆摆手道:“买完自己回去。” 三别欣然同意,几个闪身就挤进了一家首饰铺。 祁连炤沉默一瞬,便收回目光,叫车夫赶路。 等他回到府中,还未来得及换下官服,三别便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只见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锦盒,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祁连炤见状,叫住他问道:“你买了什么?” 三别神秘地笑了笑,说道:“王爷,这是属下给侧妃准备的礼物,一条红珊瑚串成的流苏手链。”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稀碎的珊瑚颗粒大小不一,并不值钱,却被三别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掌柜地说,这种手链正是当下时兴的款式,很多姑娘们都喜欢!” 祁连炤的脸色突然沉下来,冷声道:“你送她礼物?你们现在很熟吗?” 第42章 谢谢你骗我 祁连炤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悦。 三别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此刻的异样。 他老实解释道:“侧妃平日里对属下照顾有加,经常给属下投喂好吃的,就像属下的姐姐一样。正好马上就是倏寒节了,这不就是为了让兄弟姐妹增进感情的节日嘛,属下这时候送礼再合适不过了。” 祁连炤听完,眼中的冷意没有褪去半分:“你送这个,她会喜欢吗?” 三别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属下不知,但属下想着,这么多姑娘家都喜欢的东西,她应该是会喜欢的吧。” 说完,便欢欢喜喜地将手链重新收进锦盒,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祁连炤看着三别那满心欢喜的模样,眉头紧锁,脸色愈发难看。 索性收回目光,直接回了卧房更衣。 三别困惑地挠了挠头,想不通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干脆就不去想了,转身离开。 不料没走几步,就碰见了正往这边来的若霏,心念一动,就直接拿出了锦盒递到她跟前。 “送你!倏寒节的礼物。” 若霏惊喜道:“谢谢!” 她拆开来一看,是一条红珊瑚手链,搭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显得格外好看。 “真好看!”她突然抬头问道,“不过明天才是倏寒节,你怎么现在就送给我啦?” 三别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人就是藏不住事儿,正好在这里碰见你了,就直接送给你好了!” 对上他真挚的目光,若霏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三别,谢谢你呀。” “我从来没收到过这种礼物,以前只戴过手镯,还没有这样流苏的手链呢,我很喜欢!” 三别听到若霏的夸赞,心里乐开了花,爽朗一笑。 “那就好,王爷之前还说你可能不喜欢呢,我一直担心。” “是吗?”若霏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但嘴上仍笑道:“怎么可能,我特别喜欢。” 说着,她便迫不及待地将手链戴在了手腕上,轻轻晃动着手,那流苏随之晃动,更显美丽。 三别心满意足。 这时,祁连炤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外面的嘈杂声让他很是不快,偏偏三别还是个看不懂脸色的人,见到他出来,还兴奋地上前炫耀。 “王爷,侧妃可喜欢我送的礼物了!” 祁连炤冷冷扫了三别一眼,沉着脸没有说话。 三别却丝毫没有领悟到祁连炤的不快,依旧没心没肺。 祁连炤闭上双眼,只觉得太阳穴跳得厉害,随便给他安排了点事情,将人打发走了才安静下来。 随即没好气地瞥了眼若霏,不过一条碎珊瑚手链,就高兴成这样,真没见识! 祁连炤一甩手,憋着胸口那团难以名状的郁气负手离开。 此时,天空中飘来了几朵乌云,遮住了原本温暖的阳光。 祁连炤走进书房拿起一本书,想要借此转移注意力,可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 而另一边,若霏在房间里对着镜子,反复欣赏着手上的手链。她的脸上虽然洋溢着笑容,可心中却也有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这算是吃醋了吗?那为何不自己亲自送礼物给我?” 若霏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一个叫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说罢,她解下手链,让小早好生收起来。 “小姐不喜欢吗?” 若霏笑道:“挺好看的,只是我戴不惯这种有流苏的手链,总觉得手腕被蹭得痒痒的,况且——” “况且我已经嫁人,手上戴着外男送的手链算是怎么回事?” 它能刺激到祁连炤,就已经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了。 总之,她对祁连炤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然而第二天,若霏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结果一出门,就听说祁连炤出去了的消息,还是去陪齐小将军的遗孀,杜琳鸢。 三别拿着一包东西,跟若霏解释道:“现在齐夫人正在醉仙楼后面的小筑里治病,王爷让我回来拿点东西去。” 抓住关键地点,若霏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让他去忙,只是藏在都碰下的手指却还紧紧地攥着。 过了许久,她才吐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 “今天天气不错,小早,想不想尝尝醉仙楼的全鸡宴?” 听到“全鸡宴”三个字,最爱吃鸡的小早立马就答应了。 醉仙楼里,此刻已经人满为患。 若霏赶在最后抢下了角落里的包间,让人上了全鸡宴和几壶好酒。 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倚靠在窗户上。 从她这个视角看去,正好能看到不远处的竹林小筑。 小筑中偶尔走过几个人,在热闹的倏寒节里,竟然都像听不到外面的喧嚣一样。 怪不得祁连炤要把人安排在这里治病。 若霏突然苦笑一声,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小早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她这么喝下去会醉,到后来也跟着喝了起来。 陈年老酒更烈,没多久两人便喝得满脸通红,醉态百出。 从她们过来的那一刻,祁连炤早就收到了消息。 看完杜琳鸢的治疗进度,他便直接过来了。 酒足饭饱,若霏和小早互相搀扶着走出包厢,突然一个踉跄,径直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她眼神迷离,抬头看向对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弟弟,你怎么才来?” 说罢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祁连炤眉头微蹙,想要将她扶正,奈何若霏紧紧抱住他不放,还不停地问:“弟弟,你为什么不说话?” 见他不回答,若霏又问:“弟弟?你是不是又偷吃了哑巴草了,小心我告诉娘亲哦。” “弟弟……弟弟……弟弟……” 祁连炤无奈,只好应和着:“我在。” 若霏听了,似乎得到了满足,窝在他的怀里不动了。 祁连炤松了口气,将人打横抱起进了马车,身后的小早则交给了三别。 路上,若霏依旧在不停地絮絮叨叨着,没有得到祁连炤的回复,她就一直问一直问,只等他回了,才继续往下说。 好不容易到了王府,祁连炤长长地舒了口气,将人送回了房间,放到床上。 突然,若霏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要不是她一身酒气,面色潮红,连眼睛都只能睁开一条缝隙,根本无法聚焦,祁连炤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装醉了。 他动了动手腕,发现挣脱不开,才耐着性子俯身去听她嘴里的呢喃。 “谢谢。” 祁连炤“嗯?”了一声,久久等不到回答,无奈开口询问:“谢什么?” “谢谢你骗我。” 若霏的声音很轻,却让祁连炤久久不能动弹。 第42章 带上她不合适 醉鬼看不懂这些,顾自说道:“你明明长得那么高大健硕,还愿意假装弟弟骗我,其实我都知道的。” “我的弟弟,他长不大了……” 祁连炤听着她的倾诉,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心疼。 若霏额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她看着祁连炤,突然开口准确地叫出他的身份:“表哥。” 祁连炤微微一愣。 若霏接着说:“今天是倏寒节,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说罢,她突然起身吻了上去,柔软的嘴唇还残留着细微的酒气,却让祁连炤感觉喝了十坛陈酿一样,快要无法压制住内心的冲动了。 念头刚起,若霏就开始动了,那是一个青涩的吻,却带着醉人的诱惑。 祁连炤喉结一滚,大手刚环住若霏纤细的腰肢,她却突然整个人向一侧歪倒。 下一刻,微弱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祁连炤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末了,他帮她盖好被子就离开了。 房门被关上之后,刚才还呼呼大睡的若霏却睁开了双眼,清凉的眼眸里哪有半分醉意。 她轻抚着嘴角,想到祁连炤最后失态的那一刻,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清晨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新落下的积雪上,下人们正将它往两侧清扫。 祁连炤刚用过早餐,便接到了圣旨,被紧急召进皇宫。 皇宫内,祁连炤恭敬地跪在御前。 皇上严肃地说道:“近年来闽中郡水贼猖獗,如今更是无法无天,烧杀劫掠,为祸一方!安王,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命你前去清缴水贼,整肃纲纪,你可愿意?” 祁连炤颔首:“臣领命。” 皇上对他的爽快十分欣慰,这么多年来,安王一脉,还是帝王手中最好用的刀刃,如此,他也不介意多给点消息。 “有人上奏,说是闽中水贼猖狂,全因闽中郡守为官不仁,勾结贼匪,贪赃枉法!” 说着,皇上拿出一个印章,交给祁连炤。 “见此物,如朕亲临!若是那里的官员胆敢反抗,朕特许你,先斩后奏!” 祁连炤跪谢:“谢主隆恩。” 离开皇宫后,得到如此殊荣的祁连炤满脸凝重。 闽中官商勾结,其嚣张程度他早有耳闻,如今彻底压不住了,皇上才急匆匆找人去处理,还让人微服私访,美其名曰“不会打草惊蛇”。 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事态紧急,回到王府后,祁连炤第一时间去找老王妃拜别。 “闽中郡?皇上怎么让你去这么远的地方剿匪!” 老王妃有怒不敢言,气得眼眶都红了:“你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母妃以为咱们家终于能有安生的日子过了,结果现在,现在——” “好了母妃。”祁连炤安慰了两句:“小心气坏身子。” 老王妃怎么可能不生气?要不是怕招惹麻烦,她都恨不得指着皇帝的鼻子破口大骂。 忽然,她拉住祁连炤的手说道:“炤儿,此次出行,你带上若霏吧。她是个贴心的孩子,有她照顾你,母妃也能放心些。” 祁连炤皱了皱眉,说道:“母妃,此行危险,带上她不合适。” 老王妃脸色一沉,说道:“闽中如此危险,没有贴心人照顾你,我如何能放心?你若不带她,大不了我拉下这张老脸去求皇上,让他换个人去!” 天子之所以叫天子,是因为他的威严无可触犯。 要是老王妃真这么去了,安王府的前路怕是也到头了。 怕她真的冲动之下做出傻事,祁连炤只得同意。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祁连炤从柜子里拿出一块上好的玉料,上面画了个圈,是用来扯镯子的记号,大小正好是若霏的手围。 他盯着这块玉料,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放回了盒子里。 随后,他动身前往青竹小筑。 凉亭中,杜琳鸢倚靠在围栏上,一点点地撒着鱼食,沉在水底过冬的锦鲤蜂拥而出,争夺着水面的食物。 她神色平和,再没有了往日的狂躁易怒。 祁连炤走近时,她也只是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良久,杜琳鸢突然开口说道:“我很确定那封信不是我写的。” 她收起鱼食,转身对祁连炤淡然说道:“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冷静下来后,我其实不愿相信你是那样的为人,只是铁证如山,叫我不得不相信。” 祁连炤坚定地说道:“我没做过。” “不过既然你确定信封不是出自你手,那我会按照这个线索继续查下去。” 说完,两人相顾无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竟然还是杜琳鸢率先打破沉默。 她轻声问道:“这次离开,你是不是要带上你的侧妃?” 祁连炤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嗯。” 杜琳鸢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攥紧手指,不再言语。 祁连炤看了眼院墙外飞过的一群鸟雀,突然说道:“等你身体好了之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住处,让你不必再受将军府的磋磨。” 他这话,是要不管他说过的承诺了吗? 杜琳鸢睁大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青葱的指甲嵌进肉里都没有发现。 见她还是不肯理会自己,祁连炤吁了口气,不再犹豫,带人离开了。 杜琳鸢见状,平和了不少的眉宇间又闪过一丝戾气。 “红乔,扶我回房!” 翌日清晨。 若霏起了个大早,指挥着小早收拾行李,衣物、首饰,和一些用品,被整齐地叠放进行囊中。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祁连炤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若霏看到他,眼中满是惊喜,停下手头的事情迎上前去,说道:“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祁连炤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冷淡地说道:“我来是告诉你,此次出行,我安排你去别的地方待着,不会带你走。” 若霏闻言,整个人愣住了,片刻之后,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才没让泪水落下,但看起来却越发可怜了。 她抽了抽鼻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为什么?” 祁连炤心里升起一丝不忍,但还是硬下心肠道:“此次任务艰险,你跟着只会碍事。” 第43章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若霏眼眶微张,眼泪瞬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善解人意地说道:“是霏儿不好,没什么能帮上表哥的地方。本来还想着,霏儿幼时曾随外祖在闽中生活过一段时间,想再回去看看,看看那里的树木房屋都有什么变化,说不定还能给表哥当向导呢。” 说到这,她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说道:“对不起,表哥此行肯定安排了更有能力的人,是霏儿多嘴了。” 祁连炤听着她的话,突然觉得胸口胀胀的,闷得心情都变差了。 他转过身去,忽然听见自己开口说道:“罢了,带你去。” 若霏瞬间破涕为笑,高兴得像个第一次出门游玩的孩子一样,立刻转身继续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表哥稍等,我马上就好,不会耽误行程的。” 祁连炤叹了口气,冷声道:“动作快点。” 若霏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的态度,迅速地将行李收拾妥当,跟在祁连炤身后,那雀跃的模样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祁连炤看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带她去不知是对是错,只是看到她失落的样子,拒绝的话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路上,若霏时不时回过头来,冲他甜甜地笑,她一笑,仿佛路上的冰雪都绽开了冰晶做成的花朵,耀眼夺目。 马车在蜿蜒的道路上缓缓前行,车辙印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季徊冰骑在马上,愁眉苦脸的,半开玩笑似的对里面的祁连炤抱怨道:“王爷,您不是说不带侧妃一起去的吗,害属下好多东西都没有准备!” 马车里,祁连炤冷然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什么东西。” 季徊冰一一举例起来:“老王妃说,姑娘家要更怕冷一些,这衣服斗篷和手暖炉,都没有备上,还有她们的脸蛋吹了冬日的冷风,就会干燥龟裂,需要每日涂抹细腻的油膏才能让其滑嫩如新……” 一路上,他洋洋洒洒地举例了一大堆,都是女子出行必备的物件。 驾车的三别听烦了,率先说道:“你少胡说,若侧妃才没有你说得那么娇气呢!况且——” 说着,他嘿嘿笑了起来:“我早就猜到王爷最后还是会带上侧妃的,所以早就准备了这些!” 季徊冰闻言,讶异不已,目光紧紧盯着三别,放慢马儿的脚步来到他的身边,用气声 跟他说道:“你这小子,怎么如此上心?” 三别一脸茫然,挠了挠头,说道:“这不是我们下属应该做的嘛。” 季徊冰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隐晦地提点道:“三别啊,有些事情,可别做得太过了,要懂得分寸。” 三别眨眨眼睛,一脸懵懂地问道:“季大哥,你在说什么啊?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还没有备全呢,免不得路上采买回来,王爷还说下次要换你去准备行李呢。” 季徊冰忍不住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替自己增加了活儿感到无奈,还是对这个傻乎乎的三别感到无语。 看着他那不开窍的样子,季徊冰又是一声长叹,说道:“罢了罢了,你就这样保持着也好,不然,王爷怕是饶不了你。” 三别还是不明白,但也没再追问,缩回头去继续去询问里面的两位主子还有什么缺漏的地方。 季徊冰轻轻抽了一下马鞭子,来到马车的前方开路,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爷啊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您才能发现呢。” 此时,一阵料峭的寒风袭来,卷起马车上厚重的帘布钻了进去,坐在那侧的若霏悄悄地往祁连炤的身边挪了挪,试图靠近他来取暖。 祁连炤发现了,但什么都没说,默许了她的小动作,只是让三别专心赶车去。 他低头看着侦查司搜集上来的有关于闽中郡的资料,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个上面。 他不禁想到自己决定带上若霏的那一刻,究竟是出于同情还是其他? ** 南下的路上,气温逐渐升高,路上采买的那些用于御寒的物资,有一半都用不上了。 到了闽中郡,就连一向怕冷的若霏下车后,都脱掉了她那件不离身的狐狸毛斗篷。 而祁连炤直接就换上了一件只夹了一层薄薄的棉絮的外衣,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引来路人时不时地侧目。 不过他们的目光倒是平静得很,似乎对这种人见怪不怪了。 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朝廷不允许商人从政,而闽中郡又多富商,为了让自己能够跟读书人沾点边,一年四季都会拿着折扇附庸风雅。” 负责接应的寒山解释道。 “安置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王爷,侧妃,这边请。” 闽中郡的中心地带,寸土寸金,豪宅林里,但最奢华的当属祁连炤刚刚购置的这座大院。 它完全仿造了吴江郡的园林风格,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飞檐翘角,蜿蜒曲折的湖泊流水清澈见底,微风拂过,波光粼粼,还有嶙峋的假山怪石浑然天成。 即便是腊月寒冬的季节,里面也有翠绿的松柏迎风伫立。 若霏一步步走进去,眼底全是怀念的光芒。 “表哥,这里真好看。” 这个庭院的规模极大,但里面不少东西都让她感受到了熟悉。 在临安时,她曾经的家就是这种风格,只是规模没有这般大而已。 “不过闽中最有特色的建筑当属土楼,它的外围用高耸坚固的土墙围成了一个圆,房屋足足有三四层那么高!中间是一块巨大的空地,空闲时,十几代人就会聚集在这里谈天说地。” 寒山闻言笑道:“侧妃对闽中竟如此了解?” 若霏浅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幼时随外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罢了,算不上太了解。” 祁连炤挑了挑眉:“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若霏立刻回忆起自己求他带自己来时说的那些话,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捂嘴咳嗽了几声。 不一会儿,她又转身帮祁连炤整理衣襟,柔声说道:“表哥此行如此高调,一来就买下了空置了许久的第一园林,想必现在,外头对表哥的猜测已经众说纷纭。” “要说在闽中哪里能听到第一手消息,当属富商聚集的三坊七巷……” 若霏侃侃而谈的样子,让祁连炤看着她的目光逐渐认真起来,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眼底浮起的一抹欣赏。 “那就劳烦若夫子带路了。” 若霏被他这一声夫子打趣得红了脸,大胆地瞪了他一眼,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后面,祁连炤恢复严肃的模样,带着季徊冰和三别跟了上去,让寒山尽快把这里收拾出来。 第44章 一夜暴富的行当 闽中的富商不爱喝酒,更爱品茶。 同桌的食客里,不乏被邀请而来的寒门学子。 二楼的雅座上,祁连炤看着那些奇怪的组合,若有所思。 季徊冰收回目光,感叹道:“这闽中的风土人情还真是奇怪啊,几乎每桌都是鼎铛玉石之人,对着几位麻布粗衣恭恭敬敬。” 祁连炤淡淡道:“历代朝堂,多重文轻商,那些商人想要得到更好的便利,就是和书生秀才打好关系,寒门学子多是家族落寞,身无分文,而商人最不缺的就是钱,随便从指缝里漏点出去,就足够支撑起他们科考的道路。” “一旦将来他们哪个考取了功名,就是他们手里又一张大牌。” 说罢,祁连炤把玩茶盏的动作突然一顿,微垂的眼眸中晦暗不明。 季徊冰和他对视一眼,显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只有三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疑惑地挠了挠头,专心对付起桌上的糕点来。 不一会儿,附近的几位富商老板互相打了个眼神,就有几位起身朝他们这边走来。 “几位日安,在下黄有钱,敢问这位就是南巷那位,买了吴江园林的那位赵老板?”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首座上最为气度不凡的祁连炤,狡黠地眯眯眼滴溜溜地转。 祁连炤没有起身,就坐着向他抱了个拳。 “正是,鄙人赵奇,从吴江而来,不知几位老板有何指教?” 黄有钱暗示性地看了眼季徊冰,对方立刻就腾出了几个位置,叫小二再搬来几把椅子,让他们坐下。 黄有钱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指教不敢当,只是老早就听说了赵老板财大气粗,所以特地厚着脸皮过来结交,毕竟咱们做生意的,不就讲一个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说着,他喝了口桌上的茶水,顿时眼睛一亮。 “赵老板这是什么茶?黄某竟从未在这里喝到过!” 闽中的茶味浓且苦,喝惯了的黄有钱他们突然喝到这种带着幽幽清香,回味甘甜的茶水,格外稀奇。 于是又忍不住倒了两三杯,几口就喝了下去。 季徊冰瞧着,逐渐面露不忍。 他们的喝法,简直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祁连炤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让季徊冰拿了一盒茶叶出来,递到黄有钱他们面前。 “这是鄙人从吴江带来的碧螺春,黄老板要是喜欢,就拿些尝尝。” 黄有钱早就喝腻了这里的苦茶,平日里只要不是和那些穷书生往来的时候,都要往里面加几颗糖晶,哪里会拒绝祁连炤的好意。 “那黄某就收下了!” 吃人嘴软,黄有钱主动询问:“赵老板一看就是家中阔绰的人,为何大老远从吴江赶来这里?” 祁连炤看了眼季徊冰,没有说话。 得到暗示的季徊冰主动上前解释道:“黄老板有所不知,我们少爷乃是吴江首富赵家的幼子,虽然深受姥爷喜爱,可头上有好几个哥哥在哪儿了,有些事儿,怎么都轮不到他。”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儿,在季徊冰极具暗示性的眼神下,黄老板他们立刻就明白了。 无非就是争家产,争继承权的事情嘛! 没管他们的眼神来往,季徊冰说着:“吴江早就是大少爷他们的天下了,我家少爷想要从中脱颖而出,可不就得另寻商机了?听说……” 季徊冰突然压低嗓音,凑近黄有钱:“听说闽中商机众多,更是有能够让人一夜暴富的好东西,黄老板就给咱们透个底呗,要是能让我们少爷……到时候,毕竟重礼相谢!” 黄有钱和另外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瞧出了警惕。 最后,黄有钱出面婉拒:“这位小公子说笑了,我们这里都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哪里有你说的一夜暴富的好事?要是有的话,黄某等人自己不就先抢了?” 季徊冰就像听不懂他的暗示一样,继续追问:“哎,黄老板您就告诉我们吧,只要我们少爷能在这里大赚一笔,回到吴江让他的哥哥们自惭形秽,届时,肯定不会忘记黄老板的恩情!” 黄有钱苦笑道:“不是黄某不肯告诉你们,实在是黄某自己也不知道呀!” 几番纠缠下去,对方愣是不肯松口,场面一度僵持。 就在这时,若霏突然端着几道小菜走了过来,施施然放到祁连炤的跟前,面容姣好,体态优美,看得黄有钱眼睛都直了。 埋头苦吃的三别一下子就挡在了他的跟前,假装去帮忙摆菜。 黄有钱这才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揶揄地看向祁连炤。 “有如此美人陪同,赵老板可真是好福气啊!这姿色,可比徐老板新送给刘大人的美妾都要好上十倍!” 话音未落时,祁连炤的眼神就骤然一戾,拉住若霏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若霏也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给祁连炤布菜:“表哥,你吃不惯这里的菜,我就去厨房做些了你爱吃的小菜,尝尝看。” 黄有钱突然嗓子一噎,神情讪讪地看着祁连炤。 “这是赵老板的表妹啊,哈哈哈……不过这表哥表妹的,也都差不多!” 说到后面,话里调侃的意思依旧不减。 在他们眼里,女人,不就是拿来玩儿的吗? 眼见着祁连炤的脸色越发不快,一位老板赶忙赔笑道:“哎呀,原来是自家亲戚,失敬失敬。” 另一位也跟着说道:“赵老板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老黄不会说话,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祁连炤神色淡淡。 几位老板互相对视,眼底均闪过一丝不满。 但想到这位赵老板出手之阔绰,对他大少爷的脾气,倒也忍耐了下去。 此时,一位老板为了缓和气氛,说道:“先前找老板不是想打听闽中做什么最赚钱吗?能够一夜暴富的行当在下不知,但这城里啊,最近丝绸生意倒是不错,不过竞争也激烈。” 另一位老板接着说:“要说赚钱,还是珠宝行当,利润丰厚,只是成本颇高。”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却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但这人啊,话一多,破绽也就多了起来。 祁连炤认真地听着,心中暗暗将他们时常挂到嘴边的闽中第一富豪徐老板记在了心上。 若霏在一旁轻轻抿了口茶,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说到某个人的时候,眼底都会闪过心虚的神色。 她垂在桌下的手指悄悄戳了戳一旁的祁连炤。 “啪!” 祁连炤突然重重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回头看了眼若霏。 若霏不明所以,继续暗示地戳了戳他。 祁连炤抿紧双唇,一把抓住她不停戳着他腰间的手指,紧紧抓住。 对面,黄有钱他们都被祁连炤突然拍筷子的动作愣了神,奇怪地看着突然不高兴的祁连炤,欲言又止。 看出祁连炤的不悦,季徊冰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家少爷吃饭时不喜人打扰,就不留各位了。” 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黄老板几人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第45章 匆匆一瞥的少年 眼见着黄老板几人面色转阴,季徊冰又紧接着拿出了几份昂贵的礼物送给他们。 “这是我们少爷的一点小心意,日后还望黄老板多多照顾啊!” 黄老板看了眼手头的东西,顿时露出了笑容。 身为商人,眼光向来毒辣,他们一眼就看出了这几件东西的价值非同凡响,看向祁连炤的目光愈发热切。 “好说好说!那黄某就先告辞了,下次,下次有空,黄某再请赵老板好好体验一把我们闽中的特色,到时,赵老板可别再推辞啊!” 季徊冰笑着替他回答道:“自然!” 等这些人走远之后,祁连炤就把面前的碗碟推远了一些。 吴江的菜大多甜腻,吃得他嘴里齁甜齁甜的。 他漱了漱口,直接起身:“回去吧。” 路上,若霏坐在他的身侧,娓娓道来自己发现的端倪。 “表哥,那位徐老板,肯定是个重要人物!” 祁连炤讶异她的敏锐:“怎么说?” 若霏认真地回答起自己的分析。 “圣上派遣表哥来这里,是为剿匪。” “闽中的水贼一直是古往今来的一大祸害,可是在十几年前,远没有如今这样骇人听闻,唯一能让他们在十几年之间迅速扩大猖獗的原因,无非就是官匪勾结这一条。” “但今天从那几位老板的谈话中,霏儿又窥见了另一条。” 说着,她抬头看了眼祁连炤,见他鼓舞自己继续说下去,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闽中靠海,又是水上商路的一个重要港口,水贼想要在其中壮大,少不了大量的资金投入,除了靠劫掠往来的商船,就只有靠闽中的商人资助。” 突然,驾车的三别凑到门边叫道:“我知道了,那些水贼劫掠来的货物想要换成钱,不也得靠闽中的商人去售卖吗?一方打开了销路,另一方又有了无本的买卖,双赢……啊!” 三别惨叫一声,紧接着传来季徊冰的怒斥:“主子们谈话你瞎掺和什么?” 打扰了两位的进展,老王妃非得重罚这臭小子不可! 若霏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由轻笑一声,转而对祁连炤说道:“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要是猜错了,表哥可别笑话我。” “不错。”祁连炤夸赞道,“你的猜测都猜到了点子上,连三别那个榆木脑袋,都被你激发出来了,此行带你来,还真没带错。” 若霏羞涩地低下头去:“表哥谬赞。” 祁连炤不再说话,神情越发凝重。 官、商、匪,三方勾结,事态可想而知有多严重,怪不得近年来各地的商情逐渐下滑,就连朝廷的贡品,他们都敢染指。 闽中毒瘤,不得不除! 祁连炤神色一转,突然想到黄有钱那帮人,倒是个可以利用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问若霏:“今日在茶肆,为何只叫我表哥,不想让外人知晓你我的关系?” 若霏一愣,状似不解地回答道:“可是霏儿一直都是叫您表哥的呀?” 祁连炤回过头去,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他此刻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别忘了我们现在的身份,是来闽中寻找商机的商人,谁会特意带着表妹远奔而来?” 若霏立即低下头去,遮住眼中的欣喜,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他,眼神天真懵懂。 “那,霏儿假扮您的丫鬟可好?小少爷?” 祁连炤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若霏沉思片刻,又叫道:“老爷?” 祁连炤更加不满了:“我瞧着很老么?” 若霏笑着摇了摇头,将脑袋搭在车窗上,看着路上的行人思索了很久。 突然,她回过来头含情脉脉地看着祁连炤。 “相公!” 祁连炤听到这个称呼,先是一愣,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假装勉为其难地答应。 若霏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否决道:“不行不行,不合规矩。” 祁连炤却忽然开口:“本来就是乔装出行,不必讲王府那套规矩。” 若霏顿时喜笑颜开。 “好的相公!霏儿就是看外头的百姓都是这般称呼自己的夫君,所以才想到了这个称呼,也更能匹配商人的身份!” 语毕,祁连炤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再不置一词。 但若霏已经很满足了。 祁连炤会挑起这个话题,是不是说明了,他现在内心深处,其实已经认可了她的身份? 若霏倚靠在车窗上,看着街上熟悉又陌生的行人匆匆往来。 忽然,她咻地坐直了身体,脑袋朝外探了出去。 祁连炤察觉她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若霏眨了眨眼,失落地坐了回来,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无事,看错人了而已。” 祁连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追问。 是夜。 许是这座园林的样貌有太多地方相似曾经的若府,触景生情,若霏忽然做了个噩梦,梦到了大火连天的那个晚上。 若府生起大火的那天晚上,她并不在现场,可在这个梦里,她却亲临了炼狱。 大火之下,房屋迅速倒塌,四处奔逃的下人们哭天喊地,但又很快地被砸下来的火梁砸倒,血流了一地,又顷刻间被大火炙烤成干。 甚至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爹娘惨死于大火之中,却什么也做不了。 现实中,若霏双手紧紧地抓着锦被,豆大的眼泪混合着汗珠不断滑下,很快就浸湿了两鬓的发丝,在枕头上氤氲出一团濡湿。 忽然,她猛地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帷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很久才平复下来。 她坐起身来,披上外套打开窗户,看着刚刚乍破的天光,自虐一般地回忆着噩梦中场景。 在那个梦里,她始终没有看到弟弟身影,这是不是说明,她弟弟真的没死?而她今天在大街上匆匆一瞥的少年,是否就是她寻找多年的人? 这样想着,若霏的心里越发放不下了,恨不得立刻就出去调查清楚! 第46章 贪婪的目光 三日时光匆匆过去,期间祁连炤也带人继续来往于三坊七巷,结识了不少富商。 但几番周旋下来,竟都没有黄老板的消息更多。 唯一的收获便是,这些闽商格外的团结,都十分推崇闽中的第一富豪,也就是闽商的商会会长徐老板。 而黄老板在他眼里,也是商会的一个小头目一般的存在。 “看来想要有所突破,接触到那位商会会长,黄老板至关重要。” 说着,季徊冰不免有些着急:“可三日过去,我们竟然再没‘偶遇’过那位黄老板!” “急什么。” 祁连炤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闽商排外,只关起门来自己发展,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在某些程度上的闭目塞听。” “加上这十几年来的如日中天,养成了他们贪心傲慢的本质,不愁他们不上钩。” 他敲了敲桌子:“去吧,是时候把消息放出去了。” …… 不出半日,新来赵老板搬了座金山过来的消息迅速在商圈里传了开来。 晌午时分,黄有钱就带着他的两位好友登门拜访。 “赵老板!好久不见……啊!” 刚进门,黄老板几人就突然被眼前的金山给晃了眼。 他两眼发直地走过去,伸出肥硕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抚摸起这座耀眼的金山来。 “赵老板,外面都传你家里藏了座金山,黄某实在是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金山!” 不是形容自己腰缠万贯,或是珠宝堆积成山,而是货真价实的金山啊! 而此刻,下人们正拿着工具,凿一个个金柯子,那些掉在地上的碎屑,竟然都没人愿意去捡! 黄老板几人顿时信服了。 这时,若霏打扮得珠光宝气地款款而来。 “相公,来客人了?” 说罢,她才看到黄有钱一般:“原来是黄老板,真是好久不见!” 此刻黄有钱已经收敛了不少,只不过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听到若霏的称呼,立刻对祁连炤表示恭喜。 “我就说,赵老板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的!就是不知二位何时成亲的呀?怎么也不叫在下来喝完喜酒!” 祁连炤笑道:“赵某初来乍到,想着低调些好,等赵某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再请各位前来吃酒!” “好说好说!” 黄有钱几人互相笑了笑,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出来行商收个美娇娘都是他们常做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大费周折举办婚礼,这样就算被家里的正牌夫人知道了,也闹不到跟前来! 但既然赵老板不想说实话,他们也乐得配合,愿意称呼一句夫人。 “对了,黄某这次前来,是想邀请赵老板前去游湖,顺便,再谈谈一些事情。” 具体是什么事情,从他那双精明狡黠的眼睛里,也能窥见一二。 立业心切的赵奇理应上钩。 祁连炤满口答应:“那请三位先行,代赵某准备一二,再前去赴约!” 傍晚,一行人全部登上游船。湖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 丝竹管乐,好酒美食,让船上很快就传出了欢声笑语。 湖面上逐渐升起的大雾,似梦似幻,很快就不知道游船行至何方,自然也无人知道,河岸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 忽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点点火光。 三别好奇地指着那边问道:“那是什么?还怪好看的!” 黄老板几人见状,确是纷纷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糟了,是水贼!” “快!快掉头!” 船上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而对面水贼的船只,很快就到了,直直地撞上他们的游船,造成剧烈的震动。 若霏被吓得尖叫,直往祁连炤的怀里躲,而祁连炤也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护着若霏往角落里躲去。 外面,季徊冰和三别正在和水贼缠斗着,脸上很快就露出了吃力的表情。 但如果有人认真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虽然吃力,却游刃有余,让他们始终无法突破。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紧接着,一位身着白色劲装的男子从天而降,手持长剑,三下五除二地将难缠的水贼尽数击退。 “出来吧,已经安全了。” 祁连炤这才带着若霏走了出来,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 “多谢这位大侠相助!不知大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待明日,赵某必定登门拜访,以谢救命之恩。” “在下梁威,”梁威这才把视线从若霏身上收了回来,拱手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介怀。” 说着,就做出起飞的姿势准备离开。 “哎等等!”黄老板匆匆赶来拉住他,“梁大侠许久未见,不如坐下来一起吃个饭。” 不等他答应,黄有钱就直接把人拉了过去。 “你可别推拒这位赵老板的答谢,说不定他 的一个谢礼,就比你一年的工钱还多呢!” “工钱?”祁连炤顺势问道,“梁大侠这样的人才,还需在别人手下做事吗?” 梁威答道:“家中叔伯开了间镖局,准备护送商船,这批货物非常重要,特让我跟随。” 祁连炤又问:“什么货物这么重要?” 黄老板接话道:“能让梁大侠出手的,肯定是徐老板的yan……” 话说到一半,黄有钱像不小心泄露了机密一样,赶紧捂住嘴不肯再说,眼睛却不断偷瞄着他。 祁连炤哪里会让他的钩子落空?露出震惊的表情追问:“盐?怪不得!都说闽中有一夜暴富的商机,竟然是贩卖私盐,这可是暴利啊!” 而敢卖私盐的肯定不止徐老板一人,其他外来的小商小贩窥见一斑,冒险行至,然后再被水贼劫掠,货物最终又来到了商会手里,由商会偷偷卖给外来商人,形成完美的闭环。 当真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 黄有钱闻言只露出一个“我什么都没说”的表情。 祁连炤笑了笑,立刻从背后拿出一大袋子,推到他的面前。 黄老板掀开一角,顿时又盖了回去,脸上露出了谄媚的表情。 “赵老板果然大方!这样,等回去黄某就去拜访会长!” “那就多谢黄老板了!”说着他又推出一个袋子。“这是拜访会长的礼物。” 黄有钱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两眼瞬间绽放出贪婪的目光。 “赵老板有心了!” 第47章 若你愿意 宾主尽欢。 上岸后,黄老板还雇佣了梁威,叫他送几人回去。 祁连炤只是推脱了一下,就应下了。 回去的路上,若霏照旧靠在车窗上欣赏闽中的夜市风景,骑马跟在边上的梁威尽职尽责地给她讲解着。 等到家的时候,祁连炤兀自下车离去,若霏在身后匆匆追上去。 “相公,等等我!” 听到她不变的称呼,祁连炤脚下一顿,就被若霏追上了。 若霏拉住他的袖子,讨好地问道:“相公,今天收获如此之大,您还不高兴吗?” 祁连炤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忽然说道:“日后你不必再跟我出去了。” “为什么呀?”若霏立刻追问,“可是霏儿哪里做得不好了?”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祁连炤,终于还是把他看心软了。 “那些人对女子极其不尊重,还让那个梁威过来勾引你,其心可诛!” 若霏突然噗哧一下笑了。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 闻言,祁连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你还跟他聊那么欢。” “相公,你这是吃醋了吗?” 若霏突然问道,眼含春水地望着他的眼睛。 祁连炤霎时像被触电了一般,转头去,快步离开。 若霏追上去:“我开玩笑的啦,表哥别介意。” 她堪堪拉住祁连炤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解释道:“今天的水贼和梁威,明显是那个黄老板的手笔,霏儿这么做,也只是想将计就计,帮表哥套些话出来而已。” “表哥?”祁连炤睨了她一眼。 “相公!”若霏立刻改正,“是我大意了,日后我定当小心,绝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暴露的!” 祁连炤不置可否,转而说道:“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就直接拒绝,不必理会。” 若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些失落:“霏儿也是想帮忙您查案,不想让您觉得我很没用。而且古语有云,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 祁连炤身形一顿,不知道是被哪句话触动了,沉默片刻后说道:“好吧,既然你有这份心,那便去做吧,切记小心行事,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若霏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兴奋地点点头:“放心吧相公,我会的。” 夜风吹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 祁连炤看着若霏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到若霏说:“相公,明日黄老板组的局里,您对我冷淡些吧。” 祁连炤眉心微蹙:“你想做什么?” 若霏笑道:“既然黄老板将梁威这把钩子递到了我们面前,我们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 “他们瞧不起女子,自然也不会对女子设防,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我再套套话,说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没说的是,那个梁威显然对她见色起意,她在这个基础上稍加引导,必定事半功倍。 但这些话肯定不能和祁连炤说,否则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即便如此,祁连炤仍然不太赞同:“那梁威明显对你居心不良,你不怕对你做什么吗?” 若霏没料到他竟然看出来了,惊讶了一瞬,便跟他撒娇道:“可是相公不是在我身边吗?如果我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您一定会救我的吧?” 娇憨的模样,和满心依赖自己丈夫的妻子如出一辙。 祁连炤别过头去,心里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奈:“注意分寸。” 若霏欣喜道:“是!” 翌日。 黄老板一早就等着了,见到祁连炤,立马给他引路。 “今日我可是拿出了最豪华的游船,特意用来招待你和会长!” 听到游船两个字,祁连炤立马停下了脚步,面露迟疑:“这……昨夜游湖就遭遇了水贼,今日恐怕……不如我们还是去别处吧。” 黄有钱连忙宽慰:“赵老板放心!在闽中郡这里,咱们会长就跟土皇帝没什么两样,小小水贼,根本不敢冒犯到他头上!” 祁连炤藏起眼底的光芒,佯装讶异道:“徐会长当真厉害!” 到达岸边,眼前的游船果然豪华,连见惯了富贵的祁连炤也闪过一丝惊诧。 甲板的围栏前,传说中的徐会长正站在那里,正搂着美人对岸上的人挥了挥手。 黄有钱不敢耽搁,立刻邀请几人上船。 上船后,祁连炤突然对若霏说道:“我和徐会长谈话,你就别跟着了。” 若霏眼底适时露出一抹伤心,固执地看着徐会长怀里的美人不说话。 徐会长也帮她说话:“赵老板不必如此,少了女人,可是会少了不少乐趣!” 祁连炤满不在乎道:“今日徐会长做东,总不会什么也没准备吧?” 徐会长见状,立刻哈哈大笑:“那是自然!定叫赵老板你满意!” 说完,几个大男人就顾自进了船舱,独留下若霏一个人。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落寞地来到船头,迎面吹着温柔的风,目光呆滞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只不过离开了南方两年多,她就对暖冬的风景感到了陌生,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这时,梁威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他看着若霏落寞的身影,忍不住说道:“夫人,赵老板竟然如此对你,若换作是我,定不会叫自己的妻子如此伤心。” 若霏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梁大侠说笑了,我家相公待我挺好的。” 梁威摇了摇头,目光中透着真诚:“夫人,你如此温柔美丽,他却不懂得珍惜,着实令人惋惜。” 若霏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梁大侠莫要这般说,我既已嫁与相公,便是一生的缘分。” 清风吹过,掀开了她垂在两侧的发丝,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 美人垂泪,最让人心痛。 梁威一个冲动,下意识地说道:“倘若你相公落难,那你便还有改嫁的机会。” 闻言,若霏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她很快掩饰住内心的慌乱,转移话题说道:“梁大侠,闽中的湖一直都是这样大雾弥漫吗?” 梁威也意识到自己失言,顺着她的话说道:“只是冬日如此,等到开春,又是一番不同的光景。” “若你愿意留在闽中,四时风景,我都可以带你……” 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在说什么?” 第48章 相信你的手段 祁连炤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身后,目光沉沉地盯着两人。 若霏故作慌乱地远离梁威,闪烁害怕的神情正好被他瞧见。 梁威顿时心疼了,看向祁连炤的眼神也不免带上了一丝怨毒,巴不得现在就让他葬身河底。 “赵老板,我只是碰巧在船头遇见了夫人,怕她着凉,所以才关心了几句。” “你一过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似乎不太好吧?” 祁连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赵某一直以为梁大侠是一位不善言辞,却又古道热肠的侠者,竟是不曾想到梁大侠如此能言善辩。” “你!”梁威话语一噎,差点忘记了自己扮演的角色,不甘地咽下了这口气。 “赵老板非要这么想,在下百口莫辩,但,清者自清!” 这时,若霏上前笑着给两人打圆场。 她小心翼翼地拉住祁连炤的手,说道:“相公,梁大侠只是怕我冻着了,说要给我带件斗篷而已,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的,你不要迁怒梁大侠好不好?” 祁连炤看看不服气的梁威,又瞧了瞧扮可怜的若霏,突然冷哼一声,甩袖下船。 “相公,等等我!”若霏连忙拎起裙摆追上前去,满脸的焦急慌张和难过。 船上的梁威看着她这般模样,没好气地皱了皱眉。 晚一步出来的徐会长出来见状,好奇地问了一声:“梁侄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梁威回神,冲徐会长双手抱了个拳:“没事,徐伯父,侄儿先告辞了。” 徐会长也不追问,摆摆手就让他离开了。 黄老板喟叹一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看来梁少真看上那女人了啊!” 徐会长满不在乎道:“看上了就看上了,作为我徐继符的侄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 “那是那是!”黄老板立马恭维道。 “行了,交代你的事情务必给我办妥,去吧。” 徐会长懒得听他们马屁,吩咐了一句就又钻回船舱了。 **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沉寂异常。 若霏低眸揣摩了半天祁连炤的心思,还是鼓起勇气搭上他的手,身体前倾,仰头真挚地看着他。 “相公,你是不是生气啦?” 祁连炤稍微抬眸,就和她对视上了。 此时两人的脑袋呈一上一下的姿势,距离近到只要他稍一低头,就能吻上她红润粉嫩的双唇。 见他不说话,若霏又问道:“相公,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错哪儿了?”祁连炤终于开口,却让若霏哑口无言了。 她哪里知道她错哪儿了,她就是顺势哄一哄而已,他怎么还真的问啊! 不过这种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口的却改成了讨好的说辞。 “霏儿哪都错了,表……相公大人有大量,就原谅这次吧!” 说着,她还十分狗腿地帮他捶肩捏腿。 祁连炤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但若霏却笑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给她台阶下的意思。 于是,若霏立马开始汇报梁威过来和她说的话。 “相公,我怀疑他们想对你不利,杀人夺宝。” 祁连炤嗯了一声:“这件事,我从那位徐会长的口中也猜到了几分。” “这样啊。” 若霏失落地低下头去,皱着眉头,一脸懊恼地说道:“都怪霏儿愚笨,没能探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没能帮上什么大忙。” 说着,她抬手就想打自己的头。 祁连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打自己做什么?” 见她仍然哭丧着脸,他轻咳两声:“还是有帮助的,至少让我知道了他们打算怎么对付我。” 若霏的眼睛瞬间发出光芒:“真的吗?” 祁连炤点点头,看她这模样有些无奈:“真的。” 见他这般笃定,反而轮到若霏不确定了。 “可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她回忆了几遍梁威说过的话,逐字逐句,愣是没有分析出来祁连炤到底知道了什么。 恰好这时,刚挂上新牌匾的赵府到了。 祁连炤率先下车,用折扇点了点她的脑袋。 “你且仔细回想一下大侠与你说过的话。” 若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里更古怪了。 “相公,你竟然偷听我们谈话。” 她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出来的,竟然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祁连炤的嘴角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不可以吗?” 温柔又霸道的语气,让若霏的脚步骤然一顿。 随即,她迅速收拾好情绪,追上前去:“那接下来怎么办?” 祁连炤打开折扇扇了两下,又将它收了起来。 “兵来土掩、水来将挡。” 若霏百思不得其解,这也太敷衍了吧! 回去后,她一直翻来覆去着回忆梁威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破绽到底在哪里呢?” 过了许久,若霏突然回过神来,弯曲的手指还是打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我真蠢,我是来攻略祁连炤的,又不是来帮他破案的,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 梁威回到镖局后,突然被叫到了前厅去。 “叔父,您找我?” 坐在首座的男人突然回身:“嗯,回来了。” 如果此时祁连炤和若霏其中一人在这里,就能认出这竟然是那天劫掠他们游船的水贼之一,还是站在对面船上负责指挥的人! 此刻他褪去了脸上的凶神恶煞,露出和他满脸刀疤和络腮胡的长相截然相反的慈爱的表情。 “徐会长安排你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梁威的眼底突然划过一丝冷意,随即轻蔑道:“还不错,那个女人马上就要被我征服,只是那个赵奇,实在狡诈,让我没有多少出手的时间。” 梁昊天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做事就是急躁。” 这时,一位小厮匆匆跑过来汇报:“帮主,徐会长来了。” “哦?”梁昊天腾地站起来,赶忙对梁威说,“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梁威恭敬退下,出门时正好和徐会长擦肩而过,下意识侧头看了他一眼。 徐会长手里依旧捧着个小巧的暖手炉,进了屋也不曾脱去身上的皮草,自然地走到空出来的主位坐下。 “赵奇的底细查清了吗?” 梁昊天恭敬道:“查清了,确实如他自己说的一样,是从吴江郡来了商户幼子,带来的那座金山也是叹为观止。” 金山这件事,黄有钱也跟他说过了。 徐会长坐直身体,突然叹了口气:“那样一座金山,可是我们一年也赚不到的钱啊!” 梁昊天神色骤然一凛:“徐会长放心,梁某定当办妥那件事!” 徐会长宽慰地笑道:“我自然相信老梁你的手段,只是想要达到最好的效果,还得看你那好侄儿的表现。” 梁昊天拱手:“徐会长放心,梁威那孩子向来聪明,定然不负所托!” 第49章 惩罚 清晨,门口的鸟雀早早地就落在了各处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 若霏换上一身淡粉色的打扮准备出门,模样娇俏可人。 祁连炤遇见她时,不免多看了几眼。 “大清早的,要去哪儿?” 若霏回头行了个礼,正要回答,就听外面的梁威突然大声叫道。 “夫人,你准备好了吗?我来接你了。” 祁连炤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盯着若霏,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要跟他出门?” 若霏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去做什么?” 再问时,祁连炤的语气都跟着变得冰冷了起来。 这时,梁威突然跳下马车,走到若霏的身边看着他。 “赵老板,她只是嫁给了你,不是你的奴婢,总不会连出门的自由都不给她吧?” 说完,转头看向若霏,语气真诚地问道:“夫人,你说是不是?” 若霏无言地看了他一眼,就回头看向祁连炤。 只见他也冷着脸静静地盯着她,似乎也在等她的回答。 她深吸了口气,暗中对祁连炤眨了眨眼。 “相公,梁大侠说闽中虽然不曾下雪,但山上已经长出了冰凌,尤其是落了叶的大树,包裹上厚厚的一层冰,可好看了。” 祁连炤依旧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晚些或许会下雨,山上结冰,路更不好走。” 若霏不舍道:“可我从未见过梁大侠口中的奇景。” 梁威突然上前拱了拱手:“赵老板放心,在下会保护好夫人的。” 若霏也跟着说道:“相公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祁连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点下了头:“好。” ** 闽中的山并不好爬,但在金钱的堆积下,早就修好了宽敞的大路,可以直接让马车行驶到山顶下,最后只需要步行几步就能登顶。 若霏站在山顶,看着脚下缭绕的云雾,张开双手深吸了口气。 “好美呀!” 她转头感谢梁威:“梁大侠,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佳人回眸一笑百媚生,梁威看直了眼,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直跳。 他手里拿着一捧冰花,走上前去:“这是闽中独有的冰花,你轻轻吹一口气,上面的冰晶就会带着种子随风而起,尤其是阳光下,就像星尘那样闪闪发光。” “真的吗?” 若霏好奇地接过来,对着阳光照射的方向吹了几口气,被冰晶裹挟着的种子果然就被吹了起来,被山风带着往山下飘去。 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片熠熠生辉的金光。 “真好看!它有别的名字吗?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吴江种活。” “吴江?”梁威突然精神一振,眼神闪烁地试探道,“你们还想回去吗?” 若霏理所当然道:“等我相公赚到了钱,自然是要到吴江的,毕竟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梁威陡然握紧双拳,沉声道:“不能留下吗?” 若霏慌忙转过身去,背影落寞,苦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梁大侠莫要说笑。” “如果说我不是在说笑呢?”梁威缓缓靠近,搭住她的肩膀,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夫人,只要你留下,我可以保证,你会过得比现在好上千万倍。” 他的嗓音骤然冰冷:“至于你现在的丈夫,敢带着那样大的金山进入闽中,无异于在找死。” “等他死了,你就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说着,他慢慢转过若霏的身体,让她看向自己,果不其然在她脸上看见了茫然无神的模样,不禁会心一笑。 这闽中特有的冰花,可不仅仅是好看,还会致幻。 梁威低声哄骗道:“现在,告诉我赵奇的秘密,让我铲除他,我们好更快地在一起,好吗?” “秘密?”若霏眨了眨茫然的眼睛,“好,我告诉你……秘密。” …… 得到答案的赵奇迫不及待地带着人下山去。 他现在有恃无恐,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美人的滋味了,就算夫人清醒过来,想必也不会指责他。 结果一下山,赵府的几个下人就拦在那里等着了。 “多谢梁大侠带我家夫人出门游玩,现在时候不早了,少爷吩咐我们来接夫人回家。” 被打扰了好事,梁威差点绷不住表情。 就在他即将破功的时候,若霏忽然钻了出来。 “回家了吗?我在这儿呢。” 梁威动作一顿,要不是看她眼神空洞茫然,他都要以为她是装的了。 紧接着下一刻,若霏又喃喃道:“相公呢?我要找相公。” “夫人,奴婢这就带您回府!” 说着便直接将人抱回了赵府的马车上。 梁威一愣,他刚才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动作! 霎时间,他看向那名丫鬟的眼神顿时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直到她将若霏安顿好之后,出来驾车时差点绊了一下,他才收回怀疑的目光。 习武之人,可不会这么毛毛躁躁。 那名丫鬟对梁威点了点头:“梁大侠,奴婢这就先带夫人回去了,不送。” 说着一挥马鞭,利落地将马车掉头,带着一群小厮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梁威恨恨地坐回马车,叫道:“回去!” 赵府。 若霏一下马车就等不住直接朝祁连炤的屋子里去,拦也拦不及。 恰好祁连炤正好出来,才接住了晃晃悠悠的她。 他拧眉看了眼接人的下人:“这是怎么了?” 丫鬟连忙跪下:“主子,奴婢接到夫人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但奴婢已经查看过,夫人并没有吃亏。” 尽管她解释及时,但祁连炤显然没有消气。 寒山过来看了眼若霏的症状,说道:“她可能是中毒了。” “中毒?”祁连炤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时,若霏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了扭,抱着他的脖子撒娇道:“相公,我今天可棒了哦!我告诉了坏人一个假秘密,他们的行动,肯定失败!嘿嘿……” 祁连炤没有关注这件事,将她摆正后,立刻对寒山说道:“找大夫!” “不必!”寒山解释道,“属下猜得不错的话,夫人是中了闽中特有的冰花的毒气,这种毒气对人体无害,只是会让人产生一段时间的幻觉,睡一觉就好了。” “当真?”祁连炤不放心地问道。 寒山点头:“千真万确。” 若霏继续在相公怀里哼哼唧唧,又不满意他一直不理自己,便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强迫他看向自己。 “相公,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的手劲还挺大,挤得祁连炤的嘴巴都嘟了起来,根本说不来话。 若霏不满,盯着他的嘴唇,猝不及防朝上面重重咬了一口。 “嘶——” 不疼,但足以让人回忆起某些记忆。 祁连炤将自己的脸从她的手里解救出来,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回了房间。 被裹进被子里的若霏还不安分,在祁连炤抽身的时候,突然伸手拉了一下他的手臂。 祁连炤没有防备,整个人直接被她拉了下去。 此刻的若霏动作相当迅速,翻身就把祁连炤压在了身下。 她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又一下。 “相公不理我,不乖,我要惩罚你!” 第50章 邀请赵老板 “惩罚什么?”祁连炤一说话,嗓子就沙哑得厉害。 若霏歪头看着他,状似在思考,然后摸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突然开口。 “罚你被我亲一百下!” 话音落下,若霏就直接吻了下去。 柔软的双唇覆上来的那一瞬间,祁连炤的手下意识就揽上她的细腰,最后的反抗就是一动不动,任由她亲自己。 但过了一会儿,身上的人儿再没有其他动作,祁连炤才又睁开眼睛,发现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次了。 祁连炤额角的青筋更明显了,还一跳一跳地。 他突然用力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咬得她痛呼一声,却没有醒过来。 祁连炤揉了揉眉心,将人从身上拨开,重新塞回被子里,才出门叫人打了桶洗澡水到隔壁房间。 翌日。 若霏醒来时看到陌生的房间瞬间坐了起来,等伺候的丫鬟走了进来,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才松了口气。 这里是祁连炤的房间。 他竟然会让自己留宿?就是怎么不见他人在哪儿? 夫人是在找主子吗? 若霏也没有否认,轻轻地嗯了一声。 丫鬟伺候着她洗漱,回答道:“主子一早就带着季公子和三别出门了,估计得晚些回来。” 若霏点了点头,看着铜镜里正在梳妆的自己,神游天外。 丫鬟不禁笑道:“夫人和主子的关系可真好。” 一句话,像是打开记忆闸门的钥匙一般,若霏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中毒之后所做的事情,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既羞恼自己竟然会如此孟浪,对祁连炤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又担心被自己强吻的祁连炤会对她心生厌恶,功亏一篑。 这个丫鬟是千机营里出来的,说话也大胆。 她只看到若霏脸上的红晕,就笑着打趣她。 “奴婢从来没见过主子如此心疼谁过,他怕您昨晚休息不好,特意打了桶水去了隔壁,听三别说,还专门要了冷水!” 个中意思,稍微明白点男女之事的人都听得懂。 若霏的小动作顿时停住,心里揪得更紧了。 昨晚她不是毫无意识,和喝醉酒的人有点像,只不过是麻痹了神经,放大了欲望,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罢了。 所以她告诉了梁威一个假秘密,所以她抱着祁连炤强吻了他。 不等她多想,外面突然有人来传报,说是梁威又来找她了。 鉴于昨天没有打探到他们具体想怎么对付祁连炤,若霏打算继续赴约,却被丫鬟拦住。 “抱歉夫人,主子说不能让您再跟梁威出去了。” “可是……”若霏皱了皱眉,如果她不赴约,打探出他们的计划,她还怎么将功折罪? “我就出去一小会儿。” “主子说不行。”丫鬟寸步不让。 不止如此,外面还有人直接去回绝了梁威,借口就是她抱病不宜出门。 因为冰花的事情,梁威也没有多少怀疑,就这么走了。 若霏不免有些气闷,还有些着急,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果真在傍晚的时候成真了。 祁连炤一身血地被人搀扶回来,把若霏着实吓了一跳。 她慌忙上前扶住他,眼泪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等回了屋,关上了门窗,祁连炤才直起身来擦掉她的眼泪。 “行了,别哭了,不是我的血。” 若霏一愣,随即捶了他一拳:“你吓死我了!” 要是他在这里死了,那她这辈子也就完了! 祁连炤没料到她会突然生气,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虽然身上的血不是他的,但他确实受了点伤,正好是被她锤中的地方。 若霏见状,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连关怀都忘记了。 祁连炤无奈:“咳咳……你可真行。” 虚弱地让若霏确定了,她确实闯祸了。 “对不起,表哥,你伤到哪里了,要不要请大夫?”她担忧地上下翻着他的衣服,想要找出伤口。 祁连炤无奈地拉住自己的衣服,说了句不用。 若霏还是不放心,正想让人去把大夫请来,就听他说:“你要是真想帮我,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 “可是……”若霏下意识就想拒绝,她的消息还没打探清楚呢。 下一刻,祁连炤冷冽的视线就和她对上,堵住了她接下去所有的话。 若霏低下头,小声道:“是,表哥。” ** 这两日府里的大夫来来去去,若霏总觉得祁连炤的伤不像他说的那样没事。 可他最近一直早出晚归,她想慰问都没时间。 主要是她最近好像有点爱困,总是想睡觉,三别说要不要让大夫也给她来瞧一瞧,若霏连忙拒绝。 “大概是这两天天气冷了,人就容易犯困吧。” 三别心想也是,他早上起床时都有点赖床了呢。 “那夫人你不舒服了一定要跟我们说,千万别忍着!” 不然王爷知道了,他可就完蛋了。 三别暗自想着。 若霏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表哥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我这里没关系,你赶紧过去帮忙吧。” 三别想想也是,反正还有女卫留着照顾她呢,肯定没问题,就也走了。 不料他一走,黄有钱就突然过来拜访。 未免不引起怀疑,若霏思虑再三,就替祁连炤去见他了。 “黄老板,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说着,她立刻吩咐人给黄有钱倒茶,清甜的茶香一溢,引得黄有钱立刻吞了两口。 “哎,还是你们这里的茶好,上次那点黄某老早就泡完了,还没泡出你们一半的滋味!” 真是可惜! 若霏浅笑了一声,让人又给他拿了一张茶饼。 “黄老板,我们吴江的茶想泡出甘甜的味道,可不能用你们闽中的手法。” “哦?”黄有钱睁开不大的两只眼睛,“详细说说!” 若霏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黄有钱看她的眼神就越发火热。 “怪不得,怪不连梁……” “什么?”若霏不着痕迹地打断他。 黄有钱回过神来,碍于周围伺候的丫鬟小厮,到底没说什么。 “赵夫人,今日真是叨扰了,其实黄某过来,是想邀请找老板参加商会的,届时,定有找老板想要的东西!” 他暗示性十足地看了眼若霏,可惜若霏假装看不懂。 “多谢黄老板好意,只不过闽中的商会,我家相公也能参加吗?” 黄有钱展开自己金灿灿的扇子扇了扇,意有所指地笑道:“赵老板财力雄厚,又有会长亲自引荐,有什么不能参加的?” 若霏笑着回答道:“那我先替相公谢谢黄老板和徐会长的美意了。” 她挥了挥手,叫来准备好了一套茶具的小厮过来:“送客。” 第51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黄有钱走了之后,丫鬟担忧地走到若霏身边。 “夫人,这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怀好意,不会是什么鸿门宴吧!” 若霏神色凝重:“即便是鸿门宴,恐怕也要去闯一闯。” 危险,就代表着机会。 果不其然,祁连炤回来听说之后,也是这个想法。 “此行危险,你就留在家中,莫要外出走动。” 若霏摇了摇头:“可是他们也说,要是我不去,某些人可能不会出现。” 这话一出,祁连炤顿时冷下脸去。 那些人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若霏握住他的手,坚定道:“相公,我不怕。” 祁连炤厉声回绝:“不行!” “这是最好的机会,不是么?”若霏说道,“我知道这两天你们布置了很久,如果就因为这点小事,导致让最大的老鼠溜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们辛苦?” “表哥,你就让我帮帮你吧。” 若霏突然低下头去,神情落寞:“霏儿不想显得那么没用。” 祁连炤双唇紧抿,就是不肯松口。 三别突然说道:“王爷,侧妃说得有道理,而且我们那么多兄弟在,肯定能保护好侧妃的!” 总是提醒三别少说话的季徊冰这时候也赞同了他的话。 要是错过了今晚,让最大的几条鱼溜掉了,那他们安插进去的一些人,就会被立刻拔除。 届时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惨状,可想而知。 祁连炤眼眸微垂,若霏知道他这是要被说动了的趋势,立刻举手保证。 “表哥,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祁连炤目光沉沉地睨了她一眼:“好。” ** 这天夜里,天上渐渐被乌云遮盖,大街上也不如往常热闹,鳞次栉比的商铺大多早早关了门,所剩不多还开着的,门前也客情冷清。 唯有天香酒楼,灯火通明,丝竹管弦。 一驾马车来到酒楼门口,从上面下来了祁连炤和若霏。 以黄老板对游船的喜爱,和他们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手段,竟然没有选择在水上宴请,还真是奇怪。 不过这反而方便了他们。 上去前,祁连炤叮嘱了一句:“小心为上。” 若霏郑重地点了点头,挽上他的胳膊走了进去。 天香楼的顶楼,只有一个包厢,徐会长一早就来了,却没有坐在主位。 祁连炤眸光一凝,对待会儿要来的人有了几分猜测。 “赵老板!”徐会长笑哈哈地走了过来,“赵老板你可终于来了!” 说着,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旁边的若霏:“赵夫人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他拍了拍自己怀里的女人:“去,带赵夫人跟你的小姐妹们一起玩玩,免得她待在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当中,不自在!” 祁连炤轻飘飘地转过头来,若霏冲他安抚一笑,主动拉住那个女人的手。 “好啊,这位姑娘,不知道你们闽中人都爱玩些什么?” 那女人见她如此好说话,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我们好玩儿的事情可多了,跟我来吧!” 说完就拉着她走了。 黄有钱一过来就看到祁连炤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若霏,开口揶揄道:“赵老板和令夫人的感情还真是深厚,连分开这点时间都舍不得啊!” 徐会长笑道:“行了赵老板,快跟我过来吧,我保证,你肯定不想错过今晚的好东西!” 祁连炤收回目光,拱手道:“是吗?那我可要期待了。” “好说好说!”徐会长叫人给大家斟上了酒,“先喝酒,酒足饭饱之后,才更好谈事不是么?” 徐会长全程笑眯眯的,看起来没有一丁点架子,比黄老板这样的小人物还要平易近人。 祁连炤配合得一杯杯酒下肚,但转而又用内力将其逼出,通过指尖将酒精全部排了出来。 酒过三巡后,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红晕。 徐会长给黄有钱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下桌,匆匆跑走了,不一会儿,他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走了回来。 那个男人体态臃肿,眼神中透着世故与精明,直接在主位上坐下。 祁连炤适时发出疑问:“这是?” 他眯起眼睛,努力想要看清上面坐着的是谁,却在酒精的作用下,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徐会长呵呵笑道:“赵老板,这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啊!” 说着,他让人拿了一个小碟子放到了祁连炤的身边。 雪白晶莹的颗粒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祁连炤凑近一看:“徐会长,你给我上一碟子盐来做什么?” 黄有钱凑到他的身边,调侃道:“赵老板不是一直想要一个能一夜暴富的生意吗?喏,这就是了。” 粗胖的手指指了指碟子里的食盐,刚说完又急匆匆地撤了回去。 祁连炤反应了一会儿才突然叫道:“私盐?!” 话音刚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有些人甚至悄悄把手伸到桌下背后,似乎拿着什么。 黄有钱立刻起身捂住他的嘴巴:“哎哟赵老板!你小声点!还想不想发财了!” 祁连炤皱着眉拨开他的手,突然笑道:“怪不得,怪不得闽中的富商随随便便拿出一个,也都要比旁的厉害,原来如此!” 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兴奋起来,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朝徐老板俯首作揖。 “徐会长,在下有一疑虑,还望您解惑。” 徐会长仍然是笑眯眯的样子,只不过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上了审视:“你说。” 祁连炤露出了一抹害怕的表情:“贩卖私盐,可是犯法的,我怕……” 黄有钱在一旁咦了一声:“赵老板,想赚钱,可不能这么胆小,想想其中的利润,你难道不心动吗?” 祁连炤眼神闪烁,做出十分心动又很犹豫的样子。 黄老板继续劝道:“赵老板,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有财神爷保驾护航的!” 说着,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首位上的男人。 祁连炤眯了眯双眼,仔细辨认上面坐着的人是谁:“他是……” 他求助地看向黄老板,没人看见他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成了双拳。 “闽中郡守,胡柳泉。” 祁连炤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竟然是胡大人!胡大人竟然!” 他做出欣喜若狂的模样:“如此一来,赵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徐会长!”他高声道,“请问在下什么时候可以跟你们一起贩卖私……” “嘘!嘘!” 黄有钱要被他吓死了,早知道不劝他喝那么多酒了!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就算整个闽中郡的商人都是他们自己人,但下面那些平民百姓,他可不敢保证! 徐会长见他如此狂热,虽然对他的行为很是不满,但还是稍微放下了警惕。 “赵老板,你也知道做这行有多危险,所以我们收点押金,你应该能理解吧?” “嘭!” 徐会长话音刚落,祁连炤就突然拿出一个沉重的袋子敲在了桌上。 “押金,有的是!” 徐会长一个眼神儿,黄老板立马拆开袋子,瞬间就被里面金灿灿的光芒给晃了眼。 “天,天呐,都是黄金!” 他心潮澎湃,甚至顾不上礼数,直接从里面捡了一块出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是真的!” 祁连炤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自然是真的,赵某家中的金山,黄老板又不是没有见过。” 说着, 他傲然挺胸,对徐会长说道:“徐会长,闽中下一年的所有私盐,赵某全都包圆了!” 从进来后就没有说话的胡柳泉总算抬起头,语气凉凉地说了一句。 “赵老板,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么多货,你吞得下吗?” 第52章 我家娘子喝醉了 对于胡柳泉的警告,祁连炤回以轻蔑一笑。 “赵某最不缺的就是钱,胡大人尽管放心!” 胡柳泉刚要大喊放肆,徐老板就投去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 接着他走到祁连炤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赵老板好大的志气,希望你的财力,能够配得上你的口气,否则我们交货的时候,你要是拿不出对应的钱,可就算是违约了。” 他没说违约有什么惩罚,但只要是商人,都知道各中利害。 祁连炤满口答应:“徐会长尽管放心!” 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不满的声音:“徐会长,这货都让他拿走了,那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自己人都不能赚钱了吗!” 祁连炤折扇一开,笑得风流倜傥:“放心放心,赵某也只在闽中待一年,等赚够了钱,自然就回赵某的吴江去了,绝不会再跟各位抢生意!” 此话一出,虽然不满的声音还有不少,但徐会长也能压下去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若霏跟着一群衣着暴露的女人喝茶游戏。 她试探道:“天香酒楼里,难道没有酒吗?” 红衣女人笑呵呵道:“妹妹这样可人的女子,如何受得了烈酒的滋味?咱们女人呐,在这儿喝喝茶,吃吃糕点就行了,可不管那些臭男人们谈什么生意!” 有个黄衣女子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拿着一壶酒担忧地看了红姨一眼,被她一个眼神喝退,悄悄把酒藏了起来,拿起一杯茶敬了若霏一杯。 “赵夫人,奴家敬你一杯,愿你日后幸福美满。” 若霏察觉到她眼底的艳羡,接过茶道:“你也会的。” 黄衣女子别过头去,嗨了一声:“来来来,咱们继续游戏,方才偷偷把输掉的糕点捡回去的人,都老实承认啊!” 气氛一下子又 热闹了起来。 这时,梁威突然拎着一壶酒坐到了她们中间,还故意坐到若霏的身边。 “夫人一个人坐在这里很无聊吧?”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那边和他们喝得正欢的祁连炤。 红衣女子瞥了他一眼,就笑道:“哎呀梁少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们姐妹们还照顾不好赵夫人吗!” 梁威斜了他们一眼,很是看不上这些以色示人的女人。 “徐会长找你们去陪客人,快走吧。” 一句话,直接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若霏安抚性地拍了拍她们的手:“既然是徐会长说的,那你们就赶紧过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红衣女人故意瞪了眼梁威,扬声和她交代道:“那行,要是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行,毕竟你家相公,还是徐会长的贵客呢!” 她着重强调了最后两个人,结果只换来梁威不屑地冷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姐妹们走了。 梁威懒得理她们,笑着给若霏倒了杯酒:“夫人,这梅子香可是天香楼最有名的果酒,度数不高,是世家小姐们最喜欢的一款,你也尝尝。” 若霏拿到鼻子旁边闻了闻,惊讶道:“确实没有酒味,只有淡淡的梅子香,闻起来甜甜的。” 说着小口小口地尝了起来,酸酸甜甜的口感让她没留神就喝光了一杯。 梁威眼神一闪,连忙又给她满上:“我拿来之前特意在炉子上温过,现在最是爽口的时候。” 若霏突然抬头看他,笑意盈盈地说道:“明明梁大侠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几天,却一直是你照顾我,江湖上的每个大侠都如你这般友善吗?” 说着,她眼中不自觉露出向往的神色。 梁威收起笑容,挽回了一下自己刚出场时高冷的形象:“因人而异。” 他注视着若霏的双眼,深情得不行:“如果他们遇上的都是夫人您这样的女子,恐怕也会跟在下一样……情不自禁。” 若霏顿时红透了脸:“多谢梁大侠抬爱,我敬你一杯。” 梁威很爽快地就喝下去了。 之后,他又劝若霏喝了不少酒下去。 因为没有酒味,她连自己什么时候喝醉了都不知道,还不停往杯子里倒酒。 “夫人,你喝醉了。” 梁威试探性地将她手里的酒杯拿过来,被她一把抢了回去。 “我没醉!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梁大侠你可不能小气啊!” “对你,我永远不会小气” 梁威宠溺地笑道,慢慢靠近她,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不巧他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东西,若霏迷迷糊糊循声去捡起来之后,就顺势趴坐在了另一边的位置上。 她这样的姿势,梁威找了好几个角度,都没能找到把人抱起来的动作,无奈放弃,只凑近脑袋开始哄她。 “夫人,你想不想看闽中春日的山花,夏日的浪屿,秋日的硕果,和冬日的飞鸟?” 若霏嗯了一声,好久才反应过来:“想的。” 梁威看着她睡眼惺忪的脸庞,心动不已,又凑近了几分。 “那你把赵奇放金山的钥匙在哪里告诉我,好不好?等我扳倒了他,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绝对不会让你困于内宅这一方狭小的天地!” “哪里?”若霏反应了好久,就在梁威终于等到她开口的时候,她突然问:“赵奇是谁?” 梁威突然愣住,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 就见若霏突然笑开了花:“啊,他是我相公!” 她笑得一脸甜蜜,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都阻挡不住她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相公,我的相公呢?”她四处扭头,都没有找到人,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我要找我、相公!” 说着,她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没头苍蝇似的乱钻。 梁威脸色黑沉得可怕。 突然,他双眼发光。 只见外套被掀开后,若霏的腰间赫然挂着一串钥匙。 没想到赵奇竟然把所有的钥匙都交给了她!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梁威眼底划过一丝狠意。 “夫人,你那么爱他,不知道等他知道你丢了钥匙之后的模样,还是不是你爱的那个模样了!” 说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走了她腰上的钥匙。 若霏恍若什么都没有察觉,刚找到相公的她立马跑了过去。 “相公!” 祁连炤见她过来时,身后还紧追不舍着梁威,脸色顿时有些发冷。 他默不作声地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了个满怀,自然感受到了她腰间消失的钥匙。 “徐会长,我家娘子喝醉了,赵某便不多留了,先行告辞!” 美人醉酒,春色诱人。 徐会长推开怀里的红衣女子,朝他走过去:“赵老板,我们才喝到兴时,这么早就回去,也太扫兴了吧?” 第53章 马车太颠了 祁连炤借着醉酒,不太客气地和徐会长来回推拒了几次,总算让他松口了。 等人离开后,徐继符叫了两个人,让他们跟上去。 梁威见状立刻走到他的身边,拿出了一串钥匙。 “这是什么?”徐继符淡淡问道。 “钥匙,金山的钥匙。” 说着,梁威的眼底逐渐染上骄傲。 “没想到那赵奇不见得对他夫人用情多深,却能够将所有的钥匙都交给她保管,也不知道该说他愚蠢,还是愚蠢了。” 霎时间,徐继符眼底闪过一瞬贪婪的光芒,很快又被掩盖了下去。 “好好好!届时他定然交不上货款,势必要求助家里,我们又能大赚一笔!” 黄有钱在旁边拍着马屁:“还是会长聪明,能想到这么个好办法!” 徐会长坐在椅子上,身体后仰,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这天下的财富,都该是我们的!谁也别想阻挡我们的富贵路!” 天香酒楼门口。 祁连炤刚抱着若霏上马车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他们大言不惭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马车渐行渐远,若霏忽然睁开双眼,清明的眼睛没有半分醉意。 她靠在祁连炤的肩膀上,呼吸全部都洒在了对方的脖子里。 若霏突然脸上一烫,又回想起了自己在中了冰花幻毒之后,对祁连炤做的那些事情了。 “相公。”她低低地叫出声来,试图提醒她自己没醉。 祁连炤依然将大手盖在她的脸颊上,将她的脑袋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后面有人。” 若霏就乖巧地不再想起身,但她的手却没有她的身体那么乖顺。 闲得发慌的手指慢慢攀上他的外袍。 先是描摹着上面的花纹,又偷偷钻进缝隙里,隔着温热的里衣,按了按。 祁连炤的眼神骤然一暗,迅速抓住她作乱的手。 “别乱动。” 若霏嘟了嘟嘴:“我现在醉了的,人不能跟醉鬼一般见识的哦。” 说着,手指上又开始捏捏。 祁连炤身体紧绷,直接抓着她的手拉了出来,并且将她五指蜷缩,包裹在掌心里,让她作乱无门。 “你真的醉了。” 只有醉鬼,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若霏思考了一下,也许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 如果没有醉,她肯定不敢这么大胆地去试探祁连炤对她的容忍度的。 这样想着,若霏突然嘿嘿笑了出声,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立刻受到更紧的束缚,但身后的人,却一直没再说什么。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两下、三下…… 若霏脸色骤变,迅速从祁连炤的怀里挣脱开来,趴到马车外干呕了起来。 马车立刻停下,祁连炤皱着眉帮她拍背:“是不是喝多了?” 若霏皱着小脸摇了摇头:“是马车太颠簸了。” 那个梅子酒,除了第一口抿了一下,后面的全都被她借着袖子的遮挡给倒掉了。 三别小声说道:“我驾车可稳了。” 话音刚落,若霏又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三别心都要碎了,落寞地回到车头的位置。 祁连炤当机立断:“先回府。” 马车一路疾驰回赵府,后面跟着的那几人也回头复命。 徐继符听完之后很满意:“看来那小子没耍花招,梁威。” 梁威:“在。” 徐继符双眼一眯:“即刻想办法打入赵府内部,转移金山,让他们三日后,无论如何都拿不出货款!” ** 若霏回府后,立刻表示自己好多了,也不醉了,不肯再看大夫。 祁连炤见她确实精神清明,也没有再呕吐,便也作罢了。 只不过后面两天,若霏的胃口都不是很好,还好祁连炤接连出府办事,没能给她请大夫。 这天早上,若霏看着桌上的早餐摆了摆手。 “我没胃口,撤下吧。” “夫人,您已经两天未曾好好进食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丫鬟担忧道:“您多少吃一点吧。” 若霏摸了摸稍微有些灼烧感的胃部,勉强喝了一碗白粥。 下午,祁连炤突然回来了。 他听说了若霏近日的萎靡,便趁着空闲的时间带她出去散心。 “我想去明洞寺。”若霏说道,“听说这个明洞寺特别灵验,我想去祈求佛祖能够保佑我们,心想事成。” 祁连炤掸去她肩膀上的落叶:“好。” 明洞寺的路很好走,驱车就能直达门口。 若霏和祁连炤下车时,没承想竟然碰到了梁威。 “夫人,赵老板,好巧。” 祁连炤神色淡淡,没有想要理人的意思。 若霏看了他一眼,就对梁威笑道:“听说明洞寺的菩萨非常灵验,所以就过来拜拜。” 梁威闻言,热情地给她介绍起来。 “明洞寺是我们这里最灵验的庙宇,闽中人氏常来此处祈愿,往往都能心想事成,你来对了。” 若霏笑道:“那我可要好好求求菩萨,让祂保佑我。” 梁威和她相视一笑,以为她是为了祈求能和他尽快在一起的愿望。 然而若霏又道:“不过我习惯自己去祈愿,梁大侠要是有其他的事情,便先行离去吧。” “无妨。”梁威笑道,“我等你。” 若霏瞧了瞧他,又回头拍了拍祁连炤的手,便独自进去了。 原地,梁威看着祁连炤说道:“夫人就这么走了,赵老板怎么也不说话?” 祁连炤轻哼一声,也不回头:“赵某倒是没想到梁大侠私底下,会是这般健谈。” 说完,他才用眼角的余光睨了他一眼。 梁威不自觉就心头一跳,闪躲地转过身去,不再招惹他。 庙宇中,若霏拜完菩萨没有马上出来,而是辗转去了后院。 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正在洒扫的俗家弟子。 那身形,那动作,都与她记忆中的某个人如此相似,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确认。 她哽咽了片刻,等调整好情绪之后,才笑着叫道:“小师傅。” “嗯?” 少年放下笤帚,缓缓转身。 若霏目光急切,心脏也跟着怦怦直跳。 是他,一定是他对不对? 第54章 上次只是意外 少年放下笤帚,缓缓转身,一张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 若霏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不是他。 不过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见他衣着破旧,从怀里拿出一袋碎银子递给他。 “听说你跑来这里当俗家弟子,是为了给重病的母亲买药,这袋银子,你就收下吧。” 少年愣了一下,连忙推辞:“夫人,这使不得,我怎能平白无故收您的钱?” 若霏轻轻一笑,将银子塞入他手中:“佛祖保佑,让你等来了自己的贵人,就是我。” “别急着拒绝,你的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你的救命钱呢。” 说完,她转身离去,心中却是一片落寞。 远远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的三别虽然听不清她和那个小师傅说了什么,但也能看得出来她此刻心情不好。 他一个闪身,跳到了她的跟前:“夫人,你怎么了?” 若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没事,倒是你,吓我一跳!” 三别嘿嘿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道:“对了夫人,上次你和主子烤鱼的时候我们没赶上,我还遗憾了好久呢!” “听说这明洞寺里养的鲤鱼可肥美了,不如我们捉一条来烤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大殿,门口等着的两个大男人,连位置都没有挪过。 梁威听到三别的话之后,心思一动。 他想着女孩子肯定喜欢发善心,便道:“寺庙重地,怎可随意捕杀生灵呢?夫人,你想吃鱼的话,不妨随在下去萍萍居,那里的糖醋鲤鱼可是一绝!” 然而,他的话刚说完,若霏却突然对三别的提议来了兴致:“好啊,不过这里的鱼虽然肥,但都是观赏鱼,肉质并不鲜美,不如抓只野山鸡!” 她的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兴冲冲地走向后山。 三别见状,心中暗自得意,一两句话就把人哄得喜笑颜开了,真不愧是他啊! 他正准备继续炫耀一番,却突然感到一股冷冰冰的眼神投向自己。他转头一看,就见祁连炤正冷冷地看着他。 三别心中一凛,连忙收敛起得意之色,乖乖地跟在若霏身后。 他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一直当隐形人的季徊冰身边,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季徊冰给了他一个“那不然呢?”的眼神,抬腿跟着往前走。 三别烦躁地挠了挠头,这些谜语人,欺负他脑子不灵光吗! 后山。 距离寺庙不远处的山腰,有一群正在散步的野山鸡,数量多到像是有人刻意养殖在这里的,但观察下来,有没有人为饲养的痕迹。 若霏拍了拍三别的肩膀,让他去抓两只回来打打牙祭。 然而还不等三别出手呢,梁威就率先出动,在若霏面前施展了好一通花里胡哨的招式,才拎着一只山鸡朝她走来。 一套动作下来,比孔雀开屏还精彩。 祁连炤垂下眼眸,藏住眼底想要刀人的情绪,手指之间捏住一枚石子,转瞬飞射而出。 下一刻,一只山鸡尖叫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三别立刻笑嘻嘻地跑过去将野鸡拎了回来,并主动去清理了出来。 期间,梁威满眼警惕地看着祁连炤:“赵老板好身手?” 祁连炤淡漠一笑,随口解释道:“家父喜好狩猎,赵某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几招用石子打晕猎物的技巧,比不上梁大侠精湛的武艺。” 梁威才不信这话,嘴上说着“原来如此”,手上却猝不及防地出招。 结果就是他都快打到祁连炤了,对方也没反应过来要躲开。 在他的掌风距离祁连炤只有不到一指距离的时候,他才立刻收住,闪身站在一边,看着祁连炤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轻蔑。 若霏这次从慌乱中回过神来,跑过去焦急地检查着祁连炤的身体,发现没出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转身对梁威怒目而视。 “梁大侠,你这是在做什么!” 梁威没想到已经和他“达成一致”的若霏还会帮着那个赵老板讲话,心里酸涩不已。 “抱歉夫人,在下只是见到赵老板用石子用得特别好,误以为他必定也是身手不凡,所以想要试探一番,没想到,他只会甩石子。”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中都带上了明显的嘲讽。 祁连炤满不在意,淡漠道:“有些方面,赵某确实比不过梁大侠。” 话落,梁威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力,气闷。 正好这时候三别处理完山鸡回来:“夫人,我清理干净了,还给您穿好了架子!” 说着,他指了指差不多把火堆搭好的季徊冰,又转头问道:“还需要准备点什么吗?” 若霏想了想,让他去寺庙的厨房借点简单的调料过来。 “夫人。”梁威突然开口。 若霏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梁威抬了抬抓着山鸡的那只手,目光落在她手中已经被处理干净的山鸡,和他手上乱糟糟还满身血迹的比起来,简直差太多了。 而他总不可能叫她一个姑娘家去杀鸡,而他自己又拉不下脸来做这种事,最后只能说:“无事。” 若霏也不多问,点点头就朝着火堆走去了。 梁威郁闷地皱了皱眉,嫌恶地将自己手里的山鸡丢了出去。 ** 三别的动作很快,在若霏刚把山鸡架到火堆上之后,他就带着几个瓶瓶罐罐回来了,里面不仅有基础的调味料,还有一小罐蜂蜜,让若霏惊喜不已。 火堆燃烧得旺盛,映照在她专注而温柔的脸庞上,为她平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她灵巧地翻动着那只山鸡,确保每一面都能均匀受热。金黄色的鸡皮在火焰的烘烤下渐渐变得焦黄酥脆,出现诱人的色泽。 偶尔,她会从旁边抓起一撮调味料,均匀地撒在山鸡上,等入味了之后,就开始一遍遍往上面刷蜂蜜。 火舌舔舐而过时,糖和油混合炸裂而形成的香气,逐渐蔓延开来,勾得人食欲大动。 等山鸡烤好后,她得意地将烤鸡递给祁连炤。 “我没说谎吧?上次只是意外,这次我烤得很成功呢。”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和自豪。 祁连炤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嗯,味道确实不错。” 他的肯定让若霏感到十分开心,终于让她抓到机会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的人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却突然反胃吐了。 “怎么了?”几人纷纷上前关心。 第55章 能有什么价值 若霏捂着胸口,眉头紧锁:“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烤鸡腥味很重,但是好奇怪啊,我以前很喜欢吃的。”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祁连炤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自己凑近闻了闻,除了鲜香甜的味道,他并没有闻到什么腥气。 他让人拿来一壶水递给她:“先喝点水漱漱口。” 若霏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是最近胃口不好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眉宇间染上一抹担忧,故意掩饰掉自己的不适。 祁连炤见状,递过一串烤野果:“尝尝这个吧,可以压压腥味。” 他突然的关心让若霏有种受宠若惊的讶异,不过看了眼旁边的梁威,她就明白了。 毕竟现在她的身份是赵老板的妻子,相公关心妻子,是多么正常的事情? 她敛下复杂的情绪,轻轻咬了一口野果,酸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确实让她感觉舒服了一些。 “还有更酸的吗?”这野果烤过之后,味道就变淡了。 后面,偷吃野果被酸到牙的三别开始怀疑起人生了,只有季徊冰,看着若霏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审视。 祁连炤又给她递了几颗没有烤过的野果,若霏咬了一口之后,满足地点了点头。 “好清爽果子,谢谢相公!” 她甜腻地冲祁连炤道谢,倒是让一直插不上话的梁威看红了眼睛。 这个赵奇,给他等着吧! ** 因为若霏的状况,几人没有停留太久。 回去的路上,若霏的症状逐渐减轻。 她将脑袋搭在车窗上,透过一丝缝隙看着路边的风景。 突然,她看到某处有很好看的花,顿时眼前一亮,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就要去把它摘回来的强烈念头。 “停车。” “吁——” 马车停下后,若霏直接掀开帘子跳了下去,看得祁连炤直皱眉,但又十分无奈地跟了上去。 那边,若霏兴冲冲地跑过去,摘了几朵花之后突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祁连炤发现后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若霏低头看着脚尖,神色有些凝重:“你看我踩到的东西,像什么?” 祁连炤一低头,就看到若霏脚踩的位置渗出了黑色黏稠的液体。他神色一凛,蹲下身来仔细观察。 那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他伸手摸了摸地面,感觉土壤有些松软。他心中一惊,这附近有煤矿! 而且一旦有煤油渗出地表,就表示地下刚发生过坍塌。而矿洞会发生坍塌,说明这里刚被开采过! 可是朝廷中从未传说闽中有煤矿出现。 祁连炤站起身来,目光凌厉地扫视着四周,这里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他们不仅贩卖私盐,还私挖煤矿! 这背后的操盘手,绝对不是一个闽中郡守能够承担得起的角色! 他转头看向若霏,发现她正盯着那些花出神。 他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若霏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祁连炤闻言,隐约觉得若霏的变化肯定与这个寺庙有关,但没有拆穿。 他看了看天色,说道:“天色已晚,先回去吧。” 若霏点了点头,跟着祁连炤一起往回走,鞋底黏腻的感觉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和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紧紧地跟着祁连炤。 回到寺庙后,若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一半是因为自己近日的反应,一半是因为明洞寺的那位小师傅。 她思绪纷杂,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 ** 一连几日下来,若霏都透露着一副难受的样子,时不时还会干呕几声。 她眉头紧锁,脸色苍白,每次一到饭点,就没了胃口,导致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 祁连炤知道后,连忙吩咐下人去请大夫来。 若霏却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用了,可能就是最近肠胃不好吧,突然闻不惯腥味了,好多食材上面的腥味刺激一下,胃里就烧得慌。” 她说完,便用手帕轻轻地捂住了口鼻,似乎想要隔绝那股令她不适的味道。 祁连炤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心中却有些迟疑。 他想起他母妃怀宝儿的时候也是闻不得腥味,心中不禁有些揣测。 但他转念一想,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他们才有过那么一次,怎么可能就正好怀上了呢?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于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个荒谬的念头。 若霏见他这般模样,便开玩笑地说道:“要不是能吃能睡,我差点以为自己怀孕了呢。” 她说完,便咯咯地笑了起来,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如果忽略她悄悄试探的眼神的话。 祁连炤闻言,下意识地说道:“我不喜欢孩子。” 他语气果决,甚至还有些愤怒,瞬间让若霏的一颗心沉入的谷底。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祁连炤见状,也没有过多解释,又恰好有下属过来汇报最新情况,他便趁机离开了,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意思。 他不是真的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那个孩子不是在父母相爱时生下来的。 幼时他父王长年出征,家里只留下年幼的他和母妃,其他几房的叔伯一开始乱过一段时间,闹得王府里混乱不堪,各种腌臜的事情层出不穷。 他见了太多肮脏的事情,导致年幼的他一度有些自闭,尤其是季徊冰的事情,让他直接大吐了七天。 后来还是母妃知晓了缘由之后,以瘦弱的身躯撑起整个王府的规矩,才叫那些人安分了下来,至少明面上安分了。 另外就是他父王和母妃之间纯粹的感情,让他更加坚定,自己未来的妻子,肯定是要和自己真心相爱的,他们的孩子,也会是最幸福的小孩。 若霏被留在家中,她静静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微风吹过,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惹得人无端心烦。 祁连炤的反应让她有些悲凉,如果她真的怀孕了,一个得不到父亲的爱的孩子,能有什么价值? 若霏突然眸色一沉。 价值,她竟然会用“价值”两个字来衡量自己未来的孩子。 她慌乱地关上窗户,强行压下这种恐怖的想法。 第56章 偷走的金山 五日时光转瞬即逝。 梁威才不管赵府发生了什么事,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把赵奇的金山给偷了出来。 虽然他也奇怪为何赵夫人丢了钥匙,赵老板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难不成是——赵夫人察觉到之后,给他做了掩护? 想到这个可能,梁威就得意地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未免夜长梦多,他立刻就让徐继符等人开始执行计划。 这一次,祁连炤孤身前往。 码头上,一艘艘装满物资的货船正停靠在岸边,还雇佣了不少打手前来看护。 徐继符和刘大人并肩站在首位,对祁连炤说道:“赵老板,这里就是我们所有的货物了。” 祁连炤故意打量了许久,才轻蔑地说道:“这就是闽中能拿到的一年的盐量?” 狂妄的口气让徐继符差点笑出声来。 “当然不是,这点分量,如何能支撑起我们闽中偌大的商会?” “这只是今年年底的余量,来年,还有更多呢!” 徐继符笑得慈眉善目,让祁连炤尽管放心。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这之前,徐会长应该不介意赵某先验验货吧?” 祁连炤的警惕不仅没有引起他们的警惕,反而让他们对他更加放心。 只有真正的 商人,才会如此精明。 徐继符大方道:“当然可以,赵老板想怎么验,可需要帮忙?” “不必。”祁连炤抬手回绝,又招了招手,让季徊冰亲自去检查。 季徊冰领命上前,拿出一个削尖了的小竹筒,来到一艘货船跟前,用力插进了麻袋里,再抽出来。 看着细腻雪白的颗粒,季徊冰心中大骇。 他又紧接着抽查了其他几船的货物,心中的骇然越发强烈。 他紧抿双唇跑回来,凑到祁连炤的耳边悄声说道:“全是细盐。” 不是粗制滥造卖给穷人那种含有杂质的粗盐,而是颗颗细小,雪白干净的细盐! 徐继符这时候还畅想着对方交不齐尾款的后果,上前两步询问他们:“赵老板验好了?我们这提供的货物,可都是顶尖的,绝不会以次充好!” 祁连炤悠悠转身,冷笑一声:“徐会长既然深谙做生意不能以次充好,怎么就不明白,做人,同样不能以次充好?” “赵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徐会长面色一冷,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祁连炤冷笑道:“我什么意思,徐会长不是心知肚明吗?” 话音落下,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大人突然大手一挥:“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死活不论!” 紧接着,反应过来的徐会长立刻拉着刘大人往后退去,一边惊骇地瞪着祁连炤:“你是朝廷的走狗?!” 他想过无数种这个赵奇的身份,怎么就是没想到他是朝廷派来的人呢! 可眼下他再懊悔,也无济于事了。 只见他们安排在码头看守的那些工人,眨眼间就被突然出现,且训练有素的墨蓝色衣着的面具人一招制服,失去了反抗能力。 再回头,他们的后路也彻底被切断,只剩下稍微有些身手的梁威还在负隅顽抗,却也是插翅难飞。 祁连炤一步步逼近他们,目光紧紧地盯着刘大人。 “刘大人身为一方郡守,不爱护百姓,反而结党营私,侵吞朝廷供奉,搜刮民脂民膏,你可知罪?”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审问我!” 刘大人突然甩开徐继符,摆起官腔。 “小子,我告诉你,上京城的镇安将军,可是我的侄女婿!处置本大人之前,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那边徐会长还在为刘大人推开他这一举措感到震惊,但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用意,到了嘴边的质问到底是憋了回去。 祁连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威胁,差点被气笑了。 不过:“镇安将军?侄女婿?” “刘大人,闽中虽然离上京城路途遥远,但也要求你每年至少回京述职一次,你竟不知,我朝镇安将军,是个耄耋老人?” “让三朝元老给你当侄女婿,刘平波,你配吗!” 刘平波被他这声厉斥给说懵了。 他侄女婿明明就是年轻有为的少年将军,怎么可能是个耄耋老人! “你连小将军都不知道,还敢冒充朝廷命官?” 刘平波突然找回了自信,威胁道:“我命令你立刻将你的那些人撤下去,否则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初听到“小将军”这三个字的时候,祁连炤目光一滞,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对刘平波的不配合,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将这些人都押进地牢,立刻审问!” 说罢,他脚步一顿,回头刻意地吩咐道:“顺便,将他们偷走的金山,搬回库房!” “是!” 千机卫立刻将相关人员全部抓了起来,押送进郡守府衙的地牢里,另一拨人则是冲进金库里,将他们偷走的金银财宝,尽数搬走。 梁威这时才意识到,赵夫人竟然是骗他的!贱人,她怎么敢? 不同于他的目眦尽裂,刘平波一路上都很沉着。 直到亲眼看着祁连炤拿出令牌,支配着他统治了十年的地方,将他押送进熟悉的地牢,刘平波才终于感受到了害怕。 审讯室里,烛光摇曳,气氛紧张。 祁连炤坐在主位上,审视着眼前这几个被逮捕的人,他们的中间,一排排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酷刑工具,其中有几样,还是底下跪着的人,亲自研究出来的东西。 负责审讯的季徊冰走到那些人面前,语气冰冷地说道:“老实交代,你们应该不想挨个体验这些酷刑折磨吧?”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季徊冰,在看到其中几样的刑罚工具时,也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家伙,真不是好东西! 这血牢中浓厚的血腥气,也不知道产生了多少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 而正式了解这些刑罚工具,刘平波等人此刻才目眦欲裂。 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不肯松口。 祁连炤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季徊冰立刻对他们施展了两个刑罚,地牢中瞬间响起惨烈的哀嚎。 在一片血腥气中,忽然出现了一股尿骚味。 刘平波整个人瘫在地上:“竖子敢尔——” 季徊冰狞笑一声:“我不仅敢这样,我还敢那样呢,刘大人,看好了!” 说着,他拿着一个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烫在了他的皮肉上,空气中瞬间传出烧焦的肉味。 又是一阵惨叫之后,一名千机卫突然拿着一叠信封过来。 “主子,这是从刘平波书房搜出来的通信文件。” “哦?”祁连炤接过来的时候,故意看了眼刘平波。 只见他面对酷刑时都没有露出惊惧的表情,却在看到这叠信件后,顿时露出了肝胆俱裂的模样。 祁连炤立刻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重要性,立刻拆开来翻阅。 越看,他的脸色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