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奶嗝吐心声,炮灰全家逆袭了》 第一章 穿成奶娃 惊雷落下,划破绛紫色的夜空。 瓢泼大雨中,女人凄厉的惨叫愈发弱下去。 一盆盆血水从屋中端出,负责接生的稳婆用袖口一遍遍擦拭额头上冒出的汗。 “用力,用力……马上就看到头了!” 池嘤嘤耳边是稳婆聒噪的喊,她好容易破开黑暗看见一点儿光。刚要发出新一段人生的第一声哭嚎,嘴巴就被一只手死死捂住。 咸酸的汗味让池嘤嘤几乎要呕出来,她生无可恋闭住呼吸,就听那死死捂住她口鼻的老妖婆拖着哭腔号丧:“夫人,生了。是个女婴。” 床上妇人疲惫的双眸亮了亮,强打起精神,迫不及待道:“快,快抱给我看看。” “生产时间太长,小姐已经没呼吸了。”稳婆眼珠子转了一圈,灵巧避开妇人的手,抱着池嘤嘤往后退出一步,跪下:“夫人,是奴婢没用,求您惩罚奴婢。” 李婵月溢满柔情的眼睛一怔,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如雪惨白。 稳婆膝盖蹭着地,没有向前,字字泣血:“死婴不祥,夫人刚生产完身子又虚,您的身子要紧啊。” “不,不可能!”李婵月崩溃道:“我不信!我费劲千辛万苦求来,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怎么会是死婴?刁奴,定是你蓄意欺骗本夫人!” 她说着,费力抓起一旁茶碗,朝稳婆脑袋上扔去。 但她刚生产完,哪有什么力气?杯子根本没碰到稳婆脑袋就掉在地上。 稳婆却拿脑袋去接,将头磕的梆梆作响:“是奴婢无能,请夫人降罪。” 李婵月只觉头晕目眩,两眼一翻竟是要昏死过去。 【好听就是好头,就是人不咋地。本姑娘现在没死,但你再不放手本姑娘就真的要被你捂死了!】 【呜呜呜,我美丽的娘亲,女儿不孝啊,甚至还没看你一眼,就要小命不保了。】 【狗天道竟敢诓骗我,说好的吃喝不愁,天生凤命呢?】 池嘤嘤在心中愤怒咆哮。 她本是道观一棵灵草,但天降大难,病毒爆发。一夜之间全球百分之五十的人感染病毒变成丧尸。 为了解决这场灾难,天道与她交易。 她散尽灵力净化病毒,天道助她成人。 池嘤嘤想化人很久了,立刻答应了。 天道扔给她一本书,还向她保证她投胎对象金尊玉贵,天生凤命。 结果就这,就这? 池嘤嘤气的想咬人,奈何没长牙,又不想舔满是汗臭的粗手,只能在心里痛骂狗天道。 【啊啊啊,气死本姑娘了!狗天道,你等着,本姑娘这就元神归位找你算账!】 什么声音? 李婵月受惊,理智与力气又重新回到身上。 她观察旁边的人,却见她们并无反应,猜想这声音大约只有她能听到。 为了印证她的想法,李婵月问贴身丫鬟:“报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娘亲。” 报春扑通一声给李婵月跪下了,哭着道:“夫人,您别吓唬奴婢。您还年轻,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说完又训斥稳婆:“还不快将小姐抱出去厚葬,一直在这里是嫌夫人不够难过吗?” 报春? 池嘤嘤心头一凛,她是灵草,自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虽只糙糙将天道丢来的话本略过一遍,但她还是记住了所有。 何况这报春出场频率并不低,她是这本名为《万人迷假千金超好运》的话本中,炮灰冤种大夫人李婵月的贴身婢女。 李婵月出身皇商,下嫁给当时还是穷小子的池良冀。 池良冀在李婵月的支持下读书,他本人倒也争气考了探花。 在李家大把金银铺出的康庄大道上,顺利留京做了内阁学士,慢慢成了现在的大学士。 原本需要池良冀仰望的李家现在反倒成了他的耻辱。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一点儿不假,池良冀有权有势之后,立刻开始嫌弃帮助他良多的发妻。 他背着李婵月将青梅竹马的表妹接近京养在外面,又想法设法打压李婵月自尊与自信,甚至挑拨离间让李婵月和娘家离心。 李婵月在池良冀的哄骗、打压之下,整个人逐渐自卑、懦弱,与娘家的联系也不断减少。 更过分的是,池良冀趁李婵月生产虚弱,令稳婆掐死自己的亲生女儿,顺理成章将表妹的孩子接近府中,放在李婵月膝下抚养。 池良冀给这个孩子取名池宝珠,她也是话本女主,超好运的万人迷假千金。 故事中,池宝珠享受了李婵月各种优待,还大手大脚花完了李婵月的嫁妆钱财,然后反手举报李婵月一家密谋造反。 不仅如此,她还状告李婵月不守妇道,令李婵月受木驴酷刑,流血而亡。 最后,池宝珠因为大义灭亲得了郡主封号。 池良冀也成了被妻带帽子的可怜人,受到所有人同情。 更可笑的是,池良冀在李婵月死后三天就娶了表妹进门,还成了一桩美谈。 至此,加害者升官发财,受害者满门抄斩。 池嘤嘤当时就气乐了——这得是多傻的人才能写出的三观不正的辣鸡啊! 所以当天道告诉她,让她穿进来拯救炮灰李家时,池嘤嘤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在她想象中,她都要拯救李家了,最次也得是个公主吧。然后她长大,继承老爹的位置,走向女王宝座,坐拥美男无数,顺便护一下李家。 结果,她她她她竟然穿成了李婵月那个在文里连名字都没有就嘎了的孩子! 闹呢? 【狗老天,你×#*:﹉#&%】 池嘤嘤激情辱骂狗老天,殊不知李婵月也被自家闺女惊人的词汇量震惊了。 她心情有些复杂。 李婵月出身皇商,自小也是知书达礼,秀外慧中。李家宠她,给她请了女先生识字读书。 她当了二十多年闺秀,还从未说过一句粗话。女儿没出生前,李婵月也曾幻想过她女儿该是有多么冰雪可爱,聪明伶俐,可现在…… 嗯,勉强也算伶牙俐齿吧。 不过对女儿的教导可以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女儿小命。 李婵月神色冷下来,一双凤眸锐利射向稳婆:“报春,去把小姐抱来。” 报春不明所以但最是听话,当下就去抢孩子。 这一抢不当紧,她顿时发现池嘤嘤脸上青紫的巴掌印。 婴儿皮肤本就娇弱,池嘤嘤乃灵草化身更是娇贵,小脸上青紫的痕迹格外惨不忍睹。 报春顿时怒了:“夫人,小姐没死!是这恶婆子捂着小姐的嘴不让她哭嚎。” 她说着抱住池嘤嘤,一脚用力踹向稳婆心口朝外喊:“来人,把这狼心狗肺的恶婆子拖下去,杖毙!” “不,不要啊!夫人,奴婢有苦衷啊!此女不祥,留不得啊!”稳婆哭嚎起来。 李婵月见她还敢往池嘤嘤身上泼脏水,勃然大怒:“捂住她的嘴,剪了她的舌头。” 惨叫之后,稳婆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第二章 炮灰三哥 报春心疼的将池嘤嘤抱到李婵月身边,气呼呼道:“夫人,您别听那恶婆子瞎说。咱们小姐命里带福,要不咱也不能救下她不是。” 李婵月没接话,柔和笑着看向池嘤嘤:“宝宝,你受苦了。” 【不苦,不苦,嘿嘿。娘亲真好看。渣爹就是瞎,把鱼目当珍珠就算了,竟然还想让我美貌娘亲养小三儿的孩子,可恶!男人不自爱,就是烂白菜,等我会说话了,一定要劝娘亲把渣男一脚踢开,独自美丽!】 【欸,娘亲怎么了?不要松手呀,啊啊啊,本宝宝要掉地上了!】 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唤回李婵月理智,她急忙捞住池嘤嘤。 她现在已经毫不怀疑,她确实能听到女儿的心声! 可,可她的宝贝女儿刚才说什么?她居然说池良冀出轨! 满京城谁不知道她李婵月嫁了个顶顶好的丈夫。不仅是内阁大学士,还予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休妻纳妾的承诺。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不可能,连她都是这样想的。 但池良冀却以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他所给出的承诺绝非虚言。 虽然大家没有放在明面上说,但李婵月知道,自己当初下嫁给穷小子惹了多少笑话。 但现在谁不羡慕她李婵月觅得良夫。 可现在却要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吗? 她的丈夫是没有纳妾,但他却有了外室,还恶毒的要杀死她的女儿,将外面那个女的人的孩子养到她的膝下。 欺人太甚! 这简直欺人太甚! 李婵月攥紧拳头,任由指甲扎进掌心软肉。眼中也不禁积蓄起泪。 “夫人,老爷回来了。”春杏欢天喜地从外面跑进来,压根没注意到李婵月脸上的悲色:“老爷果然最心疼您的,看这时间,怕是一下朝就赶紧回来了。” 春杏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妒色。 注意到李婵月在看自己,赶忙低下头。 殊不知李婵月并非在打量她脸上的表情,只是沉浸在内心的悲伤中。 这一幕被池嘤嘤看个正着,她咬着手指又开始在心里吐槽。 【吃里扒外的死丫头,不仅帮着渣爹欺骗漂亮娘亲,还给娘亲吃慢性毒药!只是因为娘亲不允许她爬床,就这样恩将仇报。】 【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办法将大坏蛋赶走!什么办法呢?呜呜呜,要是我的心声能被娘亲听到就好了。我一定要保护漂亮娘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李婵月心里咯噔一下,细细朝池嘤嘤脸上看去。 却见她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困倦的眨了眨,可爱极了。 应该只是随口一说。 李婵月放下心,复杂目光落在春杏身上。 春杏与报春不同,乃是她嫁过来之后才买进府的。 她家重男轻女,为了给哥哥娶小妾,春杏被逼着卖身给花柳阁。 春杏被打个半死还坚持逃跑,一次被李婵月看到,她心生同情将春杏买了下来。 这些年春杏表面看起来还算忠心,却不想这表面的忠心底下包藏的竟是这样歹毒的心思! 只是因为她不允许她爬床吗? 李婵月气极反笑,垂下眼挡住眼中厌恶,将池嘤嘤抱起。 宝宝,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以前敌暗她明,现在局势调转,她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她要好好活着,做宝宝最强有力的靠山! “娘!娘!听说妹妹生下来了?让我看看妹妹,让我看看妹妹。” 池风叫嚷着,炮弹似的窜进来,一头撞在抱着池嘤嘤的报春身上。 李婵月方才见池嘤嘤困了,将她交给报春让她送去婴儿房,熟料练武归来的池风 突然闯进来,还一头撞在报春身上。 池风已经八岁了,吃的圆头圆脑,又经常练武,身上壮的扎实。 报春只是娇弱婢女,如何能经的住这一壮? 双手抬起,池嘤嘤就被抛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本宝宝的命怎么这么苦,呜呜呜。】 “妹妹别怕,看我的,嘿!” 池风下半身蹲下,一脚踩在梁柱上借力起跳,一把将在半空自由落体的池嘤嘤拦腰接住,完美落地。 不忘呲出大牙,冲池嘤嘤笑得得意。 李婵月心跳飞快,砰砰乱跳的心脏差点儿被惊的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抬手一巴掌盖在池风脑袋上,将池嘤嘤抢回:“死孩子,你要吓死为娘啊!” 李婵月惊怒之后,忽想起一事。 她双眼眯起,声音森然:“你现在不是应该正在太子身边做伴读吗?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池风脸上笑容一僵,脚尖外撇,嘴上却兀自逞强:“太子殿下今天不想学习,所以我就回来了。 读书有什么好?我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学好拳脚功夫就行,学那些酸溜溜的酸书生做派,我还怎么当大将军?” “你!”李婵月被着混账话气的仰倒,抬手要请家法整治池风,就听一道稚嫩声音自脑海想起。 【啊?这就是我那个脑袋装肌肉的炮灰三哥?啧,果然是个无脑莽夫。】 池风听不懂什么叫脑袋装肌肉,但他听懂了“莽夫”二字。 他经常偷溜去听书,知道莽夫都是话本里拳脚不错的,顿时一脸得意。 嘿嘿,妹妹夸他了! 池风视线说过去,刚要谦虚两句,却听那声音又响起。 【说起来,我这三哥死的冤啊。要不是他大字不识,看不懂军书兵法,也不至于被渣爹安排的有心之人利用,年纪轻轻就死在战场。】 【听说死的惨啊,胳膊没了,腿没了,头被砍断挂在城门,只被抢回来半条腿。】 池风:! 李婵月心中也是咯噔一声,看向池风的目光一半恨铁不成钢一半心疼。 【还好娘亲死的早,不然白发人送黑发人该多伤心?唉,本宝宝真苦。不仅要拉娘一把,还得想办法拯救这个炮灰三哥,本宝宝话都不会说,也太难了吧!】 嗯?不会说话?那他听到的是谁的声音? 池风愣了一下,朝池嘤嘤看去,这才发现虽能听见声音,但池嘤嘤确实没张嘴。 莫非……是传说中的心电感应! 嘿!不愧是亲兄妹! 池风又高兴起来,他握拳——他可是哥哥,怎么能让妹妹保护呢? 那也太不是男子汉了! 不就是读书吗?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读了! “娘,我就是回来看看妹妹。”池风满腔英勇就义的壮志豪情,坚强道:“妹妹看完了,太子还等我回去学习呢。娘,我,我走了!” 第三章 便宜渣爹 李婵月被池嘤嘤的心声惊的一阵心惊肉跳,正想着该如何劝老三这倒霉蛋好好读书,没想到他先开窍了。 望着池风跑出去的背影,李婵月欣慰的笑了。 “小少爷终于懂事了。”报春知道三少爷不爱读书一事一直是李婵月的心结,立刻恭贺道。 春杏低着头,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就三少爷那个蠢笨如木的脑袋,就算读书了也是个草包。 门外有脚步声传进,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春杏双眼冒出欢喜:“爷回来了。” 她脚步轻盈移至门口,声音嫩的能掐出水来:“爷,您终于回来了,我、和夫人都想死您了。” 她刻意在“我”字停顿,勾引意味十足。 池良冀脸上却无太多表情,表情冷淡避开春杏的动作,眼底漫出点点厌恶,快步走到李婵月床边,卧住她的手:“夫人,你辛苦了。你九死一生为我生孩子,我却因为俗物不能陪在你身边,为夫……于心有愧啊。” 他停顿一下,眉梢眼角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 若是平时,李婵月定会心疼的宽慰他,可现在李婵月只觉得可笑心寒。 也不怪她眼瞎,实在是这人太会演戏! 池良冀没等到李婵月回答,眉心蹙起却不朝李婵月撒气,怒斥春杏道:“夫人的手怎得这样凉?定是你们没用心伺候,该罚!” 春杏见两人恩爱,眼中闪过一抹妒恨。 她看向跟着池良冀走进屋的乳娘,故作惊讶:“哟,这孩子可真可爱,正好咱们夫人失了孩子,不若就把这孩子记在夫人名下吧。” 春杏双手接过那孩子,挤到报春身边冲她道:“报春,夫人诞下死婴已是大不祥,你还抱着那死孩子干什么?还不……啊!鬼啊!” 池嘤嘤瞪着一双又黑又亮,葡萄似的大眼睛,冲春杏抿嘴一笑。 明明是可爱的过分的画面,落在春杏眼中却比冤鬼索命还可怕。 春杏进来的时候李婵月已经处置过稳婆,池嘤嘤又一直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她只以为是稳婆做完了一切去向池良冀复命了。 虽然不满稳婆没把死婴带走,但春杏一直伺候李婵月自然知道她对这一胎有多重视。 一时接受不了,不许稳婆抱走死婴也是有可能。 春杏心里巴不得李婵月受不了刺激直接疯了,也没提死孩子的事情,直到池良冀将替换的孩子抱过来。 她故意说出那番话,也是为了火上浇油,将李婵月脆弱的神经架在火架上烤。 哪成想池嘤嘤根本没死,春杏心中本就有鬼,怪不得被吓得惊叫连连。 “闭嘴!混账东西,混说什么?”池良冀抢在李婵月前面大作,一手护住孩子,另一只手一巴掌甩在春杏脸上。 从稳婆没有按时去找他那刻,池良冀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 此刻预感成真,他脸色阴沉,大脑却在高速旋转。 “呜呜呜,春杏,我知道你爱慕爷,一直记恨着我不给你爬床机会,但你要恨,恨我好了,为什么要诅咒我的女儿?”李婵月嘤嘤哭泣,拉住池良冀一点衣角泪眼朦胧。 春杏脸色大变,跪在地上急道:“夫人你休要血口喷人,你这是要逼死奴婢啊!” 她膝行过去抓住池良冀的脚:“爷,请您为奴婢做主啊!夫人虽为主母,但也不能随意污蔑奴婢清白啊!” “你敢对天发誓,对爷毫无二心?”李婵月就是要将一切摆在明面上,让池良冀不得不出手。 “奴婢,奴婢敢发誓。”春杏嗫嚅片刻,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唉,”李婵月叹口气,忽然道:“罢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有个表哥一直爱慕你,你也对他有心。既然你对爷无心,那我就把你许配给他已证清白。” 春杏面色大变。 她已经和池良冀有了首尾,如何能另嫁他人? 她立刻摇头:“不,我……” “来人。”池良冀厉声打断春杏的话:“敢顶撞夫人,割了她的舌头拉出去发卖。” “爷?” 春杏不敢置信瞪大眼睛,吐出人生中最后一个字。 刀光一闪,她嘴角动了动,一截鲜红的舌头掉落在地。 春杏被拖走了,凄厉的惨叫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李婵月却浑身发冷,她抬头看向池良冀,第一次如此清晰感受到他的冷漠无情。 这不是她当初遇到的那个笑容温暖,拉着她的手诉说爱民宏志的爱人。 【啧,便宜渣爹真的心狠手辣啊。见春杏引起娘亲怀疑,就立刻把人处理了,还把黑锅扣娘亲头上。】 【你是因为她顶撞娘亲才杀了她吗?不,还不是因为你怕她说漏嘴!渣男!】 李婵月心中一动,回忆方才情形不得不承认池嘤嘤说得对。 怪不得这些年她在外的名声越来越不好,人人都说她是个手段狠辣残忍的妒妇,同情池良冀。 但实际上,她从未亲手定过任何一个人的生死,从来都是池良冀像今天这样,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为她处理下人。 她原以为这是体贴,是甜蜜的爱情。 却原来砒霜总藏在蜜糖之下! “夫人。”池良冀沉思许久,试探性开口:“这孩子是我在路上捡到的,瞧着挺可怜的。反正咱们家大业大,不如一同养着。” 顿了一下,池良冀语气沉沉:“将来让她跟着咱们宝贝女儿,做个贴身丫鬟也好。从小一起长大,轻易不会背叛咱闺女。” “不要。”李婵月想也不想拒绝道:“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指不定有什么病。就算没有也是不祥之身,如何配的上我的嘤嘤?” “嘤嘤?”池良冀疑惑。 “这是我给闺女取得名字。”李婵月答。 池良冀点头:“夫人果然博学。” 他赞了一句,还不死心:“夫人不必担心,我过两天请国师来一趟,看看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不祥。” 李婵月还想说什么,却听池嘤嘤叽叽喳喳开口。 【来了来了,给女主造势环节虽迟但到。虽然渣爹说过两天去请国师,但国师明儿闻着味儿就来了。】 【要说国师这糟老头子也坏的很!给女主批天生凤命,给她造势就算了,偏偏还装模作样说东南方有晦气。晦气你个大头鬼!别以为本宝宝不知道,那根本是你跟渣爹做的针对外祖的计谋!】 【外祖家门口那尊石狮子脚底下,贴着太子八字的厌胜娃娃分明就出自国师之手,还是渣爹亲手安排人埋进外祖家门口的石狮子脚底下的!】 第四章 屠龙娘亲 厌胜! 仅仅提起这两个字就足够叫李婵月心惊。先帝死于厌胜,当今圣上对厌胜更是深恶痛绝。登基之初便屠了近百掌握此计的木工匠人,又命东厂抄了这些人的家,将搜出来的一应书籍全部焚毁干净。 三年前,一入宫便封嫔位,不到两个月怀被查出怀上身孕立刻赐号封妃的如嫔被查出在鞋底藏了一张写有贵妃名字的纸条,视为厌胜之术。颇得盛宠的如嫔立刻被剥衣拆发,打入刑狱,九族充上下尽数为奴籍,三代近亲通通问斩。 陛下对有情有孕的宠妃尚且如此,她娘家区区商贾之家,好听一点儿有个皇商的名头,若真查出厌胜,还是针对太子殿下的,怕是李氏九族死成百上千次都不够!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通知娘家,赶紧看看那石狮子脚底是不是真有这腌臜玩意儿。 “刺啦!” 李婵月又焦又急,一时失手竟不小心撕了手中丝帕。 【啊呀,漂亮娘亲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夫人怎么了?难道觉得发卖了春杏仍不足泄愤?呵,顶撞夫人,为夫这就让人将春杏杖毙。” 两道声音同时在李婵月耳边。一道稚嫩单纯,充满关切是池嘤嘤的;另一道柔情万分却叫人百般不适,是池良冀的。 【啧,渣爹不愧是玩儿权势的,心真脏啊。剪了舌头还放心,这是非要置春杏于死地啊!不过我支持。对春杏仁慈就是对我漂亮娘亲残忍。】 【我娘救了她,她为一己之私长期给我娘下毒让我娘身体越来越差。我可怜的娘亲啊,再有差不多一年就要一命呜呼,只没了舌头可太便宜她了,对这种蛇蝎丑人就应该千刀万剐。辜负真心的人吞针一万根!】 【不过若是能想办法让大家知道这是渣爹恶毒,和我善良、美丽、温柔、心软的娘亲毫不相干,那就更好了!唉,可恶啊。本宝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不能拳打渣爹就算了,连帮漂亮娘亲吵架都做不到,真是白瞎本宝宝起早天黑背下的五千条“经典国粹骂到你心碎”名言名句了,真气人!】 池嘤嘤生动鲜活毫不做作的彩虹屁瞬间将李婵月从焦虑不安的情绪中拉回,她忍不住看了包裹在襁褓中的女儿一样,有些嗔怪。 不愧是她闺女,天生聪明活泼,伶牙俐齿还热爱学习。听听,光那什么经典国粹就备了五千条!真让娘亲骄傲! 李婵月忍不住从报春怀中接回池嘤嘤,俯身在她脸上香一口。 【啊啊啊啊,漂亮娘亲亲宝宝了!啊我死了,美人娘亲贴贴,宝宝决定了,今天、明天、后天都不洗脸了!】 池嘤嘤晕陶陶的沉醉在美人娘亲的香吻中,又唾骂了不知好歹,吃锅望盆的眼瞎渣爹一百遍。 李婵月被嘴甜骚话多的池嘤嘤哄得心花怒放,看眼不看一旁脸色难看的池良冀,只淡淡道:“行,那就等你请来国师再说。我刚生产完,体虚的厉害,这屋里味儿也不爽利。爷辛苦走这一趟若只为了你怀里那丫头,便走吧。无论怎么说,我不同意。” “婵月,我不是这个意思。”池良冀想解释,李婵月却矮了矮身子,眼睛半阖上,一副疲惫至极不想开口的态度。 池良冀只得闭嘴,叹气道:“好吧,那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谈。” 说完,他转身出了门。 李婵月瞧了报春一眼,报春立刻明白,出去找了个细细瘦瘦在小厨房做粗活的小丫头交代了几句刚忙又回来照顾。 “唉。”李婵月瞧着那疾走出去,瞧着跟个小豆芽似的丫鬟深深叹口气——还是人手不够用啊。 她嫁来时陪嫁了四个丫鬟,分别是报春、闻夏、观秋、知冬。眼下她身边只剩下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报春和陪在二子池炎身边的观秋。 知冬在她入府第二年死于疫病,观秋被老夫人算计许给了一个外面的跛脚账房。她身边缺人缺的紧,要不也不会给了春杏钻空子的机会。她对她院子里的人何其厚道,只盼眼下这个不是个吃里扒外的。 “放心吧夫人。” 瞧见她眼里的忧虑,报春拍着胸脯打包票:“晓兰她是个记恩的,您之前帮她弟弟说过话,她一直记着您呢。” 李婵月摸了摸池嘤嘤昏昏欲睡的小脸,闻言脸上并无什么放心。若说恩情,这院子中那个求到她面前她没帮过?况且她刚被春杏背刺过,实在提不起什么信心。 【呼,好困啊。】池嘤嘤到底还是个宝宝,有些支撑不住了,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捕捉道某些关键词的时候心中飞快划过些闪念:【晓兰?好熟悉的名字,她可是……】 李婵月刚支起耳朵细听,心声中已然只剩下绵长的呼吸。低头一看,池嘤嘤含着手指,早就梦游找周公去啦。 李婵月把她含在口中的手指抽出来,又好气又好笑的点了点她秀气的小鼻子。 【唔,别闹。】 含混的心声响起,又变成模糊而坚定的呓语:【娘亲别怕,宝宝会保护你的!】 李婵月抱着池嘤嘤,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她没忍住,低头又亲了亲池嘤嘤软嫩的小脸,在心中暗道:“娘的乖囡囡,你放心,娘亲认清人心,不会再听之任之一味受你爹不,是受你渣爹欺瞒了。” “一会儿你出去,告诉他们……”李婵月细细向报春交代完计划,又道:“嘤嘤年纪还小,我不放心池家找的奶娘,她今天跟我睡。一会儿你办完事儿回来不用通禀,自行去侧间休息就好。” “是。”报春连连点头,眼中闪过奇异的光,似喜似惊。 她们家小姐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如今终于要筹谋反击了,报春可真是太高兴了! 李婵月将池嘤嘤安置好,侧躺着却没立刻入睡。一年,如果她真的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她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每一步该怎么走。 旦日天明,暖阳照洒大地,池嘤嘤醒了更像没醒—— 【什么情况?】 她努力瞪圆眼睛,心中又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质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我昨天晚上说梦话了?我的美人娘亲怎么突然不恋爱脑了,她、她她她竟然发现渣爹出轨,昨天晚上还安排了人跟踪渣爹,今天早上还叫人去闹事。】 【天!这还是我那个柔弱不能自理,被描写的像个只会攀附男人才能生存,菟丝花一样的恋爱脑美人娘亲吗?】 【我不会还没睡醒吧?美人娘亲不需要本宝宝长大保护,亲自提刀屠龙了!】 第五章 外室登堂 晓兰红着眼睛,好沉浸在昨晚看到的画面中,气愤难忍:“大人真的太过分了!自古女人生孩子跟闯鬼门关没区别,您昨晚刚为大人闯过一次鬼门关,大人居然背叛您,夜宿在外面的贱人房中。夫人,这件事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您可要好好跟大人说说。” 相较于情绪激动的晓兰,李婵月可以称得上波澜不惊,甚至她脸上还带着一丝浅笑。 她听着女儿咋咋呼呼的欢快心声,心理仅剩的那一丝因池良冀背叛而产生的痛意早已烟消云散。也正是在这时,李婵月突然意识到,她似乎早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爱池良冀了。 这些年她为了他隐藏天性,学会逆来顺受,一点一点与家人疏远,她变得不像自己的同时,也在一次次将他排斥出自己的生活。 “对了夫人,您是怎么知道那妇人是那恬不知耻勾引大人的小贱人的婆母?”晓兰擦干眼泪,兴致勃勃说道:“您不知道,那妇人得了消息之后带了七八个大汉过去,直接将那小贱人从房里拖出来,当街撕扯起来。大人也不嫌丢人,还上去拦,结果被两个汉子按地上暴打了一顿,哈哈哈哈。” 晓兰笑起来又慌忙捂住嘴,心虚道:“奴婢不是在笑大人。” 【哈哈哈哈哈,笑!这有什么好心虚的?渣爹被揍是应该的,要不是本宝宝还小,本宝宝都想放鞭炮庆祝了!哈哈哈哈哈!】池嘤嘤毫不客气在心中大笑,舒爽得同时又觉遗憾:【可惜不是亲眼所见,如果我在场肯定要偷摸补上两脚的。唉,第N次叹气为什么本宝宝还是个宝宝呢?还有呢?还有呢,会说你就多说点。好听,爱听!】 池嘤嘤小大人似的在心中长长舒了口气,险些将李婵月给乐出声。 “然后呢?你看完戏就自己回来了?大人和冯文婷呢?”李婵月问道。一方面是因为忍笑辛苦只好转移注意力,以免让人小鬼大的池嘤嘤察觉到异常。另一方面也是体恤她的小囡囡支着耳朵听八卦辛苦,刻意顺着她的心声多问一些。 “奴婢急着回来跟你汇报,先一步离开了。”晓兰说着,不由担忧看了李婵月一眼:“不过奴婢离开时有听到大人说要将那小贱人带回来……” “夫人,老夫人叫你到内庭去给大家一个合理解释。” 一道冰冷刻薄的声音压过晓兰低弱的声音,伴随脚步起落,一高高瘦瘦,双手交握置于胸前,眼神锐利凶狠面颊内削颧骨突出的妇人进入。 此人正是深受池老夫人冯氏宠爱的第一嬷嬷,王嬷嬷。她原是冯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后嫁了人变成受冯氏重用的嬷嬷,在府中地位不低,甚至有越过李婵月的架势。 冯氏不喜商贾出身的李婵月,作为她手下第一狗腿子,王嬷嬷也把姿态做的足足的。见了李婵月之后也不行礼,笔直站着,下巴微抬,鼻孔朝天,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她是夫人,李婵月是下人呢! 李婵月忍了她二十几年早已习惯,她知冯氏打发王嬷嬷过来的原因正要过去,却听一道气哼哼的小奶音响起:【嚯,好大的架子。】 李婵月往前的脚步一顿,偏头去看王嬷嬷,往日不觉有异的言行一下变得刺眼起来。 “夫人是在乌龟爬吗?”王嬷嬷不耐烦嘟囔:“商户养出来到底上不得台面,说了老夫人在等着还这么慢吞吞,脸大入盆,不敬长辈,一点儿家教都没有,连婷小姐鞋底灰儿都比不上,怪不得不得老夫人喜欢。” 【我呸!那什么婷算什么东西,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说我漂亮娘亲?我娘亲从小聪慧,三岁就能抱着算盘打珠珠;生得九曲玲珑心,九岁那年打败李家上下所有小辈夺得家主继承人之位;十一岁便将家族企业‘金鼎’从大山村开遍整个云周国。我娘亲天下第一牛,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评判我娘亲?来人啊,给本宝宝掌嘴!报春上,帮宝宝打烂她的脸!】 池嘤嘤嚣张无比,在心里娴熟指挥报春,望着王嬷嬷的眼睛像燃着火团一样明亮。 李婵月如遭雷劈,浑身僵直立在原地,满眼尽是不可思议——这些往事她都已经快忘记了,女儿怎么会知道? 那些被刻意遗忘、模糊的记忆重新变得鲜活炙热,烫的李婵月眼眶鼻头一起酸涩。 曾经她也是让家族骄傲的天之骄女啊,如今怎么,怎么就沦落到要依附男人才能勉强苟活,连儿女都要仰人鼻息,一个下人都能轻易作践到她头上的地步了呢? 这是她少女时代千期万盼的爱情吗?若爱情当真如此剜心,她宁可不要! “咔嚓——” 桎梏李婵月的枷锁破碎一层,她大脑获得片刻清明。 同时,一道只有池嘤嘤能听到且熟悉无比的声音在池嘤嘤脑中响起:(目标人物李婵月觉醒10%,终极任务——炮灰一家(除渣爹版)拯救计划总完成1%。) 是狗天道的声音! 池嘤嘤一个激灵,立刻集中注意力叠声追问:(狗天道别跑,快跟本宝宝解释一下,说好的天生凤命、衣食无忧、百事不愁呢?好你个狗天道,竟敢诓骗本宝宝,你还本宝宝血汗修为!) 当然,天道没有回应,要不怎么说是“狗天道”呢? 池嘤嘤正忧伤着忽听漂亮娘亲支棱起来的厉呵:“报春,掌嘴十下。” 【对,没错!打死这个奴大欺主的老妖婆!】池嘤嘤瞬间忘了狗天道,在心里疯狂为漂亮娘亲打Call:【报春上呀,漂亮娘亲支棱起来冲冲冲!】 “是。”报春显然也很兴奋,将池嘤嘤交到奶娘手上,掌嘴朝手掌心吐息一口,抡圆了胳膊“啪”一巴掌盖在王嬷嬷脸上。 一个呼吸的时间,王嬷嬷瘦削的左脸迅速充血涨红,嘭起与右侧截然不同的高度,倒显得一脸干皮丰盈年轻了不少。 【吁。】池嘤嘤在心里长长吹了声哨,笑嘻嘻夸赞:【好!看不出报春还是个武林高手,这一记莫非就是传说中失传已久的“还我漂漂拳”?真是便宜这个老妖婆了,一巴掌还给她打年轻了,哼,早知应该收她百八十万两银子再打。】 “哈。”李婵月没忍住被宝贝女儿的心声逗笑,从奶娘手上将池嘤嘤接过,轻轻用指腹戳了一下池嘤嘤软嫩的小脸。 池嘤嘤被漂亮娘亲这一笑晃花了眼,心声暂停。 “池哥哥,这泼妇是谁?为何在你家中纵奴伤人还打伤了姨母身边第一得力的王嬷嬷?这不是、这不是在打姨母的脸吗?”冯文婷娇娇弱弱的声音从门口传进,似含苞待放带着晨露的花,叫人一听就忍不住想将她护在羽翼下好好疼宠。 声如其人,李婵月抬头便看见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红着眼睛扑进丈夫池良冀怀中,看着她瑟瑟发抖,像她欺负了她一样。 第六章 失忆白莲 【咦,好一朵不要脸的白莲花。漂亮娘亲不要看脏东西,看宝宝,看宝宝!】 池嘤嘤怕漂亮娘亲伤心,在李婵月怀中不停,小手也从襁褓伸出,在她眼下不停虚握,试图吸引走李婵月的注意,不让她去看那对抱在一起的渣男贱女。 李婵月是有一瞬心痛但很快就被宝贝女儿的心声安慰好了,她冷眼看向那对抱在一起的璧人,冷笑道:“冯文婷,不过十几年未见,没想到你不仅瞎了脑子还傻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她与池良冀、冯文婷皆是出自云周国阳州城的人。阳州地贫且多山,能用来耕种的土地极少,素来不受天家重视。稍微有点儿远大志向的不爱来,在阳州做官捞不到油水不说,说不定还要倒贴百姓,家里有点儿小权小势或者有钱的来了也会急着调走,是以他们阳州民贫官更贫。 三人之中,冯文婷虽是官家小姐但实际上过的还不如李婵月这个阳州本地第一富商家的嫡女滋润。冯文婷的父亲,阳州县令冯寨有时还要靠李婵月父亲李文接济才能勉强度日。 所以李婵月、冯文婷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 曾经李婵月是真的拿小她三岁的冯文婷当妹妹宠的,只不过后来她发现这个妹妹得失心太重又总爱抢自己的东西这才渐渐疏离。 世人重文轻商,李家虽未商贾却一直有资助穷书生的习惯。李文不求这些书生有所成就之后回来照拂李家却希望他们能力所能及帮助阳州一二,这里生活实在太苦了。 池良冀便是李家当初资助的那些穷书生其中之一。他读书排不上前排却善于钻营人心,在发现靠自己可能占不到更多的资源之后,他便花费大力讨得当时正要议亲的李婵月好感,这才让自己从一众勤学苦读的穷书生中脱颖而出,得到李家大力栽培。 而当时的李家在李婵月的引导下已经不再受困于阳州一处,李家所经营的“金鼎”分店便云周还引起了天子的注意,李婵月授意父亲献上金矿成功为李家换来了“皇商”的名头,李文也因此获得公正伯爵位。 李婵月前半生顺风顺水,意气风发。却不想在婚姻之事上跌了个大跟头,所嫁非人。 当年池良冀为了安她的心,亲自安排表妹冯文婷的婚事,又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才最终点头,却不想兜兜转转,谎言成空,这对野鸳鸯终究还是宿在了一处,何其讽刺! 李婵月眼中不由划过一抹自嘲。 【娘亲怼的好,继续继续,怼死这朵丑白莲!呵,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儿装失忆那一套,土不土啊!一会儿你敢装失忆,本宝宝就要朝你吐口水!】池嘤嘤在心里为漂亮娘亲加油助威,童声清脆,瞬间驱散李婵月心中所有阴霾。 不过,装失忆?谁?冯文婷吗? 李婵月顺势望过去,一下便发现冯文婷表情上的不对。 年近三十,早已经历人事的女人,这会儿眼神却澄澈如水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羞怯,依偎在池良冀怀中的动作宛若贪恋温暖的孩童。 “池哥哥,那个老女人是在骂婷婷吗?呜呜呜,婷婷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婷婷?”娇滴滴的声音听得人给予作呕,冯文婷哭哭啼啼从池良冀怀中脱离:“池哥哥,你家中人不欢迎我,我还是走了吧。” 她眨眼,一滴泪便从眼尾坠下,哽咽着道:“早知哥哥白日里哄我只为了带我过来受侮辱,还不如叫那恶妇当街将我活活打死算了,呜呜呜。” 冯文婷哭的很是艺术,光掉眼泪不流鼻涕,哭的仿佛一副江南烟雨美人图,梨花带雨的样子叫池良冀心痛不矣,怒视李婵月厉呵道:“李氏,你怎得这般恶毒?难道你看不出文婷现在头脑有异,不心疼、同情她便罢了,还敢出言讥讽她。你身为官夫人的风度和教养都去哪儿了?呵,当真如娘所说,商户养出来的就是不通教养,上不得台面!” 李婵月呼吸一窒,她一直都知道池良冀看不起自己娘家出生商贾,可他也知道这是她心中一道坎,曾经他尊重她、爱她,从不提起,可如今、如今他竟为了冯文婷毫不犹豫伤害她! 李婵月心中钝痛,几乎站立不稳,双眼瞬时红了。 【噗噗、噗,呸!】池嘤嘤小嘴嘟起,唾沫泡泡从她粉嘟嘟的唇瓣上小范围喷出没半点攻击力。 池嘤嘤生气气:【可恶,宝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这种婴儿形态,居然连朝白莲花吐口水都做不到,呜呜呜,本宝宝要被气哭了。】 过于真情实感的吐槽像太阳,瞬间将李婵月从自怜自艾中拉回。她整理好情绪,似笑非笑看向相拥在一起怒视她,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大反派的怨偶,平静道:“哦,原来真是脑子有病啊。” “你!”池良冀怒瞪李婵月,眼睛大了一圈。 “怎么了?”李婵月打断他的话,无辜道:“‘脑子有异’,这不是夫君你的原话吗?难道我说错什么了?还是我粗俗愚笨,将‘脑子有异’理解错了,难道‘脑子有异’的意思不是脑子有病吗?” 池良冀哑口无言——好像,好像这话还真是他说的。 但池良冀会承认吗?他当然不会,一甩袖道:“不可理喻,我不与你这痴妇胡搅蛮缠。我只问你,王嬷嬷做错了什么?为何你要纵仆伤人?” 池良冀说着,自觉抓住李婵月错处愈发理直气壮。 王嬷嬷也趁机跪下哭道:“求大人、老夫人为奴婢做主啊。奴婢虽只是个下人,可在府中多年早已将府中当家了……” “那你脸还真的挺大。”李婵月不冷不热开口,讥讽道:“怪不得今天见了我半分礼数没有,原来是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她说着,忽而一脸好奇看向池良冀,单纯好奇道:“夫君素来最重视教养礼数,原来夫君所说的礼数就是养大奴心,让奴才把府上当家翻身欺主啊。” 她轻笑一声,笑声讽刺无比,轻飘飘道:“恕我无能,这样的礼数哪怕我出身商贾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敢苟同呢。” 第七章 舅母威武 【芜湖,她好毒我好爱!嘤嘤为娘亲抗大旗,娘亲说的好棒!】池嘤嘤放弃中道奔殂的吐口水计划,手脚撞在一处,咿咿呀呀为李婵月欢呼。 白嫩嫩的小脸因为兴奋泛起一层樱粉,衬的那大而浑圆的葡萄眼愈发黑亮讨喜,一下将有些紧张的李婵月逗笑了。 “放肆!”尖锐厉呵伴随蛇头拐杖用力敲击地面的闷声炸响,冯氏干枯手臂抓着蛇头拐杖用力敲击地面,一双小而利的眼睛剜肉刀似的射向面上含笑的李婵月,不贤不顺的大帽子这就扣下。她疾声呵斥:“大早上的因为你闹得家宅不宁,现在还顶撞丈夫,羞辱婷婷。为妇不慈,为妻不顺,你还得意上了?” 她一通疾言厉色,李婵月还没反应倒把自己气的呼哧带喘,需要人搀扶。 冯氏喘着粗气,抚着胸口,厌恶的视线从李婵月身上移开转向一脸瑟缩、单纯的冯文婷上时瞬间变成慈爱,她主动走过去牵起冯文婷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我可怜的婷婷哟,你放心,有姨母在,谁都不敢欺辱你!” 她说着,意有所指看向李婵月,姿态防备就好像她是一个丧尽天良的毒妇。 “姨母,婷婷不可怜,婷婷有你和表哥保护,婷婷很幸福。”冯文婷适时开口,依恋的将脸贴在冯氏干枯发皱的手皮上。 【哕,惺惺作态,真是给本宝宝看哕了。】池嘤嘤闭上眼睛直呼:【辣眼睛、辣眼睛,娘亲我们不要看他们唱戏了,宝宝饿了,带宝宝去吃饭饭吧。】 李婵月原还觉得屈辱难过,听见池嘤嘤的话一怔,在看向那抱在一团的三人,可不就跟在戏台上唱戏的戏子似的,唱念做打演一场,演好了才能听个响。 李婵月瞬间不恼了,可拦不住还有人主动犯贱。 冯氏蔑视睨向她,高高在上开口:“罢了。毕竟你是商户出身,对你要求太多那是抬举你。大早上因为你谁都没吃好饭,还不快滚去厨房给大家准备午膳?你丈夫和我的还按照以前老样子,婷婷身子弱需要好好补一补,你去抓两只鸡再从你嫁妆里取一根百年老参来炖了,等婷婷吃完了端给她用了。” 冯氏又对冯文婷温和笑道:“好婷婷想吃什么都告诉她,她敢不做等姨母收拾她。” 【哇呀呀,气煞宝宝也。老虔婆你再欺负我漂亮娘亲,信不信,信不信宝宝叫雷公叔叔将你劈个七窍生烟!】池嘤嘤气的小脸红扑扑的,手手用力攥住,小嘴鼓起似在嘟囔什么,眼底有一抹鎏金一闪而逝。 面对这样的羞辱,李婵月浑身发抖。她想起,自己嫁进来之后一直遵守的池家家规,上面表示做池家妇须在鸡鸣三声时服侍跪姿服侍丈夫起床,后准备全家餐用,山珍六种海味六种且从公账支取不得超过一两银,多出的要自己想办法补上云云,她大脑发蒙如遭棍击——这些年,她到底、她到底是怎样面对这样的屈辱还笑着遵循,不断从嫁妆中支取银子供这对厚脸皮母子使用,现在还要被他们恬不知耻裹挟着去伺候一个外室贱人,他们、他们当真觉得自己是泥人捏的,没有半分自尊自爱吗? “咔嚓——” 枷锁声再次响起,池嘤嘤又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目标人物李婵月觉醒25%,终极任务——炮灰一家(除渣爹版)拯救计划总完成1%。) (目标人物李婵月觉醒程度已达最低标准,剧情对其降智影响程度减少5%。) (注:剧情降智影响减少100%时人物恢复自由,摆脱原着悲剧。) 池嘤嘤满是怒火的眼睛眨巴眨巴,做了一下阅读理解——就是说,她漂亮娘亲以前是被傻X剧情影响所以才会窝囊又怂包,现在只要她不断觉醒,就能甩掉渣男拥有自己的精彩人生? 哈哈,这还不简单!有她这个小福星在,她娘亲这不就越来越清醒了! 其实池嘤嘤并不知道娘亲为啥就突然清醒了,但这不妨碍她臭屁的往自己脸上贴金。 嘿嘿,总之宝宝就是最棒的! 池嘤嘤开心了一会儿没忘继续完成自己计划,她掐住指尖做了个复杂不失美观的指诀,嘟起嘴巴小脸慢慢憋的涨红。 因为太过专注,她并未注意到奶娘复杂的眼神。 “呵,堂堂内阁大学士家里已经穷的请不起人了吗?需要妻子充当下人才能勉强保全面子?”泼辣女声落下,一红一绿两道身影带着一众仆从在丫鬟的引领中走入。 红衣戴珠翠看起来年长些,做妇人扮相。一进来就站在李婵月身边怒视池家人,做足了保护姿态,如一颗愤怒辣口的小辣椒。 绿衣女子婷婷袅袅,只以几颗圆润莹白的东珠妆点,清冷若山上雪又似林间凤,只站在那里变带着不容人忽视的气度。 “嫂嫂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站在李婵月身边的人挽住她的胳膊,拍着胸脯保证道。 【哇,这就是我那为证李家清白敲了‘鸣冤鼓’最后被活活打死在大理寺外的舅母吗?呜呜呜,美人舅母不要死,嘤嘤会想办法保护你的!】池嘤嘤分了丝神给她。 此女乃户部葛侍郎之女,唤作秋颖。不过她出身虽高却不太光彩,乃是葛侍郎贪酒后一场与歌女一场荒唐的产物。那歌女为了女儿自尽在葛家门前,逼得葛侍郎不得不认下葛秋颖。 葛秋颖在葛家说是庶出小姐实际上活的还不如一个下人,她到了年纪原是要被黑心大哥卖给一个六十多岁的太监做人情,她知道后拼死跑了出来。 葛秋颖心知以自己的身份,稍微体面一点的夫家都不会要她做正经夫人,可若是做妾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彼时又有葛家的人在捉她,几度难为之下,葛秋颖冒险拦了素有克妻之名,膝下还有两个孩子的李家三少爷,李成荫的马车。 书中没有写两人做了什么交易,总之李成荫向葛家下聘,以白银千两买下了葛秋颖,助她断了与葛家的联系。 谁都没有想到,李家出事后树倒猢狲散,人人都恨不能踩一脚,可葛秋颖却敢敲鸣冤鼓,还因此死在了鸣冤鼓前。 第八章 嘤嘤劈渣 “听闻垚郎娘亲昨日诞下小千金,想必就是嬷嬷怀中这位了吧?”杜清若无意插手池家的事情,她只想赶紧完成送礼的任务离开。 百味府的青龙蟹粉酥每日只有百份,若是去晚了怕是一份都抢不到了。 杜清若脚步加快,停到冯氏身侧,怀抱大红描金线花鸟纹蜀锦襁褓的嬷嬷面前。杜清若挑眉去看,目光一怔——襁褓中的小孩没有她想象中白嫩软萌,五官皱巴巴挤在一起,小嘴紧抿着还带着未褪去的潮红与胎毛,不似人胎反倒像刚出生的猴崽子。 杜清若一下被丑到了眼睛,更不想多留。 她偏头乜一眼大丫鬟流苏,流苏秒懂,取出准备好的玉如意献上。通体呈碧绿色,如水波般透明的玉如意一下吸引了襁褓中池宝珠的注意,她伸手想去抓,这一动,她脖子上一柄黄金制成的长命锁露了出来,底下坠着小铃铛发出清脆嗡鸣。 李婵月徒然回神,望着那眼熟至极的璀璨金锁眼睛都红了。 这柄金锁乃是她当初为了即将上战场的二子池炎铸的,黄金不是它最珍贵的,最珍贵的是她一阶一跪,跪满百日求上三途山,又给三途山上的三清观捐了百两香火才得到的高人加持开光。 当时乃是酷暑之夏,她拿到之后开了光的金锁之后喜极而泣,因激动不甚昏厥,再醒来金锁却不见了。 春杏告诉她丢了,那是她第一次发怒,杖责了一众丫鬟,还将当事丫鬟发卖了。后来池炎从战场重伤而归,双腿被废,醒后变成痴儿,李婵月一直认为是自己没有保管好金锁的错,被内疚自责困了整整三年。 却原来、却原来她拿半条命求来的金锁是被她丈夫所偷,转手送到了外室手中,如今又戴在了他们苟且生下的贱种脖子上! 李婵月气血上涌,喉中苦涩,张口竟喷出一口血来! 【娘亲!】 池嘤嘤眼睁睁看着娘亲口喷鲜血,脸色苍白,气息萎靡。她神魂震怒,口舌发痒竟张口吐出模糊字眼:“雷、雷、劈……劈!” 只是这时候,谁都顾不上关注她这个刚出生的宝宝。 “轰隆隆隆隆——”连番炸响,一道暗紫色若幽冥的雷电从天空落下,精准劈在冯氏与池良冀身上。 冯氏大骇,头发竖直散开,张口似要发出惊叫,最终却只吐出两三团黑烟便昏死在地。 反观池良冀虽面带惊骇,但紫雷将至时,他身上却突然升起一层淡淡白光。白光在他头顶聚拢成一个半圆的保护罩,挡下了璀璨雷光。 “咔嚓——” 白光自雷光消失处溃散,池良冀脸色瞬变,仿佛死了亲妈一样难看。 “嫂嫂,你没事儿吧?”葛秋颖顾不上幸灾乐祸急忙搀住李婵月,李婵月却挥开了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襁褓中的池宝珠。 她脸上都是飞溅上的血,面色惨白若鬼,吓得抱着池宝珠的嬷嬷小步挪动脚步后退,差点把池宝珠扔出去。 但李婵月动作比她更快,她抓住池宝珠脖颈上掉下金锁使劲儿一拽,直接将它拽了下来。 “我的东西,一个野种敢染指?她配吗?”李婵月一字一顿,眼神锐利如刀锋,一时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杜清若这时才注意到李婵月身边也站着个奶娘扮相的嬷嬷,她怀中还抱着一个白白嫩嫩,手脚小小,眼睛又圆又亮若黑珍珠的漂亮小宝贝。 杜清若蹙起的眉头不由一松——对嘛,这才是满足她所有想象的小宝贝,根本不是那只丑猴子可以比拟的。 又想起李婵月刚才的话,杜清若也不是傻子,立刻明白自己怕是搞错了,那只丑猴子并非送礼对象。 她立刻示意流苏将玉如意取回,物归原主。 另一边,突然被吊坠锁喉攻击的池宝珠立刻张开嘴嚎啕大哭,只是她本就皱皱巴巴,一哭更加丑了。 但即便如此,哭声也叫池良冀、冯文婷心疼得不行。 冯文婷扑上去心疼道:“宝宝!池哥哥,你要为我…为宝珠做主啊,她才刚出生,如何能受得了那个老巫婆用力一拽?啊,血,宝珠流血了!” “李氏,你竟敢动手伤人,还是一个不满一月的婴儿,你还有心吗?”池良冀大怒:“毒妇,信不信我这就休了你?” “你!”葛秋颖见嫂子被欺负勃然大怒,她欲说什么胳膊却被李婵月拉住。 李婵月神情淡淡的,也不理池良冀与冯文婷,只当那是两条无能狂吠的疯狗。她接过杜清若递过来的如意简单道谢送客,才对葛秋颖道:“秋颖,你抱着嘤嘤我们走。” 她原想借处置春杏洗白自己的名声,再找个由头跟池良冀和离。可现在她不想了,她只想带着儿女离这个伤心地越远越好。 李婵月时刻谨记着,她只剩下一年时间。没时间再浪费在这些渣宰身上,她必须马上回到李家,为她的孩子做好未来打算。 她这些年对娘家疏远不是假的,她让娘家、让兄弟寒了心,她愿意用生命最后一段时间赎罪,只求在她走后,娘家还能照拂嘤嘤、垚儿、炎儿、风儿一二。 葛秋颖想反驳触及李婵月苍白的脸和摇晃的身体不忍多说,从奶娘手中接过嘤嘤正欲跟上,耳边忽然传出一道稚嫩的女婴声。 【嘿嘿,舅母身上好软好香……嘤嘤好困啊。】池嘤嘤用现在的身体召唤紫金雷还是有些勉强,特别她还召唤了两道,此刻身体几乎本能要陷入沉睡恢复元气。 这会儿池嘤嘤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心里喃喃了什么,说梦话般继续想着:【舅母不要死,不要……击鼓……】 死? 谁会死? 等等,到底是谁在说话? 舅母是在叫她吗?难道、难道是嘤嘤在说话! 葛秋颖低头,只瞧见怀中小宝贝砸吧着嘴香甜可爱的睡颜。 果然,果然是她想多了吧? “秋颖,还不跟上?”李婵月招呼她,葛秋颖立刻收回心神应道:“来啦。” 池良冀不敢置信,他,他居然被李氏给无视了! 这还是他那个事事以他为尊,将他看做天地,温柔贤淑的妻子吗? 呵,看来这些年的宠爱当真是叫她忘了自己是谁,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能嫁给他这样头脑聪慧,位置三品的读书人已是天大的恩赐。她不跪着感激涕零,如今竟因为他想把孩子、表妹接回家而跟他甩脸子? 宝珠可是他的孩子,他把她接回家不应该吗?再说他又没打算立刻动她主母的位置,甚至还纡尊降贵准备将宝珠交给她抚养,不过是害怕她有了亲生女儿后对宝珠不好才让人处理了她怀里那个,她竟如此不识好歹。 一个孩子而已,如何能比得上宝珠金贵?没了那个,等宝珠长大了大不了他再宠幸她一下给她一个。 她到底懂不懂,能抚养宝珠已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要不是看她还有这点儿用处,她以为她还能坐稳主母的位置? 呵,果真是商户出来的愚蠢毒妇。 既然她不识抬举,那他也不必留情了。 池良冀不经意间给了角落处那不起眼小童一个眼神,小童会意,立刻将怀中一张画着鬼画符的黄符纸烧了。 第九章 重生宝珠 “陛下、太子、大皇子到——”太监独有的拖长腔调让所有人停下动作,脚步向前加快,朝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宇文策俯身跪下。 宇文策身后站着的是年仅八岁的太子和十七岁的大皇子。 太子宇文稷穿着四爪龙服,年纪虽小却已经很有上位者气度,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弯曲悬停在小腹位置,身姿板挺,白嫩的小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 与之相比,落后他一步的池风简直像地主家的二傻子。 大皇子宇文旗嘴角天生微扬,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令人如沐春风。他生的也是丰神俊朗,如一块温润方玉,手中折扇不时晃动一下。 在他斜后方,站着一风仙道骨,白眉白发白髯,披道袍的人。 此人便是国师玉冠道人。 别看玉冠道人白发苍髯,实际他今年才刚三十五岁。不过他天生少白头,后天又想办法将胡子、眉毛也染白了,看着鹤发童颜特别有高人形象。 他以前就是个给地主家放牛的牛童,也没个正经名字,诨名狗蛋。也不知放牛的时候戳中了那些行人内心哪处,总有人爱来找他看相问命,他一般不应,或者说些模棱两可的套话。 狗蛋真正发迹是在他三十岁那年,他通过请仙,俗称跳大神,找出了赵地主家灭门惨案的凶手——翠花。 但翠花究竟是不是凶手,狗蛋,现在该叫玉冠道人了,他当时和同村的小寡妇在玉米地刨地,无意中看到翠花满手鲜血慌慌张张离开。 第二天他听说赵地主被杀,在有人问起的时候装作鬼上身吐出了翠花的名字。又在县衙到了之后,跳大神请仙再次只认翠花。 虽然翠花辩解说不是她,但是那天那个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出现,不是她还能是谁?这些恶毒的娘们儿就知道嘴强牙硬,胡搅蛮缠。 不过这些早已不关玉冠道人的事儿,翠花也已经被砍头,他也凭借此事入了彼时已经高中探花的池良冀的眼,经过池良冀一番包装,他成功留在皇帝身边成了十名炼丹师其中之一。 伴君如伴虎,玉冠道人也知他不能再用以前那套糊弄,还真起了勤奋好学的心思,走池良冀的关系重金请了位高人指点。 他算是有点儿悟性的,虽然年纪大了但现在也算小有所成,十卦九灵,还会点儿小符术。 玉冠道人有了真本事,野心自然跟着见风长。他不想再呆在池良冀手下听他差遣,但池良冀对他知根知底不好得罪,这次他有求于他,玉冠道人应下同时也提出要求——此间事了,两人便要一拍两散。 池良冀答应了。 玉冠道人将身边一个小道童派到他身边,告知池良冀需要他引着陛下过去的时候,小道童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池良冀方才便是在示意小道童——吉时已到,可以通知玉冠道人引着皇帝来了。 他以为怎么也要等一两个时辰,还想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留住李氏,没想到他刚给信号,玉冠道人就来了。 而且不仅引来了皇帝,还带来了太子和大皇子! 这简直是惊喜超级加倍! 池良冀对玉冠道人的配合非常满意,盘算着此间事了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拉拢玉冠道人继续合作,又用充满恶意的视线看向李婵月。 呵,李氏,等会儿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冯文婷第一次面见天颜有些害怕,忘了装失忆的无辜少女,往池良冀那边缩了缩小声道:“池哥哥,婷儿有些怕。” 冯文婷的依赖瞬间满足了池良冀的保护欲,再加上这是自己年少便爱怜的白月光,池良冀更觉疼惜,握住她的手低声哄道:“别怕,等会儿我们宝珠要大放光彩了。” 无人注意,被奶娘抱住的池宝珠露出了一个完全不像婴儿的笑容。 太好了,这走向和上辈子完全一样! 池宝珠死在一个肮脏污浊的地窟,她死的时候甚至没有人知道她死了。 她这一生顺风顺水,虽然是外室女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有爹爹宠爱,还帮娘亲顺利上位摆脱外室身份,又身具好运,还有一个小千空间,无数大佬围在她身边保护、奉承她,还有数不清的优秀才俊围着舔她。 看谁不顺眼,她只要撅一下嘴就有无数人帮她处理。池宝珠在千娇万宠中长大,从来没有人忤逆、无视过她,她曾无数次感知,自己就是世界中心。 池宝珠觉得这样的生活虽然顺心但十分无聊,她想要的从不用争取,自有无数人捧着送上,池宝珠逐渐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烦。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入她的视线。 他就是太子——宇文稷。 池宝珠从来没有在宇文稷身上得到过优待,他对她就像对所有人一样——平淡、冷漠。 这样的感觉让池宝珠新鲜又兴奋,她对宇文稷起了征服欲。 更何况在池宝珠心中,她一切吃穿用度都用的最好的,男人自然也要是这世上最优秀的。 宇文稷长得好看,肩宽腿长又是未来天子,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勉强配的上她池宝珠。 池宝珠拿出惯用的招数,以为只要她招招手,给两分笑脸宇文稷就会像狗一样缠上来,跪下来亲吻她的脚尖。 没想到往日无往不利的招数这回却在他身上惨败。 宇文稷厌恶她! 池宝珠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更加对这个男人起了征服欲。 她觉得宇文稷就是再用这样与众不同的方式勾引她,于是她豁出脸面,放下身段,主动给他下药引诱,满足他的小心思。 但她万万没想到,却因此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想起上辈子濒死时的绝望与冰冷,即使在温暖的襁褓中,池宝珠也不由打了个冷战,看向宇文稷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恐惧与恨意。 既然宇文稷如此不识抬举,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自降身价。她这辈子不仅要成为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更要毁了他,让他从云端坠入泥潭。 他既不肯低下头亲吻她的脚尖,那她就折断他的傲骨,踩断他的脊梁,让他连触碰她的脚都是奢望! 池宝珠心中溢满毒汁,嘴角勾起残忍的笑。 【哇,这个小哥哥是谁?好刺眼的光芒,好香甜的气息!】 同一时间,昏睡的池嘤嘤被一股勾的她天灵盖发痒的干净、清冽气息馋的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熟料刚一睁眼就被此人身上漫天的紫金光茫闪了眼。 第十章 此女大凶 像这样刺眼的功德金光,哪怕是上辈子化作灵草救了一个小千世界的池嘤嘤也不曾有,至少得是百世善人才勉强能与之争辉。再加上他身负帝王紫气,金光之上附着妖紫更是迷人。 池嘤嘤眼睛黏在宇文稷身上久久舍不得离开。 宇文稷五感本就敏锐,从小更是被送入武学门派刻苦培养,如此灼人的视线自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 不过那目光不带分毫恶意,他便未放在心上,也未出言阻止。 熟料这小女娃深谙蹬鼻子上脸技巧,见他不给反应愈发大胆。若刚才还只是灼热到让宇文稷不得不在意,现在就是明目张胆的垂涎! 宇文稷面上一阵燥热,不由羞恼起来,抬起那双黑到发紫的眸子怒视池嘤嘤,企图让这色胆包天的丫头自惭形秽。 【啊!小哥哥看我了!】 池嘤嘤兴奋不矣,当场表示:【哈,看嘤嘤绝招——超甜美高糖一百零五度迷死小哥哥不偿命萌妹笑,发——射——!】 软乎乎带着奶味稚气,若一块儿刚出锅牛轧糖般香甜又粘牙的笑容绽放在池嘤嘤脸上,一下让周围暑气都散去不少。 站在宇文稷身后的池风一下就被击中了,他后退一步做出捧心姿势,激动的双颊通红,左右看看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分享喜悦的人,只好偷偷在宇文稷耳边炫耀:“看,那是我妹妹!我妹妹对我笑的多好看,哈哈哈哈,羡慕吧~唉,妹妹太喜欢我了也是一种苦恼呢。” 生平第一次被人垂涎还被莫名秀一脸的宇文·正在不爽·稷薄唇轻抿,仗着比池风高两厘米,不屑乜向他,冷哼一声抬脚往池嘤嘤的方向走。 皇帝宇文策这时候带着国师与池良冀聊到一起,大皇子宇文旗也被他们交谈的内容所吸引,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 池·炫妹美滋滋·风下意识跟上,问道:“诶,殿下等等我,您要去哪里啊?” 池嘤嘤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傻三哥,她的注意力全落在朝她走来的宇文稷身上。 【哦哦哦,小哥哥看我!】 【天啊啊啊啊,小哥哥真的朝我走过来了!】 【哈哈哈哈,本宝宝果然魅力惊人,一个笑就将小哥哥迷得神魂颠倒,嘿嘿嘿。】 【一会儿小哥哥要主动抱宝宝的话,宝宝要用什么姿势迎接呢?】 池风听着妹妹的虎狼之词一阵脸红。咳,现在妹妹还小,等妹妹长大了他一定要好好教教妹妹,什么“魅力惊人”“神魂颠倒”都是不可以乱说的。 再说他作为哥哥,喜欢妹妹不是应该的吗,这有什么好值得这么兴奋的? 可能是妹妹太喜欢他这个三哥了吧!瞧瞧,他只是简单的朝妹妹走过去都能让妹妹高兴半天。 唉,他以后一定要再对妹妹好一点。 池风又得意又欣慰,心中软成一团,加快脚步超过宇文稷抢先凑到李婵月身边伸出手:“娘,妹妹肯定想我了,让我抱妹妹吧。” 李婵月有些犹豫,她看着傻乐的儿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过儿子和女儿亲近是好事,李婵月也不会故意阻拦,正要应下,却听怀中爆发一声哭嚎。 池嘤嘤眯着眼睛,嚎的雷声大雨点没有—— 【嗷嗷嗷,这谁?吓死宝宝了,他要对宝宝做什么?】 【娘亲不要把宝宝交出去呀!宝宝害怕!】 池·信心满满·风:? 呜呜呜,心碎一地啊!妹妹竟然没认出他?那她刚才笑的那么甜,那么亲热的叫着“小哥哥”“小哥哥”……等等!池风忽然反应过来——所以妹妹不是在叫他? 可恶!是谁?到底是谁抢走了妹妹的注意力? 池风暗中磨牙,气呼呼的警惕看向四周,像条护主的恶犬。 “李夫人,孤可以抱一下小千金吗?”宇文稷不慌不忙,慢悠悠绕过方寸大乱,往外浑身冒酸泡泡的池风,向呆住的李婵月提出请求。 池嘤嘤从出生后就一直很乖很懂事,从来没有苦恼过,李婵月呆愣片刻立刻心疼了,见宝贝女儿抵触的厉害,犹豫着想要拒绝:“太子殿下,嘤嘤她有些认生……” 【不不不!让他抱!嘤嘤才不认生!小哥哥快来,嘤嘤超——好——抱的!】 装模作样哭嚎的池嘤嘤立刻不闹了,又挂上甜滋滋,能让蜜蜂酿出蜜来的甜笑,还颇为主动的朝宇文稷张开藕节似的短粗手臂,小手朝着他的方向一抓一抓的,十分迫不及待。 不要钱的小模样弄得李婵月都忍不住醋了,酸溜溜开口:“女大不由娘哟,臭嘤嘤,小小年纪就知道重色轻娘了,哼。” 池嘤嘤伸出的手僵住。 虽然她很想和面前这个漂亮哥哥身上的紫气金光贴贴,但她更不想娘亲不高兴。 犹豫片刻,池嘤嘤只得恋恋不舍收回手,主动抱住娘亲的胳膊,小嘴嘟起咿咿呀呀解释。 【才不是呢,嘤嘤最喜欢娘亲了!】 “呀,嘤嘤说什么?”李婵月挑眉,故意道:“不会是说嘤嘤最喜欢娘亲吧?哼,见了太子殿下就伸手要抱抱的小色胚。少说些哄人的话,娘亲聪明着呢,才没那么好骗呢。” 【呜呜呜,嘤嘤只是想蹭一点小哥哥身上的帝王龙气和功德金光而已,嘤嘤才不是小色胚,娘亲误会嘤嘤啦!】 池嘤嘤咿咿呀呀更着急了,只恨不能当场长高八十厘米,一下长到能说话的年纪。 龙气也能蹭? 李婵月自然不会真跟太子殿下争宠,她刚才只是逗逗女儿。宝宝这么可爱,不逗逗太可惜啦。又听到稀罕说法,她心中不由升起浓重的好奇。 李婵月不作犹豫,将池嘤嘤递出,含笑道:“殿下不嫌嘤嘤重就好。” “慢着!”忽有一道肃然声起,玉冠道人快步走过,每走一步眉头便耸起一分,他指尖飞快掐算,忽而面色大变拉住宇文稷飞快退离,直到距离池嘤嘤十米之外才长松口气,擦过额上虚汗道:“好凶厉的命格,好歹毒的手段!” 他似自语一般念叨完,这才转向宇文稷福身道:“请太子殿下宽恕贫道方才的失礼,只是此女太凶,贫道也是不想殿下您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所以才鲁莽一回,实在是情势所迫啊。” 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看戏的宇文策忽然开口:“哦?这刚出生的池家小女儿果真这么凶厉?朕瞧着,只是一个有点儿可爱的小女娃嘛。国师仔细看看,可别看走眼了。” 第十一章 强盗池风 “贫道从未走眼过。”玉冠道人面色不变,笃定回答。 突然,他双眼上翻手指抽筋似的点动两下,神神叨叨开口:“未生而身死,怨气天成,灵婴睁眼日,先杀父后弑母,父死母逝,魔童乱世。” 玉冠道人闭着的眼睛睁开,目光炯炯有神,正气在其中燃烧,似要照得天下邪祟都无所遁形。终于,他开口了:“若贫道算得没错,此女诞下时并无呼吸,乃是一个死婴,对吗?” “胡说,你这道士欺人太甚。”李婵月气红了眼睛,怒道:“我女儿这般可爱,你怎么忍心说出这般锥心、恶毒的组诅咒?” 报春也愤愤不平,端起桌上冷掉的茶泼到玉冠道人脚下:“滚!我家夫人不欢迎你。” 与她们相比,池风则更简单粗暴。他素来想法简单,喜欢用拳头下定论,见这人胡言乱语侮辱妹妹,才不管他是不是国师,当下拎起实木太师椅就往玉冠道人身上砸。 比之这些人的激动,池嘤嘤到十分淡定。她眨巴着眼睛,目光好奇落在池良冀身上突然多出的小婴儿身上。 那是个小女婴,脸皮铁青,笑也不笑,瞧着阴沉吓人。 (你是谁?) 池嘤嘤咿咿呀呀和她打招呼,旁人都听不懂她的婴言婴语。但也许因为她和那小女婴都是婴儿,那小女婴居然听懂了。 她咿咿呀呀回道:(你能看见我?我是……我是你。) 她语气有着明显的迟疑,似乎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池嘤嘤和她你来我往咿咿呀呀许久,终于搞明白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婴究竟是谁。 原来她是李婵月腹中胎儿原本的魂魄,自怀上她之后,池良冀暗中给李婵月下药造成娘胎里不足,她还未足月就死在了李婵月腹中。 还未降生的婴儿魂魄不全,她浑噩之中被池良冀身上法器封印,陷入沉睡,是池嘤嘤招来的紫金雷令池良冀法器受损,她这才趁机逃了出来。 她重重叹息:【渣爹造孽啊。】 李婵月忽然听到女儿没头没脑的心声,想继续听,女儿却又不说话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在女儿糯米团似的脸上点了一下。 池嘤嘤以为娘亲在逗她玩儿,很给面子露出一个甜笑。 又要照顾妹妹,又要照顾娘亲。 唉。 生活不易,嘤宝叹气。 没错,池嘤嘤已经决定认下这个妹妹。 池嘤嘤是个负责任的宝宝,做了姐姐,她便担负起姐姐的责任。 她对小女婴道:(罢了,相见即是缘。你虽尚未降生就因渣爹而死但也因此让我投胎进娘亲腹中,你我算是姐妹,我就帮你一把,送你去投胎,愿你来世平安喜乐。) 不过妹妹现在魂魄不全,只凭本能形势。如果放任不管,她大概会真如玉冠道人所说杀父弑母成为一个祸乱世间的魔童。 虽然这样也算是报仇,但正邪不两立,放任魔童祸世天道迟早会降下雷罚,到时候等待她的就是魂飞魄散再无来生。 稚子无辜,池嘤嘤觉得渣爹该死,却不值得妹妹搭上她的来生。 有她护法,妹妹投胎下辈子定会幸福平安,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先帮她把魂魄养全。 于是池嘤嘤问道:(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吗?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 小女婴没怎么犹豫立刻答应下来。她没说,在她看到池嘤嘤第一眼她就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姐姐。 (我帮你取个名字吧?)池嘤嘤摸着襁褓上用金线绣上的“嘤”字,想了想道:(叫淼淼好不好?) (好。)小女婴道。 池嘤嘤并不是随便瞎取的,在换上新襁褓之前,她原来那个襁褓上就有一个“淼”字。想来是娘亲一早便给女儿取好的,虽然不知道娘亲为何突然愿意给她改名叫嘤嘤,但把“淼”字给这个没生下来的小妹妹,想来娘也是愿意的。 虎毒尚不食子,渣爹却几次三番对亲生子女下手,连畜生都不如。 池嘤嘤很生气。 让渣爹就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必须让他身败名裂,毁掉所有他重视之物,苟且偷生穷困潦倒才解气! 哼,不过当务之急是先给淼淼妹妹找个能藏身的物品……如果是沾染小哥哥身上气息的玉就更好了,嘿嘿嘿。 池嘤嘤从不做亏本买卖,帮淼淼的同时还想给自己捞些好处,不过她也只是想想。 现在他们全家并着皇帝和太子、大皇子跟着玉冠道人又回到了内庭。 这会儿已经到了正午,日头又大又毒,淼淼畏惧阳光,躲了起来。 玉冠道人踏着罡步,专心致志在供桌旁跳大神。 桌案上摆着两个玉蝶,上面摆着两个缠满黄符纸的小人儿,小人儿雕刻的惟妙惟肖,一个是池嘤嘤模样另一个则是池宝珠模样。 在两个小人儿眉心分别点着一滴血,是从池嘤嘤和池宝珠指尖取的。 池嘤嘤取血的时候老大不乐意,她原身是灵草又修炼许久哪怕投胎她的血也是难得珍贵。上一世天道想要都要许给她不少好东西,哪有白给的道理? 不过小宝宝没人权,她还是被太监压着取了血。 【呜呜呜,指头痛痛。】池嘤嘤含着手指哭唧唧:【可恶的臭老头,居然敢指使人扎本宝宝,你是容嬷嬷转世吗?呜呜呜,嘤嘤太可怜了,连讨回给自己讨公道都不行,唉,如果能靠近小哥哥,或者能摸到小哥哥身上的东西就好了,沾到小哥哥的仙气,看嘤嘤再招来一道紫金雷给臭老头烫个爆炸头!】 听着女儿的小哭腔李婵月也是心疼的不行,可她知道女儿口中的“小哥哥”不是自家傻儿子而是太子殿下,饶是李婵月再心疼女儿也不敢跑到太子殿下面前造次,只能亲亲女儿面颊以示安慰。 但自封为天下第一宠妹好哥哥——池风就不同了。 他是太子伴读,自觉跟太子也算称兄道弟多日,听见妹妹想要,当下顾不得争风吃醋,点了点宇文稷的胳膊小声道:“殿下,可不可以将你腰上挂着的玉佩送给我呀?” 宇文稷垂眸,看着自己腰间那块从小带着的玉佩,深觉池风吃了熊心豹子胆。 池·初生牛犊不怕虎·风这会儿已经上手了:“殿下不说话,我就当殿下默认了,嘿嘿,殿下真大方。” 宇文稷贴身太监小贵子掐住人中,差点儿被池风的强盗行为下昏过去,他赶忙阻拦:“风公子,这玉佩……” 宇文稷看了他一眼,小贵子不敢说话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池·强盗·风拿着那玉佩献宝似的塞进池嘤嘤襁褓中。 “三香敬上,真凤显现,邪祟立退,破!” 同一时刻,在大太阳底下跳了半天大神的玉冠道人终于满头大汗停下动作,并指做剑指向供桌。 只听“咔嚓”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写着池宝珠名字的小人儿——裂了。 第十二章 全家下狱 “这…这不可能!”玉冠道人面色大变,脱口而出:“贫道早已算好,池家宝珠才是凤命瑞女,怎么、怎么会这样?” “国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才是你说,命牌裂开者才是魔童。”李婵月怒极反笑,冷声质问道:“难道只能嘤嘤的命牌裂开才算正常吗?” 这话问得十分尖锐,简直是将玉冠道人的面皮扒下来贴鞋底再踩地上反复摩擦,但他却不能反驳。 因为在摆供台之前,这话确实是他说的。 他这趟引皇帝出来就是为了给池宝珠批一个天生凤命,为她之后入皇家做准备。可谁知池嘤嘤还活着?活着其实也没什么,找个不祥之类的由头将人打发也就算了,更何况按他先前掐算,池嘤嘤分明就生不下来! 但这话不能说,玉冠道人冷着脸,生硬开口:“贫道不和无知妇人多费口舌。” 【嘁,就你啥都知道。】池嘤嘤翻了个白眼,嘚瑟道:【天道老儿金口玉言允给我的凤命,岂是你这个半吊子道士说抢就能抢的?呵呵,真是给你脸了。】 李婵月原还因玉冠道人说不过就人身攻击的不要脸行为生气,这会儿听见池嘤嘤的心声却忽然不气了。 她平静下来,冷笑道:“是啊,国师大人您多懂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看见鹿也能说成马,您可真是,太——懂——了。” “你!”玉冠道人成为玉冠道人之后就没人再敢阴阳怪气他,顿时被气个半死,他怒极反笑说:“夫人伶牙俐齿,贫道不与你争口舌之快。只是宝珠小姐命本就极好,便不是凤命也非你怀中那魔女能碰瓷的。贫道劝你还是快快离那魔女远些,不然大祸临头就不好了。” 【呔,没皮没脸的坏家伙,居然敢在漂亮娘亲面前污蔑本宝宝,哼,看本宝宝这就给你烫一个爆炸头。】池嘤嘤握着三哥送来的玉佩,借助其上浓郁龙气掐诀,心念电转:【雷来!】 “轰隆——” 晴天一道霹雳,在看玉冠道人,白面不在,黑烟从嘴里冒出来,白发被劈成炭黑色卷曲焦糊,要多惨有多惨。 饶是第二次见到宝贝施展神通,李婵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池风望着妹妹双眼都冒出了小星星,若不是不想将能听见妹妹心声的秘密泄露出去,他简直想拿着号角在所有人耳朵旁边大声炫耀——看见没,这是我妹妹,我妹妹可太牛啦! 相比一心炫妹的池风,李婵月抓住机会,毫不迟疑给玉冠道人上眼药。 她轻笑一声,不冷不热道:“国师还是应该多积些口德,不然连老天都看不下去。” 【嘿嘿。】自以为深藏功与名的池嘤嘤毫不心虚由着娘亲将劈人黑锅扣在天道头上,没心没肺咧嘴甜笑。 一旁宇文策白看了一场戏,心情正好,忽有一面粉身细的白面太监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登时宇文策上扬的嘴角飞快压下,他眼中含怒,声音不怒自威:“李家,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婵月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表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状况外的葛秋颖,却看到葛秋颖瞬间惨白的脸,她笑意收敛,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浓重。 葛秋颖有些心神不宁,从刚才开始她的左眼就在一直不停地狂跳。她从小第六感就很准,靠着直觉她不仅躲过了父亲给她安排的糟心婚姻,还有了现在的顺心日子。 她感恩救过自己的直觉,但现在她却不想它那么准。 葛秋颖揉揉左眼眼皮,想让它停下。可不知怎么就想起方才那道稚嫩的声音——那是谁的声音?会是自己小侄女吗?可小侄女并没有张嘴说话,她现在也没到牙牙学语的年纪,她听到的是什么?难道是小侄女的心声? 就算是小侄女的心声,她为什么会听到? 这些都暂时放下,最让葛秋颖在意的是,池嘤嘤说她会因为敲响鸣冤鼓而死。 鸣冤鼓是什么她自然知道。这是皇室为了预防冤假错案,底下官员相互包庇为老百姓准备的一条伸冤路子。但这项制度建立了数百年,历史上敲响它的也不过两人。 不为其他,皆是因为敲响鸣冤鼓的原因实在太苛刻。 皇帝也不可能随便听人三言两语就随便怀疑自家臣子,如果皇帝真的这样做未免太让臣子寒心,但若真的有冤假错案却也不能姑息,堂堂天子总不能被臣子愚弄。 是以敲响鸣冤鼓的第一个条件便是“以身殉鼓”。 当然,比较温雅一点的说法是,如果敲响鸣冤鼓的人能承受一百杖而不改口,方能获得重新启案的资格。用来行刑的法杖不同普通棍子,每一根都五指宽,三指粗。普通人,哪怕是最健壮的汉子挨三十杖也要去半条命,一百杖下来受刑者基本活不了。 而这也只是取得了案件重启的资格,之后究竟重不重启,重启之后又如何调查,调查之后会不会有翻供的机会,这都是说不准的。 若不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和充分能翻案的准备,几乎没人去敲鸣冤鼓。葛秋颖自问不是什么大善人,虽然她喜欢李家的氛围,但她不认为自己会为了李家豁出性命,毕竟她嫁入李家就是为了保命。 所以到底是什么逼得她去敲鸣冤鼓呢? 葛秋颖百思不得其解忽见一熟悉身影走进——西厂厂公,专办大案要案,号称阎王见了也要留下生死簿再走的王爽王大人! 王爽走进后没看任何人,只附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 可葛秋颖就是知道,他说的事情定然和自己,和李家有关。 她慢慢瞪大眼睛,右眼不知何时已经不跳了,可她却知——这并不是事有好转,相反,李家这次真的大祸临头了! 火光电石之间,葛秋颖忽然想起了今日过来的目的——她今天来,看小侄女是其次,重要的是问嫂子送回家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石狮脚下有脏东西,速清”? 难不成,难不成…… 已经容不得葛秋颖再想,因为她已经听到了。 宇文策横步向前,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刮骨刀一样寸寸从众人脸上刮过,慢慢开口:“公正伯李家包藏祸心,施行厌胜意图谋反,人赃并获,公正伯协同李家三子已下诏狱,其余人等禁足不得出。” 葛秋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 她的狼狈并没有激起宇文策分毫心软,他视线从葛秋颖脸上滑到李婵月身上,森凉刺骨,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宇文策吐字不紧不慢,一点一点抹杀李婵月心中所有侥幸。 宇文策道:“李夫人,池夫人不如随朕入宫解释一二?” 厌胜!居然是厌胜! 葛秋颖知道自己死定了,和厌胜沾上边不管无辜与否,她大概率都撑不到最终审判,单是那些酷刑就能轻而易举要了她的小命。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被逼到敲鸣冤鼓。 因为不敲也要死,不如临死前拼死一搏。 但她忍不住为嫂子求情:“陛下,此事……此事李婵月并不知情,您能否、能否求您放过我嫂子?” 说到最后,葛秋颖已经染上哭腔。 可等待她的,却是西厂厂公王爽独特的尖锐嗓音:“李夫人,池夫人,请吧——” 他从皇帝身边走出,居高临下乜向葛秋颖,动作轻慢倨傲。 毕竟,没人会对一个死人毕恭毕敬。 第十三章 舔狗神兽 【果然……】 池嘤嘤平静接受面前一切,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她就知道原书剧情就是不可抗力。虽然她这个小炮灰从片头活到了第二集,但总有狗东西想害她小命。 呵忒!宝宝才不会这么轻易认输呢! 【其实这事儿也不是全无解决办法,唉,如果能说话就好了。】池嘤嘤她欲哭无泪想到:【唉,良记万万千,可惜没长嘴。】 李婵月、葛秋颖双眼却突然亮起,池风更是激动,险些就要冲过去,却被李婵月眼疾手揽住捂上了嘴。 “唔唔,放,唔……”池风一脸不满,使劲儿挣扎。 动静引起负责押送的锦衣卫关注,为首一个握着挎刀不满凶道:“诶诶,干什么呢?不要搞这些小动作。” 李婵月警告性瞪了池风一样,默默松开手。 池风这才想起周围都是监视的眼睛,讪讪闭嘴。 李婵月被带走,最高兴的不是池宝珠而是冯文婷。 在冯文婷心中当年若不是李婵月这心机夫人从中作梗,她本来就该嫁给池良冀做正妻。不过这时候的她显然忘了,当初是她骑驴找马,一面勾搭着池良冀一面朝三暮四,还收了李家的大把银子好货,风光嫁给了父亲上司的儿子。包括这门婚事,也是冯文婷自己当时欢天喜地首肯的,和李婵月没半分干系。 她当年还很得意自己嫁的高,可惜嫁过去之后才知那人不仅烂赌好色还打人,之所以明面上的姨娘少,是因为他家为了遮丑,姨娘的名字都是继承制,死了一个还有新人顶上。虽然总人数不变,但时月时新。 冯文婷过的不好,这才想起了早被忘到脑后的池良冀,朝他勾手,两人这才又勾搭上。 她心里兴奋的很,觉得自己还真是命带福运,虽然走霉道一次,但现在她丈夫死了,青梅竹马的情哥哥对她念念不忘,两人还有了孩子。李氏那个蠢货被家族连累也要死了,岂不就到了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时候? 李家也是眼皮子浅,做了这种大逆不道之势也不知好好瞒着,竟还叫人发现。不过她又听说是李家作孽太多,老天看不下去这才借着降雷的机会叫公正伯府门口石狮子从中裂开,正好被人发现底下龌龊。 说来说去,都是李氏那个贱人没福气。池良冀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穷小子而是前途无量的内阁大学士,未来有一天说不定还能问鼎首辅的位置。 她一个九品芝麻县的女儿即将嫁给未来首辅,冯文婷都快乐疯了,差点儿忘了自己还在失忆,扑上去对李氏幸灾乐祸。 不过即使没有她落井下石,李氏这次也必死无疑。 哈哈哈哈。 冯文婷内心狂喜——这泼天的富贵终于是落到她头上了! 比起冯文婷,经历过一次的池宝珠对此兴致缺缺。 李婵月现在被抓进去又怎么样?反正她迟早要被放出来的。池宝珠也不希望李婵月这么早就下线,她亲娘就是个九品芝麻官儿的女儿,哪有李婵月富庶? 上辈子李婵月送她那些价值万金、漂亮精致的头钗珠宝还有数不清的庄园铺子她可都还惦记着呢。 不过池宝珠也看不上李婵月商户出身,要不上辈子也不会再榨干李婵月身上最后一丝价值之后毫不犹豫将她舍弃,顺便再用她给自己换最后一次权财。 上辈子李婵月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二十斤,远远看上去跟具骷髅架子似的,神也散了,身上都没什么人气儿,一看就知道在大狱中受了不少苦。 李家三个儿子死绝,那个一直不肯承认她的讨厌老头也瘫痪在床,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 没有人会怀疑经历这种劫难的人会不恨天家,这也是上辈子池宝珠随便提了提李家有谋逆心思的时候,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李家所有人送上断头台的原因。 皇帝肯定还惦记着李家,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她池宝珠不过是站在帝心角度说了句公道话,李家灭亡全怪他们运气不好,福气太浅。 上辈子李氏出来后的样子太丑了,池宝珠不打算这辈子还捏着皮子去哄,她记得半年后会有一位灵蛊师入京,灵蛊善百毒,到时候她想办法让爹爹与那人交好,求一只能控制人心神的蛊虫,害怕李婵月不能乖乖听话? 至于蛊虫对人体的损伤,那自然不在池宝珠考虑范围之内。 池宝珠、冯文婷乐开花的时候,被这两人惦记池嘤嘤、李婵月等人则宫娥们被恭恭敬敬请进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内。 承乾殿上,静是唯一主旋律。 所有人都很沉默,表情还有那么一点儿一言难尽,大家望着跟在池嘤嘤左右,摇头摆脑,恨不能用上浑身解数换取一个宝宝甜笑的火红色瑞兽,一时都有些一言难尽。 如果忽略它脸上讨好的表情和仿佛马戏团头牌一样灵活显摆的动作,这真的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狐狸。 火红色皮毛油亮顺滑,在阳光下每一根都闪着莹光。兽眼狭长,眉端目正,身段妖娆,四爪小巧宛若梅花,爪尖一点点白好似带了银手套,尾巴尖一点点棕不喧宾夺主反倒给它带了一抹不同寻常。 这狐狸姓婴名焰,乃是一百年前跑到宇文皇室的吉祥物,也算是唯一建国功兽。它非常有灵性,深受宇文皇室喜爱,地位仅次于太子,可谓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后台超级加辈的云周国神兽。 据《云周史记·高祖圣人传》记载,这狐狸天生二尾,是为了救在战中受伤身亡的高祖圣人与地府做了交换,用自己一条尾巴换回高祖圣人的灵魂,助高祖圣人起死回生,夺下皇权,建立云周国。 真假与否已不可考,但这狐狸一向兽眼看人低,看向其他人,哪怕宇文策都透着一股“愚蠢的人类不配与本狐说话”的傲娇味儿。 高祖圣人给它用传说中的梧桐神木和虎皮打了个窝,这狐狸懒得要死,吃喝都在上面被人伺候着,非如厕绝不下踏。 哪怕下榻如厕也矫情的非要妙龄美丽的宫娥用百花最娇嫩的蕊芯花瓣铺路才肯将脚脚踩在地上。 熟料今日突然跟疯了似的往外冲,也不嫌地脏路硬了,还一反常态去了昔日最不愿去的诏狱处,当着宇文策、宇文稷等人的面,扑通一下就给李婵月跪了。 虽然之后大家发现他跪的不是李婵月而是池嘤嘤,但这也足够让所有人惊悚了好吗! 更遑论之后这祖宗颐指气使,愣是仗着自己神兽的身份指指点点,将原本要被送入诏狱的李婵月等人用八抬软轿抬进了宫。 若非池嘤嘤不愿意,它甚至还想亲自驮着池嘤嘤回宫。 舔,实在太舔了! 池风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原本还害怕诏狱又黑又脏说不定还会有老鼠,现在就成皇室神兽贵客,身边迎来送往,茶香糕点瓜果无数。 再看看那主动将宝座让出,让妹妹躺在虎皮上,还指挥着宫娥煮奶哄娃的大尾巴狐狸,池风恍恍惚惚想到妹妹略带嫌弃的吐槽—— 【咦惹,舔狗。】 原本池风是不懂舔狗是什么意思的,但现在他看着耳朵后压,尾巴恨不能摇成螺旋桨的红狐狸,他突然悟了—— 咦惹,真的好舔狗啊! 呜呜呜,他也想做妹妹的舔狗。 他妹妹真的太太太太可爱,太厉害啦! 吹爆全天下最好的妹妹,嘿嘿嘿。 第十四章 渣爹心思 “妹妹妹妹,吃我这个,我这个贼甜!”气不过的池风举着一颗扒开的葡萄,一屁股挤开一个劲儿向池嘤嘤献媚邀宠的狐狸崽,抬头就把葡萄往池嘤嘤小嘴巴里塞。 狐狸崽只觉得眼前一画,腰窝一痛,整条狐倒飞出去,屁股“咚”一下坐在地上,狐脸上满是懵。 【啊啊啊,救命啊!蠢哥哥要谋杀亲妹啦!】 池嘤嘤眼睁睁看着池风笑容满面要用葡萄噎死她,悲从中来:【呜呜呜,宝宝的命怎么这么苦?好不容易逃过下狱的悲惨,难道要被一颗葡萄断送性命了吗?呜呜呜,可恶的三哥,嘤嘤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哒!】 池风手一抖,葡萄摔在地上,汁水四溅。 他装作没看到,顺手从还在发懵的狐狸崽手中抢过奶瓶,笑嘻嘻改口:“咳,葡萄什么的一看就酸得很,妹妹乖,我们喝奶奶咯~” 又被撞又被抢的狐狸崽终于反应过来,四脚着地,身体下压,威胁的低吼从口中发出,虎视眈眈盯着池风,大有想扑上去咬他一口的意思。 池嘤嘤嘬着奶瓶,吨吨吨喝了三大口,满足的打了个小奶嗝:“嗝。” 【哥哥别喂啦,嘤嘤喝饱了。】她在心中喊。 池风立刻停下了手中动作,心满意足得到了池嘤嘤一个赞许的眼神,心里乐开了花,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嘿,我和妹妹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果真心有灵犀。” 池嘤嘤听在耳中,一阵无语。她和池风是同父同母没错,但中间差着整六岁呢,算什么一母同胞?看来她三哥文化水平还有待提高,唉,如果大哥在的话,一定能将他的错误指正出来。 杜府门外—— 池垚一身墨绿色常服站在门外,他肌肤冷白,眉目如画,比寻常女子还要美丽三分,但这美丽却不失男子英子,十分令人瞩目。 但此刻,他姣好的面容上一片急色,眼尾泛红似没睡好,动作虽还保持着一惯的礼仪,左侧翻卷上的袖口和前襟扣乱的扣子都能显出他有多慌乱。 有路过认出他的,看向池垚的目光皆带上三分同情。 满云京城谁不知道往日煊赫,富可敌国的皇商李家已经被囚禁整整三天了! 公正伯李文下狱,大公子李成钊、二公子李成海、三公子李成荫虽暂时被放,但依然被关在公正伯府中不得出。旁的不说,但是那公正伯府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挎绣刀桌鱼尾服,满身血腥气的锦衣卫叫人看着都胆颤。 人人都知道李家完了,公正伯府完了,抄家还是流放或者抄家加流放,判决书下来不过是时间早晚得问题。 没看就连李家外嫁的大小姐都带着孩子被困在皇宫中不得出吗? 不过说起这李家大小姐李婵月,还真是叫人羡慕,哪怕被娘家连累,可夫家还没有放弃她。 据说她丈夫池良冀这几天一直带着大量珍贵的礼物走亲访友,试图能将李婵月从这件事中摘出来呢。 不过谁都知道李家这次是惹了天颜,龙椅上那位不肯松口,谁又真的敢为李家求情? 这李氏的大儿子还是看不清,没被牵连抓进宫去还不赶紧跪谢神佛保佑偷着乐,居然还敢为亲娘奔走,甚至还求到了未婚妻家中。 呵,虽说这杜家小姐对他总有三分情意,素日里也敬重的很,爱恋他叫满京城都知道,但只要这杜家小姐脑子不痴、不傻,肯定是不会搭理的。 这不,三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这杜家连门都没开一条缝呢。 池垚不是没感受到背后目光如芒刺背,可他不愿相信,与他感情甚笃的杜清若真的会置他于不顾。 他外祖家是冤枉的,他娘亲和弟妹更是无辜,他也不求杜家能帮他求情,他、他只希望杜伯父能带他入宫,让他见一见自己的娘亲和弟弟、妹妹。 他妹妹还那么小,突然遭此变故,怕不是要哭成个泪娃娃。 池垚便是想一想,就觉得心口一揪一揪的疼。 “哈秋!” 皇宫内,池嘤嘤并不知道自己好大哥正惦念着她,她窝在李婵月怀中,正咿呀咿呀试图安慰漂亮娘亲。 池嘤嘤看着李婵月脸上化不开的愁容和蹙起的眉峰,努力将小胖手扬高,试图抹去她眉心间的愁容。 【娘亲放心吧,你会没事的,外祖也会没事儿的。】池嘤嘤道:【吓死宝宝了,宝宝还以为要去狱中受苦,幸好有小红在,嘿嘿嘿,这下没有狱中受苦戏,娘亲身体不会被那些那些掌刑的坏家伙折磨,一定不会英年早逝了。】 李婵月愣了一下,看向池嘤嘤,眉目中带上些许期盼,期望着小家伙能多说一些。 她已经知道自己这女儿不烦,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天道和剧情是什么意思,但是李婵月隐约猜测到她家宝贝有窥见未来的能力,并且一直试图改变她和娘家还有哥哥们的命运。 李婵月从小算是被宠大的,哪怕是嫁给池良冀之后遭受了多年精神上的打压和控制,但池良冀在衣食住行上却还算是善待她,再加上她当初嫁入池家时嫁妆内补贴的银子,李婵月可以说从未在身体上吃过苦头。 被带进皇宫这几天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了。 李婵月从小不缺人保护,可被女儿保护还是让她心头微酸,忍不住掉下眼泪。 她抱住池嘤嘤,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心道:【宝宝,你是上天赐给娘亲的宝贝,你放心,娘亲一定会努力活久一点,尽最大力量保护你的!】 池嘤嘤不知道李婵月在想什么,见漂亮娘亲又开始掉眼泪,嘴里的奶都不香了,毫不留情推开了小红的狐狸爪子,仿佛一个用完就丢的渣女,小手摸上娘亲的脸,一下一下轻轻安慰她。 【娘亲别哭,真的没事儿哒!渣爹还惦记着娘亲手上那支寻金队,他找不着摸金令,自然会想办法将娘亲从中捞出来。】池嘤嘤回忆着剧情,继续道:【不过娘亲出来之后会用手上这支寻金队和渣爹做交换换外祖平安。渣爹虽然将外祖也捞出来了,但这实际上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这厌胜局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针对外祖的,只是顺带坑一波外祖罢了。】 第十五章 公主驾到 寻金队! 李婵月心中一惊,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坠在胸前的一枚古币。 这枚古币锈迹斑斑,毫不起眼,即便是丢到地上,也不会有人对它投去眼光。事实上,它确实不值什么钱,只不过造型上颇为考究,外圆内方,侧边还印有不起眼的植物纹样。 事实上,这就是李家这一代所掌管的摸金令。 阳州地偏多山不宜种地纳田,但天无绝人之路,埋藏在阳州山林中的各种矿脉资源也极多。 只不过矿地不可私自开采,再加上硬邦邦的金属铁块也不能喂饱全家肚子,所以即使矿脉繁多,却鲜少有人肯花心思在上面。 除了李家。 世人皆道李家富可敌国是因为踩了狗屎运发现了三座金矿,还有人笑李家痴傻,发现了金矿也不知自己藏好,居然主动上交到了皇室手中,明明有三座金矿,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座金矿的使用权,还是又小又少的一座。 但无人知晓,李家在寻矿一道上得天独厚,每五十年家族中变会诞生一位金圣女或金圣子,金圣子或金圣女可用自己的心头血制作寻金神器——摸金令。 有了摸金令,金矿所在之处对李家寻金队来说跟回家了似的,安逸又巴适。 樵夫无罪,怀璧其罪。李家深知自己血脉中隐藏着重宝,一旦泄露只会给李氏一族带来灭族的风险,所以李家之人皆对此隐秘闭口不言。 原本外人应该连寻金队都不知道的,可李家上一位金圣子,李婵月的三叔李巍却是个蠢得无可救药的。 李巍是李家除李婵月之外天赋最高的金圣子,刚觉醒便寻到两座金矿,立刻被任命为李家下一任家主。但李巍空有天赋没有脑子,长了一颗恋爱脑,被外面的女人勾引,要死要活非要跟人家在一起。 上一任家主原都松口答应李巍娶那女子进门做妾,可李巍死活不同意,非要休妻迎她进门。家里不答应,他竟给原配下毒,毒死原配也要给那女子一个正室的身份,还将李氏的秘密告知给那女子。 不过还算李巍没蠢到家,也是上一任家主出手快,在李巍告知那女子李家血液中隐藏的秘密前主动出手大义灭亲,这才保住李家最后的秘密。 不过自那之后,李家寻金队的秘密却传到了一些有心之人的耳中。 那女子自然也消失不见,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派到李巍身边做探子的。 从那之后,李家改变了家规,家主之位不再由金圣子或者金圣女直接继承,转为考核制度,由能者任。 同时李家也在秘密调查那女子的去向以及解决那些偷窥者。 李婵月的父亲通过考核从上一任家主手中接过家主之位,但那女子却聊无音信,好在李家多番打听并没有打听到究竟是谁知晓了李家的秘密。 抓不住人,李家一直惴惴不安,直到这一代金圣女李婵月出生,又成功通过家主继承考核做出决定,主动将寻金队的秘密暴露给皇室,并上交两座金矿以示诚意,此举一开始遭大量反对,但李文支持了女儿的决定。 他将女儿的血稀释融了一块摸金令交给皇帝,成功寻出一座小金山,皇帝果真信了李家有训练人寻金的本事,还因为白得了两座金山龙心大悦,将第三座小金山赏给了李家,封李家做皇商又给了李文公正伯的爵位,李家反对的声音这才止息转为了对李婵月做出明智决定的夸奖。 但这件事除了皇帝和几个负责寻金的人外也无人知晓,池良冀又怎么会知道她李家的秘密? 寻金队、摸金令、那个失踪的女人…… 李婵月指甲扣进掌心肉中,心中恨意翻涌,原来从一开始,她的好丈夫就在算计她娘家! (目标人物李婵月觉醒25.1%,终极任务——炮灰一家(除渣爹版)拯救计划总完成1%。) 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池嘤嘤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 你们天道发布任务都这么任性妄为吗?怎么回事,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娘又觉醒了? 呃……只觉醒了0.1%?这真的不是在羞辱她这个做任务小能手吗? 池嘤嘤感受到了来自天道浓浓的嘲讽,她气呼呼嘟嘴,然后小幅度笑了一下——嘿嘿,不管怎么说,娘亲觉醒了就是好事,脱离渣爹指日可待! “公主,公主殿下,您不能进去!您不能进去啊!” 外面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混乱的脚步声中有一个格外嚣张跋扈,哒哒哒踩着独特节奏闯进。 未等屋里人看清她样貌,一条墨绿的带明黄花纹的蛇皮软鞭照着李婵月打去。 李婵月怀中还抱着池嘤嘤,根本想不起躲避,本能被转过身将池嘤嘤保护在怀中,用自己瘦弱的脊背去抵挡伤害。 张扬娇媚的骂声从宇文舒云口中呵出:“就是你这贱人娘家敢用厌胜咒本宫父皇?” 一切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那蛇皮软鞭要在李婵月后背留下一道血印子,池嘤嘤怒了,她道:【小红,上,咬她!】 李婵月大脑发懵,意识发散竟忍不住去想小红是谁,就听背后接二连三响起一阵倒抽气声。 “嘶——” “保护公主——” “公主小心——” 疼痛许久未至,背后骚乱一片。 李婵月好奇回望,视线一片夺目鲜红。 火红色的毛皮比最上好的绸缎还要美丽,原本瘦小的身躯这会儿却成了庞然大物几乎占据李婵月整个眼眶,竖起的狐耳迎风微晃,毛茸茸的硕大尾巴牢牢缠住那逞凶的蛇皮鞭。 婴焰化作一只高耸硕大的神兽呈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池嘤嘤、李婵月牢牢护在身后。它前爪压低,犬牙从长吻两侧刺出,狰狞凶厉看向花容失色的宇文舒云。 “这……这是什么怪物?”宇文舒云知道宫里有一只受供奉已久的神兽,但她从未见过那只贪嘴又娇气的狐狸变成这样巍峨的好像高山一样的状态,倒是让人不得不相信《高祖圣人传》中所记载的——火狐踏云至,神威降九天。 “我了个乖乖,小红……恁,恁还真是个神兽啊!” 无数或惊惧或震撼的无声注视中,二傻子池风不仅感叹,还试图拽着狐狸毛往婴焰背上爬:“天,我还没骑过神兽呢,小红,你带我兜一圈风吧?” 婴焰:……谁小红?谁小红?你才叫小红!你全家(除嘤嘤宝宝版)都叫小红! 第十六章 也是可怜 婴焰毫不留情一抖毛,池风当即变成滚地葫芦。他倒也好脾气,双腿用力,越过头顶的双手在地面一撑,利落跃起,圆乎乎的脸上尽是稀奇欢笑,身子下压,左腿绕着右腿迈出,显然还惦记着要找机会往婴焰身上窜。 婴焰是一只高傲的狐,显然对着池嘤嘤低头,那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绵延的仙气知道自己惹不起,对于没什么仙气,傻气倒不少的池风,它完全没兴趣理会,身体慢慢缩小,又变回正常狐狸大小。 但此时却已然没有人敢将这只漂亮的小狐狸当做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了。 宇文舒云身边的丫鬟、嬷嬷们视线不敢在婴焰身上流连,生怕在冲撞着这一言不合就变大的家伙,着急忙慌就想将瘫软在地上的公主殿下扶起来。 宇文舒云狼狈跌坐在地,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眼神发直,显然还没从先前的惊变中回过神。蛇皮鞭被她重重按在手掌底下,将她娇嫩的手掌心都磨破了一块。 疼痛勉强唤回了宇文舒云的神智,可她却不敢乱动。 婴焰一只爪子按在宇文舒云尚未显怀的腹部,爪尖利刃刺出,隔着宽松袄裙向下用力,宇文舒云脸色瞬间惨白,冷汗从她脸上落下,她顾不上恐惧惊呼出声:“护驾!救命!你、你想干什么?别动我的孩子!” 婴焰狐狸眼人性化上翻,爪子松开,顺势在宇文舒云面前蹲坐下来,没好气道:“你这小孩儿好没良心,本尊要你小孩儿干什么?再说谁告诉你,怀上了就一定是能生下来的小孩儿?” “你什么意思?” 熟料刚还被恐惧所困的宇文舒云听见这话却突然恼了,甚至克服了心中对婴焰的恐惧,握着蛇皮鞭对着狐狸抽过去,眼睛发红恨声道:“谁许你诅咒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孩子这次一定可以生下来的!一定可以!” 【唉,也是个可怜人啊。】 池嘤嘤目睹一切,从书中找到了此人身份——云周国三公主,宇文舒云。 宇文舒云的生母的在宫内并不起眼,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多年无宠,生下了宇文舒云之后才算好了些。宇文舒云长得好看,嘴甜善武,一手长鞭虎虎生风,在满宫的公主中独树一帜,很得宇文策喜欢,还赐了封号“长乐”。 不过宇文舒云命里带渣,嫁错了人家。 李婵月原还震惊一只狐狸居然开口了人话,还是顶好听的少年音,这会儿又被闺女嘤嘤一叹吸引了注意,同情目光落在宇文舒云身上。 宇文舒云她自然是认识的,赫赫有名的长乐公主嘛。长乐公主善武,经常陪着宇文纵马猎兽,早年间还偷偷跟着上过一次战场,据说功绩不俗,她的驸马也是当初在战场上认识的,据说是公主在战场捡到的俊俏公子。 但公子长得再好看,没有功名,在做父母的眼中自然算不得什么好姻缘,宇文策宠爱宇文舒云,早早就给她定下过一门婚事,是首辅徐品之子,二十三岁连中三元,任职大理寺卿的徐为尧。 婚事定下,云京城的贵女们羡慕了好一阵子。 但谁都没想到,宇文舒云对此不满意,她觉得徐为尧配不上她。父女两人几次为此爆发争吵,宇文策还提前了结亲时间,下令将宇文舒云关在公主府,让她安心待嫁。 谁都没想到宇文舒云胆子这么大,有皇令在前还敢跑,还跑去了战场。 一场仗打了一年半,回来后宇文舒云仍不安生,在宇文策没发话之前跑到徐为尧家高调退婚,气的一把年纪的首辅大人差点儿昏厥过去。 宇文策为此打了宇文舒云十棍又给了首辅家不少奇珍异宝,可宇文舒云就死咬着不改口非要嫁给自己从战场捡回来的公子不说还放话出去,若是徐家不肯退婚,即便徐为尧进了公主府也要做小的那个,还异想天开要建立什么“平夫”制度,可谓闹得满京风云,闲话满天飞。 毕竟是最宠爱的公主,又是亲生女儿,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人誓死不改口,宇文策也不能真打死吧? 最后只能从了。 宇文舒云如愿嫁给了心爱的人,两人婚后也算恩爱有佳,但不知道为什么,宇文舒云几次怀孕最后都没能生下来。 哪怕宇文舒云从测出喜脉之后就让太医在身边随时跟随,保胎时间最长的一次也就五个多月,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小孩,流掉的时候不仅给宇文舒云的精神造成了极大打击,还因为大出血险些要了宇文舒云的命。 【……她以为她嫁给了爱情,殊不知这都是他算计好的。】池嘤嘤老成持重的声音在李婵月脑中响起,配上稚嫩的声音,显得有些好笑。 不过这会儿谁都没能笑出来。池嘤嘤还在继续:【毕竟谁能想到毕竟谁能想到看起来端方霁月,干净的跟谪仙似的公子背地里竟是个缺德不赶趟奴鬼师呢?】 云周国不禁鬼神之说,毕竟皇室内还养着一只狐狸神兽,虽然以前信它是真神兽的没几个,但无论民间还是王公贵族阶层,总流传着一些精怪鬼异的传闻,还有些家族就是靠着帮人下阴看风水起家的。 云周国内也有不少正神野神的庙宇神祠,佛寺更是只多不少。 只是有人信、有人拜,却很少有人深入了解,是以李婵月对这“奴鬼师”一窍不通。 好在池嘤嘤并不是个有知识藏着不肯说的小家伙,她心声叭叭叭,会的小词儿可多了去了。 【‘奴鬼’是从罗筅穿过来的一种黑巫术,奴鬼师是由此衍生出的一种职业,和咱们传统道教中的‘控灵术’有些相似本质却完全不同。控灵术只在‘控鬼’,乃是一种控制之术,在鬼怪失去理智时控制其冷静,而‘奴鬼’重在‘奴’,一般是用刻意甚至残虐的手段催生出凶厉鬼怪,将其收为奴隶,以供主人驱使。】池嘤嘤话声中满是厌恶,显然对这种手段很看不上眼:【万物有灵,人更是其中最受天道偏爱的一种。但偏偏有人不懂珍惜,贪心不足蛇吞象,有了天道偏爱还想要更多,欲望难填啊!】 【鬼怪凶厉,本身已经偏离人性,其中尚未降生就因各种原因离世的小鬼更凶,且这种小鬼往往因为没有确立价值观,做事全凭自己喜恶……宇文舒云若再不想办法,怕是活不过三天了。】 第十七章 怨种大哥 一刻钟前,池风追着被他骚扰到不耐烦的婴焰的出去玩儿了,葛秋颖从前天就被送回了公正伯府,和李家众人呆在一起。 宽阔宫殿只剩下宇文舒云带进来的一大波仆从和抱着池嘤嘤的李婵月。宇文舒云被手脚发软的丫鬟扶起来,捂着肚子脸上依旧难看,许是还想着婴焰的话,宇文舒云恨恨瞪了李婵月一眼,竟没再继续找茬,转身走了。 李婵月松了口气,一抬头竟瞧见了自己曾经最骄傲的长子——池垚。 池垚从小聪慧,年幼时便展现了截然不同的睿智。他三岁能读《千字文》,五岁便通读百家文,哪怕池良冀一直倡导快乐学习,从不给池垚请夫子,他却从不曾让李婵月失望,一心只读圣贤书。 李婵月看着池垚,犹如看见了老李家百年难得一遇的文昌星君,满心满眼都盼着池垚考取功名,为家族争光。 这是很平常的望子成龙念头,但她万万没想到,一直热爱学习的孩子突然有一天一拍脑门,说俗世带着没意思,他要去做道士! 道士,那是什么?在家长眼中,那和出家、自毁前程有什么区别? 李婵月自然不同意,她想了各种办法,等着儿子温书回来好好劝导,谁知左等右等,等来了丈夫将儿子打包送山里的消息。 以前李婵月只以为池良冀是慈父心肠,现在她可知道了,他哪里是慈父,他怕是巴不得将她的孩子养废了好给冯文婷那个贱人的孩子让路! 不过,垚儿不是应该在山上学艺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难道陛下正要对她李家赶尽杀绝,所以特地让人上山将垚儿抓了下来? 【绿,太绿了。真是——好绿的一颗脑袋!】池嘤嘤被满目的绿光刺激,用小肉手揉了揉眼睛。 李婵月按下心中慌神,往池垚头顶看去。儿子头上确实有一个水头不错的翡翠玉冠,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看起来儿子在山里并未受什么委屈。 她心中稍稍放心,正准备让儿子将头上玉冠取下免得刺激到女儿的眼睛,却听怀中嘤嘤宝宝又叭叭开口:【算了。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儿绿,不就是被心上人当成替身还甘之如饴吧?大哥这恋爱脑已经没治了,弃疗吧。】 李婵月脑袋上缓缓冒出个问号。 听嘤嘤这话里的意思,并非是儿子脑袋上的玉冠绿到了嘤嘤的眼睛,而是、而是她儿子整个脑袋都是绿的? 她儿子被人带绿帽子了! 李婵月的脸登时沉了下来,绿帽子是什么意思她自然知道。云周国律法,凡娼()妓之夫需在头上带绿巾,腰系红带,久而久之,娼()妇之夫,或者被丈夫逼良做娼的那些女子的丈夫都被戏称“带了绿帽子”。 儿子尚未娶妻,但两年前与杜家女定下婚书。可这婚事本就是杜家先提起的,据说是杜家大女儿对她儿子一见倾心,在家哭着闹着非要嫁给垚儿为妻,如今又为何会给自家儿子带绿帽子? 难道是不爱了?可不爱了提出退婚就是,她儿子也不是非杜家女不可,为何非要瞒着,这不是逼他儿子头戴绿帽吗? 李婵月又急又气,抱着池嘤嘤的手微微颤抖。 【咦?娘亲的手怎么抖抖的?难道是要哄本宝宝睡觉?可本宝宝不困呀。】池嘤嘤好奇一声,完全不知道亲娘手抖是被自己心声泄露的信息气的。 池垚跟在太监身后进宫,他知道宫中规矩森严,一路上低头走路,生怕冲撞了哪位贵人给母亲外家的事情雪上加霜,然和宇文舒云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忍不住顿住脚步。 小太监也停下脚步,低头跪下恭敬道:“长乐公主安。” 宇文舒云自然不会理会这样的小角色,脚步都没停一下,带着仆从大踏步往前。 在她即将和池垚擦肩而过之际,池垚终于下定决心,他出声了。 “公主请留步。” 小太监原本都准备爬起来了,见宇文舒云果真停下,扑通一声膝盖又砸在了地上。 池垚只低头未跪下,他抬起头看向宇文舒云递出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的符纸:“这是平安符,请公主收下,望公主平安。” 宇文舒云视线落在平安符上,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三分:“好好的送这东西给本宫,你是在诅咒本宫吗?” 池垚一面懵逼,完全不知道自己一时好心怎么会变成诅咒。 他赶忙解释:“公主恕罪,平安符是保平安的吉符,并没有诅咒您的意思。” 宇文舒云也知道自己这是在没事找事儿,她深吸一口气,却不打算放过池垚。 “本宫无病无灾,你送符给本宫岂不就是在咒本宫有病有灾,好用上你的符吗?”宇文舒云提鞭子的手微微捏紧,冷笑开口:“如果你不给本宫一个让本宫满意的解释,本宫就赏你三鞭。” 这还没完,宇文舒云乜了平安符一眼又道:“你手握平安符却并不平安,可见你所言是假,手中的平安符更是假货中的假货。诅咒本宫在先,欺骗本宫在后,本宫该怎么罚你呢?去净身房走一遭可好?” 池垚:…… 池垚已经听蒙了,他完全不知道怎么一张平安符还没送出去,想求长乐公主为他外祖家说说好话的嘴还没张开,他命根子就要没了。 这事情到底怎么发展的? 池垚后退一步,身子向内勾了勾,双腿夹紧,一双眼睛都隐隐有了水色。 宇文舒云从未见过三句话就能说哭的男子,见他眼底殷出一片红色,脸上也出现薄红,突然来了兴趣。反正肚子也不痛了,她索性不急着离开,抬手摸了摸手中泛着寒气的鞭子,似笑非笑开口:“你不说话,本宫这就让人押你去净身房。” “我、我……”池垚支支吾吾,急的恨不能泪洒当场,他道:“我不送了还不行吗?” “哦?欺骗本宫在先,言而无信在后,本宫不仅送你去净身房,还要你做本宫身边的贴身小太监,让所有人都知道池家大少爷变成了一个小太监。”宇文舒云恶劣道。 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这会儿还有心情过来这里,再加上那双看着有些眼熟的眼睛,她很快便猜出这人是李婵月的大儿子,池垚。 杜清若在京中泼负盛名,还与她六妹妹宇文娴玥不合。 宇文娴玥把杜清若当死对头,又看不惯她那副假清高模样,立志走在收集杜清若黑料第一线,掌握了好几个一手资源,一直走在杜黑前线。 宇文舒云劝过她几次,后来也不再劝,全当八卦来听,倒真听到了一些和杜清若有关,旁人却不知的小道消息。 据说杜清若喜欢徐为尧,但徐为尧一直不搭理她,她不知从哪儿学了找替身的毛病,在身边聚集了一群长相和徐为尧相似的小倌、下人在身边。 这些人有的和徐为尧眼睛有两分像,有些和徐为尧鼻子有三分像,总之跟拼图似的,这儿像点儿,那儿像点儿。 她爹娘管不住她,就打算给她找个婆家让丈夫管,杜清若急得不行,差点离家出走,不想正撞上从山上下来的池垚,当场惊为天人,觉得那双眼睛简直和徐为尧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立刻回家哭着闹着要嫁给他。 杜家一查,发现是池家子,乐得其见,主动去池家提亲,两家这才结下姻亲。 宇文舒云又朝池垚眼睛上看了看,别说,跟她那个前未婚夫还真挺像的。 第十八章 公主昏迷 【咦,灵符!】 一点灵光集成符,没有那一点灵光,即便画在黄符纸上的鬼画符再繁复,也依旧只是鬼画符而已。池嘤嘤敏锐从池垚手持黄符中感受到了那一点灵光,虽然稀少,但她依旧能肯定这是一张能够发挥作用的平安符。 可正因确定,池嘤嘤反而更加惊讶:【奇怪,大哥哥能拿出三品灵符证明他在山里拜的道派是正经道派,为什么在书里被打假的时候毫无反手之力,还被灭门了呢?】 池嘤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她没记错,这段剧情快要发生了,她不由心急:【哎呀,看不到啊。如果能看清大哥哥的脸就好了,嘤嘤还能从面相上判断大哥哥和他的门派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灭口的。讨厌鬼作者,因为大哥哥是配角就不写清楚,配角炮灰没人权吗?】 池嘤嘤在心中凶巴巴恶龙咆哮,宇文舒云却突然觉得没劲。 她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想起她去找徐为尧退婚的时候,那个板着死人脸的男人脸上第一次出现冷漠以外的表情,他拿着退婚书,明明是被退婚的那个却依旧高高在上。 她想起他脸上的讽刺表情,想起他笃定说出的那句“良人难觅,后悔无路,公主今后务必自珍自重。” 呵,多可笑啊! 他以为他是谁?是什么引人争夺的香饽饽吗? 后悔?她为什么要后悔?她如愿以偿嫁给了爱情,相比起来,徐为尧那个死人脸才是要孤独终老,悔不当初的才对吧! 宇文舒云心中戾气横生,面上沉下来,手中鞭子捏紧,暴戾情绪越发明显,她突然很想打砸东西,毁掉面前秩序井然的一切,她突然想看见血流成河,看到所有人跪在他面前痛苦、绝望、惨死当场。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忽然变成另一个人,大脑昏昏沉沉,清醒的意识逐渐沉沦,宇文舒云嘴角勾起,邪肆危险。 “心若冰清,波澜不惊……” 耳边响起平缓念诵,像一瓢冷水,又似一条安静的涓涓细流,划过宇文舒云耳际抚慰她心中暴躁。 昏沉的意识从黑暗中挣扎破出,宇文舒云惊醒,像拼命挣扎的落水者目光空洞大口喘息。突然,她推开池垚,跌跌撞撞要往外走。 走,快走,必须立刻回到公主府! 自从怀孕之后,宇文舒云发现自己脾气变得特别大还特别暴躁,哪怕面对驸马宁佞也经常性控制不住自己脾气,动辄打骂,宁佞手背、胳膊、脖子上经常会出现抓挠撞的血痕。 府中的丫鬟也是,她莫名其妙就想弄死几个,宇文舒云对自己的变化非常惶恐,但她不敢找那些佛宗大师。她是云周国的三公主,还有父皇封号,一举一动都代表云周皇室,若被百姓知道她是这样一个暴戾的女子,宇文舒云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她隐晦的像玉冠道人寻求过帮助,可那老头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压根就是个草包,一点儿用都没有。 宇文舒云那段时间越发暴躁,更令她恐惧的是,她有几次从梦中醒来,嘴里全是血腥的铁锈味,从嘴里还能摸出红色粘稠的血和一些动物毛发。 府中那段时间经常有莫名死去的鸡鸭鱼鹅,都是被拧断喉咙,失血而亡!宇文舒云毫不怀疑那就是自己干的! 她越来越惊慌,甚至起过不再要孩子的念头。幸好宁佞看出了她的不安,他不仅耐心安抚她,还帮她寻到了一尊保佑她的神像。 公主府为神像建了祠堂,宇文舒云拜了之后果然好了不少。 想到驸马,宇文舒云眉眼变得温柔,脚步加快,竟生出归心似箭之感。 她就知道她当初选择没错!她父皇不爱她母妃,如果不是她幸运入了父皇的眼,哪会有现在的好日子?徐为尧那人自小就冷冰冰跟个冰块似的,肯定不喜欢她,如果她嫁过去,她肯定会像母妃一样每天郁郁寡欢,她的孩子也要小心翼翼,小小年纪就学会讨好父亲。 不!她的孩子就该生如朝阳,活泼肆意,不对任何人低头! 宁佞爱她、怜她、敬她,她又是公主,地位比宁佞不知道高了多少,即使他们感情淡了,也合该是宁佞来讨好她和她的孩子,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经历重现在孩子身上!她没有错,她绝不后悔! 宇文舒云强迫自己将徐为尧丢出脑海,她不再犹豫,不顾一切想立刻回到公主府,见到宁佞。 可她的袖子被人抓住,一步都动不了。 “放手。”宇文舒云目光冰冷,捏紧的鞭子差一点就要甩过去,若不是被池垚诵念的清心咒唤醒的理智拉扯着她,池垚身上怕是要多出一道长长血痕。 【唉,鬼气这么重,看来三天都说多了。】池嘤嘤感受着突然增重的鬼气,内心对宇文舒云同情无比:【公主怕是活不过明天子时。】 李婵月手一颤,站了起来。她原就坐在高处,站起的高低差让池嘤嘤视线阻隔消失,一下子就看清了池垚的脸。 池嘤嘤:【完蛋,大哥哥脸上这死气……完蛋完蛋完蛋,大哥哥怎么看起来比怀着鬼婴的公主还短命?咦?不对,两人气运连在了一起,这因果线……不好,来人啦,随便谁,快拦住大哥哥作死!】 池嘤嘤吼出心声那刹,池垚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手中平安符塞进了宇文舒云手中,连李婵月仓皇喊出的那句“不要”都没能阻止。 下一瞬,宇文舒云腹部传出尖锐疼痛,大脑一蒙,昏倒在地。 她奶嬷嬷赵氏慌了,一把推开池垚将宇文舒云护在怀中,惊呼道:“来人啊,快来人救驾抓刺客!公主殿下被池大少爷弄昏过去了!” 底下小丫鬟乱做一团,突然有人尖叫:“血!好多血!公主殿下身子底下好多血,公主……公主流产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不好了,这些人脸上也都是死气,整个宫殿上所有进进出出的全是将死之人……怎么办?怎么办?三公主肚子里的诡婴被平安符上的灵气刺激,要提前出世了!】池嘤嘤看着来来往往的一群“死人”,抬起的手爪子都麻了。 第十九章 救救孩子 长乐公主是宇文策最宠爱的女儿,她在皇宫中突然昏倒,自然瞒不过宇文策。 此刻宇文策坐在宇文舒云床边,旁边是瑟瑟发抖的太医们和仆从,池垚被锦衣卫首领蒙高轩一脚踢在膝窝,狼狈跪倒在地。 宇文策面寒如冰,锐利视线刮过沉默不语的池垚看向跪倒一片的公主府众,音如寒冰问话:“赵氏,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赵氏是宇文舒云奶嬷嬷,看着宇文舒云从小长大,对她忠心耿耿,闻言立刻泪如泉涌,捂着心窝膝行到宇文策脚边,指着池垚恨声道:“是他!是他谋害公主!池大公子,我们公主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狠心要伤害我们公主?她还是怀着孩子,你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恨。” 池垚面色如土,他辩解道:“不,不是我,我没有害人……” “人赃并获你还不承认。”赵嬷嬷见宇文舒云脸白的跟金纸一样,更加怨恨狡辩的池垚,她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抓住池垚的手逼问道:“你敢说,不是你给了公主一张纸,公主才昏迷的?” 她越说越恨,恨不能抢过蒙高轩的挎刀一刀捅死歹毒万分的池垚,猩红着眼睛连声质问道:“你说你没有,可你外祖用厌胜邪术谋害太子,你对陛下心存怨恨,不知用何种妖法谋害公主与她腹中小主子,你与你娘一家都何其狠毒,是存心要陛下断子绝孙吗?” 赵嬷嬷说完,又朝宇文策靠近,一只手抓住他鞋尖泣血哭求:“陛下,求您为奴婢可怜的殿下做主啊!这样歹毒的人家,您一定不能放过,必须千刀万剐才能解老奴心头只恨,才能慰公主昏迷之苦啊!” 宇文策握着宇文舒云冰冷的手,看也没看赵嬷嬷一眼,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微臣徐为尧,参见陛下。”徐为尧在太监的带领下匆匆走进,跪在宇文策下首,低着头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宇文策终于松开抓着女儿的手,看向徐为尧的视线略微复杂。这曾是他最看好的驸马人选。此人才德兼备,长相更是一等一的不错。云周并没有驸马不能做官的律规,假如他当初娶了云儿,成就绝不会比现在低不说,他的仕途也会更加平顺坦荡。 可惜,可惜他女儿叛逆,不肯走他用心良苦为她规划好的路,偏要对那个姓宁的小白脸死心塌地。 想到宁佞,宇文策脸又黑三分。他眺远视线,放在膝上的手握紧,盛怒之下将茶几上的茶壶茶杯全部扫落在地,瓷片碎开的声音炸响,赵嬷嬷靠的近被热水溅了一脸。 还不及她呼痛,宇文策震怒问道:“驸马呢?”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回答不出来,最后还是赵嬷嬷捂着被烫红的脸道:“陛下息怒,驸马今日出城给公主找缓解腹痛的神药了,这会儿许是还未回来。” 【嘁,什么缓解腹痛的神药?她肚子里怀的是诡婴,诡婴在肚子里闹腾,吃什么草能管用?他喂的分明就是人血人肉!说什么出去找药,怕是去杀人取血取肉了吧!诡婴越大,所求越是刁钻,它怕是像它爹索要刚出生的婴儿血肉了。】池嘤嘤不屑,忧心忡忡道:【唉,做人好难,还是做仙草好,早知道宝宝就不下凡了……不对,呜呜呜,宝宝醒后就在凡间道观里,在天上做人的记忆都是好久之前了,还记不完全,宝宝好难哟……】 李婵月又担心大儿子又心疼小女儿,拍着池嘤嘤哄了哄,又看看笨嘴拙舌的儿子,主动上前道:“陛下,日月可证,垚儿绝无害公主之心,他赠给公主乃是平安符,是保平安用的。” “呵,你说是平安符就是平安符了?那符一落公主手中就化成了灰,现在死无对证,是平安符还是害人的腌臜东西还不是你们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儿?”赵嬷嬷认定了池垚全家都是害人精,对他不喜,对李婵月更是厌恶,立刻冷嘲热讽起来。 赵嬷嬷觉得不解气,乜了一眼被李婵月抱在怀中的池嘤嘤又道:“你也是当娘的人,包庇儿子对一个孕妇下毒手,你不怕报应在你的孩子身上吗?你的孩子能生下来,可普天之下能生出来的孩子多了去了,能养大的又有多少?池夫人还是多做善事多积德,不然小心全报应在你孩子身上。” “你!”她咒自己无所谓,但她竟然咒池嘤嘤,李婵月不能忍,反击道:“你这婆子好生没道理,我都解释了是平安符你却不信,难道还要逼着我说谎,认下你扣给我的罪名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一个奴才怎么,呃……”赵嬷嬷的阴阳怪气突然一顿,张口竟吐出一小团血和舌尖尖上的一点碎肉。 她面色大变,李婵月却笑了。 【哼哼,宝宝可是救了一个小千世界的超神大善人,据说以前在修仙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佬,敢咒本宝宝,小心下次直接把舌头吐出来哦。】池嘤嘤得意洋洋道。 摸了摸女儿,李婵月满腹怒意平静,不冷不开口:“人在做,天在看,嬷嬷还是多积口德多做善事,不然小心全报应在你自己身上。” 赵嬷嬷又急又怒还觉得有一点点耳熟,再一想,可不就是刚才她编排李婵月时说的那些话吗?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赵嬷嬷怒急攻心竟是又吐血一口。 血腥味弥漫出来,一直紧闭双眼的宇文舒云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面无表情睁着眼,脑袋旋转九十度,直勾勾盯向池嘤嘤方向。 宇文策发现女儿醒了还没来及喜悦就被她脸上突如其来的邪恶惊住,不自觉后退一步。 宇文舒云的眼睛此时找不到一丝眼白,纯黑的瞳仁占据整个眼眶,眼睛底下的肌肤上不满蛛网一样的青紫色斑纹,她眼睛黑的看不出情绪,却不断有贪婪、邪恶、诡异从中渗透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完蛋了,呜呜呜,了不得了,她怀的居然是个诡王!呜呜呜,阎王叔叔在吗?快来救宝宝呀!】池嘤嘤提高声音,心声振聋发聩,一下将伏在案桌前用(打)功(盹)的阎王震醒了。 阎王支着头的手臂松开,脑袋“嘭”一下砸在未处理的公文上,未干的墨迹浸润额头,留下一个大大的“SOS”。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兼奈何桥乃至整个酆都城都听见尖锐的警报声和那道软乎乎,奶唧唧的小宝宝音—— 【SOS——SOS——有诡王在人间现世啦,快来救宝宝呀!】 第二十章 要吃嘤嘤 公主府地下密室内—— 相拥着发抖的兄妹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他们低垂着眉,眼泪包在眼眶中打转,出神盯着地上暗褐色的痕迹发呆。 在男童脚尖不远处,肉糜化作的红线外摊着一张干瘪的人皮,人皮还很鲜嫩,一刻钟前还是个活生生的孩童,一刻钟的时间,他眼睁睁看着他身上血肉尽数化水,又被那只黑色的硕大蝙蝠吸食干净。 喝饱了血肉的蝙蝠被男人提在手中,被掰开了嘴巴,尖牙上黑色的毒液一滴滴坠下,落在烛台中间那个四面小人泥像上,从头顶开始,原本土坯色的泥人儿像一点点被污浊成了扭曲的黑色。 男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他视线被泪水模糊,隐约中竟从那双手合十端坐着的四面像中看到了无数纠缠在一起痛苦惨叫畸形黑影。 宁佞盘腿坐在正东方为,看向四面像的目光狂热而疯狂——成了,他做到了! 谁说他不是魂命一脉的天才? 宁佞嘴角不断溢出笑容,心情跌宕豪迈,若不是这控制诡王的四面阴符像尚未炼制完成,他简直想站起来仰天大笑——师弟、师父,你们不是说我心术不正,心思老用在歪地方注定在命魂一道上肯定走不远,硬要将我逐出师门,废我修为吗? 呵,被逐出师门又怎么样?他现在炼出了诡王,必定要扬名天下! 等这四面阴符像炼成,便是诡王降生之日,他即是诡王之主,到时候天下还不是任他游? 至于那个有眼无珠的师父,那个嫉妒他天资所以在师父面前挑拨离间,导致他被逐出师门的师弟。呵,他定会好好报答他们的“恩情”! 师父还说师弟至纯至善,直白不通世故,可若不是他在他们师徒间挑拨,以他的天资,他怎么会被逐出师门? 他逃的那么狼狈,若不是遇见那个奄奄一息的罗筅人,他怕是就要死了! 不过否极泰来,他从罗筅人身上学到了罗筅奴鬼术,配合命魂一脉的本事,这才让他逐渐完善了诡王炼制的方法。 今日,他方法大成,马上就是这天下第一个诡王之主!哈哈哈哈,看到时候谁敢小瞧他! “噗——” 宁佞脸上的得意尚未褪去,一口黑血从口腔喷出,正中那尚未全黑的四面像上。 正对着宁佞的泥人儿娃娃突然睁开了眼睛,双手依旧合十,那嘴却猛地上斜。 “嘻嘻嘻。” 稚童清脆宛若银铃的笑声落入耳中,让人眼前情不自禁浮现出垂髫小儿在青色草地上引着燕子风筝纵情奔跑的画面,如此美好和谐,不禁叫人露出会心笑容。 可此时此刻整个寝殿内没有一个人能笑出来。 “嘻嘻嘻。” 宇文舒云两边嘴角以一种人力无法企及的弧度上翘,几乎要拉到眉根,不断有诡异童笑从她口中发出,可她脸上除了僵硬上翘的嘴角外无一块肌肉被牵动。 她那双装着怨毒、阴邪等一切人间至恶至邪之念凝聚的黑色瞳孔似乎有浓稠的恶意流动。她像是被分成了声音和肉体两个部分,她的笑声和表情各自为政,叫见者不寒而栗。 她仍旧坐在床榻上,但双脚已经落地,她的臀部将将粘在床角边缘,整个人更像是半蹲着悬浮在那里。 同时她的肚子犹如被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瞬间就从刚显怀变成了六个月,越胀越大,很快就将宽松衣裙撑了起来。 “嘻嘻嘻。” 她还在笑,肚子上却突然鼓起一块巴掌印记。从手掌紧贴到立指抓挠,变化样子清清楚楚,任何人一看便知——里面那东西已经迫不及待要撕开母亲的肚子呼吸人间的新鲜空气了! 可谁也不知道倘若真叫这东西逃离出来,宇文舒云会如何,他们这一寝殿的人又会如何。 没有人敢赌,所有人都在无声祈祷,却无一人能诵出祈祷内容。 生死危机的关头,思绪都无法聚拢。 “国师呢?快叫国师过来!”突然的声音如水入油锅,一下将惊愣在原地人惊醒,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云周皇帝——宇文策。 此时,除了宇文策、蒙高轩以及徐为尧,在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 李婵月作为恶意首当其冲的冲击对象,她双脚悬空,脖颈内陷,两侧大筋突出,脸色青紫,可双手却依旧牢牢护住自己的孩子不肯松。 “娘!”没有人看清池垚是怎么挣脱开蒙高轩压制的,他高呼一声,握着黄符奔向已经离地一人高的李婵月,用尽全力跳起,勉强将手中黄符贴在李婵月膝盖上。 【来的正好!】池嘤嘤抓住机会,用分出灵力将平安符上的灵光全数激发,李婵月这才得以自由。 直到此刻,李婵月才找回神智。 她很难形容刚才的感觉,她只记得自己看到了一双不可名状的黑色瞳孔,扑面而来的恶意像跗骨淤泥胡满全脸,堵塞口鼻,让她无法逃脱,无法呼吸。 有那么几次,李婵月觉得自己死定了,可每每要放弃之际,总能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在不停叫她“娘亲、娘亲”。 靠着对嘤嘤的挂念和爱,李婵月这才勉强支撑,一脱离危险,眼泪争先恐后从她眼眶中流出,李婵月与池嘤嘤面颊贴着面颊,哽咽到不能自矣,第一万次感恩上天将嘤嘤宝贝送到了她的身边。 【娘亲不怕、不怕,嘤嘤会努力保护你哒!还有大哥哥,嘤嘤也会保护大哥哥哒!】池嘤嘤保证道。 “陛下,此处似乎被某种力量圈禁起来了,微臣等人无法出去。”蒙高轩没管跑走的池垚,他回过神来之后立刻试图突围,可无论他怎么走,怎么努力,最终还是会回到原地。 【别白费力气了,这里已经被诡王的诡域覆盖,没有路引的普通人根本没办法走出去的。】 “这里已经被诡域覆盖,没有接引我们是出不去的。” 两道声音一先一后,几乎同时响起。 虽然说法不同,意思却是一个意思。一个是池嘤嘤的,另一个是池垚的。 李婵月思索片刻,没有询问池嘤嘤,向着池垚问道:“垚儿,你有办法……啊!” 池垚一把推开李婵月,从袖中召唤出金钱剑,手持符纸与五爪张开,挺肚袭来的宇文舒云缠斗在一起。 两人一处即离,池垚的金钱剑发出红光,但让人心惊胆战的是上面已经隐有黑色指痕。 “呜呜呜。” 另一边,甜脆婴笑变成鬼哭,宇文舒云上翘的嘴角下压,大张着不断有啼哭声从她口中发出,刚抓过金钱剑的手指通红一片,显然被伤到了。 面对这样诡异的画面,胆子小的已经昏了过去,还有失禁的,一时间寝殿中气味难以形容。 池垚丝毫不敢耽搁,又唤出一个金色圆圈将李婵月、池嘤嘤护在其中,又肉痛的掏出一小截枯木样的树枝随手一丢丢到徐为尧怀中,急道:“这是迷榖枝,你拿着它就不会迷路,快出去找人来救我们!” 说完又对抱着池嘤嘤的李婵月道:“公主腹中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诡王,他的魂体并不完整,又被平安符上的灵光刺激提前催熟,想出世必须以婴孩血液进补。公主现在没被诡婴控制,会一直不断攻击嘤嘤,尝试把她弄死以供诡婴顺利诞生。娘,您抱着嘤嘤呆在圈内,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千万不要出来!记住了,千万——不要出来!” 匆匆交代完,池垚又咬牙提剑与那诡王级别的诡婴对上。 第二十一章 危机关头 “呸。”宁佞将口中淤血吐出,撑着铜钱剑勉强立直腰身,他手中快速掐算,眼中流出惊怒——怎么会,为什么诡王会提前降世? 不行,他必须立刻进宫去找舒云! 没等宁佞站起,脑后突然一疼。他偏头看去,发现被捉过来充当贡品的那对童男童女不知何时已经从圈内走出,男童手中握着一个铜制的灯台,正是他点燃在四面像周围灯台之一,灯台有尖锐的角,血正滴滴答答从上面落下。 女童吓得眼泪止不住,拉着哥哥的手不愿松开。 宁佞并没有如他们所愿那样晕过去,他摸了一下一片湿润的后脑,忽然勾出一抹狞笑:“想逃?你们以为自己逃的了?” 他将手中血全部抹在四面像上,细致温柔,好像那不是丑陋的泥塑而是什么精致的艺术品。 “呜呜呜。” 扭曲饱含怨毒的婴儿哭声响起,两个小孩儿脸上惊恐更甚,男童丢掉手中灯台,抓住妹妹的手想跑到外面求救,可无论往哪个方向跑,他们最终都会回到那个被扔到地上灯台旁边。 宁佞没管那两个小孩儿,他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将鲜血涂抹在四面上,甚至不惜用刀划开一个又一个新的伤口。 “阿爹的小乖乖,不怕,不怕,阿爹这就助宝宝一臂之力。”宁佞声线温柔,像是在认真安慰面前这尊啼哭不止的四面像,可正是这样才愈发叫人觉得恐怖。 鲜血大量流出但四面像却未被染红分毫,那些流出的血像是都被它吸收进了体内。随着失血过多,宁佞面上越来越苍白,黑发渐渐变白枯黄,丰盈姣好的容貌也迅速枯萎褶皱,老年斑浮现其上,白净的样貌也迅速便得黑黄,简直就像逃难的乞丐,哪里还有方才翩翩君子模样? 男童心惊胆战,他吞了吞口水,惊骇到极点人反而冷静下来,他撸下妹妹的手,捡起地上灯台紧紧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像瞬间老的快要死掉的宁佞走去。 在他扬起灯台准备击下去的一瞬,寒光一闪而逝,血从脖颈流出。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宁佞如野兽一般扑上来,贪婪吮吸从他脖子上流出的热血,随着血液流逝,宁佞干瘪的身子如充气般一点点恢复丰盈。 皇宫。 徐为尧接过迷榖枝不敢耽搁,最后看一眼打成一团的池垚和宇文舒云,对宇文策道:“此处危险,陛下和我一起离开吧。” “不,朕哪里都不去。”宇文策让徐为尧不必再说,只道:“如果你真的担心朕那就速速找到国师将他带来。” “是。”徐为尧心知再劝也是浪费时间,急匆匆离开。 宇文策看向与宇文舒云缠斗在一起的池垚,手掌握紧又松,既心疼女儿又担心池垚不敌,一旦真让那劳什子诡婴破体,谁知道她女儿还能不能活下来? 现在只能祈祷池垚坚持缠住诡婴,让它没空去伤害他女儿。 “噗!” 事与愿违,再次交手后池垚倒飞而出,金钱剑崩毁,铜板如冰雹一样砸下来。 似哭似笑的凄厉声音从宇文舒云口中发出,她长发在脑后飞舞扬起,黢黑的眼睛突然设想宇文策。 宇文策心中一阵,不带反应,只听一声厉呵:“陛下提剑!” 雷光火石之瞬,天子剑破墙而入,悬停在宇文策面前,示意宇文策赶紧握住它。 宇文策却十分犹豫,刀剑无言,以剑相抗伤着女儿怎么办?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诡婴借用女儿之手屠戮无辜,更何况李氏手中抱着的只是一个孩子。心里激烈的斗争放在现实也不过毫厘之刻,宇文策握住天子剑,毫不犹豫像宇文舒云劈去。 宇文策深受百姓爱戴,为政清廉,为君爱民,深受天下百姓、文武百官爱戴。他登基之后兴水利重农耕轻徭役,百姓敬仰、愿力加身,浅白色的光从他身上溢出笼罩在天子剑上,原本不能伤诡的凡器亦有了神器之姿! “啊——”凄厉的哀叫从宇文舒云口中发出,她眼睛眨了两下,怨毒黑色褪去露出其下眼白。宇文舒云似乎恢复了正常,冲着宇文策哀婉一笑:“父皇,儿臣好痛啊,儿臣做错了什么?你要杀了儿臣吗?” 宇文策有一瞬动容,神色恍惚,握剑的手似有松开迹象,突然一只柔嫩的小手扣住他的手腕,咿咿呀呀的婴语乍响,瞬间唤回宇文策神智。 在看宇文舒云,依旧是恶意化作实质的浓墨黑瞳,哪里有半分恢复神智的迹象? 宇文策心中大骇,低头却见是李婵月怀中所抱的小女娃。 【娘亲快呀,让陛下抱着嘤嘤,咱们一起将那诡婴降服!】池嘤嘤焦急催促道。 李婵月不怎么情愿,但还是将池嘤嘤往宇文策手中送了送,急道:“陛下抱着嘤嘤,她能助你一臂之力。” 宇文策脸都黑了。 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娃能帮衬什么?李氏这不是捣乱么! “滚开。”宇文策毫不犹豫躲开,双眼紧盯宇文舒云,犹豫片刻竟直接丢开了天子剑,他看向宇文舒云,声音带着哽咽:“女儿,是父皇啊!醒过来吧,父皇知道你能听见的,女儿,你醒醒。” 一届帝王语气卑微如斯,若放在平时这颗慈父之心一定能感动不少人,但现在池嘤嘤只想骂娘:【靠北,狗皇帝这是想拉着全皇宫一起陪葬吗?若是刚刚,在诡婴尚未完全长成的时候他努努力,说不定真能唤醒宇文舒云神智,但现在那诡婴都要撕开母体出来,甚至还能说鬼话糊弄人,他居然还妄想用言语感化诡婴?他以为他是谁?闇云寺那群和尚吗?】 天子剑被丢弃,瞬间变为凡铁,再看她哥,还在吐血,一遍吐血又一遍试图现场手搓出一柄铜钱剑。 池嘤嘤简直婴生绝望——不是,被剧情杀就算了,被一个小小诡王弄死,她敢死地府敢收吗?狗天道敢出来见她吗?这也太没面子了吧!不行,她不能被一只小诡王弄死,她要想办法自救! 吾辈女娃当自强!呜呜呜,所以阎王叔叔,你到底来没来救嘤嘤啊! 李婵月也没想到宇文策长了一张薄情寡义的脸居然这么重情重义,她低头看向女儿:“嘤嘤,现在怎么办?” 刚刚事情紧急,李婵月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偷偷将能听到心声的事情告知了池嘤嘤。她知道现在若还有一线生机,那一定挂在嘤嘤身上,语言交流的阻碍必须化解,所以她选择吐出这个一直保守的秘密。 【娘亲别慌,嘤嘤一定能想出办法的。】池嘤嘤不想让娘亲担心,正思索着,耳朵一动,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这么热闹呀。” 第二十二章 百诡夜行 一头戴白帽,长舌悬空,手捧哭丧棒的高个青年突然出现。他面惨如雪,跟一头摔面缸里似的,很是喜人,可李婵月却笑不出来,她虽不信鬼神,但“一见生财”帽的威名谁没听过? 这看起来颇有行为艺术风格的年轻人竟然是传说中的地府白无常! 【无常哥哥!】 “无常鬼君!” 一男一女,一先一后两道喜声先后出现,李婵月向后退的脚慢慢收回,瞧着伸着小手要无常抱抱的宝贝闺女,李婵月愁的直想叹气——她闺女心也太大了吧!这可是白无常啊! 池嘤嘤不知她娘在吐槽,她眉眼弯弯看向白无常,只觉今天稳了。 池垚也不忙着手搓铜钱剑了,一步一吐血走到身边,双手抱拳,差点当场喷白无常一脸血,又咳了一口才高高兴兴道:“无常君,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白无常:…… 白无常嫌弃至极,往旁边跳开一步,免得那血沾到自己雪白的工作服上,这才想起所来为何,轻咳严肃道:“咳咳,不得胡言,人间和平千年,哪来的诡王……?” 一道诡气擦着白无常帽檐儿劈过,要不是他矮身快,帽子差点儿当场被劈下去半截。 “谁谁谁?大胆!”白无常手中哭丧棒挥舞起来,气得不行。 【是它!是它!无常叔叔,快把那小诡王收了!】池嘤嘤立刻来了精神,见缝插针告状:【呜呜呜,小小诡王,还欺负嘤嘤,哼,嘤嘤也有后台,无常叔叔上,打它屁股!】 池垚面色严肃,义正言辞道:“鬼君,我没有胡说,刚才那一击正是诡王所谓。” 他又转向宇文舒云,大声厉呵:“大胆诡婴,无常鬼君在此,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嘻嘻嘻。” 诡异的婴笑又响起,像贴着每个人的头皮发出来的,叫人不寒而栗。 宇文舒云此刻的肚子甚至已经撑胀了罗裙,肚皮露出,可以看到她皮肤已经被撑得很薄很薄,布满青青紫紫的蛛网纹。她张开嘴,露出满口利齿,已然被诡婴气息影响的诡化,有往伥鬼演变的趋势。 她翘起的手指轻飘飘往外挥了挥,宇文策倒飞出去,撞到梁柱上,气血逆流吐出一口鲜血。若不是有万民愿力保护,他定然已昏死过去。 “白无常。”缥缈恶毒的嗓音响起,嫩生生却丝毫引不起人喜爱,宇文舒云开口,语调懵懂若婴孩,但那嗓音中的恶意不容忽视:“又如何?杀!杀!杀!” 她说着,又要像众人攻击,池嘤嘤忙道:【无常叔叔,她竟敢无视你,快揍她!嗯,不过公主现在只是被控制了,你稍微揍一下,主要是要打她肚子里那个熊孩子的屁屁哦~】 池嘤嘤还记着宇文舒云打她漂亮娘亲的仇,夹带私货想忽悠白无常揍回去。 白无常却已经完全呆滞了——诡王!竟然真的是诡王! 不!这不可能,人间怎么会又出现诡王呢? “乖乖。”宁佞终于赶到,他面带狂热,深情看向宇文舒云的肚子,又叫了一声:“乖乖,到爹爹身边来。” 宇文舒云定了定,被肚子带着对向宁佞,片刻后从她口中发出惊喜声:“爹爹!” 她脚步踉跄,身形诡异,像是被肚子带着往前走,扑到宁佞面前。 宁佞看也没看宇文舒云,他半蹲下身子,温柔爱怜摸了摸她的肚子道:“乖乖对不起,爹爹来晚了。” 宇文策扶着天子剑勉强站起,看见这一幕哪还有不明白的?这该死的驸马竟用他女儿的身体养诡! 宇文策气急攻心,险些又口吐鲜血。他冷哼一声,目光冰冷落在宁佞身上,天子剑横出,救要杀了这个贱人。 “爹爹小心!”宇文舒云却第一时间挡在宇文策面前,诡爪深出竟是要直接掏心。 宇文策又惊又悲,站在原地忘了反应。 “你这凡君傻了不成?还不快躲开。”关键时刻,是白无常用哭丧棒帮宇文策挡了一下,宇文策恍然惊醒,矮身滚了一圈,远离哪处。 白无常也不敢和诡王对打,一击即离,捂着帽子满脑子想着三十六计跑为上记。 这可是诡王!他现在撑死了也就是个鬼将,哪里是诡王的对手? 难道他要成为第一个在任离世的白无常? 呜呜呜,他怎么这么命苦? 白无常正哭唧唧,忽然听到池嘤嘤问:【无常哥哥,你揍它呀,快把那小小诡王抓出来,不听话的孩子是要打屁屁的。】 白无常欲哭无泪:“是我不想打?我打不过啊!” 【啊?】池嘤嘤惊呆了:【那无常哥哥你来干嘛?】 “我……”白无常顿住,忽然觉得这声音何其耳熟,他思索片刻,大喜:“是你!那个传声入地府,震得整个地府抖了三抖的人就是你!我是来,我是来……” 白无常声音慢慢降下去,他总不能说他是过来警告她不要大闹地府的吧? 白无常:“算了,先不说这个。” 他忽然想到,池嘤嘤都能大闹地府了,区区一个诡王在她面前算什么,于是白无常兴奋了:“你,快上,揍它!” 池垚退过来,本是想邀请白无常和自己一起捉拿诡王,没想到却听见这白无常如此不要脸的话,当即夺过池嘤嘤,严肃道:“鬼君,我妹妹只是个小孩子,你怎么能让她对付诡王呢?你这是要送她去死啊!” 【太残暴了吧!本宝宝只是个孩子啊!居然让本宝宝去抓熊孩子?】池嘤嘤也被震惊了。 “不,不要——” 突然,悲怆至极,如野兽嘶吼般的声音响起,宇文策提着天子剑,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瞧着宇文舒云肚皮如爆炸的西瓜,无数血液如雨点般砸下,脏器散落满地,一通体雪白,只眼珠漆黑,短手短脚的娃娃从她腹中飞出,浑身诡气俯身不沾一丝鲜血,欢快落进宁佞怀中:“爹爹,宝宝终于出生了!” 同时,原本只笼罩在大殿的诡域迅速向外扩散,转眼间就包围了整个皇宫,宫道上挂着用来照明的灯笼在一瞬间同时熄灭,无边的黑暗从角落蔓延,包裹整个皇城,行走宫人一瞬僵立,憩在榻上的宫妃同时睁开眼睛,无数魂体被强行从躯壳中撕扯出,迷迷瞪瞪漂浮在皇宫之上。 好一出百诡夜行。 宫殿内的人更是首当其冲,感受着那种灵魂几乎要被扯出体外撕裂般的痛苦,只有抱着池嘤嘤的李婵月和白无常没事。 白无常见到这画面急了,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诡王肆虐人间,更不能看着它杀了人间帝王。 他看出这诡王并非天养,而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松了口气,拿出鬼印准备召唤鬼门,宁佞却看向他,不屑道:“不过是个新上任的无常,休要坏我好事。” 他说完,怀中出现一座玲珑黑塔,塔身共十八层,每一层都雕刻着一个造型精美的诡兽铃铛,他将黑塔抛向空中,黑塔瞬间膨胀变大,旋转着降落,瞬间将白无常镇在塔下。 鬼印掉落在地,发出“砰”一声被黑塔落地的声音盖住。 宁佞看着七倒八仰的人群,狂笑三声,最后走到池垚面前,狞笑道:“师弟,别来无恙啊。” 第二十三章 地府不收 “你……”池垚看向宁佞,眼中有茫然倾泻出,在他茫然的目光之下,宁佞脸上涌出浓雾,浓雾遮盖下,他的五官不断扭曲重组,很快变成一张泯于众人却意外令池垚眼熟的脸。 池垚眼睛有瞬间扩大,他惊呼道:“师兄?” “呵。”宁佞原本的脸分外普通,小眼蒜鼻外加一张不算宽的国字脸,这是一张丢进普通人之中再也找不出的脸,完全没有他刚出现时那张惊艳、年轻,因为那双小眼中算计与欲()望太重,甚至破坏了整张脸的面相,普通的面貌也变得凶狠丑陋。 他高大的身材在浓雾中不断缩水,挺直的双肩渐渐佝偻。 宁佞显然也不喜欢他本来模样,浓雾再次汇到他脸上,他重新变成那位无双公子,诡婴亲昵在他颊边轻蹭,欢喜的叫着:“爹爹、爹爹。” “哈哈哈哈哈,纵然你是天才那又如何?”他扬天狂笑,笑够了才低下头,看着池垚的眼睛充斥着嫉妒的红血丝,他道:“现在你还不是跟狗一样,趴在地上求我放过你。” 池垚:…… 虽然但是,他也没有求饶吧? 不对、不对,这种危机关头,他怎么还能思想开小差呢? 知道是熟人后,池垚放松下来,一双真挚又单纯的眼睛抬起苦口劝道:“师兄,你这样是不对的。私炼诡王为祸人间,你接下来定会被地府通缉,你已经做错了一步,难道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这一刻,池垚身上仿佛出现圣洁之光,他苍白的面庞微微发亮,嘴角的血都带着净化圣痕。 池垚的额头之上仿佛飘出八个大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宁佞沉默片刻,竟直接被他这幅“圣父”样子气出了一口血。 他笑出了眼泪,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颤抖的手指指向池垚:“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凭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总是能露出这种无辜圣洁的样子劝人向善,你劝我,那你为什么不劝师父当时不要把我逐出师门?你们明知,外面有多少人恨我,一旦我被废掉修为被赶出门,有多少人惦记着我死,现在你又要用你那一套,让我原谅你吗?呵!凭什么?” 池嘤嘤其实也很震惊,通过书中描述,她知道她大哥哥的人设说好听是傻白甜,说不好听就是圣父婊外加恋爱脑,但她真没想到,都死到临头了,她大哥哥选择的攻击方式竟然不是提刀而是嘴炮! 忍不了,真的忍不了了! 池垚歪了歪头,似乎很茫然的样子:“为什么师兄会这么想?如果师兄害怕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一定会保护师兄的啊。” 宁佞一噎,看着池垚真诚的面孔说不出话。 池垚却以为自己找到了症结,开心道:“师兄原来是被欺负了才会这么做吗?师兄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虽然你不再是我三清观的弟子,但是也没有让别人欺负的道理,我去找他们理论,让他们向师兄赔礼道歉。” “为什么……呵,”宁佞又笑了,只是这次他眼中没了疯狂,他像是被抽了力气,又像是不屑与傻子计较冷笑道:“池垚在你眼中,世界一直非黑即白,你像个白痴一样努力相信世界的美好,你是小孩子吗?你是傻子吗?这世界分明不是非黑即白,分明那么丑陋,你凭什么以为所有人都和你看到的世界一样?” 他一通发泄之后,不再废话:“懒得与你废话,乖乖,杀了他们。” 池垚表情为难,显然没听懂他再说什么,不过他真诚道:“师兄,你真的要杀了我吗?可是我的魂灯还在师父那里,我死了,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不会放过你,只凭这一只诡婴,你可能……” 犹豫片刻,池垚还是决定做一个诚实孩子:“你可能会被师父打死。” 宁佞:…… 不待他再说话,一抹火红色从外飞速掠入,仔细看,它脖颈位置还坠着一个兴奋哇哇大叫的小屁孩。 “芜湖,起飞!小红,可以再快一点吗?”池风拦着应验的脖子,兴奋喊道,但婴焰速度太快,他的声音都被吹散进了风中。 婴焰很想把这个聒噪的熊孩子甩下来,但是他牢记这这是那位小祖宗的弟弟,所以它,忍住了。 一路忍辱负重进来,它一眼看到蜷缩在地痛苦挣扎的宇文策,立刻过去,大尾巴一扫,帮助宇文策稳定了魂魄。 “小红小红,肯定是那个熊孩子搞得鬼,上,揍它!”池风一眼就看到飘在C位的诡婴,拍着婴焰的脖子毛狐假虎威,婴焰忍无可忍打了个鼻息将人甩下,一双狐眼警惕看向诡婴却没动作。 它本是二尾天狐,为了报宇文皇室的恩情自断一尾还损失了不少修为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很可能不是这诡婴的对手。 【娘亲,娘亲,快呀快呀。】 对峙之势形成,一道稚嫩童声忽然在池垚、池风耳边响起,两人下意识看向声源地却见是李婵月趁着所有人注意力聚在宁佞身上时,找到了那枚诡印,正犹豫着要往池嘤嘤脑袋上拍。 宁佞顺着池垚视线看过去,一眼看出池嘤嘤身上不凡,他瞳孔收缩厉声叫道:“乖乖,拦住她!” 诡婴变成一个黑点,飞快向李婵月掠去,但还是慢了一步。 诡印按下,池嘤嘤只觉浑身一松,限制她灵魂跑出的肉体壳子不再有压制的力量,她轻而易举脱离了肉身,池嘤嘤并没有忽视其他人眼中的惊艳与震惊,她手掌半抬,低头去看,发现自己的灵魂离体之后并不是以婴儿形态而是变成了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 她手掌莹白似玉,一身粉色罗裙更衬的人比花娇。她并不能看见自己的长相,但她觉得自己应该长得挺好看的,她的灵魂很轻,思绪闪动很轻易就飘出宫殿,飘到上空。 冥冥中似乎有某种感应,池嘤嘤第一时间看向东边,她看到一个闪闪发光,看起来特别可口,特别好看的灵魂茫然漂浮在上面与旁的虚弱的,或白色或晦暗的灵魂完全不同。 在她看向他的时候,那灵魂也在看他。 池嘤嘤毫不犹豫飘过去。 灵魂分明不能嗅到味道,但池嘤嘤却感觉一阵舒适的芬芳,她忍不住靠近,扑进他怀中蹭了蹭,想将身上全部染上这好闻的味道。 宇文稷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了个满怀,他愣了一下,脸上迷茫尽失红着脸羞恼道:“松手,你是谁?为何轻薄孤?” 池嘤嘤眼睛滴溜溜转转,很是狡黠,一言不发。 她才不傻呢,能白()嫖为什么要报上姓名?可惜眼前小孩儿红着眼睛一副快哭的样子,池嘤嘤丢失许久的良心隐隐发痛。 她恋恋不舍松开手,手掌贴上宇文稷额头:“去吧。” 话音落下,宇文稷瞪圆的眼睛慢慢合上,魂体化作一颗光团原路返回融入身体。 池嘤嘤这才返回,宫殿内跟她离开时一样,宁佞和诡婴被她身上逸散出的强大气息所慑,僵硬在原地动不了半分。 池嘤嘤没管宁佞,她看向诡婴,说起来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轻轻叹了口气,召来诡印转瞬开了鬼门,鬼门刚开,阎王迫不及待从中走出,恭恭敬敬朝池嘤嘤施礼:“见过嘤嘤仙子。” 池嘤嘤将诡婴送过去,阎王脸上却出现为难:“这,仙子…诡婴身上罪孽极重,按照规定,地府是不能收的。” 第二十四章 嘤嘤仙子 池嘤嘤看着它浑身缭绕的诡气,有些犯了难。 她身边已经跟了一只小诡,这只长得不可爱,性格不淘气,池嘤嘤是真的有些嫌弃。 嗯? 池嘤嘤眯起眼睛,仔细看向那被禁锢在半空,委屈巴巴咬指头的小诡。 奇怪,它好像不是一个魂? 池嘤嘤伸手摸向小诡,指尖传来烧灼的刺痛,小诡也不哭了,长大了长满利齿的嘴巴,嗷呜嗷呜去咬池嘤嘤的手指头,可惜它被禁锢着,动不了分毫。 “阎王大人,无常诡君还在那塔底下。”池垚见小诡不闹腾了,想起了白无常。在阎王爷的帮助下,白无常灰溜溜从塔下爬出,站在阎王身后,不敢发出一声。 此情此景下,宁佞知道自己再也成不了事,他愤怒至极,脸色涨红,身体一下变得比宇文舒云还要浑圆。 “不好!陛下小心!”蒙高轩醒来就瞧见吹气一样涨起来的宁佞,赶忙将宇文策护在身后。 “哇,他怎么变得这么胖?”这是池风。 池嘤嘤、阎王爷、白无常和池垚倒是一眼看出,这人想要自爆! 不仅如此,还恢复些许冷静的小诡突然暴躁狰狞,面容扭曲,不断挣扎。 “不好,他不仅要自爆,还要拉着那诡婴一起,快想办法阻止,不然这里分分钟要被夷为平地!”池垚喊道,同时翻遍全身,想找到能利用的法宝。 “呵,找死。”池嘤嘤对宁佞这种垃圾只有厌恶毫无同情,她轻飘飘一挥手,宁佞周围的空间立刻被锁死,他甚至无法再调动周围的元气,但已经吸收的元气膨胀了他的身体,宁佞双眼瞪得比牛还大,身上蛤蟆一样这儿鼓一下那儿鼓一下,最后如高空坠落的西瓜一样炸开。 “想跑?”池嘤嘤伸手一捉,瞬间将宁佞想趁乱逃跑的残魂抓回。 “咦——” 宁佞的魂体粪坑一样臭不可闻,池嘤嘤嫌弃无比,直接丢进了诡门中,像这样的肮脏的灵魂畜生道都不收,不如直接给诡门做养分。 诡门像是知道这是嘤嘤赏给它的,兴奋的变做一场犬牙参差的大嘴,嗷呜一口将宁佞的灵魂吞下,嚼都未嚼吞入腹中,又习惯性的“哕”了一下。 池嘤嘤心疼道:“辛苦门门了,下次给你整点儿好的。” 诡门亲昵的蹭了蹭池嘤嘤。 顺便将白无常捞了过来,衔着他的袖子示意嘤嘤擦手。 白无常欲哭无泪,只有他受伤的世界啊! 解决完宁佞,池嘤嘤又将注意力放回了诡婴身上,她看的确实没错,这诡婴乃是四个先天不足的魂体组成,联想到宇文舒云怀孕流产了四次……唉,这就是眼瞎嫁错人的惩罚啊! 好事做到底,池嘤嘤将诡婴四道灵体都拆了出来,想了想对池垚道:“大哥哥,你们道观收不收童子娃娃呀?不如让它在你们道观修行,直到净化了身上的戾气再送走呢?” 诡婴身上并无杀伐气,但是它是被天地不容的阴毒手段炼制成的,所以还是需要潜心修炼,化解身上因果。 “收、收的。”池垚大脑还有些晕,他晕乎乎看着面前的俏丽少女,问出一个傻问题:“你,你真的是我的妹妹?” “对呀!”池嘤嘤转了一圈,臭屁道:“我好看吗?” “好看。”池垚毫不犹豫回答,面前的少女容色艳丽,面若桃花,又活泼可爱,让人一看便心生欢喜。 “好看、好看,妹妹跟仙女一样。”池风也跟着附和。 “这是宝宝长大的样子吗?宝宝真的太美了。”李婵月也夸。 “真的?”池嘤嘤眼睛都亮了,她上辈子是一株灵草,做灵草的时候记忆缺失,但她仍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人而不是株草所以卯足了劲儿一心想变人。 所以天道告诉她穿进书中改变李家命运可助她化人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但她没想到这里处处是坑,她没变成她以为的那个“人”而是顶了个小孩的壳子变成了一个小婴儿。 池嘤嘤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虽然她不觉得自己会丑,但依然会觉得紧张,听见池垚、池风和娘亲的回答,池嘤嘤才终于放心满屋子乱转想找到一面镜子。 麻烦的事情已经解决,剩下扫尾的工作自然交到了阎王爷手中,彼时他跟陆续从诡门中走出的一众鬼差交代,让他们赶紧将那些被抽魂之人的灵魂塞回去。 这些生魂离体的时间不长,及时塞回去还能继续活。 池嘤嘤找到了一面镜子,忐忑望向镜中——哇!她果然很好看! 小小一张瓜子脸,高挺的鼻梁,小巧挺翘的鼻头,配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微向内陷的深眼窝,是诡都像舔屏的程度! 更重要的事,她周身真的有灵光环绕,看起来仙气飘飘像个小仙女一样,可惜她没有做仙的记忆,唉,她的记忆到底去哪里了呢? 池嘤嘤叹了口气,索性不想,转了几圈又绕回李婵月身边,一猛子想扎进躯壳却碰了壁。 被反弹出来的池嘤嘤:? 什么情况?她回不去了? 李婵月也傻眼了,她急了,顾不上晦气与恐惧,拉着白无常的胳膊问道:“这位、这位诡差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嘤嘤回不到她的身体中了?” 白无常也是第一次瞧见这种情况,也没计较李婵月的冒失,过来看了看,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池嘤嘤的神魂太过强大,之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进入这小身体中的,现在身体处于自保不肯让她回去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白无常愁到头秃,赶紧将这事儿告知阎王爷,阎王爷正被宇文策拉着,宇文策双眼发红,跪在阎王爷面前,深情又怀念喊了一声:“父皇!” 阎王爷很嫌弃,他这个没用的儿子,看看把皇宫搞得这么乌烟瘴气的,袖子一甩将他的手甩开:“遇事别叫爹,叫爹也没用,这次如果不是嘤嘤仙子在,你叫破了喉咙,爹也只能来给你收尸。” 宇文策:…… 呃呃呃,怎么回事儿?满腔浓重的父子情怎么突然就感动不出来了呢? 第二十五章 魂魄归体 宫内兵荒马乱,宫外也不遑多让。 池大学士府,书房—— 池良冀脸黑如锅底,一挥手将桌面上所有东西都扫了下去,书案、信封、记录噼里啪啦掉下来一地,有个还砸在了跪在地上的那人脑袋上。 那人脑袋顿时瘪下去一块,但他并没有反抗也没呼痛,低着头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废物,都是废物!不过是一块寻金令,为什么找不到?区区一个商户都能把你们耍的团团转,我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池良冀骂道。 “属下无能。”傀一低着头,说来说去只有这一句。 池良冀气的呼哧带喘,想拿东西砸他却发现桌面上啥都没了。 傀一也没再给他吵闹的机会,他站了起来,身上气势凌然一变,竟多出了几分骇人之感,他说:“池大人,主子对你的表现很不满意。” 池良冀面色一变,因怒气而涨红的面颊渐渐变得苍白。 他死死看向傀一,嘴唇因恐惧而颤抖,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颤声问道:“是大……大人吗?” “呵。”傀一声音变化,扭转成一道低沉暗哑的轻笑。 池良冀一惊,冷汗如瀑布落下,瞬间将他后背浸湿。他双腿一软,狼狈跌坐在背后的太师椅上。 “我的傀儡,池大人用着可还顺手啊?”傀一冷冰冰开口,池良冀只觉得那声音化作两双冰冷大手,死死掐住他脖子,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我……我……”池良冀面色涨红,手不住的在脖颈处扣抓,但除了将他脖子上的肌肤抓挠的血淋淋之外,什么也没能阻止。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我哥的妹妹!这可是我嫂子,我哥最爱的女人,你们算什么狗玩意儿,也配拦我?滚开!” 嚣张跋扈的聒噪声音从外面炸开,掐在池良冀脖子上的无形大手终于松开。 “一只鸟飞了不要紧,池大人折腾到最后别鸡飞蛋打就行。”傀一说完,亮起的瞳孔暗淡下去,池良冀捂着脖子咳嗽两声,刚松口气,傀一暗下的眸子又亮起:“对了,池大人。希望我下次不会看到你打骂我借给你傀儡。” 说完,傀一彻底恢复了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的样子。 “呼——咳咳咳。”池良冀这才敢将卡住的气重新吐出,吐的太快被口水呛住,撕心裂肺咳嗽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让开!” 外面又吵了起来,池良冀心中烦到极点,又不得不忍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缓了一会儿才走到门边拽开门:“吵嚷什么?咳咳。” 他又重重咳嗽两声,才对拦着的傀二,傀三道:“退下。” “哼。”池雪嫣得意洋洋冲傀二、傀三翻了个白眼,拉着池良冀的胳膊轻轻摇晃,撒娇道:“哥——” 她拖长的音调突然提高,捏着帕子的手盖在唇上,惊呼道:“啊!哥,你的脖子怎么了?” 她说着,就想上手去扒池良冀的脖颈处的衣服,一旁冯文婷娇娇弱弱开口:“雪嫣妹妹,要不还是叫个大夫过来吧?这伤口看着吓人,咱们万一不小心弄的更厉害怎么办?” 池雪嫣如梦初醒,放下手感激看向冯文婷:“还是嫂子说的对。” 冯文婷羞红了脸,偷偷看了池良冀一眼才道:“雪嫣妹妹别乱说,我和良冀哥哥还小呢。” 池雪嫣这才想起冯文婷失忆的事情,气道:“都怪那刁婆子!” 她哼一声,对池良冀道:“哥,你帮嫂子报仇了吗?” 但她没注意到池良冀难看的脸色,他觑了一眼冯文婷,没说什么反倒是冲池雪嫣凶道:“胡说什么?你嫂子现在还在宫内关着,让人听见了,你还要你哥我还有文婷怎么做人?” 想到李婵月,池雪嫣眼中闪过厌恶。 当初要不是李婵月从中作梗,她早就和叶哥哥双宿双飞了,她家那么有钱,她又是她嫂子,借她个百八十两给叶哥哥做生意怎么了? 呵,不愧是商户出身,精明算计又小气。 池雪嫣撇嘴道:“提她干嘛?晦气死了!哥,要我说你还是赶紧把她休了吧,省的她娘家那事儿连累到咱家。” “闭嘴。”池良冀厉呵,又道:“夫人助我良多,若没有夫人,又如何有今日的我?更何况,我已经查明,夫人娘家是被陷害的,证据我早就交到了陛下那边,你嫂子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 “啊?”池雪嫣傻了,冯文婷更是脸色惨白,她凄然一笑,欲说还休看了池良冀一眼,转身离开:“良冀哥哥,既然你心有所属,那婷儿留在这里实在不合适,婷儿走了,你不要管我。” 她凄然离去,愈发显得形单影只。 池良冀心中一痛,对李婵月的厌恶多了三分,主动过去拉住冯文婷的手,正要说话,冯文婷眼中暗光闪过,主动闪开,装作失足的样子摔倒,额头正好撞到走廊的柱子上,昏死过去。 “大夫,快去叫大夫。”池良冀推了池雪嫣一把,双目赤红,池雪嫣被吓了一跳,赶忙跑出去。 皇宫内。 “是是是,您说的对,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辨忠奸。” 一国皇帝宇文策此刻蔫头耷脑,夹着肩膀,哭丧着脸低头停训,时不时可怜兮兮看飘在半空的池嘤嘤一样,希望她能帮忙在他父皇面前美言两句。 宫殿内无关人等都被清离,只剩下抱着池嘤嘤的李婵月和帮着想办法的阎王爷与白无常。 阎王爷对儿子恨铁不成钢:“你这傻子,嘤嘤仙子要想害你还用得着使什么厌胜?随随便便跟你父皇我说一声,老子这就把你这不孝子带走!” 宇文策:…… 宇文策还能说什么,苦笑着低伏做小。 池嘤嘤没心思掺和着爷俩的眉眼官司,她还想着该如何回到自己肉身中。 思来想去,池嘤嘤准备将自己一部分力量封印起来,她闭上眼睛试了一下,这回终于顺利回到了肉身中。 李婵月焦急等待,终于见到怀中嫩生生的小家伙重新睁开眼睛,当即喜极而泣,不住亲吻她的额头、脸颊,与池嘤嘤面颊相贴:“娘的嘤嘤宝宝,你可算醒了,呜呜呜,你要吓死娘亲了。” 第二十六章 附身人皇 面对李婵月的眼泪,池嘤嘤很是内疚。 抱着她的手臂颤抖虚浮,池嘤嘤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吓到了李婵月,她决定以后如非必要坚决不魂魄离体了,她这波简直血亏!不仅封了一部分力量,现在还困得很,肯定是因为消耗太大了。 池嘤嘤努力伸出手,想帮李婵月擦掉脸上的眼泪,却架不住眼皮沉重直打架,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意识像是陷入了一团柔软的中,让她想一直下坠。 【娘亲别哭,是嘤嘤不好,嘤嘤保证下次如非必要坚决不灵魂出体了。】 【嘿嘿,有娘的孩子像个宝,这就是被娘亲关心着的滋味吗?甜滋滋的,好像哦~】 【好困好困,娘亲别哭啦,嘤嘤太困了,嘤嘤就睡一下下,等起来再哄娘亲好不好?】 李婵月听着耳边散碎的呓语,贴着池嘤嘤逐渐暖和过来的小脸,一直激烈跳动的心脏终于慢慢松下,她擦干脸上泪痕,低头在池嘤嘤脸上亲了两下,方才找回四肢知觉。 不过她这会儿还是手脚发软,怕站起来后摔着池嘤嘤,依旧瘫坐在地上。倒是婴焰摇着尾巴走过来,主动将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团成小窝形状,蹲坐在李婵月面前。 为了让池嘤嘤躺着舒服,婴焰变成了一人高的大狐狸,老大一坨,即使它此刻蹲坐着,还伸出了粉嫩嫩的舌头闲适的舔毛,看起来乖得不行,李婵月也不敢靠近,她忐忑的睁大了眼睛,苍白的脸上尽力浮现出笑容:“您……有事和我说吗?” 婴焰舔毛的动作一顿,瞥了李婵月一眼,觉得这凡人真不懂兽心,有些嫌弃,但想到她是小祖宗的亲生母亲,婴焰将团成团的尾巴往前送了送。 李婵月还是没懂她的意思,还是池风小旋风似的冲过来,抱住李婵月的胳膊将池嘤嘤接了过去放在婴焰蓬松的大尾巴上,顺便向李婵月解释道:“娘亲,小红是想要您将嘤嘤放在它尾巴上,您不是手脚软发软吗?嘿嘿,我帮您,省的摔着我嘤妹。” 婴焰小心将池嘤嘤卷了卷,看向池风目光又是无比的嫌弃,它狐嘴抽了抽,懒得再纠正是“婴焰”不是“小红”,化作一道狐影窜出了宫殿。 “嘤嘤!”李婵月吓了一跳,想跟上去,双腿却没有力气,站起又直接摔了回去。 好在送走了亲爹之后宇文策及时解释:“池夫人不必忧心,婴大人应当是带着嘤嘤仙子回它的寝宫了,那里很安全,它一定会照顾好嘤嘤小姐的。” 池风也连连点头,信心满满道:“娘,你放心吧,妹妹那么厉害呢,小红肯定打不过妹妹。” “住嘴。”李婵月变了脸色,她警告的瞪了池风一眼,意有所指道:“你妹妹只是个普通人,而且她还是个刚出生还没满月的宝宝,她才是最需要被我们保护的那个。” “可妹妹……”池风不懂,他妹妹明明就是很厉害啊,为什么娘亲不让他说呢? 不过面对李婵月严厉的视线,池风有些害怕的低下头,不敢再说下去。 倒是旁听的宇文策极有深意看了李婵月一眼。这会儿他倒是真的相信李婵月和李家厌胜一事无关了。 池嘤嘤很厉害,这是毋庸置疑的。她不仅收服了那小诡婴,还能通地府,叫来白无常助阵。虽然她最后是怎么制服诡王的,他现在想不起来,只要一思考脑子就想搅了浆糊,散出浓雾,还会伴随些许疼痛感,但这正说明了池嘤嘤不凡。 人都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心态,若是寻常人得了这么一个不凡的女儿肯定会忍不住大肆炫耀,这李氏却没有,说明她真正有一颗慈母心,不愿意让女儿过度曝光,更不愿意让她承担这个年纪没有的风头。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须知一个人太过耀眼并不是什么好事。 宇文策心思百转,觉得可以借用这点向李氏卖一个人情。正好他余光注意到徐为尧带着国师进来了,索性道:“今日之事,多亏了国师帮助……” 话没说完,宇文策浓重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他面前,玉冠道人头冠歪斜,素来整洁的道袍也变得皱皱巴巴,甚至边角还有泥灰和裂帛痕迹,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眼神时而躲闪,时而阴鸷,居无定点,佝偻的身子不时抽搐一下。 “他怎么了?”宇文策问徐为尧。 “疯了。”徐为尧言简意赅,乜向周围人,闭口不言。 宇文策眉又拧了拧,正准备叫来下人请李婵月等人出去,玉冠道人忽然咆哮:“别过来!别过来!我才没害你!我明明看到了,你那天确实慌慌张张,抱着一堆染血不了从赵家出来的!” 忽然,他神色又是一变,冲着宇文策洋洋得意道:“嘿嘿,就算是我害死你的又怎么样?能作为我成名之路的台阶是你的荣幸,你死已死得其所,还有什么不满足?” 宇文策眉头越拧越深,他沉声道:“太医请了……呵,狗蛋你以为你现在学了两手我就拿你没办法?” 殿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因为这时候从宇文策口中发出的分明是一个俏丽的女子声音。仔细观察,他神态也略有改变,之前双肩打开,站姿挺拔,现在却微微含胸,站姿也显得有些婀娜。 若这神态出现在少女身上会自是妥帖,可出现在宇文策一个大男人身上就叫人觉得诡异又吓人了。 “呸,无耻小人,看我取你狗命!”宇文策娇斥一身,提着天子剑冲过去,毫无章法冲玉冠道人左劈右砍。 徐为尧拉着玉冠道人左躲右闪,玉冠道人却还是不慎被“宇文策”劈伤了肩膀,他怪叫一声,看向宇文策的目光也变得凶狠,从袖袍中掏出一张符纸,团成团砸向“宇文策”。 没有元气激活符上灵光,这就是一张画了鬼画符的废纸,“宇文策”丝毫不怕,提剑横劈上去,背后异变突生—— “大胆宵小,竟附敢俯身人皇,莫不是不想活了?”池垚手握符箓,扬声威胁:“三息之内若你还不离去,别怪我不客气!” 第二十七章 灵魂出窍 “呵,只会保护人类,不分好赖的迂腐臭道士。”【宇文策】狠狠瞪了将玉冠道人保护在身后的池垚一眼,后滚翻退后,侧身半坐在椅子上,左手兰花指翘起,斜眸娇俏呵道:“不许过来。” 不得不说,这不知打哪儿来的女诡顶着一张纯爷们糙汉脸做出这种忸怩小娘子的动作,真是叫人看的眼前一黑又一黑。 池垚闭了闭眼,努力忽视其中怪异,手腕下压,符纸无火自燃。 “欸,你这道士好生不讲道理,我已经暂时放过那贱人,你怎么还动手?”【宇文策】不爽的翻了个白眼,露出掌心一次玉白小瓶:“这是比砒()霜还要歹毒百倍的顶级毒药,你伤我,我服毒,大不了带着你们人皇一起死。” 【宇文策】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笑容,阴柔音色中威胁意味毫不掩饰:“小道士,毕竟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们人皇和我一个孤魂野鬼同归于尽吧?” “你这诡物,好生狡猾!”池垚怒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弄灭了手中符火。 徐为尧见状主动上前,冲着【宇文策】彬彬施礼:“我是现任大理寺卿,徐为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宇文策】漫不经心看向他,眼中有厌恶一闪而逝,下一刻竟操纵诡气将手中天子剑掷向他的脑袋。 徐为尧目光一冷,闪身避开,冷声质问道:“我以礼相待,姑娘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当真以为做了诡就能为所欲为?” “哼,本姑娘看人渣不顺眼,就要为所欲为你有做何?”【宇文策】摆出一副混不吝模样,冷笑道:“你长得人模狗样,还不是个道貌岸然的人渣?本姑娘罪厌恶的就是欠了女命的渣男。” 徐为尧听得一头雾水:“姑娘这是何意?徐某一向洁身自好,何来女命?” “你还不承认?”【宇文策】眼睛一瞪,溜溜圆的眼睛看向徐为尧右边半步位置,冷笑发问:“那你身边为何站着一个肚开腹烂的女子?” 徐为尧一顿,池垚也下意识朝他看去,不过他天眼未开,宇文舒云又诡气虚浮,他并没有看到。 池垚思索片刻,用符纸给自己和徐为尧开了个临时天眼,两人这才看到浑浑噩噩站在旁侧的宇文舒云。 “长乐公主?” “三殿下!” 一前一后两道惊呼响起,宇文舒云的魂魄却一动不动,木讷讷的,听不懂人话似的。 “你们别叫了。”【宇文策】做诡多年,一眼遍看出宇文舒云身上玄机:“她的魂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此刻已经是苟延残喘状态,放着不管不到一刻钟必然消散。” 【宇文策】眼中厌恶更甚,小声嘟囔:“男人就是贱,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在这儿装模作样给谁看。” 她不是没注意到徐为尧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心中更加不耐烦,语气也变得恶劣:“算了算了,懒得跟你们这些臭男人多费口舌。本姑娘叫翠花,原是灵州赵地主家三小姐赵玉白身边贴身女婢,赵家灭门一事发生,灵州知府听信奸人所言,查也不查就捉我填案。” 翠花“啪啪”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提高声音道:“我要求你们重启赵家灭门案,还我清白!” 同一时间,后花园百花宫—— 百花宫实际是婴焰的宫殿,原本它不住这边,住的是专门开辟的兽园。 但是因为它以七情六欲为修炼主体,野兽能提供的七情六欲没有人多,更没有这人精扎堆儿聚集的后宫多,所以婴焰管上一任皇帝,现在成了地府阎君的建安帝要了后宫一块儿地。 它平常并不外出,偶尔心情好了还能阻止阻止后宫打胎小队,肃清一下后宫风气,慢慢长住下来。 人有七情六欲,贪痴妒恶升起便逃不过婴焰感知,不得不承认,有它在的后宫,连争吵都少了很多。 再加上婴焰兽形长得好看,又是民间传说最多的神狐形象,很得宫妃们的喜欢,住在宫内不挪窝,天天赶着来上供的也不少,婴焰烦得不行,后来干脆将整个宫拢在了阵中,只准负责照顾它的人随意进出。 带着池嘤嘤熟门熟路溜进百花宫,小心将人放在软垫上,婴焰左右瞅瞅,咬住不知被哪个糊涂宫婢带进来忘拿走的团扇,狗腿至极蹲在不远处,脑袋一点一点给熟睡的池嘤嘤打风。 池嘤嘤对婴焰的舔狗行为一无所知,因为她这会儿又灵魂出窍了。 不过与上次不同的事,她发现自己这次变成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也没有先前用诡印灵魂离体时那么强大,她飘出来,在宫里随意转了转。 这会儿已是午夜,整个皇宫都静悄悄的,很少能看见人,即使有也都是陪在各宫主子附近,呈现昏昏欲睡的状态。 有的宫殿门前悬了灯,大多数却没有,别说,这样寂静的黑夜其实还挺吓人的。 池嘤嘤莫名打了个寒颤,火速飘走,她一路飘一路逛,穿过了不知多少宫道,终于看到了一座亮着灯的宫殿。 她双眼亮起,毫不犹豫飘进去。 “哟,殿下,您怎么又趴在桌案上睡着了?”财公公是宇文稷记事起就跟着他的大太监,如无意外,以后也是跟福公公一样,是宇文稷的左右手之一。 财公公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要求更加严格,他入宫之后从来没有犯过错,为人机灵稳重,这才从数百太监中脱颖而出,来到太子身边。 他很珍惜这份殊荣,平时做人做事更加谨小慎微,以高标准要求自己。 但今天,他守夜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睡着了! 财公公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的时候,心脏差点都不会跳了,不过他往旁一瞅,心脏立刻又被气活了。 “起来起来,都起来,让你们来上工,让你们来躺着睡大觉了?”财公公不敢打扰里面的主子,压低了声音手中拂尘挨个扫过去,将躺了一地的宫婢、小太监给抽醒,抬手整了整帽冠,冷眼挨个瞪过去:“伺候的如此不尽心,也就是小殿下仁善,不然仔细你们皮。” 三言两语将这些小丫鬟,小太监吓唬的瑟瑟发抖,财公公对自己的威严很是满意,轻咳一声踩着小碎步走进了殿内。 甫一入内,他这才发现不对,往日警惕心极高的小殿下今儿竟也伏在岸上昏睡过去,连他进入的脚步都没听见,他心跳顿了顿,忙扑过去:“哎哟我的殿下,您怎么又睡在桌案上了?小心您的身子哟。” 池嘤嘤进来就瞧见这肥太监摇摇摆摆就要朝桌上瘦弱的小少年身上撞,这要是真给他撞上了,还不得撞出个好歹? 她撇撇嘴,悄默声伸脚过去,只听“哎哟”一声,财公公滚地瓜似的,滴溜溜转过去,四肢着地停在宇文稷面前,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从上往下看,就跟个随时准备起跳的蛤蟆似的。 被吵醒的宇文稷不找痕迹瞄了一眼那看天看地还吹口哨的小诡,努力压制住抽搐的嘴角:“……公公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第二十八章 啧真狠呐 财公公脑袋圆,身上也圆,摔个跟头也没受伤,就是脑袋有点儿迷糊——奇怪了,他刚才眼一花就摔地上了呢? 不过他也没纠结太久,颠颠站起来候在宇文稷身边,老调重弹:“殿下可真是勤勉,我云周有您这样未来,实乃我云周之幸。” 这马屁搁财公公口中,回锅肉般烫了一遍又一遍,初始宇文稷还会觉得耳热,现在再听已经无动于衷了。 他敷衍着财公公,余光却忍不住落在身侧娇娇悄悄的小丫头诡上。 小家伙看着四五岁的样子,萝卜丁似的一团,不似诡魂在寻常人记忆中那样阴冷恐怖,反倒白生生,萌哒哒,尤其是头顶圆鼓鼓的双髻,猫耳朵似的,让他忍不住想轻轻捏一捏。 宇文稷从毛绒绒的双髻上移开视线,手指不着痕迹并在一起扣了扣。 “孤还有些折子尚未看完,公公若无事先出去吧。”他打断了财公公喋喋不休的话语。 虽然从财公公的神情状态中可以看出,他并不能看到小雪团子,可宇文稷却像是忽得瑰宝的顽固孩童,吝啬不愿与人分享,哪怕他们相隔阴阳,但同处一室就是不行。 更何况那小雪团子似乎心知别人都看不见她,这会儿正胆大包天的从财公公身后探头探脑,一双狡黠的大眼睛直往桌案上翻开的折子上看。 小脑袋忽上忽下,想来垫脚也是垫的很费力了。 果然,一会儿小雪团便烦了,嫌弃的冲财公公努努嘴,绕过他转到另一边去看。 宇文稷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去,见她小嘴撅的老高,一副能挂油壶的样子,顿觉好笑。 这么大点儿的雪团,也不知认字没有,脾气倒是大的不行。 财公公倒没觉出什么,太子殿下年少智开,表现的一直不似寻常八九岁孩童,人也性冷,最不喜人多嘈杂。他福了福身,露出个喜庆的笑,踩着小碎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宇文稷坐回去,却没直接拿折子来看,他在思索另一件事。 他的身体他最是清楚,如果刚才真的只是睡着,财公公进来之后他不可能不被吵醒,但事实是,直到财公公走到他身边,手掌落在他身上,他才被突然惊醒。 可若不是睡着,他怎么会做梦呢? 不过对于这一点儿,宇文稷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到底做没有做梦,他模糊记得,刚才似乎有个很美丽的女孩儿对他做了什么,可她的脸、她的行为、言语,他“醒”过来之后,却统统不记得,只记得那身嫩粉色的袄裙。 宇文稷没来由有些烦闷,往日他心烦的时候喜欢摸一摸腰上挂着的那块玉佩,温凉的玉体贴在掌心,能让他心中烦闷也跟着平息。 可今日掌下却落了空,他手掌虚握两下,才想起自己的玉佩已经被某个狗胆包天的东西当舔妹礼物送出去了! 宇文稷默了默,嘴角微微下压,决定明天找个机会,让池风过来抄书。嗯,《诸子传》杜先生已经讲了一月有余,可池风到现在还磕磕巴巴背不出来,不如就抄《诸子传》一百遍吧。 “啧,真狠呐。” 毫不掩饰的吐槽从旁侧响起,宇文稷差点儿以为那雪团子听到了自己心事,下意识往那边又看了一眼。 却见那小雪团飘在空中,一双小肉手老神在在背在身后,嫩生生的眉心拧在一处,弯腰小老头似的盯着摊开的那本折子打量,边打量边摇头叹气。 生了一张娇嫩笑脸却偏要做出这番成熟动作,颇有种小孩儿偷穿大人衣物,用口脂将自己涂了个大花脸的滑稽。 宇文稷心情又好了些,见小雪团一双诡手不能触摸实物,索性将替她将竹简往旁边推了半寸。 这一推,他发现了不对。 这份折子应该是下面的人分的时候不小心弄错了,虽然父皇现在在有意培养他接触国事,但给的基本上都是些不太重要,已经被批注过的,这份折子毫无批文不说,其上内容还和国之重臣有关,宇文稷第一眼便判断出这不该是他看的。 他正要合上却突然失去了意识。 宇文稷双眸半眯,愈发觉出这次“入睡”不简单。不过,身为太子,他从小遇到的各种形式的刺杀也不在少数,因此宇文稷很快冷静下来,正当他准备将手中折子卷上时,那雪团子又开口了。 “原来渣爹是买通了负责整理太子这边奏折的小太监,先将这罪状送到了太子这里,借太子之手送到皇帝面前。呵,渣爹倒是还真有些头脑。”池嘤嘤不屑撇嘴。 池嘤嘤看文的时候就对这奏折能顺利摆在宇文策桌上又不引起首辅杜章提前戒备很是好奇。虽然她知道渣爹既然敢做就一定准备好了计策,但是内阁那么多人,杜章门下徒生也不少,就算他掏得起买通这些人的钱,但杜章的学生里难道都是些狼心狗肺之徒? 她先前以为是作者为了让“渣爹施恩岳父家,引妻李氏感激亲手送上寻金队”这一剧情顺利进行给渣爹安排的金手指,没想到渣爹还真有办法。 宇文稷虽然能接触折子,但他肯定没有批改折子的资格,宇文策便是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可能在自己正值壮年的时候将手中权力分出去。且池嘤嘤刚才看过,其他折子上都有批注,看着也不是什么机密军情,甚至连勾心斗角都算不上,多是些感念皇恩的马屁折子,或是汇报今年在皇帝英明领导下咱们又丰收了,百姓都吃得饱了之类的民生马屁混合折。 在这些彩虹屁中,独这封怒斥“杜家狼子野心,看上公正伯财产所以故意想出厌胜毒计恶意陷害,企图吞并公正伯部分财产屯兵谋逆”的折子显得格外妖艳拔尖,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这种折子宇文稷看了便罢了,但他绝不敢藏下来,哪怕杜章也是他的老师之一。 最绝妙的,真是杜章是宇文稷的老师,所以他更不能包庇,更何况在杜章眼中,池垚和杜清若有婚约之名,公正伯李家又是池垚外祖家,李、杜两家怎么也算姻亲关系,两家又没有龃龉,这折子内容简直胡说八道。 但池嘤嘤知道,不是的。 算算时间,杜清若给她大哥哥准备的退婚书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不仅如此,杜清若兄长杜文晦养着的那个外室也会被扒出罪臣之女身份,因此自戕。 很快,会有人从杜章老家河中挖出篆刻有“宇文亡,杜氏兴”的石狐,官兵因此封了杜章老家宅子,囚禁了里面的杜氏家眷,很快从地道中发现兵器无数。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说杜章没有造反之心大家也不信。 “唉。”池嘤嘤幽幽叹了口气:“杜老先生为人克己复礼,虽迂腐了些却属实算不上什么坏人,都是被儿女子孙拖累的啊。哦,还有渣爹,渣爹真是个绝世大贱人。” 第二十九章 大腿加一 池嘤嘤感叹完,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力。 她意识到这是身体要醒了在召唤意识回归,看了宇文稷一眼,有些遗憾——唉,来都来了,竟然没蹭功德就要走了。 池嘤嘤身体一点一点变得透明,最终成无。 宇文稷伸出手想要挽留,手却从空气中穿过,只摸到一室寒凉。 他目光落到掌心,怅然一笑,觉得今天大概是真的昏了头。 约莫是因为刚从“昏睡”中清醒,宇文稷这会儿竟也不困,他看了一眼外面从深蓝逐渐褪成暗湖蓝色的天,蹙眉喊道:“财公公。” “诶,来了来了。”财公公一溜烟儿跑进来,顺手拿起旁边茶壶往宇文稷水杯中倒,口中讨喜问道:“殿下渴了还是饿了?还是想要奴才伺候您更衣?” 宇文稷:…… 他这公公到底怎么回事儿?未免也太狗腿了些。 他拦下财公公献媚的动作,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啊?这三更的锣还未响,应该还没到三更吧?”财公公摸了摸脑袋,似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从怀中摸出了个椭圆形拖着细细长长链条的玩意儿,宝贝似的亲了一口才将那椭圆物什的盖子扣开,瞄了一眼,他惊得尖细嗓音都再抬高三个调:“哟——怎么都四更快五更了?这、这这,殿下,您今儿怕是睡不了了,咱们得赶紧去陛下那边请安呀。” 宇文策习惯在上早朝之前听宇文稷汇报所学所德,所以他们一般会在三更洗漱后在宇文策上朝必经之路上等待。 财公公慌慌张张冲出去指使一溜丫鬟太监动起来,又主动服侍宇文稷净脸、净手。宇文稷躲开他的手,目光落在缠在他手腕上的椭圆形金属物什上问道:“这是什么?” “啊?”财公公装傻,将怀表藏回怀中:“没什么呀。殿下不想净手的话,咱们这就过去?” “别装傻,拿出来。”宇文稷抿唇,朝他伸出手。 财公公忸怩着,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从怀中掏出了怀表交到宇文稷手上,见宇文稷扣弄表盖,心疼叫道:“哎哟我的殿下,别扣别扣,奴才给你演示一遍。” 他接过怀表,从底下轻轻拨弄“啪嗒”一声,表盖弹开,露出底下走动的指针、表盘。 财公公献宝似的递过去,沾沾自喜道:“听说这是尚宫局司珍坊里一个小丫头做出来的,紧俏的嘞,奴才也是运气好才得了一个。” 他吞吞口水,觑着宇文稷的脸色飞快改口:“不入眼的小玩意儿,就样式精巧了点。殿下您见多识广,奴才就不端着脏您的眼了。” 财公公说着就想收回怀中,宇文稷眼疾手快拽住了它坠下来的尾巴,用了巧劲儿将东西收下:“嗯,是不怎么入眼,也就看看吧。” 财·两袖空空·公公目瞪口呆看着自家主子一边说不入眼,一边手脚麻利将东西收入怀中,心里简直一万个后悔。然他面对宇文稷扫过来的视线时,又不得不苦着脸应和:“您说的是,是奴才愚昧了。” “嗯,你确实不怎么聪明。”宇文稷点点头,见他一副垂头丧气,蔫头耷脑样子,不再逗他道:“去问问司珍坊哪个手巧的丫头,如果人还可以,带过来让孤看看。” “诶!”容易满足的财公公顿时开心了,主子这话不就是想向司珍坊要人的意思?等人要过来,这精巧玩意儿他还不是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大不了多给点儿银子就是了。 财公公喜滋滋在宇文稷身后走了。 这边池嘤嘤从睡梦中苏醒,却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她不是在李婵月怀中抱着,而是落到了一个面容严肃,看起来得有六七十岁,穿着整齐宫装的妇人怀中,妇人严肃正经,连皱纹都透着规矩二字。 “咕噜。” 池嘤嘤仰长脖子,咽了口唾沫,目光跟着游移起来。 【娘亲,娘亲,你在哪儿啊?呜呜呜,有老巫婆啊啊啊!】 坐在下首位,低着头忐忑的李婵月听见熟悉的稚嫩声音,疼的一颗心猛然揪起,手抓住太师椅扶手才克制住没直接站起,她抬头看向上首,问道:“太后娘娘,嘤嘤是不是醒了?” 太后颔首:“是醒了,你们倒是母子连心。” 【什么?这是太后?】 池嘤嘤愣了一下,瞬间不觉得这张严肃甚至有点点凶恶的脸吓人了,她还冲着太后甜甜的笑了一下,冲她伸出小肉手,一副要抱抱的甜样。 【哇,这就是那个唯一护了娘亲一下的太后娘娘吗?嘿嘿,太后娘娘您真好看,真显年轻,太后娘娘人美心善,我为太后娘娘扛大旗!】 书中女主池宝珠陷害她娘,她娘原本是要被扔去乱葬岗草草裹尸,是去山上修行的太后见了拦下了处理的人,给了李婵月一座无名坟。 而且书中这位太后一直不喜欢女主池宝珠,是个坚定的反派。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炮灰反派一家亲,更何况宇文策是个大孝子,这是什么?这是一条金光闪闪,加粗加厚的大粗腿啊!她池嘤嘤当然要抱住了! 池嘤嘤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面毒心软的太后娘娘。 太后早年生活也不容易,她虽是先帝发妻,先帝待她却很冷漠,当然,被盲婚哑嫁的太后也对先帝没什么感情,两人结合是一场地地道道的古代版商业联姻,重要的事两姓交好,稳固皇权。 先帝对太后感情一般,还要提防外戚夺权,刻意提拔了诸多嫔妃对内和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作对,对外也是对太后娘家施加压力。 不过先帝这举动却给后来埋雷,先帝死的突然,皇贵妃试图夺权逼宫扶持自己最小的儿子上位,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被软禁在景仁宫,当时还是太子的宇文策更是屡次遭到暗杀,最严重第一次据说伤到了脑子,成了痴儿。痴儿自然不能再做太子,宇文策就这样被废掉了太子位置,送到了静和寺。 太后主动让位皇贵妃,跟着装傻的宇文策一同到了静和寺,太后带着儿子,隐忍筹谋了十年才抓住皇贵妃母子,拿回了儿子的皇位。 太后经历风雨,身上气势自不是普通妇人能比的,因此她很不受小孩子的欢迎,即使是宇文策的孩子,与她亲近的也没几个,五根手指伸出来,也就从小成熟的宇文稷和为了给自己找靠山所以特意亲近的三公主宇文舒云。 宇文稷太过早熟,太后根本没从他身上体会过多少天伦之乐。至于宇文舒云,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太后虽看出她心思不纯却也还算善待,宇文策也因此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再加上她确实很会讨人欢心,逐渐成了诸多公主里最得脸的那位,连退婚违抗皇命之事做了也没怎么样。 不过,唉。 太后叹了口气,斯人已逝,她从前做过什么,也只剩下好的一面了,不提也罢。 她垂眸看向池嘤嘤脸上的笑,忍不住也跟着弯了弯唇。 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出这笑容是发自内心不含算计的,而且这才多大点儿的小孩儿,哪会耍什么心机呢? 她不禁对这孩子多起了三分怜爱,不过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她轻咳一声,放柔了语气道:“听说,你能通阴阳,走地府,还能叫来黑白无常二位诡君?” 第三十章 来干活啦 池嘤嘤眨眨眼睛,像是在问——怎么啦?有什么事情要宝宝帮忙吗? 软萌模样一下就击中了太后心中最软的一块地方,她声音放的更轻,哄孩子似的慢慢道:“是这样……” 她轻声细语,温柔至极将宇文策被附身一事简要叙述给池嘤嘤。 池嘤嘤呆了呆,万万没想到昏睡期间还发生了这种神奇的事情,不过她倒是很愿意帮忙啦,毕竟渣爹和女主悬这两把悬在她头顶的大刀随时准备着落下,她现在在皇家拉到的好感值越多,未来和娘亲能受到的保护就越多。 “咿咿呀呀,好。”池嘤嘤手舞足蹈恢复,闭上眼气沉丹田,努力回忆着昨天向阎王求救时的心情。 地下,忙碌了一晚上刚准备躺下休息的白无常刚闭上眼睛,如巨雷般滚滚的声音淌下—— 【白无常哥哥,上来干活啦!】 声音连滚三声“啪”一下将白无常从床榻上震了下来。 屁股上传来钻心的疼,白无常面无表情睁眼——怎么又要加班?死了算了。 哦不对,他已经死了:)。 他爬起来,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声音好像不是阎王在叫他,这是……上面那个小祖宗! 再想到这次给小祖宗帮忙回到地府之后,突然发现被增强的魂体以及多出来的一丝功德金光,白无常心中被迫加班的苦闷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麻溜爬起来,笑容满面狗腿道:“来——啦——” 他也不想加班的,但她给的实在太多啦! 白无常一骨碌上去,正了正帽子,无视周遭投过来的视线窜到池嘤嘤身边,问道:“小祖宗,怎么啦?” 池嘤嘤握住他的手腕,与他建立心声沟通通道,将事情告知给白无常。 白无常满口答应下来,众人一道去往承乾殿。 宇文策被翠花附身自然无法主持朝政,庆幸的事现在时间还早,把翠花解决了就不耽误上朝。 不过太后也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这事没法解决,就让福公公过去告知皇帝身体不适或者她今天先暂代主持。 不过后者属于下下策,不管是福公公过去还是让太后亲自顶上都不免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所以太后还是将希望寄托在池嘤嘤身上。 事出紧急,一行人走的也不慢,承乾殿前,池嘤嘤大部队和被拦在殿外的宇文稷碰上了。 池嘤嘤没瞧见宇文稷,但她看到了瞩目的、夹杂紫气的金光,她立刻支棱起来,眼睛四下瞅着,正好与宇文稷对上。 【吸溜,小哥哥还是好香,想贴贴。】池嘤嘤对他身上的气息垂涎三尺。 宇文稷也注意到了被祖母抱在怀中的小丫头,再次见面,这丫头还是很活泼的样子,一双眼睛活灵活现,哪怕还不会说话,可从她眼睛中已经能感受到她充沛的情绪,就像…… 宇文稷抿唇,垂下眼睑——就像那个跑到他寝宫里的小雪团。 说起来,池家大少爷与杜家似乎是姻亲关系,这折子是池大学士一派递上来的,说不定就是大学士本人的意思,如此说来,那小雪团口中的“渣爹”莫非就是池大学士咯? 若他没记错,池大学士明面上的女儿只有池嘤嘤一位。不过有人告诉他,在厌胜一事爆发之前,池大学士抱了个女婴入府,还要放在夫人膝下抚养。 李家的事情爆发,池夫人一同被请进宫接受调查,对外池大学士虽然一直在为妻子、岳父奔走,但他却知道,那女婴如今已经在池家过了明面,由池老夫人做主入了族谱,记作嫡孙女。 反观宫里这位,到现在名字可还没写在池家族谱上呢。 池家,李家,厌胜……有趣。 一个呼吸间,宇文稷心中已经心思百转,但他面上丝毫为显,还不忘带着财公公像祖母行礼。 宇文稷:“太后娘娘安康,您也来找父皇吗?” 他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与薄怒,瞪向守在外的蒙高轩:“蒙大人说父皇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他刚刚便是被这说法拦在了外头。 但宇文稷不知道,蒙高轩正是奉了太后的旨意。 俯身一事荒诞又离奇,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太后温和颔首,摸了摸他的脸问:“你是来向你父皇汇报早课吗?殿下真勤奋,不过今日你父皇身体不舒服,等他好了,哀家让他去东宫看你,如何?” 白无常并没有主动现身,所以现在只有池嘤嘤能看见他。 宇文稷有一瞬讶异,很快被他藏起,太后收回手时,他平静抬头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关切、担忧:“父皇怎么了?严重吗?” “放心,他会好起来的。”太后并未多说,带着人进入。 宇文稷垂首落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一行人,才对财公公道:“回宫。” “欸。”财公公应声,屁颠颠跟在宇文稷身后,又听他道:“叫人查一查,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玉冠道人所在何处。” “啊?”财公公正想着早餐要吃什么,被劈头砸下的一堆任务盖晕脑袋,督见宇文稷脸色不好讷讷收声,应道:“是。” “去办。”宇文稷道。 他父皇,绝对不是身体不舒服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身体不适,为什么那一行人中只有一位太医跟着,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位应该是深得太后重用的王太医。 不是说王太医医术不好,但王太医更擅长的却是妇科和儿科,即便再受太后信任,事关父皇,太后也不可能只让他一人跟着。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父皇身体不适,连他都不能见,太后抱着池嘤嘤过去干什么? 看来,这池家女身上也有秘密。 池嘤嘤自是不会知道宇文稷已经惦记上她了,她还有些遗憾——唉,又是没和行走的灵气储藏罐贴贴上的一天。 不过正是要紧,先和他父皇、祖母打好关系,以后还怕没得贴吗? 池嘤嘤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没想到白无常掉了链子。 “干什么?干什么?人家可是走正规路子上来讨说法的,你要看我的介绍信和附身资格证吗?” 面对白无常,翠花并没有惊恐尖叫,就地伏法,她理直气壮,掏出了自己的“阳关介绍信”和“附身资格证”。 “呃,”白无常无奈挠头,对池嘤嘤道:“小祖宗,她手上这些都是真东西,看来这位在底下已经经受住了炼魂考验,还走了‘还阳路’是依法过来为自己讨公道的,如果讨不回这公道,她宁可放弃投胎轮回。” 总结下来一句话,这事儿……不好办啊。 太后没想到白无常来了也不好使,她有些无奈,好言劝道:“姑娘,你的事情我们可以答应,不如你先从我儿身上下来再说?” “就不就不,人类最会花言巧语,我下来了你们骗鬼怎么办?”翠花不听不听。 池嘤嘤拍拍太后手腕,示意她将自己抱过去。 翠花看了她一眼,依旧警惕:“干什么?干什么?抱个奶娃娃过来我也是不会心软的……哎哟,宝宝真可爱~” 她最后一句又软又甜,脸上也露出了痴笑,不过因为用的是宇文策的脸,所以看起来还是很奇怪。 池嘤嘤朝她伸出的手顿了一下,好吧,看在她如此有眼光的份上…… 两人嘀嘀咕咕,翠花犹豫片刻道:“好吧,我信你。” 第三十一章 威武将军 “……母后?”宇文策睁开眼睛,忍不住用手扶住额头:“我这是怎么了?我感觉刚才浑浑噩噩的,好像行走在一片黑暗之中,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来。” 太后听见他的话,红了眼眶,眼泪差点儿落下:“我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宇文策见到太后的泪水,虽然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但脱口而出:“我没事,母后不必担心。” “哦。”太后的泪水一秒收回,秒变严肃:“那你还不去主持朝政?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哀家看你这个皇帝做的还真是太舒服了!中原和北部的粮食耕种问了吗?南方水利建设督管了没?南夷那些外邦和北面那群玩儿鹰的家伙最近是不是又袭击我云周边境了?你居然还在睡觉!作为一个皇帝,你都不脸红的吗?” 宇文策:…… 宇文策喏喏应是,池嘤嘤也被太后一手变脸绝活儿吓了一跳,她甚至听见原本沉睡的翠花嘟囔了句:(这老婆子好凶哦。) 还好,还好,翠花的声音只有她听见了。 池嘤嘤如是想。 宇文策去上朝,剩下的人也没闲着,李婵月告诉太后,翠花并没有离开,只是池嘤嘤说服她在上朝时间陷入沉睡,将身体暂时归还给宇文策,等下朝了,她还是要出来为自己讨公道的。 白无常见这里没自己的事儿了本打算离开,奉太后之命将玉冠道人带来的蒙高轩到了。 玉冠道人还是疯疯癫癫的,这会儿更疯了,若不是蒙高轩拽着,他差点儿跑到御膳房养牛的地方闹着要带牛去吃草。 池嘤嘤搭眼一看,这人三魂七魄全乱了位置,代表智魄的魂魄被放在了力魄上,天地人三魂更是更麻花一样扭曲在一起。 她督了白无常一眼,白无常离开的脚步就是一顿,心中骂骂咧咧,别让他知道这活儿是谁干的,一点儿都不仔细。 不过昨天诡王现世,抽魂突然又量大,除了正在出外勤的都是临时抽调,兵种参差不齐,听说还有实习生,业务不熟练,出现这种纰漏也是有可能的,但这不是理由,该罚还是要罚! 不用池嘤嘤发话,白无常三下五除二将玉冠道人的魂抽出整理好又塞了回去。 动作麻利至极,片刻功夫,疯疯癫癫的玉冠道人恢复风仙道骨模样,不过他正会儿衣服脏脸也脏,便是做出一副“我欲乘风归去”的高人模样,看起来也跟乞丐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牧牛的时候摔牛粪上了,身上还有一股无法忽视的怪味,太后嫌恶遮掩住鼻子,看向蒙高轩。 蒙高轩会意,一脚踢在玉冠道人腿窝处冷声质问:“玉冠道人,有人告你五年前信口雌黄,胡乱指认,草菅人命,你可知罪?” 玉冠道人愣了一下,立刻高声喊冤。 【啧,诚实点,与人沟通的方式诚实点。】池嘤嘤刚从翠花魂魄中看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对玉冠道人厌恶到了极点,当即抬手招雷。 “轰隆——”一声闷雷炸响,虽未有闪电降落,但玉冠道人还是抖了一下,在池家不美好的记忆涌上脑海。 突如其来的雷声同样引起其他人侧目,好在蒙高轩曾经见过,此刻回神最快,抓住机会厉声喝道:“还不肯说实话,真要等到天雷落在你头上才肯承认吗?” 玉冠道人脑子中立刻飘过池老夫人冯氏被雷劈的黑黢黢的脸和那曲里拐弯儿的爆炸头。 听说最近冯氏一头头发全剃了,天天带着抹额固定假发,还发疯命令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全部剪成光头,逼得一个许了夫家准备外嫁的丫鬟差点儿自尽。云京城对此更是留言万千,说什么的都有,哪怕冯氏特地出来辟谣,但她倒霉到了骨子里,刚出门没说两句话,一阵妖风刮过,正好将她带的假发吹掉了,这下冯氏彻底成了她老年姐妹团中的笑话,更不愿意出门了。 玉冠道人打了个哆嗦,想到自己每日要花三个时辰保养的飘逸白发,有点儿心虚,但还是咬牙道:“贫道问心无……” “轰隆!” 又是一声,而且听起来比刚才那声更大更近。 玉冠道人脸都吓白了,蒙高轩冷笑:“还不说实话?” 倒是池嘤嘤有些惊奇的抓了抓自己小手,她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不少,难道是她最近努力改命得到的奖励? 池嘤嘤期待看向玉冠道人,等着他继续逞强招雷再来吓唬他,谁料玉冠道人心理防线崩溃了,他哭丧着脸,蔫儿头搭脑,语气还有几分无辜:“蒙大人,给点儿提示行吗?五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啊?” 他坑的人多了,一个一个都记住,那还不得累死啊! 另一边,朝堂上—— 池良冀手握笏板,面上一片沉着冷静,没人知道他此刻有多心潮澎湃。他就知道,婷儿才是最适合她的女子,他们的孩子才是最优秀、最可爱的。 他承认,最开始将婷儿接回府不过是因为爱她、怜她想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反正在他的计划中,李氏和李家也该死了,他早点儿接回婷儿也不过是早点儿让她进入这个家,有什么关系? 但让池良冀没想到的是,婷儿不仅给了他一个宝贝女儿,还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她居然认识会玄术的人! 想到那个全身都被裹在黑袍中,看起来有些阴沉的中年男人,池良冀更加热血沸腾,他现在会受制于人是因为什么?正是因为他不认识那些能人异士,如果他身边也有一群这样的奇人…… 池良冀心头愈发火热,对救李家的决心也更加迫切,毕竟那位先生可说了,李氏的女儿碍了宝珠的福气,只要将她的命格移给宝珠,宝珠原本就盛的福气会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宝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有这样的女儿,他如何会像现在一样屈居人下,处处受制于人? 至于池嘤嘤的命……呵,一个早该死的人,多活了几天已经是她的福气,说不定正是因为她现在还活着,所以本该落在宝珠身上的大气运才迟迟不肯降下。 她娘李婵月因为当初给他的一点点帮助处处压他一头,李婵月的女儿现在还要阻他宝贝女儿的福气,这对母女可真是如出一辙让人厌恶。 池良冀一想到还得亲自将二人捞出来,就心中发堵,不过付出也是有回报的,这次他忙前忙后,李氏一定会被他感动,主动将寻金队交给他。 池良冀想到那个神秘莫测的寻金队以及背后所代表的巨大财富,嘴角抑制不住翘起,他往前一步,正准备将打好的草稿声情并茂讲出,外面太监拖长声音的惊喜叫喊突然闯入—— “陛下,喜事儿,天大的喜事儿啊!” “威武大将军得胜班师,正在宫门口等着觐见呢!” 池良冀脸上笑容僵住,如干掉的石灰,硬邦邦还有一丝扭曲。 威武大将军? 裴战北? 不是说他死了吗? 他怎么……他怎么突然活着回来了? 第三十二章 案件重启 宇文策又惊又喜,立刻道:“快宣!” 朝阳渐深,裴战北站在深色宫墙外,遥遥向内眺望。侍从不知他心事,却熟悉他的冷漠内敛,愈发不敢出身打扰,恭敬垂首站立。 谁也不知道,裴战北心中有多么激动与迷茫,若是记忆没有出错,他应该是死了的。身体被刀剑分割,被秃鹫掠夺的痛苦记忆犹新,鸟喙刀啄的肌肉还在隐隐作痛,他记得他化作魂灵回到云周,回到她身旁。 那时候盛夏已过,时值深秋,他看到她过的并不好。从下人过客口中,他听说她生了个女婴却没保住,为了缓解她的失子悲痛,他的丈夫从旁处抱了一个女婴给她。 她很喜欢那个孩子,但他却知,那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那孩子的存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那是她的丈夫和外面女人所生,他看到她因娘家卷入牢狱,清瘦的两颊逐渐内剐,他看到她在狱中受尽苦头,他多想帮帮她,多想保护她,可他之死一个死人,他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她的丈夫还不算一个彻底的混蛋,他在外奔走,很快便洗清了她娘家身上冤情,但让他没想到的事,害她的竟然是杜首辅。裴战北不信,杜首辅虽然有私心但到底还算是个君子,他怎么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更何况杜家小姐还和她的孩子有婚约。 果然,真相很快暴露,她的丈夫甚至不屑于掩饰,在从她手中骗到那支寻金队之后,毫不犹豫舍弃了她。他看着她一点点在后宅枯萎,被那个可恶的外室折磨,被视如亲女的养女背叛,看着李家再一次被她的丈夫与养女当做踏脚石,最终看着她香消玉损,吐血而亡。 裴战北永远忘不了,她唇角挂血,软倒在他面前的样子。那种永失珍宝,撕心裂肺的痛苦,时至今日想起,也足以肝胆俱裂。 他的躯体不由自主轻晃,侍从立刻从后搀住他。 “将军!”剑心扶住裴战北,焦急道:“将军,您别硬撑了,咱们去看大夫吧!” 吠水一战,裴战北被南方钺朝司马皇室麾下黑影军围困吠水,深入敌腹。黑影军为了引诱裴战北深入损失三十多名主力,其余兵种更死伤不计其数。司马皇室费了这么大力气,几乎奔着同归于尽打法也要留住裴战北,在他被困后更不可能轻易放人。 副将解构想了各种方法仍无法突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裴战北死定了。 连与裴战北从小一同长大,最相信他实力的剑心都要绝望了,但奇迹再次发生了! 裴战北只凭一人一枪,从黑影军中冲出来了! 但他情况并不好,浑身上下三十多处刀伤,最严重的两道已经深可见骨,鲜血覆盖全身已经看不清容貌,整一血人。 甚至有秃鹫乌鸦在他头顶鸣叫盘旋,似乎笃定他撑不过一息,注定是它们盘中之物。 剑心到现在都不知道主子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他让人给自己包扎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上马赶路,这一路上,裴战北身上伤口崩裂数次,剑心从一开始胆战心惊到最后完全麻木,甚至能面不改色看着裴战北一边飙血一边纵马狂飙,心中只剩“这居然都不死”的惊叹。 裴战北已惊人的意志一路飞驰赶回,这是他脸上第一次露出这种苍白摇晃,剑心甚至有种终于松口气的感觉——主子终于要撑不住了吗? 他已经给旁边人使眼色,让他赶紧把大夫拽过来了。谁知裴战北却推开了他的手,主动往前迎去,剑心急忙跟上,发现来的是陛下身边的福公公。 福公公人未至笑先起,正准备说两句恭贺喜庆话,鼻尖先窜上浓郁血腥味,他不由分神片刻,再回神,那高大伟岸的影子就已经迫不及待从他走过去了。 “欸?将军,裴将军,等等杂家呀。”福公公忙追上去,一眼就看见裴战北衣服上殷出的血迹,吓得他双颊的肉都跟着抖了抖,不确定看向剑心,只看到剑心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裴战北大跨步向内,越走越急,越走越快,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此刻归心似箭! 一路“冲”上金銮殿,裴战北“扑通”一声跪下,扬声提气:“陛下,微臣愿用这次军功作为交换,请求您重新调查公正伯李家厌胜一案。臣相信,此案必有冤情,公正伯全家上下对您忠心耿耿,每年按照规定上交税金从不寻借口拖延,除此之外,李家女,李婵月更是云周有名的大善人,从及笄开始每年三月便会在城外施粥救济贫民,李家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绝非对您有异心,对皇位有企图之辈啊!” 军权与财富相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谋反,是以裴战北一直注意与李家保持距离,哪怕对李婵月倾心,却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更何况,在他尚未表明心迹时,她便以嫁作他人妇,他可以做禽()兽,但他不忍让她名声有损,更不舍让她千夫所指。 他一直小心藏着这份感情,可现在他顾不得了,那恍若上辈子的所见所闻,他知道李婵月会在牢中吃大苦头,更何况此刻她才刚生完孩子,刚承受丧子之痛,他怎么忍心让她在那里呆着,那么只多一分一秒。 裴战北此番得胜,可保钺朝五十年内不敢进犯,他这样的军功足以加官进爵,可于官途上,他以做到了威武大将军,加无可加,功高震主,对他来说最好的下场是战死在外,裹尸归来,论功追封。 可他没死,他从尸山血海中爬回来了,再往上加有功高震主之嫌,可若不给他封赏,未免寒了将士的心,所以裴战北决定来一场豪赌。 他主动提出用军功换李家厌胜案重新调查的机会,给陛下一个台阶,给李家一条生路。 裴战北双膝着地,因为剧烈活动再加上紧张,他眼前画面逐渐模糊发黑,他看不清周围环境,看不清高坐在龙椅上的宇文策的表情,他所能做的,只有咬牙坚持,等一个未知的结果。 实际上,裴战北属实有些想多了。 宇文策完全没觉得他这样做是在拉拢李家或者给自己台阶,事实上,他现在才想起来——对啊!他怎么把李家其他人给忘了! 都怪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的,他都把厌胜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 啧。 宇文策后知后觉心虚起来,算起来,池嘤嘤这回算是他的……嗯,救命恩人。不止是他的,还有整个皇宫,哦对,算上女诡那事儿,人家救了他两回! 就算厌胜的事情是真的,一命抵一命,他还欠人家一条命。 噫,不能想,不能想……不过话又说回来,公正伯这两年身体怎么样?好像是听说不太好,天天喝参汤养着呢。 宇文策脸都绿了——坏了,他不能给人关死了吧? 说起来,他之前好像是说让狱卒多关照关照李家,让他们早点吐口来着。 宇文策开始慌了,眼前一阵阵发虚,心脏怦怦怦剧烈跳动。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现在都想亲自去狱里看看人怎么样了! 宇文策长久的沉默让裴战北本就忐忑的心更加忐忑,他眼底的希冀一点点消失,却还忍不住想再试试:“陛下……” “父皇,儿臣有事要禀。”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带着安抚之力。宇文稷握着竹简,抬眸看向宇文策,目光转动间,不经意从僵在原地的池良冀身上一扫而过,才前行半步,屈膝跪下,双手托起手中竹简开口:“关于公正伯李家施用厌胜谋害儿臣一事另有隐情,有人假借儿臣之后,想将证据呈现给您。” 宇文稷说到这里沉默片刻才道:“熟料儿臣昨日太过震惊,今日起晚了些,没能及时将证据呈上,请父皇原谅。” 宇文策哪会怪他,他只觉得老话说的真对,打仗父子心,递台阶这活儿还得看他儿子! 简直是云周及时雨啊! 他立刻道:“没关系,呈上就好。” 宇文稷却没动,他站起身,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上前时微微偏头,看向池良冀:“池大人,孤才疏学浅,还是个孩子,不如,您这个当事人来说?这才……万无一失嘛。” 第三十三章 我冤枉啊 李文最近有点慌。 他是个本本分分的挖矿人,非要说有什么不凡,顶多就是他挖的不是寻常矿脉而是金矿。 但他勤勤恳恳挖矿,老老实实做人,按时按点上税,寻到新矿主动上交,不贪不昧,全当是给屁股底下的爵位续费。 有钱的日子平凡又无趣没关系,他也不是那追求刺激的人。 万万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人在家中坐,锅从天来。“裤衩”一口谋害太子的大黑锅照着他脑袋就拍过来了,拍的他头晕眼花,脑瓜子嗡嗡的连声冤都没喊出来,大牢就蹲上了,单间儿住上了,皇粮吃上了。 嘿,你还别说,咱云周国官方办事效率就是高……个屁啊!他真的冤啊! 李文欲哭无泪,甚至想撞柱以示清白。 不过撞柱怪疼的,他到底没对自己狠下心。他坐在这儿,一日一日忐忑的等着,就等着那把杀头刀啥时候递过来。 谁知道,一天又一天过去,完全没人搭理他。哦,这两天有了,但是画风怎么看怎么不对—— “公正伯大人您怎么不吃呀?是这些饭菜不符合您的胃口吗?”狱卒巡视过来,见李文面前饭菜摆的整整齐齐,和送过来的一样,顿时急了。 李文看看他,咽了咽口水。 这,他是在不敢吃啊! 看看这都是什么?烧花鸭,烤鹿肉,炖大鹅,百花酒……光看就觉得脖子疼,总感觉吃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不过若真是断头饭,拖着不吃该掉的脑袋也是要掉的。 李文豁出去了,准备问个明白,那狱卒已经转过去骂道:“今儿是谁给李大人准备的酒菜?不是让你打听了,找那些好的买吗?看看你买的这都是些什么?大鱼大肉,一点儿不知道荤素搭配。” 他对手下恨铁不成钢,叹息一声道:“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还想不想升职加薪了?去,整点儿素的过来。” 啊这。 李文听得一愣一愣的,脱口而出:“不用了吧,其实我是肉食主义者。” “哟,李大人您看这不巧了么?”那狱卒一张脸笑成了花,隔着牢门尽显讨好:“我也是个无肉不欢的,嘿嘿,咱们可真有缘。” 李文:“啊……” “吱呀——” 沉重的看守大门被推开,蒙高轩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清晰,忽明忽暗的烛火中,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愈发神鬼莫辩,李文的心又揪起来,扑通扑通忐忑至极。 这就到了砍头的时候了? 呜呜呜,他还没来及吃口呢! 蒙高轩扫了那边一眼,见到李文面前摆着的精致摆盘嘴角抽了抽,收回视线将诏令从手中抖下:“陛下有令,提审李文。” 他往上一提,将诏令收起,看向牢门方向:“将人带出来吧。” “诶诶,好嘞。”狱卒连声应下,飞快将牢门打开。 李文心情沉重的站起,他手腕带着镣铐,随着动作不由自主抬起悬置胸前,狱卒见了,屁颠颠过来就像给他解开。 “咳咳。”蒙高轩咳嗽两声,拧眉道:“干嘛呢?” 狱卒愣了,手还没反应过来,钥匙直接插进了锁眼儿拧开。他磕磕巴巴回头问道:“开、开锁,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蒙高轩瞪着一双死鱼眼看他。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李文一个劳犯,这还没怎么着呢拷儿先解了,这像话吗? 不过解都解了,蒙高轩倒也没让他再拷上。 现在公正伯李家可不同往日,李家外孙女那可是在陛下那儿挂了名的! 蒙高轩略显复杂的目光落在李文身上,直盯得人心里七上八下,李文哆哆嗦嗦提议:“没事儿,要不,要不您再给拷上?” “不用。”蒙高轩嘴角抽搐,拉过他的肩膀向前推:“走吧,陛下等着见你。” 金銮殿上—— 池良冀被宇文稷点名,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他身上。 宇文策眉宇微蹙看向他:“池爱卿?” 他想到,这些天池良冀确实因为李家的事情在多方走动。听说池良冀和夫人李婵月感情甚笃,两人成亲时,他还曾放话此生只愿与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宇文策皱起的眉头松开,看向池良冀的目光带了一丝欣赏。他点头道:“朕听闻爱卿与夫人情比金坚,最近李家的事情也是你忙前忙后四处奔走,如果你真的查出来什么,不妨大胆直言,若此事当真另有隐情,朕也不是宁杀错无放过之辈。” 池良冀嘴里发苦,只好将准备好的词说出来。 他调整表情,义愤填膺道:“陛下,我岳父,公正伯李大人对您、对云周国忠心耿耿,更是心地善良之辈,绝非那种会用厌胜毒计害人之人!依臣薄见,这根本就是针对我岳父的阴谋,肯定是有人陷害他!” 李文跟着蒙高轩,远远的就听见池良冀为他说话,顿时感动。 亏他以前以为这女婿是个狗眼看人低,凭商户起势转头就看不起商户的,万万没想到,患难,才能见真情啊! 好女婿!好女婿! 李文双眼发烫,正感慨着,又听另一道声音横空插入:“呵,那李贼是你岳父你自然为他说话。陛下,证据确凿,万不可因他人三言两语轻信放过啊!” 李文这下脸也红了,不过是气的。 呵,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是他死对头,赵理树那狗东西。 狗东西一向看不起他,平常上朝就爱挑他毛病,他不跟他计较,现在这人命关天的大事,这狗东西居然还敢插嘴! 李文怒从心头起,胆子立刻壮了不少,他“扑通”一声,滑跪上前,未语泪先流:“陛下,臣真的冤枉啊!” 这时,又有一有些耳熟的声音在李文耳边响起。 “陛下,臣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在陷害李大人。”裴战北将身上背着的包裹接下,由一旁小太监交到福公公手上,再由福公公交给宇文策。 裴战北接着说:“六年前,阳州富商王家和当时回阳州查账的李大人三子起了龃龉。” 裴战北看向李文,沉稳的语言像一剂强心针,助李文记起半年前发生的一件小事。 六年前,阳州有家金铺的账目不对,本来是他要去的,但临行前他得了风寒卧病在床,成荫主动请命。 三子成荫素来稳重,再加上当时成荫第三任妻子生了孩子又走了,李文一方面是放心他,一方面想让他去散散心,索性答应了。 没想到三子一去三年,回来路上还给自己带了个儿媳妇。 李文高兴的很,就详细问了他发生了什么。谁知,他最想听的新儿媳的事儿被成荫一笔带过,倒是阳州之行被他详细讲了出来。 原来这次他回去干了件大事——他强行关了王家五成以上的铺子,还抢了王家一座矿山,另王家元气大伤。 这可是能让两家结仇的事情,李文顿时把儿媳忘到了九霄云外,详细追问起来,这一问才知,他们李家因捐款封爵,跟着女儿、女婿进京之后,王家后来居上,成了阳州第一大乡绅,还和阳州知府搭上了线,不到半年时间掌握了阳州绝大部分已开采矿。 和多之前被李家庇护的,不是被逼得卖儿卖女,就是被逼得倾家荡产,活不下去了。 王家还搞了赌()场令阳州青年玩物丧志,因为和知府官商勾结,信息也传不出去,这次账本的事情其实就是大家实在没办法才想到用这种方式像曾经的地头蛇,李家求救。 第三十四章 告老还乡 李成荫之所以耽误这么长时间,也是因为被扣在那里了,他想了许多办法,好不容易才解决王家,从那里出来。 他走的时候,已经向管制都督汇报了知府官商勾结,谋求私利的事情,还啃下了王家五成商铺分给大家,等事情结束这才回来。 李文不觉得儿子做错了,还大力夸奖了他。他们几代人的努力才让阳州城的百姓口袋里稍微宽松了点,怎么能让王家这一颗老鼠屎坏了这一锅好汤? 随着裴战北声音,李文将整件事重新回忆一遍。 裴战北道:“……正是因为三公子的行为,王家恨上了李家,一直在寻觅机会想要报复李家。这次李家请工匠重新修筑门前的两尊石狮,他们就想出这种毒计,利用陛下对厌胜的厌恶,试图害死所有李家人。” 裴战北每落一声都叫池良冀的脸黑上一层,等他说完,池良冀的脸已经快成锅底了。 这些事情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货不是一直在跟司马皇室打仗吗?司马皇室行不行啊!王爷此番给他们准备了这么好的机会,没杀死这狗东西,让他活着回来就算了,居然还让他一遍打仗,一遍查出这么多东西? 池良冀眼睁睁看着人将裴战北那一大包“证据”送到宇文策手中,一颗心高悬挂起。 更可恨的是旁边宇文稷还在煽风点火,阴阳怪气的问他:“哦?居然是王家吗?” 宇文稷轻笑两声,将手中竹简一上一下抛接:“为何池大人借学生之手递上来的这份奏折却将矛头直指首辅杜章呢?” 冷汗从池良冀额头冒出,他心中慌乱,勉强挤出笑容:“太子殿下所说,臣实在是听不懂啊。” 一个呼吸的间隙,池良冀做出弃车保帅的决定。 他主动朝前一步,挺直腰板镇定道:“咳,陛下明察。臣从未指使学生上什么奏折,也从未见过任何类似的东西。” “是吗?”杜章不在置身事外,冷笑一声,偏头乜向他问道:“所以池大人的意思是太子实在污蔑你了?” “臣绝无此意。”池良冀跪下叩首又起,高声道:“臣冤枉。” “冤枉?”素来看不惯池良冀的吏部尚书看了看左右同僚,张开双臂笑道:“那你说,这折子是怎么回事?证据确凿还叫冤枉,那些真正被冤枉的可不是只能投河以证清白了?” “你……哼,我不与你计较口舌之利。”池良冀闭眼,缓缓吐字:“清者自清,臣不知之事,绝不会承认。臣笨嘴拙舌,不会辩解,但臣相信陛下盛名,一定会归还臣清白。” 他说的坦荡,姿态大方,倒是真引来维护者。 八王爷,先帝之子宇文策之兄,宇文良诺道:“本王到觉得大学士言辞恳切,不像是作假。” 他思索片刻,冲龙椅上的宇文策福身道:“皇兄,既然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将二位大人一同送进慎刑司。两位大人都是硬骨头,若真无辜一定受尽折磨也不会改口,谁先撑不住,谁就是嫌疑人。” 宇文良诺越说越兴奋,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池良冀脸都绿了,又不敢与八王爷硬碰硬,只能暗中蛐蛐:“查案断冤岂可如此玩笑?这不是屈打成招吗!” “是吗?”宇文良诺摸摸脑袋,若有所思:“可李大人入狱之前,也没人听他辩解呀。为何李大人可以,池大人不行?” 他顿了顿,笑道:“莫非是池大人心里有鬼?” 宇文良诺说完,自己先乐了:“哈哈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 文人遇莽夫,池良冀可真是哑巴吃黄连,一时分不清八王爷到底是帮他说话还是故意害他。 杜章脸色也不好看,他如今已经是个将近七十岁的干瘪老头,真去那慎刑司走一趟,怕是黄土都要埋到脑袋了。 猝不及防吃了一大口瓜的李文这会儿心情十分复杂——明明他才是事件主角,这会儿反倒像是被所有人忘了似的。 而且他听着,听着,怎么感觉他们吵架的重点已经从“是不是李家下的厌胜”到“是池良冀撒谎”还是“杜章陷害”了? 这么说,他罪名洗清了? 好耶! 那他是不是可以回家了?跪着好累哦。 李文神游天外,想七想八突然听见“扑通”一声闷响。 膝盖砸在地板上的闷响在嘈杂的朝堂并不吸睛,只有少部分人注意到了。 “赵翰林,你怎么了?” “我,我有罪。”赵轶脸白的跟鬼一样,连滚带爬向前,砰砰朝宇文策磕头:“是我,是我干的,那封奏折是我送过去的。我、我看到池大人这些天为了岳家的事情四处奔走,焦头烂额,心中不忍,所以才这么做的。” 没等人问他为何陷害杜章,他主动坦白。 赵轶对杜章怒目而视,愤愤然道:“池垚不是你孙婿吗?你和池大人是姻亲关系,池大人四处奔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伸出援手帮他一把?你怎么这么冷血?我就是看不惯你,所以才故意将矛头引到你身上的!反正你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你早就该死了,与其普通的死掉,不如帮池大人一把,也算你死得其所。” 他说着,突然疯狂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口中不断有黑血渗出,蒙高轩脸色一变走过去,直接卸了他的下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众目睽睽之下,赵轶失去呼吸。 池良冀松口气,面上却露出一副沉痛表情:“赵轶,你糊涂啊!” 他朝杜章拜下,一脸羞愧:“首辅大人实在抱歉,此人确实是我学生之一,不过是私淑弟子,我实在想不到,他做起事竟会如此极端。” 杜章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他看着地上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赵轶,走过去帮他合上眼睛,叹口气道:“斯人已矣,尸体交给家人让他们处理吧。” 他说完转身撩袍,面朝宇文策跪下:“陛下,臣有事想请求您答应。” 杜章是当之无愧的三朝重臣,在宇文策心中地位非比寻常,他立刻道:“首辅不必多礼,直说就是。” 杜章却没有依言站起,他依旧跪着,平静开口:“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臣一点小小的私心,希望陛下答应。” 宇文策笑道:“那首辅更不用在意这些虚礼,朕答应你就是。” “多谢陛下。”杜章连拜三下,这才开口:“臣老了,干不动了,请陛下恩准臣告老还乡。” 第三十五章 见外祖父 他说的平静,但这话的分量却一点不轻,落入人耳不亚于八级大地震。 连宇文策也沉默了三息才回过神,可回过神不代表就要同意。 宇文策选择性忘记刚才满口答应的大话,思索片刻改口称:“此事事关重大,不是能短时间内下定论的事情。众位爱卿还有什么想汇报的吗?如果没事,今日退朝。” 其他人自然无事,就算有事,在杜章自请告老还乡之后,也被炸忘了。 他们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杜章如果真的告老还乡,首辅职位空缺,自己该怎么运作才能从中牟利或者急着回去打探消息,与同党商量后事。 “无事——退朝——” 随着福公公拉长的声线,宇文策蜂腰提起,带动屁股从龙椅上刚抬起一寸,动作突然一顿——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神情严肃,让底下本想要各自散去的臣子们一时也不敢力气,大家都傻呆呆站在原位,等着宇文策下一步指示。 宇文策还是没动,他表情愈发严肃。 他感到一阵灼热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是谁?到底是谁? 宇文策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居然生出了一点点紧张感,他追寻着这道火热视线,目光慢慢偏转,看到了——跪在地上满眼期盼看着他的李文! 淦,原来是把他忘了! 一个时辰后。 洗漱整齐后的李文在太后宫中见到了自家外家的宝贝女儿,还有刚出生的宝贝外孙女。 李文感动的老泪纵横,凑过去小心翼翼伸手戳了戳池嘤嘤娇嫩的面颊:“这,这就是老夫的宝贝外孙女?好!好!” 他说完就开始在两只袖子中左掏右掏。 然他人都是刚从牢中放出来,衣服还是福公公让人从外面的成衣铺子中新给他买的,刚刚穿上身,怎么可能掏出礼物? 李文掏了半天,在池嘤嘤期待的目光中掏出了两坨空气。 他挠头尬笑:“哈哈,等回家,爷爷肯定给我们宝贝补上。” 【说好了哦,宝宝想要玉如意、玉扳指、玉佛、玉……】 李婵月将池嘤嘤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亲爹。 李文大手一挥,全部满足:“行,都给宝宝准备上。” 开金器铺子的李文虽然对自家宝贝不爱金爱玉感到很遗憾,但还是毫不犹豫答应了,并在脑子中捉摸着——要不下一个商业版图,就开玉石铺子吧! 想完他才觉得不对,欸,刚才耳朵里响起的好像不止女儿的声音呀! 没给他想明白的机会,太后来了。 李家几人刚刚团聚,现在可能正是抱头痛哭,感叹人生世事无常的时候,太后老人家也不想这个时候进去讨人嫌,但是皇帝还等着宝宝救命呢,所以她不得不厚着脸皮去请。 饶是太后她老人家也不由为自己鞠起一把辛酸泪——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豁出脸面去去请一个小的,说出来真让人心酸。 不过这跟人家小宝宝可没什么关系,要说怪谁?还不得怪皇帝倒霉,怪自家孩子不争气? 太后当即在心里狠狠给皇帝记了一笔,不过面对嘤嘤大可爱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又放软了语气,说话都带上了可爱的连声词:“宝宝呀,困困不困困呀?” 【唔,不困不困,嘿嘿。】池嘤嘤还记得太后,冲她眉开眼笑。 这一笑又将太后的心笑化了,甚至隐隐有些惋惜——唉,这么可爱的宝宝,可惜不是自家崽崽。 嗯? 太后忽然想到什么,旋即眼睛一亮。 虽然现在不是自家崽崽,但是以后说不定就是自家崽崽呢! 太子现在和这池家丫头的年龄差不多,如果让那小子努努力……嘿嘿,孙媳也是亲人啊! 太后心里默不作声打起算盘,正事也不耽搁,她对池嘤嘤道:“哦,宝宝不困困呀,不困困,跟着奶奶去看看你皇伯父好不好呀?” “噗噗…好……噗……” 池嘤嘤还不太会说话,字都是用力吐出来的。费半天劲只说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发音,弄了自己满脸口水。 太后丝毫不嫌弃,用自己的帕子帮嘤嘤擦干净,小心将池嘤嘤接过去抱在怀中,都没舍得让身边的嬷嬷帮忙。 小孩子都长得快,这么可爱的乖乖仔,那真是抱一次少一次。 太后可谓是相当珍惜机会了。 她抱着池嘤嘤也没走,毕竟是太后,面子工程总是能面面俱到的。 “李大人受苦了,现在既然真相大白,快回去好好休息吧,哀家会让皇帝送些补偿给你。”她对李文道。 李文受宠若惊,连忙拱手:“能出来已是臣之大幸,怎敢再要补偿?太后娘娘实在言重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帝做错了事,让他补偿是应该的,李大人不必客气。”太后说完,给嬷嬷使了个眼色,王嬷嬷立刻会意,客客气气将李文、李婵月请出了皇宫,一路上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给两人留,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宫门口,两人被随行宫婢架着胳膊送上了马车。 眼看王嬷嬷挥挥手,马夫就要抽马屁股,李婵月急了,顾不上规矩体面,半个身子从马车中探出抓住王嬷嬷胳膊,焦急道:“嬷嬷,我女儿还没出来呢。” 王嬷嬷笑容满面,连声恭喜:“小小姐很得太后喜爱,这是她的福气,夫人不必担心。” “可……” 李婵月话没说完,王嬷嬷给车夫使了个眼色,手上一个巧劲儿直接卸了李婵月的力气。 “嬷嬷、嬷嬷!” 李婵月扒着车窗,连声叫喊,王嬷嬷不动如风,微笑仿佛被能工巧匠嵌在脸上一样精致。 “夫人别喊了。”车夫不忍心劝道:“太后娘娘不会和你抢孩子的,你放心,最多只是在宫内住几天就还给你了。” 他显然是被人交代过,十分能说会道:“您别怪我多嘴,我听说您家里那个,可是在您不在的时候已经上了池家族谱了。嘤嘤小姐现在不回去也是好的,你也不想孩子回去面对乌烟瘴气的环境和父母争吵吧?” 他语重心长道:“与其在家里受欺负,不如让她先呆在皇宫,陛下和太后都喜欢她,两人一起,您还陛下和太后护不住一个孩子吗?等您将家事处理好,再接嘤嘤小姐回来,岂不美哉?” 第三十六章 芝士哥哥 池嘤嘤被太后抱着,一路带到了宇文策面前,翠花重新霸占了他的身体,正在和玉冠道人对骂,两人一人一句皆对方的短。 玉冠道人本来还能记住自己身在皇宫,努力维持仪态风度,架不住对面翠花一口一个狗蛋,叫的他两耳发热,双眼冒火,记忆全失,小徒弟一个没看住,玉冠道人直接窜桌上和翠花掐起来了。 这场面可真是太不好看了,太后重重咳嗽两声,打的忘我的两人完全没听见。 “咳咳咳!”太后加大力度,还是没用。 耳边充斥着—— “这是皇宫岂容你一个贱妇造次?”玉冠道人边骂边上手抓住“宇文策”的两只耳垂往下拉:“还不快从皇上身上滚下来!” “啊啊啊,松手,松手!该死的狗贱男,我就不出去,气死你,气死你。”翠花不甘示弱骂回去。 太后又被无视了个彻底。 池嘤嘤知道,该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她闭上眼睛,尝试让意识离体。 不一会儿,一个四五岁大的小人儿慢慢出现在太后眼前,太后第一次瞧见这场面,许是因为小家伙长得太过玉雪可爱,跟个小雪团子似的美好,她竟没生出太多害怕心思,还很喜欢。 然小团子刚站定,眨个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太后脸色瞬变,弯腰到处寻找起来,可却遍寻不到。 池嘤嘤到哪里去了呢? 池嘤嘤发现自己又到了太子宇文稷身边,他此刻正在休息。 池嘤嘤脑袋懵懵的,鼻子先嗅到一股香甜好闻的味道,意随心动,等她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宇文稷躺着的床边,嘴角流出的口水差一点点就要滴到宇文策脸上了! 池嘤嘤惊了一下,赶忙用小手擦掉。 擦完她才意识到,她现在是意识形态,如果她不愿意,没有人能看到她,也触碰不到她。 即使她的口水滴到宇文稷脸上,他也感知不到。 想明白这些,池嘤嘤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一点也没有是个客人的自觉,蹲在宇文稷床边,双眼直勾勾盯着宇文稷沉静的睡颜。 好香、好香,真的好香哦。 看着白白嫩嫩的,好像……好像一块儿水嫩嫩Q弹弹的雪媚娘哦,戳一下,一定手感很好。 池嘤嘤忍不住伸出罪恶的小手,轻轻在宇文稷脸上戳了一下,一触即离。 手感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好! 池嘤嘤双眼亮了亮,玩心大起,她爬上床,压在宇文稷身上,两只手伸出,揪起宇文稷的脸往两边捏了捏。 软软嫩嫩。 嘿嘿,真好摸! 池嘤嘤搓搓手,终于想起现在不是玩儿的时候,还有正事要办。 她遗憾跳下床,回头乖巧挥手:“下次见啦,芝士哥哥。” 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许许多多去到道观的青年男女从山脚下爬到道观之后,总会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分外香甜的东西放入口中,原地满血复活,附加一句口号——芝士,就是力量。 池嘤嘤当时还是灵草,馋的要死,可惜没人为一棵草发生,直到最后散尽灵力拯救世界,也不知道“芝士”到底是个啥味儿。 她之前还很遗憾,不过现在,她想,大概就和这个“芝士哥哥”一个味儿吧~ 意随心动,一个闪念,池嘤嘤就回到了太后身边。 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影消失的那霎,躺在床上熟睡的宇文稷突然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看向她消失的地方。 “太后娘娘~” 因为还要解决翠花的事情,池嘤嘤直接在众人面前现身。 玉冠道人和翠花也已经被宫人强行分开了,福公公正端着伤药候在翠花身边,一脸心疼:“我说翠花姑娘诶,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急躁呀,您伤着了不要紧,这可是万岁爷的身体!” 翠花不高兴瞪他:“你这馋嘴巴舌的奴才,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受伤不要紧?” “别动、别动,药撒歪了。”福公公按住翠花脑袋,不走心道歉:“行行行,是我说错了,你头别乱动。” 太后坐在旁边一脸纠结:“姑娘是想说,奴颜婢膝吧?” “一个意思。”翠花摆手,十分得意:“我可以前可不是一般的丫鬟,也是跟着我们小姐读过书的,一顿能吃五辆车。” 太后:“是学富五车吧?” “嗯嗯嗯,一个意思,一个意思。”翠花应了几声,眼尖瞧见了突然出现的池嘤嘤,双眼一亮:“大人,您终于来帮我主持公道了!” 翠花这事儿说简单也复杂,说复杂也简单。 她一开始并没有想着要讨公道,虽然是冤死的,但这姑娘生性软弱,又对赵家小姐心存愧疚,心甘情愿在地府受了五年刑,想着赎完了罪终于可以忘记前尘重新做人了,结果拿着号码牌一路排到了畜生道! 要不是她多了句嘴,现在就是一头崭新出炉的小猪仔了! 这怎么行?虽然她认命了,但她好好的人当着,不想做猪呀! 于是翠花当场爆发了,她闹着喊冤,怎么都不肯入畜生道。像她这样老老实实受完刑罚又身具一点功德的鬼,普通鬼差根本抓不住她。 翠花一路强闯,倒真叫她闹到了判官面前,判官一眼就看出事情不对,给了她一个恩典,让她上去给自己翻案,上面的案子翻了,底下的事情才好处理,不然她背着赵家百口的命债,能投生成猪已经是看在她身上功德的份了。 只凭翠花一鬼,翻案难如登天,判官就让她去闯阳路,拿到“附身资格证”,到时候上去附在审案员身上给自己翻案。 谁也没想到,翠花看着挺老实一鬼,胆子这么大,看不上知府,直接来找皇帝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地府信息更新不及时,不知道翠花的仇人狗蛋现在身份水涨船高变成了国师,就算翠花附身到知府身上也拿他没办法。 翠花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肝肠寸断,她泪眼婆娑指着玉冠道人道:“都是这个贱男,都是他!他自己不干净大晚上和寡妇偷情,却说我偷人被小姐发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害了赵家满门,实际上,我家小姐是被姑爷害的!” 翠花对赵家小姐感情真的很深,说到这里魂体上的阴气都重了许多,太后不适的皱了皱眉,往池嘤嘤的方向靠了靠。 池嘤嘤察觉到,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将那些阴晦气息拍开又瞪翠花:“好好说话,端正态度。” 第三十七章 只是肾虚 翠花委委屈屈收敛身上气息,将当年的事情详细讲述出来。 原来当年赵家姑爷想贬妻为妾,赵家小姐抵死不从,还提出若渣男变心她自请下堂,主动给渣男外面的女人让位。她如此“识相”,渣男很满意,但赵家小姐不仅自己走,她还要带走当初带来的所有嫁妆,收回这些年花给渣男的吃穿用度一应花销,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把渣男全家卖了都还不起。 渣男不高兴了,他觉得赵家小姐很不识趣,也不贬妻为妾了,他起了更恶毒的念头,他要吃绝户! 赵家只有赵小姐一个女儿,如珠似宝的冲着,渣男原本是赵家的上门女婿,一直低伏做小,但没想到,他姐姐突然被安南王宇文非翼看中收为侍妾。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莫过于此。 渣男计划周密,在赵家小姐的饭食中下毒想要害死他,他与赵家小姐没有孩子,赵家小姐一死,赵家后继无人,财产还不全都归他? 但他不知道,赵家小姐怀孕了,担心为心情起伏太大,忧思过重,这孩子落了红,翠花那天抱出去的染血衣物就是这么来的。 翠花不想小姐伤心,索性将这些东西拿出去掩埋,无意中听见渣男阴谋,着急要回去救人却还是晚了一步,赵家起了大火,一百口人一个都没能逃出来。 后来翠花才知道,是她的行动惊动渣男,渣男误以为计划暴露,带人闯入赵家杀死了所有人,为了不暴露罪行,索性一把火一了百了。 翠花本想举报渣男,却因玉冠道人举报被抓,渣男贿赂知府,一百多口人的性命就这样草草结案,翠花因此而死。 翠花是恨的,但这恨意不足以支撑她化作厉鬼,她本人也被随后赶到的阴差带走到地府服刑。 听完翠花叙述,在场人不由一阵唏嘘。 唯独玉冠道人冷笑:“呵,好你个女鬼竟敢花言巧语迷惑众人,谁不知道赵家姑爷最爱发妻,赵家人死后,他也疯了,不到两年就跟着夫人一同魂归黄泉,你空口白牙污人清白,难道不怕拔舌地狱百年苦刑吗?” “我呸!你才是污蔑!”翠花又激动起来,阴气森森鬼气浮动,宇文策一张脸都青了三分,看的太后眼皮子直跳。 太后瞪玉冠道人:“你一个外人你知道什么?还不闭嘴,当初要不是你胡乱说话,现在能变成这样吗?” 训斥完玉冠道人,太后又温柔哄翠花:“翠花姑娘,冷静、冷静,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万事冷静啊,你放心,哀家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一旁福公公一脸为难,他刚收到消息,当初和这些事牵扯上的人都已经死了。不过安南王那位侍妾倒是还活着,不仅活蹦乱跳据说现在还怀了安南王的孩子,母凭子贵还提了身份。 但总不能,总不能叫人把她接过来吧? “那么麻烦做什么?”池嘤嘤找翠花问来几个人的名字,在福公公准备的黄纸上写下,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手腕翻折,符纸无火自燃。 不一会儿,急道飘忽不定的虚影出现,翠花只看一眼就激动了,呜呜呜着扑上去,撕心裂肺吼道:“小姐——” 可怜赵家小姐还没反应过来,魂体先被翠花一股牛劲儿冲散了。 池嘤嘤拢吧拢吧给人重新合起来,瞪了翠花一眼:“你家小姐有你,真是你家小姐的福气。” “哈哈,我、我这不是激动吗,好久没见了。”翠花干巴巴笑了两声,心虚站在旁边。 赵琳讶异看向周围,虽然她只是阳州一个小家族的女儿,但眼力劲儿还是有点儿的,这宫殿金碧辉煌,器宇不凡,肯定不是普通地方。 再看不远处那妇人身上衣着更是华丽,头上点翠做工精致华美,没有身份买都买不到,她目光最后落到顶着宇文策壳子的翠花身上,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皇、皇上?” 翠花忙过去,弯身要扶她。赵琳哪敢,膝盖蹭着连连后退,口中连连推拒:“不、不用麻烦陛下,民女、民女身上阴气重,别蹭到陛下身上,对您身体不好。” “小姐,小姐~”翠花娇嗔:“是我呀,小姐,我是翠儿——啊!” “翠儿?”赵琳懵了一下,也觉得这声音耳熟无比,她很快从记忆中将人搜出来,更惊讶了:“翠花?” “嗯嗯嗯,正是奴婢。”翠花见小姐终于认出自己,很是高兴,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赵琳脸一下就黑了。 太后适时道:“赵姑娘,你的冤情哀家都知道了,你放心,哀家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只是不知,能否请您帮忙劝一下翠花姑娘,让她从我儿子身上下来?” 太后不愧是上一届宫斗冠军,面对众多鬼怪仍演技精湛,眼圈说红就红,她捂住胸口,哽咽道:“虽然他是皇帝,可他也是我的孩子,赵姑娘,听说你也有孩子。” 太后主动上前,抓住赵琳的手:“你一定能理解,一个母亲为孩子担忧的心情吧?” 赵琳当场愧疚了。 翠花气的牙痒痒,张牙舞爪:“我都说了我是持证附身,走得官方途径,能对她有什么影响,你不要蛐蛐我家小姐!” “翠花!”赵琳扬高声音,锐利视线扫向她:“你怎么能跟太后如此说话?还不快从皇上身上下来,给太后还有皇上道歉!” “小姐!”翠花跺脚,不太愿意:“他们还没替咱家翻案呢,万一我下来了,他们不认了怎么办?” “下来。”赵琳厉声道。 “好波。”翠花不情愿的应了,闭上眼睛,半透明的魂体出现在众人面前,宇文策身形一晃,瘫软在地。 “陛下!”福公公急了,赶忙搀扶起人,红着眼睛质问翠花:“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嘤嘤,皇上这是怎么了?”太后也急,但她知道问翠花不如问池嘤嘤。 池嘤嘤走过去,抬抬宇文策的手,翻翻他的眼皮,又并指撑开宇文策的嘴巴检查了一下他的牙口,这才道:“没事儿,就是有些肾()虚。” 她聚气元气化作银针在宇文策身上几处穴道刺了几下,语气轻松:“好了。” 话落,宇文策便睁开了眼,茫然道:“朕,这是怎么了?” 他疑惑出声,敏锐注意到旁边人看向他时古怪的视线——怎么回事? 宇文策顿时警觉。 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看他,啧,福公公这老小子这是什么眼神?他这是在同情朕? 呵,朕如此阳刚,还轮不到一个太监同情! 此时,还不知被贴上肾()虚标签的宇文策如是想到。 第三十八章 女中豪杰 “琳琳,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元永兴从浑噩中清醒,乍一看到对面朝思暮想的一缕香魂,双眸含泪,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踌躇着,想靠近却又害怕眼前美人只是一场虚无幻想。 魂体不会流泪,可所有人都被他身上深重的伤感所影响,忍不住落下泪来。 元永兴颤抖着,小心翼翼靠近赵琳又在她厌恶的目光中受伤停下脚步。 元永兴委屈巴巴道:“琳琳,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我已经全都知道了,是那个贱人故意蛊惑引诱我,我不是不爱你,你走之后,那些事情我全都查清楚了,是她故意陷害你,破坏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故意让我们夫妻反目成仇。” 元永兴面目变得扭曲,他狠厉道:“琳琳,我发誓,那个贱人比你下场还惨,愚不可及的贱种、毒妇,她害死你之后,我亲手折断了她推你的手,打断了她的腿,还命人每天给她灌落胎药,抽她耳光……呵,她犯了错,不知悔改,居然还想勾引人逃走给我戴绿帽子,我又亲自划烂了她的脸,割了她的舌头,看她还怎么跑。” “呵呵,那个贱人毁了容,哑了嗓,哭着跪在我脚边,用她被剥了皮的手写‘杀了她’。呸,她害我跟你天人永隔,真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我让人找最好的参汤,每天灌给她吊命,可那贱人还是趁我不注意,摔碎了碗自尽了……真是便宜那个贱人了。”元永兴脸上挂笑,已经完全陷入了那种扭曲的快感中。 “呕。”赵琳被他恶心的反胃,实在没忍住弯腰呕吐出声。 “琳琳,你怎么了?”元永兴这才从扭曲快感中回神,紧张飘向赵琳。 赵琳退开一步,避开元永兴的触碰,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别碰我。” 元永兴呆了一下,瞬间委屈:“琳琳,你还怪我对不对?我已经为你报仇了,我那么对小柔,可全都是因为你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说着,魂体上黑气环绕,整个人瞬间膨胀三分,手上利爪刺出,张牙舞爪朝赵琳扑去。 “不好,他变成厉鬼了!”翠花大惊,勇敢挡在赵琳身前推了她一把:“小姐快跑啊,他这是要撕碎你的魂体,吃了你壮大自己。” “嗬嗬。”元永兴发出怪笑,恶狠狠盯着赵琳:“琳琳,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等我们彻底融为一体,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翠花、赵琳都是普通鬼魂,她们不仅不能触物,彼此也触碰不到,根本挡不住化作厉鬼的元永兴。 要保护小姐,只有重新附在人身上,用血肉之躯挡住厉鬼! 翠花下意识看向宇文策,正要扑向她,池嘤嘤动了,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赵琳身后轻轻推了赵琳一下。 赵琳突然觉得身上充满力量,她忽然不恐惧了。 对面元永兴不就是体积比她胖了一点,她可以! 赵琳推开翠花——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能接触其他魂体了。 赵琳一巴掌盖在元永兴脸上,元永兴像皮球一样弹出去,在宫殿中上窜下跳。 这,这是她做的? 赵琳茫然看向自己的手,旋即眼神更加坚定,追上元永兴,一脚将他身体踢成对折,骂道:“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很痴情吧?我呸!相比冯佳柔,你更让我恶心!你折磨她是你变态,凭什么把屎盆子都扣我脑袋上?” 元永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赵琳突然力大无穷,身上似乎还有雷电的力量,随随便便触摸他一下就叫他痛不欲生,更遑论暴力殴打了,那些雷电之力深入灵魂,如跗骨之蛆,让他想尖叫嘶吼,满地打滚,将灵魂撕碎,将那些被雷电污染的魂魄抓挠揉烂,可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被动挨打。 他身子弓成一只虾,被赵琳一个正踢踢飞到上空,脑袋砰一下撞击上横梁,脑花都快被震碎了。 这还没完,赵琳骂骂咧咧跟上去,对着他左脸又是一记肘击:“窝囊废,做错了事却把一切都推到女人头上,是她勾引你,是她陷害我……哕了,你怎么不说是你管不住下半身,是你龌龊,是你不相信我,是你纵容她?敢做不敢当的垃圾,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样的男人。” 赵琳越说越恶心,一边吐,一边恶从心头起,召来一把宫人用来裁剪花草的园艺大剪刀,咔嚓咔嚓两下,直接将元永兴的孽根从本源上拔除,又操纵着大剪刀将它剪了个稀巴烂。 “敢做不敢当,实非大丈夫所为,既如此,你干脆别当男人了,没收你作案工具。”赵琳不客气道。 池嘤嘤顺手帮忙,召来太阳真火,将地上那坨稀碎的脏东西燃烧干净。 她海豹鼓掌,冲赵琳竖起大拇指:“女中豪杰!” 赵琳羞涩一笑。 宫殿中唯二的两个男人此时都不由下()体一凉,哪怕福公公已经净身,他也觉得不寒而栗。 被池嘤嘤从鬼门中叫出的阎王爷也表情讪讪,说起来,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目光下意识飘向太后,太后却一脸冷漠,主动避开了眼神。 阎王爷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开口:“事已分明,翠花伸冤成功,本君代表地府赠送翠花五年功德已做补偿,翠花姑娘,你可以选择现在去投胎。” 他翻了一下生死簿说道:“下辈子,你会投生到一户富庶人家,成为他们庶女中的一位,经历一番坎坷后你会遇到你的良人,收获幸福的晚年。” 翠花不是很感兴趣,她觉得做人太辛苦了,还不如继续做只鬼,不高兴了还能上来转转吓唬人(bushi) 于是她问阎王爷:“我可以不投胎吗?” 阎王爷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也可以,你身负功德,加上地府补偿的五年,已经达到了最低级鬼差上岗标准,如果你不想做人,本君可以安排你做鬼差。” “好啊,好啊,我要做鬼差。”翠花高兴了。 阎王点头,又看向赵琳:“你该去投胎了。” 赵琳犹豫片刻,指着元永兴问道:“他下一世会做人吗?” “不会。”不用阎王爷开口,池嘤嘤冷笑道:“像这种渣滓烂货,做猪狗都轮不到他。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个更好的想法。” 她视线下落,落在元永兴惨不忍睹的下半身道:“他被毁了孽根,这是灵魂上的残缺,即使投胎也会跟随永生,生下来也是个天阉……他看不起女人,觉得女人只是用来取乐泄()欲的物件,不如下辈子就让他当个卖屁股的,在长街烂巷被千人骑,万人躺吧。” 元永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看向池嘤嘤:“你,你小小年纪,为何这么恶毒?我已经悔改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没听说过吗?” “呵,我只听过好马不吃回头草,沾了毒的冷屎,狗都不吃。”池嘤嘤冷笑,指诀掐动,轮回井出现,她抬脚一脚将元永兴踢到了“贱人道”中。 很快,连元永兴的惨叫都听不见了。 但池嘤嘤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安南王府,一个躺在床上的怀孕女子突然满头冷汗从睡梦中惊醒:“啊——” 第三十九章 噩梦惊魂 “夫人,您怎么了?”丫鬟雨儿撩开床幔看向里面大着肚子,侧躺着的女人。 元霏霏惊魂未定,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怒视雨儿:“怎么了,怎么了,蠢货,告诉你有什么用?还不快去请王爷过来。” “可是,可是今儿王爷是歇在王妃那里的呀。”雨儿又委屈又害怕,小声辩解,还没说完头就被元霏霏丢过来玉枕砸破了头。 “啊——”雨儿捂住脑袋,从额角溢出来的血顺着指缝流出,她眼泪呜呜落下,耳边是元霏霏颐指气使的叫骂:“废物,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我让王爷把你舌头割了?” 元霏霏扶着肚子,脸上挂着恶意满满的笑:“整个王府只有我才能给王爷生孩子!王妃,王妃又如何?不过是只不下蛋的母鸡罢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就说我肚子疼,心慌的厉害。” “是。”雨儿不敢再多话,低着头倒退着离开。 房间只剩元霏霏一人,她揪住床上柔软的细布,脸上张狂落下,余下一丝慌乱与胆怯,她又做梦了。不过这次她梦到的不是那个总出现在她梦里,仿佛一团黑漆漆的人形烂泥,总是冲自己尖叫好痛好痛的孩子,而是她弟弟——元永兴。 她梦到他弟弟被赵琳那个贱人用一把园艺大剪刀把下()体剪了个稀巴烂,还有一个看不清脸,只能听出清脆声音的小女孩改了自己的弟弟下一世的命运,她还说,还说弟弟伤在灵魂,以后只能做卖()屁股的天阉。 元霏霏抿唇,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在梦中,她听到赵琳叫那个女孩嘤嘤大人,还听到有人喊她池姑娘,就是说,害了她弟弟那个人,姓池名嘤嘤。 池嘤嘤,她记住了! “啊啾。” 彼时已经回到自己人类身体中的池嘤嘤打了个喷嚏,吐出一个大大的口水泡泡。泡泡胀碎。嘤嘤宝宝生无可恋的被口水弄了一脸,她脸上嫌弃的意思太明显,一下逗笑了抱着她的太后。 “哎哟哟,我们嘤嘤宝宝这么小就知道爱干净啦?真是个聪明的宝宝。”太后用食指顶住帕子,认真将池嘤嘤脸上的口水擦掉,打趣道。 这孩子可真是喜欢人,她都不想将她还给李氏了。 太后这么想着,不由看向宇文策。宇文策被自家亲娘的目光看着毛毛的,出声询问:“母后,您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交代谈不上。”太后淡淡道:“不过话说回来,皇帝你已经多久没选秀了?宫里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老人,我这个老人家都看烦了,皇帝你不觉得应该给宫里添加一些人气了吗?” 宇文策:…… 这话宇文策没法接,从他自己来说,他不是很想选秀。 他迟疑着道:“母后,最近云周各地都不太平,听说庆州那边大旱,百姓生活的都很不容易,选秀劳民伤财,要不……再缓一缓?” “缓一缓,缓一缓,哀家听着这话,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了,你却还拿这话搪塞我老人家。”太后不冷不热回怼。 池嘤嘤默默吃瓜,脑子里不由想到了一件事,说起来,原本的故事线中没有她这个人,宇文舒云最后彻底成了腹中鬼王的容器,宁佞也没有这么快暴露,不过最后皇帝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起因是宇文舒云生下鬼王后宫中举办庆祝宴会,李婵月带上池宝珠去了,池宝珠怎么说都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肩负大气运,宁佞见到了想要夺取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指使鬼王要杀池宝珠,但当时池宝珠躺着坐着都能吸引大佬的能力已经上线,还兼容到了亲妈冯文婷身上,冯文婷带着池宝珠上山祈福的时候顺手救了一个身负重伤被追杀的奇门高手,并帮助他掩藏身份,躲过杀手追杀。 这个奇门高手后来成了池宝珠的干爹,原本的故事线中,她被鬼王盯上还能顺利逃脱多亏了这个干爹给她的护身法宝。 而在这段剧情中,有一个被一笔带过的人物。这个人是一个宫女,她命格特殊,虽不会玄术但能她的血能化解一些阴煞气。鬼王当时被池宝珠身上法宝所伤,急需气血补足,在场最滋补的无疑是人皇宇文策。 千钧一发之际,是这个宫女救了宇文策,两人因此定情,后续这个宫女一路宫斗上位,最后成功成了云周的皇后。 她的孩子还一度影响了宇文稷的位置,就连皇帝也因为她和她的孩子对宇文稷由喜爱变成厌恶,甚至觉得宇文稷挡了自己真爱的孩子,还对宇文稷下过杀手。 不过现在因为有她的加入,鬼王提前被灭,不知道宇文策还会不会跟那个宫女一命定情。 突然,池嘤嘤鼻尖闻到一股分外香甜的气息,她双眸一亮,立刻意识到——芝士哥哥来了! 不一会儿小太监跑过来通禀:“太子殿下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司珍房的宫婢,说是有个稀奇的小玩意儿想献给陛下。” 宇文策正愁没法转移话题,当即挥手让命小太监将宇文稷带上来,至于那个宫婢则被他忽略了个彻底。 那个宫婢叫什么来着?池嘤嘤倒是被带着又重新想回了那个以宫女之身登顶后位的奇女子身上。 哦,对了,她好像是叫—— “奴婢雯晴,见过陛下,太后,吾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雯晴!没错,就是雯晴。 池嘤嘤后知后觉眨巴了下眼睛,低头朝跪在地上那姑娘看去——咦惹,吓死宝宝了! 雯晴脸上带着面纱,但面纱轻薄透明,根本挡不住她脸上星星点点的红斑创痕,一大朵一大朵狰狞可怖,远远看上去她整个脸像是爬满了赤红色的大狼蛛。 雯晴显然也知自己样貌吓人,她抬头不过一瞬很快低下头。 宇文策拧眉,注意力终于落到这个奇怪的宫女身上,他道:“你的脸怎么回事?你又为何来见朕?” 他看向宇文稷,再看向雯晴时目光多了几分探究,神色也冷了下来:“连朕的儿子,我云周的太子也敢利用,你胆子倒是不小。” 第四十章 舒云后续 “奴婢不敢。”雯晴声音平静,面上也无惧意,再看宇文稷,站在旁边毫无为其说话的意思,跟这人不是他带进来的一样。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池嘤嘤有点儿懵,难道她穿越进来带来了什么蝴蝶效应,导致宇文策和雯晴这对要提前看对眼了? 嗯,不对,雯晴好像……是在看她? 在雯晴第三次装作无意实则非常做作看向她时,池嘤嘤终于确定了——雯晴却是在看她。 这下池嘤嘤更加闹不明白了,不看宇文策,看她干什么? 这就是那个本该夭折但现在又活下来的孩子? 雯晴视线不着痕迹从池嘤嘤身上划过,飞快收回。她是一个穿越者,在穿越之前,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若非要说有什么优点,她的手工艺品做的不错,还有一个失灵时不灵的天生阴阳眼。 雯晴并没有其他穿越者穿进古代那种优越感,在宫内这些天,她深知这座看似华丽的宫殿墙壁、地砖浸着多少血,宫道上、深井下又藏着多到数不清的冤魂枯骨。雯晴无比清楚,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她做不到仗着剧情大杀四方,更不想按照剧情所写的那样入宫为妃。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会点儿手工的女大学生,且先不说宇文策都多大年纪了,她也不想天天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抢一个男人。 她想出宫,做一些小生意。 这年头,宫女想离宫并不容易,但好在她有手艺。雯晴先了解了一下这个时代,确定这不是历史上有记载的地方,而且这里的发展相对更加落后,没有出现诸如玻璃、怀表、印刷制品等等精巧玩意。 这些东西中,雯晴对怀表相对熟悉,她又在司珍房,能轻松得到一些需要的小物件。她加班加点制作出第一批怀表,并成功在引起了小部分主事丫鬟、太监的注意,在她积极运作下,这批怀表很快被当成了讨好上头的礼物,她知道,其中一份已经送到了宇文稷手中。 不是她不想直接接触宇文策,一来福公公不是她,甚至不是她能接触到的那些人能接触到的大太监,二来雯晴觉得宇文稷一个小孩子,就算再天才也比宇文策好忽悠一点吧。 她只求出宫又不求其他,她打算用一些知道的剧情和怀表制作工艺来换取出宫机会,为了让计划更加顺利,她还特地吃了花生提前让自己过敏了。 雯晴在心中将计划重新梳理一遍,确认无误,慢慢开口:“陛下,奴婢知道您正为国库空虚感到发愁,奴婢手上有一些做工精巧、不耗费人力物力的小玩意儿,不久之后瑜朝使臣前来,您可以将这些小玩意儿加价卖给他们。” 瑜朝是北面一个比较大的王朝,他们皇室姓齐,自称是上古某位远古圣兽的后代。瑜朝喜兽,擅御兽,他们能号令百万兽族上战场,如士兵一样指挥野兽战斗,瑜朝也有供奉圣兽的习俗,不过与婴焰不同,瑜朝的圣兽是真正的野兽,未开智的那种。 瑜朝地势丰饶,又仗着野兽大军战无不胜,他们很富有,如果雯晴手上的东西真的能引起他们的兴趣,到真能填充一下国库。 不过说起来,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真正想要国库丰盈,害得看李家的寻金队。 说起来,这次冤枉了李文,一会儿定要好好奖赏他,不要让他寒了心。 宇文策心中有所计较,这才看向雯晴:“哦?你像朕献计,是有什么想求朕的吗?” “陛下圣明。”雯晴丝毫不打算藏着掖着,她抬起头,稍稍撩起面纱又飞快放下:“如陛下所见,奴婢生了怪病,脸上容貌尽毁。奴婢知道,如奴婢一样的残貌丑颜在宫内非但前路无望,甚至现在的位置也保不住,如果再不好,只能去做一些最下等的工作,去最偏僻的地方苦熬,奴婢不愿过这样的生活,奴婢斗胆,以此法向您换一个出宫机会。” 她话音落下,宫殿上只剩久久的沉默。 池嘤嘤咂舌,这妹子好勇啊! 同时,她心头又涌上一丝丝怪异,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再追究已经来不及,因为太后已经抱着她主动回避了。不过离开时,池嘤嘤总觉得那雯晴似乎又看了她一眼,还隐秘的冲她眨了眨眼睛。 池嘤嘤满脑袋问号,正迷惑不解着,突然感到小手被人拽了拽,池嘤嘤抬头看去,发现是太后。 太后见池嘤嘤回神,松了口气,面上出现些许赧然:“嘤嘤啊,你可以……呃,你可以用那副四五岁的样子和哀家说说话吗?” 这当然没问题啦。 池嘤嘤很爽快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再睁开,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宫殿上,而且站的与宇文稷极近。 不过这会儿,池嘤嘤没想着占宇文稷便宜,因为她发现雯晴好像看见她了! “……嗯,这一步之后呢?倒是有意思,这指针居然真的自己走起来了。” 雯晴大概是已经说动了宇文策,现在正在告诉他怀表的制作方法,但她被突然出现的池嘤嘤吓了一跳,忘了继续说接下来的步骤,反而因为过度惊吓蹦出来了一句:“我擦?” “我擦?擦什么地方?” 池嘤嘤并没有现身,宇文策没看见她,自然而然以为雯晴是在跟他说话,狐疑拧眉。 池嘤嘤急忙冲雯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身体飘起往他们那边飞去。 雯晴抿了抿唇,当做没看到池嘤嘤,继续讲解起来:“哦,这个‘我擦’其实是一句祝福咒语,制作过程中念上一下有助于增加成功率,接下来看这里,要把这个和那个接上……” 雯晴手稳动作快,不一会儿一个新的怀表样式已经做好了。 池嘤嘤初看有趣,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她毕竟是一颗曾经长在末世的草,激光炮、光脑都见过了,对怀表这种老古董提不起兴致。 太后还等着她,她索性去找太后了。 不过几次意识出窍的经历让池嘤嘤意识到,她这种形态似乎以宇文稷为锚点,第一次总是要在他身边出现,不过呆在宇文稷身边会让池嘤嘤感觉非常舒服,她也就不多想了,左右宇文稷看不见她,她意识形态出现还方便她蹭他身上龙气呢。 哈哈,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池嘤嘤美滋滋想到。 她一路飘到太后身边,问道:“太后娘娘,你找嘤嘤有什么事情呀?” 太后犹豫片刻,问道:“我先问问,舒云那丫头,已经没了吗?她还能回来吗?” 她还记得,当时翠花见到徐为尧时的态度,她后来私底下问过翠花,翠花表示在徐为尧身边站着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女人,但女人似乎已经没了理智,也无法沟通,这件事让太后始终无法放心,她总觉得,那是宇文舒云的残魂。 留下池嘤嘤,也是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舒云那孩子回来。 “哦,原来是这事儿呀,放心,交给我。”池嘤嘤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一口气应下来:“她当然还有救啦!” 第四十一章 舒云后续(2) 悦来客栈宽敞明亮的小包间内,徐为尧还有些懵,他正在处理赵家灭门案,虽然该案子在池嘤嘤的帮助下已经完结,但他还要做归案处理,吩咐人张贴告示将整件事公布给百姓。 他正忙着,太后身边的人说太后要见他。 徐为尧身为外男,自是不好在后宫久呆,太后也不想这件事闹大,与嬷嬷换了服装,乔庄出宫,没惊动任何人。 两人面对面一站一坐,谁也没有先开口,徐为尧忍不住想问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凭空出现。 “嗯,没错,公主的一部分残魂正在他身边。” “谁?”徐为尧警惕看向四周,池嘤嘤咯咯笑着显出身形,像模像样与他见了个礼,俏皮道:“哈哈,是我啦,徐大人被吓着了吗?” 这几天,池嘤嘤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徐为尧见过她仙人之姿模样,这幅四五岁小丫头的模样倒真是第一次见。 小丫头粉雕玉琢,头上梳着蓬松柔软的双髻,用五彩绦带扎着,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如蝶翼起舞。白嫩嫩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大又亮,挺翘的小鼻子秀气可爱,粉嘟嘟的小嘴巴微微嘟着,尽显小女儿娇憨。 哪怕明知这孩子是故意恶作剧也叫人生不起一丝一毫的责骂之心,徐为尧笑着摇头,还有模有样学着池嘤嘤的样子回了礼给她:“嘤嘤小朋友这么可爱,一点都不吓人。” “哈哈哈哈。”池嘤嘤被夸很开心,但她没忘记正事,观察了徐为尧一番她问:“大人身上是不是带着和三公主有关的东西?这件物品可能是三公主很看重的东西。” “是这样东西留住了舒云的魂吗?”太后忙问。 池嘤嘤点头:“应该是的,这上面有三公主的执念,所以在她被鬼王冲破身体时,被撕裂的魂魄没有全部消散,还留下了一部分。” “哀家,不,我,我可以见见云舒吗?”太后一脸希冀的看向池嘤嘤,很希望她能答应。 池嘤嘤有些为难,没第一时间应下。 宇文舒云现在的样子有些吓人,太后年纪又大了,池嘤嘤害怕她受不了这个刺激。 唉,如果她灵力再多一点就好了。 (滴——检测到任务者池嘤嘤完成隐藏支线任务“翠花的心愿”,奖励元气X500点,小洗髓丹一颗。) (任务奖励以收集,可随时供嘤嘤使用,使用时伸出小手,念出指定物品名字即可。) 哇,原来帮助别人还有奖励!赚大了诶,竟然是洗髓丹! 洗髓丹以前不难得,但是现在灵气稀薄,很多灵植已经消失在岁月长河中,洗髓丹也变得无比珍贵,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即使你有钱又有权也不一定能得到一颗,还要看有没有大机缘。 池嘤嘤没费多少力就得到了一个,可不是要偷着笑的美事。 她这个世界的身体太小,没法修炼,引动元力困难无比,每次发动都要睡上好一阵子才能恢复,有了这颗洗髓丹,她就能沟通天地元气,不需要干点儿什么事都意识离体了。 至于那五百点元气池嘤嘤也没浪费,她全用在宇文舒云破碎的灵魂上,不一会儿就帮她把灵魂修补完整。 宇文舒云有些懵:“我没死?不对,我死了,那我现在……变成了一只鬼?” 她茫然看向自己有些透明的双手,心口涌上百般滋味,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恐惧。 池嘤嘤挥挥手,帮太后和徐为尧开了阴阳眼,宇文舒云的魂体在两人眼中缓缓出现。 “云舒?”太后愣了一下,有些动容,但长时间的人设让她冷下脸质问:“你可知错了?放着哀家与你父皇为你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优质夫婿不要,非要去喜欢一个奸邪小人,看看现在,变成一个只能飘着的鬼,终于作舒服了?” 宇文舒云愧疚低下头,她从前总以为太后和父皇不喜欢她,也不想过被支配的人生,现在却发现她错了,错的很彻底,他们都很关心她,是她走错了路。 徐为尧对三公主行礼道:“三殿下。” 他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个被蓝布小包裹。 徐为尧看向它时眼神有些复杂,他轻叹一声,轻轻将包裹打开,慢慢开口:“嘤嘤小朋友所指的,应该是这个婚书吧?” 当初宇文舒云退婚遭到宇文策与太后联手反对,徐家也不答应,她独身一人跑上战场,再回来不仅有了驸马,还怀了孩子,为了保住皇室的面子,这才匆匆退了婚。 但严格来说,这根本是对徐为尧乃至徐家的羞辱,徐为尧父亲气的差点儿血溅金銮殿要求处置宇文舒云,但最后,是徐为尧和父亲促膝长谈,才叫他松了口。 这场婚事不欢而散,婚书也被忘了,徐为尧匆匆写了退婚书交给三公主,在之后三公主大婚,他最为“前未婚夫”总不好再上赶着凑上去,一来二去,这婚书就被滞留在徐为尧手中。 宇文舒云显然也认出了徐为尧手中的物件是什么,她顿了一下,惊讶看向徐为尧:“你居然还留着这个……难道你对我,还留着什么心思?” “殿下误会了,臣只是……”徐为尧自然不会对三公主留有什么旖旎心思,他又不是舔狗。 老实说,经历这件事之后他甚至对婚事乃至以后的妻子都略存阴影,不然他也不会拖这么多年都不肯成亲。只是他自己能理解,却不想将这种隐秘心事也向大众剖白。 “嗯嗯,看来就是这个了。”池嘤嘤看了看徐为尧的面相,将婚书从他手中抽走。 婚书无火自燃,下一秒出现在宇文舒云手中。 “好啦,现在你们再无关系了,你也不用惦记了,可以下去排队投胎了。”池嘤嘤拍拍手,面带微笑。 又做了一件好事,今天也是好值的一天呢! “嘤嘤小朋友。”徐为尧突然开口唤了池嘤嘤一声,他迟疑着问:“三殿下这应该算死于非命吧?她,她还能活过来吗?” “唔。”这个问题触及池嘤嘤知识盲区,不过话说回来,宇文舒云能在徐为尧身边呆这么久也没有阴差抓走,不会…… 咚咚。 池嘤嘤在桌面上敲击两下,一本散发阴冷寒气的黑封面镶骷髅的大书出现。 白生生的小手浮空在上面做出翻页动作,书页哗啦啦翻动,池嘤嘤喜道:“啊,找到了……嗯,确实阳寿未尽,这种情况就有些麻烦了。” “怎么了?”太后紧张道。 “这种情况地府是不收的,她只能在人间飘荡,但是她属于滞留或者说偷渡阳间的游魂,无法抵御阳气和太阳的影响,现在她还能好好站着,但时间长了她就会透明、变淡直至……彻底魂飞魄散。”池嘤嘤肉嘟嘟的小脸即便做出严肃表情也显得很可爱,可在场却没人敢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太后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我可怜的孩子哟。” 宇文舒云倒是平静,大约经历过宁佞的事情她已经彻底成长了,她苦笑道:“可能,这就是我做错事的代价,只可惜今生来世都不能报答您和父皇的生养之恩了。” 她说着,又看向徐为尧,郑重拜下去:“徐大人,我欠你和徐家一声道歉,对不起,当初是我太不懂事了。” 徐为尧抿唇,伤害已经造成,他说不出原谅宇文舒云的话,可她都这样了,如果不原谅到显得他斤斤计较…… 现场的气氛瞬间愁苦起来,池嘤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我也没说没办法让她复活呀,你们这么伤感做什么?” 第四十二章 福运锦鲤 “什么?嘤嘤,你真的有办法吗?”太后双眼瞬间亮了,期待看向池嘤嘤。 池嘤嘤点点头,飘起来到徐为尧耳边悄悄跟他说了几句,徐为尧出去又回来,手中拿着一个新鲜挖出,还沾着淤泥的莲藕。 池嘤嘤左右看看,伸手去抓徐为尧腰间挂着的宝刀,他错开步子躲掉那只嫩生生的手,柔声劝道:“这可不是好孩子的玩具哟,会不小心弄伤小手手的。” “不会哒,我会很小心哒。”池嘤嘤甜甜回应,可惜徐为尧铁石心肠,还是没同意,他思索片刻问道:“嘤嘤想要刀做什么?” “嘤嘤要用莲藕雕刻一个娃娃,给三公主当身体呀。”池嘤嘤乖巧回答。 “这个身体需要很精致吗?”徐为尧问。 池嘤嘤摇头:“身体只要有个脑袋,有四肢就可以了,其他的等三公主的魂魄与莲藕融合,自然就会有啦。” “好,我明白了。”徐为尧动作很快,大开大合砍出了一个方脑袋、方手、方脚的莲藕娃娃。 池嘤嘤一言难尽看向他手里那个“娃娃”,觉得童年被毁了。 给三公主重塑身体其实不麻烦,她随便剪个纸做成符兵也能容纳三公主的身体,但是她忽然想到以前在道观中听到的哪吒的故事,突发奇想也想用莲藕做人。 唉,还是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池嘤嘤遗憾摇摇头,挥挥手将三公主的魂魄塞进莲藕中,白色的莲藕瞬间玉化,自行变幻、成长起来,慢慢有了女子的轮廓。 徐为尧面色一下变得赤红,他转过身,膝盖不甚撞到桌角发出“砰”一声闷响,疼的他脸都青了。 他咬牙:“池、嘤、嘤,你怎么没告诉我,三殿下复生时,是、是不穿衣服的!” 池嘤嘤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摇头叹息:“徐大人好傻哦,你给莲藕穿衣服了吗?莲藕没有衣服,公主当然没有啦。” 三公主已经不是无知少女,她嫁过人,孩子都流了好几个,对这方面并不那么在意。 何况能死而复生已是大幸,区区被看和生命比起来又算什么? 而且徐为尧反应太快,她当时身体还没有变好,身上还覆辙一层如牛奶一般奶白色的光,严格来说,徐为尧只看到了她身体的曲线,并没有看到她的身体。 “谢谢嘤嘤。” 宇文舒云用桌布遮住身体,朝池嘤嘤下跪感谢。 太后也没阻拦,池嘤嘤拍拍手,心中念叨——咳咳,宝宝又做好事了哦,这次的好宝宝奖品是什么呀? (……) 天道似乎无语了一下,卡壳半晌才道:(检测到嘤嘤帮助“不重要”角色宇文舒云,奖励元气:100。) 天道着重在“不重要”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池嘤嘤全当没听见,小声嘟囔——哼,小气鬼天道。 天道被池嘤嘤的犀利评价气到了,不情不愿加上了一个奖励。 (和美容丹一颗。) 这还差不多! 池嘤嘤不是个挑剔的孩子,瞬间满足了,彩虹屁不断——嘿嘿,嘤嘤就知道天道最好啦! 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池嘤嘤也想漂亮娘亲了,而且她很担心没有自己在身边,万一漂亮娘亲被渣爹蛐蛐,觉醒程度又减少回去怎么办? 她着急着回家,太后也不留她,含笑道:“嘤嘤是该回去告诉大家,谁才是正儿八经的池家大小姐了。” 太后爱怜的摸摸池嘤嘤的脸,垂下的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的冷色。 池嘤嘤意识回到身体中,觉得脸上被摸的痒痒的,她咯咯笑了出来。 太后眼中冷色被池嘤嘤可爱的笑声驱散,她跟着笑起来:“看我们宝宝,多有福气啊。可惜,有些人却眼瞎的很,捡了鱼目当珍珠还想指鹿为马,叫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瞎……” 王嬷嬷伺候太后多年,最了解太后心意,她附和道:“想来那人会自食苦果,太后您且看着他作茧自缚就是。” “嗯,哀家也乏了,你亲自送嘤嘤回池家去吧。”太后道。 宇文舒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听出了太后与王嬷嬷话中有话,且这话中深意还与池嘤嘤有关。 池嘤嘤是她的救命恩人,宇文舒云立刻主动道:“皇祖母,让我送嘤嘤回去吧。” “你?”太后有些犹豫,担心看过去,宇文舒云笑道:“我感觉我现在精力充沛,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您放心吧。” “好,王嬷嬷去帮公主买身衣服送来。”太后答应了。 半个时辰后,收拾整齐的宇文舒云带着池嘤嘤坐着马车停在了池大学士府门前。 出乎宇文舒云意料的是,池家门前车水马龙,她临时找来的马车在这些达官显贵中居然显得毫不起眼。 宇文舒云皱了皱眉,她已经知晓李家身上的冤情被洗清,李大人一家和李婵月都已经无罪释放了,难道此刻池良冀为了妻子专程举办了一场去晦气的宴会? 池大人倒是有心了。 刚被渣男狠狠伤心又伤身的宇文舒云不由松了松眉,传闻中这位池大人冲妻如命,想来传言非虚。 “你说,那池家女真是锦鲤转世,只要和她呆上一阵儿,抱上一抱就能走好运吗?” 这时,宇文舒云的车马外突然传来路人交谈。 这声音还挺熟悉,宇文舒云透过车帘被风吹起的间隙,发现是礼部尚书的夫人和她的手帕交,安南王妃苏文月。 刚才那话就是苏文月说的。 “当然是真的,据说是国师亲口认证的呢。我听说户部葛侍郎家老太太就是在去祈福的时候见到了池大人的亲娘冯氏,夸了那孩子两句,晚上回家就在路上捡了一块金子呢!”礼部尚书夫人赵茹一脸兴奋点头:“文月,你不是一直想怀孕怀不上吗?你多抱抱那孩子,说不定就有了呢。” 赵茹并没有注意到暗地中有人在偷听,她压低声音道:“你可是王妃,你的孩子是王爷嫡子,正儿八经的世子。你家那个小贱人现在不就是仗着肚子和你抢王爷吗?你也怀一个,还怕拢不住王爷的心?” 第四十三章 真假嫡女 两人说这话进了池大学士府,宇文舒云双眉拧紧——福运锦鲤?池家女? 李婵月不就生了一个女儿叫池嘤嘤吗?现在人在自己怀里抱着,那个劳什子福运锦鲤又是什么鬼? 还是国师亲口认证的,她呵呵了,国师都完了,这个鬼锦鲤还敢扯他的名头做虎皮? 若按宇文舒云以前的火爆性子,她定是要提着鞭子进去将池良冀抽一顿质问的,但是经历鬼孩子一事后,她学会了冷静思考问题。 池良冀毕竟是池嘤嘤的父亲,孝之一字压死人,若她当真拿着鞭子将人抽一顿,再质问那个劳什子福运妖女是怎么来的,她是公主无所谓,可肯定会有人对池嘤嘤指指点点。 宇文舒云自己不在乎名声,但却不想池嘤嘤名声不好,在这思索的时间,她的耳朵也没有闲着,很快便从迎来送往的闲言碎语中拼凑出了整个事情大概—— 原来这些人不止是来乞求福运锦鲤增福添佑的,主要是来参加小锦鲤的满月宴。 池良冀为新出生的小女儿举办了一场格外盛大的满月宴,不止给相熟的亲朋好友,还给许多二、三品高官发了邀请,甚至还托关系将邀请函送到了目前在京城的几位王爷、王妃手中。 以池良冀自己的能量自然是请不来这些高官贵胄的,他之所以有这个勇气,皆是他那个锦鲤闺女给的。 宇文舒云还听人说,渡业寺的无名方丈也来了,说是感应到了天命,来点化锦鲤。 渡业寺虽不比闇云寺那样家喻户晓,但也算一个小有名气的大寺,凡尘中信众不算少数。无名方丈一来,百姓中甚至都起了传言,暗地里叫池家这位锦鲤女娃为“小圣女”。 呵,什么小圣女,小野种才对吧! 宇文舒云火冒三丈,想什么都不管冲进去毒打池良冀一顿,但之前没打听清楚就算了,现在知道这么多高官贵胄也在,饶是公主二字在这些人面前也不好使。 宇文舒云不由庆幸自己没有冲动,她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单手抱着池嘤嘤翻墙进入大学士府。 “谁?”正在院子中望月的李婵月听见动静,警觉看过去。 万万没想到,长这么大第一次翻墙,还当场被人发现了! 宇文舒云很尴尬,幸好这附近没有点灯,她压低身子,做作的学了一声猫叫:“喵~” 李婵月却没有被糊弄过去。 今天池良冀给那个小野种办满月宴,整个池家除了她这里都热火朝天的,来往奴仆脚步不停,送礼声、待客声不断,四处灯火通明。 这府中又没人养猫,寻常野猫最是机警怕人,听见动静早就跑的远远的,怎么会胆子大到往这边凑? 李婵月与报春对视一眼,假意道:“原来是野猫啊,报春,让院子里的人都警醒着些,别放了乱七八糟的动物进来。” “是,夫人。”报春机灵的与李婵月对戏。 实际上,两人皆不动声色朝宇文舒云那里靠近,在场唯一一个听出娘亲声音,围观宇文舒云表演,知晓一切真相的池·吃瓜·嘤嘤,乐了。 【哈哈哈哈,这是在干嘛?虽然宝宝聪明但宝宝也看不懂,娘亲,是我呀!你的宝贝回来啦!】 宇文舒云听不见池嘤嘤的心声,但李婵月听见了。 警惕之心消失,相思之情上涌,李婵月刚想呼唤池嘤嘤名字,突然意识到——嘤嘤满打满算才一个月,她肯定不可能一个彻夜回来还会学猫叫的。 莫非……有绑匪? 心脏被瞬间提起,李婵月眼睛都红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甚至顾不上支会报春,提了拳头就冲上去:“嘤嘤别怕,娘来救你了!” 宇文舒云:! 原来是池夫人啊! 她松了口气,站起身要打招呼,迎面撞上李氏一双铁拳。 “哎哟。” 吃痛声响起,宇文舒云被这一拳正捶在脸上,痛的弯下腰。 “公、公主?”李婵月惊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涨红了脸赶忙道歉:“抱歉公主,我不知道是您,我以为、我以为……” 她声音渐停,忽然想起来——不对啊!三公主不是死在诡婴手上了吗! 她又警惕起来,厉声质问:“你是谁?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三公主?” “谁?谁敢冒充本宫?”宇文舒云一听也急了。 “呵,妖孽还装,看我这就收了你!”李婵月伸手“啪”一下在宇文舒云脸上拍下黄符,符头正中眉心,这还没完,她转手就在宇文舒云下颚处掐捏起来:“装的还挺像,看我这就掀了你的伪装皮!” “哎哟哎哟,真脸!我这是真脸!”宇文舒云被掐的直吸气,赶忙解释。 【哎呀,挤到宝宝啦!娘亲,这真是三公主,嘤嘤给她做了一副新的身体,三公主复活啦!】 在两人中间充当夹心饼干芯的池嘤嘤也道。 有池嘤嘤替宇文舒云担保,李婵月这才松开手,看着被掐的脸这儿红一块儿那儿青一块的公主殿下,她内疚道:“对不起呀,臣妇还以为是妖孽绑了臣妇女儿,不是故意这样对公主的。” 救命之恩在前,再生之恩在后,宇文舒云还能说什么?她什么也不能说,甚至还要大度表示:“没关系,你别放在心上,之前本宫也误会过你,还朝你挥过鞭子,咱们这算扯平了。” 她吸气,揉了揉脸问起最关心的事情:“这满月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什么锦鲤女又是谁?难道你当初生下来的是双胞胎?” “呵。”李婵月闻言温柔的表情立刻变成厌恶:“一个野种也配做我女儿?她,她就是池良冀养在外面的表妹生的,抱过来故意恶心我,先前他还想掐死我的嘤嘤,直接让小三的孩子记在我名下,变成池家名正言顺的嫡女呢!” 说着,李婵月又黯然垂下睫毛,哀伤道:“虽然他阴谋没成,被我及时发现了,但是我因为李家的事情被牵连入宫,又在宫中呆了那么久,他早背着我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将那野种记在池家族谱上,可怜我的嘤嘤,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女,现在却莫名矮人一头。” 李婵月越说越恨:“我真是瞎了眼,痴心错付,所托非人。那渣子还给她举办满月宴,我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谁也没办过,总拿铺张压我,呵呸!现在他倒不嫌铺张了!” “岂有此理!”宇文舒云大怒,将新买的鞭子掏出来到:“走,咱们也去前面,戳穿那个假货的身份,让大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池家嫡长女。” 第四十四章 傀儡再现 李婵月眼睛亮起又暗淡,她抱起池嘤嘤在怀里掂了掂,发觉她并没有轻才松口气,和她贴贴小脸,这才对宇文舒云道:“没用的,门口把守了人。” 宇文舒云甩甩长鞭,一脸桀骜:“有我在,区区几个守卫不用放在心上。” “公主,他们都厉害的很,还会邪术,咱们普通人对上他们根本没有胜算。”李婵月摇头叹气。 事实上,她不是没试过暴力突围,身为李家千金,原先是她一心扑在池良冀身上没有动用娘家钞能力。这次回来,李婵月特地花重金从镖局请了三十个打手以备不时之需,一开始还能镇住,但后来冯文婷不知从哪儿请来一位黑袍人,他只挥了挥手,她重金请来的三十个打手就废了。 他们像是突然疯了一样不仅不帮忙对付池良冀的人还互殴起来,很快鼻青脸肿,不省人事,被池良冀找地方关了起来。 说起来,李婵月还有些担心那些人,虽然她掏了钱,但只让他们负责保护顺便收拾一下池良冀,可没想过让他们将命搭在这个地方。 她想了想,对池嘤嘤道:“宝宝,你还没回来的时候,娘亲请了三十个镖师来保护娘亲,但是现在他们全都跟疯了似的,一醒过来就互殴,完全当同门是杀父仇人似的,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没见到那些人,光听李婵月形容,池嘤嘤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是有她在,想出去还不容易。 她开始咿咿呀呀婴言婴语:【娘亲,你放心,有我在那些迷惑人的手段通通不会起作用的,咱们放心出去就是。】 知道女儿厉害是一回事,担忧她可能会受伤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看池嘤嘤坚持,她同意了,她看向宇文舒云:“三公主万事小心。” 宇文舒云就等她这句话了,当即一脚踢开紧闭的院门,带着李婵月走出去。 正如李婵月所说,外面站着四五个负责看守的护卫,他们穿着统一制服,应当是池良冀养着的打手。 宇文舒云可是上过战场,做过冲锋的女将,虽然这几年嫁人不再使用兵器,但一手长鞭舞的照样虎虎生风毫不生疏,她一甩长鞭,如旋风一样冲进那些人中。 在宇文舒云的料想中,这些家养的酒囊饭袋肯定连她一鞭子都扛不住,但没想到,他们不仅抗住了,还能操着手中烧火棍跟她打的有来有回。 即使宇文舒云用鞭子将他们手中武器绞断,长鞭起落抽在他们身上,但这些人却像是根本没有痛觉一样,硬扛鞭子,脸上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转眼间又拉近和宇文舒云之间的距离。 长鞭善远攻而非近战,他们离得越近,宇文舒云越不好发挥,还担忧着不能伤到自己人,随着距离约拉越近逐渐捉襟见肘起来,她流畅美丽的动作也越发僵硬、凝滞。 “退。” 宇文舒云越打心头火越大,但没办法,这些人都是没有痛觉的怪胎,她根本无法靠痛意将他们逼退,抽了这么久,对面就是个陀螺也该零散了,可这些人除了越来越衣衫褴褛,身上竟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再打下去,她的鞭子不是伤到李婵月、池嘤嘤就是抽到她自己,宇文舒云不得不选择退回院中。 这些人倒也不咄咄逼人,见她们退回屋中就收手不再追了。 李婵月也没让报春把门关上,无奈道:“看,我就说他们真的很厉害吧。” 【……原来,是傀儡啊。】池嘤嘤意兴阑珊道。 一开始,她也对这些人起了兴趣,以为他们用了什么特殊的炼体之法,诸如少林的十八铜人,拥有金刚不坏之身,不过后来在她仔细观察之下,她发现不是这样的。 宇文舒云长鞭落在这些人身上的时候,他们身上会有一层普通人看不到的元气波动,似是阵法。 有了这个发现,池嘤嘤很快破案——确定了,这就是普通的傀儡术,还是最低级的那种,属于她都不屑玩儿的档次。 李婵月听到池嘤嘤心声,她不动声色看向三公主:“殿下,我觉得这些人十分奇怪,很可能不是人。” 宇文舒云是公主又上过战场,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海了去了,在李婵月说之前她心中便有所怀疑,她沉吟着侧眸看过去,试探踏出一只脚尖,那边游荡的护卫齐刷刷扭头,动作整齐划一像天亮前猛一甩头的向日葵,还立刻做出进攻动作。 宇文舒云不打算跟他们打,在他们进攻过来之前收回脚。 这些人反应也很迅速,立刻停下,然后慢慢放下手,如果不仔细观察,可能会觉得他们只是严格执行看守命令,只在她们有“闯出”举动时才会进攻或反击,但仔细观察后宇文舒云十分确定他们动作僵硬不似活人,更像是设置好的精巧机关。 李婵月适时道:“说起来,他们在这里看了我一天了,饭可以不吃,但他们一次水都没喝过,也没有去解决过个人问题,无论我什么时候往外面看,这里的人数都是一样的,而且只要我一有出来的举动他们就会立刻注意到,难道这是因为习武之人耳力好吗?” “不。”宇文舒云沉吟片刻,摇头道:“这些,应该确实不是人。本宫与陵金国交战的时候,见过一种奇物,他们拥有人的外表却没有人的情感与触觉,他们不会痛、不会哭、不会笑,没有感情也不需要进食。这些人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给我云周军队也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他们没有弱点,悍不畏死甚至不知疲惫疼痛,被叫做‘傀儡卫’。” 宇文舒云脸色变得难看,她道:“想要战胜傀儡卫,只有将他们彻底打烂、报废,不然哪怕只剩下一颗脑袋,他们都会在你走到他们身边时睁开眼睛咬你一口。”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奇物?”李婵月不可思议道。 宇文舒云没接话,她喃喃出声:“可‘傀儡卫’在陵金国被覆灭的时候就一同被毁了,唯一一个还被取下能源放在父皇的收藏室里,能做‘傀儡’的人要么臣服要么随国自尽,这世上应该再不会出现‘傀儡’才对,可这里……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 她顿时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宇文舒云道:“我必须立刻将这件事告知父皇” 她想走,却不知为何走不了了。 只要她一有动作,那些傀儡就朝她看,哪怕她身在小院中,那些傀儡却像是完全忘了先前的规矩,一步步朝院中逼近。 宇文舒云握紧长鞭的手心浸出汗水——这下可糟了。 第四十五章 拿来吧你 “唵嘛……擦啦……夔夔……唵嘛……擦!呀!土灵咒!去!” 宇文舒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了一阵拗口生涩的念咒声,她错愕看向李婵月,却发现她双眼亮起,露出少女般皎洁的喜悦之色:“成了,真的成了!他们都变成泥巴了耶!哈哈哈哈,咳……太厉害啦!” 李婵月原本想为宝贝女儿献上彩虹糖,但话到嘴边,她即使收住。 这里出现傀儡就已经很奇怪了,在三公主道破他们傀儡的身份之后,他们突然跟听见了似的针对三公主,说不定这些傀儡的拥有者正在附近观察,不能暴露她的宝贝女儿! 李婵月本想将傀儡消失揽在自己身上,却听一阵“呸呸呸”“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某个被挑衅了的野兽发出的示威低吼。 “呀呀,红红~” 天才宝宝池嘤嘤已经认出了对面那道气息。 火红色的狐狸毛从泥土底下露出一小截尾巴,婴焰抖抖毛,将身上的泥点子都甩了出去。 这只心机狐非常小心的躲过了池嘤嘤,将泥巴点子甩了李婵月、宇文舒云一身。 清理干净自己,婴焰踩着优雅的狐狸步走到李婵月面前,长尾巴卷起,晃了晃,示意她将嘤嘤放上来。 李婵月:…… 心好累,怎么到处都有人和她抢宝贝女儿?不对,这只还不是人,一只狐狸也来抢她女儿! 她宝贝魅力好大哟。 婴焰见她不动,又晃晃尾巴。 李婵月才不管她是不是神兽,跟她抢女儿就是不行。 她冷酷拒绝:“不给,你没有手,摔了我家宝贝怎么办?” 婴焰狐脸震惊,又晃晃尾巴,结果只得到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自从它成了云周神兽之后,它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婴焰不高兴了,婴焰愤怒了,它感觉有一团自丹田燃烧“砰”一声,它变成了一个大概十一二岁左右的漂亮男孩儿。 双脚着地的奇妙感受让婴焰惊喜,要知道它们做精怪的,追求第一个小目标就是化人! 现在他终于拥有了人形,婴焰觉得这都是池嘤嘤的功劳。 要不怎么池嘤嘤没出现那百年它都只是只狐狸,池嘤嘤一出现,和他挨了几次,他就变成人了呢! 想通这一点,婴焰顿时更粘池嘤嘤了,他现在长出了手手,理直气壮拦住李婵月:“给我。” 李婵月看着面前长着狐狸眼,穿着一身火红色华服的漂亮小男孩儿,蒙了:“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娘亲,他是红红呀。】池嘤嘤主动向李婵月解释。 红红? 李婵月反应过来,惊讶道:“你是婴焰?” 居然是一只公狐狸! 想到它做狐狸的时候就老是没事儿在宝贝女儿面前挨挨蹭蹭,哪怕他是黑头发,李婵月也有种看见黄毛的警惕。 “男女授受不亲,我家宝宝我自己可以抱。”李婵月道。 “哼,小气。”婴焰点评,又说:“不过你确定吗?那边池良冀可是要给那个……哕,叫宝珠的身份宣布给其他人了哟,而且我听说,他会告诉其他人,他只有池宝珠一个女儿。” 婴焰说着,抱臂上下将李婵月打量一遍,得意笑:“你一身泥污,肯定不会这样过去,等你换好衣服再过去,黄花菜都凉了,什么都没法阻止,所以……” 他伸出手,老调重弹:“给我。” “你……”李婵月气的咬牙切齿:“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还有脸说!” “哼哼,小爷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不服?你又打不过我。”婴焰说完,打了个响指,红光一闪,李婵月怀中就空了。 池嘤嘤不见了! 她再一抬头,面前哪还有婴焰的影子? 空气中只飘荡着一句嚣张至极的——“拿来吧你。” 婴焰抢了池嘤嘤,抱着她化作流光来到前厅。 前厅,安南王正低声哄着今天不知道哪根儿筋儿搭错了非要跟过来的元霏霏,突然一个黑衣人从暗处走到他身边,抬头,兜帽底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王爷,出事儿了。” 安南王面色微变,用眼神示意他闭嘴,招来丫鬟跟她说了几句。 丫鬟领命离开,不一会儿带着苏文月走了回来。 苏文月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她和王爷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没想到王爷今天居然也会来,那她去请他的时候他说不来,现在又自己过来,难道……难道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想到这种可能性,苏文月脸上甜蜜更浓,她轻轻拨弄腰间挂着的那个绣着红金锦鲤的小香囊——这是她从池家那个福运锦鲤那儿求到的。 说是只赠给有缘人,今天来的这么高官贵胄别看多,实际上并没有几个人拿到代表福运的锦鲤小香囊。 她的手帕交赵茹就没有,没想到被她拿到了。 苏文月其实并不信这些,她在王府中受了元霏霏的气,陪着赵茹出来散心。 池宝珠身边的丫鬟将香囊递给她的时候,苏文月原是想拒绝的,可那一瞬池宝珠突然冲着她笑了一下,不知怎么,她头一蒙,在回过神来的时候锦鲤香囊就已经被她握在了手中。 幸好当时接了。 苏文月抚了抚香囊,有点儿相信这真的是一个能带来好运的香囊了。 跟着丫鬟走到地方,苏文月扬起笑容开口软软唤道:“夫……” 下一秒,她看着娇弱依偎在安南王怀中的元霏霏笑容尽失,捏着锦鲤香囊的手微微用力,将香囊抓出了褶皱。 安南王并没有注意到苏文月的异样,他正耐着性子在哄元霏霏。 听见苏文月的声音他才抬头,见到人,他松了口气语气冷淡吩咐道:“我有点事情要处理,霏霏怀着身孕不方便,你在这里照顾她一下。” 苏文月呼吸一窒,心脏处仿佛被细细密密的小针猛扎,她眼眶一红,差点儿掉下泪来。 但她忍住了,她轻轻吐出胸中憋闷的浊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是你的王妃,你让我,让我照顾一个妾室?” “对。”安南王毫不犹豫回答,低头柔声对元霏霏耳语:“霏霏别怕,本王让王妃来照顾你,你有什么想要、想用的尽管告诉她,她会为你办到的。” 元霏霏垂眸挡住眼底得意,抬眸又是一片无辜天真,娇声道:“姐姐可是王妃,我只是个小小夫人,我可不敢使唤姐姐。” 她说着,脸上露出痛楚。 安南王紧张道:“怎么了霏霏?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他回头冲苏文月吼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去给霏霏搬张太师椅过来。” 第四十六章 看哥表演 大约是真的担心,安南王这一吼声音不弱,不少人视线都往这边打量来。 苏文月觉得自己像被当众扒光了一样屈辱丢人,眼泪扑簌簌落下:“你让我服侍她,王爷,我是你的王妃,你的妻子啊!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伺候你的妾,你将我置于何处?” 安南王看着她的眼泪心头涌起烦闷,也许自己这次真的做错了? 他犹豫着,一道娇笑却从耳边响起。冯文婷指挥人搬来椅子给元霏霏坐下,故意曲解苏文月的意思。 “呵呵,做了王妃的女子就是与寻常女子不同,搬把椅子也觉得委屈。元妹妹可是在为王爷怀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肚子不舒服事出情急,王妃手边不是就有一把椅子吗?动手给妹妹搬一下怎么了?”冯文婷掩唇轻笑,看向苏文月时眼中恶意不加掩饰,转向元霏霏时又尽显讨好,她故意道:“王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仅不听话还顶撞王爷,试问您又将王爷的面子置于何处呢?” 安南王瞬间被说服了。 他觉得苏文月未免太不识好歹,厌恶看向她:“在王府中你就因为霏霏有孕嫉妒她,明里暗里针对陷害她。霏霏记着你是王妃,受了委屈从不曾说,处处对你忍让,你知不知道,府医为她诊脉说,她心有积郁,已经有了流产的征兆?” 安南王对苏文月失望至极,长叹一声:“这次是本王非要带她出来参加池府的活动,本王明明交代过你让你在王府中老实呆着,你却如此不听劝告,非要追过来给霏霏气受。苏文月,你已经是王妃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是你苏家已经贪婪到连本王的王位也想要了?” 他眼神冷下来,刻薄道:“苏文月你再如此得寸进尺,小心本王将你贬做侧妃,让你连王妃都做不成。” 苏文月被这话压得不堪重负,身体轻轻摇晃。 元霏霏倒是双眸一亮,显然很是期待。 而挑起这一切的冯文婷则深藏功与名,嘴角勾起得意笑意——她母亲就是妾室翻身做主母,她现在正筹划着由外室变成正妻,这种宠妾灭妻甚至为了妾室疯狂打压正室的戏码可谓是她最爱看的。 【这是哪儿来的绝世大渣男,恶心程度跟渣爹有的一拼了。】池嘤嘤叹为观止,厌恶至极:【男的是不是都这么普通又自信啊,还‘你已经是王妃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呕,真是哕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以为做他的王妃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美差吗?笑死,迎风接屎还差不多,小姐姐快跑!你长得这么好看,干什么非想不开要呆在一根烂黄瓜身边呢?咱们只要有钱,想干什么不行?安南王他已经老啦,放眼看看,外面多少小鲜肉在等你垂青!】 池嘤嘤对苏文月有印象,她记得她出身医药世家,是国医圣手苏宣差之女。宣差及太医院最高级长官,整个太医院太医之首,大部分太医都受过他的指点,还曾拿到先帝亲手写下的匾额——妙手回春。 苏宣差在先帝薨逝那年宣布封医,从此不再给人抓药看病,连他独家“鬼医十三针”都不再使用,也没有选择一个继承人,令许多人惋惜。 当初池二哥从战场下来,所有人都说他活不了,是苏文月听闻这件事后,请了苏宣差出手,她说,二哥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他可以死在战场,却不该死在默默无名的小院。 因为这句话,池嘤嘤对她很有好感,此刻听见安南王竟敢如此蛐蛐美人立刻不乐意了,恨不能张嘴帮她骂回去。 可惜她只是个小婴儿,婴言婴语无人能听见,无奈只能努力冲安南王吐口水。 婴焰自允池嘤嘤坐下第一狐腿,察言观色功夫登峰造极,见池嘤嘤生气,立刻会意。 “哈,真是可笑。”他换只手保住嘤嘤,给了她一个“看哥表演”的坚定眼神,朝安南王发动嘴炮攻击:“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使唤王妃?退一万步说,王妃敢给她搬椅子,她敢坐吗?再说没有王妃的名头,她还有诰命在身,安南王,这诰命可不是你给她挣来的,而是苏宣差给她挣来的,她不做王妃还是金尊玉贵的国医圣手之女,你不做王爷,又是那个垃圾处理处的有害垃圾?” 婴焰转头又对冯文婷开炮:“你下贱,你上赶着给你当狗,但别自作多情,以为所有人都喜欢汪汪叫。” 这还没完,他又朝元霏霏突突开了:“多大的脸啊,让你坐你就坐?身体不好别出门啊,万一不小心死人家家里了,多晦气啊!咦,不会是打算死人家门口恶心人家还讹钱吧?哇,你好坏哦,真恶毒。” 一圈无差别攻击下来,除了苏文月外所有人脸都黑了一圈。 眼看着心上人、孩子妈被一个小屁孩儿当众羞辱,池良冀沉默不下去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指使家丁道:“哪来的小野种,给我乱棍打出去。” “是!” 众家丁应声,举起趁手工具就朝婴焰抓去。 婴焰毕竟是成精的妖狐,被普通人类抓住他还混不混了?当下左躲右闪避开攻击,他身后,那些家丁倒了大霉,互相撞在一起,哎呦哎呦惨叫不停。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婴焰笑的乐不可支,兴致上头随手将手中池嘤嘤扔上去,想耍一个一龙戏珠炫技。 措不及防池·在天上飞·嘤嘤:? 天啊,她简直太可怜了,怎么不是被傻三哥扔就是被臭狐狸扔? 池嘤嘤小孩脾气上来“哇”一下哭出声。 婴焰得意的表情顿时垮了——坏了,得意过头了,怎么把小祖宗当绣球了! 其他人也没想到这面白瘦弱的小孩儿不仅身形灵巧,脑子还这么虎,竟然将手中婴儿抛上天。 毕竟是一条人命,听着嘤嘤宝宝撕心裂肺的哭声没人能无动于衷,大家纷纷伸手去接。 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婴焰哪能让他们抢功劳,他还要戴罪立功呢! 他身子下压,腿弓用力猛地往上蹿,后力不足也不要紧,婴焰身形灵动,一脚蹬在池良冀脸上借力二次起飞,于半空中团成球拧身完美落地,露出怀中眼睛湿漉漉但没在哭的嘤嘤宝宝。 “呀呀呀。” 嘤嘤再次婴语出击,婴焰顿时露出满足笑容。 嘿嘿,小祖宗夸他干的漂亮,还说要送他美容丹! 不愧是小祖宗,出手就是大方! 他们狐族就是靠一张脸修炼,看他吃美容丹,做最厉(美)害(丽)妖狐! 第四十七章 会说多说 池良冀仰躺在地,痛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太到被婴焰蹬过的左半边脸颊了,应当是肿了,麻麻的,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啊!爷!”冯文婷回过神扑过去,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将池良冀扶起,试探开口:“您、您没事儿吧?” 池良冀觉得他有事。 疼痛麻木神经,让他头昏脑涨甚至有些听不清冯文婷再说什么,他想深呼吸平息怒火,可刚吸一口,腮帮子就疼得慌,他看见冯文婷更慌了,他想让她别慌,张嘴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池良冀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嘴闭不上了。 “啊啊!”他惊恐叫着,比划着问冯文婷是怎么回事。 冯文婷哪知道怎么回事,她又不是学医的,但她在池良冀心中一直是温柔解语花形象,肯定不能说不知道。 对了,找苏文月啊!她不是苏宣差最喜欢的女儿吗?她父亲那么厉害,她医术肯定也不差吧,嗯,就找她! 冯文婷想到对策,转身朝苏文月拜了下去,口中悲戚道:“王妃心善,求王妃救救我家老爷。” 苏文月还没回答,婴焰插嘴道:“哟哟哟,多大的脸啊。” 他抱着池嘤嘤窜过来,阴阳怪气道:“一张口就是老道德绑架犯了,怎么?帮你是心善,不忙你就是心不善了?你刚刚内涵作践人家王妃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人家心善呢?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张这个嘴,爷要脸。” 池嘤嘤在他怀中被逗的咯咯乐,恨不能意识离体在旁边给红红鼓掌。 她“呀呀”开口,指挥婴焰——红红,会说你就多说点! 又被叫红红,婴焰磨磨牙,想到这回叫他的是小祖宗,忍了。 狐心情不好,狐不敢对小祖宗生气,但狐敢骂其他人。 正好有个撞枪口上的冯文婷,婴焰不客气冲她指指点点:“这位大婶,你谁啊?叫他叫这么亲切,你俩啥关系啊?我怎么听说,他妻子不是你,这府里也没纳妾啊?” “我,我……”冯文婷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赵茹扶住苏文月,抓住她的手给她力量,冷笑瞥向冯文婷,不屑道:“怕不是想爬床的洗脚婢,人丑心大,妄想着一招得势,翻身做主子呢。” 她说着,做出一副恍然姿态,厌恶看向元霏霏,讽刺道:“怪不得她要帮你说话,感情都是些上不台面的一丘之貉。” 元霏霏脸色涨红,她不敢反驳赵茹,却暗地里将冯文婷给记恨上了。 池嘤嘤不知道她指挥着婴焰一打岔,将这对原剧情中狼狈为奸的“上位姐妹”拆散不算还让其中一个恨上了对方。 冯文婷被赵茹讽刺,比作洗脚婢,她屈辱的满脸泪痕,委屈看向池良冀。 池家管家见是不妙请了府医过来,池良冀的下巴刚接上去,他说话还有些含混不清。 “泥拿来滴?干出刻!”他指着婴焰道。 “我看谁敢!” 李婵月与宇文舒云换好衣服匆匆赶到,看到的就是池良冀叫人将婴焰和池嘤嘤打走的一幕。 宇文舒云按住鞭子横扫出去,瞬间将婴焰、池嘤嘤面前围堵的人清扫干净。 【芜湖,公主好棒!】 池嘤嘤在心里给宇文舒云疯狂打CALL,不忘向李婵月告状:【娘亲,渣爹欺负宝宝和红红,他让人拿棍子打我们,说要把我们乱棍赶出去,渣爹好凶,宝宝好怕怕哦。】 李婵月闻言心疼的不行,她低头发现池嘤嘤水汪汪的大眼睛湿漉漉的,顿时怒了,朝池良冀怒视:“你竟敢欺负我女儿,还将她弄哭了?” 真·把嘤嘤弄哭的婴焰: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池嘤嘤没打算揭穿她,她还在和李婵月卖惨:【呜呜呜,娘亲你不在宝宝被欺负的好惨哦。】 满意听着脑海中传出的(目标人物李婵月觉醒35%,终极任务——炮灰一家(除渣爹版)拯救计划总完成3%。) 池嘤嘤满意了,深藏功与名。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李婵月冷下脸让婴焰保护好池嘤嘤,夺过家丁手中棍子劈头盖脸朝池良冀身上砸去。 她边砸边骂:“我让你欺负我女儿!你还敢关我!我真是给你脸了,你还想将那贱人纳进府做平妻,还给她女儿弄满月宴,妄图让她那个野种骑到我女儿脑袋上去,哈,我抽不死老娘今天就改名跟你姓!” 池良冀手无寸铁,先被婴焰踹又被李婵月抽,旁边人都在看着,甚至没人为他说话,大家都在议论李婵月的发言。 “你们都听见了吗?池夫人说那小男孩儿怀中的才是她女儿,根本不是那个传说中的锦鲤女娃。” “池良冀不一直标榜自己宠妻,忠贞吗?这什么情况?娶平妻?孩子都出来了?” “呵,文人的嘴骗人鬼,听听就行了,怎么还真有傻子信呢?” “嘿,我说你什么意思?文人怎么了?文人吃你家大米了?” “我就看不惯你们文人,成天就会念几句酸不拉几的臭诗臭显摆,显着你们了?你在岳明楼上留下来的那首诗就是老子修改的,改完荡气回肠,比你写的好多了。” “好啊,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莽夫!我呸,你改的狗屁不通,我在地上撒把米,我家厨房养的鸡都比你写的好。” …… 池嘤嘤混在人群中,吃瓜吃了个爽。 原来古代人吵架也和她那时候差不多,吵急眼了真上手啊! 那边,李婵月还在抽人,一根棍子舞的虎虎生风,抽池良冀跟抽陀螺似的,宇文舒云都没敢上前,生怕被连累到。 不过作为友军,她还是出手帮忙,将那些想阻止李婵月的家丁给拦下了。 池宝珠的满月宴彻底成了一场闹剧,气的她脸都黑了。 虽然她不是真的小孩儿,但她现在才一个月什么都干不了,抱着她的奶娘也是个蠢的,都闹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去请老夫人过来。 池宝珠知道李婵月不得池老夫人喜欢,所以一直巴结讨好池老夫人,对她言听计从。 不行,必须得叫奶奶过来,不然爹爹就要被那个泼妇打死了啊! 池宝珠如是想。 第四十八章 太子驾到 李婵月当然不会在人前打死池良冀,她还不想为了一个人渣搭上自己后半生,更重要的是,她累了。 手中棍子丢下,李婵月轻喘口气平稳呼吸,转身又是那个绝代风华的优雅美人。 来之前她已经让报春悄悄去一趟李家,请爹爹包下云京城最大最奢华的岳明大酒楼用来给嘤嘤办满月宴。 虽然报春去的晚,但她娘家钱多,这会儿想必已经全布置妥当了。 李婵月已经从人群之后瞧见偷偷摸摸回来的报春,更是放心。 她温柔一笑,缓缓开口:“不好意思,处理一些家事吓着了大家。” 她笑的温柔,可刚看过她一根长棍舞的虎虎生风,将池良冀一个大男人都抽的满地找牙的大家可一点儿不敢真当她好拿捏。 当下,就连正在掐架的那对文臣武将都不斗了,大家目光齐刷刷落在李婵月身上,纷纷附和:“没有没有,池夫人真乃女中豪杰,一手好棍法让我们大开眼界。” “这怎么会是惊吓呢?这是精彩啊!池夫人棍法真不戳,哪里学的?回头叫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去学习学习。” “池夫人不必担忧,我们身强体壮不怕被吓。” …… 众人七嘴八舌,看似混乱,实则一个中心——池夫人打了夫君就不能打我们了哟!快放我们走吧!我们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 李婵月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她微笑道:“诸位不用害怕,我只是想请大家赏光,参加我宝贝女儿的满月宴而已。” 她说完,有三十道影子跟在报春身后亮相,这些人身上肌肉结实,人高马大,一身劲装,全然是打手扮相。 报春激动走到李婵月身边,对她道:“夫人,咱们得人都找到了。” 一些想拒绝的人看着满目的大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顿时转了性:“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能参加池小姐的满月宴是我们的荣幸。” 他的话引起不少人附和:“是啊,是啊,真是我们的荣幸。” 但也有对李婵月表现出的霸道感到不满的,冷哼一声,仗着躲在人群中提高了声音指桑骂槐:“请人都要用逼迫的手段,真令人不耻,难道正常发请帖没人来吗?人缘这么差,找找自己的讨人嫌的原因吧。” 李婵月表情瞬冷,她刚想开口,忽听池嘤嘤惊喜心声:【咦,芝士哥哥怎么来了?】 芝士哥哥是谁? 李婵月满头问号下一秒就得到解答,池大学士府外,财公公拉长腔调的声音传入:“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离宫可是大事,一瞬间大家都忘了计较,纷纷起身去前厅迎接太子,这其中当属池良冀与冯文婷最为激动。 谁都知道他们今天在家中给池宝珠举办满月宴,太子殿下这时候过来肯定是来看他们可爱的小宝珠的呀! 有了太子撑腰,看李婵月这个泼妇/贱人还怎么嚣张。 二人如是想到。 唯有池宝珠脸上不怎么高兴,她可没忘上辈子她是因谁而死的。 宇文稷现在来干嘛?难道上辈子他杀了自己之后突然醒悟,明白了自己的好,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痛苦和悔恨,所以这一世他提前来讨好自己? 池宝珠不由又得意起来,她就知道,她可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怎么会有人如此眼瞎不喜欢自己呢? 【芜湖,芝士哥哥也来参加本宝宝的满月宴吗?嘿嘿,欢迎欢迎!】 池嘤嘤对宇文稷的到来很是惊喜,开心想着,不过旋即她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话说回来,芝士哥哥的玉佩好像还在宝宝这里,他今天来不会是找本宝宝要玉佩的吧?】 池嘤嘤又紧张起来,李婵月听着女儿的心声,有些想笑,但她还是忍住了。 宇文稷带着财公公和一众负责抬箱子的小太监不慌不忙走进池大学士府中,抬眸看到候在底下的一众人,他浅笑开口:“这里好生热闹,希望孤的到来没有打扰到各位的雅兴。” “太子殿下多虑了,您能来参加宝珠的满月宴只会让我们感到蓬荜生辉。”池良冀太过兴奋以至于打了鸡血,嘴也不瓢了,抱着池宝珠上前道:“想必殿下一定是听说了我们宝珠身上神奇的赐福能力吧?殿下,宝珠是被国师认证的天命福女,所有得到她亲近的人都会得到福报的。” 池宝珠闻言,脸上更是带着明显的得意。 她仗着年龄小,不停用眼睛扫向宇文稷,哪怕重获一世再次见到他,她也很难不为这个少年心动。 不论长相、出身、智慧甚至品行,这个少年无一不完美,像这样的人,如果她池宝珠得不到,那她也不会其他任何一个人得到他! 池良冀的话让其他人也有些蠢蠢欲动,不管这个女孩儿来历如何,现在很明显,池良冀认池宝珠不认池嘤嘤,和池宝珠交好不仅可以获得福运,还能和池良冀交好,而李婵月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女人,还是池良冀的夫人,只要池良冀坚持,李婵月又能如何? 更何况哪有男人不三妻四妾的?池良冀能够坚持这么多年只守着李婵月一个人已经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好男人了,是李氏实在太贪得无厌。 官级不如池良冀的已经在默默为他找借口,站队,只想拼命巴结他;官级比池良冀高的也在犹豫,他们不用巴结池良冀,但运气这回事实在很让人眼馋,谁不想自己运气好?哪怕运气一直不错的,也会想要更多的好运。 况且现在太子看起来也对池宝珠另眼相待,说不定,这就是皇家未来定下的太子妃呢? 人心总是向着利益而蠢蠢欲动,池嘤嘤却在心中不屑:【天命福女?嘁,凡尘俗世最讲因果,每个人运都是天缘,有得有失,此消彼长,没有人会一直倒霉也没有人会一直幸运。造孽太多必作茧自缚;行善积德自有福报相迎,重要的是不要抱着功利心去做好事或者干坏事,不然只会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运之一字本就难以捉摸,更遑论有人能凭空给人增加福运了!真以为白捡的东西是自己占便宜?呵,所有所得皆在暗中标好价格,你以为不劳而获,实际在无形中你已经失去了更多。老铁们,记住一句话,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第四十九章 满地找牙 李婵月听着池嘤嘤的稚嫩言语,又是好笑又是骄傲——不愧是她的宝贝,小小年纪就明白这么多的道理! 她不知道,池嘤嘤这么说并不是无的放矢。 普通人看不到,但池嘤嘤的眼睛很清楚,今天站在这里接到过池宝珠赠送的锦鲤香囊的人身上的“炁”已经乱了。 一炁化三清,炁是维系人体生命活动的最基本能量。 每个人初生身上都有阴气和阳气二者相辅相成,此消彼长。二者相合构成人体所需之“炁”,假设每个人的“炁”都是一个如太极八卦一样的满圆,阴阳之气各占一半则无灾无幸,这是普通人的一天。 假使休息不佳、精神不济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难题以至于深思焦虑,阴气战胜阳气,这时候他/她就会不顺,随之自觉走了霉运、背字。 若倘使这件难题得以解决,日落而歇鸡鸣而起,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多晒太阳,心情开朗,他身上消减的阳气也会随之补足,方为之“幸”。 幸与不幸,旨在人一念之间。 有句话说,凡是发生皆有利于我。这便是一个有强包容性、心智坚定者的表象,这样的人不容易陷入无谓的多思、忧虑、焦躁中,他/她们会想法设法解决遇到的问题,不会因内耗而至体内阴气胜于阳气。 幸运女神总爱眷顾这样的人,他们总会得到比旁人多一些的小幸运。 但这些都要求“自立”而非“外力”补足。靠外力介入势必会打破自身之“炁”,当一个满圆有了缺口,它便有了弱点、有了能被攻击的地方。 此刻你觉得幸运,实际上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你身上一部分气运也被别人拿走了。 池嘤嘤能看到那些接了女主锦鲤香囊的人身上护体的“炁”被浊气污染,他们原本的气运无形中被抽取出来,融入女主身体,只有很少量薄薄返回,让他们在最近获得小小的幸运。 池嘤嘤秀气的眉头,这种损人利己的邪术早就被禁止了,女主为什么会用? 她身上那些大气运难道都是靠夺取别人的气运反哺自己来的吗? 其他人不是池嘤嘤,他们看不到缥缈虚幻的“炁”,更愿意沉溺在池宝珠编造的及时幸运的快乐之中。 不论是为了巴结池宝珠还是为了巴结池良冀以至于更好的讨好池宝珠,一部分人开口了。 “池夫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来参加的分明是池宝珠小姐的满月宴,池嘤嘤是谁?根本没听说过,池家还有这号人吗?” 这话就差当着李婵月的面指着池嘤嘤鼻子说池家指认池宝珠,不认池嘤嘤了。 李婵月捏着帕子的手收紧,冷眼看过去,一旁又有人嘻嘻哈哈接话:“就是啊,这年头怎么有人骂入了池家族谱的准池家小姐野种,反抱着那个不知来路的说冒充池家宝贝呢?” “池夫人不会是产后癔症了,这才不认亲生女儿,把不知从哪儿抱过来的野种当做亲闺女了吧?我认识一个在治疗癔症方面还不错的大夫,需不需要介绍给池夫人呀?” 慢慢,讽刺池嘤嘤以抬高池宝珠的言论越来越多,池良冀得意极了——你跑出来又怎么样?抱着那个本该死掉的小贱种又怎么样?可你到底是个女人,这个世界是男人才说了算了。 就算你抱的那个是你的亲生女儿,可只要我不承认,你李婵月跳的在高,还不是要跌下来摔死? 池良冀警告的瞪了李婵月一眼,笑容满面看向那个内涵李婵月失心疯的人,开口道:“我夫人确实有些头脑不清楚,不知是哪位神医……唔唔……” 宇文舒云实在是听不下去池良冀的人渣发言,甩手一鞭正抽在池良冀嘴巴上。 凭空飞来的异物让池良冀下意识闭嘴,然宇文舒云这一鞭毫无收力,狠狠抽下去立刻让他双唇充血,肿胀如香肠的厚嘴唇捧在一起又疼又胀还带着痛意过头的麻木,那感觉简直酸爽,池良冀受不住“啊”一声惨叫。 他一张嘴,上下门牙伴随惨叫混合一口血水落地,池良冀整个脸都扭曲了,趴在地上抬手摸起一颗牙更是崩溃。 哪里还能看出曾经丰神俊朗的探花模样? 不管别人怎么想,池嘤嘤爽到了:【哈哈哈,真·满地找牙,哈哈哈哈。】 更让她拍手叫绝的是宇文舒云打了人还不够,见池良冀牙掉了还特别嘴毒的补了一句:“原是本宫见识浅薄,这狗嘴一张不是能掉出象牙来吗?” 李婵月也觉得神清气爽,池嘤嘤脑子里“觉醒值”哗啦啦的上涨。 她掩唇挡住唇角笑意,与宇文舒云一唱一和:“公主可不是见识浅薄,公主这是给他脸了。象牙华美珍贵,也是他这短短小小还略微发黄的烂牙能碰瓷的?” 李婵月眼睛微眨,又补充一句:“这简直是登月碰瓷。” “登月碰瓷”这句形容还是她从池嘤嘤口中听来的,如今用在这里十分合适。 与宇文舒云调笑完,李婵月冷冷看向先前出声那位,皮笑肉不笑问道:“大人见多识广,不如给我推荐一个善诊牙的大夫?” 那人用抬起胳膊挡住嘴,生怕宇文舒云给他也来这么一下。闻声气恼,觉得李婵月得理还要绞三分,更家同情池良冀。 他忍不住向宇文稷看去,愤懑道:“太子殿下,池夫人这样失德,实在不配做官夫人,您不说句话吗?” 池宝珠也很期待,这明明是她的满月宴,本该是她扬名的起点,现在被李婵月一闹,她还怎么扬名?丢人丢大发了! 她愤恨看向李婵月,恶意像毒液涌动,她怎么没死在牢中呢? 宇文稷慢吞吞转过视线,挑眉,微笑:“孤觉得,池夫人实乃女子典范,像这样愚不可及,捧着鱼目当宝珠,放着亲女不要,反去给一个外人喜当爹背叛姻缘、背叛誓言的渣滓。” 他刻意停顿,然后才道:“确实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 “还有,”宇文稷似笑非笑看向一些人顺便的脸色,心情格外愉悦道:“谁说孤今日是为那个野种来的?孤今日乃是为了湘名君之女,我云周县主——昭明县主,来的。” 他话刚落,站在宇文稷身边的财公公适当从袖中抽出明黄色的圣旨,肃声道:“李婵月、池嘤嘤,还不快来听旨?” 第五十章 昭明县主 君,是云周国给予出嫁妇人的一种特殊官职,位高权低,但是一种极高的荣耀,云周开国至今,只有在宇文策和当今太后失势时没有落井下石,还对他们伸出援手,暗中保护过他们几次的文太妃在过世之后被追封为“娴雅君”。 活着被赐为“君”的目前只有李婵月一人! 且别忘了,刚才太子可不仅仅透出李婵月被封为湘名君,还透露出池嘤嘤被封做“昭明县主”! 一时间,这母女二人可谓风头无双,所有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 【县主啊,听起来很有意思,不过距离女帝还差一大截呢。】池嘤嘤还没忘了自己的女帝梦。 宝贝闺女的稚语让李婵月心跳快了三分——天啊,她的宝贝太有志向了! 不过这种话可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不然容易给宝贝遭来灾祸。 李婵月胡思乱想着走上前准备跪下接旨,谁知宇文稷却比她动作更快,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动作。 【诶诶,你干什么?】 池嘤嘤眼睁睁看着宇文稷挑起那颗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玉佩要拉走,顿时不高兴了,她嘟起小嘴,咿咿呀呀婴语不穷,在心中霸道想着:【这是三哥送给宝宝的,是宝宝的,不许你拿!】 皇宫里那些事,池嘤嘤还不是看在这块儿玉佩的份上才主动出手的,现在见宇文稷有“卸磨杀驴”的打算,可把嘤嘤宝贝气的,芝士哥哥都不叫了,努力勾着小手去抓玉佩。 宇文稷听不懂池嘤嘤现在的婴言婴语,但池嘤嘤脸上的表情非常生动好懂,他福至心灵,更觉好笑——小贪心鬼! 不过看在她这么可爱的份上就原谅她吧。 宇文稷温和安慰生气的池嘤嘤道:“放心,我不拿你的玉佩。” “你的玉佩”四个字狠狠取悦了池嘤嘤,她松开手。宇文稷也没取下来,只挑出来一些,对李婵月道:“这是传国玉玺剩余部分制作的,父皇将它给我的时候曾说得到它的人不须向任何人行跪礼,湘名君只需站着接下圣旨就好。” 正如宇文稷保证的那样,在解释完之后,他将玉佩还给了池嘤嘤。 财公公顺势朗声宣旨,坐实了李婵月湘明君、池嘤嘤昭明县主的封号。值得一提的是,池嘤嘤的“昭明县主”不是只有一个简单的封号,宇文策还将李婵月老家,阳州荀草县分给了池嘤嘤,池嘤嘤享有那里的管理权。 因为池嘤嘤目前还是个婴儿,所以这份管理权暂时交到了李婵月手中,财公公还告知李婵月,荀草县的县令和县丞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大约下个月月中左右能到云京城,到时他们会向池嘤嘤汇报县物,让李婵月记得招待二人。 李婵月记下了这件事,向财公公到了谢。 有封地实权的县主和只有封号的县主自然不同,浮动的人心这会儿又恭维起李婵月与池嘤嘤来。 不过还是有人惦记着池宝珠“锦鲤福女”的名头,犹豫不决。 “对了,池大人刚才是说您怀中那位‘锦鲤福女’是国师算出来的吗?”宇文稷忽然看向池良冀,见他脸上露出得意表情,冷笑道:“池大人可知,国师昨日因为身份造假被关起来了?” “什么?” “是真的吗?” …… 宇文稷话音落下顿时引出大片讨论,皇宫中出现鬼王的事情因为牵扯颇多,又被池嘤嘤快速解决,宇文策对知情人都下了封口令,再加上第二天就闹出首辅杜章要告老还乡的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玉冠道人伏法之事。 【居然真的说了。】池嘤嘤惊讶看向宇文稷。 玉冠道人的牛童身份虽然因为翠花报案而败露,但他这么多年也确实积累了一些本事,关押他是真,却可以找别的借口糊弄外人。 毕竟承认玉冠道人弄虚作假,损的可是宇文策的颜面,堂堂帝王被一个牛童愚弄,说出去宇文策的脸往哪儿放? 但没想到宇文策居然真敢曝光,他不仅敢,宇文稷还道:“后日祭天大典,父皇会下罪己书,为自己识人不清向上天承认错误。” 【啧,没想到这宇文策还挺豁得出去的。】池嘤嘤想着,却注意到李婵月异样的眼神。 池嘤嘤不笨,转念一想她就想明白了原因。 这宇文策何止不笨,简直太聪明了! 因为庆州连月大旱,粮食颗粒无收被晒死在地里,百姓苦不堪言,饿死、旱死的不在少数,不止周边几个州收到了从庆州逃难的难民,这些天云京城外也能看到不少。 难民一多,庆州的大旱久不见好,周边虽有河流救急还不至于到庆州旱灾的程度,但雨水这么多天一滴不见下,民心早已惶惶。 有人借机挑事,很多人都传言这是上天不喜欢现在的人皇,所以故意降下天灾要灭了云周人。 信的人不多,但这种话说一百遍总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即便不信也会觉得是不是真的是宇文策引起了上天的不喜。 这种不利于民心的言论因为暂未形成团也不好管理,管不好更失人心。堵不如疏,倒不如给百姓一个发泄口。 玉冠道人身份造假这件事正好成了一个筏子,宇文策以此承认自己做的确实不对,是他犯了错而非上天真的对他不喜。 这中间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池嘤嘤想想都觉得累,怪不得说做皇帝的人心都脏。 不过这件事治标不治本,万一罪己书写完还不下雨,还容易弄巧成拙,也不知宇文策是不是想到了后续的解决办法。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刻宇文稷冷漠看向池良冀和他怀中的池宝珠,冷冰冰开口:“国师自身难保,一个假货认证的假货更不是什么好东西,池大人将她放在身边,小心害人害己。” 池良冀蒙了。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宇文稷话中赤果果的警告。 他是喜欢冯文婷,爱屋及乌也喜欢这个孩子,但他并不想因此搭上自己未来的前途啊! 池良冀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回答:“太子殿下教训的是。” “爷?”冯文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续起泪,娇媚的脸上写满脆弱仿徨,她不敢置信又破碎看向池良冀,似乎在乞求他不要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但儿女情长终究没有战胜权力诱惑。杜章一退,他也是有能力竞争首辅之位的几人之一,池良冀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给宇文稷或是宇文策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大不了,大不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在偷偷将婷儿和宝珠接回来嘛! 婷儿一向懂事顾全大局,她一定能理解自己的! 池良冀朝冯文婷递了一个感动的眼神,说出的话却像寒刀一样插在冯文婷心中—— “微臣听说渡业寺十分擅长渡化不祥,宝珠年少,因玉冠道人染上晦气,臣不日就将她送去渡业寺……” “嗯,听听佛经,净化净化她身上的晦气也好。”宇文稷打断池良冀的喋喋不休,含笑看向李婵月:“湘明君,不知孤是否有幸参加昭明县主的满月宴呢?” 第五十一章 刀了孽根 有太子和三公主坐镇,池嘤嘤的生日宴没起什么幺蛾子,和平且宁静的结束了。她还收到了大量的礼品,有些是原本要送给池宝珠还没送出去,现在拿来转赠给她,包装都是临时换的,充满了敷衍感。 李婵月对此很有意见,让报春将东西挑出来扔掉,池嘤嘤拦住了她。 【娘亲,娘亲,金银珠宝、翡翠玉石、珍珠玛瑙无罪啊!它们干干净净的,不要将他人的罪过记在它们头上呀!小金小银,小翡,小玉会哭的!呜呜呜,宝宝想要!】 李婵月被她逗的哭笑不得,轻点了一下池嘤嘤的小鼻子,笑道:“财迷。” “母亲。”池垚从外面走进来,跪在李婵月面前道:“是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看着许久未见的大儿子,李婵月心中十分感慨。 池垚一点点大的时候就生出问道朝圣之心,被送到山上之后也不能随便下山,她们母子确确实实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这次下山能在家待几天?”李婵月问道。 她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你该不会是下来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的吧?” 池垚没想到李婵月感官竟如此敏锐,他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又不想母亲为他担心,支吾半晌选择略过她后一个问题,只道:“师父说我的缘在山下才能寻到,在我未解决之前回山上也没用,所以这次应该能在山下呆很长时间。” 【好耶……诶,不对,这样一来我这怨种大哥不就能长长和杜清若见面了吗?不行不行,杜绝恋爱脑犯蠢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他们见面,大哥你还是回山上吧!娘亲,你可要快劝劝大哥,山下哪有他的缘分?有也是孽缘!他未来不仅被杜清若骗财骗色,还为了她断送性命,年纪轻轻就嘎在了妖怪手中,呜呜呜,我不要大哥死哇。】 剧情中,徐为尧受到重创,杜清若四处打听,打听到崇明山上有一只强大的虎妖,他看守着一颗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草,但是虎妖妖力强盛也非下山作恶的恶妖,百年望月修行,还曾经帮助过山下百姓,是受天地法则保护的好妖怪。 杜清若花费重金仍找不到愿意对虎妖动手的,正好池垚从山上下来提出和她完婚的请求,她借机污蔑虎妖,说虎妖看上了她,一直骚扰她,拿家人的性命威胁强迫她下嫁,为了家人的性命,她不能和他完婚了。 池垚对杜清若一直有模糊的爱恋之情,再加上为人单纯正义,当下去找虎妖大战,虽侥幸战胜虎妖,却也被虎妖重创丹田,一身修为尽毁,再加上虎妖向天地告状,池垚因此受到雷劫惩罚。 他命悬一线,能救他的只有吃下虎妖守护的仙草并得到虎妖的原谅。这时候池垚才知自己被骗了,但他不愿意相信杜清若会骗自己,去找杜清若问真相,被杜清若安排的小厮乱棍打出了杜家。 仙草也被杜清若摘走喂给了徐为尧,杜清若连见他都不肯,更不可能为了他与虎妖道歉。 池垚最终含恨死在病痛的折磨中,池垚一死,对李婵月更造成了极大打击,她本就在狱中受到折磨的精神与身体更加不好。 李婵月越听脸色越冰寒,她肯定不能让儿子落到这种下场的。 “你这回下山……” “孩儿这次下山还有一愿……” 两人同时开口,池垚脸色微红,坚持说完:“杜家大小姐等了孩儿多年,孩儿这次下山,想……想……” 池垚吞吞吐吐,脸色越来越红,李婵月被他没出息的样子气了个半死,冷笑道:“为娘已经决定为你和杜家退亲,你们两个不合适,你什么都不用想,想什么都没用。” 池垚猛然抬头,脸上红晕褪色,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芜湖,娘亲干的漂亮!不过咱们不退亲,我记得杜家也是会送退亲书过来的呀,怎么过去这么久,还没人送退亲书来?】 池嘤嘤疑惑不解,说起来,最近也没听说徐为尧受伤的消息呀? 等等,徐为尧的伤该不会是三公主肚子里那只小鬼王搞得吧? 池嘤嘤大大的眼睛突然呆住——这么说来,她岂不是改变了剧情?也就是说,书中原本很多剧情都不准咯? 对耶,书里杜首辅好像也没说过要告老还乡,渣爹那封奏折直接送杜家去流放去了,渣爹还因此被皇帝上时,坐上了首辅宝座。 唔,池嘤嘤微微心虚——她这只小蝴蝶扇动的翅膀好像一不小心改变了很多原本写在书中要发生的事情呢! 不过如果原书剧情被改变,那她“先知”的金手指岂不是被削了? 呜呜呜,宝宝好惨! 池嘤嘤非常不讲理的怨念看向池垚,心里小声默念:【大哥,宝宝为了你牺牲太多,你再恋爱脑可就不礼貌了啊!】 “娘亲,孩儿……” 池垚据理力争的话头一顿,被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恋爱脑是什么脑?好吃吗? 不对,这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声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还叫他大哥? 池嘤嘤完全不知道有人在偷听她的心声,她还在碎碎念:【杜清若不适合你,她把你当替身啊笨蛋,再说你们也没接触过几次啊,你怎么就非死心塌地非她不可了?大哥你糊涂啊!】 池垚心中更惊,脑海中那声音不仅叫他大哥,还知道他和杜清若的事情。 不过……替身又是什么意思? 池垚忍不住支棱起耳朵,想要将声音听得更仔细些,连反驳李婵月的话都忘了。 李婵月横眉竖起,冷哼一声:“这件事你无须多言,多言也没用,为娘心意已决,你想娶杜清若,那就不要认我这个娘!” 她骤然提高的声音将池垚从突然出现的声音中惊醒,见李婵月真的很生气,池垚也不敢多说什么。 李婵月见他乖乖沉默,缓了语气:“你还小,又从小在山上长大,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你知道娶妻的意义吗?你娶了人家姑娘,你就要对人家姑娘负责,为娘话放在这里,我李婵月生的孩子不许学人三妻四妾那套,你与杜家小姐本就了解不多,万一你娶了人家又突发奇想想找真爱怎么办?到时你想休妻另娶还是学你爹养在外面做小的,等着我死了再把人领回来?还要把她生的孩子带回来养在我膝下,把我的亲生女儿掐死给那个野种让位?” 想到这些恶心事,李婵月真的生气了,语气越发寒凉,落在池垚身上的眼神跟刀子似的,让他脊背一阵发寒。 “别怪为娘心狠,若你们三兄弟谁敢如此混账,别怪为娘亲手刀了你们的孽根!”李婵月冷哼一声,话音重重落下。 池垚背后一寒,下意识夹紧了双腿,脑子里是一点儿想法都没了。 他不住点头道:“娘亲所言即是,您都是为……不对,娘亲,您刚才说什么?父亲有了外室?还要将妹妹杀了将外室的孩子换到您膝下抚养?” 池垚脸色严肃起来,他站起身,眼冒寒光,颇有去刀了亲爹孽根的架势,一字一顿发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我一点儿都不知情?” 第五十二章 觉醒倒退 提到这些事,李婵月情绪并不高。 池垚在家时间不多,池良冀又惯会演戏,若非她能听见嘤嘤心声,怕是还被蒙在鼓中,池垚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这是你不用管。”李婵月道:“你回家一趟不容易,回去歇着吧。” 李婵月不打算将这事儿与池垚细说,他还是个孩子,只需要好好过好他孩子的人生就行了。 池垚眼神微闪,没有顺应李婵月的话回去,他道:“儿子约了朋友,想出去一趟,请母亲应允。” 【朋友?大哥你在搞笑吗?你天天呆在山上,在云京城哪来的朋友?山上的猴子跟你一起下来了难道?哼,不会是找借口忽悠宝宝和娘亲,私底下偷偷去找杜清若吧?】 犀利的童声再次响起,池垚身子一僵,抬眸对上李婵月狐疑的眼神。 儿子想去和朋友联络感情,李婵月自然不会拦着,但池嘤嘤的话提醒了她——对啊,她儿子从小跟个自闭儿童似的,连亲爹亲娘都是问了才说不问不说,稍微长大点儿又上山了,在云京城哪来的朋友? 以前出了杜清若和她哥,也没见过有人来找池垚玩儿啊。 所以果然是敷衍她,想偷偷去找杜清若谈情说爱才对吧! 女儿说的没错,自家大儿子果然是个恋爱脑! 李婵月警觉起来:“你哪来的朋友?姓什么叫什么?” 池垚哪来的朋友,他其实是想偷偷出去完成师门交给他的任务。 他这次下山确实事出有因,不仅是为了寻缘份,还因为他们山门收到消息,有一只强大的鬼将偷偷潜入了云京城,他想着一会儿去几个师门标记过的地点查看一下。 这话不能对李婵月说,免得她担心,池垚正绞尽脑汁该怎么编出一个合理的假人身份,那道甜脆的童声又响起。 【娘亲不用担心,嘤嘤可以去看着大哥哥,放心交给嘤嘤吧!】池嘤嘤大眼睛忽闪两下,挡住眼中小算计。 她又不是个真的小孩儿,早就想在这个世界到处转转、看看了,一直呆在一个地方无聊死了。 也就是先前皇宫前有鬼王解闷,后还要想办法将李家人捞出大牢一直吸引着池嘤嘤注意力,不然她早就按捺不住了。 李婵月还有些犹豫,池嘤嘤继续忽悠:【娘亲,难道你不相信嘤嘤的能力吗?再说,大哥哥带着我这个宝宝,肯定不能再跟杜清若约会啦。哪有人约会还带小孩子呢,对不对?带上我,就等于带上了娘亲的耳朵和眼睛,大哥哥做了什么,作为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嘤嘤都会完完整整告诉娘亲哒!】 李婵月有些心动了。 池垚则确定了那道童声的由来——原来是他刚出生的小妹! 呵,什么贴心小棉袄,根本就是个小特务才对吧! 池垚更要去的地方危险,本来就不适合带孩子,现在听见池嘤嘤的心声更抗拒了,看向池嘤嘤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上些许嫌弃。 池嘤嘤余光注意到,大受震撼,仗着小孩子的身份当场哇哇大哭。 【呜呜呜,大哥哥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嘤嘤?大哥哥嫌弃嘤嘤,呜呜呜,宝宝好可怜哦,没人疼没人爱,宝宝是地里一颗小白菜。】 虽然知道孩子戏精附体,演戏成分居多,但瞧这梨花带雨,鼻头发红,眼睫毛上都沾着大颗泪滴的小模样,搁谁谁不心疼? 李婵月心都碎了。 当下怒瞪池垚一眼,将池嘤嘤塞进他的怀中:“你弄哭的,你负责把妹妹哄好。” 李婵月也看出了池嘤嘤撒娇闹着想出去玩的意思,交代道:“带着妹妹好好玩儿,等她开心了再回湘明君府,听见了吗?” 除了被封为湘明君,皇室还奖励了她一座湘明君府,这还是宇文舒云和宇文稷沟通了之后才告诉李婵月的。 宇文舒云原话是,皇家虽然不能做那强拆官员姻缘的事情,但可以给她一个能傍身的官名再顺势奖励她一座府邸。 这样无论李婵月是原谅池良冀,在他处理了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孩子后跟他回家还是不原谅池良冀,跟他和离都有底气不回府。 住娘家可能会有人对李婵月指指点点,但现在她身为湘明君,住自己的府邸,任谁也不能指责什么。 再说自古以来,寡妇门前闲话多。李婵月虽未丧夫,但若真跟池良冀和离,她孤身一人带着孩子,难道没有别有用心的恶心男来骚扰她。 公正伯那边,李婵月的父亲虽然疼爱他,但难道她的三姑六婆、叔伯大爷不会因此对李婵月不满,又或者借机生事,为了和公正伯夺权,给李婵月介绍些不三不四的人强迫她同意再嫁。 住进湘明君府,也是在警告那些将目光放过来的人,告知他们李婵月是被皇家罩着的,想打她的心思也要掂量自己配不配。 可以说皇家将可能发生的方方面面都为李婵月想到了,也尽力帮助了她。 李婵月虽不说,但她知道自己得到这一切都是因为池嘤嘤解决了鬼王,救回宇文舒云皇家给的感谢,其中也含了想要拉拢池嘤嘤的心思。 但这心思在厚礼面前倒也不令人讨厌。 湘明君府原还需要打扫一下才能住人,不过李婵月实在不想再回到池家与池良冀虚以为蛇,她索性先让人打扫出来一个房间,自己住了进去。 除此之外,她还让报春去接观秋和二少爷池炎回来。 想到二子池炎,李婵月眼前浮现出一个眉眼丰骏但眼神阴郁,坐在轮椅上沉默寡言的少年。 她心中一痛。 她的炎儿不该是这样的! 曾经的池炎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如火一样明媚灼热的地少年,热情开朗,只要有他在府中,整个池府都是他叽叽喳喳的声音和爽朗开怀的笑声。 他就像从不染乌云的天晴,像活力四射的小太阳。 可这一切都终结在他从战场重伤归来,终结他被断定永远站不起的那天。 池炎刚回来的时候还积极配合治疗,还笑着安慰李婵月,但后来他变了,变得暴躁阴郁,动辄摔盘砸碗,甚至某次还用茶杯将李婵月的额头砸破。 再到后来,一次次复建失败,再到府医告知他永远都站不起来,他粗暴的将府医赶走,砸碎碗碟自尽,李婵月去阻拦,他竟反手划伤李婵月手掌,将她推到碎瓷片上。 李婵月的血和眼泪让他有片刻冷静,但旋即却只换得他更冷酷的一句“滚”。 之后每次见到李婵月,池炎都会变得易燥易怒,冲动伤人,府医劝告李婵月尽量少出现在池炎眼前,他们都说池炎这是恨上了她这个母亲。 “咔嚓——” 陷入痛苦回忆中的李婵月捏碎了一个茶杯,可她的神情却很平静,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茶杯被捏碎了。 又静坐片刻,她站起身走出屋子。 鲜血从她掌心一滴滴落下,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可作为当事人的李婵月却表情迟钝,完全无所察觉的样子。 与此同时,被池垚带出来的池嘤嘤耳边突然响起卡碟似的声音。 (恭……恭……警……恭喜……警告……警恭……) 池嘤嘤皱眉,听着耳边跟抽风似的提示音手中快速掐诀。 随着她提高与天道的连接信号,耳边的提示音终于不再卡顿,它流畅道:(警告,剧情人物李婵月觉醒程度43%。) 短短一句,却叫池嘤嘤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上次她娘亲的觉醒程度不是已经突破五十大关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倒退? 第五十三章 哥哥笨蛋 池嘤嘤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心里慌慌的,忍不住想:【惨了惨了,宝宝现在不会说话,又不在娘亲身边,这可怎么办呀?唉,娘亲那边已经有一些进度,大哥哥这边还一无所获,两边都走不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哥因为恋爱脑惨死吧?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宝宝真是不容易。】 什么?自己会因为恋爱脑惨死? 偷听池嘤嘤心声的池垚先是一惊,随后又冒出满头问号——所以恋爱脑到底是什么脑?莫非是什么他不知道新品毒()药? 可他身上有元气护体,虽不至于百毒不侵,但中毒之后撑一阵子等师父、师兄来救是没问题的。 在池垚眼中,师父是大法师弟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世上不可能有他不会的玄术也不可能有他解不了的剧毒,但妹妹口中他却还是死了,这个“恋爱脑”居然这么厉害? 池垚大惊失色,暗下决心,一定要揪住这种剧毒,查明它由来原因,获得渠道,根治办法。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鬼将的事情要想办法解决,“恋爱脑”也不能放过。 统统一网打尽! 池嘤嘤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忧虑中。 【……其实说严重,应当还是大哥哥这边严重一点,大哥哥还没开始呢,娘亲都已经完成一半了,虽然暂时因为不明因素倒退了一些,不过还是先处理大哥哥的问题吧!宝宝一定不能让他和杜清若相处,唔,宝宝应该怎么做呢?】 “呀呀,Gei——gei——”池嘤嘤试图和池垚婴语沟通,结果努力半天,小脸都憋红了也只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动静。 “噗。”池垚很不给面子的被逗笑了。 池嘤嘤也不敢置信,这奇奇怪怪的发音居然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 她明明是想喊“哥哥”呀! 【天啦撸,好丢人,刚刚那声音一定不是宝宝发出来的,再试一次!】 “ge……”池嘤嘤立刻收声,怕不保险还用两只白生生的小嫩爪捂住嘴巴,小眼神惊慌又心虚。 池垚怕她将自己捂坏了,急忙伸手将她扣在脸上的小嫩爪拉开,温声安抚妹妹:“宝宝不慌,刚满月的小婴儿都是不会说话的呀,宝宝第一次能发声就已经很棒啦。” 池嘤嘤被李婵月照顾的很精细,营养丰盛,小手爪胖乎乎的,十分好捏。 池垚握着妹妹的小嫩爪,对这种奇妙的触感非常惊奇,他感觉自己像抓了一片云在手中,分毫不敢用力,生怕将她捏痛了。心里也更加柔软,好像有只调皮的小猫爪,用它粉嘟嘟的肉垫轻轻挠了他一下似的。 池垚自己都没注意,他脸上温方的笑此刻倏然变成了标准的痴汉笑,望着池嘤嘤白的跟煮开了的糯米汤圆一样糯叽叽、软乎乎的小脸,仿佛从他心中挣脱出两个小人。 一个说,妹妹看起来好可爱哦,戳一下,戳一下! 一个说,不行,妹妹还这么小,戳坏了怎么办? 两个小人化身最强嘴炮,在他两只耳朵边不停吵闹,池垚听谁的都不是,他只好默念静心咒,说些别的分散注意:“宝宝是不是想说话呀?兄长教你,来,说兄——长——” 一不留神,池垚还凡尔赛了一下:“娘亲说兄长刚满月就会说话了呢。” 完全忘记自己方才才说过“刚满月的娃不会说话很正常”论调。 自觉被秀了一脸的池嘤嘤不高兴了:【哼,宝宝还能灵魂出窍呢!宝宝的灵魂什么都会说,臭哥哥,一会儿宝宝灵魂出窍吓你一跳!】 池垚:! 池垚大惊。 傻宝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随师门住在三清山上,宗门有地,也算自给自足。山脚下的村民很热情,知道宗门内种的菜种类不多,经常自发送些吃用上山。 作为回报,他和师兄姐弟也会无偿帮助村民解决一些特殊的小麻烦。 其中最多的便是“小儿惊魂”。 “小儿惊魂”的叫法很多,症状只一,刚出生的孩子魂魄不稳定,受到惊吓或是刺激很容易掉魂。简单理解就是魂魄离体或是灵魂出窍。 “小儿惊魂”多表现为原本活泼爱笑的孩子突然变得呆板,对外界兴趣减弱,与之互动无反应等。 这时候便需要通过“叫魂”让小孩儿恢复正常。 经常性的离魂对孩子来说百害无一利,池垚担心池嘤嘤说到做到,真的“灵魂出窍”,心中着急不知该怎么办。 忽然他急中生智,从袖袋中摸出一张黄符,咬破手指快速画了一道符包成三角,弯眉对池嘤嘤哄道:“宝宝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拥有神奇力量的符纸哟~” 池嘤嘤狐疑看向池垚,倒真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 见小孩儿不再纠结于要灵魂出窍的事情,池垚笑容更深,继续道:“这道符名唤‘心音通’……” 【‘心音通?’】池嘤嘤眼中问号都快变成实体飞出来了,她不自觉将小手指塞进口中,迷惑不解:【‘心音通’是什么?道门众符中,宝宝怎么没听说有种叫‘心音通’的?干什么用的?很厉害吗?】 池垚努力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觉得自家妹妹真是太……好骗了! “心音通”当然是他编出来的啦! 不过也不算完全欺骗,反正他确实能听到妹妹心声嘛。 池垚掩唇遮住唇角笑意,继续向池嘤嘤解释道:“‘心音通’就是能让我听到宝宝心里说的话的意思呀,宝宝现在想什么,兄长都能听到哦~” 池嘤嘤大大的眼睛再度大睁,她不明觉厉,试探性在心中道:【大哥哥是笨蛋!】 满心期待妹妹第一句会跟他说什么的池垚:…… “小坏蛋。”池垚故作生气,轻轻拍了一下池嘤嘤的小屁股:“哥哥是笨蛋,你是哥哥妹妹,你是小笨蛋。” 【嘁,宝宝才不是笨蛋,宝宝聪明着呢。】池嘤嘤傲娇的想:【宝宝又不是恋爱脑,只有大哥哥是笨蛋!】 池垚被池嘤嘤傲娇又臭屁的小表情逗的直乐,心里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有妹妹真是太好了!他都不想回山上了呢! 不过,还有一件事要问清楚——所以,恋爱脑到底是何方奇毒? 池垚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轻轻戳了一下池嘤嘤软乎乎的小脸——嗯!手感极佳,好像他真的触到了天上最棉最软的云。 收获大满足,池垚正要有关“恋爱脑”的事情,突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出—— “是、是大少爷吗?” 第五十四章 白姗小蚕 “你是?”池垚盯着面前长发垂下挡住大半张脸的女人,着实没想起来此人是谁。 面对池垚长时间的注视,观秋有些紧张,她夹着肩膀,抬手拢了拢垂在颊侧的头发,让它们挡住自己更多的面部轮廓。那双露在外面麻木呆滞的眼睛一点点浸出水光灼红了眼眶。 她声音低弱,哽咽道:“奴婢,奴婢是观秋啊!” “观秋姑姑?”池垚惊讶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印象中的观秋姑姑是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清秀女子,她的眼睛中总是带着希望。 与面前这个人完全不同! 他冷下神色,质问道:“观秋姑姑才不会像你这样,披头散发,掩面遮头,瑟瑟缩缩。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装观秋姑姑?” 少年的话直白戳心,观秋隐忍的泪“唰”一下落下。 她双肩轻颤,粗糙到骨节畸变的手一遍遍擦拭脸上仿若流不尽的泪水,她奔溃太高声音:“奴婢真的是观秋!” 观秋眼中突然冒出希冀,她冲动迈出一步抓住池垚的胳膊,顾不得这是在大街上,拉住衣领就想往下拽。 池垚被她突然且奔放的动作吓了一跳,面红耳赤偏过头,急道:“你做什么?你别、你、我……” 他又羞又恼,语无伦次,加上又害怕这人情绪激动伤到池嘤嘤,闪躲的动作不敢太大,索性闭上眼:“我可什么都没看见,你,你一个女子,请你自重自爱一点。” 观秋见他不睁眼,也着急了,脑子一热直接上手要扒拉开他的眼皮。 【哎呀,别挤啦别挤啦,宝宝要晕人了!】池嘤嘤被夹在当间,随着二人拉扯动作左右摇摆,头晕眼花。 她忍不住抬高心声:【笨蛋大哥哥,你不是修士吗,你用符箓呀!】 池垚心里苦,符箓上面都是天地正气,是专门针对鬼怪邪祟、妖物的,对普通人并无作用,再说师门有规定,不能对普通人使用符箓,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池嘤嘤像是听到了他的心里话,又道:【笨!定身符,定身符呀!】 池垚眼睛一亮,定身符只有一个作用,就是镇魂定身,确实很适合现在的情况。 不过定身符不是常用符箓,他身上没有。 两人的拉扯也吸引了不少人注意,不过他们一男一女还有个孩子,拉拉扯扯旁人都当家事热闹看了,虽然男少女长,但老祖宗不是说过,人活的久了,什么都能看到。 池垚还隐隐有人听见有人感叹—— “看多了老夫少妻,这老妻少夫倒是第一次见,啧啧,那老妻可真猛,莫不是将天当被,将地当床,准备当众大干一场了?” “嘁,老刘头你好不要脸,这分明是夫妻打架。” “可那小哥看着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咱们要不帮帮忙吧?” “你懂什么,说不定那是人家夫妻情趣。” …… 池垚被臊的更加面红耳赤,羞恼之下,他再次咬开手指以血为术,引动天地元气直接将符画在了观秋脑门上。 观秋挣扎撕扯的动作顿僵,可她衣衫在撕扯中早已半松,眼看着要掉下,池垚急忙伸手抓住,这一抓不当紧,他看到了观秋肩胛骨位置的一块箭伤。 狰狞伤口原本掩藏在领口底下,随着动作暴露出来,池垚记得这个伤口,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看向被身魂被定,眼泪却止不住往下落的人,语气迟疑:“你,你真是观秋姑姑?” 此刻,岳明楼二楼—— “哇塞,不愧是京城,民风就是彪悍,比我们那里还要刺激,小蚕,你说是不是?”白姗从侧窗探出个脑袋,盯着楼下捂着脸呜呜哭泣的观秋和面色复杂抱着孩子站在旁边的池垚,岔开的五指遮住眼睛,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二人身影转过拐角走进羊肠胡同,再也看不见。 她身边并无其他人,桌子上摆着丰盛美味的食物和一壶没开封的酒坛。 美食已经被白姗吃的七七八八,没了热闹看,她遗憾的收回身子抬手敲了敲酒坛坛壁,问道:“小蚕,你吃好了没有?” 红色的酒封突然被顶开一个小角,一条灿金色的金蚕一涌一涌从顶出的小角底下钻出,攀附在黑色的坛口壁上,一双透明的薄翼从它身后张开,快速挥动,它最终停在了白姗的耳垂上,团起身子,不仔细看只以为她带了一个圆形的黄金耳饰。 白姗摸了摸它冰凉的身体,眼中有讶色一闪而逝。 “你想要他怀中那个小婴儿的血?”白姗真的很惊讶,自从她从阿婆手中接过这只金蚕蛊,除了嗜酒之外,它从未管她要过多余的东西,与它沟通也从来不理,高冷的很。 不过对于她们蛊族来说,金蚕蛊那就是万里无一的大宝贝,落在一般人眼中就像猫猫一样,猫猫不理人可以,人不理猫猫不行。 阿婆也再耳提面命,要她好好与金蚕蛊培养感情,所以白姗才会想各种话题想要引起金蚕蛊的兴趣,虽然这一路走来都是自说自话,但她从不缺失热情。 果然,伟大的蛊神大人并没有欺骗她的信徒。 努力就会有回报,看看,小蚕今天都管她要东西了,开口一次,还怕不开口第二次吗! 蛊神大人保佑,让小蚕活泼一些吧,它现在太腼腆了,要知道每天都要喋喋不休也是很累的! 白姗心情激动,小蚕第一次对她提要求,她一定要完成的尽善尽美才行! 她将身后的大兜帽拉起遮住脑袋,拉住披风挡住身形,推开一条门缝闪身出去,贴着墙角脚步飞快划过。 偶有路过一人还会飞快加速。 路人:什么东西蹭一下过去了? 他询问友人,友人答曰:“没有东西呀。” 路人摸摸头,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惊恐。 他尖叫一声冲下楼,拉住掌柜小声嘀咕了什么,之后岳明楼窗户、门廊突然增加许多黄符。 那路人还将此事编撰成书,做了岳明楼的说书人,史称——岳明楼怪谈。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一心想给金蚕蛊搞血的白姗并不知情,甚至后来某次她再归岳明楼,听了那路人的故事,还被吓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第五十五章 二哥不傻 绿树高墙,灰黑色的斜瓦上突然冒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哇,他们真的在里面!”白姗惊喜对小蚕道。 视线向下,高墙之内—— “观秋姑姑,你怎么……”池垚复杂看着观秋脸上狰狞扭曲的斜痕伤疤,这道疤从她左眼眼尾掠过整个中庭停在左唇角下颚,像舒展开触脚的蜈蚣,骇人可怖。 池垚停顿良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这道伤是怎么回事?” 观秋飞快将用来遮盖伤痕的碎发放下,往中间拨拢直至挡住大半张脸,她低下头遮住双眼掩不住的恨意,声音却平静温和:“是二少爷做的。” “阿炎?”池垚惊讶倒退一步,明显不信:“这不可能,阿炎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他可能有些顽皮,但……” “大少爷,你已经许久未回家了。”观秋抬起头,双眸黯淡若一潭死水,她微微勾唇,从喉间挤出一声哼笑:“二少爷与您记忆中的样子可是大不相同了。” 她说着转身,往前走出两步,微微侧头:“不相信,您可以跟我来。” 说完,观秋也不管池垚会不会跟上来,提步朝更深处走去。 “观秋姑姑!”池垚喊了一声,要跟上却听怀中池嘤嘤叫他:【大哥哥要小心,这个人身上气息有些不对。】 池垚向前的脚步一顿,眼中闪过犹豫。 池嘤嘤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立刻补充:【大哥哥快跟上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池垚当然不是害怕,他也看出了观秋身上不对的地方,作为修士他不会躲开,但他不想让妹妹跟着他一起犯险。 他隐晦朝观秋离开的方向看去——观秋虽然未回头,像是根本不在意池垚有没有跟上来,但在池垚停下来之后,她的脚步也明显慢了下来。 【快跟上呀。】池嘤嘤着急道:【大哥哥不要怕,嘤嘤超——厉害的,护住你完全没问题啦。】 正打算找借口将池嘤嘤送出的池垚一阵无言,复杂看向一脸兴致勃勃,打定主意要凑这个热闹的池嘤嘤,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张护身符塞进她的小手中。 这是他下山的时候三清观观主弘道人给他的,是能保命的东西,虽说只有一张,但能护住妹妹就行。 稍微安了点心,池垚摸了摸藏在袖袋中随时能握在手中的金钱剑给自己打气——加油,池小垚! 【咦,这是什么?】池嘤嘤捏了捏手中的符纸,有些嫌弃:【这上面元气这么弱,大哥哥你自己留着就好啦。给宝宝,宝宝怕一不小心把它捏坏了。】 池垚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平地摔。 观秋停住脚步,伸手扶住他:“大少爷当紧些。” 池垚一愣。 方才观秋明明和他距离有两三米,是怎么一瞬间跑到他面前的? 他侧眸打量观秋,观秋神色平静,察觉到他的视线,还转头冲他温和一笑问道:“怎么了?” “无事。”池垚站稳身子,摇摇头。 “马上就能看到二少爷了,大少爷请继续跟我走。”观秋松开手往前走。 “观秋姑姑。”池垚忍不住叫她:“如果你脸上的伤真的是我弟弟所为,我待他像你道歉,我发誓,一定会想尽所有办法,帮助你恢复容貌。” 观秋脚步停顿了一下,却没回头,池垚不知道她面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能听到她平静之下藏着些许颤抖的声音:“奴婢问过很多大夫,所有人都说没用的,奴婢的脸已经这样了,大少爷不必费心。” 她说完,加快脚步向前:“马上就到了,二少爷喜欢安静,大少爷还是少说话吧。” 【唉,她已经回不了头了。】池嘤嘤嘀嘀咕咕:【不过我倒是有颗美容丸,不知道能不能医治好她脸上的伤。】 池垚心中一紧,加快脚步跟上。 池炎重伤归家之后,因为性格变化再加上不喜见人所以搬到了池家最偏僻的一个院子,既不靠近主人房也不靠近下人房,身边除了观秋之外再没第二个照顾的人。 穿过人工湖,一个僻静的院子出现。 院门紧闭,稍显破败,观秋上前敲了敲门:“二少爷,奴婢回来了。” “滚!” 安静的小院传出少年的咆哮,观秋恍若未闻,推开院子走进,池垚跟在她身后进入,右脚刚迈过门槛便皱了皱鼻子。 不大的小院子充斥着一股怪异刺鼻的气味,很难形容这种味道,恶臭至极,像是有什么肉类搁置时间过长的腐朽味道。 一路紧跟着她们过来的白姗还未靠近,金蚕蛊便向她发出示警。 白姗脚步一顿,看向已经进去的池垚,好奇心到底战胜了恐惧,跟着潜入:“没事哒,没事哒,小蚕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对吧?” 白姗尾音明显底气不足,虽然说着没事,但还是手脚飞快召来了附近的虫子,又拢了拢身上的黑袍。 她的黑袍是特制的,上面特殊的草药味道可以影响其他生物的无感以达到降低她存在感的作用。 有黑袍和金蚕蛊,白姗觉得凑个热闹还是没问题的,她自信的跟了上去。 【好臭的味道。】池嘤嘤耸耸鼻子,伸出小手捂住口鼻。 “二少爷,奴婢进来了。”观秋完全无视小屋里面的吵闹声,在推开的瞬间娴熟避开了飞过来的茶碗。 后面毫无防备的池垚“砰”一下被砸中脑门,他痛的倒吸一口冷气,飞快伸出手接住往下掉的茶碗没让它伤到池嘤嘤分毫,才去捂自己的脑袋:“二弟,你怎么能随便扔东西呢?这样很容易伤到人的!” 池垚语气严厉批评道。 “大哥?”池炎愣了一下,神色瞬变,他大喊道:“快走,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晚了。”观秋声音已经完全变化,她头发无风自动飞扬而起,违反地心引力漂浮在半空,露出底下完美细腻,没有一点点伤痕的瓷白肌肤,她的声音变得阴冷飘忽,像回声一样从四面八方传出:“你们,谁,都走不了!” “观秋姑姑,快醒醒!”池垚垂手,金钱剑顺从他心意从袖口飞出悬浮在他身前,与四周漫起的罡风无声对抗。 一正一邪两股罡风形成对冲,强烈的气流将小院吹得破败不堪,池炎毫无防备差点儿被甩飞出去,他用力抓住梁柱,被气流吹得眼泪鼻涕疯狂外溢,牙龈暴露出来,说出的话也被吹得断断续续—— “雾草,大——哥——,小——弟——要被——你、们——玩——没——啦!” 池垚这才想起可怜的弟弟,他顿了一下,迈着罡步走过去,把池炎囊括进金钱剑庇护的范围内,抬眸看向正陶醉的抚摸自己脸的观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池炎还没回答,池嘤嘤先风中凌乱了:【什么情况?我二哥不是个傻子吗?这个看起来虽然不精,但……好像也不傻啊?】 第五十六章 为虎作伥 池垚被池嘤嘤话冲击道,一时间忘了要问的话,低头同情看向池炎:“二弟,许久不见,你居然成了傻子?” 池炎好奇盯着被池垚抱在怀中的池嘤嘤,目光也很震惊,没忍住戳了一下她一样勾人的小脸,惊讶道:“我被关多久了?天啊,大哥你孩子都有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被对方震撼了。 最终池炎先反应了过来,气道:“你才是傻子,刚才都说了让你跑,你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 “你才有孩子,这是咱妹妹!”池垚不甘示弱冷笑:“怪不得妹妹说你是个傻子!你果然是个傻子!” “妹妹?”池炎愣了一下,紧跟着又不解低头:“这么小的小娃会说话?大哥你就是自己想骂我,别让妹妹背黑锅,你不心虚吗?” 池·在心虚·嘤嘤立刻接口:【对对对,都是大哥哥污蔑嘤嘤的,嘤嘤才没有说二哥哥是笨蛋,大哥哥才是笨蛋。】 听见耳边稚嫩的童声,池炎得意了:“看见没有,妹妹说大哥你才是笨蛋……等一下,雾草,妹妹真的说话了!这么大点儿的小娃娃居然能说话这么流畅!天啊,我妹妹是神童!” 池炎先是震惊,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啊,妹妹刚才好像没张嘴呀,那是谁在说话?坏了,我不会是进入了什么幻境吧?” 【二哥哥居然也能听见宝宝在想什么?】池嘤嘤先是震惊,而后想起来了:【哦,对哟,宝宝有大哥哥给的“心音通”,哇,这符好神奇哦,带上了居然谁都可以听见宝宝心里在想什么吗?】 池垚沉默,他才不会承认,他早就被这玩意儿忘了。 不过……他惊异瞥了还在大惊小怪的池炎一眼,心中暗想——原来二弟也能和妹妹心意相通吗? 一旁,被兄弟妹三人忽略个彻底的观秋愤怒了。 狂风肆虐,她五指张开成爪,眼睛有一瞬间变成了竖瞳,脸上伤疤隐约再次浮现:“你们,该死!竟敢无视我!” 【啊啊啊,她过来了!】池嘤嘤叫道:【大哥哥快上啊!】 池垚飞快将池嘤嘤交给池炎,提着金钱剑与观秋对上,剑身与人爪相交又分离,竟发出金器相撞的铮鸣。 金钱剑震动,剑身颤抖,上面绑缚的红线瞬间暗淡。 池垚察觉,心头一沉。 “咔嚓。” 观秋长到不正常的指甲从中间断裂,她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竖瞳重新恢复成正常人类的瞳孔,脸上狰狞伤口彻底浮现。 她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面小镜子,跪在地上,双手颤抖摸上自己的脸:“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观秋惨嚎,恨意从眼中透出,如箭般射向池垚:“你该死!在虎大人来之前,我要先品尝你一缕人气!” 她再次张开五指冲向池垚,池垚立剑阻挡,但金钱剑在上次对战鬼王时就已经受损,池垚重新温养几日还没将它彻底养好,面对观秋疯狂的攻击它发出一声悲鸣剑身再次崩毁,失去红线束缚的铜钱再次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呃。”池垚被观秋破开防御,闷哼一声顺着她攻击的力道倒飞出去。 观秋纤瘦的手死死扣在池垚脖颈上,无数黑线顺着她手掌血肉如铁线虫般涌动,贴近池垚脖颈处的皮肤。 在它们靠近的瞬间,黑线头部口器裂开,细密尖牙咬破血肉,疯狂朝池垚身体中钻去。 “啊——” 池垚发出痛苦叫声,瞪大的双眼瞬间被血丝填满,黑气在其中弥漫,池垚的眼睛逐渐有像竖瞳衍化的趋势。 【抱心守元,念清净神咒!】 池嘤嘤的声音突然出现,震醒池垚一丝神智,瞬间让他的眼睛恢复正常。 但这片刻也让观秋吸到了足够的人气,她脸上的伤痕慢慢消失,皮肤又变得细腻润滑。 观秋痴迷的抚摸自己的脸:“哈哈,我的脸又好了,我再也不是丑八怪了,我再也不用畏惧其他人的目光。” 池炎听见她的狂笑,眼中憎恶减弱,愧疚上浮,他低低开口:“对不起。” 观秋脸上的伤口是他弄的,他当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没有理智,完全成了情绪的傀儡,控制不住想摔东西,想发火,想大吼大叫,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困在一个坚固的壳子中,明明想要冷静却根本无法自控,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停伤害身边的人,像一头失去理智的怪物。 “对不起?”观秋听见池炎的话,抬头朝他温柔一笑,松开池垚任由他像个破布一样歪倒在地,她双脚离地,飘到池炎身前,细长手指托住他的下巴,笑的娇媚妖娆:“二少爷不需要对不起,奴婢应该感谢你才是。” 只一个眨眼,她又出现在距池炎十步开外的位置,小院中唯一幸存的太师椅凭空飞起悬停在她身后,观秋朝后坐下,左腿优雅搭在右腿上:“你瞧奴婢如今的脸,是不是比以前更美了?” 铜镜又出现在她手中,观秋痴迷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这一切,都是虎大人赐福与我的,我必将身心奉上,全心全意侍奉虎大人。” 她咯咯笑起来,站起身一眨眼又出现在池炎身后,手指划过他的后脑一路向下,绕至他前胸。 池炎脊背僵硬,一动不敢动,观秋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背上,紧紧地像是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中,她的呼吸在他耳边吹拂,池炎不由自主抬头,脖颈高扬,白色的雾气从他口中涌出又被观秋吸入鼻腔。 池炎的眼中黑色的部分越来越浅,瞳孔几乎缩小成绿豆大小,反观观秋表情格外享受,随着她从池炎身上吸收的人气增多,她的皮肤越发娇嫩,她的容颜也越发美艳。 【二哥哥,快醒过来,大哥哥,救命呀!】池嘤嘤急的不行,但池垚刚才念清净神咒也只是唤回了他的神智,不被观秋转化为伥鬼,他的人还是被观秋给打晕了。 看来只能靠她自救了! 可是她每次灵魂出窍都会出现在宇文稷身边,观秋看情况已经彻底沦为原着中那只虎妖的伥鬼,为虎作伥,无恶不作。 万一这次她又被召唤走,这俩人不是彻底没救了? 不行不行,要不,叫阎王叔叔上来帮忙?对了,护身符! 池嘤嘤拿出那张被她嫌弃的三角符纸费力伸长小手将它贴在池炎身上。 “啊——” 凄厉惨叫响起,观秋吸收人气的举动被打断,又被符咒上蕴含的元气所伤,整个人倒飞出去,砸断了院子里唯一一颗大树,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气息萎靡。 被不幸牵连的白姗死死拽住身上黑袍,确定没露出任何身体部位,赶忙爬起来,捂着鼻子远离那摊“烂肉”。 “我勒个蛊神大人,臭死了,哕。”白姗没忍住扶着墙呕了一下,却听脑中金蚕蛊警铃大作:“跑!” 白姗浑身汗毛竖立,在天边磅礴妖力下浑身僵硬牙齿不听话的上下碰撞,她大脑一片空白,黑气在她瞳孔中弥漫扩散,潜伏在她身上的金蚕蛊从她耳垂上飞出,悬停在半空中冲半空踏空而来的黄毛黑条纹大老虎发出尖锐嗡鸣示警,继而一头撞进白姗额头识海。 “跑!快跑!” 白姗被金蚕蛊勉强唤回理智,一秒钟不敢回头,咬破舌尖,直接祭出一半修为,凭借痛感一口气爬出小院。 “呼——呼——” 白姗趴在地上,像一条蠕动的虫子又往前蛄蛹了两下,才敢回头,眼中是挡不住的惊恐:“云京城,为何有这种境界的大妖怪存在?” 第五十七章 解决虎妖 “嘿嘿!”婴焰跳上床,前爪踩在宇文稷胸口,做出饿狐扑食的跳跃,长吻重重磕在宇文稷下巴上,一人一狐同时痛呼一声。 “哎哟,放开小爷的尾巴。”婴焰被宇文稷提溜着尾巴提起,不满大叫道。 宇文稷心情也不好,任谁正熟睡着被砸醒应该都不会拥有一个好心情,他落在婴焰身上的视线看似平静,实际心中已经背起了狐狸的一百零八种吃法。 “嘿,你不要在心里骂小爷,小爷听到了!”婴焰用左爪指他,严肃道:“而且小爷叫醒你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 “说。”宇文稷终于开口,压抑的声线带着不小的起床气,身上煞气四溢隐隐有压过功德金光的趋势。 他的寝殿中并未点灯,黑夜为他英俊的脸染上阴沉,婴焰没来由有些害怕,但狐不承认,狐撞着胆子继续大声:“救人哇,小祖宗有危险,我们快去救她!” 云京城北面挨着无阳山,无阳山深林茂密,高大的树荫遮蔽阳光,导致林子低矮处只有很少的光照,滋生了不少阴暗的生物。无阳山山下的村民从不试图进入无阳山深处,最多在林子外围转悠,但这世上从不缺少作死的人,被无阳山吞噬的灵魂不在少数,他们在林中与阴暗生物共舞,终于吸引了一个强大的妖怪。 那只虎妖原是死在无阳山的虎族首领,它太老了,被别的老虎打伤赶走,不甘的死在无阳山深处,它怨恨的灵魂吞噬了死在无阳山中的其他阴魂与阴暗生物,成了一只强大的大妖怪,或者说,是邪祟。 这种邪祟也被称为“怨”,因为含着不甘而死,它无时无刻都在仇恨,强烈的饥饿与仇视会让它疯狂报复世界上其他生灵。 偶尔,它也会通过感应仇恨、怨念等一切负面情绪来召唤信徒,怀有怨恨的人会被它所吸引,即使那怨恨只有微末的一点,但被它盯上后就会无限放大,最终将人变成被“怨”驱使的怪物。 “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伥鬼’。”婴焰托着宇文稷飞奔在月光下,踩过一块青瓦踏过另一家横梁,飞快朝池嘤嘤的方向过去。 “所以,我们能做什么呢?”宇文稷尽量压低核心,在飞速的移动中用来维持平衡,他揽住婴焰的脖子,贴着它的耳朵叫喊,灌了一嘴的风。 婴焰不适应的甩甩耳朵,再次加快速度:“唔,大概就是我们过去,让后让小祖宗和你贴贴,接下来让小祖宗收服那只虎妖就好啦~” 它的声音很是欢快,宇文稷的脸黑了下去——所以把他当什么?工具人? “嗷嗷嗷,小祖宗,您最最最忠心,最可爱,最美丽的婴……”婴焰本想报上自己的大名,熟料池嘤嘤那边已经兴冲冲喊它:(红红!) 婴焰无奈,即使改口道:“最美丽的红红来救场啦!” 区区虎妖的域根本拦不住受天道宠爱又沾染池嘤嘤气息的二位天狐,哪怕它现在是半残状态,一爪子挥下,轻松撕出一道裂痕。 它四爪着地,指甲从爪爪中刺出在地面上留下极深的抓痕,身体漂移板寸,帅气潇洒停在池炎的轮椅旁。 “吼——” 震耳欲聋的虎啸咆哮响起,众人齐齐抬头向上看,一只踏云而来的斑斓猛虎从圆拱门后缓缓出现。 它体型巨大,两米三高的墙体根本遮不住它崎岖的脊骨,平日能容纳两三个丫鬟并排通过的圆形拱门甚至只有它一只脚掌的二分之一大小,它低着头,布满花纹的脸甚至挤不进其中,只能用宛若车轮一样硕大的明黄色眼睛单只朝里望。 “大人!”观秋见到猛虎宛若看到亲爹似的,立刻匍匐在地,双颊晕出红晕,彩虹屁张口就来:“您威猛的身子真是让人感到心醉,哦,虎大人,请您施展神威,为这些比蝼蚁还要弱小卑微的人类赐福吧,血腥,他们都需要感受血液的魅力,我想,让血液布满他们全身一定是一副美妙的画面,不是吗?” 她勾起笑,瞳孔竖立,嘴角上扬裂至耳根,一条细滑湿长的舌头滑出,擦过鼻尖滑过唇瓣:“吸溜,绝望的灵魂,最美味了。吃过这一顿,我的脸一定会更加美丽。” “哇塞,老巫婆你嘴大的都快比的上蛤蟆了,刚好,你也有一条长舌头,需要小爷给你抓只小虫子吗?” 在斗嘴这一块儿,婴焰遇神杀神,与佛杀佛,从来就没认输过! “你!”观秋被它激怒,转过头竖瞳盯向婴焰,宛若毒蛇般森冷:“哪儿来的狐狸,不错,虎大人的食谱又能丰富了,大人一定会奖励更多怨恨于我,我将自身成光!你们这些卑微的蝼蚁,渺小的蛆虫只配仰视我的光芒!” “我呸!”婴焰抖掉宇文稷,对还在发愣的他道:“快呀,去抱住小祖宗!” 指挥完宇文稷,它又冲观秋大骂:“丑八怪,你只能成为一种光,就是被放在天空的烟花,噗啪,你炸了,知道吗!丑八怪!” 宇文稷努力忽视心中那种怪异感,偏开头不去看那只虎妖,但是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景象都被蒙上一层血雾一样的红光,几乎看不清面前的东西。 更糟糕的事,他现在的情绪非常不对,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撕碎什么东西。 难道他被“怨”影响了? 宇文稷想到在来的路上被婴焰科普的那些知识,心头微沉。 【芝士哥哥,嘤嘤在这里呀!你左手边的位置,你在干嘛呢?玩儿空气吗!】 正在这时,他听到池嘤嘤的声音,这声音像甘甜澄澈的清泉,一下将他身上汹涌的戾气尽数压制,宇文稷眼前大片的红雾散开些许,他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 他闭了闭眼,根据声音的指使调整角度,终于摸到一个软乎乎的温热身体,他拉住了她,将她抱在怀中。 刹那,宇文稷的视线重新恢复清明,他眼前终于不再只被红雾包裹。 【雷来!】 池嘤嘤瞬间感觉力量充盈全身,她毫不犹豫直接召来九道雷光,直接将那只凶猛的斑斓猛虎劈的连一点渣渣都不落下。 初阳破晓,暖金色的阳光探出云层。 天,亮了—— 第五十八章 观秋之死 除雷电外,阳光也是邪祟的克星。 被虎妖身上的邪祟气息侵蚀,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池垚、池炎相继醒来。 池炎脸色不怎么好看,虎妖最喜食被绝望、仇恨、怨毒浸染的灵魂,因此在食用之前会有一道“加工”程序。刚刚昏迷的时候,他再一次经历了从战场重伤回家后的经历,他刚回来的时候还理智尚存,虽然有些遗憾腿伤太重以后无法再上战场,但是他并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还能分出心神安慰自责的娘亲,但越在家中休息,他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好像成了情绪的傀儡,每天都被戾气折磨,控制不住冲身边的人发脾气,几次砸上母亲、观秋,大夫,都让池炎清醒时痛苦万分,但后来他连这种痛苦都感受不到了,因为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观秋脸上的伤就是在这段时间落下的,池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天他忽然疯了一样,按倒过来给他换药的观秋,不仅将滚烫的汤药泼在她身上,还捡起碎裂的药壶,用陶瓷碎片划伤了观秋的脸,他甚至……他甚至还想去喝从观秋伤口中流下的血! 他记得那种疯狂扭曲、热血沸腾的快感,新鲜血液鲜红的颜色让他感到兴奋,若非观秋努力挣扎用托盘将他砸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天之后,观秋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好几天没有出现,因为他暴躁的脾气,府医断定他“失智”“痴傻”还有一定的暴力行为,导致他这里成了除观秋之外其他下人的禁区,观秋不在,他断了药与食物,严重的饥饿甚至让他开始扣床板,吃灰尘,但好消息是,他又能在每天拥有片刻清醒的时候。 但饥饿太难受了,为了躲避这种感觉,池炎尽量让自己陷入沉睡。再加上没有药,他腿疼的简直让他想把腿砍掉,后来可能是发炎了,他又开始高热,整个人浑浑噩噩,连观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观秋一开始的变化他没发现,知道某天观秋突然将食物倒在地上,示意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舔舐,他不愿意,她就揪着他的头发将他强行从床上或者椅子上拖拽下来,拖到那堆东西面前逼迫他食用,他才发现观秋的不对劲。 且不说她突然这样对她,光是她突然暴涨的力气就足以让池炎心惊。 不知道观秋跟李婵月说了什么,平时每个月至少都会来看他一次的母亲也不再出现,毫不客气的说,池炎觉得自己那段时间生不如死。 他之前不解,只以为是观秋因为他伤了他的脸对他展开报复,现在他知道,她被一只强大的妖物控制了。 池炎心情很复杂,他伤害过观秋,观秋也伤害过她。 但两人扯平了吗?池炎觉得没有,因为是他先伤害观秋在前,如果不是因为脸上的伤,观秋可能也不会疯狂到将自己的灵魂献给虎妖成为它爪下的伥鬼。 只能说,世事无常,命运作弄。 观秋还没消失,她和虎妖不一样,她还有一个人的身份,所以即使烈阳暴晒让她痛苦扭曲,手掌扣进泥土,但她还没死。 她似乎也清醒了些,晶莹的泪水不断从她眼角落下。 婴焰看的十分痛快,大骂:“丑呜呜呜……” 然它刚张嘴,就被背上的池嘤嘤揪住嘴巴,池嘤嘤在它耳边道:(红红,你闭嘴。) 婴焰委屈巴巴闭上嘴。 宇文稷心情也不算好,他怔愣看着双手,良久才放下对婴焰说:“事情解决完了,可以走了吧?” “咦,你不跟小祖宗多呆一会儿吗?”婴焰不解歪头。 池嘤嘤也期待看过去,宇文稷抿唇,视线从池嘤嘤身上划过冷漠转开:“孤每日都要给父皇做晨起汇报,如果父皇发现孤不在,你也不想他知道云周国的神兽半夜偷孩子吧?” 婴焰:…… 婴焰被说服了,恋恋不舍扭头蹭了蹭小祖宗矮下身示意宇文稷爬到它的背上,一转眼两人便消失不见了。 【这就走啦?】池嘤嘤十分遗憾。 “小花痴,人都走远了还看?”池垚走过来保住池嘤嘤,在她小脑袋上点了一下。 【才不是呢,笨蛋哥哥根本不明白!】池嘤嘤大声反驳,她才不是花痴,她只是比较馋宇文稷身上的力量罢了! 池垚已经很习惯被池嘤嘤叫笨蛋了,反驳的心思都生不出一点,他转头看看沉默的池炎,又看看已经成半透明状眼看就要消失的观秋,叹了口气,走到观秋身边念起往生咒。 也许是往生咒让观秋恢复了些力气与人性,她突然伸手,用力抓住池垚左脚脚踝,努力从喉管深处吐出低弱的声音:“小、小心大人……” 说完,观秋彻底消散。 【啧,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池嘤嘤叹口气。 观秋只是书中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池嘤嘤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她自己还是仅仅只是个纸片人,被剧情操控,没有思想。 因为她穿进来,这本书现在乱七八糟的,让池嘤嘤糟心至极。 池垚沉默抱着妹妹回到池炎身边,池炎还愣愣看着观秋消失的地方,良久,他才道:“我很久没出过院子了,大哥推我出去走走,行吗?” 最终,兄弟温馨漫步还是没能实现。 池垚推着池炎刚出去就被管家带人拦了,池府的管家看到池垚就像看到了救星,飞快跑过来,面上有些焦急:“不好了,大少爷您快去看看吧,杜小姐的贴身丫鬟在正堂等着,说是、说是她家小姐被虎妖抓走了,求您去救人呢。” 虎妖已死,这事儿并不紧急,池垚回头看了看池炎,询问他的意思,他看出弟弟似乎是想和他聊些什么。 池炎落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握紧,沉默片刻才抬头道:“没关系,等大哥回来再推我走一走也是一样的。” “好。”池垚应了。 管家这才发现面前坐着轮椅还抱着个小女娃的池炎,他眨眨眼,迟疑了大概一两秒才敢认:“二少爷?” 旋即他神情变得奇怪:“二少爷您好了?” 池炎抬头看他,似笑非笑:“怎么?管家觉得我不该好吗?” “当然不是。”管家表情变做夸张的惊喜,他拍手道:“老爷肯定还不知道您好了的消息,他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他说着,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人,看了半天没看到除兄妹三人外的第四个人,管家佯怒道:“该死的,这些懒皮子都是干什么吃的,二少爷好了都没人去告诉老爷,您想出来也每个人帮您,您放心,我一会儿一定会狠狠训斥负责您院子里的下人的。” “不用了。”池炎冷淡拒绝,他院子里除了观秋哪还有人? 想到观秋,池炎又看向管家,一字一顿缓慢开口:“对了,有件事管家应该还不知道。观、秋、死、了。” 第五十九章 让她回家 “什么?这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管家的眼睛看向斜下方,双手拢在一起,很遗憾的样子,随即他又抬眸关切看向池炎:“您没事吧?” 池垚盯了他很长时间,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没有。 他只好放弃,在池炎身边半蹲下,按住他扣在轮椅扶柄上的手:“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 池炎收回盯向管家的表情回看向他,眉峰挑起。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想你可以笑一笑。”池垚拍了拍他的脸,温柔看向怀中的池嘤嘤:“我们的妹妹被封为昭和县主,我们的母亲湘名君。” 池垚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现在和母亲、妹妹住在一起。我想,你可以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 【芜湖,要有新的家人回家和嘤嘤一起住了吗?欢迎欢迎~】池嘤嘤用小爪子拍开池垚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大眼睛期待看向池炎:【二哥哥,来和我们一起住嘛~】 池炎看着那双眼睛,慢慢将视线移回池垚身上,他也笑了:“知道吗,没有人能拒绝这双漂亮的眼睛。尤其,当她专注看向你的时候。” “不错的决定。”池垚和池炎击了下掌,像他们小时候总会做的那样。 “嘿,二位少爷,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管家脸色沉下来,挡在池垚和池炎面前:“这里才是你们的家,为了大人着想,我认为你们都应该留在家里。” “不,我想我们应该和母亲呆在一起。”池垚站起身,目光冷冷看向管家,垂下的手中捏着一张符纸:“让开。” 管家不回答,却也不肯动。 两人无声对峙,气氛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僵硬。 【啊哦,似乎有些剑拔弩张是吗?】池嘤嘤兴致勃勃看着这一幕,心潮澎湃:【芜、芜!打起来,打起来!】 饶是慢半拍的池炎也反应过来不对,他们两个可是池家名正言顺的主人,即使他们的父母可能有些不愉快,但是管家一个下人对他们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 再想到观秋和完全违背了他世界观的虎妖,池炎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突然伸手将妹妹从池垚怀中抢了过来。 温热的小身体一入手,池炎惴惴不安的心突然沉静,安全感爆棚。 失去第一视角的池嘤嘤不高兴了,因为池炎坐在轮椅上,视线角度比较低,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池垚的屁股。 【干嘛呀二哥哥,嘤嘤看的正高兴呢!】池嘤嘤不满抱怨。 池炎对妹妹面对异常仍能镇定自若,不忘初心,坚持将热闹看到底的强大心态感到咂舌,但他没有这么强大的心态,他有些着急:“宝宝,别看热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唔,不太清楚诶。】池嘤嘤歪头:【你把我举起来,让我看看那个管家的面相。】 “你还会这个?”池炎对妹妹的多才多艺感到震惊,手上动作不慢,立刻将她举起到能与管家平视的角度。 【啊哦,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二哥哥你想先听哪个?】池嘤嘤其实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让池炎将自己举起也不过是为了看到管家好印证自己的猜测。 “呃,坏消息。”池炎犹豫了一下道。 【这真的是一个很坏的消息,我觉得二哥哥应该先听好消息。】池嘤嘤帮他做了决定:【这是一个等级很低的傀儡,连观秋都比不上,大哥哥的金钱剑没坏的话,捅他一下他就挂了……所以,大哥哥你还等什么?快把你手中那张‘破祟符’砸他脸上哇!】 池嘤嘤话音刚落,池垚一个激灵将符扔出去,剑指正好点在管家脑门上。 管家隐隐像竖瞳靠拢的瞳孔瞬间涣散,他软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池垚飞快回到池炎身边,二话不说将池嘤嘤抱回自己怀中,瞪了不省心的弟弟一眼,问道:“宝宝,这是什么鬼东西?” 【为虎作伥的故事听过吗?】池嘤嘤道:【这也是伥鬼的一种,不过属于那种特别低级,没有自己理智只知道害人那种。】 “可是,”池炎不解道:“我们不是已经将虎妖杀死了吗?” 【显而易见,它应该还没完全死掉。】池嘤嘤想起自己在雷声落下之后那瞬心中的怪异,有了一丝猜测:【坏消息是,我们之前杀掉的那只大老虎,大概不是真正的虎妖。】 “你是说,替身?”池垚到底是个修士,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嘛?闻言立刻反应过来,随即忍不住咂舌:一个替身都厉害成那样了,本体得多难杀啊? 他想到杜清若,那个美丽单纯、善良的姑娘,心中不由一痛。 【呃,也许?也可能是分身、分体或者其他什么,反正现在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虎妖并没有死。】池嘤嘤忽然笑了一下:【渣爹就这还想造反呢,区区一只虎妖都快把他的家偷完了,他居然根本没发现?】 此刻,被池嘤嘤惦记池良冀正在发怒。 “你们说什么?夫人不回家?然后呢?然后你们这帮废物就自己回来了?”池良冀觉得自己在听天书。 因为他完成任务完成的并不好,王爷将赐给他的傀儡收了回去。失去了傀儡,池良冀只能让家里的小厮去办这件事。 李婵月这次让他在所有人面前丢了个大脸,还借着太子的手逼得他不得不将婷儿与宝珠动手。 池良冀还记得池宝珠被无名方丈抱走的时候哭的声嘶力竭,几乎快要厥过去的模样,他心都要碎了,他的宝珠还那么小,才那么一点点大就要忍受与父亲分离的痛苦。 还有婷儿,那个养了个九品芝麻官废物儿子的老太婆居然真的赶找上门来管她要人,还说要去告他霸占人妇,呵,她那个废物儿子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以为握着休书不给婷儿就是她家的人?做梦!婷儿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可恶,明明他把婷儿藏得好好的,那个老不死的玩意儿到底怎么找上来的? 池良冀用力捶了一下桌面,双手按在桌子上深呼吸。 忽然,他抬头,眯起的眼睛藏满愤怒的火——一定是李婵月搞得鬼!该死的贱人! 池良冀看向底下跪成一片,瑟瑟发抖的小厮,冷声道:“你们还跪在这里做什么?以为夫人是石头佛像,跪一跪就能下凡了?还不快滚去将人请回家!” “可是,可是夫人真的不愿意,啊!” 池良冀一个茶杯砸过去打断了那人发言,他盯着他,冷漠看着血从他脑袋上留下:“不愿意就想办法让她愿意!” 他走过去,蹲下,双手压住他的双耳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要在家里看到我的夫人老老实实呆着,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听懂了吗?蠢货?” 小厮愣愣看着他,声音颤抖:“您、您是让我把夫人绑回来?” 池良冀被气的脑门一跳一跳的疼,他松开手站起,没忍住一脚将小厮踢翻:“去找管家,他知道该带你们这帮蠢货完成任务!” 怒火中烧的池良冀根本没想起来,因为傀儡用着太顺手,他已经好几天没想起,也没召唤过管家了、 更神奇的是,管家也不曾来找过他。 第六十章 精灵淼淼 无阳山下,三个脑袋无声从矮灌木上冒出。 穿着明黄色道袍的池垚怀里抱一个小的,旁边坐一个大爷似的池炎,他举着临时购入的桃木剑,有些无语。 “所以,其实你知道我们是来抓妖的,对吧?”池垚侧目看向蠢蠢欲动的池炎,低头看了看他的腿,双手抬起:“无意冒犯,但二弟,其实你也知道你是一个需要坐轮椅出行的病人,对吗?” 池炎拍拍胸前的黄符,信心满满回答:“放心吧大哥,有这个保护我,你放心去。”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池炎看向池垚怀中的池嘤嘤,意有所指道:“你可以把妹妹给我。” 虽然他讨要的意思很明显,但池垚无情拒绝:“不了,我觉得妹妹还是呆在我身边比较安全。” “哦,算了吧兄弟,”池炎一点没有兄弟情的戳穿他的真面目:“你就是想让嘤嘤保护你,你这个胆小鬼。” 池垚抿唇,深吸一口气突然对池垚露出一个略显恶劣的笑:“对,毕竟我正打算深入虎穴,妹妹显然也更担心我这个要去做英雄的哥哥,而不是死乞白赖非要跟上来的你,对吗?” 池炎不可思议。 池炎震惊。 池炎笑了,伸出拳头对准池垚的肩膀捶了一下:“嘿,你知道现在我在想什么吗?” 池垚将桃木剑抗在肩头,挑眉看他。 “欢迎回来,混蛋版池垚。”池炎说着,眼中隐隐闪过一抹晶莹。 池垚顿了一下,夸张抬手:“不是吧兄弟,需要我给你一个充满母爱拥抱吗?” “去死,混蛋。”池炎骂了一句,眼中泪瞬间收回。 他们之间气氛很愉悦,池嘤嘤却觉得自己很分裂——所以,这个一副混蛋扮相,像个混世魔王一样的人,一定不是她书里那么无论什么时候都温润如君子的纯真大哥吧? 池嘤嘤盯着他:【无论你是谁,立刻从我大哥身上下来!不然,小心宝宝的无情铁拳哦!】 “我是哥哥呀,真正的哥哥。”池垚戳了戳她的小脸,收敛笑意将她塞到池炎怀中。 池炎愣了一下,没拒绝,只道:“你知道英雄不是那么好做的,如果你不行我也不会笑话你。” “嘿兄弟,你就不能给我一些战前鼓励吗?”池炎扛着桃木剑,没有再多说,深吸口气矮身向虎妖的洞穴潜入进去。 【嘿!嘿!大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池嘤嘤再他身后喊他。 “嘤嘤。”池炎摸摸她的小脸,低声道:“我想大哥一定在感谢你的到来,我也是。” 池嘤嘤听不懂他的意思,但在池炎说话的同时,池嘤嘤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目标人物池垚觉醒100%,恭喜嘤嘤宝宝已成功令两人觉醒自我意识,为了帮助嘤嘤宝宝更好的完成任务,本次奖励为‘辅助小精灵010号’,奖励发放……奖励发放成功。) 池嘤嘤眼前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灵魂——是淼淼! 不过是缩小版,她现在很像池嘤嘤在前世某些动画片中看到的魔法小精灵。 自从被救出来之后,她一直处于沉睡状态,池嘤嘤尝试叫醒她,但无论怎么做都不成功,她甚至都以为这个在原书中从未出现过的原主要死掉了,没想到她现在成了她的任务奖励。 这感觉怪怪的,不过看到她苏醒,池嘤嘤还是很开心的。 (姐姐~)淼淼背后长出了一对漂亮的小翅膀,她扇动着小翅膀飞到池嘤嘤身旁小声叫她,池嘤嘤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 她身上还带着“心音通”如果跟淼淼沟通,不就暴露了吗? 池嘤嘤并不知道让书中人物知道自己实际生活在一本书会有什么下场,不过她下意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姐姐别怕,和淼淼沟通的声音哥哥他们听不到哟~)淼淼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主动解释,忽闪着小翅膀从池嘤嘤左边飞到了她的右边。 池嘤嘤微微放心,试探叫她:【淼淼?】 (嗯嗯,淼淼在呢。)淼淼回答。 【辅助小精灵是什么意思?】池嘤嘤问。 (淼淼是来帮助姐姐的。)淼淼说着,左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漂亮的鸟头爱心法杖,她小手一挥,一面装有琳琅满目各种道具的商品墙突然出现在池嘤嘤眼前。 【哇哦。】池嘤嘤被震惊了,她看到了各种凡人无法拥有的东西,她指着商品墙倒数第三排,标志着售价:10000000感激值的“神秘空间”问道:【这是小说里那种空间道具?】 (是哦。)淼淼回答:(这是我们辅助精灵与书山女频仙侠世界联名出品的空间盲盒,里面有各种奇妙空间,姐姐要来一个吗?) 池嘤嘤十动然拒,因为她没有那什么感激值。 说起来,感激值又是什么? (姐姐每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或者得到她人感激就能收获感激值哦~)淼淼飞到商品墙最高的地方,指着第一排不起眼的角落:(感激值在这里,姐姐现在有10000感激值哟。) 她遗憾摇摇头:(姐姐有点穷,暂时买不起空间盲盒呢。) 池·穷逼·嘤嘤:…… 扎心了! (不过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呢。)淼淼挥动魔法杖收回商品墙,目光远眺看向虎妖的洞穴,语气忧心忡忡:(大哥哥要死掉了。) 池嘤嘤:!! 【你怎么知道?】池嘤嘤迅速回忆池垚进去前的面相,否认道:【不可能,从大哥哥面相上看,他这次能很顺利救到杜清若,解决虎妖的事情。】 (恩~嗯!)淼淼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大哥哥觉醒程度到达半分之百,坏东西不会让他活下来的,他一定会死。) 淼淼脸上出现恐惧表情,小身子不住颤抖,翅膀唰一下收起,整个人突然僵硬的从天空掉下,池嘤嘤赶忙伸出小手,悬之又悬揪住了她一片翅膀,将她带回自己的襁褓中:【淼淼,你怎么了?】 淼淼不说话,却又泪水不停从她脸上滑落,她被池嘤嘤接住却没看池嘤嘤,甚至也不在乎自己刚刚差点儿从半空摔下,她的眼睛直勾勾看向虎妖洞穴的,眼泪一个劲儿往下落。 池嘤嘤心头一沉,不安的感觉将她笼罩。 她抬头看向一直紧张望着洞穴处的池炎,在心里叫他:【二哥哥!二哥哥!】 “怎么了?宝宝?”池炎低头,抱着池嘤嘤晃了晃胳膊:“你害怕了吗?” 【我们,必须进去。】池嘤嘤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我们去找大哥哥。】 同时,她又用意识与淼淼沟通:(淼淼,有什么我能买的起的道具吗?如果里面那只虎妖还能伤到大哥哥,我们想进去救他,二哥哥至少不能坐在轮椅上,有什么道具能暂时帮到我们吗?) (有哦~) 听到池嘤嘤要消费,淼淼立刻回神,语气重新欢快起来:(有两种道具都可以呢,一个是外附骨三小时体验卡,还有一个是“续骨生肌丸”试验版,两种道具皆价值一万感激值,姐姐想买哪个呢?) 第六十一章 二哥站起 池嘤嘤最后选择了外附骨,不为其他,主要这东西听起来实在是太酷了。 事实证明,池炎穿戴好之后也酷爆了。 具淼淼介绍,这是祂们和星际文联名做出的产品,因为不合符这个时代所以增加了一些高额税收,不过绝对物超所值。 外附骨由超轻合金打造,完美贴合人体骨骼,它严丝合缝覆盖在池炎的四肢和脊椎上,表面闪烁着幽蓝色的暗光,内里蕴藏无限能量。 【二哥哥现在可以尝试下来走一下。】池嘤嘤也很期待在淼淼口中“绝对物超所值”的外附骨能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池炎吞吞口水,一分钟前,他怀里突然多出一套神秘骨骼,森冷骨骼充满金属感,坚硬冰冷,他吓得差点儿丢出去。 不过很快妹妹在心中向他解释,说这是能短暂帮他站起来的好东西,大哥可能要遇到危险,他们要进去帮助大哥。 池炎很相信妹妹,但他不知道怎么穿这东西,正研究着,这骨骼忽然像是感应到他的为难般居然自己动起来。不可气的讲,那画面恐怖极了,如果不是怀中抱着妹妹,池炎能当场尖叫出来。 已他贫瘠的词汇量根本描绘不出那种恐怖,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简直就像一个没有头的骷髅架子凭空站起来了! 在他被惊住时,那无头骷髅架子走到他身后,抱住了他。 池炎发誓,若不是身体不好,他差点儿下意识反击。 但它现在却像是和他合二为一了似的,他的意思是,这东西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池炎现在对它如臂驱使。 他吞了吞口水,立刻意识到妹妹拿出了一个怎样了不得的东西。 【二哥哥快呀,大哥哥可能要撑不住了。】 妹妹焦急的声音又传出,池炎努力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他撑着轮椅扶柄,生疏不安站起,一点一点松开手。 一秒钟、两秒钟…… 池炎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站起来了! 这不是做梦,却又好像他正在梦中,他真的,站起来了! 池炎吃了无数苦药,挨了无数针扎、刀刺,上至朝廷派来的太医,下至乡野百姓口中的无名医圣,他见了太多人,吃了太多苦,绝望曾淹没他,所有人都在说,他这辈子不可能再站起来,说的太多,池炎自己都信了。 可现在,他妹妹随意丢给了他一样东西,他竟然真的站起来! 朴素的语言根本无法描绘这种激动,池炎如刚出生的小婴儿学步那样,小心翼翼试探迈出第一步——“咔”! 池·当场劈叉·炎:…… 他从“丨”变成了“一”,在他怀中的池嘤嘤原地起飞。 又双叒上天的池嘤嘤:? 小问号你是否有许多朋友? WTF! (什么情况?我为什么飞了?)池嘤嘤狂叫。 (姐姐,是这样的。)淼淼抱着使用说明书飞向池嘤嘤,在她耳边道:(外附骨是作为星际战士对战虫族、星兽武器使用的,它可以将人类潜能激发百分之三百,而且外附骨自动连接精神力,以精神力操控……) (说重点!)池嘤嘤听得脑门凸起一个大大的“#”字符。 (唔,重点就是,二哥哥刚才大概情绪太激动了,逸散的精神力被外附骨捕捉,所以“走一步”变成了“大跳”。)淼淼迅速总结。 池嘤嘤:…… 找到症结就好办,池嘤嘤对池炎道:【二哥哥,平常心,平常心很重要啊!还有,快来就宝宝,呜呜呜。】 池炎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将士,在最初的惊喜过去之后,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完美适应外附骨,看向在天上做自由落体的池嘤嘤嘴角微抽,看向身前三人合抱粗的大树,大跨步上前,起跳,一脚蹬在粗壮的树干上借力飞起,于半空接住下坠的池嘤嘤,身体蜷缩转换方向——完美落地! (芜湖,二哥哥真棒!)淼淼捧场的鼓掌,虽然池炎听不到。 “轰隆——” 在他们身后,三合抱粗的大树树身从池炎脚踏的地方拦腰折断,轰然倒塌。 “吼——” 推山镇海的尖锐虎啸从被树身压住的山洞底下响起,下一瞬,一个庞大、整天蔽日的斑斓猛虎虚影出现,一双如鎏金般的虎瞳盯向池炎,池炎身形一颤,表情虚化呆立当场。 山洞内—— “咳咳……” 池垚仰面躺在地上,身体呈“大”字型张开,嘴角不断有鲜血被咳出。 黑暗的角落中,面无人色的杜清若和脸色苍白的雯晴瑟瑟发抖。 将时间推回一个时辰前,池垚刚进入的时候—— 虎妖的洞穴黑暗无关、腥臭肮脏。 “哦,我的大法师老祖!”池垚将桃木剑换到右手,将沾了不知道什么黏腻、阴湿、腐烂柔软物什的左手揣到眼前,试探凑到鼻前嗅了一下:“哕、哕——呕——” 一股刺鼻、恶臭,就像是去年年夜饭吐出又经过经过一整年发酵的腥酸,池垚当场上头,眼前被这气味冲击的一阵阵发黑。 他将桃木剑插在地上,撑着剑柄低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眼前不再星星漫天飞。 这手真的不能要了! 池垚将左手递远,在充斥树根、花草根须、偶尔能看见蚯蚓乱钻的土墙上用力蹭蹭。点燃身上的火折子,将微弱的火光凑到刚才摸到的东西上:“呕——” 那是一颗不知道扔了多久,已经腐烂往外溢出黑水的人类心脏! “呕——”池垚没忍住,又吐了。 他收回视线,不敢在看那东西,它已经几乎看不出“心脏”模样,完全沦为昆虫、微生物、蛆的游乐场。 池垚将这可怕的画面赶出脑海,端着剑迈着罡步小心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呼唤杜清若的名字。 “呼噜——呼噜——” 土墙在掉渣,大地在抖动,靠的越近,那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越想。 太好了,那只虎妖在睡觉! 池垚双眸一亮,脚步加快冲进去,同时不忘低声喊道:“杜小姐?杜清若小姐?” “唔唔唔!唔唔!” “唔!” 两道激动的挣扎声从黑暗的角落传来,池垚抬眼看去,正好看到被绑在一起,用破布塞住嘴巴的杜清若、雯晴。 她们显然也看到了池垚,正激动的冲他唔唔,不过她们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情绪上头看着跟羊癫疯大作了一样,身体胡乱抽搐。 这画面实在不太美好,但危急关头,谁都没功夫去注意形象,池垚飞快上前用桃木剑帮二人松绑。 第六十二章 必死无疑 值得庆幸的事,哪怕闹出了这些动静,那虎妖还在呼呼大睡,池垚猜测它现在应该是受伤的状态,嘤嘤之前打死的那个无论是分身也好,替身也罢,看来对虎妖来说,那东西凝练起来并不容易。 池垚利落给二人松绑:“走。” “等等,我们不能走。”雯晴拽住池垚的胳膊,问他:“这里还有能帮助我们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相信我现在都不是讨论的好时机。”池垚并不想多在这里耽误时间,他看向杜清若,语气不怎么客气:“管好你的丫鬟,想死别拽上我们。” 杜清若愣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她从未见过池垚这种说话毫不客气的样子,在他们为数不多的相处中,池垚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害羞、腼腆的,甚至不敢抬头多看她,和她相处很拘谨。 看向她的眼神中也总藏着无法掩饰的欢喜。 杜清若清楚,池垚喜欢自己,但她却兴致缺缺,因为这样的池垚和徐为尧一点都不像。徐为尧从不会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略带欢喜看向她,他的目光从来都是疏离的,好像站在他面前的她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杜清若最开始见到池垚时惊为天人,在家哭着闹着要嫁给池垚,但是与池垚越相处,最初的惊艳越平淡,她兴致缺缺,后来主动减少与池垚见面的可能,她甚至还迷茫过,她真的要嫁给池垚吗? 后来听说池垚去三清山上拜师,一年中只有新年那天才能下山,她心中还升起过庆幸,至少她在这段时间不用再费尽心机去想不见池垚的借口了。 杜清若甚至还做好了池家向她退婚的准备,毕竟池垚身为池家大公子,衣食无忧,年少聪慧,除了在她身上,他从未碰壁,也许是她这段时间的态度让这个聪明人明白了她从未说出口,自己都没想明白的意思,他受到情伤才会想避世。 可是没有。 杜清若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池家送来的退婚书,杜清若一开始不明白,后来也想明白了,无非是因为她出身高贵,池垚即便隐约明白她不够喜欢她却也不想放开她这么优秀的名门贵女,更遑论她父亲还是他父亲的上司,池家总是要扒着杜家的。 杜清若心里涌上了些许厌恶,她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居然找了这么一个伪君子作为徐为尧的替身,这不仅是对徐为尧的侮辱,还是对她,对她的感情的侮辱。 她愣了太久,久到池垚略感不耐:“嘿嘿,你不会真的想在这里一直发呆下去吧?悲伤春秋也要挑个落英缤纷,阳光充足……我是说,有美丽风景的地方吧?还是说,你吓傻了?” 杜清若迟缓的摇头,跟上池垚的脚步——他肯定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双美丽的眼睛看向她时不再充斥欢喜,杜清若心中突然升起怅然若失的失落,她努力压下这种感觉,想起池垚最开始的要求,她拧眉解释:“雯晴不是我的侍女。” 杜清若略感不可思议,她惊讶看向池垚:“你和我有婚约在身,你连我的婢女都不记得?” 若不是时间不对,杜清若简直拽住他质问,他到底几个意思,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记不住。 “哦。”池垚冷漠应声,余光注意到杜清若的惊讶,他笑了:“不是吧,杜小姐,真心才能换真心,别告诉我,你真喜欢那个傻子。” 杜清若先是受惊这会儿又被问号填满心房,她思绪混乱,根本没注意到池垚最后几个字的意思。 她冷冷瞪了池垚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无言以对。 “嘿嘿,不是吧?你们在这里吵架?你们这些纸片人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雯晴不客气的吐槽。 她毫不害怕暴露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她先前在司珍坊的时候已经试过了,即使她在这些书中人物的面前说漏嘴,那些关键字眼也会被忽视。 她没注意到池垚古怪的目光,抓了抓头发:“听我说,我们现在真的不能走,它睡着了,这是个偷神草的好机会。” “什么神草?你是来偷东西的?”杜清若瞪向她,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你孤身一人来偷一个妖怪的东西?” 雯晴嘴角抽搐,她不想吵架但还是忍不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被抓好吗!” 雯晴知道书中剧情,她知道杜清若会因为担心徐为尧的伤势所以顾修士来捉拿虎妖夺神草,她混进了杜家的丫鬟队伍,她们果然碰上了虎妖,但杜清若根本没带什么修士,雯晴想跑路,结果因为方向和别人不一样,太过突兀被虎妖当场带走。 杜清若不知道雯晴话中深意,她以为雯晴是在怪她牵连了她,她咬唇无言,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以为我愿意?” 她好好的上山祈福,这老虎突然跑出来说看上她要娶她为妻,卷起妖风带着她就跑,杜清若眼前花了一下人就出现在虎妖洞穴,她当时心也很慌,急中生智之下告知虎妖人类娶妻需要三媒六聘,新娘还要为婚礼绣礼服,不然不会得到上天的祝福,是不会幸福的。 说完,杜清若顺势提出请求,让虎妖放她回家绣嫁衣,为了体现真实,杜清若还表示嫁衣一个人绣不完,需要她的贴身丫鬟和她一起。 虎妖二话没说又走了,杜清若都绝望了,谁知眼又一眨,丫鬟(雯晴)来了。 那瞬间杜清若甚至不知道该说虎妖贴心还是自己倒霉。 等她把昏迷的雯晴翻过身看清她的脸,她才发现这事情还可以更糟糕一点——她,根本就不认识她! “哦,原来你不愿意吗?”雯晴讥讽道:“我以为你已经迫不及待要绣好嫁衣嫁给虎妖呢!” “什么?”池垚加入聊天,他看向杜清若,眼神带着些许轻嘲:“哦,让我想想,你刚刚是不是有说过我们是未婚夫妻来着?” 杜清若:…… 杜清若从未受到如此屈辱,她眼泪差点儿落下。 雯晴深吸一口气,转开话题,她对池垚道:“你母亲中毒了,虎妖手中那株神草可解百毒,如果我们不趁这次机会带走它,虎妖将它吃掉,你母亲必死无疑。” 池垚脸色沉下来,他眯起眼睛打量雯晴:“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弟弟的腿断了,知道吗,神草还有去腐生肌、壮骨的功能,或许你给你弟弟一片叶子,他就能重新站起来了。”雯晴道:“所以,你现在还要走吗?” “啊——” 杜清若捂住嘴巴爆发尖叫,抬起的手直指池垚背后:“它,它醒了!” 同时,池垚背后寒毛耸立,危机雷达瞬间在大脑炸响,他提着桃木剑飞快转身最后看到的只有一只朝他胸口踏来,遮天蔽日的黑色举爪—— “噗、咳咳——” 池炎吐血倒地,杜清若、雯晴找地方躲藏,就在池垚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大胆虎妖,吃你爷爷一脚!” 第六十三章 失控嘤嘤 “二、弟?” 池垚呆愣愣看着凌空飞出,赶紧利落一脚将虎妖踢翻在地,在半空中漂亮翻转身体完美落地的影子,发出不确定的问询。 “大哥!” 【大哥哥!】 两道声音同时在池垚心中响起,他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可是,他二弟的腿不是废了吗? 池垚余光看向愣住的杜清若、雯晴,抬手将二人放倒。 【大胆妖怪,竟敢欺负我哥哥,看雷!】 池嘤嘤再次招来雷电,彻底将虎妖击碎。 这下总应该没事了吧? 虎妖粉碎的身体于半空一点点汇聚重新凝视,震天呼啸传出,它金黄色的眼睛死死盯住池垚,一爪子拍在他身上。 “噗!” 池垚口喷鲜血,扶住桃木剑的手渐松。 【找死!】 池嘤嘤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被她干掉的虎妖又一次重生,她再次凝聚掌心雷甩出“轰——”虎妖再次被紫色雷光劈成碎渣,但没用! 不管池嘤嘤释放多少次掌心雷,虎妖都会凝聚,在池垚身上补一爪子,若不是她及时在他身上补了一个保护罩,大哥哥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嘤嘤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妖魔鬼怪能在她手上走过两个回合,可这只虎妖却一反常态,就像有人在不停复活它只为了让池垚死亡一样! 池嘤嘤的小脸已经略显苍白,大量、重复释放元气发动掌心雷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具体体现为,池嘤嘤觉得自己现在要饿疯了,饥饿充斥她的思维,霸占她的大脑,驱逐她的理智。 (姐姐,姐姐你要控制住自己!至少现在不能,不可以失控!)淼淼再次现出身形,飞到池嘤嘤眼前冲她大吼。 可是池嘤嘤已经听不见了,她满脑子都是“好饿、好饿”的思绪在叫嚣,虎妖又一次重新凝聚,巨大的虎爪朝地上浑身鲜血,出气多进气少的池垚身上踩去,池嘤嘤拼着最后一次力气,将掌心雷拍出。 眼睛突然闭上,脑袋侧歪。 (姐姐!)淼淼吓了一跳,扑过去小手按在池嘤嘤软嫩的小脸上,她回头看了一眼虎妖,眼中闪烁愤怒冰冷的光——这是最后一次,不可以,姐姐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淼淼下定了某种决心,艰涩难懂又古老的咒语从她嘴唇底下念出。 “嘻嘻。” 空灵的笑声在淼淼耳边炸响,襁褓中刚还闭着眼睛的池嘤嘤突然睁开眼睛,不过此刻她还的双眼瞳孔变成了妖冶的血红。 淼淼心中一慌,祂,祂竟然苏醒了! 不,现在还不到祂苏醒的时候,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淼淼六神无主,甚至思考要不要用自己镇压祂,逼祂再次陷入沉睡时,池嘤嘤突然伸手抓住了她。 “好饿。” 她口中发出如古老梵语的呢喃,这是凡人之躯不可窥听之语,双耳刺痛让淼淼立刻用手捂住耳朵,地上趴着的池垚、抱着池嘤嘤的池炎双耳中有鲜血顺着耳道流下。 淼淼飞快扫过商城,手速飞快筛选商品,启动贷款功能给池炎、池垚二人安排了“超静音耳塞(带上之后听不见任何声音,助眠绝佳神器)” 做完这一切,淼淼还有一些心虚。不过非常时刻非常手段,希望姐姐醒过来之后不会崩溃吧……应该,不会吧? (啊!) 不过淼淼很快就没心情想这些,因为抓住她的“池嘤嘤”又动了。 “好饿。”寄宿在池嘤嘤身体中的‘祂’如是开口,竟抬起手要将淼淼送入自己的口中。 淼淼慌了,眼泪顺着脸颊不断留下,她并没有注意到,趴在地上的池垚动了一下,泥泞、鲜血布满的脸上勾出一丝无奈的笑——看来,他的提前苏醒动了某些东西的蛋糕,他要继续沉睡了。 (目标人物池垚觉醒程度100%……90%……25%……0%,警告警告,目标人物池垚……警告……漏洞……小说进程已自动修复,检测无异常,修复程序关闭中……关闭完成。) 在淼淼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池嘤嘤突然停下动作,眼睛再次闭上,同时池炎恢复自主行动力,他长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异常恐怖的梦,可当他想回忆的时候又头痛欲裂,根本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 “嘶——” 疼痛让池炎倒吸一口冷气,很快他意识到这不是大脑传出的神经痛,是真切的,来自肉体上的透骨疼痛——他,他的腿! “啊!” 外附骨体验时间到期,池炎一屁股跌坐在地,这也让他注意到怀中昏迷的池嘤嘤。 在他怀中的池嘤嘤脑袋歪倒一旁,平日十分有力的小手也许软无力的耷拉着,池炎一瞬间忘记了呼吸,他曾以为自己见惯了生死,不会在为任何人死去而动容,可现在恐慌充斥他的大脑,慌张蔓延他全身,他甚至不敢伸手到怀中这个可爱的小家伙鼻子底下,去验证她是否还有气息。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池炎眼中汹涌而下,他颤抖着双手将池嘤嘤抱起,与她面颊相贴:“嘤嘤、嘤嘤,醒一醒,醒一醒。” 淼淼对他癫癫的行为感到无语,不过这次确实惊险,她无声叹了口气,翻了翻商城,找到一些止血补血的伤药直接点击兑换喂给了昏迷不醒的池垚。 池垚从昏迷中醒过来,有些茫然——他这是在哪儿? “阿炎?”池垚看到旁边坐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的池炎急忙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阿炎,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池炎泪眼朦胧抬起眼睛,看向池垚,颤抖着声音磕巴道:“大哥,妹妹、妹妹她……” “她怎么了?”池垚顺势看过去,正好对上池嘤嘤嫌弃不矣的视线,不由失笑:“阿炎,别哭了,再哭嘤嘤都要笑话你了。” “可是大哥,妹妹她明明……”池炎低下头,对上池嘤嘤嫌弃又绝望,还不停用小手擦拭自己脸的动作先是一愣,回想起池垚对他的称呼又是一愣,他后知后觉抬起头:“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炎呀。”池炎笑眯眯道:“怎么了?我不是一直叫你阿炎吗?” 池炎木呆呆眨掉一颗悬挂在睫毛上的泪珠,直勾勾看着池炎大概有一两秒的间隙,他表情忽然冷下来,甩开池垚的手:“滚开,你不是我大哥。” 被甩开的池垚明显有些无措,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又勾出温和笑容:“阿炎,别说气话了,好吗?我当然是你大哥……我,一直是你大哥。” 无人看到的袖中,池垚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攥在一起,哪怕按住伤口,弄得满手是血也毫不在意。 第六十四章 即便这样 【二哥哥都多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池嘤嘤嫌弃的用小手擦脸,可是她的小手也脏兮兮的,又被她毫无章法的这儿抹一下那儿抹一下,反倒成了个小花猫。 “噗,妹妹像个小花猫一样。”池炎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他调整好心情,但对池垚还是十分冷淡,好在池垚也不在意,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想找东西给池炎让他支撑。 看了一圈东西没找到,倒是看到了和雯晴缩在一处的杜清若。 池垚双眸一亮,瞬间将弟弟妹妹忘到了九霄云外,小跑过去,又在即将靠近杜清若的时候慢慢停下脚步,他的脸很红,还微微发烫,呼吸也比先前急促些许,他走到杜清若身边先向她行了礼,眼睛落在她身上又很快躲开,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杜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一幕画面闯入他的脑海,是管家告知他杜清若被虎妖抓走的场景。 池垚眼中闪过一抹懊恼,赶忙又道:“杜小姐受惊了,那虎妖真是该死,居然痴心妄想惦记您这样高洁的美人……”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池嘤嘤看着那一幕,人都傻了,她的大哥哥这会儿怎么好像又变得和书中一样了? (淼淼!)池嘤嘤在用意识召唤淼淼现身,想问问她是怎么回事,但淼淼没有出现,商城倒是若隐若现浮现出来。池嘤嘤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她的感激值余额接触不良似的疯狂闪动。 (咦,我做了什么?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感激值?个十百千万……)池嘤嘤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喜悦叫喊:(我居然有两万三千四百感激值了!) 不知道为什么,池嘤嘤觉得自己说完这番话之后,商城界面突然具象化的呆滞了一瞬,就好像它在对她表达无语一样。 错觉吧?商场怎么会无语? 再说,她又救了人,这是好事呀!感激值暴涨也是说得过去的! 池嘤嘤美滋滋想着,就见商城余额那块儿又开始抽风似的闪动,她觉得淼淼应该是在暗示她什么,可池嘤嘤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淼淼在暗示什么。 (难道你是在为我挣了这么多感激值开心?想暗示我消费?)池嘤嘤想了想,问道:(说起来,娘亲身上的毒还没解决,不如你给我找找这里有没有解毒……等等,为什么我的感激值余额前面有一个“—”?这是几个意思?) 池嘤嘤看着突然“冷静”下来的商城面板,心中的不安逐渐加重,她迟疑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我道欠商城两三万千四百感激值……吧?) 商城重重闪了两下,好像人在点头。 现在池嘤嘤终于知道为什么淼淼不出现了! 【头好痛,晕晕的,好想当场死掉。】池嘤嘤恨不能白眼一翻当场死掉,回去揪着狗天道的脑袋将祂暴打一顿。 池炎、池垚都听到了池嘤嘤虚弱的声音,他们心里一慌刚想问妹妹发生了什么,心中却同时升起一股不安,就好像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池垚时修士最信第六感,池炎是将士,在战场上不知靠直觉避开了多少次死局,他也是一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所以两人同时保持沉默,默不作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等了半天也没人安慰她一下,可把嘤嘤宝宝委屈坏了:【喂喂,有人吗?有人听见宝宝的声音吗?宝宝难过死了,急需安慰。】 池垚和池炎心疼的不行,但他们都没法开口,池炎摸了摸嘤嘤的小脸低声道:“嘤嘤别怕,一会儿就有人来带咱们回家了。” 他和池垚上来前还支会了官府,想来他们这会儿也该来了。 【嘤嘤才不害怕呢!区区虎妖怎么可能吓住本宝宝?本宝宝比它厉害多了!】池嘤嘤傲娇想着,但见二哥哥、大哥哥都没反应,疑惑道:【大哥哥、二哥哥,你们又听不到嘤嘤说话了吗?】 池垚、池炎同时心虚的避开视线。 因为担心妹妹,杜清若又一直没有回答,池垚一时将她给忘记了。 可杜清若没有,她盯着池垚,将他的欢喜、担心、关切全都看在了眼中,没错了,这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池垚,杜清若本不该向他多投注注意,可她脑海中不知为何一直不停闪现方才池垚对她爱答不理的那张脸。 她没管雯晴,扶着土墙慢慢站起:“池公子。” “嗯?嗯嗯!我在,杜小姐有什么吩咐?”池垚一个激灵回过神,望见杜清若的瞬间又变成了那个满眼只有她的脸红纯情少年。 “你可能不知道,我父亲已经向陛下提出辞官请求,大哥科举成绩未明,父亲并未对他的未来做出安排。”杜清若声音很轻却很有调理。 饶是如此,池垚还是被她说的一头雾水,他不解问道:“杜小姐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杜家有如今的地位全靠父亲,父亲辞官归田,杜家也会大不如前……”杜清若抬眼看向池垚问道:“既如此,杜公子还要娶我吗?” 池垚的脸“腾”一下红了个底儿掉。 “当、当……”他还没说完,突然有一道清脆的声音插进来—— 【当然不愿意啦!强扭的瓜不甜,你和我大哥哥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池嘤嘤看向池垚:【大哥哥,快拒绝她!她根本不喜欢你呀!】 池垚心中“咯噔”一声响,滚烫的脸颊也因为这句话如被冷水激面,温度降低不少。 他愣愣抬眸看向面前高洁如天上仙女一般骄傲矜持的姑娘,在他的记忆中,杜清若就好似那天山上美丽的雪莲,是山间唯一的纯白。从看见杜清若的第一眼,池垚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击中了一样,他爱慕她,在她面前自惭形秽,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从母亲那里得知她在杜家闹着要嫁给他,池垚如获至宝,高兴的三天没睡着觉。 他以为他们是心意相通,可原来,原来是他想多了吗? 可即便是这样,即便是这样…… 池垚眼中似有水雾弥漫,他垂下睫毛挡住眼底涌上的水汽,回答:“能娶姑娘为妻,是我求之不得的欢喜。” ——即便这样,他也想要她! 第六十五章 撕X现场 “请池公子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杜清若冲着他拜了下去:“年华易迟,清若等公子来娶。”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池嘤嘤激动道。 池炎也看向池垚,池垚谁也没看,只盯着杜清若,池炎双眸划过一抹嘲讽,率先移开视线。 吵闹声从外面传出,是官差来了。 杜清若起身欲离,迎面撞见的人却让她不禁后退半步:“徐……大人?” 这案子本不该交到徐为尧手中,但因为三公主和鬼婴的事情,池嘤嘤最近已经成了宫里的名人。 池二少的通知还没送到衙差手上,他手下的人就已经听到了风声汇报给他,徐为尧一点不敢耽搁,立刻组织人准备赶来救援。 原本他还能更快一点,但临出发前宫中来信说太子又发病了,让他秘密将苏医圣和弘道人请进宫,徐为尧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下山的弘道人,两人一起寻了苏医圣匆匆入宫,徐为尧顺便向宇文策汇报了池炎安排人去衙门求救的事情,宇文策闻言二话不说将他赶出了宫,他这才随步下来了这里。 杜清若痴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双眼微热,想到某种可能,脸也跟着红了:“徐大人怎么会来?” 徐为尧完全不知道杜清若对他保持怎样的心思,他公事公办道:“衙门接到了池二少的求救,我过来看看,你们没事吧?”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在里面寻找,看到被池炎抱在怀中的池嘤嘤这才露出笑颜。 徐为尧朝池炎走去,伸出手:“让我来抱吧。” “不需要,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能抱得动。”池炎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池嘤嘤没说话,她被徐为尧脸上多到快要溢出来的死气吓住了! 【额滴神啊,乌云盖顶,黑气兆头,徐大人,你这你这……你死多久了?】 这么浓郁的死气,池嘤嘤都怀疑他是个能活动的死人了! 池炎闻声,更不愿意将池嘤嘤交给他了,他警惕瞪着徐为尧,做出防备姿态:“停,你别过来!” 【霉运当头,死劫难逃……】池嘤嘤飞快掐算,额头上溢出一层细密汗水,琉璃般的红在她眼底若隐若现:【生门……雾草!爹的狗剧情,宝宝还不信了……】 (姐姐!)淼淼突然出现,抓住池嘤嘤的手不许她动用元力:(不行,你不能再透支了。) 惊变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倒在地上了无生气的大老虎身上突然冒出一缕微弱的黑气,这黑气就像安装了GPS定位一样,刚露头就朝徐为尧的眉心冲去。 它速度太快,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下一瞬徐为尧兜头倒下,身体直挺挺,冷冰冰,完全不用抢救,白布一盖可以直接抬出去开席了。 “啊!徐大人!”杜清若是这些人中反应最快最迅速的,她第一时间扑到徐为尧身边,抓住他已经开始泛青的大掌,泪花在眼眶翻腾:“救救他,谁能来救救他?” 【已经死的透透了,救什么救?】池嘤嘤心情糟糕透了。 这种知道命运必定发生又无力改变的感觉真的太恶心了! 池垚是这里出池嘤嘤之外唯二会道术和微薄医术的,他看向冲动到忘记掩藏情绪的杜清若,眼神微闪,最终还是走过去,手落在徐为尧脖颈动脉上。 “他已经死了。”池垚伸手,顺手将徐为尧的眼睛闭上:“没人能救他。” “不!你胡说!”杜清若失态的冲他吼,突然,就仿佛有命运大手在暗中指引一样,她看到不远处偷摸将一个翠绿色,异常漂亮的草装进小包裹的雯晴。 那棵神草可以救徐为尧的命! 明明没有人这么说,但她就是知道。 杜清若擦干眼泪,站起身笔直走向雯晴:“拿来。” “拿什么?”雯晴手脚飞快藏好神草,将双手背在身后,装作听不懂杜清若在说什么的样子。 心上人生死不知,杜清若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崩断,她甚至连贵族礼仪都懒得维持半点,见雯晴装傻直接扑过去就抢。 杜清若拽住雯晴的衣领直接扯开:“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那棵草,给我!” 雯晴最开始呆了一下,但立刻反击。 她没穿越前,又对重男轻女的父母,她为了上学没少跟她爹妈、弟弟打架。被扯住衣领,雯晴看都没看一下,直接伸手揪出杜清若的头发朝后拉:“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池嘤嘤一开始还因为书中剧情原模原样展开,并没有因为虎妖离世发生改变而郁闷不矣,这下又给她看精神了。 【哇哦。】 她发出没见识的感叹:【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撕X现场?打起来打起来!呜呼呼,对,抓她脸!拧她大腿,打呀,打呀!】 杜清若毕竟是古代养在深闺的少女,琴棋书画玩儿心眼儿她在行,打架她完全不行,没一会儿就被雯晴全面压制,这会儿雯晴已经骑在她身上,按着她的双手,眼看着要提起她脑袋往地上撞,池垚看不下去了,他大喊道:“够了,快住手!” 喊停两人,池垚又对身后蠢蠢欲动想进来看热闹的官差道:“这里可能还有虎妖的埋伏,大家小心为上,暂时先别进来了。” 徐为尧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所有人可都看到了,徐为尧好生生进去,谁也没动他,直挺挺就躺下了。 这会儿听见池垚的话,饶是再想看热闹但为了小命,那些官差也都忍住了。 池垚也没转回身,他压低声音飞快道:“杜小姐,雯晴姑娘,你们可都是姑娘家,名声都不要了吗?快把衣服整理一下。” 杜清若心知不是雯晴的对手,沉默着停下抢夺神草动作,冷冷看向雯晴。 雯晴都懒得看她,起身拉好衣服,中途不小心扯到脖颈上的伤口,她轻嘶一声,恶狠狠瞪了杜清若一眼,脚步生风走到池垚面前,手摊开,绿油油的神草安静躺在她的掌心。 “给我?”池垚不确定问道。 “对。”雯晴回答的非常爽快,但在池垚伸手要接的时候飞快蜷缩手指:“等等,我还没说我的条件呢。” “什么条件?”池垚问。 “我要进公正伯家,不是以妻或妾,而是以合伙人的身份。”雯晴早就想好了,她才不要在这把男子三妻四妾当常态的古代嫁人,她要猛猛搞钱! 公正伯家就是她第一个起跳板! 她并没有看到,旁边被搀扶起的池炎看向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在雯晴三下五除二把杜清若制服按地上揍,池炎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 wuli妹宝!他、他好像恋爱了! 第六十六章 被非礼了 杜清若刚背过身整理好身上衣物,瞧见这一幕冷笑出声。 她还以为这人多有骨气,到头来还不是要用来讨好男人? 她走过,深呼吸摆出双眸含泪的样子,楚楚可怜看向池垚,玉手向前伸出,软声道:“垚郎,把它给我好吗?” 池垚毫不犹豫就想递出去,雯晴抓住了他的手腕:“池大少,我劝你最好不要。” 杜清若恨恨瞪她,恶声恶气道:“我在跟垚郎说话,你也配插嘴?” 雯晴烦死这个将人分三六九等的社会,再说她现在脱了奴籍是白身,杜清若身上一无诰命二无封赏,最多占了个出身好,但她们都是白身,她凭什么向她低头? 雯晴冲杜清若翻了个白眼:“跟我是在跟狗说话不是在跟池垚说话一样,我警告你你在这副趾高气扬的大小姐模样,小心我继续揍你。” 夹在的的池垚:? 总感觉他刚刚好像被骂了。 【哇哦,姐姐好飒!姐姐娶我!】池嘤嘤听爽了,仗着“心音通”失效,无人能听见她的心声,在心里大放厥词:【怼的好!我也想怼她!可惜她听不见,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我大哥哥还在呢,又不是死了,她就迫不及待冲别的男人示好,哕哕哕!我才不要这种人当嫂子!】 又一次感觉自己被内涵的池垚:…… 雯晴不理杜清若,对池垚道:“就像我刚才告诉你的,这神草能解你母亲身上的毒,也能救你二弟的腿。” 怕池垚不信,雯晴当场拽掉一片叶子塞进还在愣神看她的池炎口中。 柔软的掌心贴到池炎唇上,带着青草芳香,池炎呆了一下,只觉浑身血液、触感在这一瞬都集中到了双唇上。 【哇哦,二哥哥的脸好红啊,像猴屁股一样。】 直到池嘤嘤的心声将池炎从那种魂飞体外的呆滞感带回,池炎这才将口中神草叶片咀嚼咽下,吞入腹中。 “啊!”池炎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蜷缩,从轮椅上径直摔下,表情痛苦狰狞,涨红的脸也瞬间失血般惨白。 惨叫从他口中不断溢出,额头上豆大的汗水落下,咸湿的汗水瞬间将他变成了落汤鸡。 “阿炎!”池垚担心极了,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 “啊——”池炎又惨叫一声,瞪大的双眼瞳孔近乎涣散,一口鲜血喷出,正落在池垚脸上。 痛,太痛了! 池炎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像是瞬间被打的粉碎又被仔仔细细铺在火架上炭烤般,难受至极。 “阿炎!”池垚又叫了一声,但池炎已经痛的听不到任何声音,更不可能做出回应。 里面闹出的动静还是吸引了外面的人,等着的人虽然惜命,但里面的人有闪失他们回去也活不了,犹豫再三,徐为尧副手闯了进来,一进来就看见倒在地上的池炎,他惊呼:“快,阻止他,他快咬到舌头了!” 池垚低头,这才发现池炎唇瓣上一圈被他自己咬出的牙印,显然是痛到极致,那些牙印极深,不断有鲜红的血珠从咬出的伤口中殷出。 就像副将所说,若再不找东西让池炎咬着,他迟早会不小心咬断自己的舌头。 可这附近没有能供池炎咬的东西,池垚眉宇间闪过挣扎,最后他将袖子撸到大臂上,将小臂塞进池炎口中。 池炎毫不犹豫张嘴咬上去,池垚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可见废了不少力气才将叫喊压回喉咙中。 他一只手行动不便,只好抓着池嘤嘤的襁褓,一点点将她到自己腿边。 池嘤嘤生无可恋。 事发突然,池炎倒下的瞬间没人保护她这个小娃娃,她也一骨碌滚到了泥地里。 幸好这是泥地! 池嘤嘤觉得自己真是婴生命途多舛。 将池嘤嘤拉过来,池垚才抬眼警惕看向雯晴,脸上寒意尽显对副将道:“抓住她!” 雯晴脸也白了,显然是被池炎这惨状吓得。 不过她还算冷静,雯晴飞快回忆一遍自己看过的剧情,详细找出对神草的介绍又看一遍,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面对来抓她的副将也不躲,她对池垚道:“它一定能治好你弟弟腿,也能治疗你母亲的伤。” 杜清若本还惦记着用神草救徐为尧,可见吃了一片叶子的池炎这会儿难受的撒泼打滚,眼看要咬舌自尽,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决定按兵不动。 躲在暗处的暗中观察许久的白姗勾勾手指,小心翼翼召唤自己的金蚕蛊。 刚刚饱餐一顿,浑身懒洋洋的金蚕蛊在白姗召唤咒念到第三遍才不情不愿一蠕一蠕顺着徐为尧股道爬出。 闭着眼的徐大人菊花一紧,虎躯一震,不可思议张大了眼睛——这,这种感觉,他、他被非礼了! 金蚕蛊一爬出来就没入底下,走土路爬到白姗藏身之处,白姗打开早已准备好的小瓶子让金蚕蛊进去洗洗身子才将它捧在手中,让它挂回耳朵上。 偷偷做完一切的白姗深藏功与名,深深看一眼靠在池垚腿旁边的池嘤嘤——这婴儿好强,她根本不是对手。 打不过,风紧扯呼! 白姗头也不回逃了,没惊动任何人,也没告诉徐为尧是她救了他。 从昏迷中苏醒的徐为尧黑着脸站起,一万次想摸摸自己屁股,可看着眼前这么多人,他,忍住了! 【咦,他怎么突然又活了?诈尸?】池嘤嘤是第一个发现徐为尧站起来的,不仅如此,她还在心里念了一小段金刚神咒,然而徐为尧毫无反应。 【我去,金刚神咒都没用?徐大人这么凶?】池嘤嘤震惊无比,正考虑要不要再掐一个镇尸诀,其他人也发现了徐为尧“活”了。 杜清若又惊喜又害怕,啥也不知道的副将到第一时间走了过去,关切问道:“大人你没事儿吧?刚进来就看见您在睡觉,您最近真是辛苦了。” 徐为尧:…… 徐为尧原谅憨憨副将,更重要的疑惑围绕着他,他深深看向副将,郑重发问:“刚才,谁站在我身边?” 他其实想问是谁狗胆包天非礼他,股道诡异的触感仿佛现在还残留着,徐为尧夹紧pp,面色越来越冰寒,杀气从他身上冒出——不管是谁这么狗胆包天,他发誓一定会将人找出来,然后将他/她碎尸万段! “人?没人啊?”副将挠挠头,他刚才注意力都在池炎身上,确实没注意有谁呆在徐为尧身边。 杜清若虽不知道心上人为什么这么问,但她也接口替副将说话:“确实没有人,刚刚……” 她看了还被拷着的雯晴一眼,眼中闪过厌恶道:“刚刚此人给池二少下毒,我们都在看着她。” 第六十七章 她不对劲 “什么?”雯晴一个猛甩头看向杜清若,眼神脏的在骂人:“你简直是在放屁,我是在救他好吗!”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杜清若面红耳赤,冷笑道:“我见多了你们这种粗鄙下贱,逮着机会就想拼了命的往上爬的下贱女人,你们无所不用其极。神草?呵,笑话,那是说书人书中才存在的东西,你真以为这世上会有包治百病,能治断腿的神草?” “你会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你愚昧,你听信谗言,想以此为机会抓住垚郎往上爬,二公子的腿上云京城无人不知,但你凭什么说伯母中毒?”杜清若句句紧逼,她转头看向池垚:“我上个月才去看望伯母,那时候伯母面色红润举止温和,根本不像有毒的样子,池垚,你知道吗?她在骗你!” 她这时候终于想起自己对徐为尧过于热忱的态度,神色微闪,顺势找补道:“我想救徐大人是因为他是一个为民着想,为官忠君的好人,他应当受百姓爱戴,长命百岁,他不应该死在这个阴冷又无人知晓的地方。” 杜清若抬起一双泪眼,楚楚可怜望着池垚:“垚郎,你懂我的意思对吗?” 【虽说我是很不喜欢杜清若啦,但她有一点确实没有说错,徐为尧确实是一个好人,要不是他在这里死了,之后也不会……】 是妹妹的声音! 池垚心中一紧,想继续听那边池嘤嘤又闭上了嘴,眯着眼睛一副困极模样。 也是,妹妹陪着他们东奔西跑熬了那么久,一直没睡已是奇迹,这会儿也该睡着了。 他看向杜清若,坚定回答:“你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池垚坚定信念,冷冷看向雯晴:“胡言乱语的疯子,大人还是快将她关起来吧。” “什么?”雯晴觉得天都要塌了,她忙活一场是为了啥?好不容易从宫里逃出来,她还没凭借自己从未来带过来的智慧大展拳脚,怎么她就要嘎了吗? 不,不行! 雯晴把心一横,冲池垚喊道:“你母亲真的中毒了,是你父亲……” 她嘴唇张张合合,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雯晴惊讶的“啊啊”两声,发觉又有声音,继续朝池垚喊,又没声了。 如此几次,雯晴明白过来——有人不想让她开口。 可是是谁? 这里站着的都是书中的人物,不对,有一个书中没有,或者说她早就该死掉不该存在的。 雯晴看向池嘤嘤,发现她睡得真香,小嘴抿着抿着还吐出个小泡泡来。 所以也不是她,那到底是谁?是谁在阻止她说出这一切?难道是剧情?可是不应该啊,之前都可以说的啊!为什么突然不行了? 池垚已经不耐烦再听她胡言乱语,对徐为尧道:“大人,快将她带下去吧,她只是个疯子。” “好。”徐为尧点头,他脑子还是混沌的,菊花位置异样的感觉虽然消失却一直停留在他心里,这让他魂不守舍,一心想要抓住那个非礼他的家伙。 副将按住雯晴的肩膀,耸肩道:“走吧小姐,被让我太为难,我从来不主动打女人的。” “不,你们不能这样,不能带走我,池垚,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帮助你!”雯晴激动的挣扎,可她刚刚为了表示自己无害,取信于人,主动带上了沉重的枷锁,导致她现在挣扎不变,被副将半推着赶走。 “不,没有人要带她走,她不是疯子。” 地上顽强“长”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副将的脚脖子,吓得副将这个一米八几一百九十斤的壮汉“嗷”一嗓子喊出,差点儿跳起来直接踩断他的手。 徐为尧按住副将的肩膀,强行助他冷静:“冷静点,你也是个老衙役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副将尬笑两声,心中槽意满满——拜托老大!你真的看不到这是什么地方吗?月黑风高,深山老林,突然有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抓你脚脖子,你真的不害怕吗! 副将怨念看向抱着手从地上爬起来的池炎。 池炎抱着差点儿断掉的手心有余悸,觉得自己才是最该怨念的那个! “阿炎?你、你的腿?”池垚小心抱起池嘤嘤,还以为小家伙会醒,但她只是动了动小身子,一点儿没有睁眼的迹象,好吧,看来小家伙是真的累坏了。 池炎甩开他的手,感受着变得陌生的两条腿,慢吞吞迈出一步——是真的!他真的又能走路了! 而且这次是靠他自己,不是靠什么外附骨! “呼,哈哈。”许是先前外附骨让他想起了该怎么走路,这次他并未激动很长时间,裂开嘴角笑了笑,他立刻想起正事。 池炎如同刚蹒跚学步的小朋友,先迈出一只脚,又试探的用另一只脚跟上,一步,两步,三步……他越走越娴熟,迈着坚定的脚步走到徐为尧面前,冲他露出一个激动的笑:“看,我真的好了,我又能站起来了,她没有说谎。” “哦,兄弟,感谢你,我终于恢复清白了。”雯晴差点喜极而泣,即使带着枷锁不太方便,但她还是努力凑过去用握拳在池炎肩膀上捶了一下。 “不要脸。”杜清若收起眼中惊讶,冷眼鄙夷就这一会儿功夫又跟外男“打情骂俏”起来的雯晴。 “嘿,我在听着呢。”雯晴转过头瞪她,一会儿又自己好了:“好吧,这不怪你,是我有点儿奇怪,我确实还没太习惯这里的规定。” 杜清若想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可雯晴已经走到副将面前,对他摊了摊手:“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雯晴曲指在木头枷锁上敲了敲,冲副将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这玩意儿带着还挺难受的。” “那当然难受了。”副将丝毫没领悟她的暗示,骄傲道:“这可是实木的。” “哦,好吧。”雯晴不得不直接指出:“其实我的意思是,你能帮我把它打开吗?” 她回头指了指池炎道:“他现在好好的,所以,指控无效了对吧?还是你们这儿不是这么说?” 此时雯晴并不知道她格外出挑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暗中观察的池嘤嘤、淼淼眼中——她不对劲! 第六十八章 有麻烦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池嘤嘤不是“睡着”了,实际上,她是被迫陷入她更愿意称之为“昏迷”的睡眠中。 两分钟前,淼淼在池嘤嘤额头点了一下,池嘤嘤就“睡着”了。 淼淼对此的解释是——我们有麻烦了。 (姐姐,因为你没有搞到足够的感激值,所以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淼淼漂浮在空中紧张道:(我们有麻烦了,那个雯晴,我怀疑她是个“入侵者”。) (我们当然没有感激值,我是说,我现在还负债呢!)池嘤嘤提醒她。 (没关系,我又做主帮姐姐借了一笔,不是很多,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淼淼语速飞快,池嘤嘤还没来及为再次背上巨额债务窒息又被“入侵者”三个字砸晕了脑袋,她晕乎乎问:(入侵者又是什么?) 她感觉自己现在像个被填鸭的鸭子,还像刚上了一天学就被逼着去高考且目标定在清北的小学生。 简而言之,她现在根本弄不懂任何一件事。 (对不起,计划有变。)淼淼对对手指,有些内疚:(这是最后一次重来的机会,看来祂们着急了。) (等等,祂们又是谁?) (嘘!)淼淼紧张的将手指抵在唇中吹起:(不可以说,姐姐,那些坏东西会听到的,如果被听到,我们死定了。) (好吧。)池嘤嘤放弃直接问:(现在能知道是什么?) (感激值,姐姐必须加快积攒感激值的速度,感激值越多我们越安全,让他们全觉醒也没问题。)淼淼道。 (对了,之前我母亲还有我大哥哥觉醒值倒退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池嘤嘤想起她倒退的觉醒值,她娘亲那边还好只退了百分之十几的样子,但她大哥哥直接退成鸭蛋了!虽说他之前一次性觉醒百分之百也很夸张,但倒退回零蛋也太奇怪了吧! 对于这件事,淼淼也感觉奇怪,她道:(他的感觉很奇怪,他不该醒这么早的。) 看来这个也得不到答案了,池嘤嘤索性问:(好吧好吧,所以现在到底有什么是能说的?) (感激值。)淼淼条件反射回答。 (嗯嗯,还有呢?)池嘤嘤点头问。 下一刻她却在池垚怀中睁开了眼睛,她醒了,淼淼也不见了。池嘤嘤心头一沉,却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冥冥中她隐隐感觉到淼淼并没有消失,她只是暂时陷入了沉睡,无法跟她联系,不过她好像将商城留给了她。 池嘤嘤召出商城,盯着上面负债100000感激值——要不她还是直接嘎掉好了! 算了算了,往好的方面……呜呜呜,根本没有好的方面! 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嘤嘤!娘的乖囡囡,你终于醒了!”李婵月抹着眼泪从池垚怀中将池嘤嘤接走,抱在怀中一摇一摆的哄着,一边冷冷看向池炎:“是不是又是你?你妹妹还这么小,你也忍心对她下手?” “什么?娘亲,我没有……” 李婵月端起茶杯用力砸向池炎,将他砸的头破血流,她冷声喝骂:“你闭嘴!” 血从池炎脑门流到眼中,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充血似的恐怖。 【等等,这又是什么情况?】 池嘤嘤被吓了一跳:【为什么要打二哥哥?娘亲,二哥哥没有欺负嘤嘤呀!】 李婵月顿了一下,眼神怔了一瞬又变得冷漠。 池炎低着头,空气陷入瞬间的安静,坐在左手第一个位置的池垚站起来缓和气氛:“娘,阿炎的腿好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不如咱们叫爹爹一起来庆祝怎么样?” 【我去,这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二哥哥腿好了要告诉渣爹?二哥哥的腿拖到这么严重都怪他!要不是他让医生拖着还暗中给二哥哥用让他控制不住情绪、变得暴躁的药,观秋的脸也不会受伤,她不受伤也不会去找虎妖做交易,变成虎妖的走狗,观秋没有为虎作伥,今天这一堆麻烦事也不会发生,所以为什么要将这一切告诉渣爹?】池嘤嘤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啊!就要告诉他!忙活半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将二哥哥也好了,气死他!哈哈哈哈,快,大哥哥,快去告诉渣爹去吧!】 李婵月被这番话惊得瞳孔地震,她刚想追问,冥冥中她却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她要是这么做了,暴露了她能听到池嘤嘤心声的事情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是先前都好好的呀,没灾没祸的,她为什么会突然升起这种不安? 李婵月犹豫片刻,最终决定相信她的直觉。 她按下心中惊疑不提,装作不经意问道:“观秋呢?我不是让她照顾你?你把她怎么了?” 李婵月原本只想平静提出这个问题,好看看嘤嘤还会不会多说点什么,但奇怪的是,她看到池炎心中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所以她用词逐渐尖锐,声音也提高不少。 池炎一开始是低着头再听,然后他忽然站起,众人这才发现他眼睛红红的,似乎有落泪的痕迹:“娘,什么叫我把她怎么了?” 李婵月想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说出口的却是:“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还请娘明示。”池炎针锋相对道。 “你干的那些混事我懒得细数。”李婵月火上来,也忘了那丝奇怪的感觉,拍桌站起:“你脑子有病你不知道吗?怎么?你现在又要对我动手吗?” “呵。”池炎冷笑一声,瞥向李婵月一字一顿道:“她死了。” 李婵月心中一颤,哪怕猜出了,可真的听在耳中还是觉得恐怖。 眼泪在她眼中汇聚,她脱口而出:“是你害的对不对?你这个害人精!我、我真后悔生了你!” 这话太重了,池嘤嘤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池垚站出两步挡在李婵月和池炎中间,拉住转身想走的池炎又温声对李婵月解释:“娘,观秋的死不能怪在阿炎身上,她是咎由自取,与虎谋皮,被反噬也不足为奇。” “什么没关系?肯定是他害的!”李婵月疾言厉色:“你看到他那我的眼神了吗?狼崽子似的,我可是他亲娘!普天之下,有做儿子的用这种眼神看他娘的吗?” 李婵月气急攻心,脑袋一晕软倒在椅子上,捂着心口不住大喘气。 【娘亲,你怎么了?】 “夫人!” 这一下可将池嘤嘤与报春吓得不轻,报春刚忙上前将李婵月扶好,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看着她喝了。 池嘤嘤也努力调动元力,让平和的元力温养李婵月的身体。 元力探入李婵月体内,池嘤嘤心头忽然一沉——她娘的身体怎么亏空的如此厉害?气血双衰,即使她改变了牢狱剧情,没让她在狱中受苦,可再这么下去,最多两年李婵月必定死于心衰之症! 第六十九章 循序渐进 跑出去的池炎听见动静,担心战神愤怒转头回到屋中,看到李婵月虚弱就这池垚的手喝水,他垂在膝侧的拳头松了又紧,挣扎许久道:“母亲,对不起。” 温水顺着李婵月的喉咙流进胃袋,抚平她些许焦躁情绪,听到池炎道歉,李婵月心里升起一丝难过,但更多的厌烦汹涌而来,她舒展的眉心又忍不住拧紧:“对不起?没将我气死,你感到很愧疚是吧?” “我……”池炎没想到他都已经退让了,李婵月还会这样说他,难堪涌上心头,他委屈又难受,差点儿掉下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池炎觉得李婵月短短几句话,比他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受到的伤害还多。为了他们母子关系的和谐,他觉得他也许就应该将自己一辈子所在那个破败的小院中,再也不出来。 如果母亲真的这不喜欢他,如果他站在这里表示他和母亲中一定要有一个人受伤的话,池炎宁愿那个人是他自己。 【这不正常!这不对!娘亲之前明明很关心二哥哥的呀,为什么会这样?娘亲,你这样会伤害的二哥哥的!】 在池炎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池嘤嘤的声音,他脚步迟疑片刻,没注意到头顶突然笼罩下来的那片阴影:“哎哟。” 池炎脑门顶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他闷哼一声捂着脑袋后退,退了大概三四步才看清楚面前这个高大男人的样貌。 “裴将军?”池炎惊讶看向他,疑惑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池百户。”裴战北冲他笑了笑,目光落在他有力的双腿上,眸中多出一抹讶然:“看来我确实多年不曾回京,消息还停在你从战场伤了腿上。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健康,恭喜。” “您,您知道我?”池炎将裴战北视作崇拜偶像、目标。不过他从来没有和他相处过,因为裴战北在军中地位太高了,他是每一个从军年轻人心中的战神,是难以跨越的高山。 池炎进入军营之后努力练习武艺、奋力杀敌,起早贪黑,闻鸡起舞,但即便如此他也才将将做到百户,与军中那么多百户、千户比起来不值一提。 他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裴战北站在他面前像父亲一样拍着他的肩膀说,不错,小家伙,你真棒。 但他知道,他还不够资格。 双腿被诊断彻底废了那天,于池炎来说整个人生都灰暗了——他以为,他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夸奖,让他知道自己。 但万万没想到,裴战北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他不仅知道他的名字,居然还知道他腿受伤,他还说什么?他说“恭喜”! 天啊,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一个粉丝开心的事情吗? 于池炎来说——没有了!不可能再有! 他幸福无比,快要昏厥过去了:“我,我没想到您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我真的很开心。” 【?】池嘤嘤惊悚看着一脸荡漾,如同怀春少女般的二哥哥,心情复杂:【天啊,二哥哥好丢人哦,他怎么了?】 想到某种可能,池嘤嘤惊悚瞪大了眼睛:【不、不会吧?我二哥哥难道,难道对裴将军……啊这,不要啊!二哥哥你清醒一点,你们不光年龄不合适,你们性别也不合适啊!这不是个言情文吗!】 池嘤嘤的尖叫将池炎从那种梦幻的快乐中喊醒,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虎妖山洞之行,他跟妹妹之间心声感应的通道好像不太畅通,就比如刚才,妹妹最后说了什么他就没听见,像是有人用指甲抓木板一样,池炎只听到了尖锐耳鸣。 他呆了一下——不会吧,他刚才居然表现的那么恶心吗?妹妹再说什么?他对裴将军只是清清白白的崇拜而已啊! 在立刻跟妹妹解释还是观察裴将军的脸色间池炎犹豫片刻,小心翼翼抬头看向裴战北。 “我是来看你母亲的。”裴战北不会是见过大世面的,哪怕被池炎痴汉贴脸也不动如风,他沉着回应:“听你母亲说起过你,她很为你骄傲。” 池炎脸上笑意僵住,脸颊两升起的娇羞红晕也变得苍白。 空气似乎偷偷陷入平静,裴战北沉默两息,缓缓提问:“啊,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不,大佬,你来的很是时候,但你说的话确实很不是时候!】池嘤嘤腹诽道。 李婵月这会儿已经喘匀了气,而且池嘤嘤的话也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被迷雾遮掩住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她想起自己先前对这个儿子有多愧疚,有多思念他,多么希望他能好起来。 李婵月目光瞬冷——嘤嘤说的没错,这一切都很不正常! 她看向池炎,张嘴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心口忽然又郁气上涌,李婵月想要恢复平静,大脑却忽然剧痛,就像有人用针扎她的脑仁一样,剧痛将她刚升起的母爱燃烧殆尽,她看着池炎,忽然有种必须发脾气的冲动。 【娘亲!醒醒,别让坏情绪控制你!】池嘤嘤一直在观察李婵月的表情,也一直在偷偷用元力帮她恢复身体,因此李婵月情绪上的变化池嘤嘤第一时间发现了。 她立刻出声提醒,同时加大元力输出。 李婵月头脑再次恢复清明,可同时她也察觉,只要她一看到池炎,就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她偏过头,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裴战北身上:“没有,将军,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不用客气。”裴战北道,他看着李婵月,想将池良冀未来的所作所为说出,想将他不是良人说出,但他不能。 她那么喜欢池良冀,如果他这样说了,她一定会讨厌他! 如果她因为那个小人不见他那才是他的损失。 李婵月不看池炎之后,不对劲的情绪和发痛的脑仁慢慢恢复正常,她这才注意到裴战北还是站着的,连忙道:“裴大人请坐。” 裴战北沉默坐过去,压下心头汹涌的感情,拳头攥紧,掌心隐隐作痛。 但疼痛能让他更清醒,他无比清楚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能打草惊蛇,他必须循序渐进。 第七十章 大倒霉蛋 不过能给池良冀上眼药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 裴战北坐好之后,视线不经意从下属身上扫过,下属立刻会意拽过旁边激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堵着的男人用力一推,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正堂中央。 此人不停挣扎,拼命低下头,似乎很恐惧脸被看到。 李婵月双眉拧紧,觉得这人的身形作态有些眼熟,她迟疑着叫:“赵四?” 赵四挣扎的动作一僵,被裴战北的人抓住机会,强行将他的脸扬起。 脸暴露在阳光下,赵四心如死灰,都顾不上挣扎了。 “竟然真的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婵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眼神冷下来,呼吸又变得有些急促。 【娘亲,冷静冷静,千万不要激动。】池嘤嘤立刻在心中道:【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大坏蛋是渣爹派来的,但是娘亲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要您身体好好的,还怕看不到渣爹遭报应的那一天吗?】 在池嘤嘤的碎碎念中,李婵月慢慢平静下来。 她爱怜的摸了摸池嘤嘤的小嫩脸,十分感恩上天将这个可爱的孩子送到了她面前。 同时心中对池良冀的厌恶又多了一些,池嘤嘤如愿以偿听到李婵月的觉醒值上涨的声音,哈哈,只差百分之4.她娘亲的觉醒值就又能回到百分之五十了! 池嘤嘤美滋滋勾起嘴角,兴冲冲看娘亲审人。 “说,为什么要带人假装山匪?”李婵月一早收到了池垚他们上山抓妖的消息,两个小子她倒不是很担心,更让她生气的是这两个小混蛋居然抱着嘤嘤一起! 她的嘤嘤还那么小,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李婵月坐不住,立刻召集人手就要冲过去帮忙,但是他们却被门口蒙头盖脸肩抗看到的山匪拦住了,那些人训练有素,目标明确,摆明是抢不到李婵月本人不罢休,下人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些人挡在门外。 湘明君府的位置有些偏又在胡同最里面,正前方刚好被一面墙挡住,对隐私是有很好的保护作用,但是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格外危险,湘名君府的人出不来,这些马贼又可以没有将声音闹大,她的邻居们根本听不到声音。 李婵月刚开始还有些慌,但对池嘤嘤的担忧终究站了上风,她发现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冲着杀人劫财来的,而是冲着恐吓她来的,站在外面看着很唬人,其实根本不吓人。 言语中纷纷透露她一个女人住这么大的院子真是可惜,不抢她抢谁,家中每个男主人保护还是不行之类的,但若说抢东西吧,他们还真没动手,甚至李婵月还看到为首的那个不小心碰到一个花瓶后手忙脚乱的扶起还呵止了一个想在她花坛后面偷偷撒尿的。 言行分外不一,破绽百出根本不像是真正的马贼。 李婵月觉得古怪,但她想的更多的事利用这个发现跑出去,她和报春商量换衣服,由报春吸引那些人的注意让她趁机跑出去,但她们的计划还没来及实施,门外忽然传来接连不断的惨叫声。 李婵月当时心跳漏跳一拍还以为又发生什么危险,结果抬头就看见拿着宝剑的裴战北从容不迫的从院子门口走进来,风光霁月,仿佛整个人都悄悄散发光芒。 李婵月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儿以为是天神降临,直到裴战北身后突然发出尖叫声,屁股后面大红色的披风真的着起了火,李婵月才发现——他是真的在发光,因为裴战北的副将吕陈举着五六个灯笼跟在他屁股后面美曰其名打光。 可惜灯笼太多烛火互相吸引,不小心点着了一个,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从一个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通通着了起来,还不小心连累了裴战北的披风。 裴战北从斗篷着火那瞬间就有些慌,手脚无措中就看见火势越来越旺,若非后来吕陈眼疾手快扯掉披风朝屁股他连踹好几脚,他的头发差点儿也跟着一起葬送。 但这对风光霁月,孔雀开屏一样想在心上人面前收获好感的裴战北来说——这一切简直比灭顶之灾还要灭顶之灾! 那一瞬间,裴战北甚至想跳河重开,远离这个美丽的世界。 天知道他心中将遗书都写好了,李婵月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不夸张的讲,那一瞬裴战北的世界都跟着重新丰富了颜色。 他被带去换衣服,徐为尧也紧赶慢赶将池家的混小子和宝贝嘤嘤送回了家,李婵月先确认了池嘤嘤的安全,然后才看向两个儿子,紧接着就发生了她情绪失控与池炎针锋相对起来的事情,若不是裴战北突然现身,池炎这会儿怕是已经跑出去过了。 时间回到现在,不大的湘名君府正堂坐满了人,大家人手一杯绿茶,捧着看它从热茶变成凉茶,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全场最轻松的恐怕只有两个,一个是捧着茶壶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冲到客人面前倒上新茶的报春,一个是被奶娘抱在怀中虚站在她腿上正好奇打量裴战北的池嘤嘤。 【哇哦!】池嘤嘤眼睛一眨不眨看向裴战北:【好一个活生生的倒霉鬼,这乌云盖顶,霉气照头的面相标准的跟相书上的贴纸走下来似的,太神奇了,人活的久了果然什么都能看到。】 能听见她心声的池家兄弟以及李婵月:……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喝水喝水。 裴战北正襟危坐,努力保持面部表情正经,但因为用力过猛,他脸上的肌肉突然抽搐起来,看起来像是在做鬼脸一样,十分鬼畜。 “扑哧。”坐在他斜对面的雯晴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喝凉水也塞牙吗?】池嘤嘤还在吐槽:【不对啊,这倒霉鬼也没喝水呀,咦,那他怎么突然面部表情抽风?难道他有中风病史?】 是的,雯晴跟着池垚回到了湘名君府,她早就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了,这一笑将所有人视线都吸引到她身上,反而正合她心意,她站起来先对裴战北鞠了个躬,真诚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您现在真的有点子好笑。” 裴战北:…… 雯晴道完歉心理负担跟着一起没了,她面向李婵月道:“夫人,你最近是否总觉得失眠、多梦、焦躁、易怒、爱出虚汗,而且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 第七十一章 老乡遇老乡 “我好的很。”李婵月想也不想,立刻回答。回答完她才发现这是个生面孔,脸色更冷:“你是谁?为何在这里胡言乱语?” 雯晴:…… 雯晴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被锐评“胡言乱语”了。大家做人就不能真诚一点吗?她的情报都是写在书上的,还能有错? 见她不回答,李婵月面色更沉——她身体不适的事情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个外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是谁派来的又抱有什么目的? 丈夫背叛,娘家被牵扯进厌胜案子中,全靠女儿足够优秀才好不容易摆脱牢狱之灾,最近多事之秋,李婵月如惊弓之鸟再经不起一点刺激。 经历事情多了,最近她的手段也强硬不少,没等到回答立刻看向报春吩咐:“将她拖下去打十板子,如果还不说就继续打。” 雯晴:! “等等,我没打算不说呀!”她惊的从位置跳起来,防备看向带人围上来的报春赶忙将所知说出:“是渣男,啊不是,是你丈夫在对你下毒!” 【娘亲最近,好像真的暴躁了不少。】池嘤嘤嘴角微抽,不过她更好奇雯晴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还有她的举止用词,总给她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分外眼熟的感觉。 (姐姐,我查到这个雯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淼淼神色凝重出现,正要将查到的一切告知池嘤嘤,忽然听见池嘤嘤幽幽冒出一句:(我好像也知道了,她跟我一样也是个穿越者吧?) (姐姐怎么……你猜出来了?)淼淼先是惊讶后反应过来,笑眯眯的眼睛涌现一丝骄傲——她姐姐可真聪明! 接受到她用眼神传送的“彩虹屁”,池嘤嘤嘴角抽搐的更加厉害了——她又不是傻子,雯晴更表现的连掩藏一下都懒得,她要猜不出才真是傻子。 不过,她表现的这样脱跳真的没问题吗?当真不怕被当做打响第一枪的出头鸟吗? 还是说她穿越小说看多了,自带作为穿越者的蜜汁自信? 问号成倍挤在池嘤嘤聪明的小脑瓜中,还没等她缕清楚,就听见淼淼冷酷无情的声音:(检测到穿越者雯晴可能会影响到剧情发展连贯性,造成原本的剧情偏差,被视作入侵病毒,为了不影响姐姐的任务执行,建议姐姐想办法除掉她哦。) 忽然被“杀病毒”任务盖脸的池嘤嘤:?? 她同情看向雯晴——看吧,少女,这就是跳的太高的下场。 池嘤嘤试图和淼淼讨价还价:(呃,这样不好吧?即使她是个穿越者,但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呀,她也没干什么坏事不是吗?) 而且从池嘤嘤的角度,她觉得雯晴干的事情和她差不多,都是在拯救她娘的路上任重道远,这是什么?这是同盟啊!还是来自老家的同盟诶! (可是放任她这样乱搞,可能会间接推动大坏蛋苏醒欸。)淼淼也有些苦恼,她提醒池嘤嘤:(难道姐姐忘记虎妖怎么杀都杀不死的事情了?那就是大坏蛋苏醒的前兆,咱们差点全军覆没耶!) 池嘤嘤:…… (别慌,我先想想办法,看她到底想要什么,如果实在不行我只能跟她说声对不起了。)池嘤嘤道。 雯晴这时候已经被报春命人抓住了,但她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束手就擒,她还在冲李婵月真情实感叫喊:“夫人,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你现在就可以去找大夫问诊。虽然你丈夫给你下毒下的非常小心,但你身体在大狱中受到重刑,又因为娘家的事情忧思过度,这导致你身体内的毒也跟着提前发作了,之前大夫可能查不出,但现在水平好的一定能看出端倪的。” 雯晴本以为自己爆出这个大料怎么也会是李婵月坐上宾客——她穿越前看的小说中都是这么写的! 万万没想到书里性格柔柔弱弱但恋爱脑的李婵月手段这么雷厉风行,只是回答慢了一点就要被拖出去打屁股吗?QAQ 等等!对啊!她怎么忘记李婵月是个恋爱脑了? 不会吧不会吧,经过牢狱之灾这恋爱脑还没苏醒吗? 啊,对了,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她家牢狱之灾也是因为池良冀害的,雯晴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双眼亮晶晶的道:“夫人,我还知道一件事!你娘家的牢狱之灾也是池良冀陷害的,那些物证被他放在他书房密室中,应该还没被销毁,如果你不信我的话,可以让人偷偷过去看看。” 这件事原剧情中没有,是雯晴在无意中偷听到的,她打工的司珍坊有一个小宫女是玉冠道人的老乡好,她穿过来那天原主重病请假在房间昏睡,那两人大约以为原主病重的快死了根本听不见了,一进屋就激动的嘿咻嘿咻,嘿咻完说了两句,正好被顶替了原主的雯晴听个正着。 想到那两个变态特意挑在她的房间,还正对着她嘿咻嘿咻,雯晴一阵恶心,好在,恶人自有恶人磨,听说玉冠道人疯了,嘿嘿嘿,真是苍天有眼。 不过,书中有这段吗?难道是她穿书后的蝴蝶效应? (……这老乡不行啊,情报系统这么拉吗?她都知道渣爹陷害娘亲了,却不知道娘亲根本没经历牢狱之灾?)池嘤嘤又是心惊又是嫌弃。 淼淼翻了翻雯晴的档案,对池嘤嘤道:(雯晴,司珍坊女官,没有势力背景,为人认真刻苦不善与人交际……) 看完,淼淼道:(她原本的角色只是个默默无闻的路人甲,这些人设档案还是我通过我这边的内部账号智能AI总结的,可能她真的没有情报来源渠道吧。不过在书里她一辈子都在皇宫直到病死,她现在怎么出来了?不会是私逃吧?) (不会是私逃吧?)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嘶——) 雯晴完全不知道除了李婵月还有一个小娃娃盯上了她,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心里利用现代知识在古代大展拳脚,努力搞钱暴富的美梦。 眼看计划已经成功百分之五十,接下来只要取信李婵月这个早死大富婆或者争取到对她的救命之恩就能继续了,她当然不愿意半途而废。 雯晴深呼吸,直接上交底牌:“我有一棵神草,可以治夫人你身上这种神奇的神经毒素。” 怕李婵月不信,雯晴进一步打出自己的行走招牌,她用下巴点了点池炎的位置,骄傲道:“二少爷的腿就是我用神草治好的哦!” 第七十二章 她脸红了 李婵月心情复杂,她原本以为自己中毒的事情只有嘤嘤小宝贝一个人知道,怎么一眨眼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 飞快从二子身上扫一眼收回,李婵月对雯晴口中的“神草”起了些兴趣。 被抓这么久也不见这人有什么逃跑手段,李婵月判定她不会武功威胁不大遂示意她将雯晴松开,雯晴重获自由,两只手在半空甩了甩驱散手腕、肩膀上的痛意,恶狠狠瞪了报春一眼,手脚飞快从腰封中掏出被手绢包裹完好的“神草”。 经过多番颠簸“神草”这会儿看着蔫蔫的,没有一点儿精气神,肉眼看上去像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毫无神气。 李婵月眼中失望一闪而逝,满脸写着“神草?就这?” 雯晴也没想到在小说前期被渲染的格外牛逼的神草这么不禁草,她尬笑两声,试图强行卖出这份安利。 她抓起神草毫无防备向李婵月靠近,口中干巴巴打着广告:“虽然它长得可能有点儿差强人意,但效果真的很不错,夫人要不你尝一口吧,尝一口,效果杠杠的!” 【不行!】池嘤嘤急了,看向雯晴的眼中多了一份戾气,在奶娘手中不停扭动小身体,卡着她胳肢窝的奶娘一时不查差点没抓住她。 池嘤嘤很生气:【啊啊啊,快住手你这个坏事精!娘亲的身体本就虚弱,怎么能用那么烈性的草药?虚不受补,你想害死我娘亲吗?】 “咿咿呀呀!”池嘤嘤发出骂骂咧咧的婴言婴语,可惜没人能听懂,奶娘特别不解风情将她放平在腿上,哄小朋友似的打趣:“怎么忽然闹起来了?难道是尿了?” 【你、你要干什么?】池嘤嘤眼神惊恐,心如死灰看着她动作娴熟扒开尿布,伸手进去摸了摸她的屁股。 【呜呜呜,小婴儿没有婴权吗?你好歹给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啊喂!】池嘤嘤咆哮。 “咦,没湿呀。”奶娘一边说一边将尿布整理好,往错误的答案奋勇前行:“难道是饿了?” 她起身朝李婵月行礼道:“夫人,小姐可能饿了,奴婢将她抱下去喂奶吧。” 【喂喂,劝你不要太过分哦!】池嘤嘤不是个怎得小孩儿,她以前甚至不是个“小孩儿”对吮吸母乳这种事情非常抗拒,每次喝都痛苦面具,可惜她是个没人权的小孩子,为了她的小命她还是要喝,但今天,她不是一个时辰前才喝过吗!她现在根本不饿好不好! 可恶的大人,不要随便臆测宝宝的想法啊! 能听到池嘤嘤骂骂咧咧心声的李婵月、池垚、池炎纷纷沉默,最后还是池垚心存不忍道:“宝宝刚吃过奶,应该还不饿,是不是想要我来抱抱?” 虽然池嘤嘤不是这个意思,但她还是很感动,立刻朝池垚张开手臂。 奶娘瞧见,惊讶的将池嘤嘤交出去,欣慰道:“小姐好像能听懂咱们再说什么呢~才这么大一点儿就这么聪明,未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还能问鼎国母之位呢。” 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成为皇后无异于人生巅峰,还能帮衬家里,光耀门楣,帮助父兄。 但李婵月不这么想,宫里当妃子说出去好听,其中心酸、危险却如芝麻般数不清楚,她可不想她的小宝贝长大这么辛苦,她的小宝贝只要快快乐乐就行了。 看大儿子娴熟将池嘤嘤抱在怀中,停止了乱动,李婵月放下心来,冷冷敲打奶娘:“巧合罢了,奶娘今日是不是上火了话这么多,一会儿去小厨房领杯苦瓜汁轻轻火吧。”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奶娘白了脸,不敢在说话,畏畏缩缩行礼退下。 突然发生的小插曲打断了雯晴的送药动作,回过神来她还想继续,李婵月微微避开,对报春道:“先将这位……” “雯晴,我叫雯晴。”雯晴报上名字。 “雯晴小姐带下去好好照顾,另外请几个大夫过来。”李婵月吩咐完,眉宇不由流露出一丝疲惫。 雯晴只道古人多疑,没多想顺从住下,反正李婵月早晚会知道她是对的,肯定会来感激她的,她等得起。 雯晴开开心心走了,裴战北还在。 李婵月打起精神冲他笑了笑,歉意道:“不好意思,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家里太乱了,混进来不少来路不明的人。” “没关系。”裴战北当然不可能有意见,他心疼还来不及,闻言差点儿脱口一句“我可以帮助你,你可以尝试依靠我”。 还好他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自制力忍下了,不过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雯晴到可以利用一下。 裴战北给情敌上起眼药来毫不心虚,他道:“流言并非空穴来风,夫人还需自己斟酌,万一那为小姐说的是真的呢?” 他说着,暗示性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堵住嘴,一脸焦急之色的赵四,沉声道:“他为了逼你回去甚至能做出让下人假扮马匪,对你和你府中的人动手的事情,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李婵月觉得他的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她今天提心吊胆了一天,现在只想守着女儿睡觉,没有细想,点头应下:“我知道的,今日多谢裴大人了,改日婵月一定备上厚礼道谢。” 这就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了,裴战北抿抿唇,在心中默念“不着急、不着急,温水煮青蛙,温水煮青蛙……” 他慢慢冷静下来,起身对李婵月道:“厚礼便不用了,夫人若真感谢,不如空出一天请我吃顿饭吧?” “……好。”李婵月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她往前和池良冀还有账要算,两人迟早撕破脸,她的父兄都是商人性子,全家在京城都没什么根基,能和裴战北打好关系也算是一条不错的大腿。 裴战北提着的气松下,唇角不自觉泄出些许笑意。 李婵月一呆——常听人说裴将军是冷面阎王,一张脸能吓得百里小儿止哭。万万没想到裴大人笑起来的样子居然这么好看,春水融化,万物荣生。 “怦怦怦——” 加快的心跳在她耳边一声声响,李婵月的脸一点点红了。 第七十三章 心机小叔 第二天,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不速之客上门。 池新觉端着茶杯正在饮茶,瞧见李婵月出来双眸一亮急忙放下茶杯迎上去:“嫂嫂,新觉好想你呀!” 他张开双臂,十分热情的将李婵月拥尽怀中,爽朗的少年音如小太阳,能轻而易举驱散别人心中的阴霾。 李婵月轻轻挣扎,从池新觉怀中挣脱:“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分开,各自在座位上坐好。 李婵月轻抿一口茶水,上扬的雾气挡住她眼底的复杂。 对于这个小叔子,她是真心疼爱的,毕竟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小叔子才三岁,抱着她的腿喊她嫂嫂。当时冯氏身体不好,一直缠绵病榻,池新觉说是李婵月一手养大的也不为过。 曾经对他爱屋及乌是真,那些疼爱喜欢也不曾作伪,但是现在她和池良冀之间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对他再也生不出初见时的喜欢也是真的。 “刚回来呀。”池新觉笑容灿烂明媚,像是根本没发现李婵月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疏离似的,笑眯眯道:“我一回来就来找嫂嫂了,嫂嫂这里可真好~” 李婵月抬头看了他一眼,狐疑道:“你怎么不劝我回去?” “因为我……”池新觉拖长强调,调皮的冲李婵月眨眨眼睛:“永远支持嫂嫂所有决定呀!” 他道:“再说大哥这次做的确实太过分了,他有了嫂嫂这么好的妻子还不满足,在外面偷腥不说,竟然还将外面的带回家中打嫂嫂的脸! 我支持嫂嫂不回去,也一定要给大哥一个教训,让他认清自己的错误!” 池新觉越说越激动,白色肌肤被气的通红:“大哥真是太可恶了,嫂嫂不给他教训我都想揍他了!哼,如果这回他不好好跟嫂嫂道歉,跪下来请求嫂嫂原谅,我就不承认他这个大哥了!” 他可怜巴巴扭过头看向李婵月道:“我和大哥吵了一架,大哥肯定很生我的气,他把我打出了大学士府,我回来的盘缠早就花光了,也没地方能去,嫂嫂一定会收留我的吧?” 池新觉像小时候那样拉住李婵月的袖子轻轻摇晃,李婵月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神色有些恍惚:“当然,我当然会收留你。” “哦~太好啦,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池新觉再次开心的抱住李婵月,李婵月鼻尖闻到小叔子身上传来的奇异香气,她的表情变得更加恍惚。 可能,池家只有新觉对她是真心实意的爱戴、尊敬了吧。 “嫂嫂,话又说回来,大哥他不过是一时糊涂。他现在已经真心实意悔过了。”池新觉观察着李婵月的表情,慢慢改变眨眼睛的频率,双眸依旧引着李婵月的眼睛看向他的方向:“大哥跟我承认,是那冯文婷故意勾引他,给他下药,他稀里糊涂才跟她成了事儿,那个孩子根本不算什么,她只是我大哥被算计后的产物,是我大哥身上的污点,现在嘤嘤成了昭明县主,那个孩子也被送走,嘤嘤还是我大哥唯一的千金。” 李婵月眼神已经完全不聚焦了,她好像在看着池新觉,又好像在看其他地方,知觉也变得迟钝:“你大哥,心里,真的有我吗?” “当然了。”池新觉小心翼翼握住李婵月的手,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害怕惊醒了她一样,袅袅的烟雾从他袖中飘出,尽数被李婵月吸进口鼻中。 池新觉声音越来越轻,语速越来越慢,像是要努力让李婵月听清,又像是在刻意引导她在眼前勾勒出同步的画面。 “大哥当初为了娶你多辛苦啊,一宿一宿不睡觉,熬夜看书,头悬梁锥刺股,就是为了能挣得功名,让嫂嫂嫁进来时不至于面上无关,他与嫂嫂成亲这么多年,身边从无莺莺燕燕,嫂嫂的事情他事无巨细,包括我这次出去,嫂嫂知道是因为什么吗?”池新觉循循善诱。 “因为……”李婵月忍不住笑起来,她眼前真的浮现那些池良冀对她好的画面,他为她月下作诗,她怀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有多高兴,那么大的人竟像个小孩子似的,还在府中赏银,直接掏空了他辛苦工作一年的俸禄,最后还是她于心不忍,才嫁妆里掏了双倍补给中用才不至于让大学士府那一年的花销捉襟见肘…… 她脸上荡漾起幸福的笑容,跟随池新觉的引导问道:“什么?” “全都是为了嫂嫂呀。”池新觉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盒子打开,一颗饱满圆润的东珠出现:“大哥听说宁州那边出了一颗东珠珠王,一心想买回来给你做礼物。你知道的,和嫂嫂你沾边的事情在大哥心中一直都是头等大事,他交给别人不放心,特地让我去,嫂嫂,你喜欢吗?” “喜、欢。”李婵月刚要接过东珠,耳边忽然有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 【放屁!全都是在放屁!】 【宁州是出了珠王不错,但根本不是他手中这颗!那颗珠王,早就在冯文婷产下池宝珠的时候送给她了!不仅如此,池宝珠还有足足十八颗品相极好的大东珠,这颗是其中唯一品相受损的,被池宝珠、冯文婷嫌弃不要的!】 【不信,娘亲你摸摸那颗珍珠底下,是不是有一个内陷的地方!肉眼可能看不出来,但只要用手触摸一定可以摸到!】 池嘤嘤原本正在睡觉,但被一阵有一阵的(目标人物李婵月觉醒程度降低1%)给直接吵醒了,她刚醒的时候还有些懵逼,以为是自己做噩梦了,但打开任务面板看到上面真真实实的数据之后。 池嘤嘤立刻清醒了——被吓得! 她一秒钟都不敢耽搁,用了小婴儿找妈最快VIP通道——哇哇大哭,谁哄都不好那种。 哭的声嘶力竭,小脸通红,几乎快要背过气去,奶娘果然立刻抱着她过来找李婵月了。 李婵月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池新觉被两人之间近若咫尺的距离吓了一跳,肩膀耸起,背脊死死贴在椅子靠背上,没忘用手指将珍珠细细摸过——果然,在斜下方的位置,李婵月摸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凹陷。 “夫人,夫人,您快看看小姐,小姐她今早直哭,怎么哄都……咦,怎么好了?”奶娘懵逼的话声响起。 第七十四章 恋爱脑窝 “吓到嫂嫂了吗?”池新觉表情转变的很快,因奶娘出现一闪而逝的狠厉在抬头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挂着面具一样的开朗笑容,慢慢收回手,摊开:“有只小虫子,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嫂嫂不要害怕。” 他站起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打开茶杯喝了一口,惊喜道:“哇,是六安瓜片耶。嫂嫂,原来你还记得我爱喝什么,嫂嫂真好~” 池新觉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但举止却还跟小孩子似的。因为他长了张肖似稚童的娃娃脸,所以这样的举动也显得他做作,反倒激起人生出慈爱。 他装的这样真,看向你的时候好像整双眼睛只能装下你一个人。若这时候有其他人跑过来告诉李婵月,池新觉就是个道貌岸然的骗子,他一直在帮着他哥欺骗你。 李婵月一定不会信。 但偏偏点出他原型的人是池嘤嘤,她豁出命去生下的女儿! 女儿出生后没有说错任何一件事,何况她生下来之后,这是第一次见到池新觉,根本没有恶意诬陷他的理由! 李婵月睫毛轻轻颤抖,眼中瞬间充满晶莹的眼泪。 冯氏生下池新觉乃是高龄产子,身体亏空的厉害,卧床了好一阵子。李婵月嫁过去之后一直将池新觉放在膝下悉心教导,她为他付出的心血丝毫不比池垚、池炎少。 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如今却站在池良冀那边来害她? 哪怕他不作为,不帮她,李婵月都不会如这般委屈,她几乎控制不住眼泪汹涌。 “嫂嫂,你……”池新觉惊奇看向李婵月,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被虫子吓到了。”李婵月飞快抹掉脸上的泪,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来除了来看我,还有什么事情吗?” “嫂嫂真是心细如发。”池新觉低下头,颊上浮出两抹羞红:“嫂嫂,我和秀彤妹妹的事情……” 池新觉藏在袖中的手死掐成拳,克制不住眼底的激动。 他这次出去不光是为了买东珠,还为了调查李家的事情。他费尽心机,用了不少违背人伦的狠厉手段,终于从一个李家下人口中得知李家富起来的真相。 李家的财富靠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寻金队,而是流淌在李家嫡系血脉中对金矿的特殊感应能力。 他花了不少钱,不惜出卖色相勾搭了李家二夫人身边大丫鬟,不停旁敲侧击,终于从她口中信息推测出,李家这一辈的寻金圣女是谁。 正是李婵月之前跟他提过,他离开之前见过几次的李家大爷小女儿,李秀彤! 池新觉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他嫂嫂人虽然蠢,但对他可真不错。唉,若非为了池家大计,他还真不舍得送她去死。 “新觉今年已经二十,而立之年,是时候该成家了。”池新觉期待看向李婵月说:“再说秀彤妹妹今年也该十五了吧,再拖就该成了老姑娘,嫂嫂你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吧?” 如果没有听见池嘤嘤的心声,李婵月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毕竟秀彤是个好姑娘,更是她走之后的寻金圣女。池新觉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人品、性格都有保证,未来一定不会欺负秀彤。 但现在,李婵月不得不多想些。 事实证明有些人骨子里就是坏的,不可能通过后天教育掰正过来,他大哥池良冀已经够演技派了,这个池新觉青出于蓝,比他大哥更加会演,李婵月不得不防。 他之前分明表现的对秀彤不感兴趣,为什么今天突然表现出中意秀彤,非她不可? 李婵月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眼中寒意涌现。 【咦,这里是什么味道啊?怎么这么香?闻起来怪怪的。】 池嘤嘤被奶娘交到了李婵月手中,刚才离得远还不明显,此刻她一靠近李婵月立刻闻到了她身上香到诡异的气味。 这气味陌生又熟悉,池嘤嘤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正头疼着又听见池新觉叨逼叨的屁股,生气道:【放屁!娘亲,你可千万千万,千千万万别听这畜生胡溜八扯!他要求娶表姐根本不是为了爱,不过表姐是真的喜欢他倒是真的。】 想到李秀彤,池嘤嘤忧愁的叹了口气。 这又是一个炮灰恋爱脑,她最近是捅了恋爱脑的窝了吗?恋爱脑一个接着一个。 李婵月本就对池新觉的目的有所怀疑,此时更是支起耳朵仔细听,生怕漏掉宝贝心声中任何一个字。 好在这次池嘤嘤依旧没有卖关子,她心声叭叭叭骂的可脏了:【&*#%@(脏话略去一千字……)总之,表姐嫁给这畜生之后过的可惨了!每天被这畜生抽血,整一个成了移动血包,这畜生还妄想用毒来毁掉表姐心智,将她彻底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听话傀儡,我呸%#&###(此处略过一万句脏话……)。】 【咦,等等,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池嘤嘤眼睛缓慢眨了两下,想起来了:【对了!这畜生是个用毒宗师来着!我想起来,娘亲身上这味道不正是书里这畜生种给表姐的花的味道吗!叫什么来着?对,迷雾曼陀罗!这种花的味道配合上他特殊的微表情,能够达到迷惑、催眠的作用,淦!他想干什么?色诱我娘亲?夺兄嫂?妈的,真是个畜生啊!】 池嘤嘤骂骂咧咧,李婵月听得耳朵发热。 她到不觉得池新觉是来勾引她的,是蛊惑她让她乖乖回池家的可能性到更大一些。 心里有数后,李婵月不动声色对池新觉道:“秀彤这孩子虽然年龄到了,心性却还跟个小孩儿似的,李家家大业大,便是留她到十七八岁也没人敢说什么。 再说虽然你是我养大的,但到底是婆婆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我只是你嫂嫂,你的亲事我说了可不算,你要是着急定亲,我回来跟婆婆提一提,她一定会给你介绍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