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流放三千里归来时皇袍加身》 第01章 开局流放三千里 大陈皇朝,都城,万安。 刑部大牢天字号牢房。 琐碎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穿红袍的宦官慢悠悠的走到一间监牢外,此人鹰角鼻梁,神情蔑视的瞥了一眼监牢内,半蜷缩的一个“人”。 随后恭敬的高举一卷黄色的绢布,缓缓展开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靖国公杨宵意图谋反,已于宫苑内伏法,按国法,杨氏一族满门,理当于朝前腰斩于市。 然太后娘娘念其亲族,留其香火,杨宵成年亲眷者,皆斩于市集。 靖国公世子杨泽,靖国公之女杨莹随其杨族仆役,九族亲眷一律流放三千里,发配西陲卢城,即日启程,钦此!” 宦官念诵完,收起手中的圣旨,嘴角冷笑:“杨世子,领旨谢恩吧!” 监牢里面的人,面色早已被污浊的黑泥污浊了脸颊,只留一双明亮的双目凝视着穿着红袍的宦官, 不发一言。 宦官看着监牢内的“杨泽”不说话,轻哼一声:“也罢,本是勋贵世子,一朝家族倾覆,换做谁都会这个模样,咱家,不和你一般见识” 说着,宦官便起身离去,身边的年轻宦官忙上前搀扶着红袍宦官。 “我穿越了?”监牢内的杨泽一脸震惊。 因为,此杨泽,已非彼杨泽。 此刻的杨泽乃是蓝星上的一名机械工程师杨择,在调试设备时,不小心摸了电门,随后就鬼使神差的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了“杨泽” “你妹的...”杨泽爆了一句粗口。 都说摸电门会穿越,他倒是真穿越了,但穿的有点“坑”。 好好的富贵公子,一朝成了罪囚,而即将面对的更是三千里的流亡,鬼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到目的地。 熟知历史的杨泽,深知历史上被流放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仔细整理着脑海中关于杨泽的人物记忆,算是明白了眼前的世界。 这是一个类似蓝星的平行世界,也不知是哪位大佬穿越到了陈朝后主陈叔宝的身上,也就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那位陈后主。 这位大佬的横空穿越,使得原有的历史轨迹发生了变化,不仅将正统的大隋给干崩了,之后更是一统北方山河,疆域之广阔,一度超越了之后的盛唐。 如今的大陈已传十四位皇帝,历时一百八十年,按照原有的历史进程,现在的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唐中叶的时间点上。 “乱了,真是乱了套了..”杨泽一脸苦恼的揉着太阳穴,消化着混乱时空下的历史背景。 可下一秒牢头就没好气的冲着杨泽呵斥道: “杨泽,傻愣着干什么,押解你的押役已经在等你,赶紧麻溜的滚蛋!”眼神里没有半分的尊敬。 杨泽看了一眼牢头,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迈开腿,跟着他走出了这间暗无天日的监牢。 监牢外,迎面而来的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差役,这些差役约莫着有一百多人,腰间都配有一柄长刀,身上灰色的差服有些破旧,有的地方还打了补丁。 为首的一人瞧了一眼杨泽,满脸戏谑的说道:“你就是叛逆靖国公的世子爷杨泽啊?” 杨泽无力的点点头。 “倒是个粉嫩的白面公子哥,可惜了一副好身皮,却是个短命鬼!可惜咯!”他说着就拿出一根捆绳将杨泽的双手给绑起,一边绑着嘴里还念叨着: “小子,上面有令,从今儿起,哥几个押送你们这群囚犯,奔赴西陲,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金贵的主儿,到了爷的手里,你就是待死的恶鬼,休要想着给爷找麻烦,否则千里路途,爷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成为豺狼猛兽的口中粮” “西垂...”杨泽听着差役头领的话,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历史上曾经出现的地方,西域都护府,在这个时空,那里被称为西陲,也被这个时代的人称作西陲郡。 现在的大陈早已不是开国时期吊打周边的盛世,颓废之势,国力大不如前。 大陈,在西域之地没有效仿汉时设立都护府来守卫西域,维系古丝绸之路的贸易通道,仅仅在西陲边境设立了西陲郡用以防范异族,郡所就在卢城,一个小小的军事壁垒。 现在,杨泽流放之所就是卢城。 卢城!荒芜戈壁中央的的卢城! 从都城万安一路西行千余里到卢城,路上除了豺狼猛兽,就是山匪强盗和异族的侵扰,去那里,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若想活,则必须找一个办法脱身才行。 逃! 只有想办法逃走,才能活下去! 正思量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哥哥!” 杨泽闻声,微微一愣,低头看去,一个五六岁的小女童,正凄楚的看着自己。 她一身破烂的灰色麻衣,散乱的头发上插着几根稻穗,小小的个子,单薄的身板,看到她,杨泽的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曾经天真无邪的影子,他的胞妹,杨莹。 只是,这丫头的面孔却是那般的熟悉,以至于他短暂错愕的发出轻唤: “妹妹?” 杨泽迟疑,源自于眼前丫头的模样竟然和前世的妹妹一模一样,若非身处异世,他险些以为眼前的人,便是自己另一世的妹妹。 下一刻,随着一声压抑到至极声音化作的无尽委屈: “哥哥~” 女童沙哑的声音扑在了杨泽的怀里。 感受到怀中,瘦瘦小小的人儿,杨泽的心一瞬间被触动,这是他这个世界的胞妹。 血浓于水。 前世,他也有一个妹妹,也曾化身为宠溺妹妹的大哥哥,如今重生,仿佛又是一个轮回开始。 “少主” “世子爷” 接连两道声音,杨泽抬头看去,监牢外,数十个衣衫褴褛的囚徒,满含热泪,凝望着杨泽,深层的记忆也一点点被唤醒。 “棕叔?庆子?” 他们都是杨府的亲眷,家奴,如今逃过一死,随他一同流放卢城。 “逃走,怕是有点难了”杨泽心头一颤,拥着怀中有些颤抖的人儿,露出一丝苦笑。 差役头领将束缚杨泽双手的麻绳捆在一根长绳上,长绳的一端拴在一辆破破烂烂的驴车上,整条长绳上一共拴了二十五个人,这些都是杨家的罪徒。 “上面有令,限期两个月到卢城,诸位,从今日起你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误了期,我们要受罚,你们也免不了吃瓜落,所以咱们快些着赶路,早日到卢城,对咱们都有好处放,若是路上因为” 差役头领,满脸的寒霜,扯着嗓子喊着,右手抚了抚腰间的佩刀:“出发!” 第02章 人情冷暖 一行人衣衫褴褛,就这么得被一根绳串起来,在差役们的押解下,招摇过市。 看着繁花似锦的大陈都城万安,杨泽第一次感受到属于这个时代的冷酷,与后世文明的现代不同,这个世界,判了流刑的罪徒等同于死人。 或许是杨泽之前的风评不好,走在街道上,时不时会有一些百姓向他扔来烂菜叶和臭鸡蛋,嘴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恶贼,你也有今天!” “小恶贼,你还我女儿清白!” 怒骂声声,使得本就窘迫不堪的杨泽更显狼狈。 “纵跨子弟杨泽,看来名声真不好啊” 杨泽心头一声苦笑,紧紧的拉着妹妹杨莹向前走着。 也不知差役头领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竟然领着杨泽这些罪徒们,从万安城的西集市走过,此刻,街道两边早已被围观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街道两旁,营兵们维系着治安,透过宽阔的街道,杨泽看到一座高耸的刑台,在那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庞让他心头为之一颤。 这是靖国公府的亲人,亦是靖国公府的亲人们的刑台。 杨泽尚未出口,身边的杨莹就已看到刑台上的生母,嘴角一撇,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声: “娘亲!” 小丫头想要跑过去,奈何前脚迈出,就被看管的差役一脚踢翻在地。 “莹儿”杨泽快步上前,抱起被踢翻的杨莹,心头微微一怒,瞪着那名差役:“她不过是一名稚童,你何必下此狠手?良心让狗吃了吗!” “呵!”被呵斥的差役是个瘦高个,他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冷笑道:“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呢?” “我今天就算打死了她,你又能奈我何?” 说着抬脚就踹,杨泽双手被束,本能的弯腰护住幼妹杨莹,一连两脚狠狠的踢在杨泽的脊背上,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差役一连两脚下去,杨泽竟无一声痛呼出口,难免面色上有些挂不住,再想去踢他,三五名杨氏罪徒就挡在了杨泽的身前,面露怒色。 “你们这群罪徒,想干什么!”这名差役见状,恼羞成怒,正要抽出腰刀教训这些罪徒,却被一只手按住了紧握刀柄的手。 “安子,这里是皇城,不要轻易动刀”说话之人正是这群差役的头领。 瞧着眼前的杨泽和杨氏的罪徒们,差役的头领微微蹙着眉头: “今天这事儿,到此为止,小子,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此去西陲路途遥远,小心别折在了路上...哼” 差役头领冷哼一声,瞪了一眼杨泽众人,但眸子里的恶意却是毫无掩盖。 被差役头领唤作安子的差役,阴沉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杨泽,随后走开。 许是肚子里有着许多怨气,他一脚踢在一旁看热闹的百姓身上。 这一脚下去,一名小老头被踢翻在地,他自然不敢吱声,只能委屈起身,捂着肚子灰溜溜的离开,而周围的百姓对此却司空见惯。 刑台上 一个丰润的女人,脖子后面插着血红令牌,面色清冷。 或许是听到了幼女的声音,或许是觉察到道路上的喧哗,她抬起头看向杨泽的方向,瞬间神情一颤。 “泽儿!莹儿!” 这声音尽管微弱,但不影响远处的稚童发出呼喊: “娘亲...是娘亲....” “泽儿”那女人眼含热泪,冲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大声喊道:“走,走的远远的,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妹妹!娘,要走了!娘,对不起你们...” “娘亲!”杨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杨泽的眼眶中也不自觉的充盈了大量的热泪。 他的手,死死的拽着杨莹的手,最后干脆抱起她,头也不回的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孤寂的背影下,说不出的凉薄。 前一世,少年丧母。 这一世,依旧如故。 但母爱终归是伟大的,杨泽的生母,靖国公夫人,于潇潇至死都挂念着自己的孩子。 “行刑~”尖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泽没有回头,但年幼的杨莹却拼命的扒拉着脑袋,发出无休止的哭喊。 她看到,母亲秀丽的长发随风而舞,嘴角流露出的一丝苦笑。 她看到,母亲眼神中,那牵肠挂肚的不舍和满脸的牵挂。 她看到,一抹猩红冲天而起,恐怖狰狞的一幕。 杨泽捂住杨莹的眼睛,但终归还是晚了一步,杨莹似乎被吓了一大跳,喧哗的哭声也戛然而止,整个人瘫软的依靠在杨泽的怀里,小脸惨白,毫无血色。 杨泽一边走,一边轻轻安抚着幼妹受伤的心灵。 天可怜见,幼年亲眼看到生母被杀,这种血淋淋的一幕,势必会对她造成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 如今杨氏一族亲眷尽灭,世上仅剩他们二人,今后,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便仅有自己了。 不知觉间,杨泽感叹自己的肩膀上又多一份担子。 古语云:长兄如父,今后,自己便是支撑幼妹的一片天,为她遮风挡雨! 杨泽一行人出了万安城门,回眸看去,雄伟的都城风貌尽入眼帘,心中百感交集,恰在这时,他忽然想起前世唐末之时,一位落榜进士的诗词,忍不住念道: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万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却不曾想纵跨一世的靖国公世子确是能做出此等佳作!”一道声响在身后响起。 杨泽回过头打量,只见两个一前一后的走到杨泽身前。 为首者是一位壮年,其人气质不凡,举手投足之间少不了几分上位者的气韵,他淡然的拱了拱手,随后从衣袖内取出一封书信递上: “若非变故,说不定你我还能成为姻亲,时也命也,着实可惜了” 杨泽满脸疑惑的接过这封书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婚约!” “这是?” 杨泽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貌似有一个指腹为婚的娃娃亲,而那女娃娃,叫郭青柠。 打开婚约,上书云: 杨郭两氏,世代交好,亲慕和合,秦晋之好,今我杨府嫡长子杨泽,尚在冲龄,愿迎娶郭府明珠青柠,缔结姻亲,百年之喜,天地为证,恒古为聘,四海鬼神见礼,撰书立约为证。 “婚约!”杨泽苦笑,如今杨家落败,身为中枢重臣的郭家自然会来找自己毁约,所以作为一纸婚约自然做不得数了。 杨泽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看着他平淡的表情,知道他在等自己的答案。 随后他淡然的将婚约一横,当即撕得粉碎。 来人看到杨泽的举动,先是一愣,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笑意: “杨泽世侄,今后保重,恕不远送!”他拱手相送,竟是多一刻的时间也不愿在此停留。 人情冷暖,犹如饮水,唯有自知,杨府落罪,多言一句都是罪过,生怕招惹来晦气。 “这就是古代的门阀世家啊,早已将利益二字看的比一切都重要!” 杨泽心中感叹,他没有怪罪,毕竟人性都是自私的,唯有自嘲一句,抱着幼妹,向着千里之外的卢城默然走去。 第03章 三年之约 罪徒出城不过十余里,身后的道路上,响起马车飞驰的声音,杨泽不能的向路边回避,可马车却不偏不倚的拦住了囚徒们的去路。 马车的车夫是个壮汉,穿着一身武士装,好似家兵,他傲慢的从腰间取出一袋子银钱丢给了差役头领: “我家少主子要和靖国公世子爷说上几句话,耽误不了几分钟” 这语气根本就不像是商量,好似在下命令一般。 差役头领接过飞掷而来的银钱,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随后,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家族铭牌,默默的收起银钱。 招呼着差役们押解着囚徒们去一旁原地休息,唯独丢下了杨泽和他的怀里的妹妹杨莹。 周围没了人,那马车车夫才恭敬的冲着马车里的人拱手说道:“少主子,出来吧,人都肃清了” 听到车夫的声音,先是一只白玉素手掀开车帘,随后走出一位少女。 这女子,粉色襦裙,金钗步摇,肌肤胜雪,是杨泽来到这个世上亲眼见到的第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 而她,正是在杨泽记忆里出现过的人,郭家掌上明珠,郭青柠。 随着她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位扎着小辫的青衣丫鬟。 “你不该来”杨泽看着来人,面露苦涩,吐露了这么一句,如今他二人的婚约已然被撕毁,从今往后便是陌客。 “你不该撕了婚约的!”郭青柠双目带着满满的委屈和愤恨,凝视着杨泽,就在刚刚城门口,她躲在马车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杨泽视而不见,他不想耽误了姑娘的大好前途,想要逃避。 “杨泽,你我两家是世交,我更是你指腹为婚的女人,自我有记忆那天起,我的父亲,母亲,包括家族里所有的人都告诉我,靖国公世子杨泽,将会成为我的夫君。” 少女愤恨的指着杨泽,说着: “这么多年来,我为了做好杨家的儿媳,做好你杨泽的妻子,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吗?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知道你们杨家百年的荣辱,可是你呢?如今杨家落难,你却当起了懦夫,选择畏惧和逃避,更是撕毁了婚约,你把我郭清柠当成什么人了?随意摆布的货物吗?” 少女的委屈远不止于此,她的愤怒也不止于此。 她不甘心,自从她生下那一刻,她就已经被打上了标签,万安城内,人尽皆知,她郭青柠是靖国公世子杨泽的未婚妻。 杨泽默默的看着,想着她撒完气,自己走后,一别两宽,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她就会忘了自己,可是他低估了郭青柠的任性与执拗。 只听郭青柠指着杨泽说道: “杨泽,我告诉你,你欠了我十六年,别想一走了之,我这辈子赖定你了,休想拿其他借口来糊弄我!”她说着就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说道: “我这次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郭青柠边说,边举刀向前,右手揪住杨泽的一缕青丝,就横刀割了一把。 杨泽微微一愣,却是没有半分躲避,他想,若是这姑娘对自己有恨,捅上一刀也好,可结果仅仅割去了自己一撮青丝。 她拿着杨泽的青丝,递给身后的青衣丫鬟,随后又割了自己的一捋青丝,用着红绳一绑,然后用青丝手帕包裹递给杨泽: “杨泽,你给我听好了,此去西垂,我只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里,你若是敢死,我郭青柠绝不苟活,即使到了地府黄泉,见了阎官,我也要赖着你! 三年后,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用八抬大轿迎我过门,否则,我会前往杨氏族墓,带着你的青丝,了解此生!” 杨泽看着面前的玉人气鼓鼓的样子,竟被她一连串话怼得有些发懵。 自己是罪徒啊,即将发配塞外的人,赖着这样一个人,岂不是自找苦吃? 三年之约,更用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值得吗?杨泽不忍自问,即便他知道两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感情。 可当杨泽看到郭清柠眼神中那份天真纯洁的爱意,他明白自己输了(酥了)。 这种只属于这个时代,没有任何杂念,最为纯洁的爱情,一时间,杨泽的心头百感交集,摇头感叹: “靖国公府,朋党无数,而自己的宴饮宾朋,座上墨客,更是不知凡几,到头来,发配千里塞外,却只有一位红粉佳人牵挂着自己。” “幸也?悲也?” 念及与此,杨泽脑子一热,冲着郭青柠深情的鞠了一躬,本意拒绝的想法,却在开口的一刹那变成了: “一言为定” 听到杨泽的回话,郭青柠的脸色由怒转喜,更是深情的看着杨泽: “杨郎,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的,此去西陲塞外,一路珍重,切记保重身体,妾,等你!等你!” 短暂的寒暄,差役们去而复返,督促杨泽赶上队伍出发。 杨泽一步两回首,看着立在微风中傲然挺立的红粉佳人,渐行渐远,直到最后,他不忍呢喃: “杨氏之仇!郭家明珠三年之约,千里流放卢城,真是地狱般的开端啊” “所谓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 大陈都城,万安。 宁国侯府,郭家。 宁国侯和靖国公的祖上曾是生死挚友,两人曾誓死追随陈朝圣祖陈叔宝南征北战,更是率军覆灭了北隋,北击突厥,封狼居胥。 这两位武勋之后,传世百多年,靖国公不明不白的死在宫苑内,这之后,靖国公府杨家就土崩瓦解,世子杨泽更是被流放西陲苦寒之地。 当今宁国侯郭聪正值壮年,膝下有两女一子,长女郭青蓉如今嫁入宫苑,贵为皇后,幼女郭青柠,本是和靖国公杨家指腹为婚,可惜杨府突遭劫难,只好作罢,只是有些事情,早已覆水难收。 此刻宁国侯府内的正厅,宁国侯郭聪,面色忧虑的饮着茶水,这时一人匆忙走进正厅,冲着宁国侯郭聪说道: “大兄,我回来了” 来人一身华贵的衣衫,身材清瘦,是宁国侯郭聪的胞弟,恩德伯郭源,文雅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顺手端起侍女们递上的茶水。 “老二,事情怎么样?可还顺利?” 关切的话使得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几乎不容来人喝上一口水。 恩德伯郭源微微一笑: “那杨泽倒是识趣,当即撕毁了婚约,从今以后,咱郭家和他们杨家再无瓜葛了”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此言,宁国侯郭聪才放下高悬的心,他唯恐杨泽借机发难,以婚约为要挟,让郭家想办法保他。 可是如今看来,这杨泽倒是有些骨气。 “说来也巧,此子方出城门,便题诗一首,我闻听此诗,初觉不以为意,可回来的路上,却觉着背脊发凉” “哦?是何诗词?这等纵跨子弟,不读五经,也会做诗?”宁国侯郭聪冷哼一声,有些不信。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万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满城尽带黄金甲!当是一首好诗,这咏菊之意境当世少见,却不曾想,竟然出自一纵跨之口!” “大兄,若是咏菊倒也文雅,可他杨泽如今何种境地,竟然还会有心思关心来年的菊花盛开? 以我看,这首诗满是肃杀之意,所谓的九月八,百花杀,黄金甲,无不透露此子的恨意和野心,足以见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若是此番西去卢城,恰逢时机,只怕如鱼归海,潜龙飞天啊!” “倒是我曾经小看了此子” “大兄,还有一事,在来时的路上,我看见青柠的马车,出了城...” “哼,女大不中留,这丫头翅膀硬了,真当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吗?”宁国侯郭聪面露不悦:“传我的话,等小姐回来,让她来找我!” 第04章 求医 从都城万安,前往西陲卢城,要途经天水、陇西、金城、西平、武威,跨过荒荒大漠戈壁才能最终到达西陲卢城。 杨氏一族罪徒,一共三十五人,出了天水,陇西,走在前往金城的路上,此行已渡过大半月,距离两月之期已剩下不到四十日的时间。 一路上走来,杨泽知晓差役的头领名叫黄衫,曾是北疆的一名边兵老卒,后来杀了几名突厥兵,升了差,又捐了些钱,混了个小小的押官,也算是入了武职,成为微末的小官。 可惜他黄衫不善逢迎,又苦无钱财打点上官,导致苦差累活都交给他去做,而这趟千里之行,自然毫无意外的落到了他的手上。 就在他即将踏上远程之际,都城内的一位大人物派人找到他,对他说了一句话,而正是这句话,让他看到了前途的光明。 而这话的关键,就是杨泽。 因为,都城里有人想让杨泽死。 杨泽的身份必定摆在那里,他若是死了,势必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靖国公杨家即便是覆灭了,其百年底蕴依旧是在的。 所以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又能将自己摘干净的确有些伤脑筋。 为此,黄杉满脸忧愁。 杨泽并不知道黄杉这一路走来,在处心积虑的算计着自己,如今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幼妹杨莹的身上。 自那日出了都城万安以后,杨莹就受到了刺激。 多日来,他每日都要背着杨莹前进,她那抑郁寡欢的样子也愈发的让人担心,更糟糕的是,自昨日开始,突然出现了高热的现象。 若是放在后世,医疗条件发达,倒也不用担心,可如今这般光景,稍有不慎,就是个死的结局。 杨泽丝毫不敢大意,只要一停下来休息,便想尽办法烧些热水给自己的妹妹饮用。 他不畏凉风,将自己的衣衫撕裂下来一大块,浸泡温水,放在杨莹的额头上,进行物理降温。 这些日子的遭遇,使得身居异界的杨泽尝尽了苦楚,唯独能从杨莹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亲情的暖意。 眼看金城不远,杨泽不免幻想着到了金城,为自己的幼妹寻位郎中诊治。 她瘦弱的小身子趴在杨泽的背脊上,额头上滚烫,烫灼着杨泽的背脊,也在刺痛着他的心。 杨莹时不时发出虚弱的质问: “哥哥,娘亲是不是死了?” “莹儿是不是也会死呀?” “那如果莹儿死了是不是就会见到娘亲了?” “如果是那样,莹儿也想死,可是莹儿不能自私,因为哥哥要努力的活着,莹儿会思念哥哥,莹儿不想让哥哥伤心...” “.....” 杨泽听着杨莹那稚嫩的声音,心头像是被一把钳子一样揪着。 痛!且难受。 他大步向前迈着,心头不停的嘟囔着:“再有二十里,再坚持一下,最多半日的光景就能到达金城,到了那里就会有郎中” 这句话成为了杨泽最后的希望。 他一边走,一边安慰着幼妹杨莹: “莹儿,哥哥希望你快快乐乐的长大,现在的你,只要好好的睡一觉,等睡一觉,咱们到了金城,见到郎中,你的病就会好!” “恩,哥哥,莹儿都听哥哥的” “哥哥,莹儿想家了,想家里的小白狗了,也不知道它有没有饭吃,还有我的那些玩偶,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好吗...” “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 杨泽听着耳畔杨莹的问话,深吸一口气,双臂紧了紧杨莹娇小的身躯: “三年,三年后,哥哥带你回家” “三年,三年好久啊..” “要不了多久的,莹儿乖乖的听话,三年很快就会到的...”杨泽的双臂背负着杨莹的时间太久,早已麻木,全凭着意志在支撑着。 杨棕和杨庆几次想要帮忙,都被杨泽婉拒。 一来杨棕年纪大了,一路远行本就牵强,二来,杨庆本就是自己的小厮,自幼就跟着自己,他瘦小的个子,走的快几步,都气喘吁吁,再背着杨莹,着实有些勉强,至于其他杨氏族人则被绑得太紧,腾不出手来。 而押官黄杉绝对不会允许解开他们捆绑的手绳,虽说杨泽的手绳被解开,但更重的绳索却缠在了腰上,让他可以走,但却非常不舒服。 更何况自家的妹子,尚在病中,长兄如父不仅是一句话,更要身体力行才是最好的履行职责。 杨泽有着属于自己的执着,他大步向着金城走去,这一刻他曾想过,如果当初依照母亲的意思去学了医,而不是去学机械,也许,面对杨莹的病情也不至于这么无奈吧。 残阳西归,有家难回,杨氏罪徒,终于赶在日落前进入了金城。 金城萧瑟,街道上行人并不算多,杨氏罪徒们在一百多名官差的押解下,走在主道上,奔着南城门而去。 按照押官黄杉的意思,日子越发的紧张,所以不到夜月子时,不休息,所以他们这些人注定要露宿荒郊野外。 杨泽不在乎这些,他背着杨莹,走在金城的街道上,双眼不停的寻找着医馆。 妹子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再耽误一两日,只怕无力回天。 只是医馆好找,杨泽的身份却是难以逾越的屏障。 当一行人走到金城城北集市时,杨泽的目光看到了一家药堂。 悬着的心方才落下,他快步走到押官黄杉身后,尴尬的说道: “黄押官。” 听到身后的声音,黄杉回头看去,见是杨泽。 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带苦笑的杨泽,冷然傲首道:“何事?” “押官大人,幼妹病重,还请劳烦让我带她去药堂瞧瞧...” 黄杉听闻,没有吱声,倒是他身旁的郑安抢先说道: “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呢?告诉你,没门!” 杨泽听到郑安的恶言,心中满是无力,可还是祈求道: “押官大人,求您念在幼妹尚小,发发善心,让我带她去瞧一番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郑安瞥了一眼身旁的黄杉,见他依旧默不作声,嘴脸立刻浮现怒意,上前推搡道: “这种贱人,死便是死了,像你这种人,老子见多了,快些赶路,休要多嘴!”说着便是一脚踢在了杨泽的身上。 第05章 杀机浮现 被人辱骂,又莫名挨了一脚,腿上有些吃痛,而自始至终押官都没有出声制止。 杨泽看的出来,他根本不想管自己,更没打算应允自己的请求。 眼看队伍已然走到药堂旁边,且渐行渐远,杨泽看着怀中的因为高热昏厥的幼妹,用力咬了咬嘴唇,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绳结,露出一丝苦笑:“八字结” 这种绳结稍有不慎就能打成死结,常是山客们惯用的手法,不过杨泽喜好攀爬,对于这种绳结最熟悉不过。 他心中一番盘算,佯装体力不支,半跪在地上喘息,杨氏罪徒们因为绳索串联的缘故,一时间无法继续行进。 趁着短暂的空隙,杨泽的双手在绳结上一番拨弄,仅仅数息的功夫,他便再度背负起幼妹,向前走去。 这个空档,周围的官差们发现了原因,正要呵斥时,杨泽已然起身继续前行,便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等到队伍又走了几步,官差们分神之余,杨泽一个闪身突然冲进了药堂。 变故突起,周围的官差们瞬间将杨氏罪徒们围在中间。 押官黄杉和安子两人却是第一时间冲进药堂内,虽然他们二人明知杨泽不会逃走,可这种不安分的主,自然少不了一顿毒打。 “小子,你是想逃吗?” 差役安子,名叫郑安,也正是他曾在都城万安时,想要拔刀教训杨泽。 如今逮着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不会饶过杨泽。 他冲进药堂,便看见杨泽的身影,挥起拳头就打在杨泽的脸上,杨泽本能逃避,可双手背着杨莹,连躲两次,无奈之下,硬生生挨了一拳。 一阵痛楚袭来,他碎了一口血水,目光平淡的看向郑安,随后又看向不远处的黄杉,好声哀求道: “幼妹病重,请容我带她看一看郎中” “笑话,咱说了不许,就是不许!”郑安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指着杨泽道: “莫说这贱丫头病了,就是不病,她这个样子,也断然活不到卢城!” 一边说着,一边笑骂道: “我若是你,便趁着她还有一丝气息,借给我尝尝鲜,兴许大爷高兴,少抽你几顿鞭子,让你活着走到卢城!” “人渣,混蛋!”杨泽闻言大怒,可话一出口,迎来的却是郑安的一脚。 “贱骨头,就是贱骨头,装什么世子爷呢?” 郑安连踹数脚,这时候杨棕和杨庆冲了进来,他们两人虽然双手被长绳束缚,但不耽误他们护主的忠心,趴在杨泽身前,用胸膛死死的护着杨泽。 “怎么,你们这群贱奴还想要造反不成!” 郑安见状大怒,直接拔除腰刀,预料中的刀光没有,只有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刀显得有些寒酸。 “你们都起来吧”杨泽面无表情的看着郑安,对于这个家伙,他早已无法忍受,一路上刻意刁难也就算了,可当他拔出刀的一瞬间,杨泽深刻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兔子急了还咬人了,莫说被逼急的杨泽。 他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却换来此人毫无底线的试探,如今的杨泽,心底里已经动了杀人的念头。 不远处隔岸观火的黄杉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开始并未插手,反而在心头盘算了一个好主意。 他想,若是郑安因为私愤,动手杀了杨泽,那么功劳算自己的,而后果则由郑安去背,这样的结果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就算上面责怪,最多是自己监管不力,失职而已。 想到这儿,他微微一笑,在旁边说道:“安子,教训这种人,用不着刀子” 郑安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大笑道:“对啊,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好玩的办法”他笑呵呵的看向杨泽道:“你不是想跟自己的幼妹看病吗?” “也不是不可以”他说完就抬脚踩在旁边的椅子,露出自己的裤摆道:“若是想要救你妹,便从我的裤裆下钻过去,我便同意” 黄杉闻言一乐:“安子,还是你会玩啊,让堂堂靖国公世子爷钻你这个贱役的裤裆,也亏你想得出来” 两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杨泽看着两人一脸的恶笑,紧咬牙关,双手的青筋也被气的暴起。 “士可杀,不可辱!” 杨泽怒了,可是他看着怀中的幼妹又知道硬拼肯定是行不通的。 “好,我同意” 杨泽左右为难,为了救幼妹,最终决定放下尊严。 昔年韩信曾忍受胯下之辱,他韩信受得,我杨泽又如何受不得。 “少主不可啊!”杨棕看着杨泽即将受辱,第一时间跪在地上喊道: “不就是钻裤裆吗?老小儿替少主子钻了”他说着趴跪着钻入了郑安的裤裆下。 郑安又岂是善茬,少不了一通取笑刁难,当杨棕艰难的从郑安胯下钻出后,杨庆紧随其后,相比杨棕的老实,杨庆却是在郑安夹住他的头后,张嘴咬了郑安的大腿根。 “你这恶徒”郑安吃痛,狠狠的用拳砸在杨庆的背脊,随后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忍受着腿上的疼痛,他羞怒的连踢数脚。 杨泽不忍杨庆挨揍,挺身而出,趴在了杨庆的身上,替他挡着,难免被郑安借机狠狠的踢了几脚。 黄杉见打的差不多,上前拉住郑安道: “安子,且走,便让他领着自家的妹子看一番郎中也无不可” 说着就上前拉起郑安向外走去。 郑安闻言却是一愣,不知黄杉是何意思。 两人出了药堂,郑安就一脸不解的问道:“头儿,您干嘛拦着,逮着机会,我不凑死他...” 黄杉却是轻笑道: “这杨泽虽是囚徒,但毕竟曾是靖国公世子,当朝太后娘娘的亲侄儿,虽说靖国公被诛,杨氏落罪,谁又敢保证以后这厮没有翻身的时候?”说着便笑道: “这一路上,只要他不逃走,安稳的将他们送到卢城,咱们的差事就算完成了,莫要刻意招惹了他,如今你接二连三的找他麻烦,若是他有朝一日翻身,寻你我的麻烦可就不妙了!” 黄杉看似善意的劝谏,在郑安的耳中却是变了味道。 不知不觉间,郑安眉头紧锁,心中暗道:“杨泽如今是罪徒,他这样的人也能翻身?” 看着黄杉的样子,郑安又不敢去赌,只是如今自己明显招惹了杨泽,若是这小子将来真翻了身,自己岂不要倒霉? “哼,管他能不能翻身,他也得活着走到卢城再说” 郑安回头看了一眼,恶狠狠地凝视着药堂的方向,作为老押差,做这样的事儿,他最是得心应手。 瞧着郑安的样子,黄杉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不免嘴上提醒了一句: “杨泽这人倒是重情重义,是个兄长的样子,可太过重情重义,反而多了一个软肋,这人啊,一旦有了软肋,就有了弱点,不过你还别说,他这个妹妹倒是生的别致,若是长大一些,指不定还真是个美人坯子...” 黄杉冷笑一声,大步离开。 殊不知郑安在听到黄杉的话后,嘴角轻轻扬起。 第06章 医者当有仁心 药堂内 一场冲撞和喧闹,让药堂内的一名老郎中受了惊吓,迫使他躲进了内堂。 等差役们全部退去,才被小徒弟搀扶出来,看着外堂小床上躺着的幼童杨莹,随后就打量起杨泽。 看到来人,杨泽忙开口说道:“您老给看一下幼妹吧,她昨日就发了高热,至今未退” 眼神中,满是担忧之情。 老郎中看了一眼外堂床榻上的杨莹,面色不悦道: “这位,你还是带着幼妹离去吧,我这招待不起贵客...” 老郎中语气不善,已是压着火气在说话,毕竟刚刚被一群差役和囚徒冲撞了进去,着实是受了惊吓。 “大夫,你行行好吧”杨泽看着难受的幼妹,苦苦哀求。 这一次,老郎中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他身旁的小徒弟说了话: “你这人好不知羞,区区一阶罪徒,死便是死了,纵然我师傅良善愿意去救,你又能掏得出诊金和汤药费吗?” 这小徒弟,生的是白胖,不像是个坏人模样,可看着杨泽的眼神却满是轻蔑阴冷。 杨泽闻言,心头微微发怒,可看着杨莹高热难受的样子,他还是隐忍下来: “大夫,我等如今虽是罪徒,但之前也曾饱读诗书,明白为人,为医的大义,所谓医者父母心,行医济世,治病救人乃是仁医美誉,难道就因为我等是罪徒,大夫就要视若无睹了吗?” “荒谬!”老郎中听到杨泽的言语逼迫,恼羞成怒道: “老朽治病救人一辈子,寻的是天理,法理,若是随随便便的一个病人来看病,掏不起诊金和汤药费,难道让小老儿一家老小喝西北风不成?”说罢,他就一挥衣袖: “送他们出去,今日,医馆闭门谢客!” 说完这话,他便要回内堂。 眼看老郎中要离开,杨泽上前拽住老郎中,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怒气,毕竟是有求于人,他随即松开手,扑通一声冲着老郎中跪下,心平气和哀求道: “我杨泽一生跪天跪地跪父母,大夫,求您发发善心,念在小妹年幼,救救她吧,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的大恩大德,我杨泽必牢记于心,感恩五内,将来必有重谢!” 可谁知,老郎中不仅不听,反而见杨泽跪下祈求,态度更是嚣张道: “呸!什么东西!就这种烂货也让配老夫用药?真是脏了老夫的手!” 杨泽满脸羞怒,他求也求了,跪也跪了,可这老大夫,却是个臭脾气。 当真以为杨泽好欺负? 杨泽决定不再惯着他,猛然暴起,上前抓住老郎中的手臂,恶狠狠的说道: “我横竖一罪徒,这病,你今日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容不得你!” “你...”老郎中被杨泽挟持,气势一短,指着杨泽骂道:“你这恶徒给我松开!” “你说什么!”杨泽本是压制的怒火瞬间冒起,起身就抓住郎中的手臂。 老郎中仗着药堂外有官差在,有恃无恐的叫嚣道: “你不过一罪徒尔,满门抄没,亲族被诛,不夹着尾巴做人,倒跑到我这药堂里乱吠,休要脏了我这药堂,赶紧给我滚开!” 老郎中奋力的甩动着胳膊,想要挣脱杨泽的束缚,可随着他的话出口,反而被杨泽抓的更紧。 杨泽看着痛楚的杨莹,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怒焰,他面露狰狞的看向老郎中:“休要聒噪,再不诊治,便拿你命为我幼妹陪葬!” 这声厉喝,不仅让门口的杨棕和杨庆看的双目通红,就连门外围观的一些百姓也为之动容。 舐犊之情,手足之情,乃世间最为难得的情谊。 谁知这老郎中也是个倔脾气,抬手指向床榻上的杨莹怒骂道:“小老儿就算被你打死,也绝不为这贱皮子看诊!”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便打死你!”杨泽怒由心生,抬手就是一拳,拳头入肉,当即将这小老头打翻在地。 脸颊挨了一拳,老郎中被打的一懵,几乎下意识就想呼喊,可还未喊出,杨泽便骑在他的身上,左右各呼了两巴掌,仿佛下通牒似的问道: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医还是不医!” 老郎中被打的胆惧,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杨泽,下意识护住脑袋,疯狂点头:“莫打,莫打,我治,我治!” 见老郎中服了软,杨泽自然起身,可双手已然握拳,盯着他。 老郎中,许是欺软怕硬惯了,哪里见过杨泽这般恶徒,在小徒弟颤颤巍巍的搀扶下,老郎中前去查看杨莹的病情。 一番诊治后,他扭头来到药台前,拿笔写了一张药方,交给小徒弟,让他按方拿药。 这小徒弟面色惨白,多少有点畏惧杨泽,熟练的从药柜中将药材配好,一共十包,逐一包好,然后用红绳捆住递给杨泽,盼着他尽快离去。 杨泽瞧了一眼药,然后上前揪起老郎中的领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郎中神情一紧:“小老儿名叫孙眧” “孙昭,很好,你现在给我听好,我妹妹若是吃了你的药,好了也就罢了,可若是吃了你的药,出了意外,天涯海角,我杨泽也要拿你的命,给我妹妹陪葬,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令妹小小的风寒,受了惊吓,伤了心神,一日两次煎服,五日就能恢复,以后只需要安心静养便是!” “如此最好不过!”杨泽再度背起幼妹,瞥了一眼师徒二人道: “学医先学做人,身为医者,只会逐铜臭,将医者仁心当做一句空话,还恬不知耻的拒收病人,似你这种人,也配行医济世!”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两人,出了药堂。 外面的人看到杨泽出来,官差们这才重点的为杨泽重新绑了绳结。 然后再度踏上征途,迎着落日晚霞,一行人缓缓的出了金城。 夜晚,月隐枝头,寂静的密林内,罪徒和解差们原地扎营休息。 罪徒的火堆旁,杨氏的罪奴们都相互依偎着,而不远处的杨泽则用着半扇破碎的瓦罐熬制了汤药,喂着怀中的杨莹服用。 小小的年纪,看着破瓦罐里黑乎乎的汤药,小丫头想也没有想,捧在手心里,大口的喝进嘴里,明明是苦的,却看不出一丝苦的表情。 “苦吗?”杨泽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苦”杨莹眼睛眯成一双弯弯的月亮看着他。 杨泽心里明白,小丫头,自幼畏苦,这药又怎会不苦,她是知道这汤药来之不易,所以倍加珍惜。 “少主”杨棕和杨庆一并走了过来,看着服药依偎在杨泽怀中的杨莹,关怀道: “小姐好些了吗?” “莹儿好多了”杨莹的脸颊上尽力挤出一丝微笑。 杨泽摸着杨莹的额头,微弱的摇头:“摸着还是有些发热,希望这些药能有用吧” 其实这种普通的发烧,若是放在后世,吃几片药便能控制,如今服用汤药,效果终归有些缓慢的。 “少主”杨棕看了一眼周围,见四下无人,才上前说道: “少主白日里招惹了解差郑安,那人心思狭窄,只怕会报复于您,少主还是想着办法为好” “棕叔,即便没有白日的一闹,这些人只怕也要屡次三番的刁难咱们,如今,咱们已是罪徒,唯有团结,才有活着走到卢城的希望” “少主,这郑安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若是放在从前,定要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杨庆颇有些气恼的说着,在他看来,靖国公府尚在之时,这些解差给他提鞋都不配,如今居然能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真是可气,可恨。 “若非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倒真想逃走” 杨泽心中倒是这么想着,可是这大陈的铁律却又让他放弃了这种想法,若是他逃走了,那么这些人,只怕难逃一死。 “少主...郑安朝这边来了”杨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侧目看去,郑安的身影果然朝着杨泽走来。 “杨泽,你且随我来,押官大人要见你”说着便扭头向着密林内走去。 杨泽闻言眉头微蹙,心头便觉着不好,杨棕则颇为担心: “少主,小心这郑安诓骗于你…” 杨泽冷哼一声:“没事,我虽是罪徒,但毕竟是靖国公世子,既然陛下没有下令诛杀我,若我枉死在路上,这些人,只怕难辞其咎” 话虽如此,可杨泽的心底里却是只打鼓,壮胆子的话,是说给别人的,却不是给自己的。 将怀中的杨莹托付给杨棕照顾后,杨泽便跟了过去,身影也逐渐消失在这黑漆漆的密林深处。 第07章 夜月危局 这是一片昏暗的密林,借着月光,密林内,可以隐约间看到一个人,看轮廓正是郑安。 怎么只有郑安一人,杨泽眉头紧皱,开口问道:“押官大人呢?” 郑安轻蔑的看了一眼杨泽:“世子爷啊,你这个人啊,我非常不喜欢,这些日子,我没少得罪您” “我郑安是个小小的差役,不像您,天生的贵气,虽说如今落了难,可保不准哪天咸鱼翻身。 没办法呀,我郑安胆小,所以,今儿个,你必须得交代在这儿!” 杨泽听着郑安的语句,心头一突,暗道不好,他是想要杀自己,眼神四下张望,想要寻找回去的道路。 只是他却看到郑安没有半分紧张,丝毫不怕自己逃走似的,反而有些疑惑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逃!不管他设的什么圈套,必须逃!” 杨泽心中喊着,刚要付诸行动,就听到郑安说道: “杨世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动逃走的心思,因为,嘿嘿,你先看看身后那是谁…” 杨泽回头看去,随即面露怒色,只见身后一个壮汉怀中抱着一个稚童,而她正是自己的幼妹杨莹。 “杨泽,你给老子跪下”郑安笑了,笑得非常开心,能让昔日高高在上的靖国公世子给自己这个小小的差役下跪,那感觉真是爽啊! 杨泽回首,双目狰怒的看着郑安:“你这个混蛋,竟然用一个孩子来要挟我,亏你做的出来!” “你说对了,用这贱胚子要挟你,你又能拿我怎样?有本事来打我啊!” 郑安不可一世的大笑。 抱着杨莹的官差,名叫白阿牛。 若是其他人,杨泽或许不大清楚,毕竟解差足有百人,而白阿牛,杨泽却总是听其他解差嘲讽谩骂过此人。 究其因由,似乎此人有些“憨厚老实”,不知觉间竟成了他人口中调侃的对象。 却也不知何时,“憨厚老实”也成了贬义词! 看着眼前的白阿牛,他虽然愤恨,心中却飞速的思考着对策: “吃官家饭的人,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憨厚?看来他和这郑安都是一丘之貉,竟用一个孩子来要挟自己。” 郑安看到杨泽,轻哼一声:“杨泽,杨大世子,今日白天,可是威风啊!” 说完,他就面色一沉,怒斥道:“我让你给我跪下!” 杨泽双拳紧握,满脸恨意的看着郑安: “押官大人是否知晓此事?” “哼,押官大人可没功夫理你,所以你今日必死!”郑安轻蔑一笑,走到杨泽身前便是一脚:“我让你给我跪下!” 杨泽被一脚踢翻,忍受着腿上的痛楚,心中腹议道: “他郑安能来,且有恃无恐,自然少不了黄衫的授意,难道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 杨泽自然是心有不甘,穿越至此,岂能无所作为就潦草结束? 念及于此,他脑海中飞速转动着,一个灵光闪过,趁着起身的功夫,他双手偷偷在地上一抓,然后仰头大笑起来。 郑安看着放声大笑的杨泽一脸疑惑,上前踢了他一脚道:“狼嚎什么呢?” 杨泽却是指着郑安笑道: “郑安啊郑安,我笑你真是个糊涂蛋,被人卖了还在这里耀武扬威,又如何不让我发笑?” 郑安听到杨泽谩骂,颇为恼火,上前提起杨泽的衣领: “我被人卖?你倒是说说看,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哼~”说着就是重重一哼,将杨泽推了一把。 杨泽强忍心中的怒意,瞥了一眼白阿牛怀抱中的幼妹,见她依旧在病睡之中,长出一口气。 下意识又看到白阿牛横抱杨莹的姿势颇为熟练,像是带过孩子的样子,一时间杨泽有些狐疑。 带着疑惑,杨泽看向郑安道: “郑差官,我杨泽你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因你看我不爽,屡次刁难便想要借机杀我,这理由着实有些牵强,若我只是平民百姓,无权无势倒也罢了。 可你莫要忘了,我乃是罪臣靖国公的世子,在不济,也曾是超品国公的嫡子,我姑母更是当朝太后,她老人家和当今陛下明言圣旨,留了我的命,别人就动不得! 若是我死,你们这些差官八成是难辞其咎,到时候,上面追查下来,是你来顶罪?还是押官大人来顶罪?” 杨泽缓缓道来,一字一句,无不看着郑安的表情,当他说到顶罪之时,郑安的表情为之一变,说不出的怪异。 人都不傻,能做最苦最累的皂役的人,都是混在底层社会的人精,杨泽的话一挑明,郑安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黄杉明显是在利用他。 杨泽看着郑安陷入思考,不由长出一口气,试着走到白阿牛的身前查探幼妹的情况。 可才走出不到两步的距离,身后就响起郑安的声音: “杨泽,想不到你竟是个牙尖嘴利之徒,我险些让你蒙过去” “哼,不过倒也谢谢你提醒了我,你的确是不能死,但...嘿嘿,我老郑折磨人的手段,又何止让人死这一种,有时候,活着反而是一种恐怖,那就是生不如死~嘎嘎!” 阴森的夜月下,照耀着郑安的面庞十分的狰狞。 杨泽眉头一皱,暗道一句:“这家伙真是个油盐不进的混蛋!” 郑安边走边说:“我老郑一辈子的老差役,胆子小,没靠山,但是能混在差役里,吃这碗饭,且一吃就是十八年,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嘛?” 杨泽脚步后退,心中计算着脱身之计,待他退到白阿牛身旁三步之遥时,嘴上回道:“的确不知” 郑安轻蔑一笑,露出森然的黄牙说道:“那就是比别人狠,比别人快!”他说着就恶狠狠的拔出腰刀: “杨泽,你这种天生的贵公子是无法理解我们这种人的生活,我郑安得罪了你,真害怕有朝一日你咸鱼翻身找我的麻烦。 既然没办法杀你,那我就挑断你的脚筋,手筋,然后再割掉你的舌头,让不能走,不能写,不能说,就算你真的翻身了,我郑安也不怕你找我麻烦!” 杨泽听到郑安的话,深吸一口凉气,他竟不知,郑安却是这样一个魔鬼! 郑安说完后,笑了,他狂傲的用刀尖指着旁边的杨莹道: “你放心,我不会急着割掉你的舌头,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心爱的妹妹,在我的胯下一点点的死去。 而你,我要看着你骂我,却无法伤我的样子,那是多么美妙,我甚至有些等不及了...” 郑安似乎陷入了癫狂,高举着腰刀就冲向杨泽。 “就是现在!”杨泽心头微动,瞧准时机,左手和右手同时挥出,一片沙石挥洒而出,左手的目标是三步外的白阿牛,而右手则是冲到身前的郑安。 两人下意识抬手遮挡眼睛,而杨泽却趁机从白阿牛的手中抢过幼妹,头也不回的向着密林深处跑去。 郑安和白阿牛两人揉搓着眼睛,拍打着满头尘土,当看清杨泽抱着幼妹杨莹逃走后。 郑安勃然大怒,走到白阿牛身前就是一脚:“你个蠢货,连个半大的娃娃都看不住,要你有何用!” 叫骂出口,见白阿牛仍旧一脸憨样,不由怒骂道:“还不快追,傻愣着干什么!” 白阿牛无奈的挠了挠被踢的屁股,翁声翁语的回了个:“嗯”奔着杨泽逃走的方向快步追去。 第08章 脱虎口,入狼窝 三人,一前一后,你追我逃。 在茫茫夜色下,杨泽背着幼妹杨莹,疲于奔命,郑安和白阿牛却是奋力直追。 短暂的追逐尚能维持,可随着时间的增加,杨泽这个养尊处优的身体,以及最近体能衰减的问题便显露出来。 眼看两人越追越近,杨泽焦急不已: “吾命休矣!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杨泽体力不支,即将到达极限时,偏巧不远处有一处火光若隐若现。 杨泽见之大喜,犹如溺毙之人抓到了稻草一般,向着火光处疾驰而去。 清脆的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下显得非常突兀,当杨泽疲惫至极的冲到火光前时。 立刻看到十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踉跄冲来的杨泽。 “诸位英雄!救命啊!”杨泽大声惊恐的发出呼救。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若是这些人肯救,则杨泽留下一条小命。 若这些人见死不救,杨泽怕是逃不过这一劫。 杨泽的出现,打断了这些人的言谈,其中一名留有长须的壮汉,头上绑着黑色的幞头,面色不善的看向杨泽,正要发怒时,郑安和白阿牛便匆忙追来。 两人看到如此之多的人,心下便是一惊,郑安毕竟是老差头,见过世面,看到这么多人,当即呵斥一声: “万安西四门差役缉拿罪徒,不相干之人,速速退开!” “官差!”见到郑安和白阿牛两人身上的官服,这伙人明显有些惊愕。 谈不上畏惧,也说不上和善,反倒是一脸平淡的看向郑安两人。 这样的神情和气质与升斗小民看到官差退避三舍的样子截然不同,杨泽心中愈发觉着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只可惜,这个年代皇权至上,没有所谓的见义勇为,更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杰猛士,这里不是梁山,他们也不是视官差如仇寇的好汉。 十几个汉子聚在一起,为首之人却平静的冲着郑安拱手而言: “这位官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此人,我等不识,既是朝廷通缉的罪徒,那就请官爷将此人缉拿归案吧” 话音落下,杨泽有些傻眼,这些人居然见死不救! 转瞬间,杨泽心中明悟,也难怪,无论何时,平白无故的,又没有利益纠葛,谁会愿意为了自己这个陌生人招惹官差? 可救命的稻草仅此一根,若是被郑安拿下,自己今夜,怕是要凉。 既然如此,只有拼出一条生路? 想着,他一瞥不远处地上火堆上焚得正旺的一根粗木,趁着郑安放松戒备走来时,跳了过去,一把将这根粗木的尾端握在手中。 燃烧的火苗在眼前跳跃,微微温热熏陶着脸颊,顺势将手中的火把指向郑安: “你若敢进一步,今夜咱俩便来个鱼死网破!” “杨泽!你这是要造反!” 郑安看着杨泽的举动也是一惊,当即大怒,锋利的腰刀指着杨泽,白阿牛跟在郑安的身后,眼看形势不对,拔出腰刀戒备。 一时间三人是剑拔弩张。 “杨泽?”十几名汉子听闻此名皆是一惊,为首之人眉头一皱,冲着手持火把的杨泽问道: “杨泽?可是靖国公世子杨泽?” 杨泽听闻询问之音有些诧异,莫非这些人与靖国公府有旧?嘴上却是应道: “正是,我便是靖国公世子杨泽,不知几位是?” 得到杨泽的回应,其中一人却是发出一串奸笑之声: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弟兄想不发财都难啊!” 看到这十几个人喜笑颜开的样子,杨泽满头疑惑,不过心中却是升腾出一丝不妙。 那人这才指着杨泽说道:“也不知是道上哪位金主,下了红帖子给三山五岳的嫖总把子,让他老人家出了悬赏令,一万贯元康宝钱要了这小子的命。 现如今西北之地的汉子们都摩拳擦掌,等着这小子送上门来,却不曾想,让咱们撞见了!” “大哥,这发财的银子,是老天爷送来的,不要白不要啊!” “嗯,我等不想招惹是非,徒增麻烦,可既然你是杨泽,那这风险,我们还是愿意冒上一冒的” 听到几人的对话,杨泽彻底傻眼,自己本有逃命的打算,不曾想是未出虎口,却进狼窝,真是找死啊。 懊恼? 悔恨? 此刻的杨泽肠子都悔青了,他不由得暗想,为嘛人家重生穿越,金手指,系统层出不穷,偏偏自己却是毛都没有? 丢人啊,真给穿越人士丢脸! 没有也就算了,好歹开局好点也成,没想到重生就是家门衰落。 衰落也就罢了,还要千里流放,如今流放的路上,还面对即将与世长辞的悲惨局面。 真TM无语啊! 眼看苗头不对,郑安打起了退堂鼓,只是进来容易,走,就有些难了,不知不觉间,十几个汉子早已将他们三人围住。 “你们..你们要造反吗?”郑安发出无力的话,试图给自己壮胆。 “造反?”为首之人闻言大笑出声:“哈哈,爷爷们干的就是造反的买卖!” 话音落,一阵踉跄之音响起,十几名汉子纷纷从随身的厚衣中抽出短刀,虎视眈眈的凝视着郑安和白阿牛。 “完了!”郑安的额头冒出大量的汗水,惊恐的表情再也掩盖不住:“逃,咱们必须逃出去!”说着,他便高举着长刀,趁着一个缝隙,冲了过去。 白阿牛看到,自然紧跟郑安的脚步,两人都是老差役了,手上的功夫也有些。 “呔”刺耳的刀劈之音在夜空下非常的刺耳,郑安一击便击退一人,刀身抽动,顷刻间又伤了冲上前来的一人抬脚就逃。 “你以为你走的了吗?”身后响起惊魂的声音,一道破空之音随即响起,郑安尚未回头就觉着大腿刺痛,下一刻,只觉着剧痛袭来,跪倒在地。 “大侠饶命,好汉饶命!” 眼看郑安受伤倒地,白阿牛,拼死突围,尽管他孔武有力,却也招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最终被七八名壮汉生擒。 “倒是条汉子”为首之人笑骂了一句,走到白阿牛身前,仔细打量一番道:“可有兴趣入了我的伙儿,从此逍遥自在,总比当个憋屈的差役强上百倍” “哼”白阿牛冷哼一声:“仗着人多有甚的本事,放开俺,单打可敢?” 瞧着白阿牛不服的莽劲,为首之人大笑出声:“战场杀敌,凭的是本事,你既已沦为阶下囚,有何资格谈这谈那?” 如今场中,只剩下被围困的杨泽尚有搏斗之机。 其实刚刚混乱的一刻,杨泽便想趁机溜走,可有两人却提前叮着了自己,刚要脚底抹油开溜,就被这两人逮住。 事到如今,是生是死只能看天意了。 他看着为首之人一脸得意的走到自己的跟前,然后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块上。 “敢问您高姓?如何称呼?”杨泽努力平复心情,想要活命,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了。 “呵,我是个粗人,谈不上高姓,西平郡人士,谢百城” “谢大哥,幸会幸会” “杨世子,眼下世道多艰,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既然到了这般地步,兄弟们想借您的脑袋换点酒钱,想来杨世子应该不会拒绝吧” 杨泽闻言心头一阵苦涩,自己能拒绝吗? 他心思百转,妄图寻求逃生之法,看着不远处的郑安和白阿牛,杨泽心头有了主意: “谢大哥,杨某已然虚渡十七年光阴,如今落得如此地步,承蒙谢大哥相救自然感恩戴德,用区区薄命换取众位好汉的一杯酒钱,何其幸哉!只可惜....”杨泽故作长叹。 “哦?”听到杨泽的话,谢百城却是一愣,他以为这个养尊处优的世子爷定会吓肝胆俱裂,哭嚎求饶,却没想到如此从容淡定,倒是让他刮目相看,难免追问:“可惜什么?” 杨泽微微摇头,满脸惆怅的说道: “此人追杀我兄妹至此,一路上对我颇多刁难,更要除我而后快,我早已愤恨在心,恨不得杀了他二人,如今落入您手,可否容我报了这仇?” 谢百城微微一眯眼睛没有回应。 杨泽摇头苦笑道:“若是好汉应下,我愿用颈上头颅为诸位换取酒钱” “想不到杨世子倒是个快意恩仇之人,好,大丈夫就当如此!若非你不是杨家世子,我倒想拉你入伙了!”谢百城呵呵笑着,随即示意手下递给他一把短刀。 杨泽将幼妹放下,拿起刀,缓步走到郑安的面前。 郑安满脸惊恐的看着杨泽,发出哀求:“杨世子,杨爷,饶了我吧,我是混账,有眼不识泰山,招惹了您,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 杨泽冷哼一声,郑安屡次三番出言侮辱幼妹,杨泽便已在心底判他的死刑。 是人都有底线和禁忌。 他的幼妹杨莹便是他的软肋,可以骂他杨泽,打他杨泽,但是他的妹妹,绝对不可以。 他想到这儿,手上的刀却是分毫不差的插入了郑安的胸膛,口中更是大喝一声: “你不该亵渎我妹!” 短刀抽出,鲜血飞溅,郑安死不瞑目。 看着刀尖上流淌的鲜血,杨泽的怒气渐消,前世今生,第一次杀人,心中不惊恐是不可能的,他握刀的手有些发抖。 可既然生在这个黑暗的时代,就必须适应这一切,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郑安都必须死,只有他死,他和妹妹才能安稳。 杀掉郑安,杨泽丢掉短刀,抱起幼妹杨莹,随后说道:“劳烦这位谢英雄给个方便,让此人带着我的幼妹回去可好?” “哈哈,没想到杨世子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我凭什么要放他走?”谢百城却是不应。 杨泽见状面色淡然,他右手抱紧幼妹,左手却是捡起地上的短刀,说道: “若是想用我换酒钱,我已在此,你们不放他走,我死!” “呵呵,杨世子,你活,你死,都一样,钱我都能拿到手”谢百城被杨泽的话,怼的有些下不来台,面色有些恼怒。 “那若是我拿刀刮花脸呢!”杨泽像是疯了似的,露出狰狞癫狂的表情。 他为了救妹,自是可以不顾一切。 “真TM是个疯子!” “好,便让他走!”谢百城应允了下来,其实他根本就不畏惧什么白阿牛,区区一个解差,又能掀起什么浪花。 杨泽看着怀中的幼妹,恋恋不舍的将她递送给白阿牛,郑重的看着他道:“白差官,我知你和其他人不同,观你的抱姿,应当家中有子女,望你心存善念,将我妹妹交给杨棕,杨庆” 杨泽说完就冲着白阿牛躬身一敬道:“杨泽无以为报”他说完一顿,又道: “可如果我听说你没能将我幼妹送到他二人手中,我杨泽即便粉身碎骨也会杀了你!就和杀掉郑安一样!” 白阿牛呆里呆气的看着杨泽,挠了挠屁股,拱手说道:“你救我一命,我娘常说,知恩图报,这恩,阿牛记得,你放心,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会将她平安交到杨棕,杨庆他们手中的” “嗯,多谢”杨泽拱手相敬。 目送白阿牛远去,杨泽丢掉手中的短刀。 “杨世子,请吧”谢百城这一刻,倒是有些小看了这些勋贵的子弟,想不到竟有此等人物。 第09章 替天行道 福威山,白林寨,聚义厅 一张虎皮椅子置于大厅的首位,空荡的大厅内,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壮汉,前后挪着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大当家的”一道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后,一个汉子就快步走进厅堂内。 “百城,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路上出了什么岔子了呢”白林寨的大当家看到来人,神情瞬间放松,面露笑意。 被称做百城的人,正是掳了杨泽的谢百城,他风尘仆仆的走进厅堂内,开口笑道: “大当家的多虑了,这一路上,我等走的都是官道,倒也是太平无阻,不过昨日夜里,倒是出了点岔子,这才来的有些晚了” “哦?可是遇见了官军?” “那倒不是,相必大当家的应该知道最近道上有人下的悬赏吧” “你说的可是悬赏靖国公世子杨泽的那个消息?” “不错,正是”谢百城呵呵一笑。 “听说靖国公府满门抄没,族人获罪,这世子杨泽被其姑母保了下来,这才被发配西陲,难不成,你在路上遇见了此人?” 谢百城见大当家一脸疑惑,点头笑道:“大当家明见,的确见到了此人,不仅见到了,如今这人还被我带上了山” “哦?当真?”大当家一听,瞬间来了兴趣,呵呵一声笑道:“看来百城老弟下了一趟山,真是下对了,平白无故的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 “哪里,哪里,都是运气使然” “好好好,看来这是老天让咱们白林寨飞黄腾达啊,既然财神爷来了,何不带来让我瞧瞧” “人就在门外”谢百城说着就拍了拍手道:“将人带进来” 随着声落,杨泽被两名山匪押进了大堂内。 “哎呀呀”这山寨的大当家面露喜色的迎上前,随即不悦的训斥道:“怎么能如此对待咱们的贵客呢,快,松绑!” 两名山匪听闻,忙解开捆着杨泽的麻绳。 杨泽看着眼前这个长着络腮胡须的壮汉,心道:“这人想必就是山匪的头头了吧,若是想保住小命不失,看来必须得忽悠住他才行” 山匪大当家一脸面善的冲着杨泽说道:“杨世子,在下白林寨大当家赵洪,幸会幸会” 杨泽看着和颜悦色的山匪头子,拱手笑道:“在来的路上,便从谢大哥口中听闻了赵大当家的英雄事迹。 当初在潘家镇,赵当家七人就敢劫了为富不仁的大豪绅潘仁的商队,杀了潘仁,为民除害。 尤其是赵大当家带着勇士,杀了浩门县的狗县令程远,为浩门上百户含冤而死的百姓,报了血仇等等,闻听此等壮举,早已心生仰慕” 谢百城有点发蒙,心中腹议一句:“路上自己有说过这么详细?” 为了能活命,杨泽不由得将自己前世拍领导马屁那一套回炉改词后,摆弄出来,只听他先是长叹一声:“哎..只可惜...” “可惜什么?”赵洪也有些弄不清楚杨泽这小子要说些什么。 可惜在下命不久矣,血海深仇怕是无缘得报了...”杨泽学着刘皇叔的样子,痛哭道: “一想到朝中奸佞当道,构陷忠良,祸国殃民,致使天下百姓遭到荼毒,让善良之民流离失所,我恨不得亲领天下义士为了万安,扫清朝纲,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大当家的,我杨泽懂您,虽被朝廷逼迫上山,都是奸臣当道所致,您一方善匪,却为万民称颂的一方豪杰。 这一路走来,无人不赞扬福威山,白林寨的赵大当家人仁义,宽厚,义薄云天,以我看,这白林寨内,就应当高挂一面大旗...” “呵呵,不知是何大旗...”赵洪被杨泽这一顿彩虹屁拍的是云山雾绕,一时间他都分不清楚,自己竟然有这么好? 杨泽却是微微仰首,双手高高一举道:“当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方能显现大当家的威望,让周围郡县无家可归,饱受官府欺压的百姓找到主心骨啊!” “替天行道!” 这四个大字,气势恢宏,赵洪一时间也被震了一下,他所思所想,不过盼着加入到圣教中,混个官当当。 万一哪天圣教起事,得了天下,他也能讨个一官半爵,可是杨泽这小子更是狂妄,直接让自己“替天行道”,当真是将他赵洪的虚荣心一下子搞飞了起来。 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人都不是傻子,更不是你一两句话说忽悠就能忽悠的住的。 被杨泽一番吹捧,赵洪自然是高兴,但他不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更知道他统御的白林寨内更是矛盾重重。 这杨泽是个值钱的金贵主儿,拿他换钱定然是性价比最高,赵洪三思的片刻,终归笑道:“承蒙杨世子高看,你远道而来,还是先下去休息一番吧” 说着就冲着谢百城道:“把他关到大牢内,让人好生看管” 杨泽费了半天的口舌,以为自己能够劝说住赵洪,对自己格外开恩,没成想,却是白费功夫,眼看自己要被请走,杨泽只得强装镇定,冲着赵洪说道: “哎,泽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本以为能投效到大当家麾下充作军师,为大当家出谋划策,既然大当家不需要,那泽就先告辞了” 杨泽转身潇洒离去,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不能犹豫,否则赵洪就以为自己是在哄骗他的。 可事实上,杨泽的确是在哄骗他,目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等等...”赵洪突然喊住了杨泽,略微思考了一番,问道:“出谋划策,嗯,那我问问你,白林寨居于金城郡以北,若是想要夺取金城,你以为当如何为之?” “夺城?”杨泽闻言一愣,说实话,打仗这事儿,他真不懂,但是他不懂,并不代表他没有看过三国演义,没有看过隋唐英雄传啊。 更何况眼下这大陈哪里有半分太平盛世的样子,不过短短一百多年的时间,就已经出现土地兼并,官府无能,流民四起,盗匪横生的各种社会矛盾,妥妥的末日景色。 “吹,使劲儿吹,反正他又听不懂,忽悠瘸了最好!” 脑子里仔细想了一番,当即开口说道:“大当家的,若取金城,对我而言,易如反掌尔” “嗯?”赵洪愣了,旁边的谢百城也愣住了,什么叫易如反掌?你啥都没问呢,好不好? 杨泽看着两人的表情,知道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第10章 思逃 他根据自己路过金城时的情况,整理了一番思路缓缓道来: “大当家若想去金城,只能智取,不可强攻,而取金城,又需分三步而行之, 第一,如今河套之地尚处安宁,军备松弛,可以此为机,在金城内安插大量眼线和暗桩于其内,最好能挑选机灵聪颖之人安插在郡守、都尉府上为仆为役,以为侧耳,做不时之需” “第二,囤积军械,待战时,将主力之军藏于金城以南,或以东,引一支偏师在金城以北拦路劫掠村镇,游击骚扰,吸引城中守军主动出击,削弱城中守军实力” 第三,趁城门落钥之前,乔庄商队,以此为掩护诈取城门,在引以城中内线,在城中四处放火,分散敌军,在暗桩位掩护下,直奔郡守府和都尉府上,斩敌军统领首级为饵,迫使敌军不战而自溃。” 如此,则金城当如土鸡瓦狗尔顷刻间灰飞烟灭。 杨泽得意洋洋的说完,赵洪和谢百城已然呆立当场。 这等计策,赵洪佩服不已,一时间险些拜杨泽为军师,静思过后,赵洪哈哈一笑:“杨世子厉害啊,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将金城给说没了” “哪里哪里,若有不得当处,还得大当家的指正一番” 看着杨泽,赵洪多少动了点歪心思,若是能让杨泽为其效命,自己或许真能夺下金城。一番思量,他挥挥手道:“百城,让人先送杨世子下去休息吧” “明白”谢百城随即安排人。 杨泽见状,知道赵洪是铁了心要拿自己换钱,他终归不是个人物,换做野心勃勃之辈,只怕自己说出刚刚的话,已经礼贤下士了。 如今确是如此局面,当真是个有眼无珠,贪小便宜的人。 这种人,终归成不了大事,他不再多言,该说的,都说了,尽人力,听天命吧。 杨泽此刻并不知道,他刚刚说的三句话,却最终在日后,帮他夺下了金城,狠狠的打在了精心算计金城的赵洪脸上。 杨泽被带了下去。 谢百城看着杨泽离去的背影方才说道:“大当家,此子油嘴滑舌,说的话,十有八九不可轻信” “这小子,鬼话连篇,但的确有些才干”赵洪冷静下来,仔细回味了一番,方才觉察到,杨泽的所有话,包括这番建议,不过是在讨好自己,其目的就是为了活命。 “哼”赵洪轻哼一声:“派人去金城黑堂子里知会一声,就说杨泽在咱们手里,想要他的命,看看他能拿出多少钱,若是不能让我满意,那这杨泽,我便留在山上了” “大当家的放心,这事儿,我一会儿便安排弟兄去办” “对了,此番出去,交代你办的事儿如何了?”赵洪随即问道。 “大当家的放心,事儿都办妥了” “圣教那边应下了?”赵洪一听,满脸殷切的问道。 “自然是应下了,起事那天,您就是圣教军中十二护教将军中的扶天将军了!”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大当家大笑出口。 这可是他图谋已久的算计,如今被圣教军收纳,成为他们的一员,若是圣主得了天下,那自己也算得上从龙之臣了。 念及于此,大当家便是春风得意,当即下令:“来人!传令下去,今日寨中大庆,告诉小的们,咱们福威山白林寨马上就不一样了!” “得令!”寨中的小喽啰听到大当家的话,当即大喜,忙下去传令。 不多时,山寨中五千山匪听了大当家的令,都喜笑颜开,这非年非节的日子,能美美的大吃大喝一顿,实属难得,一时间众人便忙活起来。 若是好光景也就算了,如今这时节,官府剥削的越发的厉害,许多本分耕作的农夫们都背井离乡,大片土地荒芜无人耕种,饥饿和贫穷成为了社会底层百姓的生活现状。 白林寨的一角木牢内,关押着两个人。 杨泽便是其中一人,他刚刚被关进牢房内,扒着牢门张望着街道上时不时抬着酒坛子,满脸笑意的山匪, 难免腹议道: “擒了自己,这伙山匪居然要大摆宴席?自己这么值钱?” “被人擒到白林寨的大牢内,你是第二个不害怕的主儿,还有心情张望”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咦?”杨泽惊讶的回过身:“你居然不是哑巴,我还以为你被这些人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呢” “呵呵”墙边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瘦小身影,看不清楚容貌,听他的声音,应该是个年轻人。 “你是怎么被绑进来的,还有,这第一个不害怕的人是谁?” 那人听到杨泽的话,咧嘴一笑,指着外面那杆长长的木杆子上面,那里,吊着一个人,不过看着样子,只怕是濒死边缘。 “这人是?” “金城郡的将官” “是个官?怎会被绑在此处?” “有何稀奇?前些时日,官军围剿白林寨,不曾想中了这帮匪寇的埋伏,郡守吉哲跑的快,留下此人断后,不曾想这人勇武不凡,杀了十几名山匪,最终力竭被擒,着实一条好汉”说着他便摇头长叹: “眼瞅着今儿便是第六日,只怕他是活不成了” 杨泽听着此人的话,心中一阵嘀咕,忍不住问道:“难道官军败了就坐视不理,不会来救他吗?” “官军?指望他们?哼,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世子爷!” “你知道我?” “刚刚送你来的几人,言及你是出自靖国公府的世子,准备用你的脑袋换酒钱呢” 听闻此人的话,杨泽感叹官军的无能,既然官军无能,指望押官他们来救自己,更是不现实,如今自己身困牢笼,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脱身才行。 若是坐以待毙,只剩下死路一条。 “逃又该如何逃?必须得有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行”杨泽扒着木框暗自遐想着。 “小子,别打着逃跑的主意,你逃不出去的”身后的那人似乎看出了杨泽的心思,好心劝说了一句。 这人好像知道的不少,杨泽心头暗道一句,转身小心坐到他的身旁蹲下: “不知这位如何称呼?如何被他们擒到了这里?” “我?” “呵呵,我劝你还是少打听为妙,有些事儿,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那人索性闭上眼懒得理会杨泽。 “难道问你个姓名也不可以吗?”杨泽对这个监牢中的怪人有些无语了。 那人沉默了一下:“我叫苏离,悲欢离合的离” “苏离,我必须想办法逃走!”杨泽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 “哈哈哈,帮你?我自己都是阶下囚,如何帮的了你!” “准确的说,是帮助我们自己,除非你打算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牢,等待这些人哪天解决掉你的命!” 苏离听到杨泽这么一说,面色一沉,最后看着杨泽坚毅的表情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你刚刚说,这人是金城郡的官,就冲这一点,我便赌金城郡郡守不会坐视不理,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必须派军围剿了这波山匪,所以,只要等到官军大军围攻之时,便是我俩脱身之际” 杨泽此言,苏离突然觉着有些道理,不过既然是赌,那就赌上一把,又何不可? 第11章 脱困之机 白林寨内,喧哗热闹,酒味浓厚,寡淡许久的山匪们,都沉浸在久违的酒肉香气之中。 这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已经距离他们太过久远,上一次还是劫了一个前往西垂的大商户,那已是三四个月前的事情了。 聚义厅内坐着至少百人,这些人大都是白林寨中的大小头目或是白林寨大当家赵洪和二当家谢百城的亲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水饮的正酣,二当家谢百城见众弟兄们都喝的脸颊上浮现红润,当即起身,右手举起酒碗道: “众位弟兄,且听我一言”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厅堂内的众人纷纷停止了嬉闹般的说话,看向二当家谢百城。 “咱们山上的弟兄,本是老实本分的农人,只因官府盘剥,地方豪绅仗势欺压,我等才有缘在此聚义,也躲多亏了咱们大当家好心收留,咱们弟兄才能有口饭吃” 他说着就高高举起酒碗:“今日,我提议,咱们共同举杯,敬咱们大当家一碗酒,今后咱们弟兄,唯大当家马首是瞻!” “二当家说的好” “当初若没有大当家的收留,我早已饿死在金城外的荒郊了!” ...... 聚义厅内,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这一刻众人热血沸腾,无不感恩大当家赵洪的恩德。 “大当家仁义!”众人高举酒碗随着二当家敬酒于大当家赵洪。 看着厅堂内众多弟兄热枕的眼神,赵洪哈哈一笑,举着酒碗就站起身子道: “承蒙诸位兄弟们看得起我赵某人,还是我常说的那句老话,只要到了我白林寨,咱们就是一个爹妈生养的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咱们干了这碗酒!” 众人都仰头吞咽下着碗中的酒水,一阵酣畅过后,哄笑当场。 赵洪看着众人的笑意,嘴角升起一抹笑意,这样的局面,正是他想要的,他深知,必须让这些人的心都凝聚在他赵洪的身上,今后,才能有更大的图谋。 他想着,缓缓放下酒碗: “弟兄们,咱们入了这山,便都是脑袋挤在裤腰上过日子,今后只能和官府斗到底,有些事儿,趁着今儿喜庆,给大家伙交个底” 说着,他起身走到厅堂中央: “前些日,二当家亲自去了一趟圣教,承蒙圣教教主看得起咱白林寨,得了他老人家的亲口承诺,许了咱白林寨一席之地。 不日,他老人家将率领天下穷苦人起事,待成功之日,诸位,都将成为开国功臣,到时候,允公还是允侯,就要看诸位的造化了!” 赵洪话音一落,厅堂内一片哗然,山匪们都是些五大三粗之辈,斗大的字不识,但这允公还是允侯这句话,却是听明白了,本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如今却有了个奔头,这无疑让所有人都心生幻想。 而幻想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开花结果。 这正是赵洪想要的,也是他蛊惑人心,牢牢把控白林寨的原因之一。 二当家谢百城见众人都面红性奋,呵呵一笑,起身说道: “诸位,大当家所言甚是,遥想当年暴秦当政,陈胜吴广振臂高呼: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故而,聚集天下豪杰推翻暴政,如今我等齐聚白林寨,拥兵上千,为何不能追随圣教,谋一个好的出身?” “所谓舍得一身肉,谋得百年家,诸位弟兄,愿意追随大当家的,便干了这一碗酒,若是有所顾忌,便就此离去,我等兄弟一场,绝不强留!” 是做山匪,还是聚众造反,毕竟是两个概念,现在,赵洪需要一个团结的白林寨。 一个只属于他赵洪一个人的白林寨。 厅堂之内的众人看向中央的赵洪和不远处高举酒碗的谢百城,当即有人高喝一声: “我等既然上了山,便誓死追随大当家的,便是大当家让我去宰了万安城中的皇帝小儿,某也决计不皱一下眉头!” 说完,这人便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有人表态,其他人方才意识到表明心意的重要性,纷纷举起酒碗一个个高声附和。 看着众人的样子,赵洪露出满意的笑容,正欲说些什么,突然听到厅堂外传来急促的叫喊声: “大当家的,山下有大队官军前来!” 一名穿着灰色粗麻衣的小喽啰急匆匆的跑进厅堂内。 “什么!”闻听官军来袭,赵洪面露不悦之色,今天这种气氛下,这群官军却来搅和,真是不应景,想着他便露出怒意,看着厅堂内的众人: “诸位,山下来了狼崽子,咱们先去打了狼,再回来喝酒吃肉!” “得令!”众人趁着几分酒气,一个个胆魄十足,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抄起刀枪就出了厅堂,跟着大当家赵洪,奔着寨墙处走去。 官军来袭,白林寨内的山匪们纷纷集结前往寨墙边。 被关在监牢内的杨泽看着街道上成群结队赶往寨墙的山匪,忍不住说道: “这些人行色匆匆,不知出了何事?” 苏离却是看也不看,依着墙边道:“十有八九,有强敌来犯” “强敌?难不成是官军来剿?” “有这种可能” “若是如此,我等脱身之机已到”杨泽强忍心头的喜色说道。 “脱身?嘿!”苏离冲着木牢门框上那把大锁努了努嘴。 杨泽看了一眼这把锈迹斑斑的古董锁,莞尔一笑:“一把锁而已” 杨泽前世可是学的机械,这种简单的古董锁,只需要一根棍子就能摆平。 他顺手从立在墙边的木柴上折下一根细枝便捅了进去。 他的这番举动让靠在墙边的苏离好奇不已,小声嘀咕了一句:“一根木棍能打开这门锁?” 不信,他是真不信。 “咔嚓” 果然,木棍太细,断了。 “我就说..”苏离一脸鄙夷的看着故弄玄虚的杨泽,以为他真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本事,如今却是个假把式。 杨泽可不知道此刻的苏离心里想着什么,反而闷着头,又从牢房的地上捡起一块手掌般大小的石头,甸甸份量,觉着满意后,才走到门前,拿起石头就狠狠的砸在锁上。 若是门前有看守的人,杨泽肯定不敢这么嚣张。 如今这看守的人早就赶往了寨墙,哪里还有什么人去管他们俩个。 “啪...啪...啪...” 很有节奏的撞击声下,苏离失去的耐心,而杨泽却越敲越起劲,在敲打了不知多少下后,只停下“啪咔”一声清脆的声响,锁体应声脱落。 “走吧”杨泽轻轻用衣袖拂去额头上的汗水,扭头看向苏离。 苏离则一脸震惊的看向杨泽,几乎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操作。 杨泽看破也不说破,这种古老的广锁是最简易的样式,许是山匪们自己锻造的,其中内在的锁芯并没有精妙的凹凸有质,反而粗糙的很,一根木条足以寨满腔体,然后通过石块的敲击使之扣合,从而使其内部打开门锁。 这种几率很大,也是杨泽敢放手一搏的原因。 第12章 激战 正如杨泽料想的那样,山匪们都前往城寨抵御来犯之敌,碎石街道上少有人走动。 他们两人踩着猫步悄悄的挪动着,杨泽不认识路,但苏离却是轻车熟路,领着杨泽穿街走巷,奔着后山的方向快速驶去。 “且走快些,只要绕到后山,那里有一条无人知晓的小路,你我便能逃出升天” 杨泽听着苏离的话,心头虽然有些疑惑他为何如此熟悉这里的地形,却因为慌忙赶路,来不及相问。 两人大概走了两个钟的时间,忽然身后响起锣鸣声声。 “不好,咱们逃走被他们发现了” 苏离惊呼一声,脚下的步子迈得更是轻快了些。 看着领先自己数步的苏离,杨泽深感体力不支,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继续跑着。 便在这时,道路旁的巷子内突然冲出来两个手持尖刀的山匪,这两人显然是抄了近路奔着苏离和杨泽两人追来。 看到杨泽和苏离,两人大喜,双双挥舞尖刀刺向杨泽。 苏离看着身后的杨泽即将身陨,眉头微微一皱,回身就是一击飞脚踢出,将其中一人踢翻,这一记重击惯性的将身前的那名山匪扑倒在地。 危机解除,杨泽双眼满是感谢的看向苏离,就在刚刚,杨泽脑海中一片空白,这种生死瞬间他本能的躲避。 两名山匪双双被踢翻,咬牙切齿的起身,看着苏离,却迟迟不动。 苏离冷哼一声:“周三,乞狗子,这个人,我罩了,你们滚吧” “苏离!”这两人闻言羞怒不已,但都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非逼我动手不成?”苏离微微一怒。 “你等着,大当家迟早会收拾你”两人愤恨的嘟囔一句,转身离去。 “走吧,看什么呢”苏离拉着杨泽,继续向着后山跑去。 两人一路赶到后山,踏上折返的小路时,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小路上隐隐有人影浮动。 “咦?”苏离疑惑了一声,赶忙拉着身旁的杨泽躲了起来。 就在两人刚刚藏身于一块土坡灌木后面,一群身穿皮甲的兵士就气喘吁吁的走了上来。 此刻的白林寨的匪徒都在城寨上抵御官军,从未想过会有一队人马悄无声息的绕到山林之后,从后山小路突袭而上,要知道,那里可是座绝壁啊。 瞧着来人,杨泽面露喜色,以为自己可以获救,未曾想苏离却一把将他按在土丘上,死死的压住,嘴里小声咕哝道:“若想活,就别出声” 苏离目光死死的盯着这群官军士卒,约莫着百多人,小心翼翼的爬进了寨子。 这些人行动迅速,可少有几人骂骂咧咧的说着些什么。 其中一人嗓门尖锐,即使压低了声音,却能清楚的听到他说: “督官让咱们这些人去寻韩大人,不是让咱们填馅吗?这白林寨可不是那么破的,从他们手里救人,就算咱们都死了,也不一定能成!” 抱怨的声音才出口,就被一名将官踢了一脚: “啰嗦什么,赶紧走,都TM给老子提高警惕,小心着点” 随着这些人,悄悄叠罗汉似的翻过寨墙,苏离才松开压制杨泽的右手,两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着消失的官军,苏离的眼神中有些飘忽。 “那些可是官军?”杨泽懊恼的问了一句,双手拍打着脸颊上的土灰,对于苏离的举动,他多少有些恼火。 “官军?你那点小心思最好收起来,现在大陈的官军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你我刚刚但凡被他们发现,此刻已然人头落地,成了他们的晋升之资” 杨泽听到苏离的话,心头本是不信,可看着苏离的眼神,只能暂且记在心里。 “沿着这条小路,你下山便是”苏离吐露出一句话,却转身奔着寨内走去。 “你去哪儿?”杨泽忍不住上前问道,心中却是好奇:这人为何不走? “救人!”苏离嘴里冒出一句话,不再理会杨泽,敏捷的身手,翻墙而入。 “救人?救哪门子人?”杨泽的眉头更是皱巴。 看着离开的苏离,杨泽回头看着下山的小路,最终咬咬牙,回身跟了上去,并非他不怕死,也不是他担心苏离的安危,只是他着实好奇,这罪恶之地的山匪窝,究竟救哪门子的人? 好奇终归是原罪。 白林寨寨墙上,一片片棕色皮甲的官军们和杂乱无章的山匪们厮杀在一片,虽然官军隐隐占据上风,但山匪们却始终占据有利的地势守卫着山门不倒。 身为白林寨的大当家赵洪,心头早已愤恨不已,这些人都是自己今后在圣教中实力的证明,今天多死一个人,日后的实力都会受到折损。 这群可恶的官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真是让人觉着可恶。 便在城头激战正酣之时,一个人干瘦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跑了近前,而他第一件事不是抡起刀子和官军士卒交手,反而是一巴掌打在了大当家赵洪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让周围的人一时发懵,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待看清楚来人后,周围的人却是沉默不语,反观赵洪却是满脸羞红的怒骂: “苏离!你竟敢打我!” “呸!”苏离狠狠的啐了赵洪一口: “你个白眼狼,亏得我哥哥那般待你,没曾想却是养了一个狼崽子” “哼,我本来不想救你,想让你死于乱军之中,可一想到我哥哥一手创建的白林寨毁在你这种人手中,真是让人感到不值!” 苏离说着话,抬手指向身后: “你且睁开眼看看,有一股子官军已经从后山摸进了寨子,若是再不抽调弟兄拦住他们,这些人就要破了寨门,放寨外的官军进来了!” 赵洪被这一掌震的愤恨,怒火中烧,刚要出手教训苏离,却被他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忍不住顺着苏离指着的方向看去,的确有一小撮人影,快速的奔着寨墙这边赶来。 看到这一幕,赵洪知道事情不妙,也不再管他苏离打了自己一掌的事情,扭头冲着谢百城喊道: “你带人去拦住他们,决计不能让他们打开寨门!” “放心吧!”谢百城回了一句,将沾满血污的长刀就着衣袖简单一擦,随后领着三百人下了城寨,奔着百名官军掩杀过去。 这白林寨约有山匪五千多人,其中青壮约有三千。 此番前来攻打白林寨的官军足有五千,他们的装备相对于简陋的山匪而言,已是精良。 若非山匪们依仗地利之势,恐怕难以抵挡官军的来势汹汹。 随着二当家谢百城带人下了寨墙后,寨墙上的压力随之加大。 白林寨的寨墙是镶嵌在山体内的一座木质寨墙,长约百丈,高约三丈,期间有碎石堆叠,松土枯木藏于木墙边缘,墙体外侧更有倒刺拒马拦阻外人翻爬。 官军许是知道这白林寨的山匪已然分兵,攻势反而加强。 第13章 施计自救 整座墙体上,大大小小的爬梯不下数十架,不断的有官军奋力冲锋,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寨墙上到处都是浴血奋战的官军和匪寇,伴随着日渐残阳的光景,血水侵染了墙体,断肢残肉也挂满了寨墙的尖桩。 眼瞅着麾下的弟兄们已然到了极致,若是这般下去,不消半日,这白林寨必将陷落。 一想到自己苦心经营一载的权势,以及好不容易得到圣教的应允,他的心头就是一阵苦涩。 “不行,白林寨绝不能夸,我赵洪,必须打败他们,成为人上人!” 他心底里发出阵阵怒吼。 遥想昔年,他不过是一个下九流的贩夫,跟在主家的后面做着最苦,最贱的差事。 那些年月随着主家,南来北往,做牛做马,苦力卖尽,也混不到个一日两餐饱腹,后来一件小事,惹怒了他,索性杀了主家,落草为寇。 想到这些,他便觉着不甘,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是富贵荣华,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做牛做马,这不公平! 既然不公平,那就打碎它! 这也是他这些年做了山匪后的唯一的想法。 世道乱了,笑贫不笑娼,笑憨不笑官。 他用尽了心思,一步步成为了白林寨的大当家,距离自己当年的想法,愈发的近了一步,这种距离,让他产生只要伸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错觉。 只是如今,官军的猛烈攻势让他陷入了呆滞,几曾何时,官军会为了自己一个小小的白林寨卖这么大力的攻势。 这种情况是绝无仅有的,或许,这些官军怀揣着其他目的。 想到这儿,他不由想到谢百城带上山来的杨泽,心中一阵狐疑:“难道是他?” “他不是一个罪徒吗?” 可事到如今,死马当作活马医,他看着被亲信围住的苏离,上前抓着他的肩膀道:“你既然出来了,那小子呢?” “谁?”苏离满脸疑惑。 “还能有谁,和你关在一起的杨泽!”赵洪急切的问道。 “他?呵呵...”苏离冷笑一声:“走了,此刻只怕已然下了山了!” “什么!”赵洪闻言暴怒:“我杀了你!”说着就拔出了腰刀,就要挥砍他苏离。 苏离却是昂头挺胸,丝毫不惧,反而目光阴冷的看着他赵洪,那意思好似在说:“你若有胆就砍上一个试试” 剑拔弩张,不知觉间,山匪中约有百人围到近前,让赵洪逐渐清醒过来。 也就在两人对峙之时,官军的攻势已然减弱,且响起鸣金收兵的声音。 闻听此音,犹如天籁。 赵洪猛然趴着寨墙看去,官军的确开始撤退,但不是溃败,反而是有秩序的退回到大营。 就在官军退回营地没多久,一名斥候快步抵达城寨下,弯弓抛射一支响箭,箭矢如影,入木三分,那斥候见目的已到,转身疾奔而回。 “大当家是封书信”一名山匪喽啰拔出箭矢奉上。 只见这箭头上绑着一条白色的绢帛,打开一阅,上书: “速放人质,可留尔狗命,否则,三通鼓后,鸡犬不留!” “真是欺人太甚!”赵洪愤怒的将绢帛撕扯碎,狠狠的踩在脚下,待怒气渐消,他目视城外,呢喃了一句:“果然是奔着他来的!” 此刻城寨中的百多名官军已然将寨中的情况摸透,只是在广场上逗留寻找了许久,方才后撤,谢百城率人追至后山,不敢继续再追,只得领人折返回寨。 如今山后的小路也为官军所知,只怕今后,这白林寨更是不易守备。 寨墙上发生的事情,杨泽并不知晓,他跟着苏离的身后,看到他快步上了寨墙,心中更是疑惑,联想到此人熟悉这里的地形,更认识山寨中的人,难不成他是山匪之一? 可为什么被关在大牢里面呢? 杨泽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刚刚苏离救自己于危难之下,自己若是见死不救,那就太不是人了,想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那群官军刚刚上山时说过的话,随后他们跟是奔着广场的方向而去,只是路上遭遇了谢百城带领的山匪阻击。 杨泽瞬间想到广场上被吊着的官军将官,心中瞬间有了主意,他悄悄潜行到了广场上,将那高悬于木梁上的将官给救了下来。 “水...”那人面色蜡黄,气若游丝,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在杨泽耳畔响起。 杨泽瞅着广场边缘有口井,便打了小半桶井水用双手捧着喂着此人。 待大口的饮了井水,那人气若游丝,虚弱到极点,无力的看向杨泽: “多谢这位壮士...” “我可不是什么壮士,和你一般,都是被人掳到山上...”杨泽无奈的说着,搀扶着他便快步走向一间破旧的空屋子: “如今前方交战,我先带你寻个地方躲上一躲...” 救他,并非是杨泽的善心爆发,而是想要利用他的身份,从而救自己和苏离脱困。 待杨泽将人安置在墙角后,不免开口询问: “您可是姓韩?” 那人闻言一愣,虽然身体无力,但眼神中满是戒备的看着杨泽:“你究竟是谁?” “你先告诉我,你是否姓韩,乃是官军之将?”杨泽反问了一句。 “你若是想拿我的命来换些什么,趁早打消了这份主意”这人显然将杨泽当做了匪寇之一,索性闭目不再理会他。 杨泽眼看此人是个倔种,只好实言相告:“实不相瞒,在下靖国公世子,杨泽” “靖国公世子?杨泽?你?” 那人闻言瞬间睁开了眼,眉头一皱,就小声嘀咕道: “据我所知,靖国公府已被陛下下召查抄,杨氏一族主犯问斩,余者尽数发配,你说你是杨泽,可有何证明?” “事到如今,我岂会拿罪徒的身份来诓骗你?” 杨泽唏嘘一声,随后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叙述给他。 “原来如此”那人听完杨泽的话,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的说道: “在下韩憎,你能救我十分感谢,现如今我已是半残之躯,你尽可逃命吧,莫要管我...” “逃命?”杨泽难免心中吐槽: “我冒着危险,费劲救你,图的不就是你是个官吗?若是救了你,待逃出生天后,若能招抚自己一二,这一路刑途自然会少些磨难” 杨泽的想法虽然单纯,但风险和收益总要放手一搏才会知道结果。 毕竟现在的杨泽,就是个罪徒,之前的一切早已被一纸清零,今后他也只能靠着自己的能力来艰苦度日。 杨泽打的如意算盘此人并不知道。 现如今,城寨上的情况如何,杨泽并不清楚,他安置好韩憎,奔着寨墙走去。 越是靠近寨墙,来往的山匪就是越多,杨泽在地上寻了些尘土和污泥涂抹在脸上和身上,显露出狼狈的样子,像是刚刚经过一番打斗似的,趁着一支山匪队伍混在了最后面。 一时间竟然无人发现他。 第14章 智骗山匪 行至寨墙处,此地的山匪已是众多,尤其是寨墙下许多人都在搬运着伤者和亡者。 “那小子,傻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一道声音在杨泽身后响起,他回头看去,一个精瘦的汉子正盯着杨泽喊话。 杨泽也是机灵,一路小跑过去,便抬起地上的担架,这种用竹子制作的简易担架倒也轻便,跟着这人,竟然一路奔着寨墙上走去。 刚上去,一眼就看见被麻绳束缚在垛墙上的苏离。 “这是救人?”杨泽心头微微发苦:“这分明是在坑人” 不过苏离的确在刚刚救过自己一命,这份恩情必须得还,想要救他,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城外的官军攻城是为了救人,既然是救人,那救谁不是救,或许自己可以以此为契机,来扯大旗,扮猪吃虎,然后带着他们两人一道离开。 绝妙的念头一起,杨泽心中就有了办法。 “大当家的”一道呼声响起,伴随着几人的步伐,两个山匪架着一人狼狈的上了寨墙。 杨泽看去,这不正是他刚刚救的那名军官吗? 恰在这时,他听到那名山匪说道: “大当家的,这人不知被何人所救,关进了一间杂货屋,被巡视的弟兄发现” “救?”赵洪一听,面露喜色:“想来杨泽那小子应该就在城中,我等还有的救,速派人去找,要恭敬的将人给我请来” “是” “大当家,那这人怎么处理?” “哼,丢下城,摔死!”赵洪冷哼一声,冷眼看着苏离:“你给我等着,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随着他的命令,两个山匪就要动手将韩憎给扔下城寨。 杨泽看在心里,满是狂呼:“不能这么玩啊,他要是死了,谁都活不了”眼看情况不对,他只能发出呵斥的呼声: “等等,不要啊” “嗯?”赵洪和周围的山匪瞬间看向杨泽,满脸的好奇。 苏离看向来人,一眼就认出了他,而赵洪身旁的谢百城也在愣神后,认出了他。 “杨泽!” 赵洪看到杨泽出现,讪笑的走上前道: “误擒杨世子,想来都是误会,如今官府发兵来伐,还望杨世子从中好言,我白林寨虽不畏战,但徒增伤亡,让下面的袍泽流血,却是不美,不若化干戈为玉帛?” 杨泽闻言一愣,这赵洪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自己从中好言?难道赵洪以为官军们来伐他,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想到这儿,杨泽心头一乐,他的话岂不是和自己的打算不谋而合? 眼下正愁脱身无计,这送关怀的人就来了? 可转念一想,杨泽又不敢大意,淡然的说道: “我一戴罪白身,官军怎会动用数千大军救我?大当家怕误会了吧。 赵洪闻言,心中更是笃定杨泽不凡,若是唤作他人,只怕早就认了这份关系,可他却不急不躁,反问这是否有误会,名门贵族的气质的确不凡。 “如今我这山寨内,只有你一人身份高贵,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的地位高过您” “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虽说我靖国公府获了罪,但太后姑母尚在,她老人家只要肯劝说陛下,想来我靖国公重新拿回失去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可能”杨泽信口胡诌了一句,眼神却放在赵洪的身上。 他在看,赵洪的表情,信,或者是不信。 杨家并非没有底蕴。 赵洪虽是山匪,但并不傻,当朝太后既然是杨家的靠山,还能让陛下抄了家,说明她也就是个摆设,没有权势。 如今碍于城外官军的围困,赵洪自然不会戳破这层窗户纸,反而拱手笑道: “原来如此,杨世子出身名门,身份尊贵,如今城外大军围困,在下不得不委屈杨世子,让城外的大军退军” “呵呵,大当家的是不是糊涂了,我刚刚说了,我一介白身如何能让城外大军退军?” “哼,杨世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现在放了你,我担心官军耍诈,趁机灭了我白林寨,不若,你露个脸,让他们退军如何?” “大当家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啊”杨泽冷笑一声: “让我三言两语退却官军,待官军一退,我焉能有命?” “哼,那依杨世子,当如何呢?”赵洪面色一沉,明显有些恼羞成怒的情绪。 “呵呵”杨泽看着赵洪阴沉的面色,轻松的笑道:“这也好办”他说着便来到苏离和韩憎两人身前道: “他是官军,他说的话,比咱们任何一个人说的话都管用,我给他一件信物,由他出寨,官军自然退却,不过嘛”杨泽突然回头看向苏离,面色阴冷的说道:“眼下他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不若让他搀扶着出寨” “哦?”赵洪面露狐疑,犹豫不决。 “不可”谢百城连忙上前劝阻,看着杨泽和苏离,觉着他们二人有些猫腻,更何况苏离的身份摆在那里。 “实不相瞒,此人与我有些过节,他身为山匪,此番前去官军营寨,焉能活着回来?”杨泽的话一出口,苏离的面色就是一冷,目光咄咄的看着他。 赵洪听完杨泽的话,心头微微触动,苏离的身份,他还真不好明着下手,如今让他去官军营寨,正好借着官军的手,解决掉这个麻烦也好。 “大当家的,您三思,这里面只怕有陷阱?”二当家谢百城又看了一眼杨泽: “这小子八成是没安好心” “笑话,我让他们二人出寨,自己留在你们手中为质,若是如此都无法让你们相信,那你们这些山匪的胆量也不过如此!” “老谢,杨世子身为“贵客”都已然在我们手中,以我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量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招” 赵洪拍了板,谢百城自然不敢多言。 随着一声令下,苏离搀扶着韩憎缓缓走出城寨,向着城外的官军营地走去。 城寨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官军斥候的觉察,很快便有一股官军将士冲出营寨,随后就将韩憎、苏离两人带入了营寨中。 杨泽哪里有什么信物,随便捡了一块残破的石头,编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便混弄了过去。 毕竟在他看来,正主已经去了官军的营寨,想来,官军的目的到了,自然会选择退军。 若是官军执意灭了白林寨呢?杨泽不敢去想,他已别无他法,这是他唯一可以选择的道路。 注定这是一场豪赌! 杨泽扒着城寨了望城外的军营,心中嘟囔道:“韩憎,但愿我没有看错人” 第15章 韩憎赠马 时间漫长而煎熬,就在杨泽在城寨上苦等了一个时辰,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名山匪突然高声喊道: “官军退了!” “快看,官军退了!” 随着他的声音,成功吸引了城寨上所有山匪们的目光,大当家赵洪和二当家谢百城也趴着城头张望。 果然,城外的官军在收拾东西,拉着军械伤员缓缓的撤离。 不过官军也留了后手,约莫着千人的步卒在军营外列阵,等大军完全撤退后,这千人步卒才变换队形,缓步撤退。 当大军退出白林寨的势力范围时,千人步卒之中有一员军卒匆忙奔到白林寨下,冲着城寨上喊话: “我军现已撤,请速放杨世子归来,若一个时辰后,不见杨世子下山,我金城大军必卷土重来,踏破白林寨!”说完这席话,他便疾奔归队。 官军撤了,山匪们欢欣雀跃,此刻大当家赵洪又有些发愁,他在担心,万一他放了杨泽,官军再度来袭呢? 谢百城看出了赵洪的忧虑,上前说道:“大当家的,可是在担心官军言而无信?” “正是啊,这杨泽,放还是不放..” “大当家,依在下之意,杨泽必须要放。” “为何?”赵洪有些不解,谢百城为何如此果断。 “大当家的,我等是匪,有道是,盗匪无信,此番官军有杨世子出言退军,他们占了大义,若是我等山匪不放,便是毁信,这人无信,不足以立,咱们白林寨若是毁了信,只怕官军将再不会轻信我等,到时候雷霆之际来袭,将再无洽谈之机” “再者说,官军强,我白林寨弱,如今借助的是地利的优势,可后山一路已被官军探明,以在下之意,这白林寨,已不是宝地,我等何不如趁机北上武威,寻百山之主的庇护?” “走?”赵洪犹豫不决。 “大当家的放心便是,咱们只要在百岭群山中另立山头,咱们只会比现在更加强大,要知道,百岭群山的盟主,也是圣教门徒” “哦?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哈哈哈,若是如此,那还有什么顾虑” 谢百城三言两句间将赵洪逗的轻松无比,刚刚的紧张抑郁全然消散。 杨泽在不远处看着谢百城和赵洪两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难道他们两个人不打算放了自己?不应该啊? 越是这么想,杨泽的心越是忐忑,就在这时,赵洪和谢百城走了过来。 赵洪先是看了一眼杨泽,突然咧嘴一笑: “杨世子,如今官军已退,我等自然信守承诺”他说着便挥手吩咐几名山匪护送杨泽下山。 听到赵洪的话,杨泽如释负重,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一刻钟后,杨泽在四名山匪的护卫下,出了山寨,回头看去,这一日一夜的山寨之旅,当真是惊魂不已,想到这儿,他便加快脚步,奔着山下走去。 似这般命运不由己掌握的感觉,或许就是这个草菅人命时代的特色吧。 福威山脚下 四名山匪护送到半山腰就匆忙回返,再往前走,只怕自己会沦为官军的晋升之资,所以放杨泽一人离去。 当他走到山脚下的官道时,一队官军早已在此等候。 看到杨泽的身影,苏离最先迎了过去,看着杨泽平安归来,他冷哼一声: “你这人一肚子鬼主意,此番你救我出来,别以为我会记着你的好”说着他就扭头离开。 看到苏离的样子,再看看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莞尔一笑,少年郎自然有少年郎的脾气。 跟在苏离身后,杨泽穿过数十名持刀护卫,来到一棵大树下。 一个壮汉坐在石墩上赤裸着上身,后背依着一棵大树,身旁还有一名郎中给他擦拭伤口,而此人,正是他拼死救出的韩憎。 “韩大人”杨泽拱手见礼,虽不知此人身份,但看待遇和架势,应该身份不凡。 “呵呵,多谢杨世子相救之情,某笃定赵洪那厮定然不会为难于你,索性在此地等你下山” 韩憎受伤不轻,又被吊了数日,如今得救,元气大伤,全凭着一口子怒气强撑着。 “多谢韩大人的好心” “哎,不用这般客套,我是个武夫,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客套话”他说着便是一脸正色的看向杨泽: “杨家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令尊之事,陛下已然明言,叛逆就是叛逆,不过既然陛下没有惩处你,便说明还留有一丝余恩。 如今你救了我,又剿灭了白林寨,这份功绩,我韩憎自然不会少了你,不过嘛,想来朝中那帮落井下石的人,不会慈悲于你,你不要心存妄想便是” “这是自然,不过...这白林寨...” “你可是想问白林寨如何被剿灭?”韩憎却是一笑:“赵洪那厮折磨了老子数日,这仇不报,老子岂为大丈夫?” “可...”杨泽有些愕然,本想说点什么,却被身旁的苏离怒斥:“好你个黑心的大官,好心救你,你却想坑害我白林寨的弟兄?没门!” “哼,念你救我出寨,我不计较你的无礼,左右,将他给我插走!”韩憎却是不再看他。 “无耻小人!言而无信!枉为大丈夫!” “杨世子,如今你沦为罪徒,这里的事儿,还是不要插手,随后我会安排人护送你前往卢城”说着他便拍拍手准备传下军令。 偏在这时,一名身穿甲胄的将领走了过来:“老韩,那兔子撩了?” “嗯?撩了?他奶奶的,传我军令,大军开拔,给我追!” “老韩,你有伤在身,这事儿且让我去,你先回金城养伤吧” “我绝不能让那厮从我手上溜走,来人,给我寻辆板车,让战马拉着我去,我要亲眼看着那厮跪在我面前求饶!” 韩憎愤恨不已的说着,急促的气息,让他咳喘起来,面色更是添了几分苍白。 “老韩,你这何必呢”身旁的将领看着执拗的韩憎规劝道:“再往前不到二十里便出了金城郡的地界,难道你还能领着大军越界?” “有何不可!” “你糊涂,你光想着自己的一己之私,全然忘了金城的安危,枉为金城都尉!”他愤恨的一甩胳膊,作势道: “你去,你去,你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朝廷会怎么处置你这个妄图谋逆的韩憎,怎么处置你们韩家满门!” 此人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过。 私自带兵越界,等同谋逆,到时候不光他自己,更会连累军中许多将校都要受到惩处。 想到这儿,他暴躁的心算是平复了下来,一言不发。 终归这个仇,要等上些时间。 “老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贵为都尉,正好趁此时机上奏,就说这金城郡最大的匪患已被清除,单凭这份功绩,何愁不能荣升,到那时,别说这小小的山匪,指不定挥军定边都有可能”身旁的将领趁机谏言,这一刻,韩憎似乎被他说动。 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杨泽,韩憎说道:“来人,回城备宴,我要招待靖国公世子” 杨泽闻言,却是慌忙推辞: “韩大人,杨泽是戴罪之身,如若让人听闻,大人宴请我这罪徒,恐对大人仕途不利。 更何况我被困两日有余,必须尽快赶上刑途的队伍,幼妹尚在刑途之中,我心中着实难安,还请韩大人赠我一匹快马,让我追上家妹,杨泽在这里感念大人厚恩” 杨泽恭敬行礼,大大方方的相借,没有一丝扭捏,明亮的双眼直视着韩憎,让这个武将点了点头道: “杨世子倒是个爽快人,既然你尚在罪中,那韩某就不招待了,不过你既然救了本将的命,这份恩情,本将也不喜欢欠着你,你此去卢城,千里迢迢,我从军中挑选四名好手一路护送你去卢城便是…” “多谢韩大人”杨泽满心欢喜,若是韩憎愿意帮助,那再好不过。 一行人准备得当,杨泽和四名骄骑护卫辞别了韩憎,准备快马直奔卢城的方向,可尚未出发,就看见苏离拦住了杨泽等人的去路,头微微扬起,冲着杨泽说道: “你且带上我” “我是罪徒,欲往卢城劳役,你跟我作甚?” “这你休管,带上我便是”他说着,也不管杨泽是否同意,便一个飒爽的身姿跃上坐在杨泽怀中。 两人一骑,好在苏离年岁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这等军中战马驮着两人倒也轻松。 看着怀中的苏离,杨泽倍感无奈,只得挥打马鞭,冲着卢城的方向驶去。 第16章 刀与善 出了金城郡,刚刚进入武威,入目之处,皆是荒凉。 这里不比中原,戈壁、沙丘、盗匪、羌夷使得农耕被破坏的非常严重,再加上地方豪强和贪官污吏横行,致使河西走廊繁荣不在,大量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这便是杨泽等人进入武威时看到的景色。 金色大漠,滚滚黄沙,远处便是坐落在戈壁上的一座城池,一座用夯土铸造的城池,武威郡城。 武威,一座雄伟的古城,号称五凉之都,有凉州,雍州等古称。 早些年羌人作乱,占据武威,以此为都,建立了大凉国,二十年前,先帝在位时才彻底平定了这场叛乱。 尚未抵达武威城下,就看到城外密密麻麻围着一大群流民,这些流民都聚集在武威城下,雄伟的城池高耸,但城门却早已紧闭,如今的河西各地都不太平。 帝国日渐衰落,边军府兵也不似开国之初那般勇猛无敌,无论是西陲还是河西各郡的郡兵,还是都督府掌控的府兵,都像是绣花枕头一样。 打仗,他们不行,但是对内镇压叛乱和剿灭弱小的山匪却是非常拿手。 尤其是在滥杀无辜百姓,冒领军功这种事情上,层出不穷。 身为武勋世家的杨泽,年幼时在其父的谆谆教导下,对于大陈军备的糜烂,多少是知道些的。 之所以提及这些,那是因为武威城地处河西重地,境内不仅有重要的关隘,更是丝绸之路的要冲,是连接帝国心脏和西域各国重要的交通枢纽。 历年来,无论是西域各国还是北方的游牧民族都对河西这片肥沃的土地,垂涎三尺。 去岁年初,西域数个小国进犯西垂,围卢城而不攻,大军绕道南下,仅一日就破了玉门关,杀入敦煌郡,屠戮大陈百姓七万余人,虽说最后武威援军及时赶到,击败了来犯之敌,但对于大陈而言,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惨胜。 大陈真的打不过这些西域小国吗? 显然不是。 强大的国家,一旦内部出现分歧和内斗,距离灭亡就很近了。 今岁,西域小国卷土重来,在去年得到甜头的他们,这一次发动了八万联军再次进犯西陲。 西陲告急,无数百姓不得不远走他乡,成为惶惶流民之一。 杨泽是生长在新时代的人,并未见过这种宛如末日的场景,当他身临其境,亲身感受到密集的犹如蝗虫一般的流民,他终于明白何为饿殍遍野,十室九空。 试曾想,目光所及,能纳入眼帘多少人? 不过区区数百而已。 可如果立于高丘之上,过眼望去,万里荒原上都是人潮涌动,那将是何种的震撼。 尤其当这些人没有食物,又会是何种的可怕。 人饿到极致,便不再是人,你跟他谈礼义廉耻,道德情操,他满脑子想的,却是吃掉“你”,填饱他饥肠辘辘的肚子。 杨泽一行人下了马,缓步前行,他们的到来,自然吸引了道路两旁的流民。 流民们表情麻木,目光早已没有了生的希望,尚能走的动的人,在道路两旁的土地上,用双手掘好了坑穴,然后躺进去静待死亡的降临。 来时空无一物,死时饥肠辘辘。 杨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心中难免担心起幼妹的安危。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人群,距离城墙愈发的近,他的脚步愈发的快起来。 忽然从路边冲出来一个女人。 杨泽未曾留意,不小心和她撞了个满怀。 女人被撞倒后,却是慌忙的跪在杨泽的身前,不停的磕着头哀求道: “这位公子可怜可怜小妇人,我家中男人死了,三个孩子也死了两个,就剩下这一个娃娃了,我给您磕头,给口吃的吧” 杨泽虽然衣衫破旧,不显华贵,可他身上那种养尊处优的气质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更何况他身后还跟着四名持刀披甲的军官护卫两侧。 看着眼前的一幕,杨泽的内心终是良善多一些,奈何他虽有善心,却无余力,万贯家财已被抄没,现在的他,白身一枚,拿什么去救济别人? “这位大姐,我身无长物,您要是讨要些食物,还是另寻他处吧” “贵公子,求求您了,贵公子,我不白要,一张饼,就只要一张饼,贱妇给您打桩…” 女人满脸期待的看着杨泽。 杨泽闻言,又是一声长叹。 “公子,我求求您了”那妇人死死的抱住杨泽的腿,她已然没了办法,犹如濒死之人,看到唯一的一穗稻草。 看着悲绝无助的妇人,杨泽终归耐不住心头良善的软肋,他回过头看向一名军卒: “常侍卫,可否容我借些干粮” 这话出口,他便觉着有些臊得慌,如今他自己三餐都没有着落,却在这里烂好人,借他人的口粮救人。 常侍卫,名叫常威,是护卫杨泽的侍卫头领,在金城郡郡兵中,充当亲卫什长。 听到杨泽的祈求,常侍卫面露嘲笑,但手上却没有半分犹豫,从怀中取出一块包裹,里面赫然包裹着一块干粮饼,这种由糠和豆豉烙出的大饼,虽然味道不佳,却能填饱肚子。 杨泽接过,脸上浮现笑容:“多谢,这份恩情,我杨泽且记下了...” 说着他便将饼递给了那妇人。 拿到饼,那妇人满怀感激,起身拉着杨泽的手臂:“公子,请随我来” 她小心翼翼的将饼收入怀中,然后便要拉着杨泽去道路旁一个由干草和废木搭建的窝棚。 这窝棚大小也就比富贵人家的狗窝大上一些。 杨泽自然明白那妇人的意思,他缓缓拉开妇人的手,回绝道:“一饼之恩,无需如此,回去照拂好自己的孩子吧” 说完话,他便要走,只是不知何时,身前早已围了许多流民。 那一双双饥饿的眼睛,直视着杨泽,让他压力倍增,看着如此之多的流民,一时间他心头自责不已: “杨泽啊杨泽,你装什么烂好人,如今这世道,就和史书上写的一样乱,在一群饥民面前拿吃的,亏你想得出来!” 眼看围着的流民多了起来,杨泽却走不出这圈子,一时间反倒不知如何应对。 常侍卫看出了杨泽的窘态,大步走在前头开路,一脸凶相尽露,高声呵斥道: “都给老子滚开,想TM造反吗?”他说着话的功夫,就已然抽出了腰刀。 刀光寸闪,寒气逼人。 杨泽良善,见不到穷苦人遭罪,是源于时代的差距。 因为他的心不属于这个时代,可常侍卫却不一样,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底层的兵卒,他们只为自己而活,所以早已丧失了大部分的良善。 所谓的礼仪廉耻只留存于皇皇盛世吧。 也或许这种事太多,早已司空见惯,麻木了良心。 截然不同的两人,用各自不同的态度来应对眼前的生活。 一柄尖刀开路,比杨泽的良善更加的有用,一时间,流民不敢围堵,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泽等人离开。 可尚走出不足十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凉的惨叫。 杨泽回首看去,一片凌乱,那讨饼的妇人已然被人群吞没,而那里只剩下一群没了理智的“动物”在抢夺一口食物而已。 这一刻,杨泽的心,麻了! 他的本意是救人,奈何却做了害人的举动。 常侍卫看着杨泽自愧的样子,却是毫不在意的宽慰道: “世子远在天子脚下,万安繁华富庶,自然不比边塞,这里的人,那都不是人,既然不是人,那就不能不能轻信他们说的鬼话...” 他轻哼一声,抬手一指:“就刚刚那妇人,绝非良人,大老远我就闻到她嘴里那股子酸臭味儿,这股子味儿绝对是吃了白肉的……” “白肉?” 看杨泽一脸茫然,常威这才解释道:“白肉,嘿嘿,便是人肉,美味的人肉…” “什么!”杨泽满脸震惊。 “世子莫要不信,那妇人满嘴鬼话,什么孩子饿死,男人死了,八成都被她吃了。 若是真心救子,应当早早拿了饼去喂自己的孩子,何必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所谓怀璧其罪,她作死,又怎能冤得了别人呢?” 常威的话,无疑给杨泽上了一课。 一路走来,杨泽心情惆怅,他千里刑途,只是想要护着幼妹,好好活下去。 流民们,亦是背井离乡,千里求生,路不同,但都是想在这世上,好好的活着。 他们有罪吗? 不,他们没有罪,真正有罪的人,是那些披着人皮,想要吞噬生灵的乡绅恶霸、贪官污吏、以及腐朽王朝下的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肮脏和黑暗。 第17章 饥民之口,易子而食 武威城下,一小嘬官差押送着罪徒穿过流民群,想要进入城中歇脚,可当他们拿出文书,却怎么也唤不开城门。 别无他法的他们,只能一边咒骂着守城的官军,一边找了个地儿歇脚。 当他们百号人拿出干粮大快朵颐的时候,不远处的流民却悄悄围了上去。 流民们早已饥肠辘辘,但只能干瞪眼,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而忍受不了饥饿的小孩,却是靠了近了些,伸手想要乞讨,可手刚刚伸出,却被其中一名衙差伸脚踢翻,嘴里更是骂骂咧咧: “反了你了,真是一群刁民,都给老子滚滚滚~”边说边推搡着,让围着的流民走开。 可人处于饥饿的死亡边缘,便无所畏惧,流民中的一人眼疾手快,一个健步冲出,伸手将这名官差手中的大饼抢走,扭头就跑。 眼看有人抢走了饼,其他流民更是焦躁不安,跃跃欲试,眼看苗头不对,这群官差的头目却立刻抽出腰刀: “尔等想要造反吗!” “踉跄”的抽刀声,让这些流民瞬间清醒。 这些人,可是手中握着刀的官差呀! 清醒过来的流民们隐忍着饥饿,不敢上前,可目光依旧停留在官差们手中握着的大饼。 “咕噜”吞咽口水的声音似乎比刚刚更加清脆,这么会儿的功夫,围着的流民似乎更多了些。 “这些狗官,抢他们的,横竖都是个死,撑死总比饿死强” 也不知谁先喊了这么一嗓子,流民们颓废的样子反而又动了心思。 “抢,抢他们丫的!” “你们要是不怕死,就往前凑!” 眼看局势不妙,这群官差的头目举起刀便往前凑。 一时间流民们不敢再往前凑。 短暂的震慑全场,就在官差们以为稳妥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飞袭而来,官差的头目尚未觉察就被一块硬物砸中了头部。 发出一声呜呼的痛呼声。 “抢啊!”也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嗓子,瞬间就刺激了大片的流民冲了过去,百多名差役纷纷拔刀乱砍,奈何流民人数众多,很快这些人影就被吞噬。 官差们仗着手中的长刀利刃,杀翻了一片流民,手无寸铁的流民们为了争抢一口吃的,全然无视刺来的尖刀利刃。 至死,手里抢来的一角饼屑也不忘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流民们饿极了眼,以命搏命。 官差们为了活命,丝毫不让。 随着冲突的升级,短短交手的功夫,官差们就有三十多人受了伤,动弹不得,其他人也都挂了彩。 随着被砍死的流民越来越多,局势也变得越发的混乱。 武威城头上的守卫将士第一时间将城外这一小撮混乱报给了守城的将领。 守城的将领是个长着长胡须的壮汉,名叫岳平,此刻正美滋滋的在城门口架着火堆,烤着半扇羊肉,红红的火焰将鲜嫩多汁的羊肉烤的焦黄金脆,颇为诱人。 撕掉一只宛如粗臂的羊腿,也不管滚烫,就送到嘴上咬了一口。 满满的油脂和膻香让人的味蕾得到美感。 可偏偏这时,他听到手下来报,城外发生骚乱和争抢,心头顿感不妙。 这城外的乱民可是足有二十万啊,稍有不慎,这二十万人就能将这小小的武威城给踏碎。 一想到这儿,他起身就要走,可一想自己手中的肥美的羊肉,就飞快的拿起架子上的羊肉放在一旁: “某且去公事,这顿饭回来再吃,你们且给某看顾好了,若是回来少了一分一毫,某便将你们烤了来吃!” 说完他便离去,城门口负责值守的军卒们,吞咽着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扇羊肉,却是不敢轻易去动。 岳平带着人上了城楼,一眼就看到穿着官差服饰的人和一群流民纠缠在一起,且围着的流民愈来越多。 “快,让张廷带人出城,将这些人给我冲散了,再他娘打下去,只怕要引起民乱!快去啊,傻愣着干什么呢!”岳平满脸娇焦急的喊着。 “轰隆隆”武威城门大开。 只见一名青袍小将,骑着战马冲出城门,身后更是跟着百多名手持长枪,刀盾的士卒杀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武威郡的郡兵,一出城就锐不可当的冲入了混乱不堪的人群。 他们借着整齐的阵型和精良的装备瞬间就将纠缠的双方给冲散。 这么大的骚动,杨泽等人不可能看不到,当他们赶到武威城墙下面时,正巧看见官差和流民被武威城中的郡兵给冲散。 “是他们”杨泽看着混乱不堪的局面,心头一紧,目光飞快的搜索着杨莹的位置。 终于他看到一个幼小的身影和熟悉的杨棕的身影,只是因为人群混乱不堪,他们已然被挤散,杨泽拼命在人群中挤动,追赶着去。 目光落处,却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竟然趁乱从杨棕的手中抢走了杨莹。 “该死!” 杨泽大骂了一声,奈何流民们受到郡兵的冲击和杀戮,惊恐的向外逃散,人流拥挤推搡,杨泽带着四名金城郡兵护卫硬是在原地停滞了许久。 当杨泽来到杨棕面前时,杨棕捂着流血的额头,满脸羞愧道:“少主子,小姐被人掳走了,杨棕无能啊…” “他们去了何处” 杨棕抬手指向不远处那片由流民搭建的窝棚区道:“庆子已经带着人赶了去,只是太乱了,只怕庆子他们要吃亏...” 杨棕的话尚未说完,杨泽就已经冲向那片区域。 这是一片流民生活的地区,脏乱狼藉,空气中夹杂着恶臭,而一条泥泞的小路边,躺满了濒临饿死的流民或是已经饿死的流民尸体。 宛如修罗地狱一般森然恐怖,那数之不尽的灰色乌鸦落在死去的流民尸体中间,大快朵颐,碧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的凝视着杨泽,嘴里时不时发出“嘎嘎”得叫声。 “究竟在哪儿!”杨泽心底有些慌乱,妹妹,是他心中唯一的出路牵挂。 便在六神无主之时,他听到不远处杨庆发出的怒吼声。 杨泽听闻,精神大振,抄起路边的一根木棍就冲了过去。 在小路的尽头,一棵古老的桑树下,七八名汉子围在一起,其中一人双手挟持着的身影正是杨莹。 在这些人的背后,赫然摆放着一口大黑锅,黑锅青烟滚滚,在淡凉的秋季,冒出热浪,而在这黑锅的周围,竟然有许多被啃食干净的枯骨。 “放开我家小姐!”杨庆手中握着一根长棍,身后跟着两个杨家的罪徒。 “什么小姐,我劝你们一句,快些滚开,若是不走,老子将你们开膛破肚,吃个干净!”这人说话的声音明显异于常人,且双目通红,面色发青,像是中了什么毒了一样。 “放人!”杨庆满脸的怒气,不停的向前挪步,妄图抢人。 “老子肚子饿,老子要吃肉,你们既然不走,那就留下来吧!”那人说着就挥了挥手:“想饱餐一顿的就给我上,拿下他们三个,让你们这群恶鬼,吃个饱!” 他的话音落下,身边围着的七八名汉子就冲了过去,这些人都和那人模样一样,面色发青,双目通红,似人又似野兽。 其中一人飞身一跃,扑在一名杨氏罪徒的身上,任由棍棒的捶打,却不知痛,反倒是学着野兽的样子,一口咬在杨氏罪徒的脖颈处,顷刻间,鲜血飞溅,惨叫声尖锐而凄凉。 第18章 反客为主 杨庆眼看来人凶猛,不得不挥舞着棍子向后,正当他以为今日难逃一死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中。 “少主!” 杨泽双手舞棍,纵身一跃,虽不会武,但出身武勋世家,自幼也被其父练过体能,他这含怒一击,却有雷霆之势,霎时间打在一人的天灵盖上。 一击之威,那人瞬间倒地,头骨被敲了一个坑,血水飞溅。 怒杀一人,杨泽没有迟疑和停留。 这些日子,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随着体能的逐渐恢复,这具身体的力量似乎有点大的惊人。 这还是他每日吃不饱饭,身体疲惫的情况下,若是休养生息,再加以训练,只怕要比正常人的力量大上两倍。 他心中虽然这猜测,却也顾不得多想,此刻,救出幼妹才是正事。 手中本是挑担子用的圆棍竟化为一柄收割生命的镰刀,遭逢敌手,绝不留情。 而杨泽下手,不打背脊,不打腿,只要寻到机会,不是挑下阴就是砸脑壳。 这几名流民若是身强体健,或许杨泽不是对手,可别忘了,他们是饥肠辘辘的流民,又似乎患了病,哪里是暴怒下杨泽的对手。 更何况杨泽不是一个人,除了两名杨氏罪徒外,还有四名郡兵护卫在场。 一时间双方交手,这几个流民哪里挡得住,一个个哀嚎倒地,发出痛楚的呻吟。 一盏茶过后,只剩下那擒拿杨莹的恶汉虎视眈眈的看着围过来的几人。 “放人!”杨泽看着昏厥不醒的幼妹,咬牙切齿的发出嘶吼。 “你们再敢进一步”那恶汉说着就高高举起杨莹悬于那口大锅上,热浪滚滚,熏得杨莹的小脸瞬间红润起来。 “你若敢伤她分毫,我定将你的血肉扔给城外的流民,让他们将你分食干净!”杨泽怒了! 真的是怒了! 他一路走来,安分守己,克制自己,谨遵这个时代的规矩和法则,可是结果呢?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老实人终归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可怜人。 他的良善是因为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 魂穿重生后,面对的却是这么个肮脏黑暗,人吃人的世界。 他第一次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想好活着,好好活着,居然是一种奢侈! 要知道,这可是封建社会啊,可不是后世肥皂剧,脑残偶像剧演得那般美好,有的只是残酷的自然法则。 弱肉强食而已! 想要活着,拿什么保护自己和妹妹?靠皇帝?靠王法?靠老实?通通都是笑话。 在自然界,只要你不够强大,不够狠辣,那便是朝不保夕,迟早沦为他人的盘中餐。 到那时人为刀俎,他杨泽便是鱼肉,可杨泽愿意沦为鱼肉吗? 答案肯定是,不愿意。 于是乎,杨泽露出几近扭曲的面孔,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魔一般,露出吃人面孔,狰狞中带着嗜血,死死的凝视着抱着幼妹的流民。 “放开她!我说...放开她…” 杨泽声嘶力竭的喊出,然后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不管不顾的狠狠撞了过去,那人躲闪不及,连带着杨莹一并摔在了地上。 而后,杨泽将心中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凝聚成拳,狠狠的打在那人的脸上。 一拳,两拳,三拳.....力大如牛 不知打了多少次,直到杨庆抱着杨莹上前喊道: “少主,别在打了,他已经死透了..” “嗯?”杨泽面色铁青,双臂的青筋没有消减,十指上沾满了血污和残肉,意识也渐渐恢复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他心中的怒火竟然不受控制。 杨庆低头瞥了一眼,仅仅就一眼,然后他再也抑制不住,翻江倒海的干呕了起来。 眼前的画面狰狞不堪,面颊的白骨连同眼珠都被打得稀碎,一张脸竟然镶入了泥土之中。 缓了一阵,杨泽没有理会杨庆,起身走到那口热滚滚的大锅前,一脚将其踢翻。 铁锅倒地,一股腥臭夹杂着肉味立刻涌出,从锅中竟然咕噜出半具熟透的孩童尸骸。 看着眼前的景色,杨泽表情淡然,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也顿悟了一件事,静静走到杨庆的身前,接过杨莹,紧紧的将她抱入怀中,生怕失去她一般。 杨庆赶忙说道:“少主,小姐只是暂时昏了过去,并无大碍” 杨泽点了点头,看着怀中的小人,语气冰冷的发起誓言: “从今往后,哥哥绝不会,再让你受到半分的伤害!” 他抬起头,目光闪耀出光彩:“常侍卫,你家将军可曾说过让你护送我到何处?” “额,这个倒是没有说明,只说将您护送到地方”常威略微一想,方才回道,看着眼前杨泽,让常威心中生出一丝惧意,不知觉间下意识回了一句。 “那就好,劳烦四位送我前往西陲吧,待时,我杨泽定有重金答谢!我杨泽以杨氏一族之名起誓!” 杨泽边说边走,杨庆则跟在身后。 常威听着连连婉拒,但杨泽却已经走远。 这一架,杨氏罪徒死了一人,却成功唤醒了杨泽的心。 武威城外,冲突已然被制止,而混乱导致双方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平日里在万安耀武扬威,横行乡里惯的官差们,在武威城外被流民们狠狠的打了脸,一百官差伤五十六人,死了十七个,可以说是折了大半。 当杨泽来到罪徒身旁后,躲藏的杨氏罪徒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聚在杨泽身旁。 当日出万安时,杨氏罪徒三十七人。 如今到了武威,行程过半却只剩二十三人。 人命,呵呵,真如草芥一般。 武威城外的这小波动乱,平息的很快,郡兵们也都撤回了武威城内。 受伤的官差们一个个在路边擦拭伤口,发出痛楚的呻吟。 黄衫的脑袋被人砸了一个口子,胳膊上也受了伤,被人简单一番包扎,抬头就看到杨氏罪徒们站在不远处,他刚要发火,就看到一人,冷目的看着自己。 “杨,杨泽!”黄衫面露惊惧,暗道:“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黄押官!别来无恙!”杨泽傲然而立,纨绔子弟的风骨重现。 “杨泽!”看着杨泽的样子,黄衫瞬间清醒,抬手指着他道: “你私自逃走,按我朝律法当斩,若你甘愿受束,我便宽恕你私逃之罪!” “哈哈哈,好笑!”杨泽狂妄的笑道:“我是逃走吗?白差官没有告诉你,我是被山匪掳走吗?” “你撒谎,若是被山匪掳走,又岂会平安归来?” “哈哈,这你就要问金城郡都尉韩憎韩大人了!” “金城郡都尉!”黄杉闻言又是一惊,怎么又和金城郡都尉扯上关系了? 他尚未回过神,杨泽已然抬手指向身后的四人: “黄押官,这四位是韩大人的亲卫,如今受韩大人嘱咐,亲自护送我到西陲,若是不信,大可一问” 常威听到两人的对话,又看着杨泽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他是想要立威,于是趁热打铁道: “我家大人说了,为防止杨世子路上出现什么闪失,让我四人贴身护卫,若是这位差官不信,尽可去金城郡都尉府询问” “扯淡,这谁敢去问!” 黄杉一脸苦涩,这一刻他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瞧着杨泽的势头,大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看样子,今后的路,只怕不再是自己押解他们杨氏罪徒去西陲,反倒是自己一路小心护送他们了。 主客异位,正是杨泽的目的。 世道终归是变了,想要活着,就必须得想办法。 从今往后,他杨泽,这个大陈的罪徒,将亲手操控自己的人生,他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旁人去安排。 他要做的,就是带着自己的妹妹,好好的活下去,然后恢复杨家的荣耀,报仇雪恨,履行与郭青柠的三年之约。 路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才能走的稳,走的远..... 杨泽看着黄杉淡然的说道: “黄押官,前方便是西垂,如今外族扣关,危机重重,汝,可敢同行否?” 戏谑,嘲笑,杨泽的脸上充满着不屑。 黄杉面露羞愤,红着脸,仰着头道:“老子还没怕过,有啥不敢!” “那最好不过,莫到时,黄押官在外族面前,吓尿了裤子.....”杨泽报以微笑,可心头却是想起白林寨大当家赵洪的话。 现如今可是很多人都想要用自己的命换银子呢,这后面的路,注定是非常的精彩。 第19章 怒发冲冠 从武威去往西陲,路途有千里之遥,途经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再往后便是无人荒漠的戈壁。 一路上,不仅要途经突厥人占据的大片土地,还要面对神出鬼没的盗匪,以及饥饿的野兽,可以说,出了武威,便是生死难料的一条路。 如今的杨泽,身份敏感,好似那踏上天竺求经书的唐僧,炙手可热,路过的盗匪们想擒获他,换取赏银,藏在暗处的人想杀了他。 仅靠这五十多人的队伍,莫说是走,就是人人快马,走不了一半的路,就要被盗匪们劫了道。 去卢城,难! 而最难的地方是,卢城身为西陲郡治所,即将面临外族的入侵,所谓兵凶战危,在这个刀与剑,火与血的冷兵器时代,战争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动乱不安。 可以不去卢城吗? 答案肯定是不能,天子旨意,违抗必死,若是去往卢城,尚有一线生机。 杨泽想要搏一搏,而搏一搏必须要靠智慧和胆量,他没有金手指的加持,唯一拥有的只有自己的专业技能和穿越者的认识。 事到如今,他看着武威城外那多如牛毛的流民,心中迸发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棕叔,庆子” “少主” “带人,给我搭一个高台,越简易,越快越好” “诺!” 二十多名杨氏罪徒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一个个寻找木凳木椅木板各种材料,短短的时间,硬是拼出一个一人高的杂物堆。 杨泽快步跃上,无惧晃动的危险,登高而立。 黄杉立在不远处,瞧着热闹,他闹不清楚杨泽这小子究竟想要做什么,竟是幻想着,这小子不会犯了脑疾,糊涂了吧。 而周围的流民更是不明白杨泽在做什么,许多好奇的人渐渐靠了过来。 登高而望,目之所及皆是人潮。 杨泽没有畏惧,反而在心头发出阵阵的呐喊: “时代既然可以创造英雄,那么我既然来了,那便登上这方舞台,演绎出自己的精彩人生...方无怨无悔...” 杨泽精神一敛,双手拱拳高声呐喊: “诸位乡民,在下杨泽,曾是靖国公世子,现在已然沦为一罪徒尔,流放西陲卢城服苦役...” 说着他看着愈发靠近的人群,用着极致洪亮的嗓音喊道: “我听闻外族入侵西陲,诸位乡民不得不背井离乡,放弃家园,这原本不是你们的罪过,世人也只会可怜你们。 但是,我杨泽今天,却要在这里说上一句公道话” “尔等虽然无罪,但皆是懦夫!与狗苟蝇营的蛆虫一般,别无二致!” 杨泽话音落下,周围的流民情绪陡然一变,从满脸疑惑到面色上带着羞愤。 杨泽选择无视,反而高举自己的右手喊道: “诸位乡民,莫要不信,但凡是个带把子的爷们,都不会放弃祖宗传下来的土地。 事到如今,你们不仅逃了,还寡廉鲜耻,抢夺食物,欺凌弱小,更甚者,以同宗同族同胞的血肉为食,简直是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他愤恨的喊着,想要将自己心中的愤恨通通表达出来。 “如果我是你们,我会羞愧难当,恨不得将自己裤裆里的东西拿出来割掉,入宫当个娘娘腔的太监,更恨不得爹娘为何生下自己这个男儿郎,却不是个女儿身!” “耻辱!” “只会窝里横的败类!” 杨泽无情的谩骂着,流民们的情绪也被杨泽无情的辱骂给点燃了怒火。 看着群情激愤的流民,杨氏族人们围在搭建的杂货堆前,面无表情。 而远处的黄杉一众官差却是头皮发麻,心中咒骂着杨泽是个混蛋,他要找死,就去死,何必拉上自己这些人! 高台上,看着被自己三言两语骂的有些恼怒的流民,杨泽仰天长笑:“你们居然还有脸生气!告诉你们!” “我靖国公一脉,祖上有七人征战西陲,这七人中,有六人血洒西陲,如今看着他们戍守的地方,居然没动一刀一枪,就有二十万人逃命,我真为他们感到不值!” 说完他红着眼,怒视西陲的方向道:“我杨泽,不是懦夫,不做孬种,你们这群鼠辈不敢去和异族动刀子,我杨泽敢! 你们不敢去守卫自己的家园,我杨泽替你们去守,哪怕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我杨氏族人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乞降!” 杨泽的话音落下,许多西陲的百姓们瞬间想起来家中的老辈人流传下来的古老故事: “百年前,杨氏有将七人,征战西陲,六人战死,一人没了双腿,失了明,可依旧死战不退,也因此,保得西陲百年来和平。 那似乎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可如今依旧为人们津津乐道,想不到竟是眼前这位小哥的先祖。 一时间怒火和怒气渐渐消散,只剩下羞愧的低下头颅,不敢直视杨泽。 杨泽见状像是骂累了一般,失望透顶的说道: “今日,愿意随我去西陲的老少爷们,敬请跟着我,我杨泽身无分文,没有一物可赏。 若是不愿随我去西陲,请你们让开道路,我自去之,各位乡民,敬请保重!” 这世上不缺聪明人,唯独缺少的是呐喊者,将委曲求全,生活在底层的小民的良知唤醒。 这世上的腌臜终归太多了些,好人不偿命,恶人活千年,若事事都等着老天爷怜悯,那人间早已变成修罗地狱,再无正义可言。 将心中的万言千语尽数倾泻,杨泽才走下高台。 这一刻,杨氏族人们热泪激动的看着杨泽,仿佛从他的身上找到了昔日杨氏一族的荣耀。 不远处的苏离却是一脸的震惊,他从未想到,杨泽这个纨绔子弟居然能说出这般热血沸腾的话,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至于押官黄衫,则彻底的呆滞,杨泽的话,虽然过于偏激,却大大的激发了尚有血气之人的斗志。 更何况西垂边民本就尚武,民风彪悍,几番拱火的话下来,许多流民居然自发的聚拢到了一处。 “这人当真是妖孽,若是他有心谋逆...” 想到这儿,他不由看向那些双目包含羞愤的流民,心头一惊,一想起上面安排的差事,八成要凉,自己还能有机会下手? 与黄衫同为差役的白阿牛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触,他紧紧的攥着拳头,虽然不善言辞,但充斥怒意的脸色已然表达了心中的想法。 他才觉着,大丈夫,就当如杨家先祖一般,杀敌报国,血洒疆场,他白阿牛也想成为那样的人,什么狗屁押差,他不干了,他要跟着杨泽,杀突厥,护家园! 就连心思单纯的白阿牛都被杨泽的话语感动,莫说其他流民了。 这一刻,流民们打心眼里,敬重起杨泽,似这种逆风而行的勇士,世所罕见,竟不约而同的让出一条宽彻的道路,供杨泽他们离去。 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是一回事,行却是另外一回事,无论哪朝哪代,口是心非的键盘侠比比皆是,但言行一致的孤勇者却是少之又少。 也许是杨泽的话起到了作用,也许是流民中的一些人良心发现,总之,越来越多的流民跟在杨泽的后面,追随着他的足迹,向着卢城的方向走去。 而这种情况正快速的在流民的圈子里面传播着。 道路旁,一名中年男子,双目呆滞的抱着怀中冰凉的稚童,随后将他放进土坑内,那里面还有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口坑穴,埋了一家四口人,有老母亲,结发妻子,两个稚童,整整齐齐。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将他们的尸体掩埋,一边扒拉着土一边说道: “媳妇儿,我要回家去了,咱们的地不能便宜了那帮子外族人,若不是他们来,你们也不会死在这儿,这梁子,这仇,你男人一定会给你讨回来的!” 做完这一切,男人拿起仅有的木耙子跟上了前往卢城的队伍。 他们都一样,没了念头,没了盼头,没了牵挂,孤身一人,只剩下复仇这一个执念。 杨泽万万想不到,他寥寥数语,却聚集了足足两万人的流民队伍向着西陲卢城进发。 他们没有武器,没有衣甲,更没有食物,只凭着一腔热血和对杨泽莫明信任的执念,义无反顾,没有丝毫的畏惧。 武威城头上那名啃食着羊腿的将官,自然将一切看着眼中,不免微眯着眼睛,看着杨泽等人的背影,喃喃自语: “好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少年郎,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鼓动起数万义士奔赴西陲,此子不凡,只怕将来定会大有作为啊!” 第20章 西陲战起 西陲卢城位于天山以北的东面,西面与西域高昌国接壤,北面则是突厥,再往南,越过高昌海,便是鄯善国。 百年前,圣祖在世,曾出兵西域,荡平西域多国,设立郡县,然时代更替,沧海桑田。 百年后,大陈日薄西山,对于西域的掌控力愈发薄弱,导致西域诸国卷土重来,再加上突厥再度兴盛,从中挑拨,西域诸国更是日渐嚣张,大有与陈朝一较高下的想法。 自去年西域小国联军破了敦煌,尝了甜头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今岁更是挥军东进,大有吞并西陲的打算。 西陲郡郡所卢城周围土地荒芜,下辖两镇八村。 在卢城以西北方向,靠近天山脚下的位置,有一大片绿洲,气候温和,适合放牧和耕种稻谷,这片土地占据西陲郡五分之一的土地,是非常重要的一块农耕宝地。 但自三年前,高昌国派兵占据后,西陲就彻底失去了这片重要的粮草供给地,只能依仗敦煌郡补给。 然而去年敦煌城被破,西陲的补给就成为了棘手的问题,也因此,朝廷上下多次商议此事。 许多官员认为,西陲郡地处塞外荒漠,一无岁贡,二无岁收,反而要供养军卒戍守,白白耗费朝廷钱粮,当尽早弃之。 不过也有人认为,祖宗之土,岂是说不要就不要?那不成了败家的不孝子孙了吗? 一番商议,最终也没商量出结果,反而搁置了数年。 此时的卢城,气氛有些紧张,黄土色的夯土城墙外,满是凄凉萧条的景色。 大战未至,气氛已然烘托到位,唯独缺少的,便是一位粉墨登场的角儿,扯着嗓子开唱。 卢城虽是小城,但却是修筑在一座高耸的黄土丘上,整座城池的城墙沿着土丘垒筑,从远看去像极了一座小山。 可知道的人才明白,卢城,却是一座长满獠牙的军事堡垒,除了厚重的城墙外,那三道瓮城,以及城外挖掘开凿出来的成片陷阱就足以让来袭之敌喝上一壶了。 卢城城门楼上,西陲郡郡守马恩,郡丞魏鹏,都尉柳远,长史郑青等一郡官吏齐聚在此,商议着如何守住卢城这件事。 作为一郡郡守,最高的长官马恩,今年已是五十有四,在西陲郡郡守的位置上已经做了五年。 在这个时代,活到五十多,便已知天命,若是没有意外的情况下,马恩可能会在郡守的位置上干到致仕。 奈何偏偏西域小国要来挑事,这不由得让他的小心思活泛起来,要是这一仗打的漂亮,击退来犯之敌,他马恩极有可能因功擢升。 当然了,也有失败的可能,但马恩已然无惧,原因嘛,便是数日前,他让人护送自己的一家老小回了关中老家。 身为一郡长官,战死了,朝廷不会怪罪一个死人,可若是不战而逃,那他马家就要满门遭受株连了。 主官既然抱着与城俱碎的心思,下面的人不得不做好全面抵御外族侵犯的谋划。 西陲郡都尉柳远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将领,早在得到西域小国联合入侵之时,他就已经安排军事部署了,此刻他遥指城外的大路,开口说道: “马大人,魏大人,此路是敌寇犯我卢城的必经之路,故而下官有意派出一支奇兵,蛰伏于两侧戈壁滩上潜伏,待夜月降临,我军左右两翼杀出,也好搓一搓敌军的锐气” 马恩闻言却是连连摇头:“柳大人年轻气盛,本官可以理解,但行军打仗不是儿戏,我西陲郡地处边塞,城中可用之军只有五千,若是分兵伏击,万一计不成,岂不陷我卢城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说着就是呵呵一笑道:“诸位,此战,我等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守住卢城,只要卢城不失,我等便是首功” “即便我等将敌军打败,但卢城失了,咱们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马大人所言极是”魏鹏忙上前附和。 领军出城作战,也亏他柳青说的出口,终归还是个年轻人啊,你想独占功绩,也不看看咱们马大人是个什么样的心思,什么叫老成,这就是老成。 柳远听到马恩和魏鹏都否决了自己的谏言,只好无奈的说道: “马大人,我卢城地处荒漠戈壁,无险可守,虽然可以依仗土丘和坚城的优势,做势死守,但若是敌军围城日久,单靠城中月余的存粮,我军难以坚守啊!” “柳都尉,凡事嘛,不要总看坏处,也要看看好处,咱们的确耗不起,拖不起,那敌军就能拖得起耗得起吗?” “看看咱们卢城外面,不是大漠黄沙就是戈壁荒原,周围唯一的水源也被咱们凿踏,至于攻城所需的林木和食用的稻谷,咱们卢城周围更是稀缺,若是拖得时间长些,这些外族番邦能忍受的了?” 柳青听到马恩的话,瞬间就有些急切: “马大人,鄯善、且末、精绝、高昌四国联军八万,筹措日久,既然敢挥军来犯,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咱们既然能想到这些问题,敌人又如何想不到,还请大人早做筹谋,请调援军” “援军?”马恩一听就乐了:“柳大人啊,你说的轻巧,自去年敦煌城破,督军大人以身殉国后,西北之地就已然糜烂,想请援军?从哪里去请?” “大人,难道不能从武威去请援军吗?” “柳大人,你糊涂,甘州乃是重镇,有关城在内,素来是抵御北方突厥的,无陛下的令旨,谁能调动的了?” “如今大敌当前,何不快马飞报万安求援?” “柳大人,急报早已派人去送了,只是这一来一回,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当朝中中枢大人们商议出来结果,怕是要等一个月。 等到调令抵达武威,不知需要多少时间,到那时只怕咱们西垂的仗已经打完了,所以,咱们指望不了援军,只能靠咱们自己” 一番交谈,几位西陲郡高官都陷入了沉默。 城中原有民户十万,只因得知外族入侵,西陲郡内的百姓们早早的背离乡土,避难去了。 留下来的大都是些老弱病残,约摸着应当有个两三万人,除了郡兵以外,城中还有八千罪徒和苦工。 而城中只有五千军力,却要抵挡八万联军,更困难的地方是,西陲不善产粮,粮草存储仅剩一个月,若是敌军围困时间一长,只怕坚守都是个困难的事情。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远处的天空升腾起滚滚黑烟。 “敌军来了!”城关上的了望塔最先发出警讯,敲响了城楼内的警钟。 “咚咚咚~” 随着钟声响起,城外挖掘陷阱的罪徒和苦工们在监工的督促下,匆忙的跑进城内,看着滚滚狼烟。 西陲郡郡守马恩长叹一声,拱手道:“敌军终归还是来了,此番坚守城邑,本官全仰赖诸位了,若是此战得胜,我等便是功臣,朝廷定有厚赏!” 西陲郡的其余官吏纷纷恭敬的冲着马恩抱拳行礼:“愿与郡守大人同进退!” 第21章 西陲之战的由来 狼烟起,战火至。 装备各异的军阵在西陲郡郡所卢城下依次摆开了阵型,通过阵型不难分辨他们的归属。 卢城西城门靠北,是一支一万人的军队,这是高昌国的大军,其衣甲鲜明,大都为土黄色。 西城中央位置,则是另外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军队,看旗帜应当是复国不久的鄯善国。 在西城门左侧靠南的位置,是又是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军队,看旗帜和衣甲应当是且末和精绝两国的联军,这两国国家向来孱弱,国力不强,能拿出五千军力应当是极限。 这四国联军不过两万人,为何斥候回传的狼烟却是八万? “不对劲!” “马大人,城外来敌不过区区两万,竟然号称八万,这些西域番邦小国,真是恬不知耻!” “不错,马大人,城外联军以高昌国为强,下官以为,当派军出城,阵斩高昌国贼将,则鄯善,且末,精绝这些小国定然溃败!” 郡丞魏鹏满脸的兴奋,开口就是谏言出城迎战。 可本是主张出城伏击的西陲郡都尉柳远却是看着城外的四国联军满脸疑惑,开口道: “烽火狼烟,斥候来信都已佐证来犯之敌有八万,可如今只有区区两万,实属不应当,下官以为,以静制动,暂时观望,毕竟大人您也说过,守城为上” 马恩听到柳远的话,微笑连连,点头道: “不错,柳都尉这话算是说到点上了,任他城外是两万还是八万,咱们卢城城门紧闭不开,就算他有什么花招,咱们也不必理睬” “这...”郡丞魏鹏看着城外的四国军队,不由摇摇头,以为错过了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殊不知就在马恩决定紧闭城门,避战不出之时,天际边,出现一大片黑影。 这些黑影铺天盖地,犹如乌云过境一般,那黑色的大旗上,绣着一只白色的狼首,让人观之胆寒。 随着这支军队的缓缓到来,凌厉的气势,几乎想要将小小的卢城吞入腹中。 “是...是...突厥人!”马恩指着城外密密麻麻的黑影,浑身颤抖的叫喊道。 而刚刚还兴奋叫嚣的郡丞魏鹏却浑身发软,最后竟依着墙壁边缘缓缓瘫坐在地,嘴里还止不住的呢喃道: “完了,完了,卢城完了!咱们完了!” 突厥人,绝非西域小国可比,百年前,圣祖在世之时,兴兵征讨西域诸国,并设立西域十六郡,也因此触及了突厥在西域的利益。 那时候突厥已然兴盛,其疆域广袤,东至鄂霍次克海(俄库页岛东北),西至黑海的克里米亚(俄克里米亚半岛)。 突厥佗钵可汗(阿史那库头)虽然已然年迈,但对于刚刚建立不久的大陈,却是跃跃欲试,想要跟大陈的军队比试高低。 早在木杆可汗时期,木杆可汗的叔父室点密率领大军平定了中亚地区,并且公然自称西面可汗,招惹木杆可汗的不满,导致突厥内部出现了不稳。 自信满满的佗钵可汗,对此选择无视,反而率领突厥二十万大军雄心勃勃的亲征大陈。 交战之初,突厥大军几乎摧枯拉朽,横扫大陈的边陲,先后占据西陲,以及河西走廊,兵锋直指都城万安。 大陈的软弱无能,让佗钵可汗骄傲自满,狂妄自大的以为,大陈朝夕可灭,肥沃的中原沃土未必不能由突厥人主宰。 可就在大军攻克金城郡,围攻西平郡的路上,却突然遭受大陈军队得伏击。 战斗结束,突厥大军损失惨重,被迫后撤,大陈军队则乘胜追击,取得了大胜。 也许是穿越人士自带的蝴蝶效应,使得本应走向极盛时期的突厥戛然而止。 突厥佗钵可汗在逃亡的路途中因伤匆匆辞世,离世之前将汗位传给了哥哥的儿子大逻便,并未传给自己的儿子庵逻。 但当突厥的败军回到都斤山后,突厥人却认为大逻便出身低贱(其母出身卑微)不适合做突厥可汗,一力拥立庵逻为可汗。 在庵逻继位可汗后,大逻便极度不满,数次诋毁侮辱庵逻,庵逻念及手足之情,被迫无奈之下,将汗位传给了阿史那摄图,称沙钵略可汗。 沙钵略可汗继位后,封大逻便为阿波可汗,让其统领原部族。 也就在这时,本是臣服于突厥汗国的达头可汗(西面可汗室点密之子)见汗位动荡,又遭遇惨败,于是不再尊奉沙钵略可汗的号令。 阿波可汗(大逻便)找到达头可汗,与其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沙钵略可汗。 遭遇惨败的沙钵略可汗,又被内部人背叛,面对追击而至的大陈军队,沙钵略可汗选择与大陈求和,并对大陈称臣。 从此以后,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以东部沙钵略可汗一部做了大陈的附属,但到了沙钵略可汗之子都蓝可汗继位后,却被大陈的圣祖以离间之计挑唆同样是依附于大陈的“启民可汗”最终导致都蓝可汗和大陈反目。 之后更是联合西突厥达头可汗与大陈为敌。 目的达到,圣祖果断出兵,先是荡平了东突厥,在都斤山歼灭了都蓝可汗。 而后命名将杨素,联合突厥启民可汗进攻西突厥达头可汗,逼迫其逃亡,最终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自此横行一时的东西两部突厥彻底被荡平。 可惜好景不长,圣祖在荡平北疆没多久,就撒手人寰,甚至没来的安排处理残余的突厥遗民。 乃至于五十年后,突厥部落又出了一位勇士阿史那骨咄禄,其人不仅智慧聪颖,更是力大无穷,精通领兵作战,用极短的时间内,带领突厥部落的遗民,推翻了大陈在北疆的统治。 由于当时的陈朝发生内乱,无暇顾及北疆和西域,最终导致西域十六郡接连丢失,而突厥也借此时机,宣告建国。 建国后的突厥,最初与大陈相安无事,将目光放在了东西两面,极力恢复突厥鼎盛时期的版图。 当今突厥可汗默啜继位,此人雄才大略,素有野心,继位后,讨伐党项,远征中亚,东击奚族,契丹,扩地万里,一改其兄蛰伏与大陈和平的国策,并且积极备战。 按照他的话,大陈已经腐朽,突厥是时候一雪前耻,并且夺取河西地区,让突厥人的牧场更大,更广,荫泽突厥人的子孙。 去年,他指使西域小国破了敦煌,试探陈朝的反应,没想到,陈朝犹如纸老虎一般,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这让他看出陈朝的无能和软弱,继而下令,让他的两个侄子默矩和阙特勤,统帅六万突厥大军并且胁迫两万小国之军开路,欲占据陈朝西陲,然后以西陲为开始,逐步蚕食大陈的土地。 此便是西陲之战的由来。 第22章 大战起,尘飞扬 卢城外,突厥军阵集结待命,突厥统军将领名叫默矩,既为突厥颉跌利施可汗之子,如今被突厥可汗拜为大度设。 设是他的官职,意为统领一方的大将。 默矩正值青壮年,孔武有力,有着雄心壮志,只是能力平庸。 在他的身边,是他的弟弟,阙特勤(阿史那失载)。 他的弟弟阙特勤是个天资聪颖,对作战颇具天赋的人,他多次主张进攻大陈,夺取河西地区,并在早些年,领军讨伐突骑施、黠戛斯、拨野古人,并取得了大胜。 特勤,是突厥中贵族的官爵身份,又译作“处罗”,含义为荣耀,伟大的意思。 用通俗的话讲,特勤就好比是清朝的“贝勒”。 两人策马扬鞭,看着土丘上高耸的卢城,默矩发出嘲讽似的话语: “从这座小城开始,我们突厥人的脚步,将会踏遍大陈的每一寸土地,掠夺他们的牛羊和女人,拿走他们的土地和财富,他们这种两脚羊,只配做我们突厥人的奴隶” “哥哥”阙特勤皱着眉头,对着身边有些幻想的默矩说道: “如今说这些还有些过早,大陈毕竟是个非常强大的国家,早在百年前,他们就已经用行动诛灭了我们突厥人的先祖,所以不能轻视” 对于弟弟的小心谨慎,默矩非常不屑,看着眼前这个弹丸小城,只要自己麾下的突厥勇士们一个冲锋就能拿下。 随即轻蔑一笑: “载弟,你太高看陈朝人了,他们懦弱的就跟草原上的绵羊一样,任由咱们突厥人宰割。 在咱们大军尚未抵达西陲之时,就已经有将近二十万陈朝人逃难去了,眼前这座小城,不过区区几千军士,拿什么来抵挡我突厥的数万勇士?” “哥哥,陈朝人奸诈,总之小心谨慎是没有错的,不若让高昌国他们率先发起进攻?” “也罢,便让他们打回头阵” 默矩虽然不屑,但对于这个弟弟,他更多的是倚重和信任,侧目喊道: “吉达” “属下在” “传传我的将令,让高昌国、且末、精绝三国的军队率先对卢城发起进攻,试探城中守军的虚实” “得令” “呜呜呜呜~” 带有草原浓厚特色的牛角号响起,两万番邦小国的军队得到号令,向着卢城发起了进攻。 卢城南城门外, 高昌虽是小国,但地处西域,又有突厥扶持,加之陈朝日渐衰弱,丝绸贸易之路沦为高昌国手中的糕点,也借此机会,逐渐强盛起来。 此番领军的将领是高昌国小王子鞠延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郎。 这个年纪的人,往往血气方刚,气势如虹,只见他身下一匹黑色的大宛马疾行如风,而他身后三千骑士更是勇武不凡,宛如一股黑风,席卷而来。 这三千骑兵可是他们高昌国耗资不菲打造出来的精锐,名为:“黑煞骑”。 他们每人身穿半身锁甲,左臂持圆木护盾,右手持短枪,凡攻敌之际,先掷短枪,后骑阵破敌,虽不是具装骑兵,但高大迅捷的大宛马结阵,却比一般战马强横许多。 鞠延庆终归是年轻人,他率领三千骑兵打头阵,身后有七千步卒追随,左右两翼还有且末和精绝的一万步卒协助。 这样的声势,使得他兴奋不已,血液里好战的骚动让他仿佛已经看到卢城被破,入城搜刮陈朝财富的幻想。 更甚至,他幻想着,若是卢城被自己一击冲破,因此获得大度设默矩的赏识,借着突厥人的手,高昌未必没有能力深入大陈,攻城略地,扩大高昌国的版图。 那样一来,他们高昌国也有能成为一方霸主,不再受突厥人的奴役。 他想着想着,心中的躁动让他变得激动,渴望,催促胯下的战马,让它快点,再快点,让眼前这座纸糊的城池顷刻间破碎。 战马奔腾,尘土弥漫,当高昌国骑兵逼近卢城前五十步外,借着疾驰战马的加持,鞠延庆当即下令:“掷枪!” “掷!” “掷!” “掷!” “嗖嗖嗖~” 三千骑兵齐齐抛掷短枪,满天的黑点奔射而出,化作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狠狠的砸向城郭上。 卢城城关之上,都尉柳远从容有序的指挥着手下的士卒们作战,眼看高昌等小国率军来袭,他目视远处的突厥军阵,见他们按兵不动,猜出他们想要试探守备虚实的想法。 此刻短枪来袭,他当即高喊: “御盾!” “御盾!” ..... 将士们仓促的将一面又一面长盾举起,相互镶嵌在一块,以此来抵御高昌国的枪雨。 接连而至的枪雨,好似倾盆大雨,狂暴的蹂躏着城郭上每一人的身心,运气但凡差上一点点,便有可能被短枪来个透心凉。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城郭的一角,一个稚嫩的少年,双手紧紧的握着一柄短刀,躲藏在袍泽的队伍中间。 听着头顶上的盾牌发出“叮叮当当”的恐怖声音,过分的紧张,使得他汗水湿透了红色的头璞。 “小福,一会儿他们冲上来,不要怕,照死里砍就是了,这些个番邦人,也是人,也怕死,你要是稍有胆怯,死的就是你自个” “哎,张叔,你放心,小福不怕” “铛铛铛~”沉闷的破盾声终于稀稀拉拉的结束,便在这时,不断有传令兵拿着小旗扯着嗓子喊道: “敌军攻城,全军戒备,弓弩手就位!” 将士们收盾起身,依着女墙,而这时,敌军步卒早已将扶梯架设好。 看着城外密密麻麻奔袭而来的番邦将士,第一次打仗的小福,忍不住吞了口水,心中有些惊惧。 张叔倒是丝毫不惧,从腰间拿出一个葫芦,拿出来喝了一口,随后递给小福道:“呡一口吧,一会儿子,伤着了,不疼!” 小福接过来,就着葫芦喝了一小口,一股子辣辣的烧灼感刺激着味蕾。 “张叔,你说咱们能守住吗?” “切,怕个瓜怂,咱卢城,哪年不被番邦窝瓜围过城,哪回打下来过?放心吧,没个鸟事儿!” 他收起酒葫芦,这时传令官又匆匆忙忙的跑过去,嘴里高喊道: “弓弩手齐射,全军御敌,死守城防,城在人在!” “轰隆隆”令下,城郭上所有步卒瞬间起身,长枪林立,钢刀寸闪,而这时高昌国步卒齐齐攀爬上了城墙,大战一触即发。 第23章 卢城危矣 高昌兵跃上城头,短兵相接,刀枪碰撞之下,喊杀声不绝于耳。 大陈的将士们用血肉铸墙,手中利刃为舞,抵御着番邦来袭之敌,拼死守卫脚下的家园。 小福紧紧的跟在张叔的身后,年少的他,满脸畏惧,惊恐的看着这些高昌兵凶神恶煞的杀上城郭,近身肉搏,一个个熟悉的袍泽惨死于眼前,手中握着残刀的手,微微颤抖。 自古以来,白刃战都是惨烈的,交战双方用着最为原始,最为野蛮的方式相互厮杀。 在这一刻,他们摒弃文明,忘却礼仪,眼神中只有一个信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小福,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前的张叔又能护的了他几时,在刀剑与血火的洗礼下,人终归要学会成长。 而这种成长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为了配合高昌国步卒登城,善于抛射的精绝武士们,连续向着城关上的守军齐射。 箭雨密密麻麻,像是吞噬生命的暴雨,大陈的将士们,拼命的抵御着冲上城关的敌军,哪里还能分心防备从天而降的箭矢。 小福抱着长刀,东躲西闪,就当他以为安全的时候,天空却是一暗,他抬头仰望,满脸疑惑,是乌云遮盖了太阳吗? 显然不是,当箭雨落下的那一刻,他呆住了,忘记了躲避,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和爹娘团聚的时候,一道人影趴在了他的身前。 “张叔!” “嘘,别说话孩子…”张叔咬着牙,艰难的拿出酒葫芦,却始终抬不起胳膊。 小福眼含热泪,双手捧着酒葫芦送到张叔嘴边,他用力吸吮了一口,艰难的说道: “福娃子,城八成是守不住了,这群番子太多了,听叔的话,城破的时候,丢了刀,躲起来,咱老张家,就只剩下你一个苗苗了……莫逞强……” “叔,福娃子,不做孬种,我不能给我爹丢人!” 小福看着张叔背脊上令人头皮发麻的箭矢,一股愤怒之情悠然而生。 他想:若不是他懦弱,若不是胆小,若不是总是想着逃,想着躲,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的张叔就不会死。 可他却忘了,他就是一个孩子。 “好孩子....不愧是咱老张家的种,莫...莫....丢...丢...”张叔最终咽了气。 这一刻他悔恨,懊恼,狠狠的擦去眼角的热泪,深吸一口气冲着张叔说道: “叔,你且看着,福娃子,不会给咱张家丢脸的” 他拿起刀,看着冲上城头的高昌国士卒,这一次,他没有畏惧,鼓起勇气,高举着利刃,冲杀了过去。 稚嫩的脸庞在凌厉的西陲寒风中,显得异常的坚强,趁着一名高昌国士卒不注意,一刀便狠狠刺入他的背脊。 血水是鲜红的,少年是英勇的。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虽然战争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英勇而影响整体的走势,但不妨碍在这个崇拜英雄的时代下,大放光彩。 少年忘我的,悍不畏死的冲进敌阵,仗着身高的优势,屡次偷袭,杀的人多了,死的人多了,也使得愈来愈多的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也多亏了他,导致攻上城关的高昌国步卒陷入了短暂的混乱,而卢城郡都尉柳远,把握好时机,亲自带队冲杀,这才将部分沦陷的城防重新夺下。 西陲郡郡守马恩看着犹如杀神一般的少年郎,辗转腾挪,忍不住问道:“此人是谁?” 西陲郡郡丞魏鹏扶了扶歪斜的头盔,用胳肢窝擦拭着长刀上的血污,说道: “此人名叫张福,大人,您曾经见过他的” “哦?我见过?”马恩满脸疑惑。 魏鹏见他想不起来,这才说道:“大人还记得仁勇校尉张平?” “张平?可是去年血战敦煌的张平?” “不错,此子便是张平的遗孤”魏鹏说完,不忍长叹:“可惜了,当初敦煌一战,张家满门拼死血战,张平兄弟五人战死了四个,张氏的族亲也阵亡十几个,到头来就只剩下张福和他叔叔张满” “忠义之后啊”马恩看着日光下,那拼死血战的小人儿,不禁感叹: “若是此战得胜,卢城不失,此子不死,我定上书朝廷,让他承袭父职,也不枉张家人的血白流那么多” “大人仁义” “报,大人,城外突现高昌国的抛石机” 哦?”马恩和魏鹏闻言都是一惊,忙扒着城头观望,果然在城外千步之外,三架抛石机已然组装完成。 “大人,看样式酷似神威军的神威炮” “何止像是,这群蛀虫,这是把国朝社稷当了买卖,这种机密之物都能传到高昌,可见朝中出了奸佞了!” “大人,下令撤回内城吧,外城承受不住抛石机的轰击!” “再等等,再等等”马恩多少有些侥幸的心理,他寄希望于高昌人不善于使用这些攻城利器。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随着惊人的响声后,三个黑点冲入云霄,随后从天而降,化为雷霆之势,狠狠的砸在了夯土铸造的城墙上。 “咔咔咔”城墙显然在受到巨大石块的轰击下,开始摇摇欲坠,城墙表面也出现了皲裂。 “大人,下令撤回内城吧!” “不,外城不碎绝不退往内城!”马恩果决的说道:“去,组建一支五百人的督战队,让城中所有的罪徒和役夫都上城作战,但敢不从者,就地格杀!” “遵令!” “轰隆隆~轰隆隆” 抛石机无情的发射巨大的石块,撞击着城墙,城墙的裂纹也随之变大。 随着生力军的加入,城上的防线渐渐挽回了颓势,死死的压制住高昌兵进攻的步伐。 可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巨响,伴随着大地的抖动,不远处的就传来了惨叫声和呼喊声: “城墙倒了,城墙倒了!” 马恩扶着城墙,看向西侧,那里的一段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在抛石机轮番轰击下,四分五裂的崩塌。 看着眼前这一幕,马恩知道,外城绝对是守不住了,他看着城外高昌人的攻城利器,最后的幻想随之破灭,愤恨的看了一眼城外三架高耸的抛车,当即传令: “告诉都尉柳远,全军撤往内城坚守!” “诺”魏鹏领命,当即安排传令兵传递军令。 交战不到一日,卢城守军就被迫放弃外城,随着守军将士们逐渐撤入内城,高昌国的士卒轻而易举就夺取了外城的城防。 第24章 山谷大战 随着外城吊桥的落下,厚重的城门随即被打开。 城外的突厥军阵内,默矩笑呵呵的说道: “怎么样,载弟,我就说过,陈朝人早就不再是狼了,他们没有了先祖们的锐气和血性,变成了一只乖巧的绵羊了。 你看看,这些陈朝人连小小的高昌都打不过,又怎会是咱们突厥勇士的对手?” 阙特勤看着占据城头的高昌人,冲着默矩笑道: “看来还是哥哥对陈朝人的习性了解的多,弟弟过于谨慎了” “哈哈哈,好了,咱们一起进城吧” “轰隆隆~”突厥大军分为两部,两人亲自统领三万骑兵缓缓驶入城内。 外城易手,标志着最为残酷的内城攻防战即将打响,如今的内城却成为卢城守军最后一道屏障。 原本五千守军在经历大战后,折损千人,仅存不到四千士卒撤回到内城,而七千罪徒和役夫也折损了数百人。 内城位于山丘最顶端,城墙依托丘陵而建,呈圆形,周长不过一里。 狼狈撤回内城的西陲郡郡守马恩,瘫软的坐在地上,年岁毕竟不饶人,一番血战,能活着便已是奇迹。 可这种奇迹,不知道是否还能有第二次,若是没有外援救兵,用不了多久,他们都将以身殉国。 马恩扶着内城的城墙,眺望远方,忍不住嘟囔:“卢城还能守多久?援军几时才能抵达啊…” 虽然马恩明知援军不可能会来,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奢望。 突厥人进了城,少不了荼毒城内仅存的百姓,更没有放松对内城进攻的脚步。 随着冲车和角楼相继登场,任谁都猜的出来,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加残酷 三十六人推动的木质牛角车缓缓抵达了内城城门下,那厚重的牛角车,基本无视了火油箭矢的攻击。 随着一次次沉重的撞击,城门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轰塌的可能。 马恩绝望了,他不怕死,唯独怕的就是脚下这片土地沦落到异族人的手中。 若真成了这样,他马恩就成了千古罪人,死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城门将碎,已是无险可守,既然如此,那还守什么?不如就用这把老骨头与这群番邦窝瓜拼个鱼死网破吧。 马恩有了打算,正准备下令主动出击与敌死战之际。 城头上观望的哨兵发现了城外的东边有一支军队缓缓开拔而来。 “是援军,援军到了!” 什么!马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顺着方向看去,一支绵延的队伍奔着卢城开拔而来,队伍的中间一只大旗随风招展,上书三个大字:“流民军” “流民军?这是何人的部队?本官为何从未听过此军的名号?” 马恩看着远道而来的军队, 本是喜悦的心情霎那间凉了半截。 不到一万人的援军,怎么跟着流民乞丐一样,衣衫褴褛也就算了,怎么一个个伤痕累累,搞得非常狼狈,这是援军? 这是来送人头的吧! 还有这些人拿得是什么武器? 怎么五花八门都有,若没看错,那个应该是粪挑子和扁担吧?这确定是援军? 马恩狠狠的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压力大,眼睛看花了了,可反复看了好几次后,最终确定,这群人的确是一支“军队”至少他们整齐的行军队伍就不像是逃难的流民。 “天呐!”马恩这一刻有点麻了,因为他看到这支不到一万人的队伍,居然在抵达卢城北城一里外的地方,摆开了阵型,还是主动进攻的“品”字型。 这不是茅房里点灯—找死嘛! 真以为突厥铁骑,野战无敌的名号是浪得虚名? 城外的动静,突厥人自然发现了。 随着黑色的铁骑从北城门蜂拥而出,在城外列阵,两军相隔遥远,但冰冷的战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两万突厥精锐级别的骑兵与一万乞丐级别的步卒野战,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这一万步卒必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完咯,完犊子了!” 马恩摇头晃脑,叫苦不已,若是这支军队可以进入内城,或许能多坚守些时日,可是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突厥人屠戮。 就在马恩为这支军队的下场担忧的时候,突厥人的骑兵发起了进攻的号角。 可让所有人大跌眼眶的地方是,当突厥骑兵发起进攻的时候,这一万步卒居然齐刷刷扭头,然后奔着北方的大山撒丫子狂奔。 “这这...这不丢人嘛!” 仗未打,便已然溃败。 这究竟是何人统领的军队,就算是头猪也断然不会领军和突厥人野战呀!就算现在逃,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这不胡闹吗!” 马恩愤怒叫着,他几乎已经在脑海中宣判了这些人惨死的下场。 卢城以北,天山之麓,有一条狭长的山谷,其面积约有两三个卢城大小,距离卢城不过二十多里的路程。 山谷内得天独厚,土地肥沃,两侧皆是巍峨的天山山脉,山脉内蕴藏着大量的矿藏,资源丰富。 一条奔腾的小河从山谷内流淌而过,河边屹立着一座小镇,名为柔远镇。 此镇往北走,便可前往广袤的草原,那里是突厥人的地盘,所以此地一直都是西陲郡扼守北方的门户所在。 山谷入口处有一条曲折蜿蜒的山路,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那么平坦的盘山公路,有的只是仅供三五人并行的泥泞山路。 不到一万人的流民,溃逃速度极快,可再快的速度,两条腿也终归是跑不过战马。 面对渐渐追赶上来的突厥骑兵,单方面的屠戮似乎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这群衣衫褴褛的流民突然四散奔逃,像是撒出去的大黑网一般,每个方向都有。 这让追击的突厥兵犯了难,只能化作小股小股的队伍四下追击这些逃跑的人。 追了大概十多里,这些奔逃的人居然神奇般的殊途同归,又重新汇集在一起。 而此刻他们已经抵达山谷的入口,不待多等,三三两两逃命的人最终钻进了山谷内,逃之夭夭。 当突厥骑兵蜂拥而至后,突然发现,在狭窄的山谷入口处,一支五千多人的军队早已等候多时。 这支军队整肃的站在一起,列成三排,他们依靠山路和奔腾的河流为天险,化作一道肉体城墙,不偏不倚正好卡在入谷的道路上。 他们这些人,每个的人的手中都举着各式各样的长枪长矛,除了腐蚀,锈迹斑斑的枪头外,还有一些“长枪”居然是木头削尖了的模样。 在他们的最前面,一些用手臂粗壮的细木做成的简易巨马镶嵌在土壤里,错综复杂的护在他们的身前。 这些人没有甲胄护身,只有单薄的衣衫和破旧的长袍,虽然模样枯瘦,但精神饱满,他们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愤怒色彩。 追击而来的突厥骑兵在山谷前短暂滞留,领军的将领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敌军似乎有些犹豫,他担心山谷内还有伏兵。 可当他看清楚这些人的模样和他们手中拿着的武器后,却是轻蔑一笑,什么大陈的军队,不过是群窝在山窝窝里面的匪寇而已。 随着他念头的闪动,两万突厥骑兵向着只有五千人的队伍发起了冲锋。 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第25章 流民军的由来 就在山谷内的一处高坡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俯视着山谷之外,当突厥人果断发起冲锋后,他发出一声轻叹,回眸看向身后的一人: “棕叔,通知大家伙,狼来了!” “哎”棕叔应了一声,此人正是杨家的罪徒,曾经杨府的总管杨棕。 而说话之人,则是靖国公世子杨泽。 说起他蛊惑流民一路北上这件事,可谓是危机与机遇并存,风险与收获并列。 自那日杨泽在武威城外,一番冷嘲热讽,谣舌鼓唇后,两万流民青壮义愤填膺,跟随他踏上千里征程,奔赴西陲边塞。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粮草,身无长处,为了能够填饱肚子活下去,且又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赶到卢城。 到达卢城后,这些流民最起码拥有自卫的能力,身为领头人的杨泽可是愁的直掉头发。 就在杨泽苦思冥想,毫无头绪的时候,有人送来的热枕头。 那一日,风和日丽,罪徒们沿着官道北上,突然从道路两边冲出数百手持刀枪的山匪,这伙人也不傻,看到如此之多流民也知道不能硬来。 只是设卡找人,丝毫不敢为难这些流民。 为首的头目叫做张本,他吩咐手下拿着画像,逐一查找一个人叫杨泽的人。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杨泽的确在队伍里,但却成了这支流民队伍的主心骨。 找他,抓他,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最后的结果自然不用多说,数百匪寇被两万流民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就差摩干,晒成粉了。 虽说打斗的过程中,伤了些流民,但总体并无大碍。 在扒光这些匪寇,缴获他们的武器后,杨泽并未放他们走,反而让这些被俘的山匪领路,顺手把自己的老巢端了。 看着一箱箱真金白银和堆积如山的粮草,杨泽第一次发现,这年头山匪这职业都这么富吗? 于是乎,杨泽便利用自己的身份为诱饵,带着两万多流民,将整个河西地区大大小小的匪窝给嚯嚯了个遍。 这些山匪的寨子,最多的也就一两千人,最少的不过一两百。 不要小看这两万张嘴的威力,基本上是把这些山匪们给吃个底穿,连裤衩都不剩的那种。 至于为什么这些山匪会这么傻,没办法,谁叫杨泽那么值钱,只要他一亮身份,这些寨子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热烈欢迎的。 至于杨泽带来的流民? 不好意思,山匪们看不起这些叫花子。 杨泽用这样的方法,愣是养活了两万流民,顺带的,也将这些人的武器装备给拼凑起了,虽然品相不佳,可有总比没有强吧。 若是有人问,这些流民的战斗力渣不渣。 杨泽可能会这样回答:“一千里路云和月,每处山寨练练兵。” 杨泽会打仗吗? 不,他可不会。 身为大学本科理工直男,他除了混吃混喝,似乎别无长处。 可他虽然不会,但是理论知识丰富啊,书必定不是白读的,更不是白念的,有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 更何况,他不会,有人会啊。 杨家罪徒中的二十多人中,有七八人都是退役老卒,而杨棕更是在年轻时追随老国公打过仗的人。 还有苏离,别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一身功夫,却是不显山不露水。 为了管理这两万人的队伍,杨泽干脆让他们自己组队。 五人一伍长,十人一什长,百人一队正,五百人一都头,千人一都统,五千人设一营,营头即为营将。 草台班子仓促搭建,杨棕便撺掇着杨泽为这支队伍取一个名字。 杨泽深知自己的身份,凡事低调为好,于是便取名为“流民军”,大致的意思便是,我们终归都是归家的流民,无心谋反。 接下来,有了杨棕,杨庆,以及杨氏其他族人的帮助,流民军这个草台班子才算是有模有样,至于这个战斗力吗,呵呵,基本为零。 领着这样一支队伍出去打群架,揍山匪还行,但是行军打仗,还是跟北方的游牧民族打,那真是老寿星吃砒霜,生怕死的慢。 可杨泽在武威城下已经把话撂下了,一口唾沫一个钉子。 杨泽可不想当言而无信的小人,他既然说到了,那就必须得做到,事关他杨泽的名声。 早在番邦入侵卢城的前三天,杨泽就率领流民军到了卢城开外,但是他没有着急进城。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入了城,那就是聚众造反的贼头,活不了,可他不想死,甚至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换取一些翻身的功绩。 虽然这样的念头有些缥缈,但他还是想要试一试,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也得为年幼的妹妹,以及跟随自己吃苦遭罪的杨氏族人着想。 按照杨泽的计划,在番邦的大军到来之前,他需要确认三件事, 第一,番邦大军会不会来。 第二,什么时候来。 第三,来多少人。 为了查探将这些事情清楚,杨泽前后派出去近乎百人蹲守在西陲郡的官道上,甚至一度将查探的范围扩展到卢城向北百里开外的距离。 在得到确切的消息后,杨泽率领流民军躲进了山谷内的柔远镇进行了详细的作战部署。 由于外敌来袭,西陲郡的百姓大都背井离乡,西陲郡两镇八村基本上都空了,那些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百姓,也都被迫迁入城内,执行坚壁清野的政策。 所以,当杨泽率领流民军到达柔远镇的时候,柔远镇只剩下一片寂静和空旷,除了几十座房屋和一条无人的街道外,再别无他物。 第26章 狼来了 杨泽是有自知之明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后世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先统计自己的战力,再去想办法弥补差距。 可自己有什么呢? 两万一千三百个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穷汉子,年纪从十六到五十四的都有。 武器呢? 收缴,搜刮山匪的长矛,长枪四千五百多杆,其中铁制矛头(枪头)的约摸着有两千出头,剩下的都是些银样镴枪头的样子货。 长刀一千五百多柄,短刀(包含菜刀)三千多柄。 山斧,铁叉,铁耙,木棍,铁棍,锄头,铁铲等等各种武器约摸着有一万三左右。 而弓弩这种武器,仅有不到百张,且大都是些猎弓,短弓,八斗以上的硬弓和步弓是一张没有。 再来说说装备,莫说是半身甲,就连皮革甲胄都没有一副。 以上就是杨泽所有的家底。 当然了,搜刮山匪的钱财倒是不少,估摸着有个二千贯(折合后世约等于50万的样子)至于其他的被山匪劫掠的物件暂且不提。 以这样一支弱鸡队伍去抵御来袭的番邦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想要打赢来犯之敌,必须想办法弥补双方的短板。 硬件上肯定是拼不过,那就只能拼软件。 古代人有古代人的智慧。 后世人有后世人的智慧。 两者结合,未必没有胜算。 既然知道了敌军的进军速度,大致时间,剩下的便是考虑如何算计他们。 有道是有心算无心,便是一手先棋。 剩下的路子,杨泽决定分为三步入手。 第一,让杨棕为主,杨庆为辅,训练这些流民,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与此同时又从杨氏罪徒中,挑选了三个年轻的小伙子,杨成,杨安,杨平。 其中杨成是杨棕之子,杨安和杨平之父都是昔年靖国公的亲卫家兵,如今虽已身殒,但这两人却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颇为放心。 两万一千人的流民,杨泽将其分为三营,两队。 三营分别是:近卫营,破阵营,伍仟营,两队分别是:督战队,护卫队。 近卫营五千人,由流民张越为营将,杨综为副手。 张越年岁36,原是一个地道的牧民,给老场主家放牧,听闻番邦来袭,老场主早早贱卖了牧羊,带着小老婆跑了。 失去营生的张越,只能带着一家老小,跟着卢城外出逃难的人,一起南逃。 一路悲凉,先是张越的母亲在路上病亡,随后他的妻儿也因为长期饥饿,最终没能活下去。 悲愤交加之下,张越只能将心中的怒火算在了番邦人的头上。 破阵营五千人,由退役老卒古鸣为营将,杨安为副手。 古鸣本是边塞老卒,戍边三十年,今年五十有五,年近一甲,可即便高岁,却在村镇中威名赫赫,为人称颂,凭借着这份声望和履历,这才担任营将一职。 伍仟营五千人,由蒯家铁匠铺的打铁匠蒯平为营将,杨平为副手。 蒯家,曾在柔远镇经营一座铁匠铺,生意火爆,一把把优质的刀剑,成为了卢城保护家园的利器。 可惜番邦入侵,只能关了铁匠铺子,带着蒯家二十口人,被迫南逃。 一路上蒯家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仅剩下蒯平和他两个半大的孩子,而正因为蒯平曾在柔远的威名,这才使得许多熟知他的人,推荐他成为了伍仟营的营将。 三营一万五千人,看似编制齐全,但也仅仅是看上去,走的再规整,再像模像样,也改免不了他们都是流民的现实,一旦交战,人性自私且畏死,保不准都会逃命。 为了能够活下去,杨泽选择组建督战队,让苏离统领。 苏离这个人,杨泽知道他是有些功夫的,虽然相交日浅,但必定有过救命之恩,由他统领督战队,杨泽还是信任他的。 的确,山匪出身的苏离,似乎对于生死看的更加的淡然,下手的狠辣也更容易让人畏惧。 剩下的三千人,就是杨庆统领的护卫队,护卫杨泽的安全,这是杨泽的私心,但也算不上私心。 杨泽必定是一军主魂,他不容有失,亲卫队也是历朝历代上位者最为倚仗和看重的一支力量。 根据探查到的消息,最快五日,最慢七日,番邦的军队就能抵达卢城脚下,时间不等人,杨泽必须动手,拯救卢城和卢城百姓赖以生存的家园。 第二步,杨泽麾下的流民都是西陲郡土生土长的百姓,熟悉地形地貌,杨泽将对敌的主战场,从卢城外,选在了天山之麓的柔远镇。 有许多流民都曾是柔远镇的百姓,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对于他们来说,都异常熟悉。 有了他们的帮助,杨泽动用全部人力,伐木,挖沟,修陷阱,筑矩马,本是天山沟壑中的羊肠小道,硬生生给做了一个天大的局。 为了做这个局,蒯平带领军中许多年轻好手,重启柔远镇蒯家铁匠铺,利用铺子里留存的铁石,造了不少简易尖刺和枪头。 局做好了,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请君入瓮。 突厥人不是傻子,番邦窝瓜们也不是白痴,挖个大坑,然后大大方方的跑到对面喊话: “嗨,番邦窝瓜,我在山谷里面挖了许多限量版的长眠窝,赶紧来呀,来的晚了,可就赶不上趟了…” 番邦窝瓜不是傻子,一看到有猫腻肯定不会上当。 为了能够吸引他们,杨泽从两万人中筛选出五千最善长跑之人,组成近卫营。 这些人和张越一样,大都是给牧场主做牧民或者生活在边塞草原的人。 他们常年放牧,身体强健,虽然有些人并不像真正的北方游牧族人一般,会抛射弓箭,骑马打仗,但多年放牧的经验却让他们的腿脚奔跑的速度非常的快。 毕竟真正可以骑马放牧的人,都是牧场主的心腹,而普通的牧民,大多数时候只能用身躯控制和改变羊群的方向。 第一步,第二步谋划完成,第三步也就应运而生,按照计划,张越率领五千近卫营出发,他们多持旗帜,佯装成万人的模样 ,然后成功引诱两万突厥骑兵追击。 “流民军”的旗号一亮出,再加上这些人穿的破烂衣衫,不由得让突厥人生出轻视的心态,认为眼前的人,只是一群山匪或者是义军。 也正是出于这种轻视的心态,突厥人肯定不把这些人当回事,于是穷追猛打也就顺理成章。 如今狼来了,杨泽亲自率领义士们来到谷口接客。 第27章 请君入瓮 两万突厥骑兵冲进了谷口。 破阵营五千人,手持各式各样的长矛长枪立于阵前,严阵以待。 阻塞道路的路障和简易拒马散乱的扔在谷口的道路上,让两万突厥骑兵的冲击阵势瞬间减弱。 大量的骑兵堵在入口处,相互推搡着,为了打开一条通道,突厥将军不得不下令让一小股骑兵撞开障碍,打开通道。 要知道,这些骑兵可是突厥的具装骑兵,身披铁甲,虽不至于和后世的铁浮屠亦或者蒙古铁骑相比,却已然是这个时代的陆地坦克。 看着悍不畏死,横冲直撞的突厥铁骑,流民军将士们多少有点畏惧。 就在他们以为突厥骑兵拼死冲开障碍,自己就要完蛋时。 在破阵营三十步开外的地面突然塌陷,化身为吞噬生灵的黑洞,一个个突厥骑兵尚在错愕之间就跌入坑底。 还未反应过来,接踵而至的骑兵就因为躲避不及,狠狠的掉进大坑内。 道路本就狭窄,突厥骑兵的优势也被周围密集的陷阱深坑挫败。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突厥骑兵自入谷后,就没有了回头箭,领军将领不得不咬紧牙关,用着突厥语连连发号施令。 愣是用他们胯下的战马和死去袍泽的身体填平的陷阱坑,然后逆袭而上。 而下一刻迎接他们的,却是破阵营的长矛和长枪。 杨泽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感叹: “步卒野战骑兵,若无地形依仗,必是九死一生,这种情况尤其在中世纪以后,游牧民族掌握了冶炼铁甲的技术,变得更加的势不可当。 从大金的的铁浮图,到后来的蒙古铁骑,再到后来的满清八旗,后世人看到更多人的是他们的弓马娴熟,勇武异常,却并未了解到他们生活的时代背景。 为了强大自身,征服对手,他们一直在努力的学习中原文化,学习先进的中原技术,也正因为有了这些来自中原的奇人异士和能工巧匠的帮助,他们的武力才会被发挥到极致。” 有人可能会问,大宋不强吗?大明不强吗? 强,事实上,任何一个皇朝的建立之初都是非常强大的,这种强大往往都如昙花一现,因为制度和自身的缘故,最终走向灭亡。 通过历史不难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五千年来,北朝灭南朝者,比比皆是,而自南而逐北者,仅有明太祖朱元璋一人。 但是也仅限于长城以内,逐鹿漠北,封狼居胥,在皇朝初期或许可以,但想要真正占据北方广袤的草原,汉人用了数千年却始终做不到。 在杨泽的心中,一直有一种错觉,他觉着冥冥之中,来到这个时代,远离中原沃土,奔走于边塞,那是不是说,汉人无法远征世界的梦想或许可以从他手中做到? 纵观中华五千年,汉人的脚步在盛唐之时,止于西域三十六国,他们走不出中亚,更没有征服欧洲和北非,甚至还没有成吉思汗麾下的蒙古铁骑走的远,就连小小的吐蕃都没有占据。 可是如今自己来了,为什么不能在史书上留下厚重的一笔? 兵出中亚,占据欧非,将地中海当做华夏的洗澡盆子,想想这也是一件美事。 或许,自己真有能力可以做出来,也未可知。 一丝虚无缥缈的念头在脑海中升起,随即又快速寂灭。 杨泽摇头苦笑,自己区区一罪徒,朝不保夕,真以为自己聚拢两万流民就敢如此不着边际的幻想,当真可笑。 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 视线回转到谷口。 两万突厥骑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撕碎了破阵营的外围所有的路障和陷阱。 短兵相接,狭路相逢。 流民终归是流民,突厥勇士并非浪得虚名。 阻击了仅仅半个两刻钟,在占据地形优势的前提下,破阵营便已然坚守不住阵型,隐隐有了乱象。 按照杨泽的计划,破阵营需要将这两万突厥骑兵死死的堵在谷口位置一个时辰。 只有如此,才能给近卫营和伍仟营的弟兄们更多的时间来准备见面礼,但如今这情况,明显是坚持不住了。 眼看破阵营的队伍开始逐步的后退,流民们紧绷的神情因为大量袍泽的战死开始出现意识的松弛。 畏死之心,人皆有之,谁不是爹妈生养的血肉,一旦心中生出了退意,那么战力必然会下降。 可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退。 “苏离”杨泽喊了一声,身旁的苏离自然知道杨泽叫他的目的,从交战之初,这种情况,就已然猜到了。 “督战队,跟我走”苏离当仁不让,领着三千督战队,压了上去。 后路被督战队阻挡,前面又是两万突厥骑兵在上山的道路上拥挤着向前厮杀。 战马嘶鸣,杀声震天,逃?退?仅此一条路而已。 “弟兄们!莫忘了初心!”古鸣振臂高呼。 他身为破阵营的营将,又是老卒,他比谁都知道打仗的禁忌,那就是军心,军心散了,那就彻底败了。 流民虽然成军日短,但一路走来,却已然培养出了一些情谊,他眼含热泪举着一柄有些生锈的长刀,呐喊道: “咱们从武威回来,不就是回家报仇的吗!” “想想你们枉死的亲眷,如今仇敌在前,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让西陲的老少爷们们看咱们破阵营的笑话,倒不如咱们自个当上一回英雄,学着长坂坡的赵子龙,杀他个七进七出!” 一番话,让浮躁的人心冷静下来。 他们立刻想起来为什么当初会回来,又想起来本应该饿死在武威城外的自己,如何鬼使神差般的活着回到了西陲,还拿起了武器,做起了一个男子汉该做的事情。 死亡固然可怕,但古人的念头里,却有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那就是气节,那就是名声!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气节,小人物自然也有小人物的气节。 正因为有气节的存在,才会有崖山之战,十万军民殉国的壮举,宋虽然亡了,但宋人的气节却名留青史。 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小人物在生死存亡和大是大非面前的抉择。 想通了一切,破阵营的将士们不再后退,他们发出怒吼声,向着突厥人,发起了悍不畏死的进攻。 这种变故,让突厥人始料未及,就当他们以为眼前这些穿着破烂的义军即将成为待宰的羔羊时,却突然变成了凶猛的恶狼。 当弯刀对上长枪,战马对上长矛,杀戮和鲜血就成为了彼此唯一的语言。 喊杀声,叫骂声,突厥语,汉家话,此起彼伏,也随着爆发的士气,破阵营死死的将突厥人堵在谷口,每前进一步,势必付出生命和鲜血的代价。 终归是用血肉之躯换取的惨烈,可只有这样,因为他们不死,又如何换取战争的胜利。 战争,是要死人的! 五千破阵营将士,用以命换命的方式,硬生生扛了半个时辰。 第28章 卢城危机 半个时辰,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六十分钟。 若是放在安逸的日子里,转瞬即逝,可放在破阵营将士的身上,却是分秒如年,恍若隔世。 在阻挡了突厥人一个时辰后,五千破阵营将士仅剩下不到两千人,且浑身带伤。 看着眼前的一幕,杨泽的心在滴血,不是他仁善,更不是他怜悯,而是对于这个冰冷的时代,命如草芥的无奈。 身为统帅,他可以心疼这些战死的人,却不能妇人之仁,为了最终的胜利,牺牲在所难免。 苦等多时,付出终于获得了回报,只见山巅上数展旗帜摇曳。 看到信号,杨泽不再迟疑,当即传令:“督战队后退!破阵营后退!请君入瓮!” “是!” 得到命令,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随着命令传出,杨泽身后的持旗官当即挥舞令旗,随着令旗在风中摇摆。山巅上随后人影绰绰,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突厥人好不容易击溃了破阵营,大军向前进发,只是山路难行,且是上山的坡道,就在他们继续追击时,耳畔响起了尖锐的呼啸声。 突厥将领随即抬头,面色惊惧,瞳孔急剧收缩,双手颤抖的在空中挥舞发出惊呼:“山崩了!快,后撤!后撤!” 随着“山崩”的话音落下,上万突厥骑兵顿时骚乱起来,本就狭窄的山路使得人群相互推搡,进退在这一刻混乱,军令也被山间的呼啸声和人们惊呼的声音阻挡。 “山崩了!” 古语曾云:山崩地裂,乃天公之怒,非凡人力挽狂澜。 随着呼啸声尖锐的落下,山巅上无数巨石和粗木密集滚落,而最恐怖的是,山体的部分泥土也被滚落的巨石和粗木刮动,大量泥土塌方,滑落。 一瞬间,仅仅只是一瞬间,大量突厥人便被泥土和巨石粗木覆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活埋。 有些突厥人眼看灾难将至,竟然打马跳下山坡,而结果却是连同战马一起摔落谷底,生死不知。 这样的灾难对于突厥人而言是一场浩劫,当这场持续了半个时辰的山体滑坡结束后。 追来的两万突厥骑兵仅剩千余人,看着惨烈的灾难,这些人早已肝胆俱裂,吓得他们向着卢城方向逃命。 杨泽看着倾覆的山谷,忍不住说道:“大自然的力量,终归是恐怖的,不过,若是有炸药的话,便不至于准备这么久的时间,而破阵营也不至于惨死这么多人” 这一战,杨泽一方伤亡三千多人,而突厥两万骑兵却近乎覆灭。 虽说此战,杨泽取巧,利用地势打赢了。 可接下来,突厥人应该不会再傻乎乎的上当了,要想救卢城,看来只能领军出击了。 杨泽无奈的看着卢城的方向,忍不住自嘲一声: “大战似乎才刚刚开始…” 卢城内,当千余名惊慌失措的突厥骑兵逃到卢城,将消息告诉突厥统帅后,突厥统帅默矩一脸震惊。 他几乎是不相信的,那可是足足两万突厥勇士,怎么会败在一群农夫的手里? 可惜统领这两万突厥勇士的将领已经被埋没在滚滚的泥土下。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身为大度设的默矩先是沉默了片刻,面色随之铁青,他愤怒的看着灰头土脸前来报告的士卒,拔出长刀就狠狠的砍了下去。 那名士卒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就被默矩的刀刃划过了脖颈,横死当场。 “废物!废物!” “哥哥,这群义军,绝不简单,如今我军折损两万将士,非常不利,应当尽快拿下卢城,否则这群义军从后偷袭我军,恐怕对我军颇为不利” “哼,你太高看这群乞丐了,能打败我们突厥勇士,靠的是他们的阴谋诡计,真刀真枪的和咱们打,他们都是柔顺的小绵羊。 以我看,他们十有八九会来救卢城,咱们就在城外等他们,等擒住他们的头,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和伟大的突厥勇士为敌!” 阙特勤看着自己的哥哥,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突厥人的确很强,但仅仅只是擅长野战,面对善于防守的陈朝人闻言,用骑兵攻城,有些困难。 突厥人并未因为折损了两万将士停下攻击内城的脚步,反而是加快了攻击内城的力度,几乎数次险些攻破了内城的城防,杀进去。 面对倍数于己的突厥人,内城仅存的将士们似乎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西陲郡郡守马恩已经做好了殉城的准备。 仗打了这份上,马恩早就不对援军报以希望,更甚至对昨日出现的流民军,都不再充满幻想。 在他看来,这支军队,只怕已经成了突厥人刀下的亡魂。 残破的内城城墙上,西陲郡郡丞魏鹏走了过来,他看着外城被突厥人焚烧的阵阵黑烟,一阵惆怅。 在那里,房舍被摧毁,焚烧,年弱的老人和仅存的青壮年百姓被突厥人无情的杀戮殆尽,而妇孺则被突厥人尽数掳走。 此刻的外城早已空空如也,一地狼藉,在看了一眼内城的城墙和城门,目光中失去了希望。 若非城门口被无数杂物和礌石堵死,只怕此刻突厥人就已经杀进城来。 作为突厥人的附属,不管是高昌国的军队还是且末、精绝,一直被突厥人作为炮灰使用,拼命的催促着他们攻伐内城,用他们的命来消耗守城官兵的意志。 高昌国的抛石机体积太大,无法进入外城,可即便如此,在多架云梯的帮助下,卢城守军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第29章 孤骑勇者 一连两日,突厥人和番邦窝瓜们轮番进攻,似乎,陷落已经成为了定局。 魏鹏看着城外再度集结起来的突厥人和高昌国军队,无奈的叹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到马恩身边,擦拭了一把脸上的血污: “郡守大人,卢城怕是守不住了,朝廷怕是放弃了咱们,大人还是早做打算吧” “魏大人,咱们身为西陲郡的官佐,是朝廷对咱们的信任,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如今大敌当前,咱们守土有责,不能对朝廷有所非议…” “马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援军迟迟不到,这不是放弃了咱们,又是什么!”魏鹏满腹牢骚的说着。 “朝廷的大人们,自然有他们的打算,咱们守不住卢城,又怨得了谁?大不了一死而已…”马恩视死如归的说着,仿佛已将生死看淡。 “马大人!”魏鹏高声说了一句,他其实想说,若是马恩肯率部重围,或许他们这些人就不用死,可他看着马恩已有赴死之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急促的脚步声在一旁响起:“郡守大人,城外出现了一支军队,看样子正是昨日出现的那支!” “什么!”马恩闻言,精神一振,随后满脸不信的说道:“怎么会!他们不是被突厥人给消灭了吗!怎么还活着!” “属下不知,但的确是那支军队,当初突厥人派出两万骑兵追杀,可是现在他们的身后却没有了突厥骑兵的影子,想来...想来是他们击败了突厥人!”前来报信的斥候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胡说!突厥人的骑兵,锐不可当,以区区万余步卒抵挡突厥人的骑兵,那就是妄想!”马恩根本不信。 前来报信的斥候无言以对,他的确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但城外的的确确出现了那支军队,可如何解释消失的突厥骑兵呢? 魏鹏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哪里还顾得上消失的突厥骑兵,犹如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心思再度活络起来,他可不想死呀,念头一动,忙上前说道: “大人,城外来了援军,基本可以断定,是友非敌,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联系上他们,和他们联手,里应外合,击退来犯之敌。” “不错”马恩不傻,知道眼下想要活命,就必须和城外的这支军队取得联系,可是应当如何杀出去呢? 一时间马恩犯了难。 “大人”就在马恩和魏鹏为此犯难时,一道洪亮的是声音响起,马恩抬头看去,是一个年轻的身影,马恩识得此人,正是当日在城头上浴血奋战的张福。 “是你!”马恩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有何话说。 “大人,若是信得过,便让我突围出去吧”张福脸上坚毅,消瘦的身躯却显露出强大的勇气。 “这...”马恩迟疑了,并非他信不过,而是此去,九死一生,英烈之后的独苗只怕要断了后,这让他马恩于心不忍。 “请大人下令,便让我去吧!”张福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目光闪耀,那是属于勇者的光彩,只有无惧无畏之人,才会誓死如归。 “好...”马恩应了下来,看向身边西陲郡都尉柳远道: “柳都尉,从军中在挑选出十名勇士,将城中仅剩的战马都交给了他们,让他们突围出去…” “遵令” 马恩看着张福,本想嘱咐他保重,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去说,这条路,注定不好走,即便是说了又能如何,于是他长叹一口气,不忍再看张福的模样。 时不我待,眼看城外的大军缓缓靠近卢城,仅仅两刻钟的准备时间,十一名骑着战马的勇士就已然集结在城门口。 内城的三道城门都被杂物堵死,只能从相对容易清理的南城门下手,清理出一条两人见宽的通道。 当城门轰隆隆打开后,城外的突厥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端倪,而这时十一名勇士已然冲出内城,向着城外奔驰而去。 十一名勇士,向着城外狂奔,这注定是一条不归之路,当沿路的突厥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后,第一时间前去阻拦。 面对倍数于己的敌人,十一名勇士没有丝毫的畏惧,在他们出城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择决,只要能有一个人顺利出城,他们的任务便是完成了。 “杀,杀出去!” 十一名勇士的热血仿佛被点燃,纷纷抽出腰刀,催促着胯下的战马加快速度。 劲风略过面颊,喊杀声逼近身侧,当第一柄长刀落下时,突围无路的两名勇士,刹那间,向着东西两个方向奔驰而去,手中的长刀也随即开始收割前来阻挡的突厥人。 一个..两个...直到数十柄长刀拦住去路,方才落下帷幕。 剩下的勇士继续狂奔,只是围堵的阻力愈发的困难,当他们距离城门尚有数百米时,前路已被突厥大兵层层围堵。 眼看扑面而来的突厥人越来越多,身为领头人的张福当即高喊: “诸位袍泽,即刻散开,各自珍重!” “珍重!” 话音落下,剩下九人分作三个方向,张福与两人奔着南门而去,而另外六人则化作两股劲风,一路向东,一路向西。 内城城墙上,西陲郡郡守马恩,郡丞魏鹏,都尉柳远等人向着外城眺望,心中五味杂陈。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人,有杀身以成仁。 这些人好似是他们活下去的稻草一般,寄托了内城所有人的希望。 孤骑犹如水滴,闯入外城,就好比流入大海的水滴,掀不起丝毫浪花。 在这些人的注视下,向东门突出的三名勇士很快就被黑压压的身影吞没。 而向西突围的三名勇士也是如此,面对着成群的突厥人他们在做出了所有的抗争后,最终没能逃脱一死。 不过,他们的牺牲的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分散了突厥人的注意力,减缓了张福三人突围的压力,创造了一定的机会。 当他们看到破损的城门,张福三人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拼命的催促着胯下的战马奔着城外疾驰而去,而身后的追兵仅仅只有三丈.... 第30章 大战在即 外城城墙上,突厥人的统帅大度设默矩,阙特勤(阿史那失载)眼睁睁看着城内发生的变故。 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妄图突围的守军,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若是让他们逃脱了去,他们突厥的人脸那就当真不要了。 “拿我的弓!” 默矩开了话,身旁的亲卫毕恭毕敬的将一张宽厚的硬弓递了过去。 这是一张红木弓,弓身上还镶嵌着两颗狼牙,握手处更是用牛皮做的皮革,以牛筋为弦。 开弓直接拉满,默矩的肌肉随之鼓起,这可是三石的硬弓啊(约合360斤左右)据说在汉末之际,黄忠所用的弓,便是三石弓。 “嗖”箭矢飞射而出,宛若流星。 就当三人冲出城门,以为逃出生天时,却不曾想,杀机已至,尚未反应过来,其中一人便跌落战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张福和仅剩的一名袍泽回首,目下便是惊惧,顾不上迟疑,两人随即分散,急促的想要逃离。 默矩再度弯弓“嗖”的一声,又是一箭射出,箭无虚发,随着箭矢的射出,又是一人跌落战马。 此刻仅剩下张福一人,而他已然逃离城门百米开外,这个距离,已然超出许多弓箭的射程,除非使用的是步兵大弓或者是三石以上的硬弓。 也就是说,最多再有一箭的机会! 张福心中有了数,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想办法克服这个难关,城上那人箭无虚发的箭术,已然说明了此人的本领高强。 想要从他的手下活命,就必须想办法。 容不得他多想的功夫,默矩第三次拉弓瞄准,当他看到张福开始左右飘忽的蛇形走位后,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声冷笑: “哼,自以为是!” 话落,箭矢奔射而出,化作一股劲风而出。 而张福回眸的一刹那,身影突然改变了原有的行走轨迹,突然改道向东而去。 也就在这一瞬间的决定,锋利的箭刃从他的面颊划过,猛地刺痛,值得庆幸的是,他躲开了这一箭。 一击落空,默矩面色随即铁青,再度弯弓,此刻张福已然逃离出两百米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然是弓箭的极限距离。 所谓的百步穿杨泛指的也不过是一百二十米左右,此刻两百米的距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给我死!” 默矩身为统帅,自然被所有的突厥人所注视,又是一箭再度飞射而出。 远方,张福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就当他以为自己逃出生天时,心头微颤,熟悉的呼啸声在耳畔响起。 他本能的回头看去,箭矢已然近在咫尺,顾不得多想,抬手格挡,可箭矢的速度极快,电光火石之间,箭矢狠狠的贯穿了张福的胳膊,箭矢向前突进,直刺胸膛。 好在两百米的距离,加上箭矢受到胳膊的拦阻,威力大减,强弩之末,仅仅刺穿皮肉,并未伤及要害。 灼热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疼痛,顾不上流淌的鲜血,继续催促胯下的战马疾驰。 默矩看着张福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箭中是中了,但是并未将他射落马下,对他而言,仿佛是奇耻大辱。 “传我的令,去将他给我生擒回来” “遵令!”手下的突厥将领,立刻动身,带领着小股骑兵冲出了城,向着张福的方向追去。 城外一片荒芜,只有一骑形单影只的向着东北方向快速逃离,在他的身后却是一股绝尘而来的骑兵快速逼近。 张福因为流血过多,人已经有些迷离,他凭借着意志,强撑着越过土丘,身影消失在土丘后面。 追击而来的骑兵一个冲锋越过了土丘,正当他们以为可以轻松擒下张福时,却不曾想土丘下面的开阔地带,一片军阵正快速的向着卢城进发。 领军的突厥将领瞬间呆在了原地。 眼睁睁的看着张福策马冲进军阵,这一瞬间,他有种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感觉。 虽然懊恼悔恨,但他并未失去理智,饱含恨意的凝视着对面扑来的军队,咬着牙带着手下离去。 他前来追击张福,仅带五百骑兵,以区区五百人冲阵劫掠张福,除非他脑袋秀逗了。 他还没有狂妄到以五百对阵一万多人的地步,所以只能带着人灰溜溜的退走。 张福冲入战阵后,便跌下了战马,眼光涣散,迎着天际的斜阳,一个年轻的面貌挡住了他的视线。 张福看着来人,发出低垂的呢喃声: “救卢城!快救卢城,两个时辰后,大人将燃放狼烟为号,以此突围...切记,若你应了,便于东门外焚烟回应...” 他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将嘴里的话说出后方才闭上了双目。 看着他微弱的气息,杨泽当即便吩咐军中唯二的医者为他诊治,如此勇士,决不可让他轻易陨落于此。 对于张福昏厥前的话,杨泽听到了,只是以他们这一万多人的流民军,面对数万突厥人的反扑,自保都是个问题,想要与城内的军队夹击这数万突厥人,胜算可是渺茫。 可若是不去,便是自视卢城陷落,将偌大的西陲郡让与突厥。 扪心自问,他杨泽做不到! 如今的问题早已不再是他杨泽个人生死的问题,而是家国大义,民族大义。 除此之外,杨泽的内心深处也在渴望着一个机会,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建立功勋,借此翻身。 只有如此,他才能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和满朝公卿们证明他杨泽的能力,告慰杨家的历代英烈。 他杨泽没有辱没门楣,不堕武勋世家的赫赫威名,更是告诉世人,他们靖国公府,没有懦夫,只有誓死如归的勇者,让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心惊胆寒! 或许,在这个黑暗的时代,只有像张福这样的孤勇者才有机会好好的活下去吧。 “既然要战,那便战吧!” 杨泽没有犹豫,他不会坐视卢城沦陷于异域番邦之手。 身为汉家子弟,深知一寸山河一寸血,寸疆寸土不可让。 这样的理念,无论是放在哪个时代背景下,都会毫不犹豫的去选择扞卫家国。 哪怕前面是刀山血海,亦会逆风而行。 杨泽看着随行的军阵,不过一万六千人,两个营,近卫营和伍仟营,两个队,督战队和护卫队。 至于破阵营,杨泽将他们留在柔远镇照顾伤兵。 凭借这样的力量可以打的过吗? 其实杨泽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他并未因为遇见困难而选择退缩,因为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往往是因为懦弱胆小而失去了战胜困难的勇气。 “传我军令”杨泽面色一沉,转头看向杨庆: “大军改道,前往卢城东门,于卢城东门外展开阵型,到达地方后就地焚烧烽烟” “遵令!”杨庆欣然领命,也亏得世子英明神武,否则他此刻依旧是一名罪徒被差官们押送着呢。 说起押官黄杉等人,杨泽并未因为自己成为流民军统领就苛责他们,反而给了他们礼遇。 如今大军临战,杨泽将他们留在了柔远镇,包括他的幼妹杨莹也一并留在了柔远镇。 他不知道此战过后,能不能活下来,所以提前安排了两名杨氏族亲照顾杨莹,在安排好一切后,才前往卢城。 一万六千人的队伍很快抵达卢城东门,也就在他们抵达后,队伍的正前方,燃起黑烟,伴随着烟熏之势,内城张望之人顿时激动起来。 西陲郡郡守马恩激动不已的说道:“城外之军,以为策应,我们若是与之里应外合,或许有机会可以击退来犯之敌!” “大人,来人不过一万多人,我观之此军形似百姓,不似武威来援之军,唯恐有诈” “柳都尉,如今我卢城已然被围困至死,唯一能救之军就在城外,若是不以此为契机,恐怕我卢城军民必会玉石俱焚!此命悬一线之际,还怀疑个甚!” “马大人说的对,武威援军迟迟不来,反倒是来了这么一支军队,若是不与之联手,只怕今日,我卢城必会沦为番邦之手” 柳远听到马恩和魏鹏的话虽心中仍有疑云,但不得不承认,两人择决的确是解开眼下困境的不二选择,想通关节,他只好吩咐人下去准备。 第31章 卢城之战 两个时辰很快到来,此时刚过亥时,天色昏暗,不像千年后的那个时代,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此时唯一的光明之处仅有苍穹之上的一轮明月。 为了掩盖大军的踪迹,杨泽并未让人点燃火把,仅借助着月光,指引着卢城的方向。 一万六千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城外静待着,且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夜风凄冷,孤月寒芒,就在众人苦等之时,城内某处地方燃起一缕光亮,随后火光冲天而起,犹如一条腾飞的巨龙一般将黑夜照亮。 “那是火光!” “不错,是火光!” 杨泽看着眼前的一幕,立刻明悟了城中守将的想法。 此时正值南风徐徐,内城多处地方起火,借助风势,势必会将外城的许多建筑引燃,从而引发骚乱。 这场大火,一来可以告诉城外的人,城内的异常,同时也为卢城军民突围制造有利的条件。 随着火势渐起,外城严阵以待的突厥联军多少有些畏惧,军士们本能的想要后退,却被领头的将官呵斥。 大火无情,城中建筑几乎都是木质,偶遇火星,便会引起连锁反应。 身为突厥人的统帅,大度设默矩已然觉察到城内的陈朝军队要突围。 早在城内派出十一名勇士突围的一刻,他就已经猜出来城内守军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当他得知追击突围信使的人尚有一人活着时,面色多少有点难看。 十一个人从数万人的眼皮子底下突围,还能活着逃走一个,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吗? 所以当时领军追击的那名突厥将领,就被他下令砍了脑袋。 莫说挡在前面的是一万军队,就是十万军队,身为勇猛无敌的突厥勇士,也应当势不可挡的冲上去和敌人血战,而不是看到敌人的强大,便灰头土脸的夹着尾巴逃回来。 突厥人,不需要这样的懦夫! 当那名倒霉将军的头颅被高悬在军阵之中后,无论是突厥人还是高昌、精绝、且末这些小国的附属军队都小心谨慎起来。 城外是敌非友,默矩深知这个事实。 但他并没有调遣大军应对城外的军队,如今费尽气力夺取了外城,又岂会因为城外突然来了一支孱弱的军队就轻言放弃,他现在只想夺下卢城,杀光城内的陈朝人。 在他眼中最为勇猛无敌的突厥勇士居然在这么一座小城上耽误了如此长的时间,简直是不能想象到事情。 “巴赫鲁”默矩冲着身旁喊道。 话音落下,一个身高在两米的壮硕汉子就从军阵中走了出来。 “主人” “你带领军中五千精锐勇士出阵,给我拦住突围的陈朝人!做的好,有赏,做不好,你知道咱们突厥人的规矩!” “遵令!” “阙特勤,我的弟弟” “大度设” “你领一万骑兵,戒备城外的那些个叫花子,等城内的陈朝人被肃清,再动手消灭掉城外的这些人”说完他恶狠狠的看着城外说道: “记住,城外军队的领头人,我要活的,我要拿他的头,来祭奠枉死的勇士!” “遵令!” 随着突厥统帅的命令,城内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见被大火吞噬的内城城门突然轰塌。 紧接着从里面冲出大量士卒,这些人拼命的向着外城的方向杀去。 只是必经之路上早有大军拦阻,内城守军一头就撞在巴赫鲁率领的突厥勇士的军阵上。 大战一触即发,惨烈的杀戮随之展开。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陈朝将领,他手持三尺青峰,悍不畏死,仗着自己巧妙的身手,冲进突厥人的军阵之中,左突右进,快速的刺杀着阻拦去路的突厥士兵。 三尺青峰在这一刻好似幻化为一柄不断吞吐生命的灵蛇一般飞快的轻舞着。 而他的身影很快便引起了突厥勇士巴赫鲁的注意,快速冲到此人身前,高举着粗壮如树干的狼牙棒狠狠的砸下。 “都尉小心” 周围的士卒发出惊呼,眼看着狼牙棒就要落下,这名将领却不慌不忙的从容躲开。 就在他躲开的下一刻,狼牙棒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凿出一口锅般大小的深坑。 而险些丧命的将领正是卢城都尉柳远。 他看着地上被砸出来的深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砸在脑袋上,定是一地稀碎。 尚不容他多想,巴赫鲁的狼牙棒再度袭来,且比刚才的速度更快,劲头更猛。 “贼将,受死吧!” 柳远自知与他比拼力气是自寻死路,所以凭借着敏锐的身手和低矮的个子,在巴赫鲁的身边辗转腾挪,在跳跃的同时,手中的长剑时不时的刺向巴赫鲁。 巴赫鲁孔武有力,但身手没有柳远敏捷,长剑多次刺中巴赫鲁,但并未伤害到他,只见巴赫鲁的衣服下,披着一套厚重的铁甲,长剑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眼看着周围的突厥人越来越多,突围的阻力越来越大,柳远知道,若是再和他缠斗下去,自己这些人不仅突围不出去,只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拼命的想着应对之策,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柳都尉,快向东,向东!” “东?” 柳远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东门那里涌入了大量的军士,密密麻麻的奔着这里冲来,而这支军队高举的旗号正是“流民军”! “是城外的军队!” 他们的出现,突厥人早已发现。 阙特勤第一时间就率领着万余名突厥骑兵挡在流民军前进的道路上。 看着密密麻麻,衣衫褴褛犹如乞丐一般的军队,阙特勤突然好奇起来,这样一支军队究竟是怎么打败两万突厥骑兵的。 东门外,杨泽亲自率领着一万五千名流民军的士卒冲进卢城。 本应防备森严的外城,却并未有多少敌军前来阻击,直到大军涌入巷道,逼近内城的方向后,才看见密集的突厥骑兵列阵以待,看样子他们早已等候多时。 野战,步卒或许打不过骑兵,但是巷战,骑兵纵然再强却未必百分百击败步卒。 而这正是杨泽的盘算。 第32章 玉石俱焚 破阵营虽然被打残,但他们的武器却并未残缺,大量的长枪装备给了近卫营,并由他们做为先锋。 此刻的巷子里长枪林丽,密密麻麻的枪影让人不寒而栗。 阙特勤不是傻子,看到十米见宽的巷子里拥挤进来这么多长枪兵,自然不会冲锋上前,突厥人不仅善于骑战,也精通骑射。 而破枪阵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远距离攻击。 这样一来,看似密不透风的乞丐们,可就真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下令抛射” 阙特勤随即传下命令,这一次他倒要看看这群乞丐们会如何应战。 随着突厥人弯弓搭箭,百米开外的流民军士卒自然看在眼里,身为统帅,杨泽深知长枪兵的弊端。 在狭窄的巷道内上,凭借的就是密集的枪阵来压迫突厥人的骑兵,使他们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优势,可一旦突厥人用弓箭射击,那么自己的优势定然荡然无存。 “冲,只有率先冲过去,才有一线胜算”杨泽心中一个声音响起,当下不再犹豫,下令全军冲锋。 林立的长枪,随即倾斜,密集的脚步声瞬间变为快步的疾跑。 与此同时,突厥人的第一波箭雨已然从天而降。 散乱的箭矢顷刻间就带走了许多人的性命。 战争终归是残酷无情的,幸存下来的人在洪流的推动下,继续向着突厥骑兵发起冲锋。 一百米 五十米 二十米 十米 ........ 箭雨袭袭,三波过后,长枪已然近前。 “准备!迎敌!”突厥骑兵们收起弓箭,抽出弯刀,准备近战肉搏。 “杀!” 狭窄的巷子,短兵相接,双方的战斗一触即发。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杨泽自然深知流民军的战力远不如突厥人,唯一可以战胜对手的地方,便是借助有利的地势和过人的胆识。 三米或五米长的长枪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超强的战斗力。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突厥人手中锋利的长横刀无法透过密集的枪阵,有效的砍在流民军的士卒,反而在两军交锋的一瞬间被流民军密集的长枪杀伤了大片的突厥将士。 卢城,街巷,混战。 呐喊,厮杀,死亡。 依仗着手中长枪的优势,弱小的流民军竟然在短时间内压制住强悍的突厥人军队,迫使他们缓慢的向后退却。 突厥人的统领将领阙特勤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由得皱起来,此刻他看出来这群“乞丐军”的统帅到底打的什么盘算,不过是借助着城内的街巷和善于骑射骑战的突厥人搞步战。 若是如此...哼,他当即冲着身边的传令官说道: “去告诉高昌国王子,让他统领高昌步卒上前御敌,待高昌步卒前来时,我突厥勇士下马后撤,准备步战” “是”传令官转身离去,将阙特勤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很快,突厥人的军阵开始逐步后退,而一支褐色服饰的军队冲上阵前,他们左手持圆盾,右手高举长刀,头上戴着一顶圆形的褐色花帽。 随着他们的到来,一堵盾墙应运而生。 当盾墙升腾而起的那一刻,躲在高昌人身后的突厥人,便开始弯弓搭箭,自由抛射。 也从这一刻开始,战场似乎又回到了起点,流民军又陷入到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 “该死!” 杨泽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愤恨不已,虽然他知道敌方的统帅是个聪明人,应该很快会破解他的进攻,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如今距离内城突围的卢城守军已不足百丈。 “苏离!杨庆!”杨泽知道,到了关键的时候了。 “是!”苏离和杨庆两人立刻明白杨泽喊他们含义。 来卢城的路上,杨泽便已经琢磨了几种可能性,而如今这般情况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随着苏离和杨庆两人的指令,护卫队和督战队中的部分士卒们将腰间悬挂的破旧瓦罐纷纷取下来,然后拿出火折子点燃上面的留出的引线。 随着火焰刺啦刺啦的升腾,上千黑乎乎的瓦罐呼啸而去,重重的砸在了高昌士卒和突厥将士的身上。 伴随着“噼里啪啦”“砰砰砰”的声音,随即便发生了耀眼的火焰,大火瞬间在人群中快速蔓延。 被烈焰吞噬的突厥将士在拥挤的人群中挣扎着,灼热的疼痛顷刻间就要了这些人的性命。 随着第一波瓦罐被扔过去,紧随其后又是一波瓦罐被扔过去,这些百姓们日常用到的瓦罐被稍加改动立刻变成了吞噬生命的战争利器。 这些瓦罐,要么填装了火油,要么填装了烈酒,更甚至少量的瓦罐中添加了柔远镇内仅有的火药。 在这个火药刚刚兴起的时代,火药的作用刚刚偏离道士的丹炉房,逐渐适用于开凿山石。 而柔远镇就在天山脚下,矿业较为发达。 就这样,爆炸声和顷刻间燃起的滚滚烈焰在街巷内频频的夺取着敌人的生命,而恐惧的情绪一旦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开,便是覆水难收。 尽管突厥统领阙特勤连下数道军令,可面对无情的烈焰,大量的突厥勇士和高昌士卒惶恐的向后奔逃,而他们的举动也间接冲散了正在围攻卢城守军的突厥军阵。 乱象起,局势发生微妙的倾斜。 突厥统帅默矩眼睁睁看着卢城守军趁着军阵大乱的时候,突出重围,奔着东门的方向逃命。 在大风的“轻抚”下,城中多处烈焰也终于汇聚在一起,化作冲天的大火,将整座卢城包裹在内。 这一刻,城中各路军将再也顾不得交战厮杀,纷纷想要逃出这座烈焰之城。 卢城最终还是丢了,但也算不上丢。 因为卢城没了,玉石俱焚,烈焰烧了三天三夜,将卢城彻底烧成了废墟。 而这一仗过后,突厥人看着华为废墟的卢城,愤恨的撤走了。 这一仗对于突厥人来说,是惨胜,而协同作战的附属小国,高昌、且末、精绝更是伤筋动骨。 尤其是高昌,这一仗几乎伤亡尽万,要知道,整个高昌国的兵力也不过两三万人,单这一仗就折算了近半,何其惨烈? 想想就能猜到高昌国王气的吐血的画面,所谓助纣为虐,自然没有好下场。 第33章 他就是靖国公世子杨泽 卢城以南十里开外的某处村落。 因为战乱的缘故,村子里面早已没有了人迹,而奔逃至此的卢城守军和杨泽率领的流民军正在此地休整。 村庄内一座宽大的院落内,西陲郡郡守马恩、郡丞魏鹏,郡都尉柳远三人正打量着迎面走来的杨泽。 看到来人,马恩拱手,微微一笑: “杨将军,英雄少年呐,老朽西陲郡郡守马恩,多谢杨将军解救我等于危难...”态度恭敬。 “马郡守言重了”杨泽自知身份,刚刚一路疲于奔命,许多事情并未来得及说明,此刻,自然要将事情解释清楚。 西陲郡都尉柳远看着年轻的杨泽,微微一拱手,笑道: “杨将军,在下西陲郡都尉柳远,有件事想要请教” “柳都尉请讲”杨泽面色和善的看着柳远。 只听他开口说道:“杨将军如此年轻便能独自统领一军,着实厉害,只是我看杨将军帐下军卒,皆未着官军服制,颇有不解。 而将军所持旗号“流民”本官更是从未听闻,敢问杨将军如今是何职司,又在何人帐下效力?” 杨泽一听,倒也没有打算隐瞒,毕竟自己草创之军,哪里能与官府的正规军相比,明眼人一眼就看出端倪,只是碍于面子没有直接戳破罢了。 正想着如何解释,就听见几声厉喝,随后三个人急匆匆冲进院子,当他看到庭院之中的马恩后,“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老大人,我黄衫终于活着看见您了!”听到声音,杨泽立刻想起来当初押送自己的押官黄杉。 自从自己在武威城外聚义之后,黄杉就被人监视着,而他和他的手下,也从那一刻变成了透明人。 只是前几日杨泽率军离开柔远镇时,将伤兵和部分士卒留在了柔远镇保护自己的幼妹,而黄杉等人也被留在了那里,可如今,黄杉却突然来到这里,不由得让杨泽面露疑惑。 马恩看到来人眉头先是一皱,随即走近几步仔细一番打量:“黄杉?怎么是你!” “老大人!黄衫险些横死,若非老天保佑,此刻黄杉只怕已是一具死人了!”他说着便看向杨泽,面露惊惧的指着他道: “老大人,切勿听信此人的话,他乃是当朝大罪人靖国公杨景之子杨泽。 此子心术不正,在武威城外蛊惑流民反叛,现如今的流民军便是他蛊惑聚集的一群乱民,根本就不是官军!” “什么!”马恩闻言面色大惊,连同他身旁的郡丞魏鹏和都尉柳远两人也是满脸的不信,面露疑色的看向杨泽。 杨泽眼神微微一眯,面色冷淡的看向黄杉。 此人一路上屡次刁难自己,更是利用郑安想要杀害自己,当自己组建流民军后,却因为忙着思量击溃突厥人,这才暂时放下私人恩怨。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善心却是喂了狗,他这几句话,分明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救助卢城军民的人居然不是官军而是一个乱民,这玩笑可开大了。 马恩见状轻轻咳嗽一声,面色阴晴不定,抬头看了一眼杨泽,随即拱手说道:“杨壮士,黄杉所言当真?” “杨壮士?哼,真是见人下菜碟..” 杨泽心头冷哼,仅仅一个称呼便已然让杨泽看出眼前这位“老大人”的态度。 杨泽阴冷的看着黄杉,丝毫没做隐瞒,傲首说道: “他说的倒也没错,在下的确是靖国公世子杨泽” 听到杨泽的答复,马恩反倒是故作沉思。 众人也都沉思不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杨泽也不打算做任何的解释,略微拱了拱手,便打算离去。 于公于私,他杨泽都认为自己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老大人,万万不可让他离去,如今上万余乱民聚集于此,皆因他杨泽包藏祸心,万一他欲行不轨图谋造反,诸位大人都要受他连累...” “混账!”黄杉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一人厉声呵斥: “好你个搬弄是非的皂吏!孰是孰非,我等大人自有决断,还容不得你来指手画脚!” 说罢他便一挥衣袖,走到杨泽的面前,拱了拱手,态度非常恭敬的说道: “杨公子,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我柳远能活着逃出卢城,全赖杨壮士舍生忘死,这份恩情,我柳远铭记于心,大恩不言谢,今后,若有柳某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柳远的一番话瞬间点醒了周围的一众人,若非杨泽奋不顾身,带领着流民军杀进城去,此刻,他们这些人早已沦为突厥人的刀下亡魂了。 一时间羞愧,懊悔等情绪涌上心头,一个个低下了头,不再去看杨泽。 马恩身为西陲郡郡守,一郡的最高长官,此刻也不在碍于颜面,走上前拱手说道: “杨壮士的义举,本官自然牢记,绝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句而轻易抹去,今日本官就写下奏疏,奏呈朝廷,将杨壮士的功绩一五一十的写上去” 杨泽闻言,心中自然大喜,这不正是他期盼的结果吗? 冲着马恩拱手称谢后,转身离去,对于黄衫,杨泽并没有下手,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杨泽也不敢真的动手处理他。 反倒是黄杉,在杨泽离开后,面色阴沉的看着杨泽的背影暗自盘算起来。 他虽然侥幸保全了性命,但现在的情况却让他不敢回到万安,必竟上面交代的事儿他没能办成,回去也是难逃一死。 为今之计,只能暂且跟着马恩等人,寻找机会,弄死杨泽,也只有这样,他才敢回万安复命。 西陲卢城一战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都城万安,连同郡守马恩的奏疏也一并送到了天子的御案上。 只是杨泽期待的功绩奖励并未得到,反而一场针对的阴谋随之到来。 第34章 殿中议政 今年是大陈大兴二年,当今天子名叫陈洪,十五岁时在大宦官吴晔的拥戴下,得以继位。 今年十七岁,正是少年气盛之时,也正是他,一手策划,将偌大的靖国公府给连根拔起,使其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万安皇城 万年殿 看着御案上的奏疏,陈洪的面色不太好,他坐在高高的宝位上,右手食指在御案上轻轻的敲打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当他的目光看到陛阶之下的一个老神在在的人,才开口说道: “王卿,突厥犯境,侵扰西陲,此事卿以为当如何应对?” 被叫到的人名叫王兴,官拜中书令,是一个双鬓虚白的老人,他一身紫色官袍,头戴官帽,若非天子唤他,他只怕依旧微闭双目,犹如入定的老和尚一般,一动不动。 听到天子的声音,他才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陛下,突厥人生性贪婪,袭扰边塞乃其天性,其所求,无非是人口、财宝、食物、盐铁等,对我大陈而言,突厥不过是皮癣之患,不足挂齿,只要许诺边市互利,再上请尊位公主和亲,如此北疆无忧矣!” “王卿,你自己都说突厥人生性贪婪,若是边市互利,再将我朝公主许予蛮夷,万一突厥人不知收敛,到时如何收场?” “陛下,突厥人虽贪婪,但并非无度,我堂堂上朝带甲百万,有何惧哉? 更何况他们突厥之军世代居于草原,部落林立,相互猜疑,并非团结。 所谓的大汗之位,皆是靠着刀剑杀戮得来,若是他们公然毁约,自然会引得他们内部之人不满,到时候不用陛下出手,自会引得突厥内讧。” 听到王兴的话,天子陈洪反而沉默了下来,目光扫视殿中的其他人,随后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们呢?也是这个意思?” 殿中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应答。 其中一人眼珠子一转,率先开口道:“陛下,臣以为王相所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言,臣附议!” 他这一话一出口,其他的臣子们才意识过来,赶紧抱大腿,纷纷高呼:“臣附议..” 只是他们的动作注定是慢人一步,抬头看着最先开口的那人,目光中闪过一丝妒忌。 天子陈洪近几日的心情不好,如今西陲又出了事,虽说边陲之地丢了就丢了,倒也不至于使自己气恼,可偏偏这份奏疏里面,却提到了一个自己最不想听到的人。 靖国公世子杨泽! “杨家的人,怎么到了哪儿都阴魂不散,当初就应该直接砍了!” 陈洪心中暗自懊恼,后悔当初没有这么做。 只要一想到杨家,他就忍不住想到兴庆宫里面的那位,当年生母莫名亡故,十有八九和他们杨家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儿,看向王兴的眼神中又多了一分憎恶,这老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当真是可恶。 不过他也知道,王兴在朝中的党羽甚多,独掌朝政三十年,先后服侍过两位先帝,自己眼下动他不得。 他是动不得,别人就不好说了,目光一转,看向开口附议的那人。 此人一身绿色的官袍,在满殿群臣之中的紫色、红色最后面,显然是个微末的小官。 陈洪冷哼一声:“你叫什么名字?现任何职?” 那人眉头微微一翘以为自己是入了天子之眼,当下略带欣喜的回道:“臣大理寺丞郭方” 既然你觉着王卿所言乃是老城谋国之言,那你倒是说说,奏疏上的这几人,究竟是有功?还是有过,当如何处置?” “这...”郭方明显一愣,微微抬头看向队列最前面的王兴,只可惜,王兴连头都没有回,默然的站着,风轻云淡,仿佛这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半毛线关系。 这一刻,他心头连连叫苦,他哪儿知道天子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稍有不慎,只怕落得个悲凉的收场,一番紧张,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天子高声说道: “陛下圣明,微臣惶恐,此等大事自当由各部司的大人们商议再禀明陛下定夺,微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不敢越俎代庖,擅自评判...” “哼,好一个不敢啊,那今日,朕非要你说呢!”陈洪目光阴冷的看向此人。 这一刻,殿中的群臣似乎都看出了陈洪的目的,就是要拿下此人,震慑王兴一党。 按道理,此人应是王兴一党的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中书令王兴都应当在这个时候都说些什么,否则若是让陛下狠狠的惩处了他,那王兴一党的脸面怕是有损,更严重的说,王兴一党的内部也会出现不稳定的情绪。 郭方眼巴巴的看着王兴以及熟识的几位官僚,却无一人敢在此时发言劝谏。 这一刻他是万念俱灰,不说,便是忤逆圣意,轻则罢官,重者收监问罪。 可若是说了,说的不对,只怕死的会更惨,他看着陈洪吃人的目光,心头一阵懊恼,你说你,没事拍什么马屁,这会儿拍马蹄子上了吧。 一番思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陛下,微臣,微臣以为,以为,这几人....” 就在这刹那间,他忽然想起来,西陲之战中的关键人物,靖国公世子杨泽。 要知道陛下对于靖国公的仇怨由来已久,坊间传闻,靖国公杨宵曾暗中参与谋害先帝柔贵妃一事,这才引得新帝继位后,靖国公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念及于此,他闭目深吸一口气,犹如赌徒一般道:“有罪,且罪大恶极!” 说完便重重的将头磕在地面上,不敢再抬起。 天子陈洪本要治罪于他,可突然听见他这么一说,嘴角不自觉的一翘说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罪大恶极?” 听到陈洪垂问,郭方如蒙大赦一般,心中暗自捏了一把汗,听语气,他知道自己似乎是赌对了,按照心中的想法,当即满嘴胡诌道: “陛下,西陲郡虽是边陲,但郡守马恩却不思报效皇恩,聚拢郡中军民团结一致,抗击来犯之敌,反而在战初,任由郡中百姓难逃,最终致使卢城被焚于一旦,此乃一罪!” “第二罪,那靖国公世子杨泽,本就是罪徒,不思已过,反倒是蛊惑流民,短短一日间尽起数万大军,可见此人,狼子野心,居心叵测。 如今杨泽在民众之中颇有威望,若是他包藏祸心,趁机东进,则河西之地势必遭受荼毒,更进一步,可能会威胁到万安城的安危。 这两条罪责一经出口,陛阶之上的天子陈洪面色一沉,他可是知道这几句话的分量,杨家被诛灭,杨泽不会不恨自己,这样一个人若非后宫那个老家伙极力阻挠,铁定是必死的,如今看来,放他走,的确不是个稳妥的主意。 “陛下” 正在思量之际,朝中一穿着红袍的郎官出列,高举鎏金白玉圭,正义凛然的说道: “陛下,西陲郡地处边塞戈壁,郡内多是荒漠,交通要道并无山川险峻,也无高城坚堡,数十年来,几次易手,实非守城之将的罪责。 若是西陲未战便割让城塞,臣下无话可说,可据臣所知,西陲一战,不可谓不惨烈,五千郡兵,数千青壮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为保城塞不落入番邦之手,更是举火焚城,誓与敌兵玉石俱焚。 此等壮举,着实让人钦佩,若是此等功绩还要惩治,恐让三军将士心寒,臣,恳请陛下三思” 他说完顺势跪倒,冲着陈洪毕恭毕敬的叩首。 第35章 风波渐起 虽然近几年大陈吏治腐败,但并不代表朝堂之上没有清流正义之士。 此人的话一出口,立刻获得几位同僚的赞同。 天子陈洪眼神微微一眯,看向说话这人,瞧着面熟,正是前年的状元公崔赞。 当年先皇卧病,而殿试一事则是由他代为监考,状元公走马夸街,还是他亲自主持,自然是认识他。 崔赞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这么浅显的道理朝堂之上的大人们谁又不懂呢? 可他们为什么都明白却不说呢?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这里面涉及到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失土丢城的问题。 朝堂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天子厌恶杨家,当杨泽的名字出现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 郭方偷瞄了一眼天子陈洪的脸色,瞬间心里就有了主意,高举青石白玉圭道: “陛下,虽说西陲郡军民奋力抵御突厥,血战疆场,但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不能因为他们受了伤,就不惩处,丢城必定是事实,国法无情,丢土失地就是大罪。 更何况他们跟一个罪徒勾结在一起,此等行径让朝廷蒙羞,如今突厥兵退,可罪徒杨泽并未遣散乱军,反而驻扎在卢城以南,此等做法,不是心中有谋逆之想,又作何解释?” 郭方的话掷地有声,引得崔赞几人恶狠狠的看着他。 “奸佞!绝对是奸佞!” 郭方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不管你如何努力,但输了就输了,不能因为这一仗惨烈,便不去计较功过是非,若是如此,朝廷的法度将无法维系。 思量再三,天子陈洪心中有了主意,他回到御案前,凝视着郭方道: “传旨:着大理寺丞郭方为巡察使,即日前往西陲宣抚百姓” 下达完旨意,天子陈洪就罢了朝会,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殿,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而郭方却从短暂的惊愕中恢复过来,面色瞬间开始红润。 要知道,巡察使可是钦差一般的存在,代天巡牧,权利极大,往往都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们才有资格出任,而他这种穿着绿色官袍的正七品大理寺丞,基本是没有机会的,可如今天降鸿运,他又如何不高兴。 王兴缓步走到郭方的身边,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 “恭喜郭大人了,待郭大人从西陲归来,相必定会高升,不过本官有句话相赠” “请王大人赐教”郭方一见王兴主动打招呼,非常恭敬的回礼。 “此去西陲,杨泽若是死,你郭方也定然活不长,如何决定,郭大人还是早做打算”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这一刻,郭方才猛然发现,王兴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哪里是庆贺,分明就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杨泽不能死?” 郭方心头一惊,他仔细回味,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何王兴自始至终不为自己说上一句话,而自己在诋毁杨泽后,陛下为何又让自己去西陲。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成了天子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用来试探和挑衅王兴一党的棋子。 夹在两股势力中间,他焉能活得长久? 发现了这一点,他的汗水不知不觉间浸湿了衣衫。 “郭大人”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让郭方猛然一个哆嗦,回头看去,竟是一名年轻的小宦官。 只见他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陛下召见,请郭大人跟小人来” 郭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紧张的应了一声,跟着他前往偏殿。 洪恩殿偏殿内,袅袅升腾的熏香让殿内有种淡淡的果木清香。 在殿宇的中央位置,天子陈洪垂坐在“天恩浩荡”四个金色大字的匾额下,手中正把玩着一柄珠光宝气的纯金匕首, 刀刃上寸寸寒芒让迈入殿中的郭方额头上直冒冷汗,悬着的心,一度以为自己要凉。 在天子陈洪的身旁,站着一个身穿碧绿色武士劲服的男子,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战战兢兢的郭方。 “臣大理寺丞郭方,拜见陛下” 陈洪打量着御案之下的郭方,双目炯炯有神,似乎想要洞穿他的内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过后,他方才开口道: “郭方,朕可以信你吗?” 郭方闻言,诚惶诚恐,连叩三个响头,方才说道:“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坚决果断的一句话,再加上他一脸坦诚的样子,陈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示意身旁的一名侍卫将手中的匕首连同御案上的一卷黄色绢布递给了郭方。 “抵达西陲后,按照绢布上的密旨行事”陈洪说着便侧目看向身旁的侍卫道:“这位是金甲十二卫之一的骁骑中郎将高成,此去西陲,便由他亲自护送你” 郭方再度叩首:“臣,叩谢陛下恩泽”说着便冲着高成拱手:“一路有劳高将军了” 高成只是冷淡的拱了拱手,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便不再多言。 看着郭方,陈洪挥了挥手,后者便颇为识趣的离开了偏殿。 出了殿门,郭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此刻他只觉着汗水早已浸湿了自己的衣衫,双腿有些微微发颤。 都城万安的消息,远在西陲的众人并不清楚。 躲在村子里的杨泽等人在多次确认突厥兵的确离开后,开始折返卢城。 卢城经过战火的洗礼,早已化作一片瓦砾,除了残缺的城墙,城内连一片遮风挡雨的片瓦之地都没有。 看着曾经的家园竟然成为了这般田地,无论是流民军的将士还是卢城守军都潸然落泪。 家园,没了! 他们奋斗的地方,赖以生存的地方,没了。 这样的结果对于他们而言终归是无辜的,可怜的,然而在战争之下,谁又不是无辜的呢? 都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罢了。 游牧民族不善耕作,缺乏盐、铁、粮食等物资,面对这些刚需品,每一次冬季来临,都会有大量的牧民饿死冻死,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将目光放在富庶的大陈。 而高昌,且末,鄯善这些番邦小国只不过是夹杂在大国之间的附属,他们的任何决定都由不得自己。 生活在西陲的大陈百姓,在努力耕作过后,为了保住自己辛勤的成果,只能选择保卫自己的家园。 人们总说狼的狡诈和凶恶,却从不说羊的懦弱。 狼吃羊是为了活下去,因为不吃,就会饿死,所以狼成为了凶恶的代名词。 人吃羊,却是为自己的餐桌上可以多一道菜肴,仅此而已,这就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特权。 所以,在任何时代,双标,永远是强者用拳头定下的规矩,弱者只能被强者践踏。 第36章 天朝上邦,华夏神裔 看着眼前的废墟,西陲郡的郡守马恩率先开口,他冲着杨泽拱手说道: “卢城已经成了废墟,现在不能再待下去了,唯恐突厥人卷土重来,眼下我们商议了一番,打算前往武威郡,不知杨壮士有何打算?” “离开?” 杨泽有些微微发愣,要知道马恩可是西陲郡的郡守,他要是一走,这西陲岂不彻底成了无主的荒地? “这怎么能行?” 杨泽忍不住说道:“马大人,西陲即便荒芜,戈壁纵横,大漠黄沙,但毕竟是我汉家土地,若是马大人弃土离去,岂不是将这偌大的西陲拱手送人?” 马恩面露苦涩,他身后的几位大人也有些汗颜,颇显尴尬之情。 杨泽的话占了大义,身为一郡长官,面对战后的满地苍夷,不想着如何带领郡中百姓重建家园,反而想要逃往武威避难,这种思想,如何不让杨泽指责? 马恩长叹一声,无奈道: “我西陲本就是小郡,比不得其他大郡,虽然土地广袤,但农耕之地稀少,资源匮乏,郡内更是没有险峻地形用来防备蛮夷的侵扰。 近二十年来,西陲数次易手,朝中大人们没少为此争执,不少大人都觉着留着西陲,徒增消耗,弊大于利,不若趁早弃置。 多亏当时先帝没有同意,后来派遣大军将西陲夺了回来,好不容易重建,苦心经营数载,结果又被突厥人给毁了。 如今西陲已无栖身之地,继续留在这里,只怕突厥人兴兵再来,到那时,只会死伤更多无辜的军民” “对啊,义愤填膺之事谁不会,马大人所思所虑皆是为了百姓,为了大陈的江山社稷...” 郡丞魏鹏忍不住开口斥责杨泽,在他看来,杨泽终归是一个罪徒,根本没有资格和马恩这个一郡之长如此说话,若非看在他救过自己,有几分功劳,只怕早就将他拿下。 “哼,为了百姓?为了大陈的江山社稷?”杨泽心中一阵冷笑。 马恩年纪大了,朝中定然没有过硬的关系,这才被调到西陲当郡守,且一干就是好几年。 如今西陲郡没了,马恩少不了会被问责,到时候能保住命便是奇迹。 而跟在马恩身旁的这些官佐自然少不了会被朝廷问罪,如今他们的仕途黯淡,保命自然成了眼下重要的问题。 若是去武威,自然少不了一番打点,若是能疏通疏通关系,从而保住官位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自幼出身勋贵的杨泽,看穿了他们的小心思,不愿再跟他们浪费口舌,亏他以为马恩这些官和其他地方的官不一样,如今看来,都是一路货色。 他回过头,抬眼就看见身后成群的流民军将士。 看着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看着他们一个个红着眼眶,饱含热泪的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于一旦,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孩童一般,让人心疼。 这一刻,杨泽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揪住了一样。 “痛,一种撕扯心肺的痛” 难道自己的努力就此白费? 杨泽终归是不甘心,他看着天边,残阳似血,照耀着黄土地下的残破废墟以及上万失去家园的勇士。 在这片数次易手的土地上,记载了无数可歌可泣的史诗故事,那些无名英雄为了保卫家园,流血牺牲,隐没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最终被后世之人淡忘。 这似乎就是他们命中注定的结局。 可杨泽信命吗? 很显然,他不信,他所信奉的只有一个道理: “谁得拳头大,谁的话就有理” 更何况杨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民族荣耀感: “我天朝上邦,华夏神裔,谁都不能欺,谁都不能辱,但敢有欺辱者,必踏碎其山河,诛尽其苗裔...” 你们想跑就跑吧,我杨泽绝不会走。心中有了一道声音,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强,随即振臂高呼: “西陲绝不能丢,美丽的西域万不能让” 他这一嗓子不仅仅吓到了身后不远处的马恩等人,更是让身前的流民军将士们精神一震。 “家园被毁,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被毁,是这世上的真理道义被毁,我杨泽始终坚信一个真理,那就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卢城被毁,西陲被毁,那就用咱们自己的双手再造一座城,一座坚不可摧的城!” 杨泽的话激昂无比,他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时不时指向被毁于一旦的卢城,然后振臂一挥: “想逃难活命的,现在就请离开,我杨泽绝不挽留!” “想要跟我杨泽留在西陲的,便请跟我走,我带你们重建家园!” 简简单单的几句呐喊过后,杨泽率先大步奔着柔远镇的方向走去。 他的话使得几乎所有流民军的士卒都义无反顾的跟随着杨泽向着柔远镇走去。 他们都是西陲人士,西陲便是他们的家,家没了,亲人也没了,天地之大还有何处可去呢? 西陲郡的官佐们看着杨泽的背影,第一次觉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有着非比寻常的气魄和魅力,一言一行都能给人带来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力量。 马恩看着杨泽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叹道:“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若是得遇时机,定会扶摇直上,化身鲲鹏...” ………… 杨泽带着一万多名流民军的将士来到了柔远镇,看着有些荒废的镇子,在杨泽的心头浮现出了一股子倔强。 如果说他刚才的那番话是脑子一热说出来的,那么眼下的他已然冷静了下来,却依旧感受到体内那股滚烫的热血在燃烧。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乖乖等着朝廷对他的处置,听之任之。 要么聚拢一支力量,试图自保,而这个自保的含义,几乎等同于谋反。 必定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叫臣死,焉有不死之理。 早在之前,他充满幻想,妄图凭借自己的能力,蛊惑不怕死的老百姓和突厥人干仗,保住西陲,保住卢城,从而获得一份赦免罪责的功绩。 可是如今卢城被毁,西陲更是被战火践踏的不成样子,西陲十万百姓纷纷南逃,偌大的西陲只剩下柔远镇这一个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方。 试问这样的战果,朝廷又怎会宽恕他杨泽的罪责?铤而走险却一事无成,只怕等待杨泽的,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这条路已经走不成,他就只能走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自保,唯有如此,才能护佑自己兄妹二人以及杨氏族人们的周全。 看着眼前的柔远镇,又看着跟随自己的一万多流民军,目光逐渐炙热起来,这便是今后自己的依仗。 满怀沉思的他,迈步走进柔远镇,走在镇子上的街道,突然不远处一道哭声让他精神一震,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人儿飞奔而来,一把便扑到了他的怀中。 “妹妹?” 杨泽搂着怀中的小人儿,心疼不已,多日不见,最为牵肠挂肚的也只有她了,如今看到自己的妹妹身体康复的不错,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心头的石头也稍稍落地。 “世子”杨棕这时走了过来,出声询问道:“流民军的人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置下来,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打算?” 说实话,杨泽的打算其实有很多,但诸多打算其实都有着一个必要的前提条件,那就是“粮和钱”。 若是自己一家子人倒也罢了,只要十几斤的粮食便够吃上不少时日,可如今自己要养活上万人,面对被毁的西陲,他杨泽又拿什么来养他们? 这一刻的杨泽的脑海里突然想起来前世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 “开局一个碗,装备全靠打” 可打也得分时候,眼下,他们这些人即将面临被饿死的下场,要知道,武威城外的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人饿到极致,那是要吃人的。 而他杨泽,不想谁人吃掉。 第37章 立锥之地 柔远镇算不上大,镇上仅有百十户的房院,安置上万人并不困难。 在妥善安置完流民军的士卒后,流民军的骨干纷纷齐聚在镇子上最大的一间院子内。 此时天色已然昏暗下来,院子里点了数支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十几人围坐在一起,等待着杨泽的发话。 这些人分别是: 近卫营校尉营将张越,副营将杨棕,破阵营校尉营将古鸣,副营将杨安,伍仟营校尉营将蒯平,督战队统领苏离,护卫队统领杨庆,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六名杨氏族人。 一共十三人,这些人便是杨泽今后依仗的左膀右臂。 用杨泽的话说,眼下的这些人或许平平无奇,但今后都将成为自己的心腹和可以重用的人,任何一个势力的崛起都少不了一群忠心耿耿的人追随。 杨泽没有金手指,有的只有身为后世人的知识以及自己身为机械工程师的专业技能,而这将成为他唯一可以依仗的本领。 想要重建家园绝不是一句空话,想要做到这一步,首先要有人,其次得有钱粮,若是连这两步都满足不了,那么其他的事情便不用去考虑了。 为了此事,杨泽沉思许久,整个人的脸上堆满了忧愁。 杨棕是这些人中年纪最长,也是自幼看着杨泽长大的。 自从杨府蒙遭大难以后,杨泽的变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在他的心中颇感欣慰。 只是如今,杨泽却放出豪言,要待在危机重重的西陲,帮助这些无家可归的平民重建家园。 这种话无论如何也不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可如今偏偏说了,还在考虑如何去做,也不知道他当初是不是脑袋一热说出来的。 “世子,西陲一城两镇八村,仅剩下柔远这一个镇子,且靠近漠南,卢城一战,虽然勉强击退了突厥人,但也算是惹恼了他们,等他们弄清楚西陲的情况,肯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咱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杨棕一脸担忧的说着,他其实非常希望杨泽跟着马恩他们回武威,必定他们是罪徒,名义上发配西陲做苦役的。 如今西陲没了,肯定要服从西陲长官的调令,可是现如今却留在了西陲,这既不符合规矩,也不遵循法度。 若是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杨泽势必会被问罪,到那时杨家这一根独苗苗只怕要保不住,一想到这儿,杨棕脸上的忧愁之色更重。 杨泽看了一眼杨棕,从他的脸上不难看出他心中所想,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这件事我心中有数,突厥此番前来只是试探大陈边陲的实力,虽说此战过后,西陲完全被毁,但突厥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再加上他们内部本就不稳,近些年对我大陈的攻伐也相较往年少了许多。 如今咱们跟他们打了一次,虽说没有伤筋动骨,但也够他们疼上一些时日,咱们也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盘算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杨泽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杨棕是杨府的老人,再加上他的性格老实本分,实在是看不明白杨泽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他看来,无论如何也不应当私自盘踞在柔远镇,这和割据土地的山匪没什么两样,有点堕了靖国公府的名声。 要知道靖国公府可是世世代代守卫边疆的忠臣良将,这样的清誉怎么也不能毁在杨泽的手上。 杨泽看着杨棕的样子,长叹一声: “棕叔,实话说了吧,武威,咱们不能去,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以为咱们杨家委曲求全,今后夹着尾巴做人,万安城中的那位主子就会宽恕咱们,忘了咱们,可是咱们从万安一路走来,有过几时太平?” “莫要忘了,那个押官黄杉,可是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我,一个个小小的押官他有这个胆子?” “不过是他身后有人罢了,这些时日,我也想明白了,与其去武威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处置,倒不如自己搏上一搏” 杨泽一边说着,一边脑子里盘算好的一些想法和盘托出: “眼下这大陈朝廷危机重重,外有番邦突厥虎视眈眈,内有奸佞小人伺机而动,咱们无论处于何地都是被动的局面。 反倒是西陲这片净土是块难得的宝地,也是最适合咱们杨府扎根的地方,只要咱们手上有兵,有钱,有势力,那些觊觎咱们的人势必会掂量掂量,敢不敢跟咱们碰上一碰” 杨泽的话用一句简单的话概况,就是一个字:“反” 当然了,他没有明着这么说,却是摆明了这么去做。 如今的西陲遭受战乱,已然是块无主的荒地,只要自己把握时机将西陲牢牢的把控在手里,当做自己的根基一点一滴的经营起来,势必会成为今后自己这些人安身立命之所。 杨棕听完杨泽的话,摇头苦笑,倒也释然了。 杨泽毕竟是世子,也是靖国公府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如今他这个主子都发了话,即便他选的是条错路,身为杨家的仆役也会义无反顾的遵循。 可出于责任心,他还是善意的询问道: “既然世子有了决定,我也没什么话说,只是不知道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杨泽当即捡起一块青石,在泥土地上刻画了三个字:“人”“钱”“粮” 众人自然围上前去查看,可他们大多数人都不认得字,只有杨棕和杨庆还认识一些字,其他人却是看的一知半解。 杨泽看出众人眼中的茫然,无奈的耸了耸肩,指着第一个字道: “这第一个字是人,人是一切的关键,也是咱们立足西陲的重要保障,想要在西陲扎根,就必须要有人力来发展,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杨泽说着,便根据自己的回忆说道: “据我所知,西陲郡郡守马恩曾经提到过,西陲原有民众十万户,只是后来突厥来犯,才迫使西陲百姓背井离乡,从而导致大量人力流失。 如今咱们立足柔远镇,自然要想办法将西陲的百姓都请回来重建家园,所以我是这么想的” 他说着就看向三大营的营将,张越,古鸣,蒯平三人。 “明天就告诉麾下的士卒们,请他们自愿前往武威,将流浪在外的西陲百姓们都召回来重建家园。 告诉他们,凡是愿意重归西陲的百姓,免除三年的赋税,而且开荒所得的土地一律归于自己所有,包括那些无主的土地在内!” “什么!”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第38章 定策搞钱粮 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 院子里的一众骨干都被杨泽的话给震惊到了。 他们虽说是流民军的营将,但在不久之前,只是老实本分的小老百姓,土地对于他们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如今听到杨泽亲口承诺免除赋税,而且只要开荒无主的土地就能归于自己所有,这不等于免费赠送吗? 这可是足以令人眼红的好事啊,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土地就是老百姓的命根子呀。 尽管西陲可以耕种的土地有限,但要知道现在的西陲几乎没有什么活人,大片的土地荒芜,只要肯来,那么势必可以拥有大片的土地。 所谓先到先得,这样的条件一出只怕没有人会拒绝,毕竟生活在偏远的西陲,求的不就是吃上一口热饭? 谁不愿去富庶的江南或者肥沃的中原生活,反而会来到西陲? 杨泽的话音一落,自然引得众人的无限遐想,他们都知道,跟着杨泽在西陲是一件危险的事儿,可这危险的背后,却是对美好生活的无限遐想。 杨泽现在有什么? 一无所有,既然他一无所有,为何不能空手套白狼? 反正偌大的西陲,每一寸土地都不是他的,若是能用无主之地骗取十数万百姓前来,那么他相信,西陲势必会再度兴盛起来,想到这儿,他便兴致勃勃起来。 看着陷入沉思和遐想的众人,再度开口说道: “人的问题就这么定,你们明天就去告诉大家伙,让他们去敦煌,去酒泉,去武威,去金城,能去的都去,想尽办法将乡亲们都请回来” 看着沉思的众人,他继续说道: “人的问题先说到这儿,接下来说说钱和粮的问题” “钱粮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即便咱们将西陲的百姓们都请回来,三年内,咱们也是没有任何钱粮的收入,反而养这么多人,终归是件困难的事儿。” 钱、粮二字对于任何一方势力都是必不可少的资本,想要获得两者,对于贫瘠的西陲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因为西陲本来就穷,遭受战火的荼毒后,自然变得雪上加霜,想要发展自然少不了大量的钱财来支撑。 对着这两个问题,杨泽其实也考虑过,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西陲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西域的北门户! 这可是块宝地,空有宝山,岂有不富的道理?既然有这么一块宝地,自然要发挥他的优势。 杨泽一边想,一边开口说道: “我决定重建贸易之路,在西陲修建多个驿站给来往的商队提供便利,同时,咱们自己也组建商队前往西域做生意” “做生意??” 众人一脸问号,西陲都成这样了,哪儿还有什么生意可做,卖什么?难道卖泥巴不成? 杨泽看着一脸懵的众人,心中却暗暗窃喜,要知道大唐之所以能够打造出贞观盛世和开元盛世,其中一点便是借助了丝绸之路,通过贸易的手段,壮大了大唐的国力。 如今西陲被突厥人的马蹄踏碎,成了荒无人烟的无主之地,这不正是天赐良机?想到这儿,杨泽微微一笑: “呵呵,大家似乎都忘了,咱们现在在哪?” “在哪儿?” “柔远镇啊” 大家伙心里都清楚,可是这跟做生意有什么关系? 杨泽也不再故弄玄虚,抬手指了指镇子边,那高耸巍峨的大山道: “咱们可是在天山脚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天山有什么?诸位生活在西陲的老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蒯平是柔远镇的老铁匠,蒯家铁匠铺子就建在柔远镇内,他一听杨泽的话,立刻就明白杨泽在想什么,当下心中一动,开口说道:“铁矿?” 杨泽闻言笑容更盛:“差不多,天山是座宝山,其中富含的矿藏数不胜数,有了这么一座宝山在手,咱们还愁赚不到钱吗?” “对啊?”众人闻言,眼前一亮,瞬间都来了兴趣。 杨泽说着就将自己心中的打算讲了出来: “我打算组建工兵营,主要由年岁大的,身体伤残,但不影响工作的老兵,亦或者是战俘,罪徒组成。 由他们开凿矿藏,冶炼矿石,锻造物品进行兜售,而工兵营的营将,我打算让蒯平担任”说着就看向蒯平。 蒯平搓着手,有点紧张的看着杨泽。 他面色潮红,明显是有些高兴,打铁的手艺是祖传的,虽说跟了杨泽是出于无奈,但如今又能干回老本行,自然是他最乐意的事情,忍不住嘴上笑道: “您放心,有我蒯平在,绝对把活干的漂漂亮亮的” 他怎么想的,自然是怎么说的,杨泽也不在意,笑道: “这些事儿自然少不了你这种行家,具体的事情,你们去做,不过到时候,我会画一些图纸,交给你们去做,可能会难一些,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便是” 他说完,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道: “说完了钱,现在就说说重中之重的粮食问题。 众所周知,咱们西陲可以耕种的优质土地并不多,就算有的,也大都种了桑树和其他植物。 我不管之前怎么样,从我接手以后的西陲,必须全部该种上粮食。 我知道,即便如此,想要想活十万,乃至于数十万人,单靠咱们的土地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我打算用贸易的手段来采购粮食,咱们的货品卖出赚的钱,三分之二都用来采办粮食,这也是咱们短期内的政策之一,也只有如此,咱们西陲的百姓才能吃得上饭,不至于饿死!” 众人自然明白杨泽的意思,西陲的贫瘠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即便是早年太平的日子,西陲的百姓们也是吃不上饱饭。 一日两餐,野菜就稀汤,可随着和平的消散,再加上大陈日益腐败的吏治和繁重的苛捐杂税,百姓们的负担愈发的沉重。 早在大陈圣祖统一天下后,曾经下过诏书,永不加赋,仅缴纳十税一的田赋,作为祖训,后代子孙即便昏聩无能,也没有一个人敢忤逆。 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巧立名目,大肆敛财的手段,短短百年的时间,就多了二十多个收税的名头。 诸如丁税,禽税,关税,边税,林税,山税,水税等等,百姓们的生活几乎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这些只针对底层民众的盘剥加剧了这个社会的动荡和不稳定,也正如杨泽见到的那般,此刻的大陈可谓是风雨飘摇,外忧内患,杨泽不是救世主,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自保而已。 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未来,才能有更大的作为。 杨泽将自己心中制定好的三步走政策说出来,接下来便是具体的实施。 其实杨泽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些人盘踞在西陲,既无名,也无分,说好听点,就跟占山为王的山匪一样,说不好听,就是一群造反的亡命之徒。 越是这样,杨泽就愈发的小心谨慎,低调为王,偷偷发展才是硬道理。 可现实终归是残酷的,就在杨泽制定完计划,大刀阔斧,以柔远镇为中心,大力发展的时候,不久之后的武威城却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 第39章 代天巡牧 武威 此时距离西陲之战已然过去三个月的时间,武威城外的流民明显减少了许多。 大部分人在得知突厥兵败退后,都纷纷选择重返家园,而那些正在观望的西陲百姓,也在从西陲赶来的流民军士卒的劝说下,收拾行囊,踏上了归途。 要知道此次前来游说的流民军士卒,足有六千人,这些人从武威开始,一路上游说至金城,将杨泽的“政令”传的到处都是,一时间人心思动,大量穷苦的百姓,拖家带口的向着西陲而去。 这些人大多是被生活逼到绝境的底层百姓,他们没有土地,更没有多余的钱去交税。 有的人为了逃税,不惜选择流浪,乞讨,有的更甚至卖儿卖女,只为吃上一口饭,如今有了希望,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上一闯。 武威郡的郡守名叫薛灿,今年刚过四十,就已经坐到了一郡之首,算的上是郡守之中比较年轻的了。 只是他的官声却不怎么样,尤其是最近这些时日,对于围在城外的流民忧愁不已。 自他听说天子钦定了一位巡察使要去西陲视察,他自然不敢怠慢,从收到消息的那天,就派出城中的兵丁驱赶城外的流民,也因此和城外的流民发生了或大或小的冲突,打死打伤了不少的流民。 流民们恨的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就在这个节骨眼,流民军到了武威城外,开始了他们的游说。 在这种情况下,滞留在武威城外的流民纷纷选择相信流民军的话重返家园。 有了流民军的帮助,短短十数日的功夫,数以万计的流民便走了大半。 直到今日,仅剩的流民也在流民军的再三劝说下,选择重返家园。 流民军最初在武威城外的行动还是比较隐蔽的,可当他们人数暴增到数千人后,身影就藏不住了。 这种具有组织性、纪律性的军事组织自然异于普通逃难的流民,他们的踪迹很快被武威城的守军发现并上报给了郡守薛灿。 薛灿在得知流民军的身影出现在城外后,神情紧张,西陲一战的消息他自然早就得知了,对于这支来历神秘,战力彪悍的军队,明显有些畏惧,下令城门紧闭,让城关上的了望塔监视着流民军的一举一动。 在见到武威城城门紧闭,城关上的守军紧张兮兮的样子,流民军的士卒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光明正大的游说着逃难至此的西陲百姓重返家园。 当流民军在城外的行动传入武威城后,从西陲赶来的马恩等人却是一阵惊愕,他们万万想不到杨泽居然有这份胆量,不仅让流民军浩浩荡荡的来武威城,更是不畏城中的守军,光明正大的劝说西陲的百姓重返家园。 单从这一点,马恩就知道,杨泽这个人的野心绝不至于此,想到这儿,他顾不得迟疑,马上求见了武威郡郡守薛灿,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和对杨泽的评价,如实的告知了薛灿,让他提防杨泽这个人。 可马恩这个戴罪之人的话,薛灿又岂会放在心里,什么流民军战力彪悍,以一当十击败了突厥人,全都是屁话。 就凭这些面黄肌瘦的家伙,怕是连刀都拿不住,还能打仗? 武威郡郡守薛灿嗤之以鼻,他压根就不信,不过换句话说,他此时此刻又非常的感谢流民军,要不是他们,又怎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城外这些流民给骗走呢? 如今天使驾临,城外没了这些乱哄哄的流民,他光辉伟岸,爱民如子的形象的自然就有了着落,想必到时候定能在天使的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武威郡郡守薛灿穿戴整洁,带着武威城大小官吏出了城,站在城门外,翘首以盼,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就在这时,道路的尽头处出现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向武威城。 “来了!” 武威郡郡守薛灿面露喜色,慌忙的迎上前道:“武威郡郡守薛灿恭迎天使驾临!” 武威郡郡守薛灿的态度恭敬,几乎九十度的弯腰行礼可谓是谦卑至极。 “庆昌兄,别来无恙啊!”马车车帘从里面被掀开,走下来一个穿着碧绿色官袍的年轻人,他头戴官帽,仪表堂堂,一下马车就冲着武威郡郡守薛灿拱手行礼。 “松柏老弟,居然是你”武威郡郡守薛灿面露欣喜之色。 而来人正是前来西陲的巡察使郭方,而他的表字便是:松柏。 很明显,薛灿和郭方两人是认识的。 薛灿的表字是庆昌,乃当年的老师给他取的。 早些年和郭方是同窗,更是同年,师从苏杭大家王博渊。 虽说薛灿年长郭方十岁,但并不影响两人之间的同窗之情,毕竟官场就是这样,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需要人帮衬,相较于陌生人,同窗、同年、坐师就成为了联系他们之间关系的一个重要的桥梁。 只听得薛灿一脸笑意的说道: “早年听闻松柏老弟殿试成绩优异,留在都城,做了御阶之官,着实让愚兄羡慕,未曾想此番代天巡阅的人却是老弟你” “哎,说来惭愧,在天子脚下为官,看似前途似锦,实则却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似我这般芝麻绿豆大的官,在万安城内毫不起眼,哪有兄长封疆在外逍遥自在” 两人边说边笑,向着城内走去。 一路上,武威郡郡守薛灿都走在郭方的身后,一向耀武扬威,在武威城内作威作福的郡守薛灿,却偏偏居于人后,这一幕让城内不少百姓看的满脸疑惑。 按照品级,薛灿身穿朱红色官袍,是正五品的封疆大吏,一郡的最高长官,手握生杀大权。 而走在前面的郭方却身穿碧绿色的官袍,明显品阶不高,但很快他们的疑惑就被两队开道的金甲卫士给震慑住了。 随着巨大的红色木牌缓缓靠近,那上面斗大的四个大字:“代天巡牧”瞬间让武威郡街道两侧的百姓,纷纷下跪叩首。 这便是天使的威风,是天子亲派差役的特权,天使到,犹如天子亲临,威仪自然非同凡响。 第40章 天使西巡 一行人穿街走巷,很快就到了郡守府,走进大厅,郭方垂坐主位,薛灿则坐在郭方的右手边,其他郡佐官吏纷纷走进大厅,列于两侧,等待着郭方的召见和训示。 府中的侍女鱼贯而入,将准备好的茶点放在桌案上,美味的糕点五颜六色,晶莹剔透,显然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郭方瞥了一眼,淡然的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武威郡郡守薛灿瞧着郭方,开口道: “郭大人舟车劳顿,下官早已备好菜肴,不如请大人移步,先吃些东西如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便两人私交较好,场面话也得给足。 郭方闻言,目光却是先看了一眼身旁的金甲侍卫,随即精神一振: “哎,此番前来乃是代天行事,自然怠慢不得,咱们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武威郡郡守薛灿闻言,尴尬一笑:“既然如此,也好也好” 郭方目光扫了一眼大厅内的官佐,开口问道:“西陲郡郡守何在?” 大厅最末端,西陲郡郡守马恩缓缓走上前道:“下官马恩,拜见天使” “你便是马恩?”郭方看着来人,面色不悦: “西陲一战,给天家蒙羞,你身为西陲郡守责无旁贷,愣着做什么,跪下听旨吧” “臣马恩,恭听圣训” 马恩耷拉个脑袋,有气无力的跪在地上,接受着命运的审判。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西陲郡郡守马恩,职司西陲郡守,突厥寇边,未能保境安民,致使外邦破境,丢土失地,百姓流离失所,有负圣恩。 按我朝律法,丢土者,当枭首示众,以儆效尤,然念其孤城游斗,挫败番邦蛮夷之师,今上念其不易,特令从轻发落,罢免其职,待新任郡守接任后,允其归乡。 西陲郡郡丞魏鹏、都尉柳远,皆获从罪,降两级留用...” “臣马恩,臣魏鹏,臣柳远叩谢天恩” “起来吧”郭方冷笑一声,将手中金灿灿的旨意交给了马恩。 能保住性命,马恩已是感恩戴德,不敢奢望保住官位,西陲郡的其他官吏都被贬了职,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但天使跟前也不敢抱怨什么。 郭方扫视一番大厅里面的人,随后问道:“罪徒杨泽何在?” 马恩闻言一愣,见郭方看向自己,只得拱手回道:“回大人,罪徒杨泽留在了西陲...” “西陲?”郭方眉头紧皱:“西陲不是被毁了吗?留在那鬼地方做什么?” 马恩一听,心头有点不高兴,西陲即便在不好,也不能叫鬼地方啊,那里毕竟是大陈的土地之一,可嘴上却不敢当面反驳,只得如实说道: “杨泽扬言,要帮助西陲百姓重建家园,这才留在了西陲” “什么?”郭方一听,就愣住了,满脸的唏嘘和不屑:“重建家园?他区区一个罪徒也敢说出这种话,当真让人笑掉大牙!” 郭方这么说,并非没有道理。 要知道西陲曾多次易手,大陈不是没有苦心经营过西陲这片土地,可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堆砌出来的城塞,最后都逃不过被毁的局面。 面对这个犹如吞金巨兽的西陲,好似无底洞一般,若非怕背上丢土失地的骂名,历朝天子都想放弃这块荒芜之地。 可偏偏这么块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居然有人放出豪言,要重建家园?这不是搞笑吗? 他杨泽不过一介罪徒,要钱没钱,凭什么重建家园?凭他的脸和三寸不烂之舌吗? 来之前,郭方以为杨泽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只会谣舌鼓唇的市井之徒,根本不值得他重视。 可转念一想,陛下交给他一道秘旨,如今杨泽不在武威,那自己就必须得去西陲找他,一想到千里路途,郭方就有点不舒服。 他不是没想过派人去召杨泽来武威,可听马恩的话,这杨泽如今在西陲颇有声望,身边更有不少人护着他,万一蒙召不来,岂不打草惊蛇,再坏了陛下交代的大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前往吧,有三千金甲卫士在旁,谅他杨泽也不敢造次。 当晚,在武威郡郡守薛灿的安排下,郭方见了武威城中好几个世家门阀的代表,以及武威城三大首富,刘家,李家,张家的家主。 郭方本就是万安城中的一介七品小官,如今仗着巡察使身份,被众人极力追捧,自然是虚荣心爆棚。 而这些商贾最擅曲意逢迎之道,“小小的礼品”送上,郭方顿时就和他们熟络了不少。 一场酒宴过后,郭方收获满满,商贾们也都暗中下了注,和郭方结识,万一郭方日后飞黄腾达,他们也能利用这个人,为自己今后寻个方便。 在武威城休整了一日,第二天天亮,大军开拔,向着西陲行去。 这一行人中,多了马恩,魏鹏,柳远等西陲官吏,三千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着西陲挺进。 路上,马恩将西陲的现状详细说了一遍,当他提到杨泽组建的流民军打败了突厥骑兵后,微微一愣,险些爆出粗口,面色也随即变成了猪肝色 “什么情况?那个杨家的罪徒竟然有此等本事?” 马恩尴尬一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当然了,这还是当初我们从西陲离开时是这个样子,如今逃难在外的西陲百姓又纷纷重返家园,想来,现在的西陲,只怕有不少人都跟了他了” “这...这...” 郭方是一脸的郁闷,本以为这趟差事最多就是跑跑腿,多吃些尘土,虽然有点油水可以捞,但只要小心谨慎的完成差事,两边都不得罪,自己算是圆满的完成任务了。 可谁知道,这个杨氏的罪徒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蛊惑了上万人,私编成军,他这是想干什么?造反吗? 大陈近些年的确不太平,各地山匪,盗寇横行,起义闹事的亡命之徒多如牛毛,但真正威胁到大陈统治的几个大反贼也在前些年被镇压。 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也间接导致了中央的部分权力流落到了地方,允许地方郡府可以编练郡兵以外的民团,乡团进行自保。 但总体上来说,现在的大陈还是太平年月,大陈的皇权依旧有着足够的威慑力,使得地方上依旧是一片祥和。 可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旦时机成熟,这些看似乖巧恭敬的州郡,指不定就会改头换面,变换王旗。 即便地方允许民团,乡团的存在,那就注定会有尾大甩不掉的结果。 就比如杨泽,他借着民团,乡团的名义,组建了流民军,但战争结束后,却没有遣散,反而留在西陲,这种举动,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郭方心头一阵苦涩,他抬头看向身旁的金甲侍卫道:“ 高统领,就凭咱们这三千来人,可以镇压了这些人吗?” 高成是骁骑中郎将,更是出行的金甲卫统领,他面色冷淡,看都不看郭方一眼,冷冷的说道:“郭大人莫不是看不起禁中十二卫的威名?” “不不不,只是…”郭方本想说,他心里没底儿,很怕死,可一看高成那冷的发怵的眼神,只好将话憋了回去,尴尬的笑道:“禁中十二卫的威名自然不容小窥,这一点,我自然信得过…” “信你个鬼!” 郭方嘴上这么说,但他不是傻子,虽然他不会打仗,但算术他还是懂得。 杨家那个罪徒手上可是有上万人,而自己这边却只有三千,一万对三千,怎么打也都打不赢呀。 郭方满腹的疑惑,但更多的却是一丝丝畏惧和一丢丢担心,一想到天子下的那道秘旨,他就一阵战栗,想要在万军之中鸩杀杨泽,就算真的得手,只怕也没命活着回去。 就这样,郭方带着惆怅和忧虑惶惶不安的踏上了前往西垂的道路。 第41章 万安秋闱 万安城,状元街 此时正值秋末冬初,三年一度的秋闱刚刚落下帷幕,前来万安参加科举的学子们都三三两两的聚集在状元街上,等着礼部衙门前来张贴中举名录。 认识或不认识的学子们互相引荐,通过这种方式结识彼此,为今后步入官场结交一份人脉关系。 大陈的科举乃是继承了前隋的制度,到了大陈以后,进行了逐步完善,一旦中了举人,就有了做官的机会。 虽然大都是些外放地方,做些小的官吏,但也算是步入仕途,成为了人人仰望的官老爷,脱离了底层百姓的阶层。 这可是古代,社会等级分明,士农工商,三六九等,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轻易跨越的,想要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读书,这也就导致无数寒门子弟,为了出人头地,拼死读书的动力。 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些不事生产,只会闷头读书的人,或许一辈子都考不中,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是义无反顾的杀入这个圈子,与上万人拼杀出一条通往天阶的通道。 鲤鱼跃龙门,一跃便是飞黄腾达。 在状元街贡榜的不远处,有一个路边卖茶的小摊子,一个年轻人走到茶铺子前,口干舌燥的看着摊子前那热气腾腾的大茶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右手不自觉的探入怀中,摸索了一阵,从里面掏出两个铜板,看着手掌心的两枚铜钱,忍不住问道: “老板,一碗茶多少钱” 老板是个瘦弱的汉子,他忙碌的擦着桌子,看了一眼来人,咧着嘴笑道: “一个子,一碗茶,不过我的茶都是些粗茶,大官人们喝的细茶,我这可没有” 年轻人有点犹豫,手里的钱是他身上所有的家当了,若是喝了这碗茶,怕是没有多余的钱买干粮了。 正在这时,身旁一个声音响起:“呦,这不是吴郡贡子孙子仁吗?” 顺着说话的声音看去,一个穿着锦缎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这是一个身材较为肥胖之人,宽大的袍子与周围身材消瘦的学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被称作孙子仁的年轻学子眉头微微一皱,看见来人,却是不予理会,扭头就准备走,可步子刚刚迈出,来人就挡住了他的去路,一脸轻蔑的笑意道: “孙子仁,咱们又见面了” 孙子仁见去路被拦,面色微微一沉,抬头看着来者:“王铭,有话就说,莫要挡我去路” 王铭露出一抹笑意,抬手指着不远处的贡榜道: “人人都说你孙子仁学识渊博,才华出众,此番秋闱,定会金榜题名” 他话锋突然一转,声音难免提高了几分,扫视周围的众人道: “可我王铭却觉着你孙子仁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朝廷是什么地方?那是选拔士人,为君分忧,为国效力的地方。 就凭你这等寒门子弟,连盏茶水都吃不起,又如何为君分忧,为国效力?还是回乡务农,踏踏实实的种地吧。” 孙子仁闻言,面色不为所动,撇开王铭,扭头向着身后走去,似这等尖酸刻薄的话,他听过太多,也没必要和他斤斤计较。 如今这世道,寒门出头愈发的困难,科举这等光明正大之途似乎也隐隐有了被世家门阀操控的迹象,所以他犯不着为了一个王铭发生不必要的争执。 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一个人愈发的善良,忍让,却只会让某些人觉着你胆小可欺,从而蹬鼻子上脸。 王铭和孙子仁就是这般。 王铭,是吴郡王家的嫡长子,王家更是吴郡数一数二的大族,家中有多位子弟在朝中为官,位高权重。 而他王铭更是从小就拜在秋鸣书院读书,做了业师韩子渊的生徒,有着韩子渊的亲自把关和引荐从而参加今岁的秋闱考试。 大陈的科举与后代完善的科举制度不太一样,此时的科考,一般由生徒和乡贡两种选拔方式。 生徒,是指由地方官府指定的学院内部制定考试,凡通过考试的学子被称作“生徒”。 王铭就是这种身份,往往能不事生产,进入学院专心读书的这类人大都出自世家豪门,家境殷实。 而大多寒门子弟却只能参加当地官府定期举办的乡贡考试,只有通过各郡县举办的考试的学子,才被称作贡子,而孙子仁便是通过了吴郡的考试,拥有了秋闱的资格。 当然了,除了这两种以外,还有一种捷径,那便是国子监生,这种人也有参加秋闱的资格。 相较于后世“秀才,举人”之类的身份,此时的科举还算比较简单,没有那么多冗杂的制度和身份证明。 只有通过了秋闱的学子,才能有机会被称作“举子”有了做官的机会,再上一步便是参加殿试,获得进士的出身,博取状元的机会。 孙子仁出身寒门,在吴郡时便因为卓越的才华被人看好,一度被认为有状元之才,这种被人众星捧月般的风姿,一度让世家子弟为首的王铭等人心中不悦。 而直接引发两人之间矛盾,则是在去年中秋,吴郡太湖畔的‘品诗会’上,孙子仁一首《寒月诗》将王铭的佳作打落神坛,引得众人的唏嘘嘲讽。 其中最讽刺的一句话,便是吴郡郡守评价的话,十个王铭也比不过一个孙子仁,正因为如此,王铭记恨在心,彻底结下了梁子。 万安秋闱,王铭在见到孙子仁后,没少借机嘲讽,如今即将张贴金榜,王铭更是等着看他孙子仁的笑话。 毕竟寒门终归是寒门,想要有出头之日,光凭才华是不够的,得有人为他撑腰说话才行,否则,这一辈子也休想踏入金殿为官。 王铭的声音很大,自然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这时一位与王铭熟识的学子走到近前,满脸笑意的拱手说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王兄,想来今日发榜,王兄定会斩落头名吧” “修文兄弟,哈哈,哪里哪里,此番料想应该会中榜,但名次却是料不准的”王铭笑呵呵的看着来人。 一个穿着淡蓝色锦缎的公子哥走到王铭身前拱了拱手,目光随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孙子仁,鄙夷的嘲笑道: “想不到子仁也在这里,却不知王兄何时和子仁交情这般要好了?” “哎,修文兄弟这话就不对了,我与子仁都出自吴郡,子仁更是我吴郡出了名的才子,曾扬言要登榜第一,成为名副其实的解元公,与子仁相交,算是我王铭高攀了” “哦?我竟不知子仁居然有此等雄心,当真让我辈汗颜,我苏修文能考进前十便是侥幸,倒是子仁居然想夺取解元,苏某佩服!” 王铭和苏修文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捧着孙子仁,但明眼人看的出来,这话里话外实际上在捧杀他。 孙子仁秉性纯善,也不理会两人,远远的走开,奈何王铭和苏修文两人却是不肯放他离去,总是漫不经心的跟在孙子仁的身旁。 就在这时,一队皂役鸣锣开道,两队手持风火棍的差役护送一名穿着红袍的官吏走到贡榜前,随后张开手中高捧的大红色榜文,张贴到贡榜上 。 一共三张榜文,每张录取学子一百名,共计三百,随着官员的走开,原本交谈的学子们瞬间涌到贡榜前观望寻找。 第42章 孙子仁的疯狂 看着贡榜前人头涌动,王铭和苏修文两人却是不为所动。 身为世家门阀的子弟,科举不过是入仕前的一个过场而已,具体的名次,其实在考试前他就已经或多或少的知道了,甚至于中试以后,去哪里为官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种情况若是放在大陈圣祖在世时绝不会出现的,可随着朝政的日益腐败,科举舞弊也就算不得奇怪了。 很快,王铭身旁的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满脸欣喜的冲着他道: “公子,大喜呀,您中了,位列甲榜十五名!” “好”王铭闻言,却是风轻云淡的喝了一声彩,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看向不远处踮着脚尖观望的孙子仁,由于人群过于拥挤,他这瘦弱的身躯却是根本挤不进去。 “恭喜王兄高中”苏修文一脸微笑的冲着王铭拱手庆贺。 “同喜,同喜,想来修文兄弟的喜报应当很快就来”话音未落,一个穿着蓝色仆役服饰的小厮快步跑了过来,满脸喜悦的冲着苏修文拜道: “公子,您中了,高中甲榜二十三名” “呵呵,好了,我知道”苏修文面露微笑,挥挥手,让下人退下,笑看王铭: “今日我在庆丰楼设宴,若是王兄赏脸,可否同兄弟饮上一杯?” “哈哈哈,正有此意”王铭拱手应下,同样面露笑意,看着在榜前愣是挤不进去的孙子仁,却是冲着身旁的小厮嘲笑道:“还不快给咱们的解元公看看名次?” 王铭身旁的小厮不是傻子,看自己公子的样子就知道怎么一回事,当即应了一声,挤进人群。 孙子仁自然听到了王铭的话,他并未在意,依旧踩着脚尖远望着榜单上的文字,可越看额头上的汗水愈发的多起来。 此时早已是秋末,天气微凉,孙子仁看着榜单却是满头大汗,样子有些狼狈。 也就在这时,王铭的小厮冲了出来,冲着自家公子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公子,孙公子中了榜了,不过...” “哦?”王铭一听却是一愣,眉头微微一皱:“不过什么?” 小厮这才说道:“却是丙榜末位” “丙榜末尾?”王铭一听,皱着的脸顿时喜笑颜开:“哈哈,果然是解元之才啊,不过却是倒数的...” 苏修文一听也乐了,两人看向孙子仁的目光更加的不屑。 此番前来考试的举子约有千人,但录举者仅有三百人,这三百人又分为甲乙丙三榜,每榜一百人。 虽说这丙榜也是中了榜,有了举子的身份,可是差距绝非一点半点,即便委任官身,也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 孙子仁一听王铭与小厮的对话,身体莫名一阵颤抖,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丙榜最后一个名字,赫然就是:“吴郡,孙子仁” “怎么会这样?”孙子仁头皮发麻,身体忍不住的开始颤抖,满脸的不可置信。 中了吗? 自然中了。 可是高兴吗? 这个问题或许对于那些落榜的学子而言,只要能上榜就是祖坟上烧了高香了,可他孙子仁是谁? 他自幼敏而好学,为求取知识,往往奔波于各处学院求学,虽出身寒门,却从不自甘堕落。 八岁时便已将四书五经了然于胸,十五岁时参与吴郡乡贡考试,十六岁时成为吴郡乡贡第一名,正式获取了今岁秋闱的资格。 尤其在明经一道上造诣极深,曾被礼部考功员外郎称赞其文章,颇有汉晋之遗风,字字珠玑,辞藻华丽而不失经义,当属不可多得的绝世佳作。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做出来的文章却仅仅得了一个丙榜末位,他又如何肯甘心? 这一刻的孙子仁可谓是五味杂陈,有种满腔委屈,无处宣泄的苦闷。 王铭看着孙子仁那吃瘪的样子,心中难免一阵敞快,他冷笑一声,走到孙子仁的身旁小声说道: “寒门终归是寒门,想要出人头地,即便文章写得再好,也注定被我们这些世家门阀踩在脚底下...哈哈哈”说完,带着猖狂的笑意转身离去。 孙子仁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面露苦涩的看着眼前的大红榜,好像被莫名的嘲讽一样,而王铭的话更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十年寒窗苦读,学识渊博,即便做得一手好文章,终归比不上世家门阀的出身,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孙子仁认命吗? 他曾经是不认,心比天高,以为只要自己肯努力,定会被天道公允的对待,可结果呢? 不用去想,他也猜到了某种原因,不外乎科举舞弊。 一念至此,他面色顿时陷入了疯癫,满脸怒意的冲进人群将贡榜上的大红纸一把撕掉,随后更是撕的稀碎,一边撕,一边嘴上高喊: “有人泄题,有人贿赂考官,考试不公,不公!!” 他疯狂的举动很快就被一脸错愕的差役给制服,这年头,还真有不怕死的学子撕榜,要知道这可是礼部张贴的榜文,代表的是赫赫皇权,撕榜无疑是在藐视皇权。 即便被差役强行制服,孙子仁依旧疯癫的高喊着: “考试不公,寒门学子永无出头之日!” “放肆!”差役的头头见状有点恼怒,上前就是一脚踢在孙子文的胸口,随后就命令手下的差役将这个狂妄之徒带走。 似这种人,即便不判斩刑,只怕也逃不过褫夺功名,充军流放千里的结果。 小小的闹剧很快收场,周围落榜的学子们即便心中赞同孙子仁的话,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带头质疑礼部的监考存在舞弊。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有人带头闹事,最终会有大批人会吃下这闹事的恶果,今后再也无法参加科举考试了。 孙子仁疯狂的举动不是个例,这些学识超群的人,往往个性乖张,学识傲人,正因为如此,当出现不公平的待遇时,他们往往会出现这种过激的行为,而这种行为注定给他带来无法抹去的烙印。 第43章 寒门永无出头之日? 两个月后,一队押解着罪徒的差役,约摸着有个百十人的样子,缓慢的奔着万安城外走去。 在队伍的中间,一名带着枷锁的年轻男子非常显眼,他面色呆滞,双目无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似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一般,不仅精神受挫,就连走路的姿势也非常的难受。 这人穿着一条破烂的裤子,双腿裸露在外,那一道道狰狞恐怖的伤口爬满了他腿上的每寸肌肤,就好像一条条吸血的蜈蚣一样,让人畏惧。 晃晃悠悠之间,一行人出了万安城,就在他们踏上通往武威的道路时,一名鲜衣怒马的男子从城外一条官道上策马飞驰而过。 这人身穿蓝色锦缎,富贵逼人,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四名白衣家丁,同样策马飞驰。 当健硕的马匹从道路旁掠过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尽管这个人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可那孤傲的身形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及时勒停胯下的马匹,纵身一跃,面露讥讽的走到那人身前: “呦,这不是咱们的解元公吗?怎么着,这是要走马上任啊?” 被嘲讽的人面无表情,步履蹒跚的跟在一群罪徒的身后,这是一个带着枷锁的年轻男子。 他双目无光,神情中满是孤傲,像是悲悯,又带着一抹对世间的惆怅和厌恶,尤其当这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这种憎恶的感,变得更加的强烈。 来人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生气,反而砸吧砸吧嘴,长叹一声: “真奇怪,真奇怪啊,你说这学识渊博做得一手好文章的人,为何偏偏考了个丙榜末尾?当真是奇怪啊?” 他说着话就自顾自的看向那人,见他表情微微一动,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能在富贵人家做家丁的,又有几个是蠢笨的?尤其是在主子身旁侍候的更是一个个精明的很,见自家主人发了问,其中一名家丁陪衬道: “公子,莫非这人是个欺世盗名之徒?根本没有才华?” “哈哈哈~”这富家公子一听却是摇头笑道: “才华终归是有的,可即使才华出众又有什么用?一个人的成就,其实打娘胎里就注定了。” “一个穷酸的土鳖,妄想通天的富贵,简直是痴心妄想,真以为这世道凭借一两篇锦绣文章就能逆天改命?” “真是痴心妄想啊,要知道,咸鱼终归是咸鱼,贱命终归是贱命...” 听到这人的话,带着枷锁的年轻男子再也安奈不住心中的愤恨,他激动的冲上前,一脸愤怒的发出嘶吼: “王铭,你简直枉读圣贤书,圣人尚且有教无类,无论寒门,世家,都是我大陈的子民,只要勤奋,未必没有收获! 可你却心胸狭隘,嫉贤妒能,但凡比你优秀之人,都要被你等打击报复,似你这般的小人,简直枉为人子!” 被怒骂之人正是吴郡世家子弟王铭,而开口骂人者自然是吴郡的贡子孙子仁,丙榜末尾的举子。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一时恼怒,犯下了大错,如今不仅被夺了功名,更是被判了充军流放之罪,前往武威戍守城防” 听到孙子仁的咒骂,王铭面色一寒,随即说道: “孙子仁,你给我听好了,寒门就是寒门,永无出头之日,别在白日做梦。 哦,对了,如今你功名被夺,这辈子注定要在城郭上赎罪,哼,好好活着吧,别等到哪天丢了贱命..” 他说完话,翻身上马,正要策马离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冲着满脸愤恨的孙子仁笑道: “恐怕有一件事你不知道,礼部尚书王玉是我三叔,若非你真有点才华,恐怕连名字都不会出现在贡榜上,哈哈哈,不说了,如今朝廷任命我为武威郡郡丞,咱们武威城见!哈哈哈~” 讥讽的笑声随着战马的飞驰留在原地。 孙子仁听到王铭的话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愤怒的情绪最终化作了满腔的委屈和无奈,他仰头望天: “苍天!为何你如此不公!难道寒门永无出头之日吗?....噗~” 愤恨之语从孙子仁的口中说出,可话未说完,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整个人气急攻心,随即昏倒在地,好在周围的罪徒眼疾手快将他扶起,这才避免他摔在地上。 万安城发生的这一幕,并非个例,如今这年月,寒门想要通过科举改变命运,已然变得不切实际。 或许在大陈立国之初是可以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陈垂垂老矣,命运的齿轮早已偏离了公平公允的轨道,向着权力、财富和土地垄断的方向逐步演变,这样的变化使得社会底层的矛盾愈发尖锐... 西陲,柔远镇。 秋日渐行渐远,尚未立冬,寒风却已先至,吹拂着西陲的每一寸土地。 此时距离西陲之战已过去了三个多月,随着大量西陲的百姓重返家园,荒无人烟的西陲再度焕发出盎然的生机。 在柔远镇最外围的入口处,紧挨着天山脚下的一大片荒芜的土地上,一条长长的城郭渐渐浮现出雏形。 这是一条架在山沟里的城墙,长宽约有三公里,城墙的墙面采用的是夯土而成。 与传统城墙不一样地方的是,这种混合而成的泥浆中,加入了大量的石子,石灰,多处地基更是堆叠了大量的石块,这样做的目的大大增强了墙体的牢固程度。 在修筑城墙时,地基的深度比一般城墙的深度加深了足足五米,要知道这可是生产力严重落后的古代,任何基建完全依靠人力,多挖出来五米的深度,就意味着需要数万人没日没夜的挖上好几天。 好在工程的强度并不是很高,在柔远镇以南的入口处仅仅只是修建了一面城墙,至于柔远镇以北的出口处的位置,同样也修建了一面城墙,只是工程的进度相较于南面慢上很多。 当两座城墙修建完成后,以柔远镇为中心的山谷内,一条狭长的土地立刻就被保护起来,其面积之广,约等于两三个卢城的大小。 山谷内与西陲其他土地不同,常年水雾充沛,谷内生机盎然,虽然道路有些崎岖,但只要修筑道路,想必会改变这一点。 而最为难得是,山谷内有河流通过,更有数条从天山上飞溅而下溪流,汇成水潭,使得山谷内的土地被滋养的非常的肥沃。 第44章 愁粮 当年柔远镇之所以选择这个山谷内修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的环境宜人,土地肥沃,适合耕种,镇外大量的良田可以满足镇内居民的自给自足。 另外一个原因,谷内紧靠天山,山中有数个天然形成的溶洞,洞内别有洞天,空间极大,蜿蜒曲折的通道内,蕴藏着大量的矿石,其中,铁矿石的数量和质地也是最为出色的。 只可惜柔远镇居民数量稀少,无论是采集的数量和锻造的数量都过于稀少,放眼大陈境内,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所以一直不被人发现和重视。 杨泽在柔远镇修养的三个月内,先后对整个山谷进行了实地考察后,当他发现这惊人的一幕后,立刻就陷入了狂喜,不由发自肺腑的感叹: 这座山谷,真乃大自然馈赠的宝藏! 如今拥有了宝山,若是加以利用,足以成为杨家复起的资本,正因为有了这种狂热的想法,筑造城墙,将山谷据为己有,便成为杨泽迫切的渴望。 当然了,杨泽自然不会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当初他放出豪言要为西陲的百姓重建家园,如今正好可以利用这个理由说服西陲的百姓全力打造柔远镇。 说到这儿,可能会有人想,将城池修筑在山谷内,难道就不怕有人绕过城墙的防御,从两侧的山坡上对城池发起进攻? 有这种疑问其实也属于正常,毕竟历史上还真有过类似的战役,不过那都是极少数的个例,并且山坡符合人类攀爬行走的可能,只是如今柔远镇的位置却是在天山山脉之中。 要知道,这可是天山啊,先不说柔远镇两侧的光滑绝壁,几乎没有攀爬的可能。 就说这天山,可是神话故事中,周穆王曾驾车来过的地方,而西王母便是在瑶池招待过他。 大名鼎鼎的瑶池就在天山内,面对这种险山峻岭,神话出处,试问又有几个人敢冒险登山? 所以杨泽有信心将这个地方打造成一座坚固的堡垒,成为日后杨家崛起的一个重要筹码。 天山脚下,山谷南面入口处的建筑工地旁,一群人正围绕在城墙边指指点点,其中一个人手里捧着一大张图纸,上面勾勒着这片区域的平面图,而他正是杨泽。 只见他一身黑褐色的粗麻衣,头上绑了一条黑褐色的缁撮,有条不紊的冲着身旁的人说道: “等工兵营那边将塔吊建造出来后,就在城门的两侧位置修建两座高二十米的了望塔,让其与城墙融为一体。 塔上放置警钟,当发现警讯时,可以第一时间发出警报”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图纸上的另外一处地方道: “两侧山体上的这两个位置,我前些时日让人上去查探过了,这两个地方比较平坦,从山谷内有通往上山的道路,在这两个地方也同样修建两座了望塔,高度嘛,八米就够了” “好的,世子”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子,肤色有些黝黑,面颊上带着些褶皱,憨厚的笑着。 此人名叫卢东,西垂本地人,是个瓦木工,为了修筑城墙,但凡有点手艺的工匠都被纳入工兵营内,用来修筑城墙。 卢东是这些人中为数不多的老手之一,自然做了六领之一,所谓的六领,是杨泽在工兵营内设立的六个班头。 即:木工班,瓦工班,石匠班,矿工班,冶炼班,锻造班。 每个班组的人数暂定五百人,这个人数只是临时的,会随着匠人数量的激增而逐步增加。 目前六个班组的总人数不过一千多人,这个数量已经将大工和小工都囊括了进去,看似数量不少,可对于偌大的工程进度和杨泽后续制定的宏伟蓝图,这点人只是杯水车薪。 为了修筑城墙,除了矿工班,冶炼班,锻造班没有参与进来以外,几乎能调遣的人力都调集了过来。 按照杨泽的规划,将柔远镇打造成为一个集军事制造,贸易经济,重型堡垒为一体的综合性城镇,而想要达成这一目标,人口是重中之重。 如今的柔远镇,聚集了七八万人之多,其中成年男性仅占三万,这还包括了流民军的家底,而西垂其他百姓却选择留在卢城,重建家园。 对于这种情况,杨泽不会勉强,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能拉拢这多人来柔远镇,已经很不容易了。 按照杨泽的预计,五万人便已经是柔远镇的极限了,如今一下子涌入七八万人,给柔远镇带来生机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毕竟柔远镇只是一个山谷里的小镇子,无论是基础建设还是仓储的粮食都无法满足这么多人的生活。 房舍倒也好解决,抽出七八千人打造成排的木屋还是非常容易的,这种在规划图上整齐划一的居民屋从设计之初,就已经非常人性化的打造成三居室的大平层。 为了增强房舍的牢固性,地基采用得是石块和混合泥浆,每一栋房舍都用围墙隔开,从头到尾,二十间房舍为一排,看上去非常的壮观。 房子的问题杨泽一点也不担心,唯一让他发愁的问题就是粮食。 原本流民军时期搜刮山匪们的粮食在西垂之战后就见了底,后来与突厥一战后,将大量负伤的战马充当了军粮。 而为了找到更多的粮食,整个西垂基本上是挖地三尺,能搜寻到食物地方全都搜索了一遍。 现如今穷得叮当响的杨泽差一点带着流民军去乞讨,可一想到这么多人出去要饭,要不要得到饭是一回事,可毕竟太丢人了。 好在老天不打算饿死杨泽和西垂的百姓们。 山谷内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孕育了茂密的植被,野果,野菜,野生动物多不胜数,而柔远镇外早已播种的麦子也恰逢秋末。 这些无主的粮食自然落到了杨泽的口袋里,粗略一算,若是省着点用,足够他们七八万人再用上十几天,十几天后,将彻底断粮。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怎么办呢?” 在处理完工地上诸多问题后,杨泽听到杨棕的报告后,整个人陷入了苦恼之中。 “头疼!” 这段时间以来,杨泽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少主,咱没粮了” “少主,咱又没粮了” “少主,咱又又没粮了” …… “愁啊” 杨泽一脸忧虑的扶着额头,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为啥别人穿越都有系统,他啥都没有?难道是因为长得太帅的缘故的吗?杨泽仰头望天,长叹一句: “算了吧,还是自己动手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第45章 卢城现状,寻觅杨泽, 与柔远镇大兴土木,如火如荼的热闹景象相比,卢城就显得异常的荒凉。 偌大的城池废墟上,许多面黄肌瘦的流民们重新搭建起临时的住所,那袅袅升腾的炊烟,使得空旷萧瑟的卢城废墟上多了一抹人烟。 虽然这些选择留在卢城的人口不过万余人,却让卢城这片鬼蜮一般的地方,恢复了些许的生机。 选择留在卢城的这些人大都是卢城土生土长的百姓,一方面是乡情的牵挂,另一方面他们都在卢城周围有着属于自己的土地。 若是他们不回来,等卢城官府重新勘察土地的时候,他们名下的田地极有可能按照无主之地收走。 要知道这些土地可是他们这些老实本分的人,数代积攒下来的财富,一朝被收走,自然是无法割舍的,毕竟土地就是耕夫们的命根子。 卢城废墟外,一支队伍缓缓靠近,这支队伍约摸着三千多人的样子,在他们尚未走进卢城时,卢城残缺的城墙上就有几个负责放哨的难民急匆匆的跑进城内。 这些人一边走,一边敲打着破旧的铁锣,发出:“铛铛铛”的响声。 这种示警的响声非常的刺耳,瞬间就打破了城内的寂静,许多人惊慌失措的向着自己熟知的地方躲藏起来,有些人更是拖家带口的向着城外跑去。 一时间,卢城内仅存的百姓就像炸了锅的蚂蚁一样,四散奔逃。 卢城外,一个年迈的老者从一架破旧的木质马车上下来,他的面容苍老,满身的尘土,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拍打着衣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面容方才说道:“卢城啊卢城,本官又回来了…” 熟悉的面容略带沧桑,此人正是西陲郡郡守马恩,在他的身后便是西陲郡一众官吏,他们同样风尘仆仆,面色上略带疲惫。 如今的马恩是戴罪之身,谁都知道,朝廷让他来西陲,是收拾烂摊子的,一旦朝中选出合适的人选就会来西陲接替他的位置,而他的结局只有一个,告老还乡。 可没人知道,西陲这个荒凉的地方,却是他奋斗了数年的地方,他付出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常人的想象,就好像自己亲手抚养的孩子一样,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他的心里自然很难过。 马恩或许不是个贤明的干吏,但他认为自己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在他的治下,西陲的百姓们至少还能吃上一口热饭,对此,他已经很满足了。 要知道大陈的许多郡县,尤其是富庶的江南地区,饿死的百姓愈来愈多,而他治下的西垂,却极少出现这种情况,只可惜造化弄人,突厥人的出现彻底断送了他的仕途。 “马大人” 马恩身旁不远处,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人,他上下打量着废墟一般的卢城,一脸的嫌弃,紧皱着眉头道: “杨泽可是在城内?” “这…”马恩自然不知道,当日分道扬镳后,他们就奔着武威去了,也不知道杨泽最终去了哪里,不过他既然喊出要带领西垂百姓重建家园,估计应该会在卢城。 众人走进卢城,看着断壁残垣,身为金甲卫统领的高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单看卢城的现状就不难想象当初卢城那一场保卫战是何等的残酷。 可就是这么一场大战,到了万安城的金銮殿内,却被一干臣子们说成了丢人现眼的败仗,而口口声声说他们是罪人的郭方更是来西陲代天问罪。 这真是可笑至极。 文不知武,武不懂文,想要做到文武双全,可谓是万中无一之才。 郭方是文臣,高成却是武将,两人本就相互看不起彼此,自然不懂其中的艰辛,所以郭方无法感同身受。 一路走来,卢城荒芜残败,而迫使卢城成为今日这般样子,它的长官马恩,自然是罪魁祸首,陛下没有下旨杀他,仅仅只是让他革职,收拾残局,已是最大的恩宠。 一行人穿街走巷,看着断壁残垣,郭方越走越是疑惑,直到走到城中几处保存比较完好的宅院,方才说道: “为何走了许久都不见城中百姓?” 对啊,这个问题不仅郭方会产生疑问,就连一路行来的马恩也是一头雾水。 按理说杨泽带领西陲的百姓重建家园,就应该有所行动,可是偌大的卢城却不见其踪影,莫非这杨泽是个夸夸其谈之辈? 便在这时,身后一人却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郭大人,那罪徒杨泽,当日夸下海口,要带领西陲百姓重建家园,可是如今却不见城中有人修缮城池,足以可见此人卑劣,言行不一,是个毫无信义的小人” 郭方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是西陲郡郡丞魏鹏,他所说的话的确有些道理。 卢城是西陲郡府所在,既然杨泽扬言要重建家园自然会带人留在这里,可是如今却不见人影。 一路走来,卢城依旧残破,没有半分修缮的痕迹,很显然,杨泽绝对不在这里。 想到这儿,他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罪徒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哼,抬举他了” “郭大人说的是,这等罪徒就当抓起来,让他修缮城池,以此为赎罪!” 马恩听着魏鹏和郭方的话,心中略微不悦,上前说道:“郭大人,我观杨泽此人应当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或许他此刻就在城中某处,还是寻找一下,再下定论不迟” 郭方听到马恩的话,一脸不屑,他觉着西陲如此贫瘠,不可能真的会有人傻到选择在这里重新修葺城池,定居在这里。 不过卢城这么大,不可能一个人没有,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走到高成身前,微微一笑:“高将军,不若派手下的弟兄们去城里探探?” 高成面色冷淡的看着郭方说道:“未入城前,我便已经安排人进城查探,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郭方闻言面色多少有点尴尬,心里面却是将高成骂了个遍,你派人进城查探了你早说呀,害得我在别人面前出糗。 这话他也就在心里嘀咕嘀咕,让他说出来,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毕竟高成腰间可是别着一柄大砍刀呢。 众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十几名金甲卫就从城中各处疾驰而来,这些金甲卫并非空手而归,竟然逮了十几个蓬头垢面的人,一见面,两人就上前回禀道: “统领大人,这些人我们从废墟的地窖里发现的” 看到卢城内还有活人,马恩面露喜色,忙上前询问:“你们可知杨泽现在何处” 这些人一看见马恩,顿时跪倒在地,冲着马恩哭诉:“老大人,我等可算盼着您回来了” 其中一人知道杨泽的去处,忙开口说道: “杨家的世子觉着卢城已然成了废墟,若是重建不仅费时费力,还要耗费不少的钱财,而且他说卢城没有天险,易攻难守,不若换个地方重建家园。” 马恩听着此人的叙述,连连点头,杨泽的话,不无道理。 卢城地处西垂荒芜之地,四周皆是沙丘戈壁,一马平川,没有半分险要之所,也因为如此,卢城是建了破,破了建,反反复复多少年都是这么走来的。 可如今杨泽却说要另择一地重建家园,倒是让他大为吃惊,这可不是一两句话说说就完了,这句话的份量可比重修卢城重的多,单凭这份胆气和魄力马恩在心中就是钦佩万分。 “那你可知那杨泽现在何处”郭方有些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被问到的中年汉子满脸恭敬的回答道:“就在天山脚下的柔远镇” “柔远镇?” 郭方面露疑惑,可马恩却是微微一愣,身为西垂郡守,自然对西垂的土地了如指掌。 西陲郡一城两镇八村,就属柔远镇地处偏僻,那里距离漠北最近,是西陲中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如今西垂腹地的卢城首府都被攻破,那边塞之北的柔远镇岂不是更加危险?一旦遭遇强敌,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这不是误人误己嘛? “胡闹!”马恩忍不住破口骂了一句,若是他杨泽自己定居柔远镇,他马恩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 可他知道,杨泽夸下海口,使得大量西垂的流民都重返家园,投奔了他杨泽,可如今他却将重建家园的地方选在了突厥人的眼皮子底下,这不是胡闹吗? 万一突厥人趁机南下报复,他这个小小的柔远镇顷刻间就会被突厥人的铁骑给踏破。 郭方见马恩面色不悦,随即问道:“看来马大人知道柔远镇,不若指明方向,也好让我等尽快办完差事” 马恩面色一苦,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拱手回禀道:“这是自然,咱们现在就走,那柔远镇距离卢城不远,我这就为大人引路” 说着,他就引领着一众人向着卢城已北的柔远镇走去。 第46章 北上大漠 卢城发生的事情,柔远镇的人们还不知道,建筑工地上依旧紧张的忙碌着,将山谷南入口的城墙修筑完成。 身为柔远镇实际当家人的杨泽,早在半个月前就离开了柔远镇,带着五百多人出了镇子向着北方的草原去了。 杨泽此行的目的有三个: 第一,解决柔远镇紧缺的粮食危机。 第二,则是摸清漠南的实际情况,并勘察漠北至西域的路线和地理风貌。 第三,则是主动和漠南的一些部落接触,最好是能交上一些朋友,这样做,对于新生的柔远镇来说,利大于弊。 漠北虽说是突厥人的地盘,但也不全是,此时的突厥早已不是鼎盛时期的全貌,内部矛盾重重,统治地区的各个部落貌合神离,游牧漠南和漠北,这种散沙一般的状况一直是整个突厥统治区域的常态。 面对铁桶一般的突厥硬刚的确是不理智的,但如果面对散沙一般的各个部落却要容易很多。 出了柔远镇以北是漠南,柔远镇以西是漠西,此地向西走上月余可抵达可汗浮图城、往西南方便是高昌、焉耆、龟兹等小国。 至于漠北,则是突厥人的王庭牙帐所在,其位置大约在阿尔泰山以东,靠近鄂尔浑河畔的位置,那里距离柔远镇相距遥远。 杨泽一行人轻装简行,五百匹突厥战马在胯下纵横驰骋,在柔远镇土生土长的向导指引下,一行人穿过漠南后,便奔着漠西的方向快速进发。 漠西之地,也泛指西域,此地距离柔远镇最近的一个部族是车鼻施部落下的一个小部族名叫奎土。 这个部族大约有一千多人的样子,其中青壮仅有两三百人,在车鼻施部落中是比较弱小的部族之一。 由于车鼻施是游牧在漠西地区的三大姓部族之一,所以部族民众的生活相对于其他地区的小部族算得上安宁,少了许多的战乱。 如今的西域,名义上依旧属于突厥人的管辖,尽管这里早在大陈圣祖时期被占据过一些时日,盛极一时的西突厥也消亡于历史长河之中,但当年西突厥遗留下来的十姓部族却依旧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杨泽一行人用了一日一夜的功夫,方才抵达了名叫奎土的小部落,只是尚未进入部族的范围,大老远就看到简易的游牧聚集区有大量黑烟冲向天际。 碧绿的草原下,许多黑点四散奔逃,在他们的身后,许多骑着战马的骑士正在奋力追击,战刀划过,便有黑点应声倒下。 不用去猜,看样子杨泽来的不是时候,这个名叫奎土的小部落似乎遇到了麻烦。 草原有草原的规矩和生存法则,杨泽不打算插手去管,打算带人从旁边绕路离开,却不想一小队人马似乎发现了杨泽的踪迹,拼命的向着这边疾奔,在这一小队人马的后面,则追来了数百骑士,显然前者正在被后者追杀。 也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一小队人马就已经近在咫尺,看清楚来人,为首的一人是一名女子。 在她的周围还有十几名骑士正拼命的护卫着她,眼看追兵将至,几名护卫她的骑兵立刻脱离队伍,扭头冲着追击而来的敌人,发起了必死的冲锋。 随着他们誓死如归的脚步,身影很快就被追兵吞噬,虽然他们都举动掀不起半分的浪花,却用自己的生命,迫使敌人追击的速度一滞,好让拼死护卫的女人多逃出百米之遥。 此刻,他们距离杨泽等人的位置不足五百米! 五百米的距离,以骑兵的速度基本上是瞬息之间。 杨泽心中暗自恼怒,若是能飙脏话,杨泽此刻恨不得将这些人骂上一遍。 眼见避无可避,他立刻告诉杨庆,让手下的弟兄们摆开防御的阵型。 五百人一字排开,长刀出鞘,在夺目的日光下,刀锋寒芒寸闪,使得奔袭而来的骑兵放缓脚步,仔细打量起杨泽这群人。 至于那名被追杀的女人以及她的护卫则非常尴尬的停在了两伙人的中间。 那女人双眸明亮,上下打量着的杨泽这些人,直到她的目光放在气质出众的杨泽身上,才瞬间看明白,杨泽便是这些人的头。 只是她的眼光中闪过少许的惊愕,她慌忙奔逃,以为是她的男人来救他,可靠近了才发现,这些人她根本就不认识,甚至穿着样貌也与他们这些人截然不同。 “陈朝人?”那女子面色一怔,面色上划过一丝凄楚与绝望。 也不怪她流露出这般表情,百年来,陈朝人几乎都躲在长城内,从不敢深入草原,使得草原一直都是游牧民族的天下。 虽然百年前陈朝圣祖曾经挥师北上大漠,封狼居胥,将盛极一时的突厥汗国揍的七零八落,但也仅仅维持了二十载。 自那以后,百年的岁月,使得陈朝的军队再无人踏足草原,一方面是国力逐渐软弱,人心思安,另一方面,则是府兵制度的腐朽,导致陈朝军力糜烂,战力低下。 尤其是野战上,陈朝人的军队一旦遇见突厥人的铁骑,基本上只有被屠杀的份,眼下这五百人看似比追击而来的三百骑兵多出两百人,可数量并不代表质量。 她可知道,身后的追兵可是左设大人麾下的精锐,这些骑士大多选自漠北的各个部族中的翘楚,每一名骑士都孔武有力,面对弱鸡一般的陈朝人,以一敌十或许有些夸张,但以一敌四还是不再话下的。 “怎么办?”她面色上带有一丝慌乱,拦路的陈朝人不知是敌是友,身后的追兵却容不下她胡思乱想,必须尽快想出一个办法。 目光转动,心头闪过一个主意,当即驱策战马向着杨泽的方向挪动了一些距离,方才冲着杨泽喊道: “陈朝人,我是突骑施部族首领的女儿多珠,现在被人追杀,你若是能救下我,我的父亲定会重赏于你” “突骑施部族的女儿?”杨泽闻言有些微微发愣,突骑施部族,这名字太熟悉不过了。 虽然杨泽前世学的是机械,但身为华国人,华族的国史肯定要熟知一些。 突骑施部族,不正是西域三姓部族之一?与车鼻施部族,处木昆部族,并称三姓强族。 在真实的历史上,以三姓部族为核心的突骑施更是建立了一个称霸西域数十年的突骑施汗国。 第47章 救人西逃 说实话,这一刻的杨泽多少有些心动,但理智告诉他,先忍忍,此事的来龙去脉还没有捋清楚,贸然出手很有可能给新生的柔远镇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杨泽为难的表情,女子看的很清楚,正准备说话,身后的追兵就已逼近到身前。 一名穿着灰色毛绒甲胄的壮汉,满脸的胡须,后脑勺上还绑着一根鞭子,带着不悦的神情冲着杨泽喊道: “你们是什么人?赶紧滚蛋,若是逃得晚了,你们就将命留下来吧!” “嚯,好冲的语气!” 杨泽忍不住暗骂了一句,但形势比人强,凭借着手里的这些人和突厥人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再加上地处异域,周围的环境非常的陌生,夹着尾巴逃跑虽然会很丢人,但无疑是上善之举。 杨泽或多或少萌生退意,这倒不是他怕,换作他一个人,惹怒了他,肯定要和别人拼命。 但此时他可带着五百多号弟兄,为了他们得小命考虑,一些忍让还是有必要的,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他又不认识,没必要为了虚无缥缈的空头支票拼命。 就当杨泽准备带人离开时,那女人明显有些慌乱,忙高声喊道: “只要你们肯救下我,就是我们突骑施部族的恩人,你们既然是陈朝人,想必知道我们草原人的承诺,比金子还要可贵,我多珠对狼神盟誓,若有违反,必不得好死!” 看着这个女人一脸真诚的样子,说实话,杨泽的思绪更加乱了。 “救还是不救?” “一个人情,一个草原强大部族的人情,或许在关键时刻可以帮助到弱小的柔远镇” 他心中盘算着,脸上依旧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准备带人离开。 那些突厥骑兵看见杨泽等人连个屁都不敢放,扭头就走,一时间满脸嘲讽的喊道: “陈朝人,草原可不是你们这些两脚羊该来的地方,快些滚回家,找你们的阿母吧!” “哈哈哈哈~” 突厥头领的话瞬间引得周围的骑士们哄堂大笑。 在他们的眼中,突厥人就是狼,而陈朝人就是羊,这世间的法则只有一条定律,那就是狼注定要吃羊,羊只能乖乖被狼吃,绝不会反抗,就算反抗也注定是徒劳。 可惜,他们的放肆的笑容尚未收敛,一道劲风突然从侧后方奔射而来。 “嗖~噗~” 只听到一声骨骼断裂的清脆之声,众人循声望去,一支箭矢直勾勾的贯穿了那名放声大笑的突厥头目的脖颈。 “敌袭~!” “放肆~!” 突厥人立即意识到他们被人耍了,这些陈朝人竟然敢暗中攻击他们,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事情,因为在他们的字典里,羊怎么敢去挑衅狼的尊严,这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吗? 随着第一声弓弦声后,接二连三的弓弦声开始响起,而射箭之人正是杨泽麾下的五百士卒。 他们这些人,不敢说是流民军中的精锐,但年岁大都处于壮年,手上的刀剑也都是柔远镇工兵营营将蒯平带人亲自打造的。 唯独可惜的是柔远镇这个草台班子刚刚成立,时间太短,甲胄这一块,没有能工巧匠人去打造,弓箭也没有人会造,现在用的都是卢城一战中突厥人遗留下来的突厥弓。 这种骑射弓虽然质量一般,但聊胜于无,当初搜刮战场,也仅仅捡获了两千多张完好的突厥弓,此行,杨泽仅带来了五十多张。 随着弓弦声响起的刹那,反应快的突厥骑兵就开始冲着杨泽等人发起进攻。 而杨泽也没有闲着,麾下的五百护卫队摆成进攻的阵型向着突厥骑兵迎了上去。 当突厥骑兵手中的长直刀与护卫队将士手中的单面长刀猛烈的碰撞在一起,发出激烈的金属碰撞声。 若论武力,突厥骑兵足以吊打杨泽带领的五百护卫队将士,可杨泽并不是傻子,个人实力再强,那也得是单打独斗,如今却是军队与军队之间的作战,讲的自然是团队配合。 杨庆那一箭偷袭,准确无误的将这股突厥骑兵的头目一箭射死,导致突厥兵群龙无首。 虽然一个个暴怒的冲着杨泽麾下的护卫队冲锋厮杀,但并没有有效的团队配合,凭借的都是个人的作战经验和体力上的优势。 在战斗开始之间,五百护卫队就摆开了作战的队形,骑兵们相互簇拥,凭借着密集阵型发起集团冲锋,仅仅一个冲锋就将零零散散拦路的突厥人冲散。 许多突厥骑兵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葬身马蹄之下,侥幸活命的突厥骑兵也被强大的冲击力撞下战马。 如此一来,本就人数劣势的突厥人,就演变为十几个护卫队将士群殴一名突厥骑士的尴尬场景。 这里的情况很快引起不远处奎土部族内烧杀劫掠的突厥人的注意,他们三五成群的汇集在一起,向着杨泽所在的位置追击而来。 杨泽深知不能恋战,否则就会面临大量突厥援兵的围困,在短暂的解决掉周围的突厥骑兵后,立刻传令下去,向着西面奔逃。 或许会有人问,为什么不往南面逃,顺势回到柔远镇呢? 杨泽不是不想,但却是不能,现在的柔远镇太过弱小,一旦过早的暴露在突厥人的视线中,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面临大军压境的状况。 杨泽领着人逃命,被救下的女人多珠及其护卫,紧紧的跟在杨泽一众人的身边,一同向着西面逃命。 两股力量,你追我逃,奔驰的马蹄在草原上践踏起一连串脚印。 杨泽心中暗想,这些人追击一段时间定会放弃,毕竟西域辽阔,他们难道真会一直追下去?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狠狠的给杨泽上了一课,身为陈朝人,无论是体力上还是马技上大大输给了马背上生活的突厥人。 仅仅逃了两三个时辰,当日头西垂,杨泽等人明显有了疲惫之色,反观身后的突厥人,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若是再这么下去,不待日落,他们这些人只怕要累死。 “怎么办?” 即便是平日里杨泽风轻云淡,这一刻也有点慌神,身后的这群突厥骑兵就跟着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可杨泽不知道的是,突厥人在草原上还没被南朝的两脚羊给欺负过,可今天却折了这么多人,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吗? 说出去,肯定丢人,因为如此,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杨泽。 就在杨泽一筹莫展之际,身旁的多珠追上来开口说道: “陈朝人,过了前面的土丘,向北走,那里是前往车鼻施部的道路,我的男人已经收到我遇袭的消息,此刻已经是率人前来的路上,只要撑到他们来,咱们就有救了!” 多珠的话,无疑成为了杨泽等人救命的稻草,除了选择相信多珠,杨泽似乎找不到第二条路。 但愿多珠的男人及时赶来,否则他杨泽真有可能死在大草原上,毕竟这种将命运交给别人的感觉非常不好,没办法,谁叫他们的实力太多弱小呢。 第48章 多珠的男人 一行人,遵照多珠的话,绕过土丘一路疾驰向北,就在他们从左侧绕过土丘之时,身后的突厥骑兵突然分出一队人马,从土丘的右侧奔袭而去。 杨泽众人的体力早已到了极致,身体消耗严重,他们尚且如此,胯下的战马也是疲惫之极,速度大大减弱,就在这个节骨眼,身前突然冲出来一大群黑影。 定睛一看,竟是一队突厥骑兵。 “吁~”众人慌忙勒紧缰绳,前路莫名被围困,身后的追兵也紧随其后,一时间杨泽在内的五百来人被千多名突厥骑兵围在土丘之下。 “糟了”杨泽心头吃了一惊,眼下似乎只能和这些人拼了,祈求杀出一条血路。 那少女多珠似乎也看出了自己如今面临的窘境,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目光不断的眺望着通往北方的道路。 “众人随我上土丘”杨泽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随即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上土丘,既是集结战阵,也是为了突围创造条件。 但土丘是条死路,若是可以借助陡坡,一鼓作气杀下去,未尝没有杀出去的可能,但仅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他们这些人都要交待在这里。 这是一场赌博,需要勇气和魄力。 “集结”杨泽拼命的喊着:“为了柔远镇等待我们的家人们,听我的号令!” 杨泽的目光扫过一众朴实无华的汉子,他们是人父,是人子,是兄弟,是生活在这个时空,这片土地最真实的人。 这一刻,杨泽开始有些懊恼自己冒失的冲动,若是自己没有带着他们出来碰运气,没有动了贪婪的心思,贸然出手救下那个女人,或许,他们不会跟着自己身陷囹圄。 “兄弟们,愿咱们都能活着回家 !”杨泽高举手中的单面直刀,刀尖直指土丘下渐渐逼近的突厥骑兵。 “少主!杨庆愿生死追随于您!”杨庆面带激昂的高声呐喊,随后长刀指向突厥人道:“左右是个死,杨府的爷们没有一个孬种!” “对!杨家的汉子,没有一个孬种!” 众人高举着手中的单面直刀,这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异常的凝固起来,他们都是西陲人,他们每一个人世世代代都跟突厥人有着世仇,这份仇恨早已根深蒂固,血浓于水,既然逃生的机会渺茫,那便杀个痛快,也不枉世上走这一遭。 想明白了一切,不少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复仇!” “复仇!” “为了西陲!” ..... “杀出去!”杨泽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呐喊,这一刻他感觉到身上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一股从心田中窜起的战意在全身弥漫开来。 这或许就是人类最原始,最野蛮的心性吧。 杨泽身先士卒,身后五百众人紧随其后,整个队形化作一个尖锐的锥子,狠狠的刺向围堵他们的突厥骑兵。 “叮当~” 刀刃卷风,催收人命。 横刀立马,大漠黄沙。 残阳西陲,喋血天涯。 ...... 以五百血肉之躯借助土丘的陡坡,一鼓作气下,竟硬生生将突厥人的队形撞出来一个数米长宽的豁口,众人趁机撕裂这个口子,然后趁机逃出升天。 只是突厥骑兵并未放弃,分出许多人拦截他们,他们边战边逃,边逃边战,身旁的袍泽一个个相继倒下,看着他们一个个陨落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杨泽的心在滴血。 在砍翻一名追上来的突厥骑兵后,方才发现身旁的突厥骑兵越来越多,不知何时,他们又围堵了过来,眼看逃路又要被断,杨泽心急如焚。 一番混战,多珠身旁的护卫也仅剩下两人,三个人紧紧的靠在杨泽的身旁。 多珠面色苍白,满脸的羞愧,时不时打量着杨泽,最后鼓足勇气道:“陈朝人,多珠给你们惹麻烦了,对...不..起..” 杨泽看到多珠,一股子怒意从心头窜出,若不是为了救她,何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只是咒骂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回了肚子,这怎能愿得了别人呢? 如果不是自己动了贪心,又何至于此? 若真要抱怨,那就千不该万不该就不应该北上大漠。 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人生也是一场没有存档的游戏,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只能勇敢面对。 谁怕谁,大不了一死而已,死前多拉一个人垫背,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想到这儿,杨泽凄凉一笑,没有再去理会多珠。 这个时候突厥骑兵收缩了包围圈,连一丝的缺口都没有了,此刻在杨泽身旁的人仅剩三百多人。 “莫非是天意?我重生至此,依旧是倒霉的命运吗?”杨泽无奈一笑,最后冷笑一声:“贼老天,忒太娘不公平!什么玩意儿世道!” 看着渐渐逼近的突厥骑兵,就当众人以为今日必死无疑时,不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一大群骑兵。 这些人没有任何的旗帜,穿着的甲胄也都杂乱无章,但很明显的是,他们是一支非常强壮的骑兵。 “是苏禄,是我的男人,苏禄!我就知道!” 多珠兴奋的笑了,她双手不停的冲着不远处的奔驰而来的骑兵发出呐喊: “苏禄,是我,多珠!” 也不知对面有没有人看到不停挥舞双手的多珠。 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大约有一千多人,一出现就立刻引起了突厥骑兵的骚乱,其中一些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立刻喊道: “是车鼻施的苏禄,贺腊毗伽可汗手下最强的部将!” 随着此起彼伏的声音,突厥骑兵开始后撤,他们甚至连和奔袭而来的骑兵一战的勇气都没有,急匆匆的夹着尾巴向着东面开始逃窜。 “吁~”一名身材壮硕的汉子策马飞驰而来,他绑着一条歪辫子,年岁大约三十左右,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一双冰冷不带有任何温度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杨泽等人,虽然相貌谈不上俊秀,但一股子迫人心神的英武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这个人,绝不简单。 仅仅是一面之缘,杨泽就记住了眼前的这个人的样子。 第49章 宴饮 来人扫视一圈,人群中,一道靓颖跑了出来,冲着男子喊道:“苏禄,你终于来了!” 被多珠唤做苏禄的男子看见跑来的多珠,冰冷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难得柔情,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多珠的身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我的珠儿,我来晚了!” 感受到男人胸膛炙热的温度,女人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忍不住哭诉: “阿母死了,我一路逃命,以为自己也要死了...我好害怕,害怕失去你...” “都怨我,当初就应该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的” 苏禄轻轻的安抚着多珠的情绪,也就在这时,多珠突然反应过来,从苏禄的怀中离开,拉着苏禄走到杨泽身前道: “若不是他们拼死救下我,只怕我已经死了” “你们救下我的珠儿,就是我苏禄的恩人,大恩不言谢,今后有用到我苏禄的地方,尽管开口...” “哪里,哪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所应当!”杨泽稳定激动的心情,风轻云淡的拱了拱手。 就在刚才,他一直觉着苏禄这个名字很熟悉,直到想起多珠曾经提到过他的男人似乎出身车鼻施部,这一刻,杨泽立刻想起来苏禄是谁。 这不正是未来称雄西域,拳打大食的一代雄主,突骑施可汗车鼻施部啜苏禄。 此刻的苏禄还没有发展起来,但已经具有了上位者王霸天下的独特气质,他顺着多珠的目光看向杨泽,似乎在想什么。 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杨泽,一句话没有,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你是陈朝的官?”突兀的一句话从苏禄的口中吐出,显然他心中有些提防杨泽,以为他之所以救下多珠,有其他目的。 杨泽却是笑了笑:“我的确是陈朝人,但不是陈朝的官,相反,我却是陈朝的罪徒” “罪徒?”苏禄闻言有些诧异,目光扫视一圈,看着护卫着杨泽的一众人,明显没有明白他这个“罪徒”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陈朝的罪徒都充军了? “不用感到惊讶,这也多亏了突厥人,要不是他们前些日子进攻了我们陈朝的西陲,我们此刻恐怕还在城墙边打桩糊泥巴呢” 杨泽解释了一番,苏禄这才想起前不久突厥人的确出动了一支军队伙同西域一些小国攻打了陈朝,但好像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一行人灰头土脸的逃回了漠北。 听到杨泽的话,似乎没有作假的可能,苏禄心中也就信了一个五六成,随即邀请: “若是不介意,邀请你们去我们部族做客”随即指着身后的某个地方道:“离这里不算远” 杨泽其实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若是能和苏禄打好关系,进而与西域的这些强部缔结友谊,将大大帮助柔远镇的崛起。 一行人在苏禄的引领下,很快就抵达了车鼻施部的营地。 车鼻施毕竟是漠西三姓强部之一,无论是部族的人数还是规模都绝非一般小部族可比,单单他们的营地范围就足以培美一座小型城塞的范围。 自部族营寨的木质寨墙进入后,一路走过,皆是突厥特色的毡房,放眼望去,碧绿的草原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毡房的身影。 部族营寨内,牛羊成群结队的走出大门,自由放牧,在营寨的一角,大片大片的战马被上百名牧马人挥舞着长鞭驱使着赶回营寨的马厩内,那一匹匹壮硕的战马,油亮的发毛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这些战马少说数千匹,这还只是偌大营塞的冰山一角,由此可见,车鼻施部的战马数量绝对不少。 看到如此多的优质战马,杨泽不由得有些眼红起来,心中满是贪婪的渴望。 怪不得若干年后,突骑施的骑兵所向无敌,揍得大食抬不起头来,单看车鼻施部放养的战马就足以说明这个部族的实力绝不简单。 苏禄似乎看出了杨泽的眼热,面色上略出淡淡的笑容道: “幸得天神庇佑,我们车鼻施部占据着富饶的伊列河山谷,得以让我们的部族繁衍,在伊列河两岸都有我们车鼻施部的马场,这里只是一小部分。” 他说着,倒是颇为大气的说道: “你们救了我的珠儿,便是我们车鼻施部族的恩人,我会让人从部族中的马匹中选出一部分赠与你们这些勇士” “如此,多谢苏将军”杨泽也不矫情,草原民族向来豪放,身为上位者的苏禄居然开了口,自己若是推辞,倒是让人觉着虚伪。 更何况他不是个谦虚推辞的人,这些战马不要白不要,他不会不放弃任何一丝壮大柔远镇实力的机会。 众人跟在苏禄的身后,走进营塞内其中一座大帐里面,大帐内一块巨大的羊毛毡铺在地上,在羊毛毡的正前方,有一张低矮的坐垫,坐垫上有一张白色的狼皮,狼头低垂,露出森然恐怖的獠牙。 苏禄走到狼皮坐垫处坐下,示意入帐的众人分作两边,多珠作为苏禄的女人,自然明白他们这些男人有事详谈,她非常拾趣的起身离去。 右手边杨泽,杨庆,杨氏族人中的杨华,杨成,四人落座。 左手边苏禄手下的四员将领分坐而下。 苏禄双手轻轻一拍,掌声落下,一队仆从鱼贯而入,一道道食物和酒水被摆放在每个人的桌上。 食材简单无奇,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大盘烤的金黄焦脆的羊后腿,羊腿上则扎着一柄匕首,右手边的位置摆放了一大壶的美酒。 一瞬间屋内充斥着浓郁的肉香味,引得杨庆,杨华几人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没办法柔远镇面临着断粮的危机,这些时日能有口吃的都不错了,哪里还有肉吃? 杨泽拍了拍干瘪的肚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苏禄。 苏禄呵呵一笑:“陈朝人,尚不知你如何称呼?” 杨泽没有丝毫的隐瞒,如实回道:“在下杨泽” “嗯,杨泽兄弟,来,咱们且满饮此杯,聊表施救之恩”苏禄高举酒杯,做了一个请的意思。 杨泽笑看苏禄,并未胆怯,顺手举起了桌案上的酒杯,酒杯沉甸甸的,竟是用金子打造的杯子,约有拳头般大小。 看着杯中的酒水,不由一愣,竟是葡萄酒,不过转瞬之间倒也释然,西域这块地方,葡萄酿造的酒的确比较流行。 “请”杨泽高高举起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酒水甘醇香甜,果味浓厚,当真是少有的好酒,这种酒要是运回万安,只怕要卖脱销了不可,杨泽心中暗道了一声,默默将酒水记在心头。 “好”苏禄看见杨泽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便一饮而尽,倒是让他点了点头,随后与帐中众人一同饮下杯中的酒水。 “请用”苏禄率先拿起插在羊腿上的刀,开始大快朵颐,帐中众人也不客气,纷纷开始用餐,看着这些草原壮汉一个个享用着美味的羊肉。 杨泽等人本就饥饿,自然也不再客气,纷纷开始用餐。 第50章 我来草原想交个朋友 酒过三巡,美味的羊肉也吃得心满意足。 苏禄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扎在羊腿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杨泽: “既然有酒,岂能无舞相伴,我听闻陈朝人素来饮酒,不仅有婀娜美人起舞,还有乐师弹奏丝竹,我苏禄虽是草原人,但也对中原文化颇为向往。” 他沉吟片刻: “这美人嘛,我们草原并非没有,只是与你们陈朝那种娇滴滴的女人比起来差那么点意思,不若用我们草原人的舞蹈来助助兴,可好”说完看向杨泽。 “入乡随俗,能见识到贵部之舞,自然是极好的” 杨泽没有拒绝,他倒想看看苏禄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苏禄给了自己手下将领一个眼神,后者立刻心领神会,随即走出大帐。 不多时,一众壮汉快步冲入大帐,一共八人,赤裸上身,显露出强壮的肌肉块,裸露在外的背脊上皆绣有恐怖狰狞的野兽纹身。 这些人戴着木质面具,看不清楚容貌,但看着他们强健的肌肉,手中持有刀盾,随着整齐划一的诡异的动作,舞蹈随即开始。 他们的舞姿轻盈,动作简练,手中的刀盾时而展露出进攻的姿势,时而聚拢于一处呈现防守的架势。 身为局外的人的杨泽看不出来这种舞蹈有什么好看的,可看着看着他突然觉着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因为这些舞者猛然跳转过来,面朝杨泽这边,每一名舞者手中的刀盾猛然向前刺出。 杨泽心中一惊,本能告诉他向后躲避,可潜意识却告诉自己,决不能露出胆怯的表情和畏惧的意思,身体直勾勾的坐着,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可实际上,杨泽就算向后躲也来不及了。 没有任何想要躲避的意思,身旁护卫的杨庆等人下意识觉着不妙,立刻起身护卫杨泽,但终归慢了一步。 这些舞者的刀尖已然刺出,在距离杨泽的鼻尖仅有一指之遥的时候随即收刀,舞者回身而退,一个巧妙的身姿,随之聚拢在中央,形成一个圆阵,再度起舞。 杨泽看到身旁起身的杨庆等人,虽然明知他们几人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此时此刻却不得不装作生气的样子呵斥道: “莽撞,还不坐下仔细欣赏草原之舞?” 杨庆等人无奈,回身坐下,但一个个神情紧张,聚精会神的盯着这些舞者,生怕他们再次出刀刺向杨泽。 杨泽的一举一动,苏禄全都看在眼中,待见他临危不乱,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不由得露出一丝欣赏。 舞蹈很快结束,舞者们纷纷退出了大帐。 “哈哈哈”苏禄清脆的笑声响起,打量着杨泽: “杨公子,我部勇士之舞与贵朝圣祖曾创作的《陈皇破阵舞》比较,孰强孰弱?” 杨泽轻轻抿了一口酒,砸吧嘴道: “贵部的酒水倒是甘甜可口,果味浓厚只是这舞嘛,啧啧啧,软绵绵的,没什么意思” 杨泽话音落下,帐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皆是不可思议的看向杨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陈朝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了” 杨泽正对面坐着的一名歪辫子壮汉猛然拍案而起,这个人脑袋光秃秃的,只有一根猪尾巴粗细的歪辫子,上身也只穿着一件半身皮革质地的甲胄,敞亮着肥壮的胸膛,彰显着自己的块头。 杨泽不以为意,面色平淡的说道: “未入草原之前,我以为草原部族的男人,勇武过人,行事作风,当彰显血气之勇,即便是军阵之舞,那一招一式,每一个动作也应当带有肃杀之气,不动则以,动之必奔如雷霆,骇人心魄,可今日观之,却让我颇为遗憾...” 他说着还不忘指向这些舞者调侃道: “想不到,贵部军阵之舞,啧啧啧,终归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孩童的把戏,不值一提” 戏谑,嘲讽,满脸的不屑。 杨泽的话一出口瞬间让八名舞者满脸的愤怒,他们一个个紧握着拳头盯着杨泽,虽然都带着面具,看不出来表情,但杨泽心里清楚,若是眼神能杀人,此刻他早已化为一摊血水了。 看着帐内愤怒的壮汉们,杨泽无惧,反而继续调侃: “诸位也别生气,我杨某人实话实话罢了,想我陈朝圣祖何等英明神武,结合军阵演变,自创陈皇破阵舞,此舞由军中选拔的百战之士作为舞士,凡舞阵起,每人赤身散发,手持长刀木盾,结阵攻伐。 时而聚拢合攻,时而分之相杀,刀刀式式,不留余地,皆是以命相搏的技击之舞,其杀伐之气,让人观之胆寒。 我破阵之舞,每招每式,不仅要有杀伐技击之力,亦有舞韵姿态之柔美,此等阳刚之舞,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就。 舞阵酣时,舞者手中的利刃刺穿敌阵锐士之血肉,虽不至于每场都有舞者命殒于当场,但亦不再少数。 据我朝史料记载,每战起,必列于军前演绎《破阵舞》,凡《破阵舞》后,必有人亡于舞台之上,而亡者也有重金抚恤,诏示为英烈。 后来圣祖怜悯舞者,下旨禁绝了此舞,破阵舞便销声匿迹。 但破阵舞的名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彻底被传扬开来,以至于什么人都想效仿,殊不知东施效颦,让人耻笑!” 杨泽的一番话,引得帐内一众车鼻施部的将领都恼怒不已,瞪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 苏禄眉头微微皱,目光中多少有些寒芒,只是沉凝了片刻随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杨公子倒是个爽快的性子,只是...”他笑呵呵的说道:“如此直言直语,难道就不怕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吗?” 他言外之意就是在说:即便我部勇士的舞蹈比不过陈皇破阵舞,但至少给他留点颜面,可杨泽如此不留余地的将话说死,岂不是让他下不来台? 可杨泽却不这么认为,自己带着五百柔远镇的好儿郎,莫名其妙的卷入你们部族的战乱,还误打误撞的救了你的女人,你非但不谢,还妄图以(舞)武力来给自己这些人一个下马威,换做其他人早就恼羞成怒的离去了。 若非杨泽深知苏禄今后的成就对于柔远镇的帮助很大,也不会死乞白赖的坐在这,平白无故的遭人挤兑。 没办法,陈人,尤其是边塞的陈人和草原民族的仇恨早已血浓于水,仇谱绵延百年。 杨泽微微一笑:“我们陈朝有句老话,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杨家祖训便是如此,从来不做阿谀逢迎,歪曲事实的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要虚心接受批评,有批评才会有进步,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狗屁的好事!”坐在对面的壮汉却是听不下去了,他重重的拍在桌案上,一掌之威,竟然瞬间将桌案给劈成了两半,随后快步上前走到杨泽的身前,就想动手教训他。 杨庆和杨华眼见不妙当即迎上前,三个人就这么顶在了一起,大有动手的趋势。 杨泽没有丝毫的慌乱,他没有起身,只是将目光放在被拦住的壮汉身上一番打量,随后便看向苏禄,没有一丝言语。 那样子好似在说,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好一个有批评才会有进步”苏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气定神闲的走到三人身前,轻轻拍了拍暴怒的壮汉,开口说道:“突曼,不得无礼,退下去” 被唤作突曼的壮汉咬了咬牙,瞪着双眼恶狠狠的凝视着拦住自己的杨庆和杨华两人,这才退到一边。 一番试探,苏禄并未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由得在心中重新审视了一番杨泽,淡然的看着他: “杨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此番前来草原,究竟有什么目的” 杨泽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立刻将心中早已盘算好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来草原...想交个朋友!” 第51章 和朋友做点“小买卖” “朋友?” 苏禄明显有些错愕,他深知陈朝人对于草原人的仇恨,两族之间可以说是仇深似海,不死不休的局面。 可杨泽却说,他冒死来草原是为交朋友? 这不扯淡呢嘛。 “杨公子,你确定?” “额,当然了,交朋友是肯定的,其次嘛,顺便和朋友们做点小生意。” “哦?”苏禄顿时明白过来了,什么交朋友,摆明了他杨泽就是个商贾,冒险来草原做买卖的,这种人他苏禄没少见过,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家伙。 只不过近些年,大陈对私通草原贸易的商人都处以极刑,从而导致草原上对于陈朝的物资非常的稀缺。 难道说眼前这个人,也是个不怕死的主儿? 可苏禄却感觉杨泽不像是这种人,他应该不是一个贪婪无度,悍不畏死的商人,或许,他有某种没有言明的目的。 凝视着杨泽,苏禄疑心重重。 杨泽看着迟疑的苏禄,猜出他心中的疑惑,但是他没有说话,反而抽出了杨庆佩戴的腰刀,刀光闪动,立刻引得一旁的突曼等人抽出武器戒备。 但杨泽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反而刀身一横,将单面腰刀双手奉给了苏禄。 苏禄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杨泽递来的腰刀仔细一番打量,看着明亮刺眼的刀身,立刻露出惊叹。 他接过腰刀,仔细一番打量,最后狠狠的砍向桌案的一角,不费吹灰之力,桌角犹如豆腐一般应声而落。 “好刀!”苏禄忍不住赞了一句。 听到苏禄的赞赏,杨泽露出满意的笑容,侃侃而谈道:“这样的刀,将军可喜欢?” 苏禄忍不住点了点头:“自然是喜欢的”他没有隐瞒,随后看向杨泽:“你说的生意,可是卖刀?刀的确是好刀,不过若是区区几把的话,便没有什么必要了” 杨泽听到苏禄的话,却是笑了:“苏将军,若是每个月我们能提供一千把以上这样的刀呢?” “什么!”苏禄大吃一惊,心中盘算着杨泽这话的可信度,如此多的武器真的是陈朝皇帝所允许的吗?可他的想法还没有盘算完,就听到杨泽下面的话: “除了刀以外,我们还能提供大量的铁器、盐巴、茶叶、粮食、布匹等等物资...” “你说的可是真的?”苏禄明显有所动容,即便他的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可还是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自然是真的”杨泽自信满满的说道。 苏禄高兴之余却又多了一份担忧:“那你们的东西,价钱怎么说?” “似这等普通的单面腰刀作价15两银子一把,茶叶五两银子一斤,盐巴五两银子一斤...” 杨泽粗略的讲了一番,他的信口开河让身后的杨庆和杨华等人面面相觑,闹不清楚少主到底要闹哪样,别人或许不清楚,他们还不知道情况吗? 眼下柔远镇的存粮怕是连下个月都不一定能熬得过去,可少主却在这里空口大话,莫非他要骗这些草原人不成? 杨庆杨华等人的担忧,杨泽自然不清楚,当他将自己估算的价格说出来后,就看见苏禄紧缩的眉头,心头难免咯噔一下,莫非自己要价太黑了? 也难怪杨泽会这么想,要知道此时陈朝的物价因为天灾人祸的原因,早已飞涨,在这时代,唯一的硬通货便是粮食。 以都城万安为例,一石粮食的价钱早已飙升到3000文的价格,比陈朝圣祖时期两百文的价格足足飙升了十五倍。 这样的价格迫使都城周围郡县的百姓时常处于饥饿的边缘,而都城万安周边田地的价格也涨到每亩10000文到15000文不等。 按照圣祖定下的兑换标准:700文等于一贯,一贯等于一两白银,虽然此时市场兑换率早已飙升到了1000文等于一贯的情况,但白银的兑换率依旧保持一贯等于一两银子。 也就是说,柔远镇打造的一把单面腰刀的作价15两,折合15贯,15000文钱,放在万安城就是五石粮食的价钱。 可杨泽知道,一把这样的刀实际造价也不过500文左右的样子,甚至更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打造武器的资源成本非常的低廉,抛开忽略不计的人力成本,仅剩下开采的矿石的过程以及冶炼的耗损而已。 至于其他的物资,杨泽自然知道柔远镇没有,可现在没有,并不代表以后没有。 只要有了钱,他就能通过与其他郡县商人们达成贸易约定,从而打开供货的渠道,反正目前的大陈,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敢明目张胆的跟草原部族做贸易,有销路自然不愁东西卖不出去。 除了这些以外,杨泽身为穿越人士深知今后部分历史的走向,虽然这个时代的历史早已与熟知的历史轨迹不同,可蝴蝶效应下的部分事件还依旧存在。 就比如眼前的苏禄,日后注定会成为雄霸草原的一方枭雄,并且没有了原有轨迹下的大唐羁绊,他的脚步只会更加广阔。 算算这个时代的时间,突厥和三姓部族的冲突只怕即将爆发,到那时对于柔远镇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一刻的杨泽如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 苏禄听完报价并未因为杨泽的漫天要价感到愤怒,相反,他觉着杨泽的报价非常的便宜。 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要知道广袤的草原部族所占据的土地,铁矿资源相对稀薄,多以牛羊马畜牧业非常发达。 其次,草原部族相互攻伐严重,善于冶炼和锻造的工匠大都是掠夺来的,数量相对较少,冶炼和锻造技艺也是参差不齐,所以一直以来,草原部族的铁器大都通过西域贸易得来。 还有一部分则是通过大陈边境的黑市走私来的,不过这些武器的售价往往高的离谱,与杨泽的报价做一番比较,简直是便宜很。 “弓有吗?”苏禄又问了一句。 “有,两旦的硬弓,作价20两银子一张,一旦的弓,10两银子一张”杨泽一番思量回答道。 反正是空手套白狼,没有也得说有,更何况来之前一些物品的市价杨泽也做了一番了解,普通的两旦弓,市价也就8两银子左右,自己翻了一倍还多,简直是赚翻了。 “20两?”苏禄心头一动,前些时日,他们从大食的商队手中买了一部分硬弓,一旦五的弓,卖价却是三十五两银子,而眼前的这位的卖价却是便宜很多,这一刻他不由得有些正色起杨泽。 大陈严禁商贾跟草原部族贸易,但杨泽这个陈朝人不仅不惧,反而还拿出如此之多的兵器和自己交易,这个人似乎在陈朝有些能力。 想到这儿,苏禄收起了轻视的心思,非常友善的说了一句:“这事儿我需要向大汗禀报一声,你们稍等片刻” 说完,苏禄就急匆匆的出了大帐。 杨庆见苏禄离开,不免凑近道:“少主,您说的东西,咱们可一样没有…” “嘘”杨泽知道他想说什么,小心使了个眼色,手上做着噤声的动作。 杨庆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毕竟杨泽刚刚就已经有了吃定苏禄的想法,又怎会善罢甘休,更何况做买卖就是如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凡事都有风险,就看值得不值得,愿不愿意了。 第52章 重返柔远镇 没等多长时间,苏禄就折返回来,一进帐他便开口说道: “大汗身体抱恙,不能亲自见你,托我给杨公子送上祝福”说着他就提到了刚刚谈及的生意上: “大汗在听闻你们售卖的东西后很感兴趣,愿意先采买一部分,如果和杨公子所言一致的话,那么后面我们突鼻施部将会大量采买” 他说着便将手中一张名单递给了杨泽。 杨泽接过扫了一眼,此番采买的东西种类大概有七八种,数量也都在二三百的样子,很明显,他们对于杨泽不是非常的相信,可即便如此,这些货物的总价也高达3万两银子。 不过杨泽也不介意,必定一回生,二回熟,当下一次他们带着商品前来时,定然会促成更多的贸易机会。 杨泽和苏禄又讨论了一些贸易的细节,约定提前支付了三成的定金后,杨泽才起身和苏禄辞别。 三成定金足足有一万两白银那么多,虽然车鼻施是大部族,一万两白银算不上多,可依旧选择钱货各半的交易模式,以部分草原货物抵价一半,另外一半则支付了五百两金饼。 看着分量十足的金子,杨泽强忍着心头的狂喜。 苏禄将杨泽等人送到部族营地外拱手相送,同时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选了五百匹战马送给了杨泽。 五百匹战马对于富庶的车鼻施部来说是九牛一毛,但对于贫困潦倒的杨泽而言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这些战马若是换成银子,每一匹少说也得七八十两。 如今的柔远镇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养马,仅有的几百匹战马也是之前与突厥作战时缴获来的,如今又多了五百匹战马,杨泽下意识就打算将这些烧钱的战马给打包出售了,可念头刚刚一动却又打消了下去。 柔远镇眼下是穷,但并不会一直穷下去,若是因为眼前的困难就将战马给售卖出去,将来对于柔远镇的发展也大为不利,要知道,杨泽可是一直期望创建一支强大的骑兵军团。 离开了车鼻施部,杨泽率领众人一人双马向着柔远镇行去,看着杨泽等人离去的背影,苏禄扭头冲着身旁的一位光头壮汉说道: “突咄骨,你带些人悄悄跟在这些陈朝人的背后,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记着,别被人发现了” “遵命”光头壮汉领了命,当即牵来战马,领着百十名部族勇士出了部族营地离开。 五天后,柔远镇外 疾驰的马蹄声在柔远镇北城墙的铸造工地前缓缓停了下来,看着空空荡荡的铸造营地,从草原归来的杨泽眉头一皱,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少主,怎么工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杨庆忍不住发出疑问,身后的杨华也觉着事情有点不对头,当即策马冲进城内。 低矮的夯土城墙大都修筑了一半,仅有一人多高的样子,城门处只有半圆形的通道,城门尚未安装。 杨华冲进城内,目光扫视了一圈,依旧不见人影,见此情况,他连忙驱策战马折返回来,冲着杨泽说道: “少主,怕是出了什么事,北城墙这边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杨泽心头咯噔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是突厥人来了?” 杨泽暗道一声,但很快便否决了这种想法,毕竟若是突厥人来犯应该从北向南,冲进北城墙这片区域。 可如今北城墙这边并没有打斗下来的痕迹,显然是修筑城墙的工匠和营兵们从容离开。 既然不是突厥人,那是何事呢? 杨泽做不得半刻的迟疑,心中立刻牵挂起镇中的妹妹杨莹,当即驱策着战马奔着柔远镇狂奔而去。 整个柔远镇的山谷内,杨泽划分了五大块区域,从北向南依次分为: 北城防卫区(北城墙);稻谷区(北城第二道城墙);柔远镇(主城区);冶炼区(南城第二道城墙);南城防卫区。 杨泽等人穿过稻谷区,来到柔远镇外时总算看见一队人马出了镇子,看样子打算向着南城的方向走去,杨泽当即冲上前拦住了这行人。 这行人看到杨泽等人的身影,当看清楚来人,众人才激动的说道:“是世子,是世子回来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杨泽看着眼前这四五十人的队伍,看着他们人人拿着兵器急匆匆赶路的样子,赶忙问道。 “世子,您总算是回来了,前几日南城那边来了一群官军,点名道姓让您出去,您又恰巧不在。 只是这些人不信,非说您蓄意谋逆,要治您的罪,数千金甲卫士将咱们南城墙给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那人的话尚未说完,杨泽就火急火燎的奔着南城的方向赶去。 南城墙。 早在施工之初,南城墙便是杨泽下令修筑最早的城防建筑。 一来是因为山谷南入口狭窄,修筑难度小,耗时也短。 二来杨泽非常清楚自己蛊惑了这么一群人占据西陲边角的柔远镇,等同于谋反,若是朝廷深究不放,只怕自己这些人一定会迎来朝廷大兵的围剿,到那时若是没有一个坚固的堡垒,将会是个大麻烦。 至于北方的突厥,杨泽并未不放在心上,究其原因,那就是突厥人内部不稳,否则在卢城吃了这么大的亏却不报复,反而急匆匆的赶回去,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按照历史的走向,突厥的大汗默啜有意将汗位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匐俱。 可按照突厥人的传承制度,汗位的第一继承人却是他哥哥的儿子默矩。 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两股势力的相互冲突,而真实历史的结局也正是这般。 要知道突厥人在草原的统治早已不如立国之初,草原各部族根本不服突厥人的管理,起义和反抗每日都在发生。 也幸亏有默矩和阙特勤两人充当救火队员,这才维护着突厥人的统治地位。 如此一来就显得默啜可汗的儿子匐俱过于平庸,认识到问题的默啜可汗为了自己的儿子可以顺利继承汗位,亲自挑选了两员猛将,一个是自己的妹夫石阿失毕,另一个则是阿史德元珍,让他们两人辅佐匐俱,领军镇压黠嘎斯人的叛乱,结果数万突厥大军却被黠嘎斯人打的大败。 虽说匐俱灰头土脸的逃回到阿尔泰山的王庭,却是丢尽了阿史那王族的颜面,这也使得默啜可汗为儿子铺路的计划夭折。 后来,恨铁不成钢的默啜可汗只好让阿史德元珍独自领军,打着匐俱的旗号出兵征讨黠嘎斯,最终成功除掉了黠嘎斯的可汗。 或许是蝴蝶效应的影响,历史的走向或许会有些偏差,但身为穿越人士的杨泽,出于洞察历史的优势和考虑,最终决定动用大量的人力优先筑造起南部城墙,而事实证明,他决定是正确的。 也就在郭方率兵来到柔远镇的前一天,南城墙堪堪完工,成功的挡住了这些不速之客。 第53章 开门“迎客” 当杨泽等人匆匆赶到南城区时,杨棕就满脸激动的迎上前: “少主,您总算回来了” 杨泽这一走十几天,着实让杨棕担心不已,生怕杨泽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如今安然回来,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情况怎么样?”杨泽跟着杨棕等人上了城墙,目光眺望城墙外,一支三千多人的军队在城外列阵。 整齐的军阵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看着威武不凡的金甲卫士,杨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喜悦之色。 “竟然是金甲十二卫!”杨泽心头暗叹一句,丝毫没有看到精锐之军的担忧之色,反而脸上浮现出喜色。 他的样子让旁边的杨棕等人疑惑不已,怎得少主出了趟远门,回来后脑子也不好使了?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这支军队看似威武不凡,颇具精锐之色,实际上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杨泽是如何知道这些呢? 莫要忘了,靖国公府好歹是武勋世家,杨泽身为靖国公杨景的嫡子,即便从小顽劣纵跨,可武备一道上却在其父的逼迫下,学习过很多,也了解过很多,若非造化弄人,此刻他也是金甲十二卫的一份子。 昔日的杨泽是个什么样子?妥妥的纨绔子弟,打架斗殴,欺男霸女,没有他不干的坏事儿,他这样的人都能进十二卫,可想而知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了。 金甲十二卫又分为:左右内卫,左右暗卫,左右翊卫,左右威卫,左右禁卫,左右金甲卫。 这十二卫职责不同,其中金甲卫是皇帝亲军,一身金甲,威风凛凛,最初由百战之士充任,护卫皇帝的安危。 只是百年来,大陈朝歌舞升平,哪里还有战事,久而久之,金甲卫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仪仗队。 莫说金甲卫如此,就连十二卫其他几卫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十二卫的将士大都由贵戚功勋,亦或者功勋世家的子弟充任,非达官贵族不可入卫。 正因为如此,十二卫的将士各个非富即贵,都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哥,若是放在圣祖时期,那个追逐功勋的年代,十二卫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只可惜百年岁月积淀下来,十二卫久无战事,历代皇帝又颇多忌惮手握重兵的功勋宿将,多次削弱朝中武人的地位和权力,从而导致十二卫的战斗力急剧下降。 如今的十二卫,早已成为丞相、吴王、天子、太后四方势力博弈的筹码,作为唯二驻扎在都城万安的军队,拥兵三十万的十二卫无疑成为了一股庞大的力量,谁能掌控这股力量,势必成为权力旋涡中最强大的存在。 但筹码仅仅只是筹码,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别看柔远镇城外这些金甲卫士器宇轩昂,威风凛凛,颇有虎贲的气势。 但深知其中门道的杨泽却是知道,这些个公子哥一个个怕死的很,欺压百姓,惩治贪官或许还行,让他们真刀真枪拼命打仗,估计见了血,逃跑的人只多不少。 这也是为何明明看似精锐,却偏偏苦等杨泽主动现身,而不主动出击,踏平这小小柔远镇的原因。 搞清楚敌人的背景,杨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回身走下城墙,冲着身旁的杨棕等人笑着说道: “近卫营、护卫队、伍仟营”随我出城迎客。 “得令!”被点名的营将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这些时间他们每天除了筑城就是训练,整个人闲的都快荒废了,再加上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如今能出城打上一架,自然很乐意释放多余的精力。 有人可能会说,一群流民跟着杨泽出城跟官府的军队交战这不是明摆着造反? 可话又说回来,当初杨泽带人占据柔远镇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走上谋反的道路,只不过现在变成了明牌而已。 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最底层的百姓可没有什么认同感和使命感,所谓的忠君爱国都广泛的存在于读书人之间,小老百姓认为解决饥饱才是他们的人生大事,至于为谁卖命,就要看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了。 当初西陲遭受突厥兵乱之时,百姓们最依仗的官府没能保护他们,反而让他们出去逃难,而西陲卢城被毁后,西陲的官员们并未带领他们重建西陲,反而选择逃往武威。 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只有杨泽振臂一呼,带领西陲的百姓们在柔远镇扎了根,保住了命。 于公于私,杨泽都是西陲百姓的恩人,就冲这一点,便让西陲百姓们心悦诚服的跟着他。 两营一队,一万两千人跟着杨泽出了城。 当城门打开的一刻,正在马车上打盹的郭方被人唤醒,扰人清梦,郭方满脸的不悦,正要呵斥吵醒他的兵士,目光不自觉的看向对面的洞开的城门,面色随即变的震惊无比。 只见一支大军缓缓开拔而出,然后以半圆形的姿态向着他们这三千多人的队伍逼近。 眼看此等情景,郭方吓得面色苍白,哪里还有半分的睡意,他唯一倚仗的三千金甲卫明显有些浮动,一个个拔出武器,警惕的看着来犯之敌,他们的脸上无一不写着两个大字“惊慌” 郭方这时候也从震惊中缓过神,跳下马车,一把揪住不远处一众西陲官吏中的一人,怒斥道:“这就是你说的流民?” “这是流民吗?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给我看看!”郭方一边说一边指着不远处靠近的流民军。 马恩被郭方揪着领口,满脸无奈的说道: “郭大人,下官之前就已然禀报过您,这些流民不可小视,尤其是那个杨泽,单凭口舌就能在武威城外蛊惑上万流民,心甘情愿的跟他重返西陲,与突厥人拼命,单凭此点,就足以说明他绝非等闲人” 郭方傻眼了,这些话,他似乎听马恩不止一次的说过,那时候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什么上万流民组成的军队击败了突厥人! 那突厥人是草原强敌,百年来除了圣祖时期将突厥人给揍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饶,往后百年岁月里,陈朝军队就没有一次野战大胜过突厥人的铁骑,就凭这些个流民怎么可能打得过突厥人? 可是如今,上万流民军将士整齐划一的出了城,虽然服饰依旧破旧,五花八门,可崭新的制式刀盾和长枪却看得出来,这些人绝非一般山匪、豪强可以比拟的。 更何况出城的队伍足有一万多人,谁知道城内还有没有军队藏着。 这个时候的郭方,忍不住要骂娘,可偏偏又怨不得人家马恩,只好咬着牙,走向阵前,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54章 三千“虎贲”齐解甲竟无一人是男儿 郭方怕吗? 肯定是怕的,可他终归是有底气的,毕竟他是天使钦差,代表的是皇帝的威严和权势,这些人胆敢对自己不敬,定会遭到朝廷大军的围剿。 想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处境,郭方趾高气昂的冲着不远处的流民军喊道:“罪徒杨泽何在?” 金甲卫士自然跟着高喊:“罪徒杨泽何在?” 连喊三遍却不见有人出来应答,就在郭方疑惑之时,从流民军阵中走出一骑。 青衣长袍,腰间系着一柄单面腰刀,胯下一匹棕色骏马,当真是器宇不凡。 他来到阵前,满脸戏谑的看向郭方:“我便是靖国公世子杨泽,你又是何人?” 郭方看着眼前的少年郎骑着战马高高在上的模样,面色铁青,气鼓鼓的指着他说道: “杨泽,本官乃是陛下亲派的巡察使郭方,此番前来西陲,便是来安抚西陲百姓,惩治不法之徒!” “哦?安抚西陲百姓,那感情好啊,只是不知郭大人,打算如何安抚?” “自然是宣读陛下的召言,使百姓重归故土,休养生息,教化万民,沐浴圣恩...” “合着你大老远从万安城来,就只带来一张废旨?”杨泽气极反笑的指着他道。 “大胆!你放肆!” 郭方气的双手发颤,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有人公然藐视皇帝的旨意,还说是一张废旨?简直是大逆不道! “哎呀,我就放肆了,我就大胆了,你能拿我如何?”杨泽轻描淡写的回怼了他一句,根本就不将他放在心上。 看着郭方气急败坏的样子,杨泽难得出了一口憋闷之气,夷族之仇,不共戴天,这仅仅只是开始,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他不等郭方开口,环顾四周,看着这些装备精良的金甲卫,高声喊道: “西陲蒙难,百姓流离失所,嗷嗷待哺,期盼着朝廷赈济,可千盼万盼就只盼来皇帝的几句安抚之言,这于我西陲百姓有何益处? 难不成他陈洪的话是灵丹妙药,只要听上几句话,西陲的百姓就不会饿死,冻死,被乱兵杀死?” “似这等昏聩的朝廷,如何能解救我西陲百姓于水火?”杨泽当即怒喝一声,震人心魄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发怵。 “杨泽!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又口出狂言,你这等无君无父之辈,就应当千刀万剐!”郭方气的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咆哮着,浑然忘记他们窘迫的处境。 “千刀万剐?”杨泽一听,却是笑了,随即面色一冷: “我杨家被那昏君下令夷族,若非我姑母拼死救下我们兄妹二人,又岂能活着来到西陲?哼,你千里迢迢从万安来此,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所为何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杨泽的话让郭方心头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衣领,他这个动作,杨泽自然看在眼中。 “诸位金甲卫士,我杨泽本是靖国公世子,我靖国公府杨家忠心耿耿,家中先辈,父兄叔伯多有战死沙场者。 如今却被昏君莫名治罪,天可怜见,我杨家蒙受冤屈,父亲,母亲含冤而死。 可即便我兄妹二人被贬到西陲,昏君陈洪依旧不肯放我兄妹活路,先是暗中指示押官路上行刺,又是重赏盗匪缉拿我兄妹两人的性命。 如今听到我兄妹两人逃出生天,更是不惜让郭方千里迢迢带尔等前来诛杀于我,若我所料不错,郭方的衣领内定然藏有昏君的密旨...” 金甲卫士闻言却不为所动,只是一些人面露疑惑之色,略显慌乱。 “休要听这叛逆胡言,速速上前将他擒下,押回万安交由陛下处置!” 郭方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竟然大放厥词,主动让人动手。 金甲卫士的统领高成面露铁青之色,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对手。 自己刚刚打定主意,准备悄悄上前制服杨泽,可郭方这一嗓子自然让他们有了防备之心,偷袭肯定不会成功。 “郭方,蠢货!”高成心里那个恨呀。 郭方的话直接让双方剑拔弩张,自己这边只有三千人,看似精锐,实际上他们平日里是个什么样子,一清二楚,此刻没有逃命已经是奇迹了。 “杨世子,我劝你现在放我们离去,此事我就当没有发生,到时候君前奏事,我会为杨世子求情...” 高成是个聪明人,知道眼下的形势于他们不利,果断选择求和,妄图用这种方法来麻痹杨泽,放他们离去。 若是换做其他心念朝廷之人,或许还真就相信了他,可杨泽是谁,这种唬人的伎俩又岂能瞒得过他。 “高统领,你我也算有过几面之缘,都乃武勋之后,今日之事,我杨泽不愿屠戮袍泽,沾染兄弟之血,但人心难测,我不得不防,你们若是全身而退,那就褪去战甲,丢下兵刃,我杨泽对天盟誓,放任你们平安归去” “什么!狂妄小儿,你休想!”郭方心头那个怒啊,他来西陲是身负皇命,若是今日杨泽不死,回去后,死的人就是他郭方,所以他比谁都激动,见高成竟然私下与杨泽乞活,当即破口大骂: “ 高成你身为骄骑中郎将,世受皇恩,岂有不战而逃的道理!” 高成闻言,也是急了,郭方是文臣,自己是武将,虽说武将地位比文臣低上半头,但也容不得他指手画脚,当即冷哼一声: “郭大人,我等金甲卫只听从皇命,如今护送大人到了西陲,我等使命完成,自然要归去,若大人不舍西陲,那便留在此地,回都后,本将自会面呈陛下,说明原因” “你......”郭方傻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威武不屈的猛将,竟是个软蛋。 三千金甲卫竟然跟个纸糊的一样,一刀一枪未动,竟然为了活命,选择丢盔弃甲! “奇耻大辱啊!” 郭方眼看自己的皇命要凉,手足无措下竟是哭了,皇命难违,这是逼我郭方去死呀! 高成才不管他郭方的死活,眼下只有活着回去才是重点。 “杨世子,愿你言而有信,莫伤弟兄们的性命!”高成双手抱拳冲着杨泽一礼,看上去颇为文雅,让三千金甲卫无不动容。 “这是自然,高统领尽管放心!”杨泽释然回了一礼,随后挥了挥手:“众军后退五十步”杨泽的诚意给了,接下来自然轮到高成。 “解甲!”一声令下,三千金甲卫顿时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个个蜕甲的速度极快,生怕解的慢了,被人当场斩杀。 不到片刻功夫,三千人便尽数褪去了重甲,露出白色的内衫,原本威风凛凛的金甲卫,此时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高成深吸一口气,带领着众人缓缓向杨泽走去,杨泽面带微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郭方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差事办砸了,回去后,只剩下一条死路,当即悲愤交加,高喊出声:“三千虎贲齐解甲,竟无一人是男儿!” 郭方羞辱众人的话,三千金甲卫士充耳未闻,脸面真的就比性命重要? 这些个勋贵公子哥可不傻,一个个都是人精,尤其是他们都统领高成,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杨世子,甲具已卸,兵刃已弃,我等是否可以走了?” 高成微微拱手,目光满是期许。 “自然可以”杨泽满意的点点头,可转念之间又想起了一件事,当即叫住了欣喜的众人:“等等,你们还不能走” 高成听到杨泽应允的话,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就听到杨泽后半句,当即有些羞怒:“杨世子莫非想要食言?” “高统领误会了,有一件东西,郭大人还未交出来,我自然不能放你们离去” “东西?什么东西?”高成不明所以的看向郭方。 “郭大人,东西就在你怀中藏着,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来,否则的话...”杨泽的话没有说完,高成就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走上前,也不管郭方愿不愿意,上下一番摸索,很快一封密函就从怀中被查出来。 高成自然知道这封密函是何人所赐,心中有些犹豫,可看到杨泽那咄咄的目光,只能无奈的将密函交了出来。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高成再度询问。 “这是自然,恕杨某不送”杨泽拱了拱手,随即下令大军收拾战场,折返回城。 三千金甲卫褪去甲具和兵器,一时间像是逃难的流民一般,一个个凄凉萧瑟的踏上了前往武威的道路。 来时他们一个个耀武扬威,气焰嚣张,走时却像是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一般。 尤其是郭方,失魂落魄的被人搀扶着走上马车,狼狈离去。 第55章 靖北军都督府成立 回到柔远镇,杨泽先去镇中心的一间三进的宅院中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杨莹,静养了些时日,杨莹的身体已然恢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亮有神。 小小模样愈发的呆萌可爱,五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的年纪,虽然杨府垮了,但杨泽还是希望小家伙的童年快乐无忧。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只有和妹妹相处,杨泽才能感受到亲情带来的温暖,然而自从定居柔远镇以来,柔远镇窘迫的现状,迫使他们兄妹二人聚少离多。 短暂的停留,杨泽要告别幼妹,准备前往议事厅,商讨柔远镇下一步的规划。 “哥哥,你要早点回来陪莹儿呀”杨莹依依不舍的看着杨泽远去的背影。 “好的,莹儿,你要在家乖乖的”杨泽深吸一口气,最终头也不回的离开后院。 为了照顾杨莹,杨泽把杨华留了下来,心中不忍盘算着,是时候给杨莹找一个丫鬟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了。 柔远镇并不算大,初来时,杨棕为杨泽兄妹二人选了一间三进的院落,成为了杨泽兄妹二人的居所,前院经过临时改造,成为了柔远镇的议事厅,后院则是杨泽,杨莹兄妹二人的生活居所。 议事厅内,杨泽落座,柔远镇一众骨干都聚集在此。 左手边落座的是杨棕、杨庆、杨华等杨氏族亲,右边则是苏离,蒯平、张越、古鸣等流民军中提拔的心腹,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一个身份特殊的人,昔日的押差白阿牛。 众人集聚一堂,算是流民军驻扎在柔远镇第一次重要的会议,所有人都满怀期待的看着杨泽。 杨泽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一扫而过,随后说道: “诸位,刚刚在城门外,皇帝派来的巡察使让我给得罪了,不仅扒了这些金甲卫的甲具,还收了他们的兵刃。可以说是狠狠的打了皇帝的脸,将他给得罪死了”他一边说一边看着众人的表情: “从咱们聚在一起反抗突厥人的时候,咱们就已经成了朝廷那帮大人们口中的叛逆,不仅没有功,反而被他们忌惮。 如今更是公然藐视皇帝,抗旨不尊,只怕用不了多久,朝廷的大军就要来围剿咱们。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谁若是怕了,我杨泽不怪罪他,尽管去府库领些盘缠,逃命去便是,必定咱们现在做的可是杀头的营生。” “这....” “这鸟朝廷我早就受够了,反了他,又待如何?”古鸣腾的一下站起来,满脸愤恨的说着,他至今忘不了妻儿横死身前的样子。 “对,古大哥说的对,当初突厥人杀入西陲,我妻儿老母尽数被死于土突厥兵的手中,朝廷不仅没有派人来救,反而还对我们这些流民赶尽杀绝!” 张越是土生土长的西陲人士,大陈这些年对西陲如何,老百姓的心中是有杆秤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愤,仿佛有无尽的委屈要宣泄而出。 当然了,有些人还是比较理智的,他们大都是苦哈哈的老百姓出身,没有文化,对事物的判断和分析大都停留在利益得失上,所以多少会有些观望的心思。 “诸位”杨泽清楚的知道,就算他没有在城外羞辱郭方和金甲卫,一样要遭到朝廷的清算。 与其做个乖宝宝,乖乖听话领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从衣袖里取出一封金色封面的密函,密函封口的蜡丸已然被撬开,杨泽打开,并没有看,反而展开于胸前,冲着众人说道: “这份密函是从郭方的身上搜出来的,诸位且看看吧” 议事厅的许多人是不认识字的,杨棕识趣的上前接到手中,开口念道: “罪徒杨泽,十恶不赦,罪该容诛,遇见杨泽,直接就地格杀,其同党,按谋逆罪同处,凡洞悉死讯者,杀无赦,待归来后,上书谏言,杨泽北遁,了无音讯,查无踪迹...” 看似简短的一句话,却是将整个柔远镇在内的上万人都囊括其中,若流民军不是流民军,只是手无寸铁的流民,那么当郭方带着金甲卫来的时候,柔远镇注定会成为尸山血海的修罗小镇。 “好狠的心!” 杨棕的话音落下,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愤怒的表情,他们拼死拼活的保卫自己的家园,打退了突厥人。 可远在万安的皇帝居然不分青红皂白,要将他们这些人全都杀掉,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分忠奸,心肠狠毒的昏君? 若不是杨泽,恐怕这个时候西陲逃难的百姓大都客死他乡,莫说重返故土了。 “昏君!”蒯平恶狠狠的怒骂了一句,引得身后的几人纷纷附和: “西陲百姓为了保住家园,拼了老命,到头来,没被突厥人杀了,反倒让自己人给害了,这算什么朝廷!简直比狼崽子的心还毒。” “说的对” “少主,您带着大家伙在柔远镇立了足,恩同再造,便是跟着您反了这狗屁朝廷,俺也绝不皱眉”蒯平当即拍着胸脯说道。 “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早该反了,我说,你要是真反了,我苏离这辈子就跟你混了!” 苏离笑呵呵的说着,自从杨泽在武威起兵以来,苏离就发觉杨泽的野心极大,绝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儿,而自己也正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帮助自己报仇雪恨。 杨泽微微一笑,看着大家伙殷切的眼神,当即说道: “诸位,稍安勿躁,请容我一言”他双手一恭: “承蒙大家伙看得起在下,咱们才在这山谷之中乞活,但之前咱们都是抱团取暖,谈不上尊卑,说不清楚名分和上下。 如今既然咱们想要在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须有个章程,定个名号,如此也方便我们今后的行事,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知大家伙以为如何?” 杨棕为人老道,一听之下,就明白杨泽的想法,连连点头: “少主子说的对啊,咱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总得有个说头,否则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如何称呼咱们,虽说咱们之前临时定了一个名号:“流民军”但此号乃是仓促而起,也是为了逐出突厥而定,并非长久名号。 纵观西北各地的山大王,一个个名号盖天,诸如横波岭的斗天将军叶坤,九重山的震南王郭明,八渡沟的浑天王谢自鹏等等,哪一个都是威名赫赫的称呼” “还是棕叔见多识广,以我看,咱们少主乃是靖国公世子,不若继续沿用,称靖家军如何?”杨庆当即说道。 “不妥,不妥,世人都知道咱们世子被贬,国公府也荡然无存,岂能再用那昏君给的名号?若我说,这西陲曾有凉地的古名,不若用凉?就称西凉军?”蒯平开口提议。 “西垂,凉地,西凉?这有点短命吧...草台班子刚刚创建,就要凉?”杨泽心头忍不住发怵。 “不合适,凉毕竟是古称,先汉时期,马氏曾有凉称,咱们少主用此称号,并不占法理,恐被人耻笑”杨棕摇头否定。 杨氏族人自然希望杨泽继续沿用靖国公的称号,而西陲本土人氏却希望杨泽可以用凉为称号,左右不过一个名字,却已然划分出楚河汉界, 看来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就会出现站队的问题,有站队的人就会有内卷和攻讦。 这样的情况杨泽早有预料,所以当这种情况一出现他就第一时间开口说道: “名号自然要有,不过这些名号都不合时宜,你们也不用为此争论了,我决定将流民军改为“靖北军” 靖字,安也,不仅是我靖国公府的靖,亦有平靖四海,使得天下平和之意。 北字,暗指我等避难于北地西陲,然 心中所向,便是早日重归故里,报仇雪恨。 自即日起,柔远镇更名为靖北城,设靖北军都督府,本世子出任靖北军大都督,杨棕任长史。 兵事上, 除工兵营依旧由蒯平任营将外,护卫队更名为亲卫,亲卫设立统领一职,杨庆任统领,杨成任副统领,近卫营营将张越,副将由杨华接任,督战队解散,改编为玄甲卫,苏离任统领,杨安任副统领。 除工兵营外,亲卫队编额三千,其他各营编额五千,每日早晚出操,闲时协助工兵营营建建造,兼有躬耕农田等事宜。 政事上,柔远镇划分五大区,每区设总管一职,北城区由由古鸣率领破阵营接管。南城区由白阿牛统领伍仟营接管,农商区由张越统领近卫营接管,治练区由蒯平统领工兵营接管,府城交由杨庆统领的护卫队接管。 按照杨泽的设定,现在的靖北军都督府就是一个军政府,他将府兵制和职业军队的部分融合起来,重新为柔远镇一众人做了定位后,使得柔远镇的人凝聚在一起,让众人各司其职,创建归属感,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草创的班子走的更远,更强。 杨泽深知只有不断使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有机会报仇雪恨。 一番调整过后,杨泽开始部署接下来的事务,那就是搞钱,搞粮,搞物资,如今跟草原那边接上了头,自己这边自然要加大马力搞生产,再给每个人交代和安排了大致方向的任务后,杨泽当即决定动身,前往武威寻找大商贾,拓展贸易渠道,杨庆,杨成两人随行。 一行十几人轻车简从,出了靖北城,一路南下,奔着武威而去。 第56章 武威之行 先汉时期,河西之地曾设四郡,从东到西,分别为敦煌、酒泉、张掖、武威四郡。 河西四郡沿着河西走廊,北靠焉支山,南依祁连山,不仅是天然的牧马之所,更是因为独特的地理环境,成为了中原王朝的丝绸贸易的必经之路。 只是百年来,大陈皇朝日益没落,导致河西四郡凋零不堪,本是河西第一大郡的张掖,素有河西商埠的称呼。 在大陈圣祖年间,草原各部族都曾经来此贸易互市,一度使张掖郡贸易繁荣,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加上大陈对于草原民族的贸易限制,张掖郡逐渐走向末路。 光佑七年,突厥人南下侵袭,五万铁骑绕过焉支山,避开玉门关的防御,直接来到张掖郡城下,一场血战,张掖化为瓦砾,城中百姓多为突厥人掳走。 初平三年,突厥人再度南下,破玉门关,接连攻克敦煌、酒泉两郡,一路劫掠,致使两座郡城的百姓,十不存一。 侥幸活下来的百姓们都纷纷逃往武威,虽说敦煌、酒泉两郡依旧保留,但其规模大不如前,而张掖郡至今被突厥人占据,尚未收复。 这也是为何,西陲被毁,西域之地再无陈朝寸土的原由,而武威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最后一道阻碍突厥人入寇关内的防线。 杨泽一行人出西陲,过玉门关,途经敦煌、酒泉、张掖最终抵达武威。 一路上不是大漠戈壁,就是战争留下来的断壁残垣,当他们进入武威时,已然是第七日的傍晚时分,一行人匆匆寻了一处店家,便休息了下来。 一连七日昼夜奔波,众人深感疲惫,好在一路上倒也太平,没有横生枝节。 今岁是大兴二年,武威郡因为西陲被毁的缘故,人丁比前几年多了一万有余,现如今有十万户百姓,近二十万人口,显得小小的武威城颇为繁荣。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杨泽带着杨庆、杨成两人走在武威城的街道上,在来时的路上,他已经打听过武威城中最有钱的几个商贾,分别是金城的刘家,陇西的李家,和武威本地的张家。 在这个时代,想要将生意做大做强,没有足够硬的背景是万万不行的,刘、李、张这三家无论是财力还是势力都是不容小觑的。 只要能跟其中一家牵上线,杨泽来武威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究竟选择哪一家却让杨泽犯了难,毕竟这三家他可是一家都不认识,想要结识,难免要费一番功夫。 杨泽领着杨庆和杨华在城内的街道上逛了好大一会儿,瞧着日头,快到正午饭点,几个人都有点饿了。 几日来,奔波赶路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吃上什么饭,既然进了武威,自然要好好吃上一顿,反正现在的杨泽,兜里可是有钱了。 一番打量,街角不远处正好有一家酒楼瞧着颇为气派,杨泽连想都没有想就奔着这家酒楼走去。 高大气派的门头上有一张金色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望月楼” “好名字,就是不知道这酒楼做出来的东西,值不值这个价钱” 三个人刚一走进酒楼,店小儿就一路小跑过来,满脸热情的招呼道:“几位爷,是用餐还是住店?” “用餐”杨泽回了一句,目光放在了望月楼内,这家店的规模或许放在万安城中,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店,可在这武威城却成为了颇为气派的大酒楼。 店小二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眼睛明亮有神,颇为机灵,他看着杨泽几人虽然衣着朴素,但为首的杨泽却气质不凡,言谈举止和他见过的富家公子哥完全不同,心中便觉着杨泽的身份应该不简单,随即热情的招待着几人向着二楼走去。 此时正值饭点,酒楼内座无虚席,一楼的大厅人声鼎沸,喧闹不已,店小二引领着杨泽几人上了楼,边走边说: “这位公子,楼上尚有一台靠窗的雅座,正巧了您,那桌客人刚走,这便请跟我来” 店小二领着三人来到二楼,正好看见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内有一张没人的席位,酒楼的仆役们正在慌忙的打扫着卫生,看着靠窗的位置,杨泽颇有满意,难免庆幸自己的来得真巧。 可就当他被店小二领到跟前,正要入坐之际,两个人影却非常突兀的坐了下来,他们的突然出现让杨泽微微一愣,眉头随即皱起。 店小二看着突如其来的情况,也是有点懵,怎么好端端的来了这么两个人,他正要上前劝说,可看清楚来人后,伸出去的脚却又收了回来,面露尴尬的冲着杨泽说道: “这位公子,实在抱歉,现下没了位置,只能烦请您等上一些时间” 杨泽一听,觉着有点意外,明明有人抢了自己的位置,店小二却在看了来人后,连提都不敢提了一嘴。 莫非来人的身份不一般? 杨泽看向那两人,随后就听到其中一人骂骂咧咧的喊道:“小二!死哪去了,快点给本公子滚过来!” 一阵恶骂,惊得店小二面露苦色,可身体还是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面带微笑的说道:“刘公子,小人来了” “你这憨货,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没看到本公子来?还不快点给本公子准备些拿手好菜!”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快去,顺便将你们店的果酒拿来” “好的刘公子,小人这就去” 店小二一路小跑,慌慌张张的离开,杨泽看着店小二的样子,顺势用手一拽,扯着他的衣领道:“小二,这几人究竟是谁?” 店小二被人拦住去路,多少有点生气,可看到是杨泽后,讪笑了一声: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连金城刘家二公子都不认识” “可是武威城中最富的商贾之家,金城刘家?” “正是,这武威城,谁还不认识金城刘家二公子” “刘元” 听到店小二的话,杨泽放开了店小二,心头不忍活络起来,他正愁不知道如何结识刘家的人,却不曾想误打误撞就遇见了。 心中一番盘算,当下就有了主意。 只见他大步走向刘元,自顾自的坐在了刘元的右手边,杨庆和杨华则站在他的身后。 他这突兀的一坐惹得同桌而坐的两人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刘元皱着眉,满脸不悦的冲着不请自来的杨泽说道: “你谁呀,没看到本公子坐在这儿了吗?” 杨泽却是看着颇为生气的刘元笑道:“刘公子,有没有兴趣赚点钱?” 第57章 谈生意 “赚钱?” 刘元被杨泽这句话弄的有点懵,但出身商贾之家,他并非一无是处,很快就明白杨泽找自己的目的,不外乎通过自己和刘家牵上线,这种人,他刘元见过不少。 不过钱这种东西,谁不喜欢,自然是多多益善,刘元难免对他的话勾的心头一动,面色平淡的说道: “可否详谈一二,若是些小打小闹的生意,便不用说了” 杨泽会心一笑:“若我这桩生意都是小打小闹,怕是整个河西都没有大买卖了”他一边说,一边用食指沾了沾茶水,然后在桌案上写了两个字:“盐、粮” 刘元听到杨泽的话以为这人在说大话,顺着杨泽的手,好奇的看着他写下两个字,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 这两种货,虽是硬通货,但市场上只要花钱都能买到,算不得稀奇,可偏偏这人找到自己,那就说明,他要的这两种东西的数量应该是其他地方满足不了他的。 一想到这里,他再次仔细打量起杨泽,看到他以及身后两人朴素的粗布麻衣,一时间拿捏不准他的来头,沉思片刻道: “不知所需的数量是多少?” 杨泽淡然一笑,伸出五根手指,刘元一瞧,眉头紧锁,冷哼一声: “五百担看似不少,可对我刘家而言,终归是笔小买卖,阁下还是去找市集的铺子吧”他拿起茶杯饮了一口,便不再理会杨泽,很明显,这是要撵人的意思。 “不是五百旦,而是五千金,金子的金...” “噗~咳咳咳~”刘元被茶水呛的一口,猛地一惊:“多少?” 看着刘元以及身旁那人一脸吃惊的表情,杨泽却是一点也不意外,开口说道: “五千两黄金,是总货款,分成十个月,每个月我都需要五百金的货送到手里,若是这笔单子谈成,今后只会比这个多,不会比这个少” “这可是五千两黄金的买卖,换算成银子也是五万两的生意!”刘元的心中咯噔一下,最重要的是杨泽后面那句话,若是这笔买卖做成,后面只会多不会少。 “大买卖!” 声音落地,莫说刘元,就是刘元身旁坐着的人也是一脸的惊讶,缓过神来,这个人突然开口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在下陇西李丰年” “哦?”杨泽闻言一听,心头就是一喜,想不到眼前这个样貌普通的青年,竟是陇西李家的人,这样说来,自己岂不有了压价的机会? 看着一脸热忱的李丰年,杨泽笑了,拱手说道:“在下杨泽” “杨公子,幸会”李丰年客气的回了一礼,也不顾旁边的刘元,当即说道: “不知杨公子家是做什么生意的,这笔单子,我李家也很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合作” “李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元一听,面色随之一沉。 “呵呵,赚钱嘛,刘,李两家都是生意人,自然都不会嫌钱少” “你…”刘元怒目而视,本来他和李丰年关系还不错,现如今却要为了此事闹得不愉快。 他指了指李丰年,冷哼一声,冲着杨泽开口说道:“杨兄弟,此事需得详谈,不若请杨兄弟移步到我刘家做客,如何?” 刘元请自己去刘家,一来是为了避开李丰年,二来,他刘元只是刘家的庶子,做不得主,自然请自己去他家里,请家中管事儿出面。 如果自己真去了,那就只能任由他刘家肆意开价,反而没了主动权,杨泽可不傻,当即笑了笑道: “多谢刘公子好意,去贵府一事我看就不必了,今日不若请刘公子回去请个可以做主的人,明日下午,咱们依旧在这家酒楼详谈如何?” “既然如此...”刘元看了一眼旁边的李丰年,当即回礼道:“那便听杨兄弟的安排” 杨泽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刘元倒也不傻,搞得清楚自己乙方的地位。 李丰年看着俩人详谈的内容,眼神闪过一丝喜色,当即拱手说道:“杨兄弟,明日相商,我李家能否派人前来,要知道我陇西李家的货,可是物美价廉,最主要的是,货源充沛,无需多等...” “哦?”杨泽闻言眼前一亮,随即面露喜色:“若是如此,李兄也可派人前来商议” “哼”刘元清哼一声,对李丰年的举动非常不满,当即说了一句:“杨兄弟请放心,我刘家的货不比他李家的差,而且这武威城内,就有我刘家的仓储之地,保证钱货两清” “既然如此,那明日下午,咱们见面详谈”杨泽见目的达到,随即起身辞别了两人。 出了望月楼,杨泽嘴角露出喜色,想不到武威之行,竟是如此顺利,看样子只要明日谈的结果理想,用不了几日,自己就可以圆满返程了,看来自己得想想明日如何才能将价钱压到最低。 本想去吃饭的,可这么一整,反而抛之脑后,算了,随便找点东西凑合一下吧。 杨泽心中想着,领着杨庆、杨华两人去了西市的市集铺子,调查市场行情去了。 杨泽离开没多久,刘元和李丰年两人就不欢而散,急匆匆的回了各自的家,将此事告知家中的长辈。 如今武威城中,负责刘家生意的管事是刘元的二叔,刘昺,刘元来武威,则是他爹,刘家家主刘坤的主意,让他跟在刘昺的身旁学习经商之道。 要知道,刘元是庶出,他的生母是刘坤的小妾所生,地位在刘府中比较低,所以一向不被刘坤重视。 学习经商之道,也算是给他谋个吃饭的地方而已,但刘元却不这么认为,总觉着刘家欠他的太多,不断的想要证明自己。 而李丰年和他刘元一样,都是庶出子,难免惺惺相惜,这才使得两人成了朋友,平日里没事儿就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然而在利益面前,这两人终归产生了分歧,注定要为了这笔单子争上一争,以他们都身份,若是为家族谋求大的利益,身份地位绝对会有所提高。 第58章 刘,李两家的逢迎 刘元出了望月楼,就火急火燎的赶回刘府,他不管不顾往日的仪态和谨慎,一股脑闯进正堂。 正堂里,刘元的二叔刘昺,一个颇为富态的中年男子,此时他正跟身前一个穿着长袍的伙计说着话,刘元冒冒失失走了进来,两人都有些莫名的看向他。 刘昺身前那人是刘家客栈的一个掌柜,刘元认得,此人名叫刘福。 刘福看到刘元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非常识趣的告辞离去。 刘昺摆了摆手,让刘福离去,随即看向刘元,面色有些不悦,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说道:“二郎,何事如此慌慌张张,连礼节都不顾了” 刘元大口喘着气,当即将自己在望月楼遇见杨泽一事简单说了一遍,当刘昺听到杨泽那五千两金子的手笔后,也是吃了一惊,可后面听到陇西李家也想掺和进来时,面色随即一沉。 “你确定这人不是在开玩笑?” 刘昺不是刘元这种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年轻人,他自幼跟着父兄学习经商之道,走南闯北,心思通透,要不然刘家家主刘坤也不会将武威的产业全部交给他来打理。 “我确定”刘元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到刘元这么一说,刘昺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盐巴和粮食算不得什么奇货,虽说北方偶有战事,但好在老天爷没有为难老百姓,日子倒也和顺,没有天灾作祟,这好端端的买这么多盐巴和粮食做什么? 按理说,完全没有囤积的必要。 可听刘元的意思,似乎买完这批,以后还会继续买,这就有点意思了。 想来想去,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扭头看着刘元:“你可曾问过,他从何处而来?” “那倒没有,不过我看这几人都身穿粗布麻衣,不似富贵人家的装扮,若非那杨公子谈吐优雅,气质出众,我还以为遇到了骗子呢”刘元仔细思索了一遍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杨公子,杨泽,买粮...”刘昺心中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他们很有可能从北而来,不过还需要见一见这位杨公子加以印证自己的想法。 若真是从北而来,那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与这位杨公子交上朋友,如此,刘家在武威的生意,最少能翻上一倍不止。 “二郎,这事儿你办得很好,明日,你跟我一同去会会这位杨公子,不过嘛,咱们刘家不能空着手去,你去备上一份礼物,若这位杨公子值得结交,区区礼物,还是值得的。” “二叔,这你放心,我自会办得妥当” 刘昺和刘元两人各自盘算着心中的小九九,而在刘府发生的事情同样也在李家的宅院内上演着,只是刘家人换成了李家人而已。 次日下午,望月楼三楼包厢内,刘昺带着刘元坐在北面,正对面坐着的则是李家在武威的管事李威,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绸缎,看上去富贵逼人。 不过他那肥硕的脸颊上却有一道刀疤,多了一份狰狞和恐怖,他举起茶杯,右手仅有四根手指,淡淡的喝了一口,在他的身边则是李丰年。 这四个人一句话也没有交谈,气氛显得颇为压抑。 “吱~”开门声响起,杨泽带着杨庆和杨华两人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拱手笑道:“不好意思,来得迟了些” 刘昺和李威两人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笑道:“杨公子来得正巧,我们也是刚刚才到” 杨泽笑而不语,他故意晚来小半个时辰,为的就是要压一压他们,算是给这几个人一个下马威,反正自己是买家,不愁找不到卖家。 一行人落了座,精美的酒菜纷纷端上席面,鸡鸭鱼肉,时令蔬菜样样俱全,待酒菜上齐。 刘昺率先开口:“杨公子远来武威,在下刘家管事刘昺,刘家家主刘坤是我大哥” “幸会”杨泽风轻云淡的拱了拱手。 李威见状走上前道:“杨公子,在下陇西李家李威,家兄正是李家家主李誉” “幸会”杨泽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拱了拱手。 看着杨泽的样子,刘昺有些惊讶,即便金城刘家,陇西李家比不过那些百年世家的体量,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可杨泽这态度,完全不将自己这俩家放在眼里,这种人要么是不知道刘,李两家的厉害,要么人家根本就不惧刘,李两家。 “莫非他真有什么背景?”刘昺心中直犯嘀咕,忍不住问道: “听杨公子的口音像是都城万安的,不知刘某猜的可对?” 杨泽笑了笑,称赞道:“刘管事倒是好耳力,杨某的确是万安人士,此番前来,算是见识见识边塞的魅力” 杨泽直接承认,根本不担心他们通过名字猜出自己是靖国公府的世子,必定天下之大,叫杨泽的不知凡几。 刘昺和李威两人听到杨泽亲口承认自己来自万安,顿时眼前一亮,心中下意识将杨泽当成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公子哥。 这种人往往出身高贵,只要经过适当的历练,便会回到家族接手部分家族事务。 可莫要小看了这些世家子弟,其底蕴往往非常恐怖,有些厉害的世家门阀,朝廷上遍布势力,手眼通天,捏死像刘、李两家的商贾之家还是不在话下的。 两人一番思量,心中便有了主意,若是交好杨泽,不仅为家族谋取利益,还能结交一位背景强大的势力,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刘昺几乎瞬间有了想法,这笔单子,他打算以低价卖给杨泽,换取今后的合作。 心中有了想法,不忘偷偷扫了一眼旁边的李威,恰好看见他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句: “这个老家伙,看来也有这种打算” 刘昺和李威在武威相处了数年,彼此之间明争暗斗不知多少回,两人都了解彼此,一场暗中较量不知不觉间悄然上演。 “杨公子,初次见面,小小礼物请您收下”刘昺使了一个眼色,旁边抱着锦盒的刘元立刻走上前打开盒盖,露出里面一件镶嵌着数颗七彩宝石的长剑。 杨泽心头一动,忍不住拿起来把玩,短剑质地古朴,做工精细,刚抽出剑刃,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气,在阳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淡蓝色显露出来,剑身上刻有两个小字:“青岚”。 “好剑”杨泽忍不住赞叹。 “杨公子喜欢就好”刘昺见杨泽喜欢,心中更是高兴,还不忘看一眼李威,像是炫耀一般。 “杨公子,我李家也略备薄礼还请您收下”李威也有准备,李丰年快步上前将准备好的锦盒打开,一块洁白无瑕的璞玉呈现在眼前。 “好玉”杨泽仅仅看上一眼就知道这块璞玉的造价不菲。 这可是一方璞玉,差不多有两个手掌心大小。 宝剑和璞玉,不要白不要,杨庆和杨成上前将东西收下。 第59章 武威出兵靖北 杨泽重新落座,几人热忱的招待着杨泽,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昺才正式开口询问:“杨公子,昨日说的那笔买卖,您这边打算如何交易,必定数量不少” 关于这一点,杨泽早有想法,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西陲的反骨仔,否则今后的买卖怕是有些波折。 拉虎皮扯大旗是最适合杨泽现在的处境,于是他想了想道: “咱们就在敦煌郡交易如何?” “敦煌?”刘昺和李威明显一愣,要知道如今的河西地区可不太平。 去岁,突厥人破了敦煌,今年突厥人又踏平了西陲,大量的百姓失去了生存之根,不得不背井离乡,寻找活路。 现在的河西民生凋零,有些不愿离开的人,竟然跟着关内来的一群“道士”“和尚”们搭伙立了好几个山头。 这些人可是杀人截货,一点道义也不讲的主儿,若是押运的队伍规模大上一些,人手多一些,他们倒也不敢动手,可若是瞧着你好欺负,那么抢了你的货物是小,丢了性命是大。 看着两人犹豫不决,杨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下开口说道: “你们出运输队便可,押运的人手,我这里可以出一部分,只要顺利到了敦煌就成,今后这样的买卖还会有很多的” “很多!”是杨泽故意抬高的音调,为的就是让他们心动,若是稍微放出点信儿,让他们知道自己能和北边扯上关系,只怕他们连犹豫都不会,必定能跟北边牵上线的主,仅此一家。 刘昺瞥了一眼沉思的李威,当即拍板道:“我刘家没有问题” 刘昺的话一出口,李威瞬间醒悟过来,当即也拍着胸脯道:“我李家也没有问题”说着话的功夫还不忘瞥一眼刘昺,刚刚的顾虑,险些让他错失机会。 “既然如此,那就谈一谈价钱吧” 杨泽的时间非常宝贵,若是能在短时间内办成此事,定能解决掉靖北城的粮食短缺问题。 很快几个人就商讨了起来,也许是彼此之间的默契,刘家和李家报的价钱相差不多。 粮食基本上是100文一担,这个价钱可以说是非常公道的,要知道都城万安的粮价在年初就已经破了3000文,就连江南地区的粮食都得300文一担。 刘,李两家按照河西地区报的价,诚意满满,着实让杨泽非常的满意。 为了不再一棵树上吊死,杨泽分别向刘家和李家各订购了10万担粮食,2万斤盐巴,除此之外还购买了大量的布匹和绢帛,这些东西无一不是硬通货。 粮食还好说,至于盐巴则需要盐引,但刘家和李家都是有背景的商贾,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他们。 三人约定十五天后,在敦煌郡外交易,而杨泽也分别对两家支付了两百金的定金,约定后面的货款,将使用一部分草原的货物来顶账。 刘昺和李威自然不是傻子,当杨泽说到将用草原毛货顶账时,心中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两人都没有问,心照不宣的辞别了杨泽。 如今粮食的问题得到解决,杨泽的心情大好,只要今后能维持住这条贸易路线,靖北的发展将进入快车道。 只希望朝廷不要过早的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这边,否则将是个麻烦事儿,倒不是说杨泽害怕朝廷出兵征讨他,而是他这人比较怕麻烦,时不时的骚扰只会让他感到厌恶。 现在的朝廷已然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尤其是在西域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大大减弱,想要出兵讨伐自己,除非他们不怕突厥人偷袭武威,断了河西走廊这条通道。 如今武威的事情已然办完,杨泽必须尽快折返靖北,一来,他需要安排人手前往武威城外待命,协助刘李两家护送货物安全折返靖北。 二来,她的妹妹杨莹还小,自己独自离开这么久,她肯定非常想念自己。 自从她的病好了以后,整个人就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胆子小不说,还非常的敏感,但凡打雷和过大的声音亦或者是见到血,她都会惊惧的躲起来。 杨泽对此也是颇为无奈,没办法,杨莹不过是个五岁的稚童,亲眼看见生母惨死眼前,这种心理创伤,怕是一辈子都修复不了。 一行人回到客栈,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准备赶回靖北,牵着马刚出客栈后门,就看到大队的兵士向着城外走去。 密密麻麻的队伍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周围的小老百姓们则躲到两边的商铺门口等着这些兵士们离去。 杨泽看着这些兵丁,眉头微微一皱,武威不仅是河西的大郡,更是河西都督府的所在,都督府下辖兵将五万,再加上武威郡兵三万,足有八万之众。 似武威这样的都督府在大陈有十几个,且大都处于边塞,执行的也都是老黄历的府兵制度。 这些兵丁,农忙时务农,农闲时训练,做到了饷粮自给自足,不用朝廷一分一毫。 优势自然是有的,为国家节省了大量的军费,也是当年圣祖征战天下的利器,可劣势也是非常的明显,那就是后期兵员的匮乏和意志力的瓦解。 要知道府兵制是就地取兵,农兵合一,一旦成为府兵的一员就意味着不能私自离开驻地。 由于地域限制和地域人口的不同,许多边塞地区人口凋零,几次大战过后,就会出现兵源不足的情况,往往这个时候就只能采取两个办法。 第一,迁徙人口,将关内人口密集的部分地方,抽调人口去往边塞,许诺大量的农田和免税的政策,鼓励移民。 这种办法在初期还是非常有效的,可随着大陈的国力衰退,前往边塞定居无疑是一条死路,这样使得一些人宁愿在关中饿死也不愿去边塞死于外族人之手。 于是为了弥补边塞府兵的不足,又想出了第二种办法,那就是募兵,但往往募得的兵丁待不了多久就会思念乡情和家中的父母,然后逃逸,久而久之,逃兵这个问题就愈发的严重,且屡禁不止。 为此,朝廷想了很多办法,多次下旨苛责都督府的长官,要求他们管束下属,可往往收效甚微。 有些来此履历的督官,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面的官佐也是欺上瞒下,看似五万编制的督府,实际上可战之兵能有两三万便是不错了。 对于这种情况,大陈的皇帝自然心知肚明,从宣宗开始,大陈天子就在都城万安组建了金甲十二卫,试图以募兵制为主的职业军人来取代府兵制,而历史的走向虽然不同,但殊途同归,最终又饶回到了原点。 杨泽深知在自己原有的时空,盛极一时的大唐成于募兵制,败也募兵制,这种以职业军人为主,完全脱产的士兵一旦将权柄下放,极有可能会被某些心怀不轨的野心家利用,最终的结局不外乎又是一场滔天的惊变。 看着大量的兵士三三两两的从街巷的院子里出来,歪七八扭的扛着长枪,拿着长刀汇入人流,向着城外走去。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满脸的惊恐,以为是突厥人大举进犯,嘴里嘟囔着要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南逃,而知情人却是嗤之以鼻,满脸嘚瑟的说道: “你们这些苦哈哈知道些什么,这是大老爷要替天使教训北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 “什么狂妄小子?” “切,你们不知道了吧”那个满脸嘚瑟的尖嘴男故意压低声音道:“西陲现在被一群乱民占了去,当了山大王,陛下派天使带着上万金甲卫去安抚,却被人家山大王给打的大败,一群人光溜溜的,露了个大腚逃回了武威,那样子可丢死人了...哈哈!” “竟有这事儿!”瞧热闹的人啧啧称奇。 这西陲先前被突厥人光顾,如今又被人占了山头,大陈皇帝的脸这是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呀,也不知皇帝老儿知道了这事儿会不会气的吐血。 众人各自聊着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说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而不远处的杨泽却在听完他们的话后,微微蹙眉。 武威居然出兵了?当真是胆大包天呀! 万一让突厥人知道了这事儿,只怕转瞬之间就会兵临武威城下,也不知道这武威城郡守和督官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稻草吗?怎么想得。 杨泽摇着头,心中暗骂这些迂腐的愚蠢和不负责任,一旦突厥人真的来了,那注定会成为武威百姓的一场浩劫。 可惜,现在的他,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街头的大兵远去后,才带着杨庆,杨成出了城。 时间不等人,务必赶在武威兵到达靖北前回去,若是时间来得及,不耽误在必经之路上设伏,伏击这支狂妄自大的来犯之敌,必定现在的杨泽,已然洞察了先机。 第60章 长青殿内 万安皇城,万庆宫,长青殿外。 “啪~”殿内时不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以及喋喋不休的叫骂声。 殿外的一群宦官都噤若寒蝉,面色惨白的瞄着殿内的方向。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殿内一声怒吼,殿外的一位老者当即给身旁的几名小宦官一个眼神,这四名小宦官吓得双腿发抖,在老者的凝视下,颤颤巍巍的走进了大殿。 只是他们进去没几分钟,殿内就传出了凄惨的哀嚎和求饶声。 “砰”殿门被人打开,一名小宦官惊恐的打开殿门想要逃出去,可前脚刚刚迈过门槛,一柄锋利的长剑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长剑拔出,小宦官带着不甘的眼神凄凉倒地,在殿门处,一身白衫的大陈天子陈洪,面露凶恶之色,手持长剑怒骂道: “君叫臣死,臣必死无疑,你个腌臜的奴才竟敢逃!” “来人” “老奴在”老太监急匆匆上前听命。 他叫吴晔,不仅是大内总管,更是服侍过三朝的老人。 前年天子崩殂, 就在朝臣们飘忽不定,不知是拥立吴王还是宁王时,正是吴晔向太后进言,拥立宁王陈洪为帝。 陈洪继位之初,外戚势大,又是他帮助天子陈洪铲除了靖国公府,废了太后的倚仗,其所做所为,让陈洪感动不已,时常私下称呼其为:“阿父”以示尊崇。 “阿父”陈洪眯着眼道:“将这狗东西丢到外面喂狗” “诺!” 几条人命,转瞬间成了皇帝泄愤的工具,周围的小宦官和侍女们大气都不敢出。 陈洪一身白衫上沾满了血污,将手中的长剑随手一丢,然后淡然说道:“更衣” 侍女们紧张不已的上前,为陈洪宽衣,整个大殿内的气氛非常的压抑,还有几名宦官拿着抹布擦拭着地上的血污。 大总管吴晔站在一旁老神在在,就和入了定的大和尚一样,双目微闭。 “郭方这个蠢货,这么点差事都办不好,留着还有什么用”陈洪是气极了,他恨不得立刻将郭方给碎尸万段,可他又不能这么做。 郭方虽官阶低微,但却是郭家旁支,如今朝堂上王兴势大,郭家必须依仗,只能暂时安抚。 终归是朝堂上奸佞之徒太多! 陈洪咬牙切齿,心中暗骂。 恰在这时,殿外的碎石道上有八名侍女开路而来,侍女身后,一位身着大红色盛装襦裙的妙龄女子走上前来,冲着陈洪款款而礼。 “臣妾见过陛下” 少女嫣然抬头,刹那间使得周围的侍女和花圃都黯然失色,当真是美丽清纯的女子。 这少女约莫着是二八年华,眉心处一朵红艳的梅花妆,显得她更加妩媚动人,莫要看这位少女年轻而轻视,她可是大陈母仪天下的皇后郭青蓉。 陈洪看到郭青蓉,当即一改刚刚阴沉的脸色,忙上前拉起郭青蓉的玉手,柔声细语:“蓉儿怎么来了” 陈洪面色和善,满是柔情的看着郭青蓉,眼眸中却带着一股子贪婪的欲望。 “听闻陛下动怒,在长青殿这边发火,臣妾身为皇后,有责任规劝陛下,还请陛下切勿动怒,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大方的说着,示意身旁的侍女将一盏绿色的琉璃杯递上前:“这是臣妾烹煮的花茶,还请陛下饮用” 陈洪看了一眼递上前的琉璃杯,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端起来饮了几口,这和颜悦色的样子跟刚才嗜血杀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倒是有股清香,味道不错” 看着陈洪喝了自己亲手烹煮的茶,清秀的脸庞浮现出一抹开心的笑意:“陛下喜欢就好,日后臣妾时常为陛下烹煮一些” 陈洪淡然一笑:“那就有劳蓉儿了” 顺手将郭青蓉揽入怀中,深吸一口气,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心中欲望有些蠢蠢欲动。 陈洪之举自是惹得郭青蓉满脸羞红,但又不敢挣扎,只能柔顺的像一只小白兔。 “蓉儿,听闻令妹曾与靖国公世子杨泽曾有婚约,不知此事可真?” 郭青蓉闻言,小脸瞬间一紧,整个人有些紧张的看向陈洪,虽然陈洪面带微笑,可郭青蓉不是傻子。 陈洪的脾气秉性在未入宫前她就有所耳闻,进宫后,虽然陈洪极力隐瞒,但郭青蓉还是有所察觉。 尤其是她的身边总会有一些宦官和侍女莫名其妙的失踪。 起初她询问过凤仪殿内侍总管,但内侍总管模棱两可的话却让她产生疑惑,直到最近这些时日,她才隐约觉察到,那些失踪的人八成是没了。 皇宫大内,死人的事儿常有,只是近些时日多了“一点”而已,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初为人妇,又身处深宫大内,心思虽说单纯了些,但她并不傻。 身边都是眼线,密切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好在郭青蓉没什么坏心思,自幼深受女训,女戒,女德的熏陶,整个人被培养的温婉贤惠,知书达理。 如今一跃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自然将心思全都放在了天子陈洪的身上,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 然而这种着想都是建立在郭青蓉单纯的思想上。 她认为,只要自己努力服侍好普天之下的王,尽心竭力的做好自己本分,用真心实意去感化一个人,也许可以让他看到自己的好,然后真心呵护自己。 郭青蓉不仅这么想,她也在这么做。 听到陈洪垂问之后,她低下头,跪在地上:“陛下,小妹的确曾与罪徒杨泽有过婚约,不过在杨家谋逆前,两家就已将婚约解除...” “蓉儿快快起来” 陈洪将郭青蓉拉起来:“朕并未问责,那罪徒杨泽如今在西陲生事,闹了好大的阵仗,前不久打败了突厥人,现如今又公然忤逆朕的圣旨,聚众谋反,此等不忠不孝之徒,还是离他远些” 陈洪拉起郭青蓉,向着殿内走去,此时,殿内的血污早已清除干净,唯独空气中有股子血腥味尚未消散。 “臣妾明白”郭青蓉小心应着话。 陈洪扯着郭青蓉将她拉入内殿的居室,随后说道: “过些时日将家中族亲都请进宫中,朕与他们一起吃个家宴吧,对了,别忘了叫上你的妹妹”他语气虽然平淡,但眼眸中那抹贪婪之色更盛。 看着陈洪的那贪婪的模样,郭青蓉满脸娇羞,低着头:“陛下,天色尚早....”早字还未说出,她就觉着天旋地转,随后被陈洪抱到御塌之上。 大内总管吴晔看到陈洪拉着郭青蓉走进大殿,自然猜出了陈洪的想法,当即将殿中洒扫的宫人都赶了出去。 殿门关闭,吴晔平静的看着闭合的殿门,随即闭上了眼睛,再度入定。 很快殿内就传出一串奢靡的动人旋律,殿外的侍女们都低下了头,羞红了脸。 第61章 武威大军北上 敦煌郡以南,酒泉郡以北两百里的地方,一支绵延的大军犹如一条盘蛇一般,奔着北方缓慢的挪动着。 脚下是松软的黄沙,迎面则是滚烫的劲风,炙热的骄阳虽不似夏日那般毒辣,却仍旧让赶路的众人感受到夏季的余温。 西陲、河西等地四季中,仅有两季最为明显,即夏冬两季,而春秋两季并不明显,即便是秋末的季节,大漠依旧有些灼热。 赶路的士兵们满脸疲惫,伸手拿出腰间的水囊仰头倾倒,但干瘪的水囊中仅倒出一滴晶莹的水珠儿,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无奈的收起水囊继续前行。 大漠戈壁最难熬的地方,便是水源的补给,好在河西之地经过百年的经营,许多水源,生活在此的百姓、兵丁们还是非常清楚的。 这是一支两万人的大军,他们奔着最近的一处水源行军,约摸着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到达。 统领这支军队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一身墨黑色的甲胄护着全身,骑着棕色的战马,身后一杆高耸的大旗上绣着一个张字。 此人正是武威城,河西都督府麾下的骑都尉张雷,受都府官曹英之命前往西陲平定流民叛乱一事,大军出武威而上直奔西陲。 张雷深知如今的河西四郡皆不太平,此番领军必须尽快抵达敦煌,可如今军中饮水不足,只得改道前往最近的水源处补充一番。 临出武威时,都府官曹英曾对他说过,若流民事大,则不可恋战,尽早折返而归,若流民不过三五千人,那便歼之,以儆效尤。 起初张雷并未将这小小的流民叛乱放在心上,可当他行军过了酒泉后,才忽然发现一件事。 一路上总有成群结队的流民奔着西陲的方向走去,偶尔看到百十人算不得什么,可一路走来,这样的队伍着实有些太多,粗略算来也有好几千人。 拦住其中一些人询问后,方才知晓,他们竟然都是奔着靖北而去,据说那里土地肥沃,皆是上品良田,只要肯落户靖北,当日就能分到数亩良田,且分文不取,最重要的是,那里赋税极低,仅有十税一。 老百姓知道啥?只要能有条活路他们才不管谁是官,谁是匪。 “靖北?” 张雷闻言脸色有些发苦,偌大的西陲何来靖北的名字?可当他得知靖北就是柔远镇后,脸色变幻不定。 划地自封,等同谋逆,这群乱民,所图不小呀! 心中对这群谋反的乱民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盘算着应该如何才能攻下击败这伙乱民。 就在他遐想之际,前往探路的斥候急匆匆策马而来,绝迹的黄沙溅起了一道涟漪。 “将军,前面的泉眼塌了,偌大的泉口被堵住,恐怕难以取水!” “什么!”张雷面色一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大军急需水源,若是前方的泉眼没了,得不到水源的补充,自己这两万将士岂不要忍着干涸前往下一个饮水地? 百里之遥啊,即便急行军也要一日一夜,可如今这状态,怎么可能到的了? 他顾不得多想,让斥候带着他火速前往前面的泉眼处查看。 一行十几人匆忙赶到地方,眼前是一座被绿色植被覆盖的小沙丘,沙丘上本是平坦的表面此时被厚厚的黄沙所覆盖,绿色植被也未能幸免,而本应在绿色植被中央处的泉眼此刻已被黄沙吞噬,一点水渍都看不出来。 看到这种情况,张雷只觉着头皮发麻,他心头不住的狂跳,怎么会这样? 在戈壁荒漠地区,水,便是生命之源,比不得后世优越的工业条件。 在这个时代,水源的唯一途径就是人工开凿的地下水和河流,现在张雷所要面临的困难便是救命的泉眼没了,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挖!深挖!必须将泉眼挖出来!”张雷明显有些慌了。 他深知若是得不到水源,自己带出来的两万大军,怕是要折在路上大半,凭借两万人去攻打那群乱民已是困难重重,若是不战而先折损,那还拿什么打这场仗? 张雷的命令传达下去,上百人轮番上阵开始挖掘眼前的黄沙,他们没有携带铲子,只能靠着双手一点一点的挖着。 好在人多力量大,一个时辰过后,沙丘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削掉了大半,一个凹型的深坑出现在眼前,在深坑的最底层,依旧毫无水渍。 “不应该,不应该呀?” 张雷看着被挖出一人多高的深坑,眉头几乎皱成了麻绳,按道理来说,这个深度泉眼早就该出来了,可是为什么就是不出现呢? 就在众人满心疑惑,诸军将士干渴难耐之时,一个瘦弱的身影走到张雷身前说道: “将军,许是挖错了地方,泉眼或许被人给隐藏了起来...” “嗯?”张雷顺着声音看去,一个额头上被刺了青的青年人正拱手说着,若非他那身破烂的残袍,他还以为是个读书的后生,不过他倒也不介意,摆了摆手道: “你且说说,为何挖错了地方,要知道,这地方,老子至少走过上百回,闭着眼都能找到泉眼...” 那瘦弱的青年听到张雷的话,摇头苦笑道:“将军,敢问您是如何确定泉眼就在这里的呢?” “废话,你没看到这些碧绿的植被吗?那都是被泉眼的水养活的,再加上这座独一无二的土丘,不用去猜,我便笃定是这里!” “呵呵,将军,若是小人所料不错,十有八九,这泉眼让人动了手脚,眼前的这些植被便是混淆视听,乱我军心的草芥!” 那瘦弱的青年自信满满,走到一片绿色植被前,弯下腰抓起了一把碧绿的草芥拿在手中,随即笑道:“将军请看” 张雷皱着眉,从眼前这人的手中接过这些草,仔细一瞧,心中顿时一惊:“怎么会这样!”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只觉着浑身一抖,后背惊出一片汗水。 只见他手中草芥的根部,哪里还有半分新土之气,分明早就被人拔了出来,然后又插进了沙土之中。 由于附近没了泉眼水的滋润,再加上酷热,草根瞬间就干瘪了下来,微微有些泛黄,显然支撑不了多久的时间就会彻底枯死。 “有人动了手脚?”张雷心头的念想闪动,随即看向眼前之人:“你是如何发现的?” 瘦弱的青年微微一笑:“将军,我方才在想,若泉眼真在此地,怎会挖出数丈都不得水? 若是掘出数丈之土都不见水源,那这脱水的草芥,又怎会长得如此旺盛,这显然不合乎常理,因此小人断定,这里一定有人来过,并且动了手脚” “好,你倒是个心思缜密之人,那我问你,真正的泉眼当在何处?”张雷忍不住问道,他倒想见识见识此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若我所料不错,不远处定然有大片沙壤被翻动过的痕迹,只要找到这些痕迹,便能找到泉眼” “好!”张雷听闻忙冲着身旁的喊道:“宣节校尉马赋” “属下在” “你立刻带人前往周围寻找泉眼的踪迹” “遵令!” “御侮校尉” “属下在” “命你带一千人前往周围打探敌情” “遵令” 一番安排过后,众将士各自忙碌起来,而就在不远处的某个戈壁碎石后面,几道人影闪动,目光眺望着张雷大军的行动。 当这些人看到他们扩散周围开始寻找泉眼之时,人影中的某人却是有些意外的说道:“想不到这群大头兵中竟然这么快就看出来泉眼是假的” “少主子,许是他们运气好,如今他们发现有人动了手脚,想必有了戒备之心,咱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其中一个年轻人开口说道。 “不急,不急,等到他们找到泉眼,好戏才刚刚登场,咱们呀,先去大部队汇合,以逸待劳,等时间一到,咱们便下场去会会他们” “还是少主子办法多,这一次,咱们定能将这些人给打跑” “好了,咱们走吧,莫等会儿让他们发现了,那就不妙了” 一行七八人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匆匆离去。 第62章 临危受命的孙子仁 张雷麾下的数千将士,拼了命的在周围寻找着,因为干渴,他们搜寻水源的积极性非常高。 很快,便有人发现被掩盖的泉眼,当随着土丘的坍陷,清澈的泉水随之滋滋冒出,张雷喜出望外,这次还真是多亏了这个小子,否则怕是要在水源上栽个跟头。 “哈哈哈,小子,可真有你的!”张雷满意的看着眼前之人,心中不免高看了他一眼。 只是此人看着蜂拥抢水吃的士卒,眉头却是一皱,小声嘀咕道:“不对,不对劲..” 他这般说着,心中却有点打鼓,若他是敌将,肯定会把泉眼掩藏的难以发现,可是如今却是如此简单的便找到了,这明显有点不寻常。 “难道?”这人神情一紧,随即冲上前喊道:“大家小心,这水有问题!” “有问题?啥问题?”几名大口饮着泉水的兵卒满脸疑惑,搞不清楚这人发什么神经。 看着他一脸急切的样子,张雷也有点紧张起来,手里拿着下属刚刚送来的水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水都到手里了,这是喝呀,还是不能喝呀? “将军”那瘦弱的青年慌忙来到张雷面前说道:“小人猜测这水有问题,还请将军小心,最好是验上一验” “这....”张雷有些犹豫,不至于像他说的这般谨慎吧,更何况这泉眼是活水,即便有人动了手脚,也不至于污染整个水源吧? 好在张雷这个人是个谨慎之人,说白了就是胆子比谁都小,怕死倒也不丢人,毕竟谁不怕死? 一番沉思后,他从军中找来了一些老斥候和随军的郎中,轮流检验这泉水有没有问题。 大概过了一刻钟后,经过两人反复确认,这水没有问题。 得到答复,张雷悬着的心才放下,随即传令军中将士们补充水源,大军随时开拔。 只是这样的结果却让质疑的瘦弱青年满脸疑惑:“不应该呀,怎么可能会没事儿,这分明就是个陷阱!” 张雷也不怪罪他,只是觉着眼前这人小心谨慎过头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叫什么名字” 瘦弱青年听到张雷的问话,最终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拱手回到:“回将军,小人孙子仁” “孙子仁?”张雷眉头微蹙,立刻就想起此人,面色微变:“你就是那个名落孙山,怒撕榜文的孙子仁?” “正是在下”孙子仁没有否认,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 张雷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不再理会此人。 似这种藐视皇考之人,张雷可不愿和他有太多交际,必定这种人发配充军,这一辈子都无法参与科考,注定要战死在疆场上。 这就是充军者唯一的结局。 张雷的表情,孙子仁看在眼中,本以为可以得到青睐,可现在看来,自己这个身份,终归被人看不起。 无奈的叹了口气,重新回到队列里面,看着袍泽们戏谑嘲笑,他不再多言。 大军稍作休整,继续开拔,由于之前有人暗中掩埋泉眼一事,张雷变得谨慎了许多,大军尚未开拔之时,便散出去大量的斥候去附近探查情况。 此刻大军开拔,第一波出去探路的斥候已经归来,并且转告张雷,十里之内非常安全。 确认安全,张雷这才率领大军出发。 一路北上三十里倒也太平,只是这种情况仅仅维持他们即将到达敦煌郡时,军中许多士卒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腹泻。 “坏了!”张子仁惊呼一声,他终于明白为何泉眼如此容易被找到,又为何查不出问题,那是因为动手的人根本就没有投放致命的毒药,反而只是下了些致使人腹泻的药物。 “不好” 想通关键的他,立刻就意识到,下手之人极有可能就在附近,并且在等着自己一方的药效发作后,再动手出击。 好精明的算计! 看着周围的将士们像是带着痛苦面具一般捂着肚子坚忍着,还有一些人直接走到路边,匆忙解下腰带开始放松身体。 这种罕见的景象反倒成为大漠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试想一下,荒芜的沙漠上,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共同拉翔的画面,想想都觉着一股子酸爽直冲天灵盖。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两万将士便基本丧失了战斗力,若是敌人杀来,岂不成了待宰的羔羊? 孙子仁可不想死啊,他还想着回到万安报仇雪恨呢,怎么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 想到这儿,他急匆匆去找张雷。 可偏巧不巧,张雷这会儿也正闹肚子,整个人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蹲在路边的某个角落内,整张脸憋得通红,用力的释放着体内的洪荒之力。 “将军~将军~”孙子仁焦急的喊着,可放眼望去,人头攒动,不是在拉翔的路上,就是正在拉翔的途中,更有些素质低下的人,干脆一边走一边释放身心,那画面着实不雅。 连着喊了好几声,也不见张雷回话,就在他焦急万分,思量对策的时候,终于看见张雷那魁梧的身影。 “将军!”孙子仁一脸欣喜,他快步来到张雷身前,人未靠近,芬芳的味道就已经开始洗涤心灵。 看着孙子仁活蹦乱跳的跑过来,张雷正好完事,将手插进黄沙中搓洗一番,抬头问道: “你怎么没事儿?” “将军,我刚刚提醒过您,那泉水有问题,所以我并未饮水...” 听到孙子仁的话,张雷满脸后悔:“哎,本将真应当听你的话,事到如今,我军危矣!不知你可有办法使得我军脱身?” “将军,腹泻之药,一般维持时间不长,虽会使人乏力,但只要坚持一些时间,我军便能恢复战力” “你这话,本将军懂,怕就怕这暗中的敌人不给咱们留时间呀” “不给咱们留时间不要紧,那咱们就创造时间” “创造时间?怎么个创造法儿!” “筑营塞!” “什么?在这儿?怎么可能?”张雷根本不信。 “凡事只要肯做就一切皆有可能,若将军信得过在下,便请将军将指挥之权,交由在下即可” 张雷皱着眉头,捂着又有些痛楚的肚子,抬头看着拱手而立的孙子仁,最终咬了咬牙: “去,那你就去办!传我军令,任命孙,孙什么来着....” “在下孙子仁” “任命孙子仁代理本将之责,统御全军....”张雷话都没说完,痛苦的捂着肚子再度找了一块地方,深蹲下去。 两万将士,仅有三四千人的症状较轻,孙子仁也不废话,直接让他们将各种辎重取来,然后将运粮车环绕散开,用绳索将各种辎重和运粮车相互缠绕,士卒所用的立盾也都置于绳索缝隙之间。 就这样一道简易的不能再简易的圆形围墙就建了出来,而这个圆心足以收纳五千人左右。(大小就跟后世校园里面的操场差不多) 就在这堵围墙建好后,不远处一支黑色甲胄的大军缓缓开拔而来。 第63章 兵不血刃 孙子仁抬头看去,知道来者不善,当即传下命令,尚能动弹的将士速速进圈防御。 也许是惊叹这支军队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组织反击。 远道而来的黑甲军并未第一时间发起进攻,反而在距离圆形防线一里的位置停下来张望。 “是靖北军!” 张雷神出鬼没的来到孙子仁的身前,看着虚弱至极的张雷,孙子仁上前搀扶着他,目光也顺着张雷的目光看去。 五千人的军队,清一色的黑色甲胄,清一色的宽刃陌刀,那高高竖起的黑色大旗上,上书七个大字:“靖北军都督府,杨” “杨?看来真是他!”张雷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是知道杨泽的。 想当初杨泽在武威城外的那一席话,不仅仅震慑了西陲的百姓,就连武威城内的一些百姓也为之动容。 大陈何曾软弱至此?连小小的番邦小国都打不过了? 遥想当年圣祖在时,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大陈军队横扫大漠草原,将突厥人打的分崩离析。 可仅仅只是百年的光阴,大陈就糜烂到了这份田地,龟缩在城池内,连和番邦小国野战的胆量都没有,往往对阵一万突厥人,就需要数倍的兵力才有可能将其击退。 “这是何等的丢人呐!” 可就是这种情况下,一个少年在武威城外发出令人震耳欲聋呐喊: “大敌当前,二十万人竟无一人敢拿起武器反抗,扞卫自己的家园,却只是想着逃,想着跑,即便饿死,也绝不战死,这不是奴气嘛?若人人如此,只会变得家不像家,国不像国!” “将军认识此人?”孙子仁颇为好奇的问道。 “他就是杨泽!” “什么?他就是靖国公世子杨泽?那个在武威城外胆气冲天,誓要夺回故土的少年郎君?” “正是他” “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孙子仁内心震惊不已,一个落魄的世子,竟然说到做到,这种魄力和手腕绝非等闲之辈,假以时日,岂不化身鲲鹏,翱翔于天地之间? 一想到自己当日所受之辱,孙子仁的心就是一阵刺痛,若是他能够帮助自己,那自己未尝没有一雪前耻的可能。 一连串想法在脑中飞快的计算着,看着身旁张雷带来的河西都督府的府兵,在看向不远处严阵以待的靖北军,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大陈的虎狼之师。 即便他孙子仁只有理论,未曾见过真正的劲旅,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河西府兵早已没了百年前的锐气,有的只是日暮垂垂的颓废之感,从上到下,兵无斗志,将无勇武。 一路行来,孙子仁一度以为自己不是身处于府兵军中,反倒是一支仓促组建的郡兵。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发配充军,便是死路一条,什么时候战死,什么时候才是归宿。 府兵之中,似他这种充军者不在少数,而往往他们这些人虽然占了府兵的名额,却没有粮饷之说,所以都督府的官佐们最喜欢他们这种充军的军丁。 若是一军之中五万府兵有两万充军的军丁,他们就能拿两万军丁的军饷中饱私囊。 反正充军者算不上人。 短暂的惊讶过后,靖北军派来一人走到阵前百米处高声喊道: “武威的弟兄们,我们是靖北军!此番前来,我等不为寻战,只念袍泽之情,若是尔等放下刀兵,解下甲胄,便放尔等归去,绝不为难大家!” “可若是冥顽不灵,那我靖北军便要大开杀戒,莫要忘了,我们靖北军可是连突厥人都打跑的主儿!你们自己个掂量掂量!” 一番话喊完,武威府兵人心浮动,能不打,自然是不打的好,毕竟现在的他们一个个身体虚弱,有些人甚至还在释放着体内的酸爽,根本无暇去听来人的喊话。 若真的打起来,呵呵,估计连裤子都没办法提起来,何谈拿起兵器作战? 张雷心中有气,可有气又能怎么办呢?来时都官大人交代过了,若是打不过,允许他们撤走,可问题是,他们一箭未放,一刀未砍,就这么灰溜溜逃了? 那今后他张雷的脸还要不要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下一刻张雷就强捂着肚子,扭头找地方去了。 你就说吧,从上到下,从将军到小卒毫无战意,这还有的打? 未战已败! “降吧!真T奶奶是一场荒谬的仗!” 张雷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心思,在说靖北军信誉极好,又有郭方三千金甲卫的前车之鉴,想来这些人真会放自己等人离去。 河西府兵们极为配合的交出兵器,解开战甲,这个过程,要多配合就有多配合。 没办法,这腹中的灼痛感,真不是个滋味,好在靖北军言出必行,信守承诺,武威府兵交出兵器甲胄后,便放其归去,没有一丝刁难。 五千靖北军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拉着,推着大量的兵器甲胄和粮草缓缓离去,这一波又是赚的盆满钵满,甚至说没有任何伤亡就白嫖了两万军械和万旦粮草。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不愿离去,他们在来的路上都听说了靖北军的政策,愿意跟随靖北军北返,当然了这种人仅仅只有一小部分,约莫着也就两千多人,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光棍一条,而就在这些人当中充军者处于多数,而孙子仁赫然在列。 临走之前,杨泽特意将武威都督府骑都尉张雷叫来,私下里和他谈了谈心,经过一番深入的交谈后,张雷欣喜若狂的带人离去。 杨泽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的靖北军需要什么,而张雷也是个聪明人,杨泽愿意相信张雷回去后会如何处理此事。 看着满载而归的战利品,亲卫统领杨庆笑得合不拢嘴,反倒是他身旁的杨成面色平静,开口后悔到: “少主,为啥不将这些人都掳走,偏偏放他们离开,万一下一次他们又来找事怎么办?” “切,怕什么,能搞他们一次就能搞第二次,有少主的神机妙算,怕什么? “我这可不是怕,只是觉着少主这样做有点放虎归山,依我说就应该多放点火麻仁,若非来的匆忙,那一车火麻仁哪够,必须得两车甚至三车。” “看不出来呀,你小子心眼怪黑的,要真按你说的,现在那群人估计已经横尸大漠了!” “好了,你们两个别斗嘴了,现在说点正事”杨泽收起笑脸,开口下令道: “杨成,你调一千名好手,在敦煌郡外面修筑一个坚固的营寨,记住,修的要隐蔽,要牢靠,今后那里会成为咱们的贸易据点。” “遵令” 算算时间,和武威刘,李两家贸易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也是时候提前安排杨成去准备一番。 至于去武威城外接货,他想了想,还是自己去比较稳妥,毕竟是第一次交易,换谁去,他都不放心。 第64章 靖北与武威 数千黑甲军拉着满满的辎重,耀武扬威的从敦煌郡城外走过。 在敦煌郡城残破的城墙上,几十名手持长枪的老卒,和几名年迈的官佐颤颤巍巍的看着城外的大军,他们面色充满了警惕,直到他们走远才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更是庆幸道: “诸位,从今往后,谁也不要去招惹靖北军,能巴结绝不可得罪,谁要是敢惹靖北军,本官第一个拿他问罪!”说话的人正是敦煌郡的郡守宋明。 “是,宋大人” “回头给城里的人也都说一声,尤其是那几个高门大户,将本官的话传到,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为所欲为,惹了靖北军,本官可不管他们死活!”宋明还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 “是” 众人嘴上回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这些年敦煌郡的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先是突厥大兵破了城关,烧杀劫掠,好不容易重建家园,西陲又被突厥人给破了。 惶恐数日,才听到突厥人撤了,可没高兴几天,西陲就传出一伙势力占据了天山脚下的柔远镇。 起初,宋明以为他们就是一群流寇,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直到今日,五千装备精良的黑甲军大破两万府兵。 这TM叫流寇? 开什么玩笑,大陈边军有几个像靖北军一样的精锐? 一想到这儿,宋明心里苦不堪言,今年他已经连着上了七八封致仕请辞的折子,可都被驳斥。 事实明摆着,敦煌这个战后重修的郡城,不过一万来人,郡兵不到八百,就这样的力量,但凡突厥人再来,一准都拉回草原当奴隶。 所以朝廷的大人们自然不傻,若是让宋明跑了,又从哪儿找个大怨种让他去赴任? 事到如今,只能委屈宋明了。 对于敦煌郡,杨泽根本没有理会,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隐藏起来,然后发展势力,其他的自然等他羽翼丰满之后再做考虑。 当黑甲大军回到靖北后,丰硕的收获让靖北城中的百姓欢声鼓舞 ,至少现阶段,靖北军已然步入正轨。 只要和武威的刘,李两家搭上关系,进行持续贸易,那么靖北军将会发展的更快,更强大。 现在的靖北有人丁八万五千人,仅兵丁就占了两万,虽说是农,兵,工三合一,但体量必定占了大头,至少近阶段杨泽不会再扩展军队的序列,反而积极吸收来靖北定居的普通百姓。 尤其是那些身怀技艺的能工巧匠,是现在靖北最稀缺的人才。 而在卢城之战中,崭露头角的火药,杨泽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为此,他暗中给苏离安排了一个任务,早早的让他带着一些人去了金城。 据他所知,金城郡可是有好几座道观,其中不乏善于炼丹的方士,这些人可都是封建社会的科学家呀。 这种先驱者怎么能让他们炼丹?这不暴殄天物嘛? 正因为出于人尽其才的考量,这才让苏离去将他们“请”回靖北,研发“炼丹”这一件具有里程碑的大事。 而拉回来的两万甲胄,全都送到了冶炼区,交给了蒯平,让他评估一下,重铸翻新,这可比重新铸甲要快的多,也更加节省人力物力。 也多亏了突厥人遗留下来部分甲胄和三千金甲卫的上缴的甲胄,正因为有了这些甲胄,现在的靖北军也不会如此快速的装备甲胄, 就在杨泽回到靖北短暂停留再度前往武威时,远在武威的一处豪宅内,四名身穿锦缎的人在正堂内琢磨着一件事。 只听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二哥,你说的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咋听着有点在吹牛呢?” “你以为我像你,子虚乌有的事,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说。” “这事儿,绝不寻常,刘,李两家这些年一直联手打压咱们张家,若老二的话是真的,他们这个生意就是机会,一个让咱们张家一举打败他们都机会。”年迈的老者,捋着白色的山羊胡眯着眼说道。 “爹,这可不是小事,若是他们设得套,那对咱们张家来说,可就麻烦了”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男子说道。 “三儿,把心放宽吧,这做生意就和打仗一个理,咱们家被他们刘、李两家压的时间太久了,现在的武威城内,只怕咱们张家的账都快没人买了。 现在好了,他们竟敢私自勾结乱匪,只要咱们证据确凿,拿他们个人赃并获,到那时候我倒要看看他们刘、李两家背后的大人物怎么说。”老者笑呵呵的说着,仿佛胸有成竹一般,根本不担心。 “爹,我总觉着这事碰不得,咱们还是想其他办法吧,万一他们跟郡守府大人穿一条裤子,咱们可真有理没地方说了”微胖的男子仍旧担心的说着。 “老三,怕什么?听爹说就是了”另一个尖嘴留胡须的男子说道。 “三儿,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胆的货,他们刘、李两家有靠山,咱们就没有?”老者看着微胖的男子一脸担忧的样子,就来气,气呼呼的呵斥着他。 告诉你们,这事我已经给你们的二叔说了,他给我回了信,信上说,他分别给吏部员外郎崔大人、御史台察院监察御史徐大人打了招呼,不出两日的功夫,就有消息传回来,有了他们二人的帮助,这事儿,准成!” “哎呀呀,还是爹爹您老神机妙算呀,若是这次将他们刘、李两家都给斗垮,咱们张家就彻底翻身了”尖嘴胡须男笑盈盈的说道。 “老二,话虽如此,但凡事还是小心为妙,这几日你们几个没事就在家待着,别出去乱跑,生怕在给我惹出什么篓子!”老者一脸严肃的说着,最后直勾勾的看着微胖的男子说道:“尤其是你,三儿,你给我在家老老实实的待着,别整天出去鬼混!” “您放心吧,爹,我肯定不会出去的。”微胖男一本正经的说道。 “嗯”看着几个儿子的承诺,老者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张家被打压了日子太久了,也是时候翻身了。 “李家,刘家,哼,这次定要让你们这两个外来户好看!”老者眯着眼,恶狠狠的呢喃细语。 第65章 大内总管吴晔 都城万安 长青殿 ,此刻已过时,天子陈洪才从御榻上起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御榻,可想而知,昨夜又是一场大战。 这些时日,大内总管吴晔寻觅了一个女人,献给了陈洪。 此女肤白貌美,楚楚动人,仅一面,陈洪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尤其是这个女人精通男女之事,各种花活,挑动得陈洪欲罢不能,恨不得整日与其厮混在一起。 一连数日,长青殿内歌舞升平,莺莺燕燕之音不绝于耳,罢了朝会,就连皇后郭青蓉来了都没能见到皇帝。 这可将朝中众臣们给急坏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求得老太师出面,与尚书仆射,中书令一起进宫面圣。 身为天子,普天之下皆是自己的,为何不能纵情享受? 只是这话陈洪不敢当着太师的面说出来,太师田耕是他的老师,自幼便教习他,所以田耕此人,陈洪是又敬又惧。 眼看田耕都被请来了,陈洪知道这事儿的确闹得不好,索性乖乖见了几人。 见了面,自然少不了一番谏言,看在太师田耕的面上,陈洪将姿态放低,戾气也收敛了不少,并且保证不会再罢免朝政,他们这才罢休。 送走了几人,陈洪百无聊赖,处理起这些时日挤压的奏疏,仅仅只是看了几份,就看不下去了,厌恶至极的说道: “这些个家伙们,一天到晚相互扯皮,大事小事都要上奏疏,真当朕天天闲的没事儿,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要朕去管” “陛下,莫要为朝中琐事生气,小心伤了圣体” “哼,中书省这帮子人糊涂,难道门下省的也糊涂吗?侍中韩聪是吃干饭的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自己都拿不定主意还要交给朕来批阅,简直是可恶!” “陛下,韩大人为人谨慎,既然没有封驳,就说明这些奏疏有一定的道理,还请陛下耐心批阅,莫要辜负了臣子们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这些个人,一个个狗苟蝇营,为了家族利益,连脸都不要了,让这些人忠君,简直是千古奇谈”说着他就将手中的一封奏疏狠狠的仍在地上: “阿父,今后这些奏疏先交给内侍监黄庭去处理,若有处决不断之事再来禀报给朕” “这...陛下,此事不合规制,有逾越之举,若是让朝中的大臣们知道,恐怕要生出事端来” “哼,就算他们知道又能如何?”陈洪根本就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吴晔见陈洪下定了决心,无奈的摇了摇头,黄庭这小子,是他八位徒弟之一,品性乖张,善于投机取巧,若是获得批阅之权,只怕今后为人处世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看来有时间自己得去好好的敲打敲打,莫要惹出什么事来。 心中这般想着,弯腰将地上的奏疏捡起,放到御案上,陈洪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开口问道:“这几日,武威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陛下,昨日巡察使郭方上书,武威都督府都官曹英,派骑都尉张雷遣军两万讨伐罪徒杨泽等一干乱民,一场大战过后,大败敌师,现如今乱民逃亡漠北,不知踪迹,张雷因畏惧突厥,故而没有出兵追击...” “哼,两万人都没有生擒杨泽,算他好命,传朕的旨意,让他告诉督官曹英,派人留意西陲,若是那杨泽敢回来,就将他擒下,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一直好运气!” “诺” 一想到杨泽还活着,陈洪心中就是不痛快,皱了皱眉头,对吴晔说道: “告诉郭方和高成,让他们两个人滚回来,一群丢人的家伙,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看得出来,陈洪对郭方非常的不满,不用想,这郭方回来只怕要赋闲在家了。 也是够倒霉的... “陛下,还有一事” “说” “今日监察御史柳大人上奏了一事,弹劾武威郡郡守薛灿包庇商贾犯禁” “哦?”陈洪明显一愣,若是普通的事儿,以吴晔的性子肯定不会说,可这事儿却是在武威,那就有点意思了,犯禁? “可是私下与突厥做贸易?” “柳大人的奏疏没有提到突厥,只是写了北方商贾到武威采买大量货物” “这些个商贾胆儿挺肥的,先皇在世时三令五申,不可与突厥贸易,朕继位时也曾下过旨意,想不到这些人却阳奉阴违,看来都在欺负朕年少好欺呀!” “陛下,此事虽言之凿凿,但不可偏听偏信,臣以为还是查查在说,莫要冤枉了好人” “阿父的话在理,嗯,这样吧,郭方和高成,暂时先别回来了,就交由他们两个去查吧” “诺” “好了,没什么事儿就下去吧,朕有些乏了” “老奴告退”吴晔恭敬的退出大殿,殿外的小宦官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殿门。 回了起居室,吴晔略显疲惫的坐在躺椅上,一个年轻的宦官走到吴晔的身后,双手为吴晔按压着双肩。 享受着舒适的按摩,吴晔长出了口气,如今他年纪大了,心力愈发不如从前,好在天子陈洪对他还算和善,若是换做其他人到了他这个岁数,早就撵出宫门,自生自灭了。 “师父”一声轻唤,不自觉间,吴晔竟然眯了一觉,听到身旁人的声音,才缓缓睁开双目:“赵喜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师父,现在申时一刻,您就眯了那么一小会儿”年轻的小宦官开口说道。 “哦”吴晔听到赵喜儿的话,放下心,天子陈洪一般下午都爱睡觉,往往酉时才醒,现在还早。 “师父”赵喜儿瞧了一眼门口,才小声说道:“今儿个,徒弟看见黄监了,瞧着比之前更是威风了,那排场,师父您是没有看见,出门步撵,都要十六个人来抬呢” 听到赵喜儿的话,吴晔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严肃的样子,让赵喜儿有点摸不清楚是喜是怒。 “你接着说”仅仅愣神片刻,吴晔又躺了下去,面色沉静如水。 “师父,现如今宫里面,除了黄监,便数安虎哥儿,还有白泷哥儿混的好,可如今徒弟觉着,黄监却是比他们两个风光的不止一倍呢” “赵喜儿啊,有时候风光未必是件好事,迟早要在这上面栽跟头的,你啊,还年轻...” “师父,瞧您说的,哪有师父不盼着徒弟好呢,如今黄监能有今日,这不都是师父您调教的好嘛”赵喜儿不忘奉承着吴晔。 “哼,我可没他这号徒弟,做了内侍监,掌了权,现在成了大忙人,连我这个老家伙都不来看了...” 瞧着吴晔的神情,赵喜儿心头一动,笑道:“师父,瞧您说的,黄监最是敬重师父,只怕最近有些忙,想来过些时日就来看望师父了” 吴晔闭上眼,没有理会赵喜儿。 这么多年,他吴晔一共调教出来八位门徒,这些五六岁的娃娃们,刚开始一个个乖巧无比,可是如今却都变了样,一个比一个贪恋权势。 就连最后一个跟在身边的赵喜儿,也动了心思,处处为黄庭说话,只怕他已经跟了黄庭。 哎,也罢,自个的门徒,终归都翅膀硬了,咱老了,也管不动了,这大陈的天下,就由着他们几个折腾吧。 第66章 宴请诗澜苑 武威城,郡守府 巡察使郭方和骁骑中郎将高成在府中跪接圣旨。 小太监宣读圣旨,这道旨意先是将两人骂了个体无完肤,待骂过瘾后,又轻飘飘的给了他们两个将功赎罪的差事,让他们去查一查武威城中私通突厥一事。 若是这件差事办好,他们两人还有的救,可如果这件差事再办砸了,他们两人估计真的活到头了。 收到圣旨的两人,满脸愁云,明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可如果不照做,只会死的更快,于是乎一场惊天的阴谋悄然间在武威城中拉开了帷幕。 而身处旋涡中心的杨泽并不清楚这一切,此时他已经赶到了武威城。 来到武威城,杨泽三人还是去了之前的那家客栈落脚,随后让杨庆分别去跟刘家和李家打了声招呼。 询问明日是否可以押运货物前往敦煌,在得到他们肯定的答复后,杨庆才匆匆返回客栈。 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刘家的二公子刘元。 刘元一见到杨泽,先是一番寒暄,那热情的样子,杨泽差点以为自己和他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一凡寒暄过后,刘元笑盈盈的说道: “杨兄弟远道而来,怎么说也应当略尽地主之谊,今晚刘某在“诗澜苑”定了包间,还请杨兄弟赏脸,一同赴宴如何?” “诗澜苑?”杨泽小声嘀咕,这名字着实不像个酒楼。 “呵呵,杨兄弟有所不知,这诗澜苑可是咱武威城有名的文雅之地,那些个附庸文雅的墨客都会来这儿听曲赏舞,而且那里面的清倌人各个美若天仙,当真是个极妙的好地方” 杨泽一听,心中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地方了,不就是勾栏瓦舍,听曲喝茶的地方嘛。 真当我啥都不知道呢,只不过自己堂堂靖国公世子,一身正气,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心中念头坚定,可话到嘴边却成了: “既然刘兄想请,那杨某不去也不合适,那便去见识一番也好” 不去白不去,就当入乡随俗吧,杨泽心里安慰道。 刘元见杨泽同意,满脸喜悦,两人定好时间后,刘元这才起身告辞。 送走刘元,杨泽还未坐下喝口热茶,李丰年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又是一阵寒暄后,便道出今日的目的,竟然和刘元的一样,都是邀约自己晚上前去诗澜苑,饮酒作乐。 杨泽一听,没有跟他说刘元刚刚来过的事,反而欣然同意了下来。 对杨泽而言,只是摇头苦笑,这两个人当真有趣。 不过这样也好,刘李两家都在,让他们在暗地里掐架便是,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很快就到了酉时(17点-19点),刘元最先来到杨泽下榻的客栈,惠丰居。 看到刘元来了,杨泽上前打了一声招呼,随后带着杨庆和杨成走到楼下,刘家安排了马车,刘元一脸热情的招待杨泽上车。 但杨泽看了一眼周围笑道:“先等一下,还有一位朋友没到” “哦?想不到杨公子在武威还有朋友?” “也是刚认识的,算不得很熟,哦,刘兄应该也是认识的” “我也认识?”刘元有点疑惑,心中暗道:“我认识?我认识的人多了?会是谁呢?” 就在他疑惑之际,杨泽看到街道上赶来一辆马车,马车停下,一人急忙从车内钻了出来: “杨公子,有些事情耽搁了,还请见谅” 来者正是李丰年。 “没事儿,我也刚下楼”杨泽没有在意,反倒看向身后的刘元。 李丰年来的匆忙,一下车就和杨泽致歉,这会儿才顺着杨泽的目光看到他身后的刘元。 “刘元?” “李丰年?” “你是来请杨公子的?” “你也是?” 刘元和李丰年有些忌惮的看着彼此,他们之所以主动宴请杨泽,其实是受到家中长辈的指示,让他们两人务必和杨泽打好关系。 身为家族的庶子,日子并不好过。 刘元和李丰年要面对的情况基本上是一样的,想要被家族重视就必须将这个差事办好,最好能攀上杨泽,从而提高自己在家中的地位。 可事到如今,两人都有这种想法,想要巴结杨泽,博得他的青睐,便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杨泽看也不看两人,径直上了一辆马车,杨庆和杨成紧随其后,刘元面色一喜。 因为杨泽上的是他们刘家的马车,而这种马车一般只能坐四个人,杨泽带着两人,那就还剩下一个位置。 刘元赶紧上去,可刚想钻进马车,却听到车内杨泽的声音:“这车里面有点挤呀...”虽然话只是说了一半,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杨泽不希望刘元或者是李丰年挤进来。 杨泽的话让两人一愣,但刘元明显脑子转的快,既然车内挤不进去,那自己坐在外面便是。 只是他刚刚坐下去,李丰年不甘示弱,厚着脸皮将赶车的马夫拉下来,随即从他手中抢过马鞭:“既然如此,那便让李某为杨公子驾车” 刘元见状当即皱着眉吵道:“李丰年,这是我刘家的马车,你要赶便赶自己的家的马车去!” “刘元,杨公子何等身份地位,万一你家的马夫驾车不稳,让公子受了伤你担得起责?李某别的本事没有,赶车的水平却是一流” 他说着也不与刘元继续争吵,挥舞着马鞭便架着马车离去,留下刘、李两家的两位车夫面面相觑。 马车飞驰,在青石地砖上快速的向着城东驶去。 这武威城虽然不大,但城内却有两家非常出名的市集,分别是城东的东市,和城西的西市。 东市主要针对往来商贾,大富大贵的人家和世家门阀的子弟,这里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贵重商品,诸如文玩古董,金银首饰,马匹牛羊,丝绸锦缎等等,而城中最出名的几家酒楼和勾栏瓦舍就在东市,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今晚几人去的“诗澜苑” 还别说,李丰年虽是李家庶子,但好歹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可偏偏这驾驭马车的本事却要比那些老马夫驾车还要稳当,一路行来,基本上感受不到颠簸,可见他是用了心在驾驶马车,并没有信口胡说。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东市,这里的繁华和热闹绝非城南那种平民区可比,一进去就感受到金钱的气息,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烛光,可谓是灯火通明。 杨泽掀开车帘看着街道上往来不绝的人流,心中难免一番感叹:“想不到这个时代的夜生活也挺热闹的,看来在任何时候,都有这种喜爱熬夜的人呀” 来到地方,李丰年小心翼翼的将马车停下,虽说这诗澜苑门前人声鼎沸,往来的都是富贵人家,杨泽这一行人着实算不上太显眼。 可刘元和李丰年不一样,他两人必定是武威城数一数二的公子哥,虽说是庶出子,但刘、李两家的体量就放在那,哪怕是庶子,兜里的钱也比一般的小门小户要阔绰的多。 当他们停下车的一刻,立刻就引起诗澜苑门口一些人的注意,尤其当他们看到李丰年这位李家的三公子竟然亲自驾着马车,而刘家二公子刘元却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充当起了小厮,服侍着马车里走出来的一个少年郎。 这让众人一阵称奇,可当他们看到从马车内走出来的这个少年郎,竟然穿着黑色的粗布麻衣,毫无贵气可言,一时间闹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杨泽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座三层高的建筑,略微出神,这栋建筑古色古香,灯火璀璨,仿佛像是夜晚的一颗繁星,照耀着周围宛若白昼。 “诗澜苑” 好名字! 杨泽抬头看了眼牌匾,随后目光就放在了门口处,看着进进出出形形色色的人,杨泽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曾经那个放荡不羁的岁月。 这些回忆是杨泽那个前身纵跨时代的记忆,虽说现在的杨泽没有身临其境,但奇妙的记忆却让他领悟到这个时代独有的韵味和风采。 “美是真的美,钱和权真是个好东西,只要有钱,在任何时候,都是挺美的” 在刘元和李丰年相互引领下,一行人走进了诗澜苑。 第67章 苏浅浅 诗澜苑内,香粉扑鼻,到处都是莺莺燕燕的曼妙女子,扭着婀娜的身姿在厅堂之内谈笑风生。 这些女子身着颜色艳丽的纱缎,透着衣衫就能看见脖颈处那胜雪的肌肤。 “杨公子,请” 刘元在前面领着路,他提前在二楼定了一间雅间,几人刚刚落座,一名身姿丰满的女人就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生的非常美艳,年纪大概有三十七八左右,但胜在保养的好,看上去不比楼下那些女子差上分毫。 她笑着脸,看着刘元和李丰年,笑盈盈的说道: “哎呦,刘公子,李公子,您二位可是贵客,得有好些日子不来了,如月和云烟这两个丫头都快想死你们了,我这便去叫她们...”这女人仿佛是自来熟,说着话的功夫便要去喊人来。 刘元和李丰年一脸的尴尬,忙喊道:“吴妈妈莫急,今日来此,主要是招待杨公子的,他今天可是我们刘家的贵客” 刘元的话说完,李丰年也不忘提上一句:“不错,杨公子也是我李家的座上宾,那些个庸脂俗粉就不要来了,省的惹杨公子不快” “哎,好嘞”吴妈妈看着坐在正中一言不发的杨泽,心中默默记住了他的样貌。 做这一行的,察言观色,留意人的样貌可是至关重要,既然刘元和李丰年都说此人是他们的贵客,足以说明此人大有来头,断然不能招惹。 只是来了“诗澜苑”哪有不叫姑娘的理,刘元和李丰年都是这儿的常客,自然门清,眼见吴妈妈不知所措,刘元先开了口:“去将绾绾叫来就行” “绾绾?哼,吴妈,不知道苏姑娘是否愿意赏个脸,陪我们杨公子喝杯酒?” 李丰年有点瞧不起刘元,那绾绾是个什么货色?也敢给杨公子介绍。 果然,李丰年的话一出口,吴妈妈明显犯了难:“今个早上张公子特意托人捎话,晚上让浅浅唱曲儿,这事儿...” “什么张公子?谁呀?”刘元满是不屑的说道。 吴妈妈尴尬一笑:“刘公子,还能有谁?便是张家三公子张元良” “张元良?”刘元微微发愣,李丰年则皱着眉有些拿捏不定,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杨泽,心头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吴妈妈,我李丰年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今儿我和刘公子就要苏浅浅,至于什么办法,我不管,你看着办,如果不能让我们两人满意,哼哼,你这诗澜苑,今后的麻烦,不会少” 李丰年和刘元都是武威城中三大商贾的公子哥,虽是庶出,但能量不容小觑,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能这么去做,若是真给诗澜苑制造了大麻烦,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吴妈妈将其中利弊想了一遍,张家这些年大不如前,被刘,李两家打压的抬不起头,就算自己真惹了张元良,有这两位挡刀,自己会安然无恙。 想通了关节,吴妈妈会心一笑:“既然李公子都发话了,哪有不从的道理,您几位稍等,我这便去请浅浅来” 吴妈妈扭着婀娜的腰肢,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刘元吩咐侍候的小厮,上了些精美的酒菜,三人就在包厢内聊了起来。 杨泽这才知道,今天可是诗澜苑的盛会,这诗澜苑只有一楼和二楼是供客人们饮酒作乐听曲的地方,而这三楼却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了的。 诗澜苑的三楼,住着三位红极一时的头牌,这三位莫说武威郡,就是周边郡县之中也是声名远播,无人不晓的主儿,不知有多少文人雅客想要一睹芳泽,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 只是这三位眼光极高,一般等闲之辈她们都看不上眼,所以能上三楼者,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使得无数人颇为汗颜。 可就在前些日子,诗澜苑突然放出风声,要在今日以诗会友,谈古说今,邀请文人墨客前来附庸风雅。 最重要的是,诗澜苑放了话,只要今日有哪位才子的诗词入的了三楼姑娘的眼,便能邀请他上楼一叙。 正是冲着这一点,今夜的诗澜苑显得格外的热闹 听到刘元这么一说,杨泽顿感新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李丰年见杨泽明眸一闪,笑道:“杨公子若是有雅兴,不若题首诗词,万一博得楼上姑娘的喜爱,也不枉来这诗澜苑一趟” 杨泽摇头苦笑:“诗词一道,在下着实算不得精通,还是算了吧,全当看个稀罕吧” 三人闲聊的功夫,吴妈妈去而复返,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青色丝纱的美貌女子。 这女子双手抱着一把琵琶,看上去二八年华,身姿曼妙,青色的丝纱若隐若现,领口处的肌肤白皙胜雪,让人看着都觉着心旷神怡。 “不错”杨泽点了点头,在他的记忆中,似这等绝妙的少女,倒是少见,想不到在武威城中却是见到了。 “浅浅见过三位公子”少女做福行礼,面色略带羞红。 吴妈妈将人领来后,嘱咐了一句,便关上房门笑盈盈的离去。 “浅浅姑娘,这位是杨公子”李丰年明显是认识苏浅浅的,上前作着介绍。 “杨公子,这位是苏浅浅,苏姑娘,她可是诗澜苑仅次楼上三位的当红花旦之一,她的曲子着实好听的紧。” “李公子夸赞了,浅浅不过会唱些曲子罢了,比不得楼上的几位姐姐” “哎,苏姑娘何必自谦,快些给杨公子唱首拿手的曲子”李丰年热情的招待着苏浅浅坐下。 看着娇羞的美人抱着琵琶坐在对面,而刘元则趁机举起酒杯邀约共饮。 青音琵琶语,吴侬酥骨曲,千金红颜笑,柔香玉软枕。 怪不得缺乏娱乐的古代,文人墨客们总喜欢往勾栏瓦舍里面钻,当真是此间乐,不足为外人所道也。 腐朽,真是赤裸裸的腐朽啊! 几人推杯换盏,杨泽难免多饮了两杯。 一曲作罢,李丰年起身说道:“杨公子,在下有些琐事,便让苏姑娘陪着您多喝几杯” 说完扭头就冲着苏浅浅道:“浅浅啊,好好招待杨公子,他可是我李府的贵客” “浅浅明白”苏浅浅看向杨泽,不忍含羞一笑,说实话,杨泽样貌英俊,气质出众,虽然穿着朴素了些,可既然刘元和李丰年极力巴结,足以说明此人来历不凡。 年少,多金,长得英俊,身份神秘,自然容易吸引异性。 李丰年看着一头雾水的刘元,咳嗽两声:“刘兄,你刚刚不是说,要去找绾绾吗? ” 刘元看着李丰年,先是眉头一皱,待他目光一转,看到苏浅浅和杨泽,立刻顿悟,忙起身道: “是呀,得亏丰年提醒,险些误了佳人,杨公子恕不奉陪”说着便起身要走,可脚刚刚迈出不忍回头笑道:“杨公子,长夜漫漫,还请玩得尽兴!” 李丰年跟着刘元出了门,看着门口戳着的杨庆和杨华两人,开口笑道:“两位老弟,不要给这戳着了,这地方安全的很”他说着就掏出一锭银子:“且去找个地方休息,可莫要打扰了你家公子的雅兴” 杨庆和杨华彼此看了一眼,笑着将银子收下,现在的靖北可是穷的很,不收白不收。 身为杨府的小厮自然明白他家公子的喜好,杨府尚在时,杨泽可没少去这种地方寻花问柳,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两人也不敢擅离职守,找了一处角落便坐下休息。 第68章 谈古论今 杨泽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双目在苏浅浅的身上上下打量。 对于李丰年和刘元的安排,他倒也没说什么,若是真正的杨泽在此,那肯定玩的很嗨,各种花样百出,保证让人三观炸裂。 可现在的杨泽说实话,满脑子都是怎么搞钱,搞粮,根本无心寻花问柳,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三年之约缠身,以及杨家百口的血海深仇,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他的心根本无法平静。 不过李丰年和刘元的逢迎和巴结,杨泽也不反对,毕竟今后要和他们合作的地方还有很多,也不介意这些。 看着沉思不语的杨泽,苏浅浅款款起身,抱着琵琶走到桌前:“杨公子,不知可有心仪的曲子,浅浅为公子弹奏一曲?” “嗯?”杨泽缓过神,看着眼前的佳人,不忍说道:“我对曲子不甚熟悉,浅浅姑娘弹什么,在下就听什么吧” “既然如此,那浅浅就为公子弹上一曲《汉宫秋》吧” “好”杨泽点点头,放下酒杯,独自一人欣赏着来自这个时代独有的魅力。 别人包房,他包人,好,很好! 清幽琴瑟,乐弦勾勒,随着苏浅浅的玉手拨弄起古色古香的琵琶,一首动人的乐曲随之在屋内响起。 “汉宫秋,离别愁,乡思苦短,此去莫回头。潇潇雨,泪难流,凝噎苦楚,三步一叩首....” 苏倩倩用着吴侬软语清唱,不知怎地,却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落寞涌上心头,看着眼前娇小的少女,仿佛在她的身上有一种无助且无奈的愁绪。 她唱的是什么,杨泽听不大懂,可这首汉宫秋,杨泽却是知道的,这首曲子描绘的正是汉代昭君出塞的故事,而此时此刻,苏浅浅用着吴语唱着,却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子”杨泽心中暗叹一句。 是啊,一个花季少女,江南人家,怎会无缘无故跑到河西边塞之地? 可杨泽并不清楚她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只知道,她唱的曲子,非常凄凉,仿佛要将昭君出塞时的满腔离愁都给唱出来。 一曲终了,杨泽久久不能回味,仿佛依旧陷在曲调之中难以自拔。 “公子”苏浅浅轻盈起身,将琵琶放下,随即为杨泽斟了一杯酒水。 “小女子曲艺一般,让公子见笑了” “哪里,浅浅姑娘的曲子着实好听,在下已是许久未曾听到过天籁之音了” 杨泽随即拿起酒壶,为苏浅浅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道:“浅浅姑娘兰心蕙质,曲艺惊人,在下敬佩,且用薄酒,敬姑娘一杯,谢姑娘的曲子...” “公子言重了,一首曲子而已,用不着公子道谢”苏浅浅有些诧异的看着杨泽,许是她从未见过听曲的人来谢她的。 两人共饮一杯,杨泽不免看着有些愁思的苏浅浅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苏浅浅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神伤而已” “哦?闲来无事,愿闻其详” “明君出塞,背土离乡,虽换取太平五十载,却终归用一人之幸福做代价,何其凉薄,故而每每想起,都深为其所伤感” 杨泽想了想:“用一人换太平,免了战争,亦不知救了多少将士的命,挽回多少破碎的家庭,难道不值得吗?” 苏浅浅却是苦笑:“你们男人做事,总是分析利弊,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即便代价再小,那也是代价,有没有为她考虑过分毫?” 苏浅浅的话,杨泽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苏浅浅只是借着明君出塞的典故,在倾诉心声罢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不难发现,她说的话,实际上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人们心中的真实想法。 就好比西陲卢城之战一样,救亦或者不救,守或者不守,都要权衡利弊,可谁真正考虑过社会最底层百姓的想法?他们愿不愿意去做这个所谓最小的代价? 谁不是爹妈生养的宝贝,若是换做让你去做这个小小的代价,你会愿意吗? 听完苏浅浅的话,杨泽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 是啊,这世上没有人愿意主动去做牺牲自我的事情,只有当心中怀揣着伟大的信仰,当民族和国家需要你的时候,为了大义,自然会有许多人义无反顾的奉献自己的一切。 正如一道亘古不变的哲理,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 这个问题是不是很不好解? 那不如换一个问题来假设,是先有的人,还是先有的家?是先有的家,还是先有的国? 这个答案可能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不一样,但杨泽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随即他起身冲着苏浅浅躬身行礼:“浅浅姑娘,请受在下一拜” “杨公子何故如此?”苏浅浅明显一惊,有些不知所措。 “听姑娘一席话,在下受益颇多,你当得起这份礼” 一直以来,杨泽都被一个问题所困扰。 汉唐是华夏文明中毫无争议的强盛时代,也是开创汉人盛世的时代,可就是这样两个号称强盛的皇朝,却偏偏搞什么“和亲”政治。 而纵观后世的史书,对“和亲”这件事褒贬不一。 有人说,和亲是堕了强盛皇朝的名头,更有人说,和亲以牺牲一人的代价,却护佑边疆和平数十载,这种政治联姻最符合彼此利益的。 可杨泽却不这么认为,和亲就是和亲,就是软弱的一种表现,男人护不了国,却拿女人挡刀,算怎么一回儿事儿? 都说宋朝软弱,不是签了“檀渊之盟”就是“靖康之耻”可纵观大宋三百年的历史,却从未有过“和亲”一词,倒是南宋的崖山一战,将民族气节拉到了顶峰。 再说说大明,更是铁骨铮铮,非但没有和亲,反倒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所以,汉唐真的是强盛的皇朝吗?或许是,但也不全是,在杨泽的认知范围内,距离他心中的强盛,还差的很远。 “杨公子,你似乎与我见过的人,有些不大一样”苏浅浅轻柔的为杨泽斟上一杯酒。 看着眼前的苏浅浅,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花香,杨泽笑道:“有何不同?” “浅浅说不上来,但总觉着你的身上少了一些东西,又比别人多了些东西”苏浅浅明眸中闪过一丝光彩,但没有明说。 杨泽隐隐猜出了她的意思,无非是少了一层歧视,多了一份尊敬。 三教九流,士农工商,封建社会等级森严。 清倌人在清也是勾栏瓦舍的出身,终归纳入贱籍,哪怕名头在大,红极一时,也终归是大人物手中的玩物。 既然是玩物,那还算是人吗? 但杨泽却不一样,因为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从未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去看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物。 所以,他与众不同! 第69章 不速之客 杨泽的一番尊敬让苏浅浅心头一暖,主动举起酒杯,脸颊上闪过一丝红晕: “杨公子,浅浅敬你一杯” 这么多年来,什么王公贵族,世家子弟她都见过,但第一次向她这个歌姬道谢行礼的却是头一遭。 在她看来,自己只不过说了几句苦闷的话而已,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斥责她不懂大义。 可杨泽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认真听她将话讲完,并且颇为尊重她的意思。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也是第一次,她觉着自己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杨泽笑盈盈的举起酒杯,看着眼前娇羞美貌的少女,说不心动那是假话,但他却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更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 仰起头一饮而尽,便要起身告辞,可话还未说出口,房门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撞开。 只见一个穿着浅绿色锦袍的公子哥,面带愤怒之意走了进来,在他的身旁还跟着四名黑衣家丁。 刚一进门,绿色锦袍的公子哥就抬手指着苏浅浅道: “好你个苏浅浅,老子花了重金提前约了你,可你却要搅了老子的雅兴,今儿个非办了你不可,真当小爷好欺负不成!” 这个变故倒是始料未及,苏浅浅也是一愣,尚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绿色锦袍的公子哥就已经出手,抓起苏浅浅的胳膊就往门外拉扯。 一个娇柔的弱女子又岂是男子的对手?连拉带拽,瞬息之间,苏浅浅就被他拉到了门口。 杨泽坐在座位上,面色有些不悦,本来他不想多管闲事,毕竟现在身处武威,担心被人认出来。 可眼前这人的做派,却是在打他杨泽的脸,若是今天真叫此人将苏浅浅从他的屋子里拉走,那他杨泽,今后哪还有脸说护佑西陲的百姓的事儿? “放开她!”杨泽强压着怒火起身说道。 可偏巧那绿色锦袍的公子哥却连看他一眼都不看,好似当做空气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这家伙找死?杨泽心头的怒火腾的一下子窜起来。 他杨泽是谁? 昔日万安城中纨绔子弟的老大,在他的面前恃强凌弱,还无视他,这叔能忍,婶肯定是忍不了。 看着这名绿袍公子哥,杨泽大步流星的迈了过去,右手探出,便抓在了公子哥的手腕上,猛一用力,那公子哥顿时觉着一阵剧痛,抓着苏浅浅的手也随之松开。 “痛痛痛~”公子哥红着脸,急切的叫着,他只觉着自己的手快要找不到了。 “带着你的人,给我滚~”杨泽懒着搭理这种纨绔子弟,用力一推,便将他推倒在地。 绿色锦袍的公子哥一个踉跄,被门槛绊倒,整个人瞬间脸着地,摔了一个狗吃屎的样子。 这里的吵闹声很大,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观望。 当绿色锦袍的公子哥起身,众人才惊呼一声:“这不是张家的三公子,张元良吗?” “什么?张家三公子?他居然被人打了?” 这个消息瞬间引起一片哗然。 张元良被人认出来后,咬着牙,恶狠狠的看向屋内的杨泽: “你小子这是找死,敢打我?”他说着就愤恨的踢了一脚身旁黑衣家丁:“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揍他!” 四名强壮的家丁顿时扑了上去。 突遭变故,苏浅浅吓得花容失色,想上去帮忙,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名黑衣家丁围攻杨泽一人,就当她以为杨泽定会被教训一顿的时候。 “哎呦”一声惨叫,紧接着“丁玲哐当”一阵稀碎,就看见杨泽抬脚将一名扑上来的黑衣家丁给踢飞了出去,整个人狠狠的摔在餐桌上,满桌的美酒美味尽数砸了一个稀碎。 自从杨泽在靖北城修养了一段时间后,杨泽就发现,自己的力气愈发的大起来,也不知是他每日陪着流民军锻炼的缘故,还是这些时日经常奔波忙碌的原因,使得他的体魄发生了变化。 总之,他爆发出来的力量,越来越惊人,在这种力量的加持下,杨泽反倒是非常享受。 在踢飞一名黑衣家丁后,抬手握住打来的拳头,然后用力拉扯,抬脚飞踹,一气呵成,将这名黑衣家丁踢出了房门,连带着将门外看戏的张元良给扑倒在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紧接着就听见屋内“啪啪”两声清脆,再看去,两名黑衣家丁捂着脸颊晕头转向的走出了屋子。 只是他们跌跌撞撞,左右脸颊高高肿起两个五指印,明显被人抽得脑袋发蒙,丝毫没有留意到脚下门槛。 “彭彭”两声过后,两名家丁摔在了一起,又重重的压在了张元良的身上。 这一刻,张元良的身上足足压了三名痛苦呻吟的黑衣家丁,而他本人明显被压的够呛,止不住发出痛呼: “快点给老子滚起来!滚开,快压死老子了!” “哼”杨泽冷哼一声,看着眼前这个欠扁的小子就是来气,自己好端端陪着个美女喝酒都能被人搅和,这事儿搁谁能忍的了? 打斗声引得许多人前来围观,很快杨庆和杨华两人就觉察不对,急匆匆跑了过来。 杨庆擦了擦嘴角,而杨华更是将手中的一根吃干净的鸡骨头扔到了楼下,也不知砸到了谁,惹得楼下传来“彼其娘之”的叫骂声。 “少主”两人知道自己犯了错,低着头,有些羞愧的走到杨泽的身边。 杨泽看着两人也不生气,没办法,谁能猜到会有这么个愣头青来闹事。 这时候吴妈妈也跑了过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吴妈妈苦涩个脸哀嚎道:“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就打起来了?” 苏浅浅看着委屈巴巴的吴妈妈,有些不悦的说道:“妈妈,您没有跟张公子说明白吗?” “啊?”吴妈妈却是疑惑的说道:“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张公子一大早派人约了浅浅,可您却又临时改了主意..” “哎哎哎,浅浅,可别埋怨妈妈,妈妈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儿啊,张公子的确是派了人来,可是也没说明白,更没定下时间,万一他要是不来,你难道要白等一晚上不成?” “在说了,妈妈独自拉扯着“诗澜苑”这么多女儿,哪里不用钱,你当女儿的,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妈妈的不容易” 吴妈妈一听苏浅浅的话,当即开始数落起来,那样子好像是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没有理,也硬是让她说了个头头是道。 第70章 品诗会 吴妈妈喋喋不休的时候,张元良终于站了起来。 他的发箍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披头散发的样子非常狼狈,从刚才他就听到吴妈妈的话,心中怒火中烧,当场暴怒道: “好你个吴妈妈,你可真是贪的很啊,早上我可是给了你十两金子!这么大会儿功夫,你就全忘了?” “什么金子?”吴妈妈当场就急眼了:“谁给我金子?张公子,咱空口白牙可别诬赖好人,我吴妈妈好歹也是诗澜苑的掌柜,做事向来最讲诚信,你倒是给我讲清楚了!” 张元良看着暴跳如雷的吴妈妈有些傻眼,自己才是受害者好不好,怎么看着你比我还委屈? 偏巧这时候李丰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衣衫不整的刘元也跟了过来,两人挤进人群,立刻就看见一身狼狈的张元良。 “杨公子,这是?”两人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好小声询问。 好在苏浅浅在旁,三言两句间就将这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李丰年听完,心头暗暗欣喜,就在之前,他还想着怎么利用杨泽对付这武威城中的张家,可转眼间,老天爷就将机会送上门来。 他带着讥讽的笑容看向张元良: “张元良,你小子可以呀,这个时候不在家待着,还敢来诗澜苑,难道不怕你爹知道了,关你的禁闭吗?” 别看李丰年笑盈盈说的这几句话,张元良一听就是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一声晦气,怎么偏巧遇见李丰年和刘元这两个家伙。 一想到近来,老爹三令五申,不让家中子弟这些时日出门惹事,可偏巧自己却在诗澜苑撞见他们两个人,若是真让爹知道了,自己只怕要被打死不可。 想到这儿,他就一阵战栗,随后尴尬的笑了笑:“呵呵,想不到遇见李兄,刘兄,那啥,都是误会,误会,那啥,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张元良话都没有说全,他就已经脚底抹油,溜走了。 看着张元良灰头土脸的样子,李丰年和刘元却是笑的格外开心。 “杨公子,这货没惹到您吧” “那倒没有”杨泽丝毫没有将张元良放在心上,一个纵跨子弟而已。 喧闹过后,围观的人渐渐散去,苏浅浅有点不高兴,有些埋怨吴妈妈的贪婪,若是她没有收下张元良的十两金子,他又何至于如此生气? 吴妈妈看着苏浅浅满脸幽怨的样子,忙不及的赔笑道:“浅浅啊,好好陪着杨公子啊,我先去忙活了,品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吴妈妈说完就扭着腰肢快步离开了。 “妈妈真是的,怎么能这么做!”苏浅浅有点埋怨吴妈妈贪婪敛财的做法,拿了张元良的钱不说,又收了李丰年的,这种做派着实让人不齿。 “品诗会?”杨泽听到吴妈妈的话,正在嘀咕是什么。 这时候,二楼的大平台上,从三楼走下来一个乖巧可爱的少女,这少女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一身粉色的衣衫,打远看去,就跟着个瓷娃娃一样,让人喜爱。 这个粉雕玉琢的少女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纷纷看向这位少女。 只见这位少女开口说道:“诸位客官,今夜能赏脸来咱们诗澜苑,是苑里面姐妹们的福气,莘蔓在这里给各位做福行礼了。” “若是咱们诗澜苑的常客,自然知道咱们诗澜苑的品诗会,只是今天的品诗会却与以往不同,楼上的三位姐姐可是发了话了,想要在今夜论个高低。” “至于怎么个高低法,就得看今天诸位爷的学问了,若是心仪哪位姐姐,便为她写上一首诗词,如果入了三楼姐姐的眼,到时候自然会拿出来做比较,评个名次的高低” 那今天究竟谁的佳作能获得满堂喝彩,成就第一,便能上楼领取一份神秘的奖励。 莘蔓的话瞬间引得满堂叫好,看样子这些人大都是奔着三楼的姑娘而来的。 在这些围观的人中,一个颇为富态的胖子满脸的兴奋,扯着嗓子喊道:“莘蔓姑娘,姑娘们可曾说过是什么奖励?” “奖励莫不是她自己?”人群中的一人插科打诨的接了一句,惹得一些人哈哈笑了起来。 莘蔓听到这话,明显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做出了回答: “姐姐们可没说什么奖,若是想要知道奖励是什么,便请诸位高才写下诗词,博得姐姐们的好感在说吧” 莘蔓小嘴一嘟,就想退回去,可刚走两步才想起来似乎少说了一句话,随即歪着头说道: “来时姐姐们交代了,数月前突厥犯境,毁我西陲,姐姐们感念战火荼毒,生灵涂炭,希望诸位才俊以此为题” 莘蔓姑娘的话一说完,立刻退到一旁。 而二楼平台上,几名小厮将三张桌案放在平台的正中间,每张桌案上不仅摆放了文房四宝,还挂着三个吊牌,分别写着:“阮酥酥,谭紫嫣,董筱筱”三个人名。 此时,无论是一楼的大厅,还是二楼的连廊亦或者是包房外都围满了人,其中不乏相貌堂堂的文人雅士。 只是他们这些人都比较矜持含蓄,没有立刻登台献墨,反倒是好奇的打量着台前,想要看看谁有这份胆魄,第一个上前留下墨宝。 “哈哈哈,你们都不敢去,那孙某就先来了”刚刚那个富态的胖子一脸奸笑的走上台,一边走一边拱手,显然是喜欢出风头的人。 他几乎没有犹豫,径直走到挂着谭紫嫣吊牌的桌案前,笑盈盈的拿起笔,便在纸张上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这货也会诗词?”不认识此人的外地客当即发出惊疑,可随后就听到身旁的人噗嗤笑道: “乔胖子要是会写诗,母猪都能上树” “哦?怎么个情况,详细说说”自然有好奇的人追问。 而认识他的人,自然毫无保留的讲道: “乔胖子,名叫乔振,就是个暴发户,靠着倒卖粮食发了家,早年间也曾读过几年书,可他的学业,连学院的先生都觉着烂泥扶不上墙,并发出过感叹: 乔胖子若能中举,母猪都能上树,自此以后,乔振就出了名,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笑话。” 听到此人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想不到台上这位竟是个啥都不会的主儿,那他写的诗词,岂不是狗屁不通? 这种人都能上台,这不是胡闹吗? 第71章 惊现杨泽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乔振已经落了笔,随后摇头晃脑的走下了台,边走边说: “今个儿,你们就别惦记紫嫣姑娘了,她注定是我乔某人的了” 看着他嚣张狂妄的样子,一些文人雅士气不打一处来,这种人要是真的写出来一首佳作倒也罢了,可万一写了狗屁不通的诗词,又没有人去揭穿,那岂不是成为武威城的笑话了? 一时间,一些文人雅士纷纷摩拳擦掌,准备登台,不为夺名,只为揭穿这等不学无术之辈的真面目。 少女莘蔓,上前拿起乔振留下的墨宝,先是看了一眼,随后念诵道: “醉卧沙场饮胡血,横刀纵马朝天阙。 但使黄沙埋忠骨,靖晏北疆百战捷。” “什么!这怎么可能?” 听到少女莘蔓将乔振的诗词念诵了一遍,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乔振什么时候可以写出这等诗词了?太阳莫非从西边升出来了? “抄的,绝对是抄的,这不是他自己的写的!”有些人脑子转的快,第一时间就发出质疑。 “呸,你们这些人就是眼红,就是见不得我乔振好,实话告诉你们,乔某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就不能浪子回头?怎么就不能洗心革面?你们就是一群见不得别人好的窝瓜!” “嗨,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乔振这一番话振振有词,怼得周围的文人雅士直跺脚,在这些人里面,两个自持有些才华的书生,直接上了台。 他们分别去了挂着阮酥酥和董筱筱吊牌的桌案前,然后奋笔疾书。 这两个书生,模样倒是白净,只是多少有些消瘦,明显就是那种寒门子弟的风骨,身上穿着的也仅仅只是一件普通的布衫。 两人一前一后写完,潇洒离去。 莘蔓上前拿起,先是自己品评一番,然后才大声念诵道: “黄沙漫卷战旗扬,铁马嘶风剑影长。 号角声中兵甲动,硝烟起处阵云翔。 将军奋勇驱北虏,士卒拼争守国疆。 血洒边关魂未散,英名千古永流芳。” 念罢,又拿起另外一首诗继续念诵道: “烽火连天战鼓擂,金戈铁马沙场催。 旌旗蔽日遮云影,剑戟寒光映月辉。 猛士冲锋生死忘,将军策马纵横飞。 硝烟漫卷山河泣,浴血归来壮士归。” 这两首诗虽然朴实无华,却也写出了心中的想法和渴望,更是将忠君报国的念头刻画了出来。 两人走下台,引得众人拍手叫好,这个时候的品诗会才算的真正的开始。 杨泽等人坐在二楼回廊,俯看着平台上发生的一切,觉着有些无聊乏味,这种级别的诗词,还好意思拿出来,若是自己随手抄上那么一两首,都能秒杀他们的存在。 要知道,这可是大陈,那个诗谭盛世,才俊辈出的大唐还没有出现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根本就没有在这个时空里出现,所以,只要自己愿意,分分钟碾压他们。 只是...自己好像没必要这么做,除非..杨泽瞬间想到了一个赚钱的点子,当即面露喜色,笑看着身旁的李丰年和刘元: “二位可是认识楼上三位姑娘?” 李丰年和刘元互相看了一眼,李丰年便开口说道: “实不相瞒,杨公子,这楼上的三位姑娘,的确曾经见过一面,仅仅只是一面,便是惊为天人,那身姿,那容貌,那嗓音...” “停停停!”杨泽当即打断了李丰年的花痴,尴尬的咳嗽一声道: “二位,有没有兴趣上楼陪你们喜欢的姑娘探讨探讨人生?” “什么意思?”李丰年和刘元愣住了,这话他们怎么听着有点迷糊呢? 杨泽看着一脸发蒙的两人,当即笑道:“实不相瞒,杨某对于诗词一道,粗通皮毛,要是两位有雅兴,不若咱们谈笔生意?” “嘶~杨公子的意思是,你写诗,让我们哥俩上去?” “正有此意” “这...”李丰年和刘元有点不好意思了,先不说杨泽的诗词到底好不好,就说今天的目的,他们两个主要是来陪衬杨泽,让他玩的尽兴,结交他的,怎么可以反过来呢? 可一想到楼上那三个美貌动人的女子,李丰年和刘元的心就跟着小猫挠一般,非常的难受。 刘元笑眯眯的看着杨泽,眼珠子一转笑道:“杨公子,不知你说的生意是怎么个说法?” “我出手,为你们每人写一首诗,只是我不免费,每首诗,五百两,包你们如愿以偿!” “当真?” 刘元和李丰年喜出望外,区区五百两而已,若是真能如愿以偿,就凭三楼姑娘的要价,千金都有人愿意。 一时间两人连想都没有想,当即从怀中取出票号放在了杨泽的面前。 看着两张票号,杨泽有些惊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年代就有银票了?可待他拿起一看,才发现这哪里是银票,这分明就是商号的票据。 所谓的票号,就是商贾之家印制的一种类似“支票”一样的东西,只要拿着这种票号就可以去指定的店面兑换出银钱。 当然了,这种票号的流通性极低,且有着很大的兑换风险,因为这个时候可没有电话,一但有人拿着票号去外地商铺兑换,人家掌柜的不认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嘛,杨泽却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刘,李两家今后只会加大和自己的合作。 收下票号,杨泽分别对着两人的耳朵嘀咕了几遍,李丰年和刘元都是精明人,杨泽只是嘟囔了几遍,他们立刻就背了下来。 起初他们并未放在心上,以为杨泽就是找个借口骗些银钱而已,可当他二人听到杨泽对他们的低语后,整个人呆了半天,随即陷入了狂喜。 “真是佳作,绝对是佳作!” 随后两人也不矫情,纷纷冲着杨泽行礼,然后慌慌张张的向着平台上走去。 “快看,又有人去了” “咦?不是李丰年和刘元吗?”人群中的一人当即认出来。 而就在二楼包厢的外面,几个锦衣华服的人聚在一起,周围还有一群护卫紧紧的将他们围在中间。 其中一人在看到李丰年和刘元后,皱着眉头说道:“他们两个人怎么在这里?” “哦?谁?” “李家二郎和刘家的三公子” “他们?他们可是诗澜苑的常客,不过这个节骨眼在这里的确有点奇怪” 为首之人显然有些意外,按道理说,他们现在不是应该紧张的筹措商货,准备明天出城交割吗? 他顺着目光看去,只见这两个人兴冲冲的写完诗词,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冲着桌案前的一人躬身行礼。 “啪”茶杯落地破碎,水渍溅了此人一身,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人,惊呼道:“杨泽!居然是他!他不是逃往漠北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身旁的一个壮汉,用着阴冷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要拿下他吗?” “高统领,先等等,这里人太多,若是动手,反而会打草惊蛇,而且他跟李丰年和刘元混在一起,若我猜的没错,十有八九,他就是咱们要追查的对象” “有可能” “先静观其变,现在你立刻去叫人,咱们在西陲的耻辱,今个儿,说什么也要洗刷回来!” “哼,说得对” 说话的这两人,正是当日在柔远镇外被脱甲扒衣的巡察使郭方和骁骑中郎将高成,而陪同他们的人,自然是武威城张家家主张誉。 第72章 诗才 张誉虽然不明白这两位大人为何一脸怨恨的看着杨泽,可他却知道,李家和刘家最近调集了大量的货物,交易迫在眉睫,若是所料不错,两位大人盯着的人就是这笔买卖的关键人物。 随着李丰年和刘元两人兴高采烈的回到座位。 莘蔓就上前取过两人留下的诗篇,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莘蔓就被这首诗深深的吸引住了,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真是一首好诗!” 话一出口,立刻惹得台下的众人泛起了嘀咕:“莘蔓姑娘,是不是好诗,你倒是念出来听听呀!” 听到众人起哄般的话,莘蔓小脸一红,忍不住吐了吐粉嫩的小舌,低着头念诵道: “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彩!” 看客们无论懂不懂诗,都被这首诗篇的霸气所折服,再加上前些时日西域小国联军踏碎西陲的事情,无疑将通过这首诗表达出来复仇的渴望。 “好诗!”文人雅士们如同饮酒一般,仔细品评着这首诗的每字每句,仿佛是浑然天成,恰到好处,绝,真是一首足以流传千古的佳作。 就在众人沉浸在自己穿着战甲,踏破楼兰的时候,莘蔓翻开第二首诗篇,仅仅只是一眼,她就呆在了原地,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面色潮红的念诵起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 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绝了!”小小的武威城,小小的诗澜苑竟然一夜之间曝出两首振烁古今的诗词,当真是让人称奇。 “究竟何人做出这般千古绝句!” 一时间,不认识李丰年和刘元的两人都激动万分,想要打听这两人的身份,可当他们听到李丰年和刘元仅仅只是商贾出身时,不由得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种人不应该是学富五车的当世大儒吗?怎么会是个沾满铜臭味的商贾之辈? “不应该,不应该啊!” 李丰年和刘元也震惊了,这诗当真有这么好? 看着无数人投来羡慕的目光,这两人也有点蒙,别人不知道,他俩能不清楚,这是他们俩分别花了五百两银子从杨泽那买的。 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牛轰! “杨公子...”李丰年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开口澄清,却见杨泽拱手说道: “想不到李兄和刘兄竟是诗词一道的高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杨泽吹捧的话一出口就堵住了李丰年接下来的话,他看着杨泽的笑容,心中顿时觉着杨泽这个人值得深交,这种舍弃名利的大度,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坐在旁边,全程默默观看的苏浅浅却是知道,这两首轰动全场的诗,乃是杨泽所作。 “他居然有此等才华,可为什么要卖诗呢?” 苏浅浅满肚子疑问,可她并不知道,杨泽穷的很,要养整整一座城的人,否则一定会理解杨泽的苦衷。 随着两首吊打全场的诗一亮相,瞬间将今夜的品诗会推到了高潮,这些自诩文采卓绝之辈,一看到此等神作都已现身,便纷纷放弃登台的机会。 没办法,读书人最爱面子,也深知自己的诗与这两首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二楼平台发生的事情,三楼的某间屋子内,三个极美的女子立刻收到了消息了。 只见一个穿着青衣的小丫鬟站在窗户边,窗户闪着一条缝隙,正好可以看见二楼的平台。 刚刚发生的事情,她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屋内的三位姑娘。 三人也被这两首诗波澜壮阔的内容所折服,只是震惊之余,其中一名穿着红粉长裙的女子却是发出质疑: “确是李家二公子李丰年和刘家三公子刘元所作的诗词?” “小柔看的仔细,就是他们两人” 窗台前的少女毫不犹豫的说道,此刻她的心里也满是问号。 什么时候李丰年和刘元这两个纨绔公子也能做出此等诗篇了? 但疑问归疑问,这种事儿,她一个小丫鬟怎敢随意质疑别人。 要说抄?又怎么可能抄到如此绝佳的诗篇,除非有一种可能。 小丫头将窗户开的大了一些,透过窗户缝,她看到李丰年和刘元和另外一位公子坐在一起,只是这人的面孔有些陌生,许是第一次来诗澜苑。 “小姐,您说这两首诗词会不会是那位公子写的?”小柔将心中的疑团抛了出来。 作为诗澜苑的当红头牌,对于武威城的三大商贾自然是非常熟悉,要说这李丰年和刘元能做出此等诗篇,莫说是她,就是武威全城相信的人也没有几个。 起身走到窗边,顺着小柔的手势,看见不远处和李丰年刘元在一起的杨泽。 一番思索后问道:“李丰年和刘元投的哪位姐姐的吊牌” “是董姐姐和阮姐姐... ” “两位姐姐,此事有些猫腻,不若你们两人套一套这二人的话,而我,则让小柔悄悄请这位黑衣公子上楼一叙”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另外两位美貌女子开口说道。 “没有办法,上面给了咱们一个月的时间,必须找到一位精通诗词之道的大家来找到宝地,可咱们武威城地处河西,人才凋零,想要找到这么一位诗才,只能放手一搏” “既然妹妹有此打算,姐姐也不能甘于人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过其中一些细节咱们得好好商议一番” ...... 随着两首炸裂的诗篇一登场,便再无人登台献诗,随着品诗会宣告结束,今夜当之无愧的赢家自然是李丰年和刘元,至于其他人的诗,自然无法获得三楼姑娘的青睐。 众人无不抱憾当场,而李丰年和刘元则满脸兴奋的被莘蔓邀请上了三楼。 临走前,李丰年不忘叮嘱杨泽身旁的苏浅浅道:“今夜一定要照顾好杨公子,让他满意,你懂吗?” 苏浅浅虽然是清倌人,但她并不傻,自然知道李丰年口中说的照顾是何种照顾。 身为清倌人,若是不愿意,别人自然也不敢强迫,但如果人家愿意,那别人也说不了什么,当然了,必须得有这种本事才行。 若是换做其他人,苏浅浅定然是不愿意的,可不知道为什么, 杨泽给她一种神秘的色彩,尤其是他那惊为天人一般的诗才,短短的时间内,就能写出两首震人心魄的绝句,此等智慧,这位杨公子绝非一般人,能和他共度良宵,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哎,自己终归只是勾栏瓦舍里的一个女子,又怎敢奢望其他呢?”苏浅浅内心深处闪过一丝自嘲。 杨泽目送李丰年和刘元上了三楼,只剩下苏浅浅坐在杨泽的身边,而杨庆和杨成两人则站在不远处的围栏旁小心守护。 第73章 遇伏 看着身旁的苏浅浅,杨泽觉着时候不早,是时候回去了,当下便要起身离开。 苏浅浅一见杨泽要走,羞红着脸说道:“杨公子,天色已晚,不若在此安歇吧?” 杨泽看着一脸娇羞的苏浅浅,满头问号,这小姑娘发什么春呢? 可转念一想,李丰年刚刚走的时候似乎悄悄对苏浅浅说了什么话,心中明白了一个大概。 可终归不合时宜,他来武威是办正事儿的,儿女情长之事还是先缓缓吧。 “苏姑娘,在下还有事,便先告辞了”杨泽也不客套,直接果断的回绝了苏浅浅的遐想,从容离去。 苏浅浅诧异的看着杨泽,心中的忐忑随之消散,可紧随其后的却是莫名的失落。 也不知为何,苏浅浅竟对这个一面之缘的杨泽生出一丝好感,莫非是他那与众不同的见解?亦或者是他写得两首让人着迷的诗词? 苏浅浅一时间也闹不清楚,但她知道,杨泽这一走,只怕今后再想见到他,只怕会很难,很难。 “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愿能再有相遇之时吧。” 杨泽并不知道自己的离去,让一个女人悄悄伤了心,他带着杨庆,杨成快步下了楼,刚要走出诗澜苑,就有一个少女快步追了过来,拦路了杨泽的去路。 “这位公子”少女急匆匆的跑到杨泽的身前,有些喘息:“这位公子,请稍等,我家小姐请公子上楼一叙” “嗯?”杨泽满脸疑问,自己似乎并不认识什么小姐,这丫头莫非是认错了人? 少女绑着双丫髻,一身青色儒裙,看上去恬静文雅,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杨泽,见对方一脸疑惑,当即说道: “公子可是要李丰年李公子和刘元刘公子的朋友?” “不是”杨泽当即回绝,不再理会这个丫头,扭头快步离开,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骂着李丰年和刘元: “这两个混蛋,刚上楼的功夫就把他给卖了?” 要不然人家无凭无据,好端端的非要找自己干啥?当下也不再迟疑,逃也似的离开了诗澜苑。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是三楼的谭紫嫣,她想见公子一面” “不好意思,没兴趣”杨泽留一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带着杨庆和杨成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追出来的丫鬟咬着银牙,气鼓鼓的说道:“这是个什么怪人,别人排着队求着见我家小姐,这家伙却是连头都不回的逃走了!” 看着杨泽的背影,小丫鬟气的连连跺脚,无奈的回去复命了。 当谭紫嫣听到小柔的话,摇头苦笑:“这位杨公子,当真有趣,定是知道咱们猜出来这两首诗,乃是出自他的手,所以才不愿停留” 她沉吟片刻:“小柔,你现在去给酥酥和筱筱传个话,让她们两个套出杨公子的背景以及现在住宿的地方” “小柔明白”小柔嘟着嘴,有点不大情愿的出了门。 谭紫嫣来到窗前,贪婪的吐了吐舌头,发出一声娇喘:“逃?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出了诗澜苑,杨泽三人向着住的地方走去,此时天色虽晚,但武威承平已久,城内并未执行宵禁。 一行人走在武威城东市的街市上,还是相当的热闹,街道两旁的行商摊贩不停的叫卖着。 杨泽看着琳琅满目的商货,心中莫名想起远在靖北城中的幼妹杨莹,这会来武威,也该给她买点小礼物,顺道回去的时候,给小丫头请几个靠得住的老妈子和丫鬟。 虽说幼妹只有五岁,但必定是女儿身,在男女大防的古代,有些事情该注意的就必须得注意,现在的杨家,也只有自己一个哥哥为他考虑这些,她唯一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长兄为父,莫过如是。 心里想着,目光在街道上的商品上来回摸索,突然一个摊贩上的东西吸引了杨泽的注意,他快步走上前,上手拿起,仔细打量一番。 这是一个金灿灿的长命锁,材质通体纯金,样式古朴,其上雕琢着各种仙兽,颇为精致,约有掌心般大小,在长命锁的下方还有一串金铃铛,随着抖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宛若银铃一般,煞是好听。 “这位客官,您可真有眼光,这可是小店的师傅专门打造的富贵长命锁,这种款式的一共就打了十套,现如今就只剩下这一套了,若您喜欢,就便宜卖您了”一个年轻的店小二开口说道。 “多少钱?” “不贵,只要二十贯钱” “二十贯?”杨泽一听,就有点咋舌,就这么大一点的长命锁,就要二十两银子,这也太贵了吧。 那摊贩的老板,抬手指着自己身后的店铺道:“瞧见没,老童家饰品店,是咱们武威城的老字号的店铺,这长命锁仅此一套,若您喜欢,这么着吧,小人做主,再送您一套银脚铃,如何?” 杨泽闻听,还是买了下来,现在时间对于他来说,异常宝贵,若是再去其他地方逛一逛,万一买不到,明日就要匆忙的赶回靖北去了。 “包起来吧” “好嘞” 店小儿高兴的很,手脚麻利的将长命锁包了起来,同时又取出一套银制的脚铃铛装了起来。 杨庆付了钱,将东西接过来。 难得来一次武威,终归要给小家伙带回去点什么的,说起来,杨泽的心中满满的愧疚。 拎着东西,一行人出了东市,热闹的街景随之不见,黑暗的街道上空寂无人,眼看再有两个路口就要回到住宿的地方时,街角处突然走出来十几名手持棍棒的汉子。 由于天色较黑,杨泽一时间没有看清楚迎面走来的人是谁,可出于下意识,他觉察到对面走来的人,像是奔着自己来的,随即停下脚步,眯着眼看向对面。 而杨泽停下脚步的一刻,对面的人许是装不下去了,快步冲着杨泽三人跑来,其中一人跑在最后,一边跑一遍喊道:“给我揍他!” 街道狭窄,杨泽三人知道不能硬刚,扭头开溜,身影辗转腾挪,拐到身后的一条巷子里。 却不曾想,这条巷子里也蛰伏了一群人,这些人比刚刚手持棍棒者更加凶恶,他们高举着长刀,奔着杨泽几人就杀了过来。 杨泽暗骂了一句倒霉,也顾不上多想,叫上杨庆,杨成快速溜出了巷子,刚出巷子,两伙人一前一后将杨泽三人围在了街道中央。 只是当两伙人互相看到对方后,都是一愣,他们一时间闹不清楚什么情况,不敢轻易上前。 杨泽何等聪明,看到刚刚还狂追自己的两伙人,突然都停了下来,彼此之间还有些忌惮,便知道,这些人绝不是一伙的,既然不是一伙的,那就有办法借机脱身。 杨泽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黑夜下,谁也看不清楚彼此的神情样貌,只能借助星光和残月面青看清楚对方的轮廓。 杨泽趁机高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将他们干翻!” 杨泽这一嗓子,顿时引得两伙人心神大乱,都以为对方要动手,这种情况下,出于本能,都会率先动手。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本着这种想法,两伙人都不再犹豫,冲上前扭打在了一起。 而杨泽三人却瞧准时机,立刻从旁边的缝隙处,悄悄溜走。 第74章 当红头牌谭紫嫣 “一群白痴,杨泽跑了,快给我追!”也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嗓子,混乱的街斗瞬间停了下来。 “三儿?”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从手持棍棒的一行人中,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他有些颤颤巍巍的靠近,借着月光,试问性的问道:“爹?” “你这个混球,老子打死你”听到这熟悉的一声“爹”对面那人当场暴走,上前“啪”的一声,就是一记嘴巴子。 年轻人知道自己闯了祸,捂着脸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人急匆匆的高喊道: “快去追,快去追,无论如何也要将杨泽给我抓住!” 这时候,众人才醒悟过来,无论是拿棍棒的还是持刀的,知道自己打错了,奔着杨泽逃跑的方向追去。 一行人在武威城中,大步狂奔,由于对路况的不熟悉,很快他们就跑到一处死胡同。 眼看没了路,三人只能再度折返出去,可这一趟折腾,追兵已至,三人只能加速狂奔。 眼看着就要被人追上,只能向着不远处的巷子里钻去,就在几人冲进巷子里没多远。 巷子里的一处院门被打开,一个少女冲着杨泽喊道: “杨公子,快进来” 少女娇柔的声音响起,杨泽看向喊话之人,也不顾不上多想,主动跑进院子里,随着三人进入,少女立刻将院门关上。 没过多久,院门外的巷子里就传来一大群人散乱的脚步声,且越行越远。 待追兵远去,杨泽才深喘一口气,找了一处座位坐下休息。 “杨公子”少女款款走来:“我家小姐在屋内等您,请您进屋一叙” 看到眼前之人,正是刚刚在诗雅苑盛情邀约的姑娘。 这姑娘好像叫小柔来着,杨泽略微想了想。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被人追杀的?”杨泽满脸疑惑的问道。 一个勾栏瓦舍的头牌,会有这么大的能量?杨泽心中有些疑惑,她口中的这个小姐,应该有着其他背景。 只是,她找自己干什么? “小柔不清楚,公子若想知道原由,就请进去见我家小姐吧”少女走到屋前看着杨泽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人家都将局给算好了,又岂有不见得道理。 杨泽跟杨庆,杨成简单说了两句话,然后跟着小柔进了院子的主屋。 屋内陈设简单,仅有一张书桌,一方椅子,四周墙壁摆放了四个书架,其上布满了各种书籍,古色古香,颇有意境。 小柔径直走到书架前,取出第二排的某本书籍,然后不知敲打了何处,书架如同一扇房门一样,自动打开。 巧妙的地方是,在书架的后面竟然有一道暗门,小柔右手轻轻一推,暗门就被打开。 “杨公子请跟我来” 杨泽看着眼前的暗门,脸上的疑惑更重。 “密道?这诗澜苑的背景不小呀” 瞬间,杨泽就将诗澜苑背后的人物给提升到了某种高度。 密道由青石砖打造而成,高约两米,道路翁长,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一处空旷的石室外面,小柔抬手拽了拽石室外的一根红绳,随着红绳的拉动,石室内响起清脆的铃铛声。 “轰隆隆”石门打开,这一次小柔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冲着杨泽说道:“杨公子请进” 杨泽皱着眉,抬脚走进石室。 石室内,地方宽大,四周墙壁上皆有灯柱照耀,使得室内非常明亮。 这石室内的墙壁上刻有各种壁画,有人物,有动物,还有...怪物?姑且算是怪物吧,这是一种杨泽从未见过的,似人非人的生物,她蛇头,人身,目光阴冷,妖艳无比,给人一种冰冷的既视感。 “杨公子”一道幽怨的声音响起,杨泽这才将目光放在石室内一张宽大的床榻上。 这张床榻上绸缎沙曼,金丝绣着的梅花,妖艳猩红,而一具娇柔的玉体,横陈在床榻上,一双明眸直勾勾的凝视着杨泽。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可以用妖艳来形容,她的美貌不是端庄典雅,亦不是水性杨花,给人的感觉,像极了一条凝视猎物的毒蛇,冰冷,妖艳,性感。 仅仅只是一眼,那洁白的纱衣下,就一览无余,高峰玉挺,羊脂白玉,那身段仿佛天成,多一分显胖,少一分又显瘦,当真是完美无瑕,再加上她那清秀可人的面庞,足以称之为妖孽。 若是拿她和之前见过的苏浅浅相比,前者更胜一筹,几乎碾压苏浅浅的存在。 “奴家可是等了你好久呢” 少女发出一声幽怨,缓缓起身,娇酥软玉,扶栏而起,一颦一笑之间,仿佛能拨弄男人的心弦。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杨泽心中暗道一声,不由皱起眉小心回道:“这位姑娘,杨某似乎不认识你吧” “奴家确是没有与杨公子见过,但杨公子之名,奴家可是清楚的紧呢” “此话怎讲?” “杨公子可还记得赵洪?” “赵洪?”杨泽闻言,顿时想起一人,正是当初白林寨的匪首赵洪。 难道...杨泽顿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赵洪曾经提及过一个词:“圣教”,莫非她是圣教的人? “杨公子看来是想到了什么,咯咯咯~”这女子缓缓上前两步,冲着杨泽盈盈一笑:“奴家谭紫嫣,是诗澜苑的当红头牌,公子可想与奴家共度良宵?” 杨泽盯着这个女人,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很危险! “你究竟找我来,有什么事?” “咯咯咯~杨公子,这么着急吗?实不相瞒,奴家找您来,是有件事想麻烦您” “没空”杨泽想也不想,当面回绝。 “呵呵,杨公子可真有趣,恐怕您还不知道吧,巡察使郭大人,下了命令,整个武威城上下都在找您的踪迹呢,如果奴家不小心告诉他们,您在我这儿,啧啧啧...” “你以为我会害怕?”杨泽根本不屑这个女人的威胁,他杨泽可是个倔脾气,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 只是他听到郭方一词,顿时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准是自己在诗澜苑让郭方看到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肯定要抓住自己。 看来自己得想个办法,逃出武威城,否则天色一亮,依着郭方暇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会全城搜索自己。 “哎呦,杨公子” 谭紫嫣千娇百媚的走到杨泽的身旁,纤纤玉手探出就想要抚摸杨泽的面颊。 奈何杨泽冷漠的闪到一旁,生怕和这个女人产生接触。 “有什么要求,你就直说,我很忙,没空和你闲扯” 第75章 破解谜团 “咯咯咯,既然杨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奴家就实话实说吧。 前些日子,偶然间得到一页诗,据说这首诗暗藏了一处宝地的名字,只是奴家愚钝,对于诗词一道学识不足,一直无法破解其中奥秘,所以想麻烦杨公子帮奴家这个忙” “你觉着我能破解?” “杨公子刚刚那两首诗当真是惊艳四座,想来千百年后,定然流芳百世,既然杨公子在诗词一道上有这等本事,想来破解谜团,应该不难” “哼,我如果帮你们解开谜团,我能得到什么?”杨泽看着谭紫嫣,既然相求,那就拿出筹码,否则凭什么让自己帮忙,要知道,这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杨公子真是快人快语,如果您真能破解诗中的谜团,那奴家就将自己赏给您,如何?” 谭紫嫣说着就轻柔的靠近杨泽的怀中,那娇嫩的软玉一靠近杨泽的怀中,立刻就感受那股炙热。 “香”一股悠然的香味直冲杨泽的脑门 “呼~”杨泽轻轻后退,喘了一大口气,他并非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是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非常的不好,就好像是一条毒蛇一样,藏着无数个秘密。 要知道,越是娇艳的花朵,越是危险,人亦一样。 “我对你没兴趣”杨泽直接回绝,眼神微微一转,当下开口说道:“我只喜欢一种东西” “哦?什么?”谭紫嫣听到杨泽居然说不喜欢自己,当下就有些不高兴。 自己这般容貌,莫说武威郡,就是河西,乃是至都城万安,追求自己的男人都趋之若鹜,可他却始终对自己抱有警惕,真是可恶!她在心头啐了一口。 “若是我能破解谜团,你能出多少钱?” “钱?”谭紫嫣听到杨泽的话,更是不悦,这人相貌堂堂,却是如此的市侩,都说人不可貌相,杨泽这种人居然是个爱财之人,着实不像。 可凡事都有筹码,钱却是最好解决的一种,当下她微微一笑: “若是公子能解开谜团,奴家赠与公子白银一万两,如何?” “好!一言为定”杨泽心头一喜,什么破谜团,真是个人傻钱多的妞儿,花一万白银让自己解开什么谜团,真是有意思。 谭紫嫣见杨泽应允,当下也不迟疑,拿起一盏油灯,走向一面墙壁上,只见这面光秃秃的墙壁上竟然刻着一首诗。 杨泽上前仔细打量一番,便念诵道: “苦等十年求不得 途城高山流水月 仙龙彩弱水从隐 觅卧堂金处天星 海行满玉出来移 云且须何三唯天 登舟孤载千有色 且在自寻园桃白” 这首诗似乎有些问题,杨泽心中疑惑连连。 按道理说,谭紫嫣不至于戏耍自己,可她如此郑重其事的请自己来,那就说明这首诗,肯定是暗藏玄机,只是自己一时间没有找到其中的奥秘而已。 不过,杨泽心想,她为何如此看重这首诗,并且愿意花费一万两白银也要破解这诗中的谜团,还有她刚刚提及,这首诗应该暗自某个地方,或许说,这个地方对于她,亦或者她背后的那个人,很重要! “圣教?” 杨泽忍不住对这个隐秘的组织产生了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教派,又到底隐藏了什么目的,会不会对自己今后产生帮助亦或者是威胁? “杨公子,可看出来什么?”谭紫嫣上前询问。 杨泽暗暗摇头:“这首诗毫无头绪,不若容我带回去研究一番,若是有什么头绪,到时候再告诉你便是” “这...”谭紫嫣明显有些犹豫,似乎有些担心。 杨泽会心一笑:“谭姑娘,我杨泽又不是什么神仙,仅仅看上一眼就能破解迷雾,若想洞察其中奥秘,还需要些时日的” 谭紫嫣低头不语,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最终她咬紧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也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谭姑娘请讲” “这首诗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只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准确来说,只有二十天的时间,这些日子,我会寸步不离的督促你,帮我破解谜团,而作为报答,我不仅赠与你一万两白银,还附带答应你一个要求” 谭紫嫣说着,就颇为轻挑的看着杨泽,冲着他吐气如兰的说道:“什么要求都可以的” 娇羞妩媚的样子,只需看上一眼,就能让男人血脉偾张。 杨泽看着他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干渴,扭过头道:“一言为定” 谭紫嫣的要求看似苛刻,但他杨泽也不傻,寸步不离,那感情好啊,你只要敢跟着我走,那我就把你带到靖北城。 只要到了靖北城,那里就是我的地盘,还不是我说了算,到那时,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即便你是条阴冷的毒蛇,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盘着。 “咯咯咯~杨公子,那就说定了,明日起,奴家就是公子的人了,您不能欺负奴家哦” “你放心,我正有意去牙行买个丫鬟,既然姑娘有意跟着我,那便对外人说,你是我买来的丫鬟吧” “你...”谭紫嫣闻言顿时有些生气,可转念间,又回到了刚刚戏谑的表情,噗嗤一笑,冲着杨泽说道:“那杨公子,你想让奴家做什么丫鬟呢?是通房的丫鬟吗?” 杨泽被这个大胆的女人给气到了,她这一晚上疯狂的挑逗自己,真以为自己怕她不成? 冷哼一声:“你最好老实一些,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咯咯咯,那就请杨公子,好好疼爱奴家吧”谭紫嫣看着杨泽的样子,心头嬉笑。 她可是混迹于勾栏瓦舍的主儿,什么人没见过,从她第一眼看见杨泽,就知道这个人是个雏儿,面子薄的很,这种人最好拿捏。 说话间,谭紫嫣轻轻解开衣衫,就打算脱掉薄纱,杨泽见状大惊,忙不及的说了一句:“既然事情谈妥,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话未说完,杨泽就已然脚底抹油,快步溜出了石室。 门外静候的小柔见杨泽狼狈的逃了出来,一脸惊异,正要回到室内询问谭紫嫣,就听到室内欢愉的笑声,这笑声犹如银铃一般动听。 见自家小姐如此高兴,小柔便知道事情谈妥了,看着眼前的有些尴尬的杨泽,小脸一笑,就领着杨泽离开了此地。 与杨庆、杨成汇合后,小柔又给三人指了一条暗道,三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这条隐秘至极的暗道,逃出了武威城。 看着身后这座坚城,杨泽摇头苦笑,也不知那两位嬉戏花丛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若是他们两个人知道,自己处心积虑想要追求的女人居然是圣教的教徒,恐怕早就吓个半死了。 “希望明日一切顺利吧”杨泽心中暗暗祈祷,出了这事儿,心中隐隐觉着不妙。 次日清晨,天色尚未亮起,杨庆就匆忙跑到武威城去打探消息,由于昨夜被郭方带人埋伏,现在也不知城中是个什么情况,尤其是李丰年和刘元这两个家伙,有没有出问题。 自己可是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他们两家的身上,万一他们要是出了问题,那靖北城数万人就真得陷入粮食危机了,这还不算和车鼻施部的贸易一事。 好在杨庆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少主”杨庆急匆匆的跑到杨泽身前,开口说道:“城中已然贴了悬赏文书,要缉拿少主您” “那李家和刘家呢?可有异常?” “暂时没有,我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李家的车队和刘家的车队准备出城,若是算得没错,他们应该会提前到达约定的地方。” “好,咱们现在就去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但愿他们顺利出关” ..... 第76章 扣押车队 武威城关 李家的车队和刘家的车队,一前一后到了城北的通化门。 此次李家随车的管事名叫李德福,李丰年也跟在队伍中间,加上李家随行的家丁护卫,约有三四百人。 至于刘家这边的管事名叫刘允之,刘元也在队伍中,只不过两人却是骑着马,并道而行,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有说有笑,尤其是刘元的脸上浮现出阵阵潮红。 这一次刘家派了五百人的护卫,押运的马车就超过了伍佰辆,如此大手笔的队伍,刚到城门口,就被一众郡兵给拦了下来。 按照惯例,李德福和刘允之,这两个中年管事,上前打点。 通化门的城门令是个瘦弱的中年汉子,名叫许贯,他穿着一身绿色的官服,悠哉悠哉的坐在城门口的椅子上,旁边还有一张方桌,上面摆了一只茶壶和几个杯子, 李德福走上前,递上去一个沉甸甸的袋子,然后开口说道:“许大人,都是些普通的货物,还请通融一二” “李家的商队?”许贯眯着双眼,在接过袋子后,掂了掂银袋子的分量,开口笑道:“就这么点银子,还想打发本官,李家莫非是看不起人?” “许大人言重了,我李家对许大人非常的敬重,刚刚是小人疏忽了,还请大人见谅” 李德福心中暗骂一句,这份额已是往常的两倍,居然还嫌不足,许贯可真是贪婪无度。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手却从怀中又取了一张票号递了过去。 许贯轻哼一声,接过票号扫了一眼,这张票号上金额可是一百两,一百两银子少吗? 一点可不少,要知道他许贯不过是个八品的城门令,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40两银子,给一百两银子,早已超出了他该拿的范畴。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刘家不会因为这点小钱,耽误了大事,等事情办完,到时候收拾他也不迟。 许贯收了钱,按理说应该放行,可这厮却装模作样的起来,围着刘家的车队上下打量。 走到一辆马车前,看着车上一袋袋的货物道:“这些都是什么?” “这都是些粗粮” “粗粮?”许贯似乎根本就不信李德福的话,当下就招呼两名手下:“给我打开看看” 李德福见状,心头怒骂许贯不是东西,慌忙上前道:“许大人,许大人,这都是些粗粮,您又何必非得要看呢?” 李德福挡在马车前,憨笑着看向许贯,说实话,李德福已经有些生气了。 许贯今天丝毫不讲往日的规矩,这家伙想干什么? 许贯皱着眉,看着李德福叫骂道:“你这家伙,竟敢阻拦官差查验?谁给你的胆,快些滚开!” “许贯!”李德福是真生气了,往日里,他们李家可没少给郡守府送银子,若不是想着县官不如现管,他们李家根本没必要给许贯这个小小的城门令送银子,可这家伙不仅收了钱,还不办事,这根本不将他们李家放在眼里! “让开!” “许贯,你当真要查我李家的货?”李德福看出来了,许贯是铁了心要给李家添堵,索性让开,他倒要看看,许贯究竟有没有这个胆子。 “本官今天不仅要查,还要扣你李家的商队!”许贯眯着眼,冷冰冰的说道。 “什么,你敢!”李德福怒指许贯,他根本不信许贯有这个胆子。 李家商队迟迟没有出门,刘家管事便走了过来,结果就看到这一幕。 李家和刘家虽然有些分歧,但今天都要出城,为那位送货,若是因为某家耽误了,对他们两家都不太好。 明白其中的关键,刘家管事刘宗上前劝说道:“许大人,不知何事如此大动干戈?” 许贯却是连看都不看他刘宗一眼,当即冲着手下人说道: “今个,没本官的命令,谁家的商队也别想出城,都给我扣下!” “遵令!”城门差兵们一拥而上,将李家和刘家的商队团团围住。 “别介丫,许大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刘宗傻眼了,许贯怎么敢这么做? “滚!”许贯根本没有回答刘宗的话,抬脚就将刘宗踢翻在地。 刘宗摔了个跟头,衣服沾了些泥土,看着有些狼狈,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许贯为何要这么做?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德福走上前,将刘宗搀扶起来: “刘管事,这事儿你也看见了,这许贯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让咱们两家出城,还是赶紧回去给当家的说一声吧” “言之有理”刘宗被人踢了一个跟头,心情岂能好过,当下就和李德福各自回了主家,将事情禀告了上去。 刘昺和李威在得知许贯作妖后,当场恼怒,让人备了车马就向郡守府驶去。 两人不约而同的来到郡守府,结伴求见郡守大人。 可偏巧郡守外出不在,郡守大人临走前,将郡中大小事务交给郡丞署理,两人不待多想,只能求见郡丞。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郡守府衙,在下人通传过后,两人终于见到这位新来到郡丞,王铭,王大人。 “草民刘昺见过王大人” “草民李威见过王大人” 内堂上,王铭一身绿色的官服,高坐在上,看着堂下两人。 对于刘昺和李威这两人,王铭可是知道的,是武威三大首富。 王铭看着两人:“两位来找本官,所为何事?” “王大人,我李家商队出城,不成想却被城门令许大人阻拦,不仅勒索钱财,还将我李家商货扣留,还请大人为我李家做主” “是啊,王大人,我刘家也是如此,不仅商队被扣,就连我家管事仅仅只是上前问个缘由,却被许大人打了一顿” “哦?竟有此事?” “是啊,大人,还请大人做主!” 王铭看着两人,安抚道:“二位放心,此事本官定会查明缘由,为两位主持公道” “来人,去将城门令许大人请来府中问话” “诺!”堂内的官差领了命,匆匆离去。 第77章 冒险入城 很快,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出去的差官回来复命,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城门令许贯。 “给许大人看座”王铭虽然品级高于许贯,但他初来乍到,礼仪上的面子还是有的。 “谢郡丞大人”许贯落座,跟个没事儿一样,看着旁边站着的刘昺和李威两人。 “许大人”王铭看向许贯开口询问:“刘家和李家状告你私自扣留两家的商队,不知可有此事?” “回郡丞大人,下官正要将此事禀告给郡守大人” “哦,薛大人今日出城办事去了,有什么事,可以告知本官”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将此事告知大人”许贯说罢,便指着刘昺和李威说道: “大人,刘家和李家的商队,私自贩运粮,盐等物意欲北上私通突厥” “什么!”王铭闻言,精神一振,当下拿起惊堂木就是一拍:“啪!” “好胆,想不到你二人竟敢胡言攀污朝廷命官!” “没有啊大人,我李家绝无私通突厥之心,此次售卖皆往敦煌郡啊” “胡言乱语”许贯当即怒斥: “敦煌郡如今只有人丁八千多人,怎会用的到如此之多的粮食和盐巴,更何况,就算他们真的需要,郡中也没有富户可以支付这笔货物的银子!” “大人,的确有位客商找到我李家,买下大量的粮盐,但绝不是突厥啊!” “还敢在这里狡辩!”王铭一听,也懒得废话眯着眼就恶狠狠的说道:“当真以为本官不敢对你二人动刑!” “大人,冤枉啊!”刘昺和李威有点蒙了,他们两家往年没少给郡守府的官吏们送银子,怎么今天这架势,要拿他两人开刀? “瞧着情形不对呀?” “说,究竟是何人从你二人手中索买粮食?” “这...”刘昺和李威有些犹豫,他虽然知道对方叫杨泽,是都城万安的口音,但真实身份却并不清楚,但他们猜测应该不简单。 “嗯?”王铭见状有点急了,还敢犹豫,知情不报?当下他就喊道:“黄杉” “大人”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忙跑了进来,而此人正是当日押送杨泽赶赴西垂的押官黄杉,只是如今,他却换了一身差役的服饰。 “黄班头,给这两人上点刑,让他们知道,本官这儿,不是好欺负的!” “小的明白”黄杉咧嘴一笑,当下就冲着手下一挥手,两两差役就将刘昺和李威按在地上。 两个手持水火棍的差役走上前,抬手就是一棍下去。 “啪”一棍落下,紧接着就是“啪啪啪~”的鞭挞之音响起。 “啊~饶命啊!”刘昺顿时发出惨痛的呼声 “大人,我说,我说,是杨泽,他叫杨泽!”屁股的钻心之痛,当即就让李威放弃了执念,立刻就供出杨泽的名字。 “谁?”黄杉愣住了,当下面露狂喜之色:“大人,这位杨泽,小的知道” “哦?他是谁?” “大人,他就是曾经的靖国公府的世子,杨泽” “原来是他!”王铭一听,重重哼了一声,随即挥手,几名差役放开了刘昺和李威,退到了一旁。 “好你个刘家,好你个李家,那杨泽可是叛逆,前不久在西陲自立靖北军都督府,自称靖北军都督,此等反贼,你们居然私下与之交易,胆子不小啊!” 刘昺和李威一听王铭的话,都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杨泽就是靖国公府的世子,这下子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怎么办?”两人满脸焦急,知道娄子算是捅大了。 就在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王铭开口说道: “正好巡察使郭大人正在府中,本官将此事如实告知郭大人,你们且在此等着” 王铭起身离去,来到后堂,一脸严肃的样子顿时一变,快步走到一人的身后,拱手说道: “郭大人,下官都按您的话问过了,他们两家的确跟杨泽有关系” “很好”郭方嘴角轻扬,这一回总算是将了他杨泽一军,只要不让一粒粮食流到西陲,那么他杨泽即便再有本事也得活活饿死在西陲。 这可是他昨夜苦思冥想出来的办法,若不是张家办事不牢靠,昨天晚上就能将杨泽给抓住,可惜呀可惜,最终还是让他逃了去。 郭方自持卡住了杨泽的命门,让所谓的靖北军饿死在那西陲之地。 “自己可真是聪明!”郭方忍不住称赞自己一句。 “大人运筹帷幄,不经意间就将贼首算计在内,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让贼首伏法,下官提前恭贺大人了”王铭及时抱住郭方的大腿,巴结他, 郭方被王铭的一阵吹捧,心里自然高兴不已。 王铭见郭方心情不错,当下上前询问道:“敢问大人,这李家管事李威和刘家的管事刘昺,不知如何处置?” “哼,私通叛逆,其罪当诛,先押解进去,等本官将事情奏明陛下,在做决断” “下官明白”王铭心中有数。 什么刘家,什么李家,一群沾满铜臭的商贾而已,也配称门阀世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心中感叹一句,随后来到大堂,看着台下两个颤颤巍巍的家伙,当即从桌案上拿出缉拿的令签:“来呀,将这二人收监!” “诺”牙差们领了签,当即就将刘昺和李威锁了起来。 “大人,草民无罪啊,草民无罪啊!” “大人,怎可如此?我乃金城刘家的人,大人,你要考虑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两人被一众牙差连拖带拽的押进了监牢之中,这一刻两人慌了神,只盼着家中尽快得到消息,好救他们出去。 武威城外的某处密林内 按照约定,刘李两家的商队会前来这个地方会合,可眼看时间已经过了申时,比约好的时间巳时晚了两个时辰了,却还是不见人来。 “出事了”杨泽当即说道,按理说,刘李两家非常重视这次的交易,绝对不会迟到这么久,想来,他们应该被困在城中,极有可能和昨夜追杀自己的人有关系。 这笔买卖可千万不能有事呀,这可是关乎到靖北军数万人的生死存亡的大事,绝不能掉以轻心。 杨泽按捺不住心头的冲动,想都没有想,就带着杨庆和杨成冒险进了武威城。 第78章 人比人,没法儿比 临近城门之时,城门口的官军盘查的相当仔细,如今武威城的各个城门都张贴着悬赏的通缉令,通缉令上画着简易的画像,而上面的人,正是被通缉的杨泽。 “这谁画的,我有这么丑吗?”杨泽看着悬赏自己的画像,忍不住一阵吐槽。 得亏这个时代没有照片,没有PS技术,要不然自己还真有可能被人揪出来,就这种简易的画技,能找出本尊,那都是撞运气。 因为这张画上的人物和杨泽的相貌相差太多,想要凭借这个找到杨泽,只怕有些困难。 城门口的官差们每人手中都拿着画像挨个对排队进城的人一番查探,但凡遇见刁难的官差,进城的人只能咬着牙,塞些银子,才算混过去,而那些不愿掏钱的,只能被暂时扣留。 当查到杨泽时,拿着画像的官差明显有些愣神,说像吧,有那么点,可说不像吧,总觉着怪怪的。 杨泽瞧着眼前的官差盯着自己犯嘀咕,当即说道: “这位差爷,您瞧仔细了,我这脸上都是天生麻子斑,您这画像上可没有呀”杨泽一边说一边塞着银子。 官差看到入手的东西,再听到杨泽这么一说,顿时脸上浮上笑容:“对,你说的对,你这小子一脸麻子,怎么可能是通缉的人”随即挥手放行。 金钱开路,自然通畅无阻。 三人就这样在一众官差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走进了武威城,待远离城门口后,杨泽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就在刚刚入城的时候,杨泽觉着就这样进入有点冒险,就让杨庆用准备好的毛笔在杨泽的脸上随意点了点墨汁,看上去就跟着麻点一样。 若非如此,杨泽险些被人瞧出来。 “晦气”杨泽怎么也想不出来,这种抽象的画作怎就能看出来帅气的本尊?这没道理呀! 三人急匆匆的向着刘家走去,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刚靠近刘家府邸,就看到刘元急匆匆的跑出府门,牵着马匹似乎想要远行。 “刘兄,这是做什么?”杨泽当下就上前拦住了刘元的去路。 刘元一看见杨泽,原本的喜色瞬间化为不悦:“你还敢进城?还嫌祸害我们刘家不够?” “刘兄,到底发生了何事?”杨泽看见刘元的态度和之前的天差地别,当下满脸疑惑。 “你别装了,什么世家大公子,你就是本朝叛逆杨景的儿子杨泽,亏我瞎了眼。 现在我二叔和李家的管事李威都被关进了大狱,而我刘李两家的商队也被官府给扣押,我现在急着去金城,找我爹求助,快些让开” 杨泽看着一脸急切的刘元,立刻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猜了出来,这事儿,定是郭方那厮搞的,妄想用粮食来卡住我西陲的命脉,简直是做梦! “这事儿,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杨泽心乱如麻,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一个女人。 “谭紫嫣,对,或许她有办法” 杨泽心中有了主意,当下冲着刘元说道:“刘兄,这事儿因我而起,莫要自乱阵脚,请稍等半日的功夫,我自有办法将令叔和商队完完整整的救出来” “你?”刘元有些不敢置信。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杨泽拍着胸脯说道:“信与不信,皆在你” 说完也不管他刘元信不信,当即带着杨庆和杨成向着诗澜苑走去。 此时诗澜苑还未开门,苑中只有仆役们在打扫卫生,杨泽等人一进门,就看见老熟人吴妈正在训斥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待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一看,立刻就认出了杨泽,忙上前说道: “哎呦,杨公子,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可是要找浅浅呀?” “吴妈妈,我这次来,要找谭姑娘” “谭..谭姑娘?”吴妈当即愣在了原地。 “对,谭紫嫣,谭姑娘” “这...我...她未必肯见你呀”吴妈明显被杨泽这句话给惊住了。那可是三楼的姑娘,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吴妈妈不用为难,你只要上去给谭姑娘捎句话,就说:“那首诗,意境深远,我已经看明白了,她自会见我” “这..”吴妈妈见杨泽态度坚决,当下只要说了一句:“哎,那妈妈我就上去给说一声,你等着先” 吴妈妈随即扭动着腰肢,上了三楼,去了没多久的功夫,她就急匆匆的跑了下来,快步来到杨泽的身前道: “哎呦,杨公子,我那女儿说了,就等着你呢,快些着上去吧” 吴妈妈这态度和刚刚判若两人,显然她从谭紫嫣那里听到了什么,否则不会这样,看样子,这个所谓的诗澜苑,极有可能是个“贼窝” 杨泽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有利益往来,杨泽都不会在意。 上了三楼,杨泽径直走进谭紫嫣的房间。 屋内,谭紫嫣一身透明的薄纱紫衣,内里仅穿着一袭粉色的亵衣,披头散发,睡眼朦胧,看样子应该是才睡醒。 这女人,可真够懒的。 谭紫嫣如何看不出杨泽的意思,她笑着说道:“杨公子,昨夜匆匆一别,今日又来找奴家,可是舍不得奴家?” “那是,我可等着你去给我当丫鬟呢”杨泽也不介意,谁怕谁? “那好呀,奴家这就收拾收拾跟着你走”谭紫嫣有模有样开始整理东西。 “好了”杨泽也不想再跟她卖关子,当即说道:“那首诗,我已经看出来点东西,但是现在我遇到了麻烦,需要你来帮忙” “哦?”谭紫嫣闻言眼前一亮:“你且说说” “哼,你以为我骗你?”杨泽可不傻,他才不会主动开口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先讲出来。 “这可不好说,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骗吃,骗喝,骗钱,骗人,甚至骗睡..” “咳咳咳”杨泽被谭紫嫣这些话给呛到了,这都什么逻辑,这女人八成受过什么伤吧,小小的年纪城府就这么深,浑身长满了心眼,还不如人家苏浅浅心思单纯呢。 真是人比人,没办法比就。 第79章 回文诗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说来听听”谭紫嫣也不强迫杨泽主动解释,反而退而求其次,看看自己能否帮上忙。 杨泽当下也不迟疑,将自己从刘、李两家做生意,却不幸牵连人家的事情说了出来。 至于买的什么东西,他却没有说,只是问谭紫嫣, 有没有办法将刘昺和李威救出来,并且将整个商队一并赎出来。 “咯咯咯”谭紫嫣一听,当下就笑了:“就这点事儿?” “嗯,这事儿还不大?”杨泽有点佩服这个女人,胸不大,心倒是真大,那可是巡察使,钦差一般的存在,武威城内,名义上就属他最大。 “你放心,刘家和李家,没你想的那么不堪,这事儿,即便不用我出面,用不了两日,他们也会平安出来”谭紫嫣似乎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不过”她忽然起身,走到杨泽的身前,微微抬头,吐气如兰的说了一句: “既然杨公子都开口了,奴家要是不帮忙,就说不过去了”她嘴角上扬,看着杨泽有点吃瘪的样子,就是一笑。 “这事儿我现在让小柔去一趟,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必然平安出现在你面前,对你千恩万谢” 谭紫嫣笑盈盈的看着杨泽,随后挽起杨泽的胳膊,让他坐下。 身体前倾,靠在杨泽的背脊上,那胸前柔软的团子,立刻让杨泽的身子一挺,只觉着浑身酥酥麻麻的,有点坐不住。 “这女人,真是个妖精”杨泽忍不住心中骂了一句。 “那么现在,杨公子可否给我说说那首诗的秘密?” 谭紫嫣整个人都快黏在杨泽的身上, 杨泽险些经受不住,当即将她推到一旁,离她远远的才说道: “你将笔墨给我备好,我现在就给你写出来” “奴家这就为杨公子研墨”谭紫嫣一听大喜,亲自取来笔墨纸砚。 杨泽看着她那想要吃人的样子, 心头就是微微发颤,若不是考虑她这个女人的背景复杂,心思不纯,就她刚刚的举动,真想“揍”她一顿。 “对,狠狠揍的那种” 杨泽心头苦呀,连个勾栏瓦舍的女人都能如此欺辱自己,真是没天理了。 看着谭紫嫣提上前的笔,这才从怀中取出那日拓印下来的诗,随后在一张白纸上书写起来。 很快一首与众不同的诗词就被杨泽写了出来,看着白纸上的这首诗,谭紫嫣眉头紧缩,似乎看明白出来端倪。 “我竟没看出来,这居然是首回文诗” “不错,我也是突然想到的” 杨泽点了点头,当日他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就已然觉着有点怪异。 这世上的诗词岂会有自相矛盾,上下不连贯的,若是有,那就说明这首诗被人故意隐藏了起来,只需要重新排列即可。 就如原诗的内容: “苦等十年求不得 途城高山流水月 仙龙彩弱水从隐 觅卧堂金处天星 海行满玉出来移 云且须何三唯天 登舟孤载千有色 且在自寻园桃白” 无论从左向右,还是从右向左,亦或者是从上向下,都不好理解,可当他仔细看待这些文字以后,只要找到相互连接的点,瞬间就明白他的正确读法: “金玉何须满堂彩 弱水幽幽三千载 孤舟且行卧龙城 高山流水从天来 唯有桃园寻自在 且登云海觅仙途 苦等十年求不得 月隐星移天色白” 回文诗,算不得高明,但高明的地方却是你明明掌握了正确的读法,依旧不理解这首诗的含义。 看着这首诗正确的打开方式,谭紫嫣欣喜若狂,她笑盈盈的读着,可一连读了几遍都有些疑惑,根本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不免投来求助的眼神, “打住!”杨泽当即回怼:“我也是刚刚破解正确的读法,而这首诗暗藏的意思,却是需要些时日才能破解” “杨公子不愧学问惊人,既然能破解回文诗的正确读法,想来破解这首诗,应该不是困难”她说完这话,突然毫无征兆的将身上的紫色纱衣褪去。 杨泽当即一惊,这女人想要干什么? 看着杨泽吃惊的样子,谭紫嫣玩味一笑:“公子,这么聪明,奴家应该如何犒劳公子呢?”说着就要往杨泽身上靠去。 面对接二连三的挑逗,杨泽心里那个气呀,知道的,以为老子弄不清楚这个女人的底细,不敢揍她,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身体不行呢。 “真以为自己不敢拿你怎么样?”杨泽忍无可忍,猛的上前一步,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很显然,谭紫嫣没有料到杨泽会突然这么大胆,当下噗嗤一笑: “我还以为杨公子是柳下惠一般的男人,想不到,竟也是个急色的主儿” 她说着,顺势躺在一旁的软塌之上,迷人的身段勾勒的惟妙惟肖,那胜雪的肌肤,似乎吹弹即破。 “咕噜”杨泽忍不住吞咽了口水,但理性却告诉她,这女人就是个毒蛇,一定要小心,小心。 “来吧,杨公子”谭紫嫣伸出玉足,轻轻的挑逗着杨泽,她似乎天生就对男人有着极强的把控欲。 “谭姑娘”杨泽深吸一口气,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诗的谜团我会尽快解答出来,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去外面等小柔姑娘回来” “咯咯咯,杨公子,你可真是个喜人儿”她起身,随即拿了件衣服穿上,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些衣物,简单收拾了一番。 “我昨日就已然说了,公子一日不解开谜团,奴家就一日赖着公子呢” 看着谭紫嫣一本正经的挎上小背包就要跟着杨泽走,满脸惊讶:“你这..真要跟着我走?” “如若不然呢?”谭紫嫣似乎下定决心,要跟着自己。 这一刻,杨泽傻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女人说的居然是来真的。 就在杨泽深感无力之时,小柔去而复返:“小姐,人已经救出来了” “嗯,知道了”谭紫嫣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 “真的?”杨泽一脸震惊,他虽然知道这女人有背景,却没有想到,能力如此之大。 第80章 河西都督曹英 武威城郡守府 王铭惬意在内堂上批阅着文书,如今郡守大人不在,他这个郡丞一下子成为了武威郡的老大,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真是爽。 手中大笔一挥,将今岁上报刑部秋决的名册处理完。 就在他享受这种掌权者的快感时,黄杉急匆匆跑进来,临进门时险些被门槛绊翻在地,样子有些狼狈。 “何事如此惊慌?”王铭看着黄杉慌忙的样子有些不悦。 “大人,督官大人来了,他要见郡守大人”黄杉着急忙慌的说道。 “什么!”王铭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督官大人来了?还愣着干什么,快随我去迎接”王铭可是知道河西都督府曹英的名声,这人的背景可是硬的很。 王铭一路小跑,刚来到前厅正堂,就看见一队身着甲胄的兵士涌入,随后,一名穿着黑色长袍,披着大红斗篷的男人走了进来。 王铭一见,当下就跑到此人面前,恭恭敬敬的下跪行礼:“下官参见督官大人” 来人正是河西都督府的督官,曹英。 曹英是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可偏偏这么一个男人的脸上却擦着一层淡淡的胭脂,让人看上去,就觉着头皮发麻。 “你就是王郡丞吧” 曹英寻了一个座位坐下,连看都不看王铭一眼,整个人用着尖锐的嗓音说着话,那声音像极了一只鸭子在嘎嘎嘎。 “回督官,下官正是”王铭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哼,王大人,是哪里人?”曹英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脸色明显有点难看。 “下官吴郡人士” “吴郡?王家?礼部尚书王玉你是什么人?”曹英略微一想,发问道。 “回督官的话,王尚书正是下官的三叔”王铭回道。 “啪”曹英突然怒拍桌案,眯着眼温怒道:“王大人,莫非你以为朝中有人,就不将我曹英放在眼里?” “大人,何出此言呀?”王铭当即愣住了,他似乎没有招惹到曹英呀?可看他这架势怎么像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哼,我且问你,你刚刚是不是抓了两个人?”曹英阴冷的目光瞪着王铭。 “这...大人,刚刚,下官的确抓了两个人,不过是两个商贾而已” 王铭听到这话,当下心中就惊起惊涛骇浪,莫非刘家和李家的靠山是曹英?若真是这样,那可是踢到铁板了。 “商贾?实话告诉你,他们俩家不是你个小小的郡丞可以拿捏的,劝你一句,赶紧放人!”曹英直接了当的将话挑明。 “放人?大人,这事儿可是巡察使郭大人下的令..”王铭的话还没说完,曹英就开口骂道: “什么狗屁巡察使,不过是个绿豆大的小官,来送死的而已,真以为回了都城,陛下还会留他狗命?” “这...”王铭傻眼了,自己就是个小人物,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夹在两个大人物中间了,这哪边自己都不敢得罪呀。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何郡守大人会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会发生这种事情。 “真是个老狐狸!” 王铭心中忍不住叫骂了一句,如今已经成了这种局面,自己不放人似乎过不了曹英这一关。 这可是曹英啊,八大门徒之一的曹英,他师父吴晔可是大内总管,当今陛下都要称其一声:“阿父”的存在,这种人,奉承都来不及,岂会平白招惹? 想明白各种关节,王铭立刻改旗易帜,哭诉道: “督官大人有所不知,巡察使郭大人拿着圣旨勒令下官抓人,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若是知道他们两人是督官大人的人,就是借下官十个胆子,也不敢抓呀”他说着当即拱手说道: “督官大人放心,下官这就亲自去请他们出来” 看着王铭的态度,曹英考虑到王铭的出身,没有再去刁难他,挥挥手让他去放人。 王铭去的匆忙,回来的也快,身后跟着两人,正是刘家管事刘昺和李家管事李威。 这两人也是一脸懵逼,才被关进牢狱内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又被王铭这个家伙给请出来了? 莫非家中有人知道自己被抓,这就想办法捞自己出来了?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啥时候家族的力量这么厉害了? 可当他们跟着王铭来到前厅后,却看到厅中还有一人,瞧着架势,绝对是个大官,莫非就是他救的自己? 刘昺和李威两人心中遐想着。 “王大人”曹英看了一眼刘昺和李威,好心提醒道: “念你初来武威,不知官场险恶,给你提个醒,今后这武威城,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先考虑好了,别被人卖了,还要念着别人的好”曹英起身,冷淡的说了一句: “走了,刘家和李家的事儿,你最好处理好,别叫本官再来找你便是”曹英头也不回的出了郡守府。 看着曹英的背影,王铭不觉间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别被人卖了?” 听到这样的话,王铭恍然大悟,自己一心想着巴结郭方,却不曾想这其中居然有坑。 而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郡守薛灿白白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可谁曾想人家压根就知道有坑,专门躲开,看着自己往坑里跳。 “薛灿!”王铭心中将郡守薛灿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玩意儿。 “大人”刘昺和李威上前小声问道:“我们两个可以走了吗?” “走吧,走吧”王铭看着杵在眼前的两个,心中就是不痛快。 “那被扣押的货物...”刘昺不忘提醒道。 “黄杉”王铭冲着屋外喊了一声。 “大人”黄杉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去,告诉城门令许贯,将刘、李两家的商队都放了, 从今以后,刘、李两家的货不用在查,一律放行!”王铭是怕了,他们背靠曹英这座大山,谁还敢查他们? 听到王铭的首肯,刘昺和李威两人欣喜不已,这一天两人的心就跟过山车一样的,一上一下,着实有点经受不住。 两人出了郡守府,没走几步,就看到刘元和李丰年在门口等着自己,似乎预料到自己会出来似的,看样子真是家族动用了关系才将自己救了出来。 “二叔” “三叔” 刘元和李丰年急匆匆的上前查看,好在两人受了点皮外伤,只是挨了几棍,让两人松了一口气。 刘昺看着刘元,笑盈盈的说道:“刘元啊,真亏这会有你,要不然我们两个肯定还在牢狱之中呢” “嗯?”刘元听到刘昺的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啥意思?这是啥意思?好端端的干嘛要谢自己? “切,真以为你们刘家有多大本事呢?还不是亏了我侄子丰年,要不是他,你刘昺能出来?” 李威可不这么认为,他觉着肯定是自家出了力。 李丰年也是一头雾水,啥意思,我啥也没做呀? 看着两个人都是一脸疑惑的样子,李威面色一沉,问向李丰年:“你没有托关系找人吗?” “三叔,从你被抓到被放,不过两个时辰,我们找谁去呀,再说郡守大人又不在府,新来的郡丞又不认识,怎么可能说得上话,就算给家中派人,也要数日才能有消息” “那是谁托的关系?竟能认识河西都督府的督官曹大人?”李威满脸疑惑。 “这事儿..是杨泽杨公子办的”刘元治好将刚刚杨泽的话说了一遍。 “什么?是他?”刘昺和李威双双愣在了原地,他们如今知道了杨泽的身份。 可这种罪徒的身份居然还能有这种能力,可见此人的背景很深,很厚,值得深交,仅仅只是一瞬间,两人彻底改变之前对杨泽的误解,琢磨起来如何和杨泽建立交情。 第81章 内侍监黄庭 武威城外 一辆马车缓缓的向着不远处的密林走去,这辆马车上高悬一块金色木牌,上书:“诗澜苑”三个大字。 仅凭这三个字,武威城内的官差,就没一人敢去查验,似乎都知道诗澜苑背景比较大,所以出城格外的顺利,连阻拦都没有。 马车内,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杨公子,这会你知道奴家的厉害了吧” “着实没有想到谭姑娘居然有这种本事,佩服,佩服”又一道声音响起。 “杨公子,你看奴家都这么帮你了,你是不是回抱奴家一下?”勾魂的声音妩媚至极。 “谭姑娘放心,我这几日就好好研究研究这诗,尽快破解谜团”另一人的声音却显得颇为尴尬。 “咯咯咯,杨公子,奴家说得可是回抱,抱一抱的抱”女人乔娇百媚,男人却沉默不语。 “额...”马车内,杨泽看着酷似小鸟伊人一般的谭紫嫣轻柔的靠在自己的怀里。 杨泽的脑子瞬间呆住了,这娘们是真以为自己不敢办了她吗? 可人都趴在自己身上的,若是不表示表示,会不会被她看不起,说自己不是个男人? 可自己若是搂了她,会不会显得自己不知分寸,将她惹怒,一想到这可是个毒蛇一样的女人,杨泽的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没办法,他杨泽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个女人,绝对碰不得。 谭紫嫣在杨泽怀里靠了一会儿,见杨泽张开双臂,迟迟不抱自己,谭紫嫣一脸幽怨的看着杨泽: “杨公子,奴家莫非不美吗?为何杨公子始终都对奴家抱有戒备之心” “额,那个,本公子向来如此,向来如此”杨泽尴尬的笑了笑,寻个由头差过去。 就在他快要待不下去的时候,马车外传来了杨庆的声音:“少主,咱们到了” “哦?那可太好了”杨泽想都没想,立刻钻出马车。 在跟这个妖精待下去,再坚强的意志也把持不住。 马车外是一片密林,这里远离村镇,远离官道,就在哎密林外,一条长长的车队早已在此等候,队伍中的几人一看到马车停下,立刻从老远走了过来。 “杨公子”来者正是刘昺和李威,随行的还有刘元和李丰年。 “是在下连累几位了”杨泽先客套了一句,安抚还是要安抚的。 刘昺和李威却忙拱手说道:“哎,都是我等行事不够谨慎,这才被人算计,也多亏了杨公子从中搭救,否则真耽误了杨公子的大事了,若是那样,我刘昺就愧对杨公子的信任了” “是啊,老刘这话说的在理,多谢杨公子搭救之恩” 李威满脸感激之情,单凭杨泽救人一事就足以看出他的背景不一般,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靖国公府不亏是百年家族呀。 杨泽看着一脸感激的两人,微微一笑:“既然大家都没事儿,那咱们就启程吧” “一切都听杨公子的吩咐”刘昺和李威当即表示。 杨泽看着两人的态度,非常满意,想必有了这次的事,今后刘、李两家和靖北的关系只会愈发的牢靠。 随着号令传开,密林内早已准备好的上千军士整齐的走看出来,护卫着车队向着北面驶去。 当刘昺和李威看到这上千身穿黑色甲胄的军士后,面色略显古怪,他们虽然知道一些事情,可如今看来,知道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他们似乎上了一条贼船,想下,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刘、李两家车队缓缓向北驶去时,远在武威城郡守府内,郡丞王铭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在他身前不远处,巡察使郭方正怒拍桌子吼道: “王铭,你好大的狗胆,竟敢不遵我的命令,你是想干什么, 造反吗?” “大人,下官不敢,只是督官大人亲自驾临,一来就让下官放人,您可不知道,督官曹大人,可是尊杀神,谁要敢拂了他的意,他真敢动手杀人” “你没跟他说,抓人扣货是本官的主意?” “下官说了,可..可曹大人,说..说” “他说什么!” “曹大人说,您就是个绿豆芝麻的小官,这次回都城,八成要掉脑袋!” “好你个曹英!” 郭方是真怒了,他本来都谋划好了,只要卡住北上的粮道,靖北军定然会被饿死在西陲,可现在好了,人也放了,粮队也走了,现在追肯定来不及了,还拿什么卡人家的命脉。 “行,你行,我现在就写奏疏,告你曹英的状!” 郭方现在的小命可悬着呢,万一真因为这个事儿办差不利被陛下问罪,自己也好将责任都推给曹英。 “对,就这么做”郭方当即挥手,满脸厌恶的看着王铭:“下去,没用的东西” 王铭莫名被郭方骂了一通,心里着实不爽,看着他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自然知道他要写奏疏,告曹英的状子。 “这个郭方,真是傻子,也不打听打听曹英是谁,你就敢告他的黑状,也不怕死的慢,你要死,我可不能陪着你死”王铭心头一动,当即有了主意,出了郡守府就奔着河西都督府的方向走去。 数日后,都城万安皇城内 在皇城内的某处院子里一座巍峨的殿宇就矗立于其中,只是这座殿宇相对于宫中其他殿宇要小很多,类似于衙署办公之地。 在这座殿宇的正门牌匾上,书写着三个大字:“内侍省” 作为皇宫大内最大的掌权者,内侍省是当之无愧的实权派。 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隋唐时期独创的三省六部制是封建社会官僚体系改革的最重要的一环,直接奠定了未来千年的官制体系。 可是在三省六部之外的宫苑之内还有三省,与外朝的三省并称六省,而这三省又被称为:内三省,即:内侍省,殿中省,秘书省。 内侍省:主管内宦,掌侍皇帝,传达诏旨,守御宫门,洒扫内廷,内库出纳等宫室之事,下辖6局既:掖庭局,宫闱局,内仆局,内府局,太子内坊局 殿中省,则掌管六局,既尚食,尚药,尚舍,尚乘,尚辇等,主管皇帝生活诸事。 秘书省,掌管天下藏书,可视为天下最大的皇家图书馆。 三省之中,内侍省权柄最高,如今的内侍监便是八大门徒之一的黄庭,人称黄监。 自从天子将奏疏的审阅之权交给内侍省黄庭后,他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内相。 试想一番,每日门下省这些天之骄子们送来的奏疏,却最后送到了一名阉宦的手中,由他来批阅筛选这些奏疏重不重要,只要是他觉着不重要的事儿都可以放到一边不用理会。 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干爹”一名年轻的小宦官抱着一托盘奏疏小心翼翼的走进殿中。 桌案前正在看奏疏的黄庭瞥了一眼来人:“先放一边吧” “干爹,这些是西北各郡送来的” “哦”黄庭一听,随即放下手中的奏疏,询问道:“可有武威的奏疏?” “有”年轻的小宦官当即回了一句,然后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开始翻找起来,很快一封淡绿的奏疏被他找到,恭恭敬敬的交给了黄庭。 “嗯?郭方?是他?” 黄庭有些意外,这些时日,陛下对武威发生的事情格外留意,这也使得黄庭对武威的奏疏也就上了心,只不过今天却收到了巡察使郭方的奏疏,这就有点意外了。 打开奏疏,看了一眼,只是越看,黄庭的脸色愈发的阴沉,看到最后,却是冷哼一声:“好你个郭方,你这是在找死!” 合上奏疏,黄庭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踱步,思考着如何处置这封奏疏。 “隐瞒不报?” “不妥,虽说陛下将审阅之权交给了咱家,但他并不糊涂,若是让他知道咱对他有所隐瞒,定会惹得陛下不满” 一番思量,黄庭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扭头冲着身旁的小宦官说道:“宝宝” “儿子在”小宦官当即走到黄庭近前。 “去,将这封奏疏摘录一遍,让人火速送到武威,交给河西都督曹英,曹大人的手中” “儿子明白,干爹您放心好了”小宦官恭敬的接过奏疏,然后寻了一块地方,便开始誊录起来。 黄庭看着小宦官拿笔誊录,心中冷笑连连: “好你个郭方,真以为我们八人是吃素的,还敢弹劾曹家哥哥,真是找死呀,我倒想看看,曹家哥哥看到你的奏疏后,会怎么收拾你” 黄庭重新坐回首位,顺手从堆积如山的奏疏中又取过一份,半躺下,看了起来,可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腾的一下子起来,又反复看了一眼,慌忙的站了起来,拿着这封奏疏,火急火燎的出了殿宇。 第82章 家宴与旧事 长青殿内 正在举办一场宴会,御阶之上,天子陈洪和皇后郭青蓉一左一右垂坐在上,而御阶之下,一对中年夫妇以及一对年轻男女分坐在下。 这对中年夫妇不是别人,正是皇后郭青蓉的生父生母,当今的宁国侯郭聪及其夫人韩雪儿,在他们旁边的年轻男女,则是他们的二女儿郭青柠,以及幼子郭青雄。 这场宴会,算得上是一场难得的家宴,天子陈洪对于皇后郭青蓉可谓是宠溺至极,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因为从未有过哪位先帝肯与外戚一同举办家宴的。 而身为郭家的长女,郭青蓉却是倍感荣幸,能让皇帝亲自陪同自己与娘家人一同宴饮,真是天大的荣宠。 感念于此,郭青蓉端起酒杯冲着天子陈洪笑盈盈说道: “陛下,臣妾敬您一杯,祝您圣体康健,福寿绵长,祝我大陈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好”陈洪看向郭青蓉,非常高兴,当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脸的笑意,目光中满是宠溺。 这样的画面让宁国侯郭聪看得非常的高兴,女儿母仪天下,又深受皇帝的宠爱,身为郭家的家主又如何能不高兴的呢。 陈洪放下酒杯,目光先是扫了一眼郭聪,随后就放在了最后一张座位上,那里是郭家二女儿郭青柠的位置。 看着仅有二八年华,正是青春靓丽的郭青柠,陈洪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嘲讽。 “真是个美人儿,可惜啊可惜,杨泽,你是没有这个命啊,谁叫你爹不识好歹,你又狂妄自大,上赶着找死呢?”想到这儿,他就想起一件陈年往事。 昔年,他还是只是宁王,太子因病忽然夭折,朝中大臣们纷纷站队,极力推举吴王为太子,就连武勋之首的靖国公府也选择站在吴王的身后,大力支持。 他宁王出身低微,本来就与大位无缘,所以不敢奢望。 那日他心情极差,便想着去“仙岚御女阁”找自己的红颜知己柳小小喝上几杯酒,舒缓心情。 可刚到仙岚御女阁,柳小小的房间外,就听到里面响起不和谐的声音,大怒之下,他闯了进去,却看见喝的烂醉的杨泽不仅玷污了柳小小,更是失手将她给弄得晕厥了过去。 身为皇子,身份尊贵,柳小小虽是勾栏瓦舍的女人,但却是个清倌人,守身如玉,而自己对她也一直是相当的尊敬,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浪荡不堪。 而就在这时候,杨泽半醉半醒之间,指着陈洪大肆辱骂,那辱骂之音不堪入耳,而最重要的一句话却是: “我倒是谁,原来是个没娘的落魄皇子,你可知你那亲娘是如何死的?” “告诉你也没什么,她就是个贱命,要不是我姑母看她可怜,连个全尸都给她留,还想母凭子贵,什么东西,也不扫泡尿照照镜子” “你该死!” 陈洪当时大怒,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暴打杨泽,可那时候的杨家权势滔天,手中不仅执掌金甲十二卫,更是连诸多边军的将领都是他们杨家的人,府中养了一千亲军,单杨泽身旁护卫的人就有一百多人。 这些亲军可不管来者是谁,看到陈洪暴打杨泽,当即上去就是一顿乱揍。 而最后的结果,杨泽被皇帝斥责了几句,罚了一个月的禁闭,而宁王却被关进了王府中,整整三个月,当他出来后,他才弄清楚缘由。 柳小小是被杨泽用强玷污的,只可惜,那日后,柳小小便失踪了,再无踪迹可循。 也从那日起,他陈洪就变了,变得执拗,阴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 “陛下,陛下?”身旁郭青蓉的轻唤,将陈洪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看着向自己敬酒的郭聪,陈洪微笑的举起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心中恶狠狠的腹议道:“说自己的亲娘是贱命的?哼,朕偏要让她和那个老太婆平起平坐。” 想到这儿,他看向郭青柠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霾:“杨泽的女人,啧啧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哼,朕有点渴望将你拦在怀中,肆意蹂躏了...” 陈洪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打量着郭青柠,无论是郭聪还是郭青蓉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以为陈洪是因为杨泽的缘故多看了她两眼。 可他们并不知道,陈洪的心思其实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将郭青柠弄到手里。 “陛下”这时,吴晔快步走进殿内,冲着陈洪说道:“内侍监黄庭求见” “小黄子来了?让他进来吧” “诺”吴晔出了殿门,很快,黄庭就走进殿内,来到殿中,冲着陈洪大礼参拜道:“奴婢拜见圣主子” “起来吧”陈洪对于黄庭那是格外的宠信,要知道陈洪当年能击败吴王,夺取宝位,一是有吴晔的大力扶持,二来就是宦官们的帮助,其中最得力的便是吴晔的八位门徒。 也正是他们的鼎力帮助,陈洪才顺利继位,所以,陈洪宁愿相信黄庭这些宦官,也不愿相信那些外朝的臣子。 “圣主子”黄庭有些顾虑的看着殿中几人,悄悄从衣袖中拿出一份奏疏,有些犹犹豫豫。 “陛下,臣今日能与陛下和娘娘吃上一顿饭,已是恩宠,臣感激涕零,如今时候不早了,臣请告退”宁国侯郭聪颇为拾趣的向着陈洪下拜行礼。 “嗯,也好,宁国侯也早些回去吧”陈洪说着,就拉起皇后郭青蓉的手道:“蓉儿,去送送宁国侯吧” “臣妾遵旨”郭青蓉冰雪聪明,自然明白黄庭有要事要密奏陈洪,当下起身,跟随宁国侯出了殿宇。 第83章 分庭抗礼 宁国侯郭家离去后,殿内就只剩下杨泽和黄庭两人。 “陛下,吴郡来的密折”黄庭恭敬的将一封红色奏书递上。 “吴郡?”陈洪一听,立刻接到手中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过去,这封奏疏他居然看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整个人的面色逐渐阴沉,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陈洪问道:“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谁?” “陛下,除了写密奏的张大人,就只有奴婢知道,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这封奏疏是按章程流程走的,不知道中书省和门下省的人又有几人知道此事” “哼”陈洪闻言,心中愈发不悦。 这些年,朝中遍布王兴朋党,而王兴身为中书令,与侍中韩聪,尚书左仆射马斌把持朝政,结党营私。 而在最初宁、吴争位之时,这些人可都是看好吴王的,只是自己最终利用吴晔,夺了大位,他们不得不改换门庭,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兴始终都和吴王有联系。 而这封奏疏正是吴郡郡丞张全上的,而张全则是他安插的眼线,目的就是为了监视远在吴地就藩的吴王的一举一动。 张全在奏疏上说,吴王最近经常见一个人,吴郡王家的家主,王璞。 王璞是谁? 那可是吴郡顶级门阀世家的代表,他的三弟王玉,现任礼部尚书,四弟王景,任中书舍人 妹夫孟闯,现任金甲十二卫中,左右翊卫中郎将,统领左右翊卫。 王家的权势,不可谓不大,而王璞早年也曾做官,职司黄门侍郎,后来生父病故,王璞回家奔丧,守孝三年,恰逢天子崩殂,新帝继位,他就断了回朝的念头。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可王璞还有一层关系,那就是他和王兴都出自吴郡,皆是吴郡王氏家族,虽不同脉,却出自同宗,若论资排辈,王璞得向王兴喊一声族叔。 可如今吴王却经常私下面见王璞,这就非常的反常,极有可能,王璞在和吴王密谋什么,而这件事大概率是王兴在搞鬼。 想到这儿,陈洪的脸色已然难看至极。 “乱臣贼子”他在心中骂了一句,眯着眼想着应对之策。 如今朝中王兴势大,想要将他们一举扳倒还需要些时日,而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黄庭他们这些人,必须得有所行动,否则不知道那个老狗在搞什么阴谋。 “黄庭”陈洪喊了一声。 “奴婢在 “你去将安虎儿,白泷,赵喜儿,小元子给朕叫来” “诺,奴婢这就去”黄庭一听,心中就是窃喜,陛下召见之人乃是八大门徒中的四人,加上自己便是五人,而另外三人却外放地方任职,不再宫苑之中。 其中曹英任河西都督,李哲任江南黜陟使,杨平任盐铁转运使,任职于扬州。 这三人,一个掌兵,一个监管江南,监控吴郡等地,另一个则是把控着朝廷的钱袋子。 黄庭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安虎儿,白泷,赵喜儿,小元子四人就跟着黄庭进了长青殿,这几个人都比较年轻,相貌说不上俊朗,但一个个都带着阴柔的劲儿,随着他们进殿,殿门随之关闭。 只留下门前把手的吴晔老神在在的眯着眼,似睡非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日暮迟迟,这五人才出了长青殿,目睹一切的吴晔,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就算他说了,也不会有人去听。 毕竟自己老了,年轻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人心终归是贪婪的。 “哎,陛下终归还是选择动手了,希望一切顺利吧” 吴晔心中暗自祈祷着。 次日朝会,各部官员齐至,天子陈洪高坐御阶之上的宝位,神色平静的看着殿中的大小官员。 随着政事一件件被提起,又一件件相互扯皮,最后不了了之,整个上午,愣是没有一件事商量出个结果。 就在百无聊赖的时候,一名身着红袍的朝臣走出队列,高举白玉圭冲着陈洪说道:“陛下,臣要弹劾内侍监黄庭,弄权朝野,把持奏疏谏言,阻塞圣听” 这番话出口,殿中群臣瞬间寂静下来,纷纷看向此人。 “御使中丞,阮大人!” “机会来了!”陈洪一改刚刚乏味无聊的样子,瞬间精神的凝视着谏言之人。 此人便是御史台察院御史中丞阮竹贵,御史中丞是御史大夫的副手,具有监察朝臣和地方的权利。 如今陈洪公然将奏疏的审阅之权交给内侍监黄庭,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几乎荒诞了极点。 这么做岂不是将祖宗的江山交给一群宦官去祸乱?身为御史中丞的阮竹贵,说什么也忍受不了,抱着死谏的勇气,上前进言。 “陛下,臣以为阮大人所言极是,自古宦官掌权就是乱政伊始,殊不知史书所录,汉末有十常侍之乱,北魏宗爱连弑两君,震惊朝野,此间种种皆由宦官所起,此等弊政若是有了开端,我大陈社稷迟早会被宦官搞的乌烟瘴气”又一位身穿红袍的官员走出队列,高声喊道。 此人话落,又引得一名红袍官员出声附和: “陛下,圣人云,亲贤臣而远小人,黄庭、安虎儿、白泷、曹英等八人,结党营私,与外庭分庭抗礼,此等行径致祖宗规制于不顾,陷陛下于万劫不复之地,臣请陛下诛杀奸宦” “臣等请陛下诛杀奸宦!” 这一下子殿中大部分官员纷纷下跪,高举手中的白玉圭,向着天子陈洪高声齐喝。 “啪”陈洪暴怒而起,一掌重重的拍打在桌案上,而后一脚将身前的御上堆积的奏疏踢翻在地: “尔等莫非要行逼宫之事呼?” 陈洪的话一出口,殿中所有官员都露出惶恐之色,全部下跪,高声喊道: “陛下,臣等不敢,臣等拳拳忠君爱国之心,日月可明!” “狗屁的忠君爱国!”陈洪看着御阶之下的王兴,眯着眼,咬着牙,这事儿,定是王兴怂恿的,好计谋,不过你以为发动朝臣,朕就会怕?做梦! 陈洪是真的生气了,如今这朝廷,皇帝的权柄居然被相权压制,当真是可笑。 看着殿中群臣,陈洪当即表达:“诸卿,朕不准,不仅不准,朕还要给这些人加官进爵!” “陛下!万万不可啊!”这一刻殿中群臣都急了,陈洪这是要和他们撕破脸皮! “不可?哼”陈洪当即重哼一声:“朕乃大陈天子,尔等欲教朕如何做天子乎?” “陛下!”众臣惶恐,一个个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第85章 八门徒登场 “阿父”陈洪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给这些朝臣们喘息的机会,当即说道:“传朕的旨意” “诺”吴晔将早已准备的好的旨意拿出,随后高举:“传黄庭,安虎儿,白泷,赵喜儿,赵元子近前听封” 五名身穿宦官服饰的人匆匆来到殿中,冲着御阶之上的天子陈洪,下跪叩首。 这一刻注定会载入史册,因为历朝历代之中,还没有哪一个宦官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朝堂之上,与这些科举亦或者世家出身的高才们一同署理国事。 吴晔瞥了一眼台下的五人,随即高声唱道: “众臣跪拜,皇帝敕书” “天下之本,乃官民荣焉,靖海四平,然北奴南侵,乱民四起,国殇有怠,中兴难韦,幸赖天佐大陈,得先祖庇护,国遂而安。 朕懵懂克继大统,本意拱手而治,仰赖诸卿,然政事颓倾,朝野不稳,朕心惶惶,不能自已,恐百年后,无颜对列祖列宗,朕意抉择贤能之才,委以重任,帮扶国家,已图振兴。 今有内侍监黄庭,有从龙护主之功,不骄不躁,德才兼备,朕意敕封黄庭为枢密院枢密使,掌中书、门下表奏之权,可替天子传达帝令。 殿中监安虎儿,少监白泷,拥从龙护主之功,行事严谨,颇知兵事,善于谋略,深得朕心,朕意敕封安虎儿为金甲十二卫左护军中尉,统领金甲十二卫。 白泷为金甲十二卫右护军中尉,协助安虎儿统领金甲十二卫。 内常侍赵喜儿,拥从龙护主之功,自幼侍奉于朕前,任劳任怨,安分守己,今敕封其为内侍监,统管内侍省,协助枢密院枢密使黄庭,分揽批阅奏疏之权。 殿中省少监赵元子,拥从龙护主之功,今敕封其为殿中监。” 诏书念完,朝中众臣几乎都处于懵逼的状态,最先惊觉几人当场高呼:“陛下,古今从未有阉宦当政者,此乃亡国之举啊!” “对啊,请陛下三思!”众臣一个个急切的上前叩首,请天子陈洪收回成命。 但陈洪心意已决,又岂会在乎他们是不是死谏? 中书令王兴,侍中韩聪,尚书左仆射马斌,尚书右仆射王赢,这几人都是名副其实的宰相,可即便如他们这等身份,也都没有上前谏言,请陈洪放弃这样的敕封政令。 因为他们知道,如今的大陈,相权和皇权之间势必会有一场交锋,而身为大陈天子,陈洪想要夺回权力就必须依仗宦官,从而产生现在的局面。 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何必傻乎乎的和陈洪硬碰硬呢?他这个皇帝,真以为凭借几个阉宦就能从自己的手中将权力抢走? 黄庭等人面色潮红,兴奋非常,现在的他一跃成为了国之重臣,不再是只管内廷的内侍监了,此时的权柄可是直接凌驾于中书,尚书,门下三省之上,不可谓不重。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尤其是这种身体残缺,有着心理疾病的人,一旦得势就非比寻常。 眼看朝中众臣集体抨击他们,黄庭当场恼怒,叫嚣道: “诸位臣公,便是如此忠君爱国的?” 一声话落,黄庭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这些人莫非是要逼宫不成!” “臣等不敢!”这一刻众臣才觉着自己这些人有些逾越了,大有集体谏言逼迫陈洪的架势。 “咱家虽是个宦官,但深知忠君之理,今上贤明,乃少有之明君,我大陈中兴有望,诸位公卿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处处逼迫陛下行事,这是何道理? 莫非陛下一言一行,一令一旨都需诸位公卿首肯才可?若是那样,这天下是陛下之天下,还是诸位公卿之天下?” “陛下,臣等失礼,请陛下斥责!” 黄庭三言两语之间将这些人骂的不敢反驳,心头狂喜不已,暗道这些个才华横溢之辈也不过如此,可他这洋洋得意还没开始,就听到一人高声喊道: “陛下,黄庭一腌臜阉人,一无功名,二无功绩,三无资质,何以一跃而成三省宰辅之首,此举恐引朝野震荡,臣愿死谏,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阮大人所言句句在理,不仅黄庭无寸功,安虎儿,白泷阉宦之辈怎可一跃而掌三十万金甲卫士?” “你们,你们!”黄庭,安虎儿,白泷一听,气的是七窍生烟,这些读书人说起话来,直接揭人痛处。 他们的确是宦官,但宦官也是人,不能因为他们残缺就不将他们当做人来看,处处瞧不起他们,这种人一旦得罪了,他们狭隘的心胸势必会引发不可挽回的结果。 “陛下”黄庭当即发难:“御使中丞阮大人身为御史台的大人,不思体恤君上,为国直谏忠言,反而用其身份以权谋私,党同伐异,此等行径枉为君子,乃朝中真小人也,还请陛下允许臣,将其拿下问罪!” 陈洪凝视着阮竹贵,知道此人是中书令王兴的舌头,正好可以拿他来震慑王兴一党嚣张的气焰,当即连想都不想:“准!” “左右!”黄庭大喜过望:“将御史中丞阮竹贵给我拿下!” “诺!”一众宦官从左右冲出,瞬间就将阮竹贵给控制住。 “陛下,亲贤臣,远小人,宦官不可用,宦官不可信,此乃亡国之举啊!”阮竹贵一边走,一边高呼。 “给我将他的嘴堵住!”黄庭恶狠狠的看着他。 这些小宦官心思都是歹毒之辈,见阮竹贵如此看不起宦官,其中一个小宦官大怒不已,当下就解开足衣塞入阮竹贵的嘴里。 “我倒要看看是你这张嘴臭,还是我的足衣臭!”小宦官嬉笑着说道。 周围的朝臣们看着此举,敢怒不敢言,这一刻他们看出来了,陈洪是铁了心的要为黄庭等人立威,而他们的头,三省诸首,却是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御史中丞阮竹贵最终被一众小宦官给架了出去,陈洪看着朝中众臣厌恶至极,当即挥手:“散朝” “恭送陛下”众臣这个时候才长出一口气,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着实让他们心跳连连,生怕陈洪恼怒,将他们中的一些人给杀了头。 如今天子堂而皇之的让宦官走进正堂议政,今后的大陈只会更加的风雨飘摇,一些人不忍长叹连连。 “王大人,韩大人,马大人,今后同殿为官,还请三位多多照拂”黄庭走上前,主动和王兴三人打招呼,可这三位却是连看都不看黄庭一眼,扭头就走。 读书人的傲骨使得他们根本不允许和这种阉宦说话,尤其是这种乱权的宦官。 对他们而言,黄庭的官是天子陈洪许的,并没有经过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同意,他们根本就不承认他官位的合法性。 黄庭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面色阴沉如水。 “黄家哥哥,莫要为了这几个老不死的生气,陛下让你任枢密使,今后有的是机会整治他们几个” “说的不错,咱们的好日子到了,谁说咱们这些人,不能匡扶天下的?我倒要做古今封王进爵的第一人”黄庭笑盈盈的说着话,一时间意气风发。 “黄家哥哥志向远大,安虎儿敬佩”安虎儿生的魁梧,若不是家里穷,早早入了宫,指不定可以参军混个武官。 “好了,黄家哥哥,安虎哥儿,咱们还得去城外的金甲营上任,陛下可是说了,让咱们尽快掌握兵事,以备不时之需”白泷上前提醒一句。 与安虎儿相比,白泷显得颇为消瘦,可看人的眼神却是阴柔无比,再加上此人相貌白静,若非宦官装扮,指不定会误以为是个女子。 “对,黄家哥哥,安虎儿先忙正事去了” “嗯,且去,此行万事小心”黄庭面带微笑,拱手相送。 “黄家哥哥放心便是” 安虎儿跟着白泷辞别了黄庭,出了殿宇。 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黄庭的目光最终放在了御阶之上的宝位上,天下之大,我黄庭也终有一日可以封王拜相,位极人臣。 第86章 回归靖北 西陲郡,靖北城南 一支庞大的运输队伍,缓缓的靠近靖北城,当他们抵达靖北时,靖北城南门大开,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飞速奔袭而来。 “少主”人未到,喊声先到,为首者非常激动,当他看见一匹骏马上的少年郎君后,更是催促战马靠近,神情激动的冲着他道:“少主,您可算回来了” “棕叔,一把年纪了,还是在府中照顾幼妹吧,别在闪着腰了”少年郎君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这人正是远赴武威采集物资的杨泽。 迎接杨泽的人,除了杨家老人杨棕以外,还有镇守南城的伍仟营营将白阿牛。 “都督”白阿牛上前见礼,与杨家老人不同,白阿牛半路跟着杨泽,身份不能跟杨家老人相比,所以他颇为憨厚本分,称杨泽为都督。 “走,一起回府”杨泽这一趟,一走又是十几日的时间,好在是将物资给运输了过来。 有了这些东西,短期内,靖北不会因为粮食的问题,面临困境。 但同样的,前往车鼻施部的贸易也必须尽快完成,一个月的时间,所剩无几,杨泽一想到危机重重的大漠戈壁,心中就是一阵无力,自己注定是天生的劳碌命,刚回来,待不了一日又得北上车鼻施部,真是可恶。 眼下,已是初冬,燥热的天气一去不复返,一股股冰冷的寒意开始弥漫,有了源源不断的粮食以及其他物资储备,这个冬天对于靖北而言,应该不算太难过。 进入靖北,街道已经按照原本规划好的蓝图开始施工,最初修建的两千座独院小屋前些日子刚刚落户完毕,只是这两千小屋对于快速发展的靖北而言,有点杯水车薪。 自靖北的丰厚福利传出去后,河西之地无家可归,无地可耕的百姓们纷纷前来靖北落户,一个月的时间,靖北又增加了一万多人,总人口已经逼近十万之数。 面对如此之多的人口,杨棕按照杨泽留下的规划蓝图,直接启动了下一阶段的方案,在靖北城居民区再度兴建五千座独院小屋,一旦修筑完工,便优先交付前来靖北落户的百姓。 虽说杨泽三令五申对外宣传,这些分配的房子和田地都是免费的,但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免费。 只要有人愿意申请,那么归属的房产和田地都会折算成银钱,按照一定的比例从上缴的赋税或者工钱里扣除,虽说扣除的部分会很少,但却要扣除长达十年以上的时间。 老百姓们可不管这些,对于他们而言,能吃上一顿饱饭,都算奢侈了,如今还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还能分配田地,虽然每个月或者每个季度都会扣除一定的费用,但人家靖北的赋税低,工钱高,就算扣除这些,依然够养活一大家子人。 所以无论是在那个岗位上的人,干起活来,更加的卖命,毕竟只有肯卖命,申请的房舍才有几率批到手里。 初入靖北,谭紫嫣一脸的震惊,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在小小的西陲有了这么一座坚城? 而且还是建在突厥人的眼皮子底下,难道不怕突厥人发难吗? 可随着马车缓缓驶入城内,看着城内如火如荼的建造场景,谭紫嫣几乎下意识认为,杨泽这个人极有野心。 “或许,可以将他拉入圣教,未尝不可” 谭紫嫣心中想着,眼睛却是不停的张望着靖北的一切,她再考虑如何劝说杨泽这个人,加入到圣教的大家庭中。 回到杨府,得到消息的杨莹欢快的跑了出来,杨泽颇为亲昵的弯下腰将杨莹抱在怀中: “莹儿在家乖没乖” “嗯,莹儿很乖很乖呢,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人家都等了你很久很久呢” 小家伙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看着杨泽,似乎还有几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哥哥被一些事情耽搁了,这才晚了,不过哥哥也给莹儿带来了礼物” 杨泽笑盈盈的说着,身旁的杨庆立刻上前将在武威城买来的礼物打开。 “哇,好漂亮”杨莹看见金灿灿,亮闪闪的长命锁非常开心,眼睛也笑成了一轮弯月。 杨泽将长命锁戴在了杨莹的脖子上,一脸的宠溺无以言表。 曾经杨府尚在时,杨泽的生母,曾经命人打造了一块镶嵌有三颗五彩宝石的长命锁,那三颗宝石上分别刻有“福禄寿”三个大字。 金锁的背面,由万安城外玄济观观主天玄真人亲手绘制的符篆,满满的母爱和对杨莹的期待,只可惜大夏忽倾,家产罚没,那块价值连城的长命锁也不知所踪。 杨泽知道自己长命锁自然无法跟母亲赐予的那块相提并论,可这份深切的爱意和亲情却是最为真挚的,也是金钱无法比拟的。 杨泽又将一双银脚铃戴在了杨莹的脚脖子上,小丫头欢快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随着她的跑动,那阵阵清脆的银铃,让疲惫多日的杨泽,一扫心中的不愉。 “好可爱的小妹妹”一道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随后就看见谭紫嫣走进了院子里,她的出现也立刻引起了杨莹的注意,一双小腿跑到谭紫嫣的身前: “这个漂亮的姐姐,你是我未来的嫂嫂吗?” “莹儿”杨泽听到杨莹的话,一脸无语,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八卦了。 “咯咯咯~小妹妹,人家也想当你的嫂嫂,问题是你哥哥不愿意呀” “哥哥,这么漂亮的姐姐你为什么不想娶她呢?”杨莹呆萌的看着杨泽,明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 “莹儿,哥哥现在有比你娶嫂嫂还要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先去玩吧”杨泽轻柔的抚摸着杨莹的小脑袋。 “嗯,莹儿知道了”杨莹非常懂事乖巧,听到杨泽的话,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跟着杨华离去,只是她走几步就扭头看看谭紫嫣,小脑袋里却在想着: “这个姐姐一定是因为莹儿的原因,才不喜欢哥哥的,莹儿一定让这个姐姐喜欢自己的” 杨莹离开,杨棕走上前狐疑的看了一眼谭紫嫣,小心问向杨泽:“少主,这位姑娘如何安排?” “先暂时找个厢房安置下吧”杨泽随口说了一句,反正待上些日子,她就会走,杨泽也不在意。 可话一出口,谭紫嫣却是不依不饶:“既然说好了来当丫鬟的,那就让我照顾小丫头吧,这个可爱的小丫头,我还是很喜欢呢” 杨泽眉头微微一皱:“谭姑娘,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念头,照顾我妹妹的事,先缓缓再说” “咯咯咯,杨公子防备心可真重,奴家人都跟着你来了,你还如此害怕人家吗?”谭紫嫣略显伤心的说道。 看着谭紫嫣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却是不信。 杨泽深知自己的软肋,那就是自己的妹妹,如果谭紫嫣一旦别有用心,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为她所把控了。 终归是信不过她。 最后在杨棕的安排下,谭紫嫣暂住东跨院。 第87章 子仁论策 杨泽归来,靖北的三大营的营将和一些头领第一时间求见杨泽,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度。 眼看冬日渐临,嘱咐各营营将提前做好过冬的准备,全力协助工兵营营将蒯平,务必赶在年底前将五千套房舍建好,另外一方面也要准备充足的炭火,以及采办大量的冬衣。 冬天终归是难熬的。 等杨泽见完这些人,已是深夜,连日奔波,未曾好好休息,刚回到靖北又是一堆事儿需要处理,此刻一股股疲困袭来,杨泽撑着脑袋几乎要睡着。 “少主”一声轻唤,让杨泽迷糊的神情随之苏醒,看着来人是杨棕,当下说道:“棕叔,可是有事” “少主,你不在靖北这些时日,有一个人一直想要见你,我见此人谈吐文雅,聪慧非常,且曾参加秋闱会考,只因遇到些排挤这才落了榜...”杨棕将此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杨泽听完顿时来了兴趣:“此人我需要亲自见见,若真是才干,我定会委以重任,现在咱们靖北,才华博学之士太少,必须格外重视人才才行” “少主说的对,曾经老国公在世时,也曾说过,治军之始,不在意治军,而在于治人,人用得当,则无往不利。 可惜了,若是华司马,曹长史还在,少主又何必如此殚精竭虑?”杨棕忍不住感叹一声。 杨棕说的华司马和曹长史曾是自己那便宜老爹,靖国公杨景手下的两位才干,华青河以及曹珏。 这两人,一个善于谋划,一个善于管理,但凡老爹杨景率军出征,这两人都能将内外之事做的井井有条,毫无差错,因此,颇受杨景的重视和喜爱。 只可惜靖国公府一夜间灰飞烟灭,这两人作为靖国公的左膀右臂岂会善终,一个在监牢中自缢,另一个在午门外,与靖国公有牵连的宿将一起问了斩。 看着杨棕的样子,杨泽笑了笑:“棕叔不用为此伤感,靖国公既然落到我的手上,自然会重振威名的” “哎,我现在就去叫孙先生”杨棕转身就要去叫孙子仁,杨泽忙道:“现在天色太晚,明日一早再叫他来吧” “也好”杨棕尴尬一笑,却是忙的糊涂了,这时候,指不定孙先生就已经睡了。 先生一词绝不是谁都能叫的,只有像孙子仁这种曾经获得过功名的人,才能被人尊一声先生。 杨棕看着疲困的杨泽,嘱咐了一句:“少主早些安歇吧,莫要劳累过度” “嗯,我知道了”杨泽回了一句,看着正要离开的杨棕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苏离最近可有信来?” “苏统领前几日刚刚来了一封信”杨棕这才想起来这事,忙从胸口取了出来道: “少主,苏统领在信上说,他要在金城多逗留些时日,他除了找到了许多炼丹的方士,似乎还寻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信中他并未说明,只说他会亲自请这位人来靖北的” 杨泽看着苏离来信,却是摇头苦笑:“这个苏离匪气难除,八成要把什么人给掳来,就先等等吧,若是他回来了,我不在靖北,就劳烦棕叔去看看,别让他将什么威胁到我靖北的人给掳来” “这事儿,少主放心,等他回来,我就去瞧瞧”杨棕当即回道。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杨泽起床用过早餐,杨棕就领着一人来到了府上。 “少主,孙先生来了” “快让他进来”杨泽面露喜色。 杨棕来到门口,将一人领了进来,这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神情平淡,说不上来有什么优异的地方,若是放在人群之中,定然是属于最普通的一个。 “孙子仁见过都督”来者正是大闹秋闱的举子,孙子仁, “孙先生快快请起”杨泽虽然地处西陲,但在武威之时,也曾听人提及过今岁的秋闱考试。 有一人曾大闹秋闱贡榜,谈及舞弊一事,但此事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而始作俑者,当日就被发判,不仅剥了功名,还被罚判充军武威,不可谓不惨,而这个人好像也叫孙子仁。 莫非是同一人?杨泽看着眼前这人,看着他黝黑的肤色询问道:“孙先生可是秋闱举子?” 孙子仁一听杨泽这么问,当即面色如沉,语气中略带不满的说道:“什么秋闱举子,在下如今已是一阶罪人而已” 听到孙子仁的话,杨泽就明白过来,此人的确就是大闹秋闱贡榜的孙子仁,当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开口询问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孙子仁并未恼羞成怒,反而自嘲唏嘘道: “科举舞弊之事已然墨守成规,各大世家把持名册名次,只有我孙子仁一人还相信朝廷法度,相信天道酬勤,相信寒门子也能够鲤鱼跃龙门。 可实际上,寒门出头无望,即便学识渊博,智慧过人,也不过沦为世家子弟的幕僚而已,想要出头,难!” “孙先生之言直击朝廷弊端,当真是快言快语,自顺宗继位以来,政事日渐颓废,国事孱弱,民生凋零。 顺宗宠幸程贵妃,重用程家子弟,妄图用外戚打击世家权柄,可惜最终失败,其后几年,一病不起,再无作为。 其后宪宗继位,利用外戚的力量一举将世家重创,夺回了部分权柄,但维持时间不长,宪宗就撒手人寰。 再往后,穆宗,敬宗时期,外戚做大,虽然可以压制相权,制衡各大世家,但外戚跋扈,兼掌兵事,已然威胁到了帝位。 穆宗皇帝只因动了打压外戚的想法,就横死于长青殿内,由此可见外戚的力量已然大了何种地步。” 说到这儿,杨泽苦笑摇头,随之释然,自己熟知历朝历代的历史走向,虽然这个时空与自己熟知的时空已然截然不同。 但蝴蝶效应改变不了皇权,相权下人们对于权力的渴望,所以殊途同归,最终还是会和自己熟知的时空发生部分重合,只是进度或快,或慢而已。 “都督所言针砭时弊,今上为宦官拥立,自然不愿重蹈宪、穆两朝的覆辙,继位之初就将外戚拔除,如今唯一可以依仗者仅有宦官。 但宦官,就是一把双刃剑,玩弄权势,以权谋私,其心之恶毒远比正常人更加阴狠,今上御之,迟早为其反噬” “善,大势尚且如此,小民求生,只怕举步维艰”杨泽先是感叹一句,不忍问道: “孙先生,以为当今天下局势如何?” “光熹元年,齐郡义民暴乱,杀郡守,夺郡城,七日之间,叛军夺平原,渤海两郡,声势大振,随后举兵八万,南下武阳郡。 一时间朝野大惊,先帝派遣老将朱平平叛,却不曾想十万金甲卫却被八万叛军杀得大败,溃兵一路逃回东都,自此皇庭唯一可以依仗的力量也再无用处” “光熹二年,为镇压叛乱,先帝下诏,各郡县结团自保,除编练郡兵以外,可组民团,乡勇抵御外敌。 朝廷诏令一下,地方哗然,只能自我防守,虽然最终遏制了叛军的势头,但大郡大县之长却名正言顺有了数万控弦之士,为养团兵,各郡县大半赋税都用在了养兵上面,能上缴朝廷的越来越少。 光熹五年,叛军兵败,但五年战火荼毒,致使河北,河南两道民生凋零,百姓苦不堪言。” 第88章 子仁求将,视察匠造所 “孙先生,你说的这些与天下局势有何关系?” 孙子仁淡然一笑,随即侃侃而谈: “都督有所不知,我讲这些与天下局势关系极大,先帝崩殂,未曾留下诏书,宁王、吴王两位夺位,却最终便宜了根基浅薄的宁王。 要知道,当时大势者在吴王,世家拥戴,百官信服,可最后宁王却占了大位,这一点虽说取巧,为人诟病,但输了就是输了。 可身为胜利者的宁王却没有斩草除根杀掉吴王,反而任其就藩,这样一来,麻烦就大了,毕竟论出身,吴王的身份要比宁王的身份高贵太多。 而身为失败者的吴王自然不会放弃,即便他认输,他身边的利益者也不会认输,所以,他们一定在等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只怕马上就要到了” “接连三年大旱,纵观大陈一十三道,每道的百姓无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尤其是河南、河北两道,前些年大乱刚刚平息,又恰逢大旱,过冬之粮几乎无存。 这一场大雪过后,注定要白骨累累,冻死饿死者不知凡几,到那时只怕会引起更大的灾难,介时,乱民四起,各郡拥兵自保,朝廷又无力惩戒,如此一来便是乱世开端。” “到那时,谁都不能独善其身,都督以为自己偏安于这西陲之地,就可以远离关中的是是非非吗?” 孙子仁一字一句的说着,目光有神的看着杨泽。 “子仁初入靖北时颇为震惊,一番逛下来,便看出都督窃据西陲一镇之地,绝非自安,所图谋者大,可西陲之地想要成就王霸之基,只怕还差点,若都督不弃,子仁愿效犬马之劳” “子仁能来我这儿屈尊,杨某不胜欣喜,从今往后称我公子便是”杨泽笑意连连的说道。 “是” “子仁”杨泽笑盈盈的问道:“说说,靖北地处西陲,若想强盛,当如何为之?” 孙子仁知道,这是杨泽对他的考验,当即沉思片刻后道: “靖北虽处边塞,但胜在有天险为阻,唯一不足便是人力困乏,粮草不济,若是能弥补此两点,靖北当是一绝佳宝地。 毕竟此地距离都城万安相隔数千里,即便反叛,朝廷也是鞭长莫及,待我靖北强盛,南下夺取河西之地,北上横扫西域诸国,以此为根基,可造王霸之基业。” “子仁所言,正合我心”杨泽的打算和孙子仁几乎是不谋而合。 通过这一点,杨泽对孙子仁更加看重,沉吟一番,如今靖北不仅缺人,更缺人才,像孙子仁这种才华之辈,自然要委以高位,否则谁又会不远千里来到西陲投奔杨泽。 贤名,该有还是要有的。 “如今靖北军初建,万事艰难,在下愿请先生为我都督府司马” 司马一职已是都督府内司掌军事的第一人,与长史并驾齐驱,称之为上佐, 孙子仁自知自己学识过人,但毕竟是个大闹秋闱的配军,即便杨泽会重用自己,也不会立刻委以重任。 可他却怎么没有想到,杨泽一上来就让自己做司马,这个靖北军执掌军事的第一人。 一时间感念种种,冲着杨泽跪拜道:“子仁一充军刺青之徒,得公子高看,委以重任,必肝脑涂地,为靖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杨泽看着眼前这个热泪盈眶孙子仁,心中一阵激荡,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思想单纯的人比较多。 正如孙子仁现在所想一般,君待我如国士,我当以国士报之。 “公子,子仁初来乍到,尚无建树,便被公子委以重任,唯有粉身碎骨以报公子知遇之恩。”孙子仁抱拳回说: “公子,千军易得而一将难求,子仁在河西都督府充军之时,曾见过一人,同为充军者,此人名叫:赵沂,武艺不俗,善使长枪,曾是燕州都督府麾下的校尉,后来不知犯了何事,最终发配武威,做了河西都督府一名府兵,若是公子有意,子仁愿亲自游说,将其招来” “若真如子仁所言,便是为我靖北添一助力,不过此行千里,子仁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当全身而退,我靖北可不能因小而使子仁负伤” 杨泽坦荡一言,嘱咐孙子仁行事小心,好不容易靖北来了一个大才,万不可因小而失大,嘱咐完,他心中觉着不放心,扭头冲着杨成说道: “杨成,你从亲卫中择取五十名好手,或明或暗保护好孙司马的安全,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唯你是问” “少主放心,杨成明白”杨成上前回命。 “公子,待人以诚,子仁敬服”孙子仁见到杨泽竟然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从未有过这种被上位者关切的他,竟然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送走孙子仁,杨泽没有闲着,他最迟明日需要动身前往车鼻施部,完成贸易约定,这一去一回至少半个多月的时间,所以在出发之前,他需要在靖北城的几个比较关键的地方去查看一番。 一个是北匠造所,这是靖北城靠近农商区位置的一个匠造所,今后,北匠作所将成为靖北城发展的重要部门,与冶炼区的南匠作所不同。 南匠造所靠近天山,所以主要负责生产原材料,而北匠作所则是将这些原材料打造成品。 无论是北匠作所还是南匠作所都是由六班组成,只是现阶段南匠造所人员趋向满编。 而北匠造所还处于筹建阶段,等施工完成,南匠造内的优异工匠将被调往北匠造所,从事更为精细的工作,如此一来,术业有专精,才能大大提高靖北城的潜力,让更多的发展力得到释放。 第二个就是演武堂,这个演武堂可是结合后世的一些熟知的典故进行得建造,盛唐时期,武则天曾筹建过“演武堂”锤炼军士武艺,选拔军中状元,自此开创了武举的先河。 而杨泽建造演武堂的其目的却有好几个方面,其中有两个关键的原由。 第一,将靖北军从底层到高层将领都做一个全面的梳理,并且系统性的教导他们行军作战的各项要求和知识。 要知道靖北军的这些个大老粗,前身都是些穷苦的农民,他们可不知道如何行军,如何打仗,而且这些人大字不识几个,正因为如此,所以杨泽才让他们去学习这些知识,毕竟一军将领干系重大,岂能啥都不知道? 第二,靖北军本就是一个散漫的军事组织,虽然是因为杨泽的个人魅力临时草创,一路走到现在,但军心上并没有大的抱负,仅仅只有守卫乡土这个念头,这种思想就需要进行疏导,通过教育手段让军士们认识到什么是家,什么是国,何为君,何为义! 在杨泽看来,这种类似政委一样的思想教育工作是必不可少的,他杨泽怕死的很,万一今后手下多出一个反骨仔咋整? 所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摆大戏,上演义,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们,什么叫做忠君爱国。 第89章 风箱和灌钢法 演武堂的地点就选在都督府的东面,距离北匠造所不过数百米的距离。 除了这两个地方以外,杨泽有计划在都督府的西面,建造一个研发所,主要任务就是发明创造新式的武器装备来武装靖北军。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靖北军因为受到地域原因,人力稀缺,不可能保有足够多的军力,只能实行精兵强械的政策。 两万军力已是靖北军的极限,每一名兵士都是异常宝贵的财富,这些人若是成为百战老兵,将来都会成长为靖北军的中坚力量。 也因为如此,器械的发展尤为重要,身为穿越人士的杨泽自然明白这一点,即便他通过自己熟知的一些技术,绘制出符合这个时代最简易的图纸,诸如: “风箱、立帆式大风车、水车以及灌溉水渠等等”来提高发展力。 除了适用于农业发展的器械外,部分应用于军事上的,像诸葛连弩,火箭、火铳这些武器的图纸,杨泽也都绘制了出来,但因为火药人才的稀缺,部分东西只能体现在图纸上,没有具化的时间和条件。 风箱是鼓风器的前身,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鼓风器就已经被老祖宗发明并应用于冶炼锻造上,那个时候它们被称之为:“橐龠” 尽管杨泽绘制出来的风箱十分简易,但也足足跨越了数个时代,将鼓风器改变为可以操作风力的设备,通过这种设备的加持,蒯平锻造出的武器质量会大幅度提高。 这也是杨泽一直急于提高器械的缘故,只要有一把削铁如泥的战刀,再加上一套防御惊人的具甲,杨泽有信心将靖北军打造成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百战之师。 来到北匠造所,这是一座宽大的宅院,内部格局紧凑,房屋坐落有序,大体上分了七块区域,除了衙前的正堂外,便是六个班房的匠作区,而杨泽更喜欢称呼这里是六班工厂。 此时基建工作已到尾声,蒯平本人已经亲自带着挑选好的匠作人员来到北匠作所开始着手工作上的安排。 看着蒯平忙碌的身影,杨泽没有上前打扰,反而走到一旁的冶炼炉前,看着第一架风箱产出的成品长横刀。 这柄长横刀,通体乌黑,显然是经过了高温淬火和低温回火处理,且由专人打磨过的,此时刀刃未开,便已然初具雏形,带有肃杀之气。 “好刀”杨泽从这些横刀中,选出一把开过刃的成品刀,看着森然的寒气,杨泽轻轻用手抚摸刀身,不留意间,手指轻轻触碰到刀刃,猛然吃痛,再看时,手指已被割裂出一道口子。 “不错,的确不错”杨泽对于蒯平的手艺最为称赞,他打造的刀,也是杨泽见过最为优异的刀具。 “都督”蒯平忙完手中的事情,急匆匆的跑到杨泽得身前:“刀刃锋利,还请都督小心” “这两日我就要北上车鼻施部,咱们打造的兵器可是已然入库?”杨泽率先开口说道。 “少主放心,一千柄特制横刀已经专门调拨入库,随时可以取用” “那就好”杨泽满意的点点头,和北方游牧民贸易,凡事自然要留一手,尤其是兵器这一块得有所保留。 既要保证武器的锋利程度,也要保证武器的优异性能,否则这种兵器不仅卖不出去,还会影响靖北军的名声。 可如果卖的兵器太好,也担心这些人动了其他心思,变买为抢,所以在炼制出口的刀具上,杨泽特意给蒯平交代过,凡是给北方游牧民族的刀具,一律只用高温淬火,将低温回火这一步工艺省略。 这样一来,刀具保证了锋利程度和坚韧性,但一旦使用频率过高,就会出现“过刚易折”的自然反应,不过就算等他们发现这种情况时,也会误以为是使用过度,除非有知晓刀具锻造的能工巧匠,否则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现这种情况。 “我命人打造的风箱用得如何?”杨泽放下手中的刀具,开口问道。 “都督,这风箱着实帮了大忙,就是数量太少,应该多造些来,也好提高我们的产量”蒯平满脸喜色的说着,对于风箱这种工具过于喜爱了。 “这是自然,我来时已经通知了木匠班,想来用不了几日就会有人陆续送来”杨泽满意的点点头,东西好用就行。 “还是都督想的周到” 蒯平咧嘴笑着,说实话,杨泽对于发展的每一个环节都事无巨细的关注,平易近人的他,对待每一个靖北城的人都出自家人一般的温暖,这也使得每一个靖北人都发自内心的卖力工作。 蒯平不善言辞,但心里明白,能摊上杨泽这么一号主子,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有卖力工作来报答了。 “这可是百炼钢的手艺?”杨泽瞧着一旁不断捶打刀具的匠作师,好奇的问向蒯平。 “都督,这可不是百炼钢,百炼钢那种手法成效太慢,产量极低,早在前朝时就已然淘汰,现在的锻造手艺都是前人传下来的灌钢之法。这种锻造方式成型快,产量高,并且做出来的刀具质地更为优越”蒯平当即解释道。 杨泽点了点头,对于灌钢法,他也所有了解,据说是出自一位宿铁刀的发明者,名叫綦毋怀文。 大约是在南北朝时期。其创造出来的灌钢手法一度超过了原有的百炼钢和炒钢工艺,只可惜那是个动荡的时代,战事不断,百姓生活疾苦,这种工艺险些失传,庆幸的是,最终保存了下来,否则真是一种遗憾。 想到这儿,他不免在脑海中想起来灌钢手段中非常流行的一种手法,生铁浇淋法。这种工艺源自于后世的大明。 杨泽上学的时候,了解过这些,将自己熟知的一些技巧通过自己的语言给蒯平讲了一遍,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只看到他先是短暂的错愕之后,猛地发出惊叹: “想不到还有如此精妙的锤炼之法!都督学识渊博,蒯平敬佩!” 蒯平的脸上满是崇敬,态度也是谦逊,这种技艺一般都是不传外人的,可杨泽却是张口便说,丝毫不在意这些,让蒯平激动的同时,又是庆幸自己的择决。 杨泽笑着拍了拍蒯平的肩膀:“好好干!” 百炼钢是锻造兵器时代的一个奇迹,这种打造出来的兵器基本是这个时代顶尖的工艺品,这种用炒钢法,反复折叠锻打变形的工艺,将钢制品推到了历史的顶峰,匠人们通过反复加热锻打,千锤百炼,将手中的精铁锻打一百多次,一锻一称一轻,直到斤两不减分毫,既成百炼钢。 魏晋时期是百炼钢的辉煌时代,只是这种堪称工艺品的武器,因为产量的瓶颈,迟迟无法达到统治者的满意,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第90章 矿区冲突 杨泽离开北匠造所,直接前往矿区查看。 现在的矿区主要分布在冶炼区,以如今靖北这点人,开挖的程度连冰山一角都没有触及到,天然矿藏的富有程度超出了杨泽在内所有人的认知。 尚未进入矿区,就远远看到背着矿石篓的工人们从远处的矿洞内走出。 这些人衣衫褴褛,乌漆嘛黑,与曾经萎靡无光的精神状态相比,现在这些人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和那些暗无天日下的黑工,眼神中没有光彩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现在的靖北,有吃,有住,有薪水,虽然目前条件差了点,但一切都在向着好的地方发展。 蒯平虽然为人老实,但对于采矿冶炼一道门清的很,不用杨泽刻意交代,他就定了三条规矩,定额,定量,定钱。 定额指的是一个月的总数额,定量指的是一个月的目标量,定钱则是指的工钱。 总数额是每一个采矿小队一个月的总数额,而目标量则是每一个人每天的目标量,最后才是分钱的事儿。 这种灵活变通的方式适用于任何一个人。 蒯平说了,这种又脏又累又苦的活,自然要公平,所谓能者多劳,干的多,才能拿的多。 有些人身体差,一天可能干不了太多,那就申请一个最低量,有些人身体好,自然可以多干些,这样一来,就可以发挥出团队合作的模式。 最后只要保证小队不低于小队总数额就可以完成当月产量,若是超出总数额的百分之十还会有超额的奖励。 有人可能会说,如果身强体健的人都在一个队伍里,那么其他采矿的队伍里岂不都是老弱者了? 呵呵,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可是要记得,这里是靖北,在蒯平的刻意安排下,每个队伍里或多或少都有体弱年老者。 每个队伍的人员也都固定在一百人左右,按照杨泽之前讲过的话说,现在的靖北,缺乏人力,所以只能发挥团队精神。 现在的靖北并不提倡个人英雄主义,个人强,不是真的强,只有整个团队强,才是真的强。 看着这些采集矿石的工人徒步来到矿区的仓运驿站,杨泽顿足停了下来。 现在的仓运驿站人满为患,大量工人排队上缴矿石,然后将数量,品质进行记录,虽然现场有五十多个登记的台子,但还是不够用。 不仅如此,仓运驿站的库房内也堆积了数座小山一般的矿石,还没来得及运走。 现在的情况,显然是产出高,而冶炼速度不足,甚至就连运输能力也不行。 后世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想致富先修路! 现在不比后世,搞个基建工程短则十几日,慢则一两年就能完工的。 面对巍峨的天山,杨泽也是无可奈何,他不是不想修一条好点的山路,但那可是用命堆出来的,现在的靖北,付不起这种代价,一切只能求稳。 既然冶炼速度不够,那就多盖几个冶炼区,多招些冶炼匠人,风箱也要多造,提高效率,还有模具,只要在铸造刀剑的模具上多想想办法,还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若是仅靠生铁浇淋法看样子还是不够。 如果这种方法得到改善,那么运输力就是瓶颈,从矿洞运输到仓储区的方式都是人力背运的方式,又远又累,并不适宜,只是矿洞外道路狭窄,大车肯定上不去。 “咦,有了,用独轮车呀,这玩意儿在近代那段艰苦的时代里,可是个宝呀。 据说这家伙的前身是蜀汉丞相诸葛孔明先生造出来的木牛流马。 有了这种家伙帮忙,定然会便利许多,且这种车小巧,运输方便,使用简单,适用多种环境,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长距离运输,在仓储驿站后面可以多造一些驿站,使用马车运输,马呢也不用宝贵的战马,就从南方买一些耐力足的矮马就行。 仅仅只是瞬间,杨泽就将不足的地方都勾勒了出来,心中开始盘算着这些事情,回去就安排人着手处理,正要扭头离开,突然听到不远处的人群中传出叫骂和吵闹声。 随着叫骂声响起,小范围的扭打随之爆发。 冲突周围都是围观的矿工,其中有些人大叫打的好,还有一些人上前劝解。 远远看去,被打之人似乎是个矿头,只不过诧异的是,他们足足二十多个人打一个人,却被这一个人打得满地找牙,当真是个猛人。 杨庆带着两人紧紧的护卫在杨泽的身前,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好在矿区的官员很快赶了过来,将闹事的人都控制了起来。 “去问问怎么回事”杨泽忍不住开口让杨庆派人去瞧瞧。 一名亲卫快步跑了过去,也不知他问了些什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亲卫就匆忙跑了回来: “少主”这名亲卫名叫赵银山,据说他出生那天,他爹做了个梦,梦见他们家多了座银山,所以他爹一激动就给他取了个名叫银山。 可惜的是,他五岁年那年,村子里闹饥荒,死的死,逃的逃,他们赵家十一口人除了他自己被人收留,其他的都死了。 而他的命也不好,被大户人家收养了当小厮,以为今后有口热饭吃,可后来西陲遭了突厥兵祸,那个大户人家早就逃走了。 他这种小厮自然留了下来,跟着逃难的人一起南逃,最后在武威城外,无处可去便跟着熟识的乡民来到了靖北,也看着他正值青壮,这才有了当亲卫的机会。 赵银山当即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有一个矿头,仗着自己孔武有力一直欺压其他矿队,从他们的手里抽份子,没曾想前一段时间,来了一个憨子,非但不买这人的账,还险些暴打了这人。 就在昨日,那个矿头寻了些人,打算在矿洞里寻这憨子的麻烦,可找来找去都没看见这憨子的身影,最后只能将怒火洒在了他们矿队身上。 今天那憨子知道了这事儿,就堵在这儿,寻那矿头的麻烦...” 赵银山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杨泽的心中也对事情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不过他也多了份好奇,开口道: “你去将这些人带来吧” 第91章 矿区断案,收纳赵憨子 赵银山领了命,不多时,一行人就被带来。 负责矿区治安的人是工兵营治下的一名千人统领,名叫张柏树,此人相貌老实,一脸的憨厚,许是第一次见杨泽,多少有些紧张,支支吾吾的说道: “都督,这两人公然闹事,我正准备带着他们去见营将大人呢” “你们营将事务繁忙,还有心思管这些小事?”杨泽多少有些意外。 “营将大人自然是忙些,可小人只是一个统领,做不得主,只能找大人们评判” “嗯,倒是这个理” 杨泽不打算为难张柏树,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统领,能管的事情的确不多。 不过他的话也间接提醒了杨泽,现在的都督府,运行的非常不完善,好在有了孙子仁的加入,想来有了他协助,今后靖北的管理会好很多。 杨泽可是个宁缺毋滥的主,宁愿位置空着也不能让人尸位素餐,当些个蛀虫。 终归还是缺人闹得,杨泽心中忍不住一声长叹,大手一挥道: “今日就让我来评一评,判一判吧” 杨泽的话一出口,周围的矿工们都围了过来,他们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靖北城的都督。 有些老人可能曾经见过杨泽本尊,但听他断案倒是头一遭,所以很多人都抱着好奇的心思,想要看看这位靖北的都督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杨泽率先看向眼前,跪着的一个男子,这人三十多岁,明显是被打最狠的矿头。 那人捂着脸,看着被暴揍的看不清尊容的脸,杨泽忍不住吐槽: “这头被揍的很猪头,挺圆润的” “回大人,小的叫刘剩儿” “说说吧,怎么回事?”杨泽寻了一块石头,就在这人山人海的中间,断起了案子。 “是这小子先找的事儿,大人,您看看给我打的,都肿成什么样了!他下手特狠!准是个恶徒,大人,您可得小人做主,你瞅瞅,这哪是打架,这分明想要我命呀!” 刘剩儿满脸委屈的冲着打他的壮汉,一个劲儿的诉苦。 “够了”杨泽听的有些厌烦,当即打断他的话道: “我不是听你卖惨的,实话告诉我,人家为啥要打你,却不打别人?” “这人是个憨子,昨日我不过和他的队友产生些推搡,今日他就来这儿打抱不平!” “哦?你确定是这样的吗?” 杨泽狐疑的看着刘剩儿,刘剩儿低着头,不敢去看杨泽,左右瞄了一眼道: “我确定,肯定就是因为这事儿” “行,你先退下去待着”杨泽不再理他,冲着打人的壮汉挥挥手道:“你来” 这个壮汉,身高马大,目测得有一米九个子,强壮的肌肉将单薄的麻衣都给撑得鼓鼓囊囊,瞧着有些滑稽。 “你叫什么名?来说说,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杨泽看着这人,心中却是动了一些心思,这人如此强壮,为何偏偏要来矿区寻工?参军不是更好吗?可转念一想,人各有志,或许人家压根看不上呢? “小人赵憨子,这刘剩儿,欺负人,该打!” 赵憨子明显不善言辞,抱着拳,恶狠狠的盯着刘剩儿,瞧得他脸色惊惧。 “赵憨子?你说他欺负人就欺负人?有没有证据?” 赵憨子明显一愣,憋红着脸道: “我们那队的人还有其他队的人都可以证明,刘剩儿欺负人” “哦?谁愿意为赵憨子作证的?”杨泽当即冲着围在一旁的矿工们喊道。 一时间众人都相互看看,明显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之鸟,招惹刘剩儿。 这一幕刘剩儿那是得意洋洋,看着赵憨子也是一脸的嘲讽。 赵憨子瞧着眼下的一幕,四下寻找熟悉的人,却没有看到一个。 “赵憨子,我再问你一遍,刘剩儿欺负人,你可有证据?” 杨泽似乎看出了赵憨子的本意,可是像他这种人却忽略了人性的本质,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谁会为了佐证,平白得罪一个小人,万一打蛇不死,反被蛇咬呢? “大人,赵憨子无话可说,但刘剩儿他们就是欺负人,经常抽我们的份子,我们采矿本就不易,还要被他盘削,简直就不是人!” 赵憨子越说越激动,最后气呼呼的站起来:“大人若是不相信赵憨子说的话,那就将赵憨子的心腕了去,且看看我赵憨子的心是不是黑的便是了” “这...”杨泽有些傻眼,这人也太憨直了些吧,怎么三言两语之间就要把自己给玩死? 这还怎么进行下去,总不能真腕了他的心吧? 说实话,杨泽其实心里已经猜出来事情的经过,可凡事总要以理服人,不能以大欺小,这也是靖北今后要执行的规矩,法大于情,但情理之中的法也得学会变通。 过刚易折,过柔则懦。 就在杨泽不知如何应答之时,周围的一些矿工满脸的羞愧,有一个人发出憨厚的声音: “我愿意为憨子做证明,他刘剩儿不是个好人!” “对,他刘剩儿仗着自己身强体壮,经常欺负别人,我们队辛辛苦苦采来到矿石,硬是被他抢走了两篓子” “这家伙每天都要我们帮他背矿石,稍有不从就拳脚相向,他就是个混蛋!”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群众的一句话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的憋闷,一个个站出来指责刘剩儿做过的坏事儿,纵然刘剩儿再有本事,也终归压不住众怒。 “诸位~”杨泽当即开口,打断了七嘴八舌的吵骂声: “承蒙诸位袍泽仗义执言,我靖北虽然初创,律法不全,但也绝不纵容卑劣之人,行苟且之事,凡败坏道德,侵害律法者必要为民除害。” “来人”杨泽高喊一声。 “属下在”杨庆及其护卫上前。 “刘剩儿及其一众人欺压同属,豪取抢夺,败坏我靖北风气,将其悬吊于矿区空地上十日,以儆效尤!” “十日!”刘剩儿傻眼了,当即连滚带爬的跑到杨泽身前哭诉: “大人,小人知错了,求大人饶命啊,十日啊,十日小人肯定活不过呀!” 十日,不吃不喝,谁也不可能撑那么久的。 “你放心”杨泽缓缓起身,看着刘剩儿这些人道:“每日的水和食物都会为你们备好,断不会少了你们的,当然了,前提是有人肯喂你们才行” 杨泽说完这话,不再去理哭喊求饶的刘剩儿等人,反而走到赵憨子身前道:“有没有兴趣来都督府当兵?” 赵憨子见杨泽为自己主持公道,非常高兴,可一听到杨泽招揽自己的话,却满脸羞愧的挠着头道: “我娘身子不便,不能随军开拔,所以一直没能去...” “自古忠孝两难全,看不出你竟是一忠孝之人,难等可贵” 杨泽对于人的道德看的比才干更重要,一个人可以平庸,可以无才,但不能无德,他至今还记得大学老师曾经告诫过他们的一句话: “无才无德坑人误已,荒诞一生,有才无德祸国殃民,遗臭万年” 所以这句话对于杨泽而言,刻骨铭心。 赵憨子虽然憨厚,但可贵的却是这份品德,这样的人,至少在忠诚上是靠谱的,念及与此,他开口说道: “将你母亲接到都督府上吧,那里还有许多空闲的宅院,这几日我寻几个老妈子和丫鬟,到时候找一个靠得住的去服侍你的母亲,如此你看可有兴趣入伍?” 杨泽的诚意满满,周围的人都满脸羡慕的看着他。 “应了吧,憨子,你每日辛苦劳作,也不过几个钱,跟了都督,日子肯定要比我们好的多呀” “是呀,应了吧憨子!” 熟识赵憨子的人都纷纷出声说道。 赵憨子木讷的看着周围的人,最后也不知想通了什么,冲着杨泽抱拳说道: “若是都督不嫌弃憨子笨拙,那憨子就跟了都督,做个大头兵!” “哈哈哈”杨泽仰头大笑:“好,那就从今日起,你跟着杨庆,就做我的亲卫吧” “哎”赵憨子搓着黑手,满脸的尴尬,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谁是杨庆,亲卫又是个啥。 杨庆一脸笑意,走上前道:“走吧,憨子,跟着我便是了” “哎”赵憨子应了一声,看着自己手里的竹篓子,然后放到了一个瘦弱的老者手里:“韩叔,这篓子矿石送你了” “憨子,你这是弄啥” 被叫做韩叔的人,一脸白须,只是这些白须却被漆黑的污垢和黑灰附着的有点看不清楚,若是瞧的仔细,这是一个满脸褶皱的老者。 “俺憨子不喜欢欠别人,这篓子矿石,就算抵账了”赵憨子跟着杨庆一众亲卫,头也不回的走了。 “嗨,这憨子,不就是一个馍馍的事儿,咋还拿这篓子矿石来抵”韩叔讪摇头苦笑,对于憨厚率直的赵憨子,由衷的钦佩。 第92章 北上车鼻施部 从矿区回来,早已过了午时,杨泽一行人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开始准备着出发的行囊。 这一次北上必须准备完全,万一路上再遇见突厥骑兵,也得有所防备,因为这一次,可是数百车物资需要拉到车鼻施部,此行至少十日的路程,绝不能出什么闪失。 申时一刻,杨泽穿戴轻甲,腰间佩戴一柄蒯平亲自打造的长横刀,然后出了府门。 此刻大队人马已经在府门外集结,这一次三千亲卫全部出动,护送物资。 杨泽翻身上马,准备出发,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府门前的大柱子后面偷偷打量着杨泽。 杨泽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然后挥手:“出发” 命令传出,大军开拔。 当大军渐渐离开后,大柱子后面的小人才舍得走出来,只是她的眼眸中滚落几滴泪珠,倔强的用着衣袖擦拭着泪痕,可是越擦,越是想哭。 “小妹妹”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小人的后面响起:“要哭就哭吧,小小的年纪,不要委屈了自己,在姐姐的怀里哭吧,姐姐护着你” “姐姐....”小人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冲到那道倩影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看着大军离去的身影,这道靓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杨公子,等你回来后,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带我来靖北” .........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第二次北出大漠,前往漠西之地,杨泽的心情完全不一样,看着天边那轮渐渐西下的太阳,他第一次感触到古人对于大漠的敬畏和那种孤寂的无奈,忍不住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首诗,开口轻吟。 三千多人的队伍,马车八百多辆,骑兵护卫五百,亲卫两千五,随军开拔一路北。 十日间,途径沙漠,抵达草原,出奇的顺利,并未遇见任何游牧的部族和突厥人的骑兵。 当一行人昼夜不断的行路,终于在第十天抵达了车鼻施部的营地。 此时天色泛白,一行人短暂休整后,杨泽率领着队伍缓缓靠近车鼻施部的营地。 突然出现的军队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一群骑兵发出狼啸一般的声音冲了出来,然后就将这一行人围在了中间。 “什么人”一个操着突厥语的壮汉大声嚷嚷着。 杨泽听不懂,只能高声喊道:“我们是苏禄将军的朋友,前来贸易的!” “苏禄?”那名壮汉一听,然后招呼手下人,赶紧回营地通传。 而他们这些人则紧紧的盯着杨泽一众人,生怕他们使诈。 不知过了多久,苏禄行色匆匆的从营帐内走了出来,仔细一看,果然是前些时日见过的杨泽,当下大笑道: “哈哈哈,杨兄弟果然来了,我还以为是我眼拙,又上了你们陈人的当呢!” “哈哈,路上耽搁了些日子,让苏禄将军多等了些时间,是我杨泽的不是!” 杨泽开着玩笑说着,他是知道草原人性情爽朗,毕竟在这个时代,信守承诺可是一件大事,自己晚来这些时日,指不定苏禄会怎么想他呢。 “能信守承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陈朝人呢,走,且随我进帐一叙”说着话,苏禄就兴高采烈的拉着杨泽往营地里走。 看到出来,今天的苏禄似乎很高兴,而且整个营地里的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带着这种疑问,杨泽孤身一人跟着苏禄进了营帐。 两人刚一落座,杨泽就忍不住问道:“苏禄将军,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可否分享一二?” “哈哈,杨兄弟看出来了?”苏禄倒也不在意。 杨泽却是忍不住吐槽:“你这脸上就恨不得写上我很开心这四个字了” 苏禄也不做隐瞒:“前些时日,我们三姓部族的大军跟突厥人狠狠的打了一仗,将他们赶回了阿尔泰山以东,现在整片漠西都是我们三姓部族的了”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一路上都没有遇见突厥人的骑兵,真是敬佩不已,想来将军此番定是斩获不小,恭喜将军” “哈哈哈,杨兄弟就用这么恭维了”苏禄笑盈盈的说着:“这回来,可是将东西都运来了?” “不错”杨泽起身,从怀中取出名单交到苏禄的手上。 “哎,不用,这些文绉绉的东西,看着头疼”苏禄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外面喊道:“突曼” “将军,您叫我”一个熟悉的汉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上次来时,险些和杨泽发生冲突的汉子。 “突曼,杨兄弟将货物都运来了,你带人亲自过目一下” “遵令”突曼看了一眼杨泽,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扭头就出了毡房。 “杨兄弟此番来的时间正好,我手里有许多东西需要卖掉,不知道杨兄弟有没有兴趣?” “哦?不知道将军说得东西是指的什么?”杨泽有些好奇这家伙到底掠夺了些什么东西。 “走,我带你去看看”苏禄颇为大方起身,然后引领着杨泽出了毡房,向着不远处的一大片聚集区走去。 这里的人显然都是认识苏禄,但凡看到苏禄都会弯腰行礼,一路走来,很快就到达了一处广场的左边,此刻广场上人头攒动,围着很多人,看不清楚在做什么。 广场的右边却是人很少,一大座木质的毡房就在这里,毡房前还有数十名士兵把守。 “将军”士兵们冲着苏禄行礼,然后打开栅栏,让两人从容走了进去。 走进第一间毡房,杨泽瞬间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这座宽大的毡房内摆满了各种金银器具,还有各种名贵的首饰以及珍贵的瓷器木雕,甚至在一些角落里还有许多字画堆积着,有些字画像是被水浸泡过一般,开始泛黄生斑。 “这些东西对我们而言,都是些无用的东西,我需要有人能够帮我将这些东西卖出去,换成我们部族需要的粮食和盐铁” 苏禄毫不隐瞒的说着,随后领着杨泽出了毡房: “马上冬天就要来了,对于草原的子民而言,冬天意味着死亡,意味着神明的惩戒就要到了,我希望车鼻施部可以安稳的渡过这个冬天,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将军请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杨泽迎上苏禄的眼神,不由得心头一紧。 “这些东西在我们这里不值钱,但是在你们那,可是很值钱的,不要以为我好糊弄,这些东西若是不能卖出一个让我满意的价格,杨兄弟,你知道后果的” 苏禄的话突然一冷,然后带着一股子不信任的意味调侃道: “我知道你,靖国公的杨世子,你很厉害,小小的西陲居然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躲着,我很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以持续下去,你觉着呢?” 杨泽闻言心头随即暗恼自己愚蠢的决定,苏禄是什么人? 那可是头狼,奸猾的很,当年唐朝人为了制衡苏禄,又是赐婚公主,又是利用突厥人的力量来压制,可是结果呢? 突骑施汗国在吐蕃和大唐之间来回跳跃,碍于大食国不断压榨中亚的势力范围,大唐才一度隐忍纵容。 这样的一方枭雄,自己居然奢望可以利用人家,现在好了,人家顺藤摸瓜知道自己的老巢了,要是自己但凡不听话,分分钟就能派遣大军南下。 现在的靖北太过弱小,经不起折腾,小国无邦交这句话可是个实在的例子。 杨泽还是觉自己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不过眼下已经成了如此局面,自己终归还是要勇敢面对的。 想通了关节,杨泽当即笑道:“将军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杨某不远万里来到贵部,不过为了赚些辛苦钱,若是哪里做的不对了,还请将军多多包涵。 要知道,杨某可是由衷的仰赖将军的,这次的买卖,我定会让将军满意的” 不卑不亢,杨泽下了决心,靖北必须得快速成长起来,否则一旦陷入大战,西陲这种四战之地,根本经受不住。 第93章 逃跑的大食奴隶 “哈哈哈,好,我就喜欢听你们陈朝人说话,说的话,都是非常的好听” 苏禄招呼着杨泽离开了毡房,这时候一队双手背根长绳拴在一起的奴隶从两人眼前经过,士兵们押解着这些人,赶往广场。 “这些都是被俘虏的奴隶”苏禄却是见怪不怪的解释了一句。 “我看着这些人不像是突厥人”杨泽看着这些人觉着相貌有些怪异。 “杨兄弟说的不错,这些人都是大食国的子民” “大食?”杨泽面色一沉。 所谓的大食,其实说的就是历史上出现过的白衣大食,黑衣大食,以及绿衣大食。 这三个大食分别指的是倭马亚王朝,阿拨斯王朝,以及法蒂玛王朝。 这三个王朝都是大名鼎鼎的阿拉伯帝国,按照现在的时空推算,应该是倭马亚王朝的末期,也就是白衣大食。 历史上,可是出过一件非常出名的事情,当年黑衣大食曾出兵在恒罗斯打败了高仙芝率领的唐军,这也是史书上唯一记载的,最强大两个帝国的碰撞。 想不到这么快,大食人的脚步还是拓展了原有的地方,而昔日的大唐却成为了这个时空的陈朝,也不知道这个时空还有没有昔日名震古今的传奇人物。 带着遗憾,杨泽迈开脚步就要离去,偏在这时,一名奴隶突然挣脱了绳索,向着远处逃脱,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 “不要将我卖掉,不要将我卖掉..”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鼻梁高挺,肤色有些泛白,头发有点自来卷,略带棕色。 这人跑的很快,几名士兵狂奔之下也没能将他擒下,周围的牧民见状也没人敢去拦阻。 可这人明显运气比较背,跑着跑着却被泥泞的地面摔倒,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虽然他及时起身,向前奔逃,但缓慢的速度让他逃走没多远就被追来的几名士兵制服,自然,少不了一顿揍。 “救命~”这人挨着毒打,不断的喊着话,杨泽只是听到他苦苦哀求,但语言不通,却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凭感觉应该是在求饶。 身旁的苏禄看了一眼杨泽,调侃道:“这种货色的奴隶,不值钱,不过他敢逃走,就说明他还有些胆子,只是一但奴隶有了胆子,就没有资格做奴隶了” 说着他就拔除了腰刀,走了过去,然后将刀扔到这个人的身前喊道: “嗨,小子,想要活命,那就和我打一场,只要能打败我,你就可以活下去” 苏禄的举动让杨泽颇为好奇,干嘛要这么做呢?没理由啊。 耐着性子,杨泽走上前去观看,只是走了没几步,突然觉着脚下踩到什么东西,有些硌脚,目光一瞥,脚下的淤泥中,有一块金灿灿的东西。 出于好奇,杨泽悄悄捡了起来,用手将上面的泥垢擦拭干净,才看清楚这东西的样貌。 这是一块圆圆的徽章,只有掌心般大小,纯金的材质上,烙印着一只鹰,只是这只鹰却带着典型的西方王冠。 “这是...”杨泽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图片,正是昔年在某个新闻摘要上看到的图片,而其代表的确是阿拨斯王朝的统治者家族的徽章。 想到这儿,杨泽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看着那名即将被玩弄死的年轻人: “将军”杨泽走上前笑道:“您何必为了一个奴隶动气,既然是商品,那就有价值,何不卖给我,我那里正好缺少干活的苦力” 杨泽和善的笑容让准备动手的苏禄一顿,回头看着杨泽道: “杨兄弟,这种人一但萌生了逃跑的念头,就注定留不住,倒不如杀了,省的回来惹出麻烦!” 杨泽一听却是不以为意:“将军,我那采石场天天都有人因为开矿殒命,根本不怕有人逃走,倒是非常缺人,若是这么健壮的人就这么容易死了,还不如给我采些石头呢。” “哦?”苏禄一听,倒也释然,刚刚他还以为杨泽是看出此人有什么来头呢,可听到杨泽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也是,杨泽这个陈朝人又怎么会认识大食人? “哈哈哈,缺劳力你早说呀,这些时日,我们这里的奴隶可是不少,这些人还要用粮食养着,太浪费了,既然你要,一会儿我让人去找你,价格保管让你满意”苏禄收起刀,选择放过了这个人。 杨泽看着苏禄没了杀意当下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将军的美意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到毡房, 已经在毡房外等着苏禄。 看见苏禄归来,当即上前见礼:“将军,货物已经清单完毕,没有问题” “哈哈哈,好,很好”苏禄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招待杨泽进了毡房: “杨兄弟,今晚让我们车鼻施部好好招待一下你,祝愿我们今后的生意合作愉快” “多谢将军的厚待,祝愿咱们双方互惠会赢” “好” 当晚,车鼻施部用最高的规格招待了杨泽一行人,美酒美食美女,一众人在毡房内,纵情享乐,体验着浓厚的草原风情。 几杯果酒下肚,杨泽就佯装喝醉,倒在了桌案上。 看到杨泽仅仅几杯果酒就喝醉,车鼻施部的将领们,忍不住嘲笑起杨泽这个陈朝人的酒量太差。 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将杨泽送到提前安排好的毡房内休息。 毡房内灯光昏暗,布置简单,两名侍女将杨泽扶到床榻上盖上被子后,躬身离去。 杨庆和杨成见杨泽只是喝醉,便退到毡房外守卫。 没了人,杨泽扶着昏沉的脑壳,掀开被子起身,可手却在掀开被子的时候,触碰到一片温热柔软的东西。 心底一惊,用手再度捏了几下,只觉着是一团滚热柔软的东西,宛如是一个富有弹性的团子,随后被褥下就传来几声嘤咛。 “谁!” 杨泽惊起,以为有人想要害他,一脚踢飞被子,向后退了数步,可下一刻,却脑海一片空白。 只见眼前一具婀娜多姿女子被人绑在床榻上,周身之上没有片布遮身,那犹如温玉的娇躯,细嫩光滑,隐隐带着一股子温香。 第94章 阿史那偲偲 “咕噜”杨泽忍不住吞咽了口水,看着美人娇羞愤怒的躺在床上,一团布块却塞进了嘴里,阻止声音发出。 杨泽是个正常的男人,看见这种场景,难免有些意动,险些扑上去。 但身处的环境瞬间让他清醒过来,脑海中不断思考着应对的办法以及苏禄这样安排的用心。 他主动上前,那女子的目光中带着羞愤死死的盯着杨泽的一举一动。 就在他以为杨泽要羞辱自己时,却觉着身体一暖,杨泽竟然将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听着,我现在把布团子拿出来,但是你不要乱喊乱叫,不然我还把你的嘴堵上,听明白了吗?”杨泽开口说道。 “嗯嗯”女子嗯嗯个不停,边嗯,边点着头。 “好”杨泽小心翼翼的将塞住嘴的布团子取出。 可下一刻这女人就发出怒喝:“你个混蛋,我要杀了你....呜呜呜” 杨泽在听到噪音后,立刻将布团子给塞了回去。 “听不懂人话吗?” 杨泽有些厌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说实话,这个女人长的倒是挺标致的,但身上却透着一股子难以驯服的野性,这种人,看上去就不是陈朝人。 “呜呜呜~”女人再度求饶似的晃动着娇躯,杨泽冷哼一声: “我希望你明白,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乱喊乱叫,那你今天晚上就这样睡吧” “呜呜呜~”女人似乎是服了软,使劲儿的点着头。 杨泽将布团子拿出来,这一会,女人学乖了,没有在乱喊乱叫,只是咬着银牙,瞪着杨泽,气鼓鼓的样子,着实让人好笑。 “说说吧,你是谁” 这一刻杨泽反倒好奇起来,苏禄玩的是什么把戏,怎么好端端将一个女人塞到自己的被子里面,若是只是单纯的交好,杨泽觉着没有这种必要。 女人似乎很生气,恶狠狠的盯着杨泽:“我劝你最好赶紧放了我,否则我父汗不会饶恕你的!” 听这语气,貌似这女人大有来头,可杨泽却不是个怂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你越是威胁,他就是越是不怕。 “女人,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的状态,再不乖乖回答我的话,那就别怪我将你抱出去,让外面的男人好好欣赏你美丽的容颜” 杨泽也不客气,他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怜香惜玉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你卑鄙,卑鄙!”女人咬着牙,却是无济于事,双手双腿被束缚,根本无法挣脱。 “想明白了吗?”杨泽没了耐心,下一刻就将女人从床上抱了起来,单薄的被褥掉下来一大块,瞬间将女人的半扇肌肤露出,一时间香辣似火。 “等等”女人这一刻才觉着杨泽真会这么做,不由得害怕起来:“我..我叫阿史那偲偲” “噗通”杨泽听到怀中女人的话,双手一抖,下意识将她仍回到床上。 阿史那偲偲被这一摔,有些吃痛,满脸娇羞的看着杨泽,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什么将自己扔回到床上。 “你说你叫什么?阿史那?你是突厥王族?”杨泽顿时觉着头皮发麻。 “哼,你现在知道怕了?”阿史那偲偲看着一脸忧色的杨泽嘚瑟的笑了起来。 杨泽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觉着非常的棘手,若自己真的糊里糊涂和她发生了点什么,这不彻底惹怒了突厥人? 不,等等,也许她只是一个没落的王族,对,也许只是苏禄在用她的身份恐吓自己。 杨泽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安抚着自己的想法,可谁知阿史那偲偲下一句话却吐露出来: “我刚才就告诉你了,让你赶紧放了我,不然我父汗不会饶恕你的” “父汗?你父汗是谁?”杨泽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的父汗就是兴昔亡可汗” “呼,还好,还好”杨泽先是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却又面露苦涩: “好个屁呀,这个时代没有大唐,哪儿冒出来个兴昔亡可汗?” “你这个陈朝人嘟囔什么呢?告诉你,我父汗可是你们陈朝天子册封的!” “果然”杨泽这一刻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合着大唐没了,陈朝人也没闲着,照样逮着一个西突厥的头,封了个可汗,若是历史没有发生蝴蝶效应的话,现在的兴昔亡可汗应该叫阿史那献。 带着疑问杨泽开口问道:“你父汗可是叫阿史那献?” “不错,正是我父汗”阿史那偲偲得意的仰着头,好像看出了杨泽的忌惮。 “完了完了!”杨泽心头苦涩,捅了马蜂窝了这是,怎么办? “要不干脆弄死她?”杨泽心头恶狠狠的看向阿史那偲偲:“对,一不做二不休,将你杀了,谁又知道是我下得手?” 阿史那偲偲闻言,瞬间呆住,看着杨泽吃人的凶相,嘴一撇立刻淘淘大哭起来:“啊,没你们这么欺辱人的~” “这确定是突厥女人?” 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女人,杨泽有点不敢置信,突厥人在杨泽的意识里都是非常彪悍的,即便是女人也丝毫不逊于男人,自己还没怎么地,她却是先哭了。 算了,先晾着她,看看明天苏禄这算盘里打的什么主意,要是真杀了她,自己可就真和突厥人结下大仇了。 打定了主意,杨泽将毡房桌案上的一套衣服扔了过去,然后双手伸进了被子下面。 “你干什么?”阿史那偲偲止住泪水,委屈巴巴的看着杨泽。 “你如果就想这么睡一晚上,就当我没说”杨泽耸了耸肩,索性将手从被子里收了回来。 “不,等等”阿史那偲偲低着头,面容羞红,似乎妥协。 “什么?”杨泽嘴角清扬,有些戏谑的看着阿史那偲偲 “帮我解开绳子吧”阿史那偲偲低着头,发出轻声。 “大点声,我听不见”杨泽故意掏了掏耳朵。 阿史那偲偲红着眼盯着杨泽:“我说帮我解开绳子!”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杨泽笑盈盈的将手伸进了被子下面,然后一番摸索,还别说,这女人的肌肤是真滑,这绳子在哪儿呢。 “你手往哪儿摸呢”阿史那偲偲红着脸,生气的啐了他一口。 “手误,纯属手误”杨泽将手从玉峰上绕过,然后找到了绳子的扣结,可能是打结打的狠,杨泽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好了吗?你还摸~!”阿史那偲偲的脸颊这一刻就跟个熟透的苹果一样。 应该很好解开的绳子,杨泽愣是解了一刻钟也没解开。 “这就好,这就好...” 杨泽其实也不好受,说实在话,两世为人的他,在思想方面肯定比这个时代的人要放得开,所以对于身体的控制力差强人意。 仅仅只是肌肤的触碰,杨泽就觉着某件尘封已久的宝物想要破土而出。 在这种高压环境下,杨泽保持着纯洁的思想将绳子给解开,的确不太容易。 但杨泽的苦,阿史那偲偲却是根本没有体会,在绳子解开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就抬起手,重重的打了杨泽一巴掌。 “啪” 清脆的掌音响起,杨泽颇为不解的看着阿史那偲偲。 “起来,我要穿衣服,你,你背过去!”阿史那偲偲坐起身子,瞪着杨泽,双手死死的拽着被子,将自己裹在里面,生怕春光外露再让杨泽占了便宜 杨泽握着脸颊,站到一旁,有些不大高兴的说道: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讲道理,我好心好意给你解开绳子,你却打我,真是恩将仇报” “你好意思说,我都让你.....让你摸了一个遍,打你,是你活该!有你这么解绳子的吗?” 杨泽一听有点急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怎么就摸你一遍了,这不还有后面的呢嘛?” “呸呸呸,我说你能不能讲点理,不要一棒子打死好心人,你知道我为了给你解绳子付出了多少吗?能不能不要在意过程,重点是我给你解开了绳子了!” “就凭这一点,你就必须给我道歉!”杨泽可不依着他,抱着双臂恶狠狠的盯着她,他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呸,你个无耻的臭流氓!快点给我滚!”阿史那偲偲也是急了眼,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占了便宜,反倒还觉着自己挺委屈! 得,这女人简直是无可救药! 杨泽对这个不讲理的女人非常无语。 “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杨泽骂骂咧咧的走出毡房,抬头看着夜空下的大漠,多少有些惆怅和孤寂。 第95章 艾布阿拔斯 “少主”杨庆和杨成两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毡房门口的马车上聊着天,看见杨泽居然走出了毡房,便上前见礼。 被这个女人胡搅蛮缠一通,杨泽没了睡觉的意思,开口问道: “白天那个大食人呢?” “和奴隶们都关在一起” “带他来见我”杨泽吩咐了一声,随后又看着身后的毡房,交代道:“杨成,你带人看着,别叫里面的女人乱跑” “女人?”杨成和杨庆面面相觑,自己家的主子什么时候勾搭了一女人? 不过这种话他们也不敢问,只是有些钦佩,这都当了都督的人了,想不到当年夜战翠红楼的小郎君风采依旧。 “想什么呢”杨泽怼了两人一句,让两人的瞎想瞬间消散,连忙各自忙活去了。 好在杨庆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没有让杨泽等太长时间。 杨庆十几名亲卫守护在周围,毡房前比较开阔,杨泽就坐在拉货的马车架子上。 白天救下来的大食人一脸懵的被带到了杨泽的身前。 “好了,你们都去旁边看着点,有人来,记得提醒我”杨泽挥挥手,让杨庆带人在周围警戒。 “好了,周围没人了,现在和我谈谈吧”杨泽看着眼前这个大食人,露出一丝微笑,而这丝微笑,嘲讽的意味大一些。 大食人一脸不解的看着杨泽,他不明白杨泽说了些什么,语言不通,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然后说出自己的语言,比划着。 “现在你能听懂了吗?”杨泽用着蹩脚的英语试图和眼前这个人沟通,但人家根本听不懂,依旧用着阿拉伯语和自己比划着。 哎,看来是我多想了,这时代英语还窝在小岛上没有普及呢,当今中亚地区的主流以拉丁语和阿拉伯语为主。 “你这个流氓是想和他说上话吗?”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杨泽看去正是阿史那偲偲。 “我没功夫理你,你最好乖乖回去睡觉,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 “呸,什么就是你的人,你死了这个心吧”阿史那偲偲羞愤的看着杨泽,然后冲着旁边的大食人喊道: “不要理他,他是个可恶的变态!” 熟练的阿拉伯语一出口,那个年轻人眼前就是一亮,听到阿史那偲偲的话后,整个人就是一紧,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看着杨泽的眼神也愈发不安。 “你居然会阿拉伯语?”杨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连忙上前将阿史那偲偲给拽到了身边。 “松开你的脏手,你这个混蛋!”阿史那偲偲满脸厌恶的看着杨泽。 “快给我翻译一下,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凭什么帮你”阿史那偲偲生气的别回头,根本不理杨泽。 哎,我这暴脾气,给你脸了这是。 杨泽也不惯着她,当即就说道: “你可别忘了,你是被人绑到我的床榻上的,既然你不听话,那我现在就告诉苏禄将军,让她把你塞到别人的床榻上。 我可告诉你,别人可不像我,懂得怜香惜玉,到时候那些个草原汉子辣手摧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阿史那偲偲气的直跺脚,见过无耻的人,没见过他这号,她真想回怼回去。 可她又担心杨泽说到做到,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说道: “我可以帮你翻译,但是你必须将我送回我的部族” “那得看你表现咯”杨泽轻哼一声,冲着阿史那偲偲挑了挑眉。 言外之意很明显在告诉她,乖乖哒,你懂的。 阿史那偲偲咬着银牙,恶狠狠的看着杨泽,一肚子火却无处宣泄,扭头看着这个来自大食的年轻人: “这个变态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美丽的女士,我叫艾布·阿拔斯” “他说他叫艾布·阿拔斯” “艾布·阿拔斯?阿拔斯?”杨泽微微发愣,下意识拿出那枚金灿灿的徽章问道:“这个是他的?” 艾布·阿拔斯看到杨泽手中的金色徽章似乎很激动,伸出手,想要上前索要。 “我了个乖乖,随手救了一个人,居然来头这么大!”杨泽难免有些震惊。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杨泽却知道,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可是后世黑衣大食的开国君主。 一想到自己有幸遇见历史中真实存在的牛人,忍不住上看看,下瞧瞧,一边看,一边啧啧啧的称奇。 艾布·阿拔斯看着围绕着自己转圈的杨泽,听着他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一边摇头,一边古怪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身体一紧,微微颤抖。 “说说吧,你是怎么跑到这个地方的?”杨泽颇为好奇,这家伙一个地道的贵族,怎么会跑到万里之外的突骑施了。 艾布·阿拔斯有些犹豫,但看着杨泽不怀好意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现在是逃犯,我的国家在通缉我,我无路可逃,在逃亡的路上,不幸被人劫掠...” 艾布·阿拔斯的话,杨泽心里就忍不住吐槽,你个造反流出身的二五仔,不通缉你,通缉谁? 不过嘛,这小子将来的成就可不得了,我还是趁着他没发迹之前,赶紧他和打好关系,最好能心甘情愿当小弟的那种。 杨泽心中有了想法,呵呵一笑,然后上前搂住他:“来,远来是客,我这人就喜交朋友,走,咱们一起聊聊” “不不不...”艾布·阿拔斯看着杨泽搂着自己往毡房里走去,不由想起阿史那偲偲刚刚的说过的话,再联想到杨泽刚刚看自己的样子,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 “你放了我吧,我宁愿给别人当奴隶!” “哈哈哈~”阿史那偲偲看着满脸委屈的艾布·阿拔斯,不由得捧腹大笑,两人极端的表情让杨泽有些搞不明白,皱着眉问道:“你到底和他说什么,他怎么哭了?” “哈哈,你知道嘛,他以为你,以为你喜欢男人,正要拉着他去...你懂的...” 阿史那偲偲笑的合不拢嘴,刚刚的气愤也随着她爽朗笑声,一扫而空。 “啥玩意?”杨泽有点生气,这女人一看就是挟私报复,趁着翻译的功夫,乱给自己定人设。 现在好了,本来是想和人家交个普通朋友的,可看人家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是个“刀客”,要和他深入交流“刀艺”呢。 这一刻杨泽想“刀”了她的想法都有。 可一想到自己不会阿拉伯语,今后还要用到她,杨泽就将心中拔出的长刀给按了回去。 看着神经兮兮的艾布·阿拔斯,杨泽干脆让杨庆带他回去休息,过些日子将他带回靖北后,再好好聊聊。 “你干嘛?”阿史那偲偲看着杨泽背着手回了毡房,觉着他可能有些生气了,忍不住开口询问。 “还能干嘛,睡觉”杨泽不想理她,一回去就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就准备睡觉。 “喂”阿史那偲偲回到毡房,看着倒头就睡的杨泽,喊了一声: “你不能睡床上!” “为什么?”杨泽被她的话逗笑了。 “你睡床上,我睡哪儿?”阿史那偲偲当即发出质问。 “切,那是你的事儿, 关我毛线”杨泽不再理她,扭头就睡。 他才不担心着女人对自己怎么着,这就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傻妞,自己懒得理会她。 “你....混蛋!”阿史那偲偲气的直跺脚,长这么大,杨泽还是头一个如此对待自己的男人。 要知道在部落里的时候,很多男人都是自己的追求者,对自己的要求,无不顺从,可今天却遇见这么一个奇葩,简直是倒了霉了。 她生气的盯着杨泽,见他根本不为所动,最后气鼓鼓的抱起一床被子睡到了地上。 第96章 归途 次日清晨,阳光和煦,随着冬日渐临,寒气愈发的重了,碧绿的草地取而代之的都是荒凉的枯草。 杨泽穿戴整齐便出了毡房,昨夜难得睡个好觉,今日也该回靖北了。 刚出毡房,就看见苏禄带着人走了过来,看到杨泽,咧着嘴笑道: “哈哈哈,杨兄弟,昨夜睡的可好?” “多谢将军关怀,昨夜睡的很好”杨泽笑着回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杨兄弟不喜欢我们草原的女人呢”苏禄一脸坏笑的看着杨泽。 “怎么会,这个女人,我可喜欢的很呢” “哈哈,杨兄弟喜欢就好,恐怕杨兄弟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可是兴昔亡可汗的掌上明珠,是草原上最美的一朵芍药花” “哦?怪不得呢!”杨泽装作不清楚的样子,随后露出担忧表情。 他的样子让苏禄非常满意:“杨兄弟,不用担心阿史那献那个家伙,他已经被我们三姓部族的大军赶跑了,不敢轻易回来的” “若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杨泽这才装作如释负重的样子,心底里却是喋喋不休的叫骂道: “你个混账东西,给这坑我呢,拿着西突厥可汗的女儿要挟我,真以为有这种把柄,我杨泽就任由你苏禄摆布了?简直是做梦!” 两人说话的功夫,阿史那偲偲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出来。 昨夜寒凉,又在地上躺了一宿,早上起来就觉着双腿有些不适,走起路有点不舒服。 苏禄和杨泽同时看向阿史那偲偲,前者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坏笑,忍不住调侃:“杨兄弟好本事呀!” “啊?”杨泽一脸不解,顺着苏禄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过来:“这个老色批,我杨泽可不是那种人” 阿史那偲偲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只觉着两人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 尤其是苏禄,一看到他,阿史那偲偲就觉着有些胆怯,生怕他将自己再送给别人,眼神一转,登时就有主意。 只见她走上前冲着杨泽娇羞的说道:“主人”说着话,便低下了头,那样子活脱脱一个嫁为人妇的小媳妇样。 “啥意思你这是?”杨泽看傻了眼,我可没拿你怎么着呀。 “哈哈哈,杨兄弟,好本事,想不到你居然让草原之花心甘情愿的臣服你,你放心,从今以后,这个女人就是你的了。”苏禄对于这一切非常满意。 在他看来,杨泽睡了西突厥兴昔亡可汗的掌上明珠,等于间接的站在了突厥人的对立面,就算他杨泽想要左右逢源,现在也没了退路,只能跟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了。 只要有了杨泽这个陈朝人,源源不断的给自己的部族提供粮食、盐巴、武器,自己迟早会成为草原上的霸主。 苏禄的想法,杨泽不得而知,他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若是将阿史那偲偲给悄悄放了,万一这娘们不怀好意,那自己苦心创建的靖北可能朝夕之间就要毁于一旦。 可如果自己不放她,万一将突厥人给引来怎么办? “啊,这都是什么破事儿!”杨泽忍不住扶着额头有点头疼。 辞别了苏禄,杨泽一行人开始折返回城,这一次苏禄要求杨泽在冬季到来前给车鼻施部提供至少五十万石的粮食,而交易的货款苏禄提前支付了一半。 来时的八百辆马车拉得满满的,回去的时候,八百辆车依旧满满的,除了从车鼻施部拉来的草原特产外,还有苏禄交给自己的大量珍宝。 这些从其他地方劫掠来的财宝,只能看,却不能吃,不能用,若是那些个贪财的君主或许不会贱卖,可苏禄是谁? 他可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对于他而言,开疆拓土,建立无敌的国度才是他一生的追求,金银财帛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历史上的苏禄也是这么做的,每次打完仗,得到的战利品,苏禄从不留下一分一毫,全部都让手下的将士们分取,也因为如此,苏禄的威望极高,被全军将士们拥戴。 十几天后,杨泽一行人从大漠归来,除了三千多名亲卫外,还带回来一千多名手艺精湛的工匠,这些人民族各异,肤色不同,有来自大食的能工巧匠,善于打造弯刀,弓箭。 也有来自西域小国的匠人,知道如何打造甲具,其中不乏有人善于营造。 还有一善马者,善医者等等,对于这些人,杨泽非常的看重,若是利用的好,将会给靖北的发展带来巨大的推力。 当年蒙古人,这个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为什么最后可以席卷天下? 有人说,那是因为蒙古人天性骁勇善战,嗜血好斗。 也有人说,蒙古人的骑兵天下无敌,无人可以阻挡。 更甚至有人蒙古人善于学习,知道使用先进的武器装备。 其实这些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蒙古人从征服脚步开始前,就非常注重两件事。 一个是经济(商人,商贸的发展),另一个就是工匠(能工巧匠,奇淫技巧)。 要知道蒙古人可是率先使用大量的巨炮来进行作战,他们的重骑兵也是那个时代的巅峰之作。 根据史料的记载,蒙古人每攻伐一地,必屠城杀戮,使地区人口出现真空便于掌控,但是有一种人他们从来不杀,既不是女人,也不是孩童,而是工匠。 所以,当这两点再加上蒙古人自身的特性,也就创造出了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国。 身为穿越人士的杨泽,自然要比这个时代的人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视工匠的存在。 这一千多人可是从奴隶堆里选出来的。 有了他们的加入,杨泽很期待他们的出现会给靖北带来巨大的改变。 第97章 妙玉真人 回到靖北,杨泽松了口气,这一个月的奔波让他觉着非常疲惫,估计地主家的黄牛都没他这么辛苦,正打算回府好好休息。 谁曾想他前脚进了府门,连口热水还没顾上喝,杨棕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少主,您总算是回来了,出事儿了!”杨棕看见杨泽回来,脸上写满了急切。 杨泽一听格外紧张,忙放下手里的水杯:“可是朝廷发兵来剿?” “那倒不是,是苏离那小子!”杨棕满是着急的说道:“您快去瞧瞧吧!” “我还以为啥事,棕叔,放宽心,天塌不了,让我先喝口水缓缓!” 杨泽一听,并非是朝廷来剿,便松了一口气,苏离那小子再不靠谱,也捅不出太大的篓子吧。 “不是,少主...”杨棕刚要解释,一个穿着突厥服饰的少女就走进了都督府的前堂。 这女人一头及腰的长发,模样俊美,身姿飒爽,给人一种最原始最野性的自然之美。 “喂,小子,看不出来嘛,你居然在我们突厥人的眼皮子底下建这么大一座城,野心不小呀” 来人正是跟着杨泽一路而来的突厥公主阿史那偲偲。 她前脚进门,艾布阿拔斯就走了进来,只见他背着个大竹篓,双手提着两兜包裹,脖子上也挂满了各种小包,活脱脱一个行走的置物架。 “小斯儿啊,走,咱们去选一个住的地方去”阿史那偲偲毫不客气的将艾布阿拔斯当成了自己的小跟班,好像府邸的主人一样,毫无顾忌的向着后宅走去。 “少主,这姑娘是?” 杨棕满脸疑问的看着杨泽,怎么少主出去一次就带回来一个漂亮姑娘,啥情况这是? “啪”杨泽扶着脑壳暗自无语: “别管她,以后府上多张吃饭的嘴而已,便让她选一间住的地儿吧,反正房间还有很多” 杨泽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清脆的银铃声响起,紧接着就听到阿史那偲偲的声音传来:“好可爱的小妹妹” “咦?大姐姐,你是谁?难道你也是我未来的嫂嫂吗?” “小妹妹你真有趣,你这是在帮你哥哥找嫂嫂吗?” “嗯,算是吧,如果算上你的话,莹儿就有两个未来的嫂嫂了!” 杨莹歪着个小脑袋,傻呵呵的笑着,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前堂,嘴里还不忘嘟囔一句:“哇噢,莹儿已经帮哥哥找到两位嫂嫂了!” 小家伙目光一扫,立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下也顾得不和阿史那偲偲说话,小短腿火力全开,扑进了杨泽的怀中: “哥哥,莹儿好想,好想你呢!” 小家伙愈发的粘人,也许是因为杨泽整日忙碌,很少陪她的缘故,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扑进杨泽的怀抱里,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人间仅存的一丝温暖。 “他就是你哥哥?”阿史那偲偲看着扑进杨泽怀中的杨莹,面色难看至极。 “对呀!”杨莹抬起头露出甜甜的笑容,这小妮子呆萌可爱的劲儿是愈发的动人了,仅仅一个笑容,杨泽的心儿险些化了。 “杨公子,在草原的日子可真是快活呀,回来也不忘带回来一个异族风情的女人,怎么着,难道你是觉着奴家的身上没有草原女子的魅力吗?” 顺着声音,谭紫嫣一脸幽怨的走了过来。 现在的她,一身丫鬟打扮,盘着一根发尾,可即便如此穿戴也改变不了她身上独有的韵味,一种摄人心魄的妖艳之感。 杨泽扶着额头,一脸无语,正要开口解释,却不想脾气暴躁的阿史那偲偲却率先回怼了过去: “喂,你一个丫鬟就是这么和主子说话的吗?难道这就是你们陈朝人的教养吗?” “杨公子,你看看你带回来的女人,这么暴躁的脾气,怎么能入主咱们靖北?”谭紫嫣玩味的看着杨泽,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说谁没教养呢!”阿史那偲偲顿时火冒三丈。 “好了,都别吵了”杨泽实在忍不住呵斥了一句。 两人都觉着无趣,阿史那偲偲冷哼一声,带着艾布阿拔斯往后面选房间去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才两个,而且还没怎么着,就感觉后院要着大火似的? “公子”这时候苏离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顺手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仰头饮完,用着袖边一擦:“棕叔和您说了吗?” “说什么?”杨泽一脸疑问。 “这不还没来得及说呢”杨棕也是无语,他话都没说完,这俩姑娘却先掐开架来。 “现在说也不迟,公子,我给您找来一个人才,这会你可得好好赏我”苏离一身匪气,他大咧咧坐下,翘着二郎腿,笑哈哈的说着。 “你把谁带来了”杨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一个道士,女道士”苏离依旧是笑呵呵的说着。 “嗨,一个道士而已,有什么干嘛大惊小怪”杨泽觉着杨棕有点紧张过头了。 “什么一个女道士,那可是白玉观的观主妙玉真人!”杨棕急得直跺脚。 杨泽看着着急不已的杨棕喝了口茶,略带疑问:“这观主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吗?” 杨棕看向杨泽,见他根本没有想起来,当下便说道: “少主,你忘了吗?那个妙玉真人,本名叫吉妙妙,她爹是金城郡郡守吉哲!” “噗,咳咳咳~”杨泽喝到嘴里的水,一口喷了出来,呛得有点厉害。 “谁,吉妙妙?”杨泽一听,整个人顿时感觉不好了。 他可是听说过这个女人,这女人简直就是一个奇葩,自幼好道,年纪轻轻就成了白玉观的观主。 最重要的是人家喜欢这个,尤其在炼丹一道上天赋异禀,成为了修道界的一个大明星。 她要说自己炼丹的水平排第二,整个大陈就没人敢说第一,若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她还喜欢研究新式炼丹的手法,推陈出新,以至于白玉观的丹房被炸了好几次。 可爆炸过后,这姑娘完好无损,反而各种小道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让周围的百姓都以为白玉观观主是个陆地神仙,有仙法护身,天雷都劈不死。 综上所述,已经说明了这个女人的本事,而其背景更有来头,他爹叫吉哲,是金城郡的郡守。 而吉哲这家伙就是个典型的二五仔,当年杨泽幼年跟随父亲见过这家伙,那时候这家伙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却毅然决然的投靠了吴王,成了吴王的铁杆粉丝,雷打不动的那种,深受吴王器重。 可后来宁王来了一个逆袭,成功登了大宝,这家伙一看风头不对,果断出卖队友,改头换面,跪舔继位天子的宁王,他的所作所为让当时的朝臣们一阵鄙夷。 只是继位的宁王却很高兴,巴不得多几个吉哲这样的人,于是乎升任吉哲为金城郡郡守,可谓是火速的升官。 而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膝下只有吉妙妙一个女儿,而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出了家做了道士。 这可把女儿奴吉哲给愁坏了,如今苏离将吉妙妙给掳来,这不是捅了马蜂窝了? 一番回忆之下,杨泽顿时想哭,看着苏离的眼神也是无语,你这掳来的是个女道士吗? 这分明是把催命的刀吧... 第98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你没有表露身份吧?”杨泽带着侥幸的心理问道。 他盼着金城郡郡守并不知道谁绑的妙玉真人。 “公子放心,那些道观的道士都不是我的对手,全让我给撂翻了,临走的时候,我还警告了他们,让他们不要告官,否则我苏离不会饶了他们!” “啪”杨泽扶着脑门,不再抱有幻想,你都自报家门了,人家只要一查,十有八九就能查出来你的底细。 “公子,人都带来了,你就看看吧,这道士长的那叫一个好看” 苏离像是炫耀似的走到门口 ,打了一个招呼,很快两名士卒就押着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女道士走了进来。 “无耻之徒,快放了贫道!” 这女道士果然如苏离所说的那般,貌美如花,不仅五官清秀,气质若尘,最重要的是,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美感。 妙玉真人有些愤怒,先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将手中的拂尘一甩,打了一个手印道: “天道昭昭,你们强行将贫道掳来,难道就不怕神明的惩戒吗?” “真人,掳你情非得已,还请见谅,小人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靖北军的都督”苏离嬉皮笑脸的冲着妙玉真人介绍道。 她满脸厌恶的看着苏离:“你这个恶人,信口雌黄,满嘴鬼话,亏的贫道如此信任你!” “啥情况?”杨泽好奇的看向苏离。 “额,没啥,我给她说,我有一件祖传的宝贝,此宝可长可短,可大可小,可粗可细,变化多端,最重要的是,此物巧夺天工,化腐朽为神奇,当真是一大神物!” “你真是...”杨泽目瞪口呆的看着苏离:“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公子,你想偏了吧?”苏离一看杨泽的目光就知道他肯定误解了,忙将手伸进裤裆摸索起来,一边摸索一边说道:“这是我娘送给我的宝贝,我一直留着呢” “呸,登徒子,流氓,不要脸!”妙玉真人羞红个脸急忙背过身子。 “好了,你不用刻意解释!”杨泽怎么也没想到苏离居然会来这么一手,让他颇感意外,这已经不是匪里匪气了,这压根就是流里流气。 “你们真的误会我了!”苏离明显急了,那样子好像自己一世情白即将毁于一旦似的。 “丁玲当啷” 一件东西从他的裤裆里掉落出来,看见此物,苏离大喜,忙举起来道:“这就是我说的宝贝” 他说着就送到杨泽的面前,像是献宝似的。 这竟然是...一截铁杵? 就是铁杵磨成针的铁杵? “额,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可大可小?有你这么形容的吗?你这样形容,很容易让人误会,下一次不要这么说了”杨泽挥挥手有些嫌弃似的让苏离赶紧收起来。 这家伙自从跟了自己,越来越不着调了,哪里还有半分当日在白林寨时的风轻云淡。 尽管苏离已经解释清楚,可妙玉真人依旧羞红着脸,怒瞪着苏离,看样子当日一定发生了另外的故事。 “咳咳”杨泽干咳一声,想着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给安抚住,当即起身说道: “妙玉道长,手下莽撞,还请谅解,这样吧,请在我府上休息两日,过些时日,我便派人将您送回去,如何?” “哼,看你言谈举止不凡,却行事如此荒诞,不仅自立都督,画地为城,还纵容手下劫掠我等修道之辈。 由此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说出来,休要装腔作势!” “沃日”杨泽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给你脸了这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样,杨泽也不惯着她,给金城郡你是郡守的女儿,给靖北,你啥也不是,说着他就冲这苏离道: “把她给我关到南匠造所瓦工班,给卢东说一声,明天让她上工地搬砖去” “额,公子,你这...”苏离傻眼了,这可是自己还不容易骗来的人才,怎么能去干苦力呢? “你总算露出真实目的了,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妙玉真人气的小脸发白,指着杨泽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遭报应!” “切,真以为我怕你,还遭报应,我还就告诉你了,我杨泽吃软不吃硬,还就不惯着你” “你...你...你”妙玉真人气的说不上话了,怎么这家伙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面都不讲了,好歹给我个台阶下呀。 看着妙玉真人抬着手,左右为难的样子,杨泽心里却笑开了花:“小样,治不了你” 妙玉真人是个人才,杨泽自然不会让她真的去搬砖,那样就显得自己太不是人了。 “公子,道长初来,一时激愤,难免言辞有些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一个出家人过不去了,就当给自己积点阴德!”杨棕心思通透,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开口劝解。 “罢了,懒得跟你计较”杨泽给了杨棕一个赞许的眼神,随即起身离开。 这家,他是待不了,三个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我杨泽惹不起,还不躲不起? 只是杨泽忽略了女人的毅力,杨泽刚到府门,前脚还没迈出去,谭紫嫣就从一旁的玄廊,冒了出来。 “公子,你当初答应奴家的事儿,不知道办的怎么样了?” “额”杨泽这些时间光忙着和苏禄斗智斗勇了,将这事儿完全抛之脑后,现在谭紫嫣一问杨泽才想起来,尴尬看着她: “啊,那个,啊,我已经破解了,只是才回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晚会儿,晚会儿我一定告诉你” “那奴家晚上在屋里等你来呦~”谭紫嫣看着杨泽,抛了一个眉眼。 “这娘们越来越放肆了,真以为我不敢办她?”杨泽逃也似的离开了都督府,心里忍不住吐槽道。 出了都督府,杨泽直接前往北匠造所。 这次从漠北带回来的匠人着实帮了大忙,直接将北匠造所的产量大幅度提高。 现在的北匠造所,一个月可造长横刀5000把,佰刀2000把,制式长枪(4-5米长)3000支。 除此之外,柳叶甲1500副,骑兵具甲1500副,步人甲1500副。 一旦五的骑弓500张,两旦的步卒弓300张。 到现在为止,靖北军两万将士已经列装了三分之一。 编制五千人的近卫营,定义为轻甲步卒,着黑色柳叶甲,配长横刀,手持连弩。 编制五千人的破阵营,定义为重甲步军,着步人甲(重约60斤)其外观酷似宋制步人甲,整甲由1825片甲叶组装而成,几乎覆盖全身,甚至脸上都带有一面小巧的面甲。 其精湛的制造工艺,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的任何一种护甲,即便如中世纪欧洲人的全身重甲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这种重甲军,清一色配长柄佰刀,腰间佩短刀,未成军便已然精锐不可匹敌。 编制五千人的伍仟营,定义为重甲骑兵,着骑兵具甲,手持骑枪,腰佩弯刀。 目前由于靖北的战马数量比较稀缺,骑兵具甲生产能力也非常缓慢,已经装备到部队的也仅有八百人而已。 编制三千人的玄甲军,定义为支援型步兵,着锁甲,配长横刀,带小圆盾,背两旦步弓。 编制三千人的亲卫,定义为轻装步兵,着镶铁皮甲,配长横刀,带小巧连弩,军士善马技,既可上马做轻骑兵,也可下马做步兵。 杨泽的规划非常到位,只可惜靖北的生产力太弱,当杨泽看到因为缺乏人力而生产滞后的北匠造所后,杨泽陷入沉思,想要扩大的生产,看来还得想办法扩充人力。 可究竟怎么才能搞到大量的人力呢? 难道要学突厥人骚扰掠夺? 这个办法好是好,但现在的靖北经受的起嘛?万一遭受战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从北匠造所视察回来时,天色已晚,杨泽整个人面带忧虑,心不在焉。 没办法,从苏禄那里回来后,他就如坐针毡,毕竟人家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底细,若是真动了什么歪心思,就靠现在的靖北,根本无法招架这些游牧民族的大军围攻。 “看样子得找刘家和李家想想办法了” 杨泽心中有了主意,既然现阶段不敢轻启战端,掠夺人口,那就只能靠骗,靠忽悠,哪怕靠绑,只要能让靖北获得大量的劳力,什么办法都行。 第99章 隐藏高手谭紫嫣 带着忧虑,杨泽回了自己的房间,屋内烛光闪动,一个娇艳的女人不知何时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依着床梁看着一张张绘制好的图纸。 “谁让你进来的?” 杨泽看到不请自来的谭紫嫣,颇为不喜,上前就将她手中的图纸给夺了过来。 “咯咯咯~”图纸被夺走,谭紫嫣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带着一抹妩媚的笑意: “想不到杨公子竟然善于奇淫技巧,那些东西,奴家虽然看不大懂,却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非比寻常。 尤其是那张改良过的连弩,小巧精致,世所罕见,即便是我们教中右使徒仿制的诸葛连弩,也都无法与之相比呢” “诸葛连弩?右使徒?”杨泽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你这大护法还是个巧匠?” “杨公子看来对我们圣教不大了解,我们右使徒可是无法不能,区区匠造之技,算不上什么”谭紫嫣满脸不屑的说道。 诸葛连弩的制造之法,早已失传,现在杨泽做的连弩也是后世高仿出来的,至于是不是诸葛连弩,杨泽并不敢确定。 可如今谭紫嫣却说他们的右使徒居然会失传的诸葛连弩的制造之法,自然很是吃惊。 “好了,杨公子,你也别想着从奴家这儿套话了,还是说说那首诗究竟破解了吗?” “哦,这个啊,那个,先让我想想...”杨泽装作思考的样子,实际上他却在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忽悠过去。 看着杨泽支支吾吾的样子,谭紫嫣何等聪明,立刻就看穿了杨泽的把戏,当下漫不经心的说道: “杨公子,奴家可是精心照顾了你妹妹半个月呢,你居然这么不上心,奴家可是很伤心呢” 谭紫嫣看似语气平淡的几句话,可当她提及杨泽的妹妹杨莹时,声音明显加重了几分。 杨泽面色一沉,凝视着谭紫嫣:“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我妹妹的主意,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咯咯咯~杨公子生气的模样真是俊俏,奴家真是喜欢的不得了,若是公子垂青奴家,不妨与奴家共赴春宵,做奴家的冤家如何?” “我没跟你开玩笑!”杨泽面色铁青的看着谭紫嫣。 “杨公子好没良心,奴家这么用心的照顾着令妹,任劳任怨,公子居然这么说奴家,真是后悔,后悔没有将圣药喂给幼妹呢!”谭紫嫣笑盈盈的说道。 “你敢!”杨泽一听谭紫嫣的话,当下就炸了毛,一个箭步冲上去,右手狠狠的掐住谭紫嫣的脖子。 圣药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但他可以确定,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谭紫嫣的这话,其实已经将自己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她靠近杨泽绝对是有目的性的。 “杨公子,你弄疼人家的了!”谭紫嫣满脸幽怨,右手轻轻一挥,杨泽毫无防备下,只觉着一抹粉尘从她的指尖飞出,然后整个人后退数步。 趁着这个缝隙,杨泽感觉一道劲风袭来,杨泽护着眼睛的双臂本能抬起。 “砰砰”两声,一股剧痛从双臂上传来,睁开眼看去,却发现谭紫嫣垂坐在床边,右手握着嘴,发出清脆的笑声。 顺着她的目光,杨泽这才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衫,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口子。 胸前一片冰凉,杨泽顿感头皮发麻,他竟不知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谭紫嫣却是一名隐藏的绝世高手。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杨泽心头惊惧,这种人居然陪伴了自己妹妹这么久,若是真有什么坏心思,自己定会悔恨无比。 “咯咯咯~杨公子,奴家是诗澜苑的头牌谭紫嫣呀! “哼,好,既然你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杨泽断不会允许有人威胁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妹妹。 “杨公子,那你打算怎么个不客气呀!” 谭紫嫣继续撩拨着杨泽的耐心,不仅整个人半躺在床榻上,就连身上仅有的一缕白色纱衣也轻轻解开,露出胸前仅有的粉色亵衣。 大片白嫩的肌肤好似勾人魂魄的宝物一般,顺着亵衣下高挺的团子向下看去便是水蛇一般的腰肢,再往下,一双玉腿横陈,美丽不可方物。 “你到底想干什么!”杨泽这一刻对这个女人无语了,搞不清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杨公子,你说呢?人家不过想请你破解那首诗而已,那首诗对人家非常的重要呢”谭紫嫣一双明眸看着杨泽,好似春水荡漾,动人心神。 “我现在就给你解释这首诗的含义,但是我解完,你必须离开靖北!”杨泽下了决定,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危险了,绝不能让她继续留在靖北。 “咯咯咯~杨公子好绝情呀,枉费奴家对你一往情深,奴家真是伤心极了!”谭紫嫣满脸凄楚的说着,那样子好似一个怨妇。 “哼”杨泽冷哼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将那首诗默写出来: “金玉何须满堂彩 弱水幽幽三千载 孤舟且行卧龙城 高山流水从天来 唯有桃园寻自在 且登云海觅仙途 苦等十年求不得 月隐星移天色白” 随后拿笔在这种诗中的:“弱水,卧龙城,桃园,花了三个圈”随后将笔扔下。 “这就是你想要的地方!” 谭紫嫣见状,当即走到桌前,拿起这页纸反复看了几遍,疑惑道:“卧龙城在何处?” “胸大无脑!”杨泽小声嘀咕了一声,可谁知谭紫嫣听力极好,即便杨泽的声音若无可闻,她却听得仔细,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笑道:“杨公子这话是在夸奴家吗?” “得,她可真是应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名言,哎...”杨泽叹了口气,为了让她心悦诚服的赶紧走,只好耐下心思解释道:“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名言,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奴家未曾听闻过”谭紫嫣一脸疑惑,但她却听得明白,这话是在表露痴情爱意,当下面色一红: “虽未曾听,但这话出自杨公子之口,却让奴家甚是欢喜,若公子只愿取奴家这一瓢,奴家定然是心甘情愿的”她说着就靠到杨泽的身旁,一股子幽香,直冲脑门。 第100章 奔赴武威 “真是忙糊涂了~” 杨泽一拍脑门却是忘了这话出自经典名着《红楼梦》,真是让这女人给气糊涂了。 当下也不再和她胡搅蛮缠,直接说道:“弱水,其实指的就是黑水,黑水你知道吗?武威城外的那条河就是黑水,也可以叫黑河!” “黑河?”谭紫嫣明眸一闪:“那卧龙城是哪儿?” “史书曾有记载,武威有龙形,故曰卧龙城,所以卧龙城指得是武威!” “原来如此!那桃园呢?”谭紫嫣忙追问道,她似乎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桃园,也做桃源之意。应该是指武威郡附近的一座山上有一处隐居的桃源。 按照诗中所讲,此山终年为云海覆盖,想要找到桃园,需从此处下手,就能找到你想要找的地方了!”杨泽不耐其烦的解释。 至于是哪座山,杨泽并不知道,他也懒得去猜,索性让这女人去找吧,最好让她忙起来,别整天闲着没事干,净琢磨怎么勾引男人。 “原来如此!”谭紫嫣面色一喜,看向杨泽的目光多了一份赞许,忙不及的上前,对着杨泽的脸颊飞吻轻啄。 被谭紫嫣莫名其妙的亲了一口,杨泽的心情复杂,说实话,他真是看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性情飘忽不定,行为放荡形骸,还是一个隐藏的高手,但又透着一股子精明。 搞不懂! “你走吧,我要睡觉了!”杨泽对这个女人着实伤脑筋,直接下了逐客令:“明天收拾你的东西,我带人送你回武威!” 这话不像是商量,分明就是在下命令,只是这个时候,谭紫嫣并没有生气,反而玉手握着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真是个聪明的小郎君!奴家真是愈发喜欢上你了呢!”谭紫嫣依依不舍的出了门,回眸看向屋内,发出呓语。 次日清晨,天色微微发亮,杨泽匆匆吃过早饭,便传下命令,让亲卫准备动身。 这一回,要押送大量的货物,还有车鼻施部带来的珍宝前往武威城售卖,将这些东西全部换成粮食、盐巴、布匹等等。 而赚来的银子,杨泽有意组建一个商行,准备在武威城做些生意,毕竟有了赚钱的产业,对靖北今后的发展只会更好。 至于做什么生意,杨泽心底里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是“勾栏瓦舍,喝茶听曲”的地方。 这玩意儿不仅来钱快,最主要的是,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对于今后杨泽组建情报组织,探听情报那是非常的便利。 临近出发,杨泽正想要交代杨棕照顾好府内的阿史那偲偲,可结果人家一听到杨泽要率军运送货物前往武威,顿时满脸的惊奇,冲着杨泽说道: “喂,小子,我要跟着你,去陈朝的大城市逛逛,听说你们陈朝的城市里面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 “不行!”杨泽想都没想,直接回绝。 开什么玩笑,这女人的身份太敏感了,搞不好能把自己给玩自爆了。 “凭什么她就能跟着你走,我就不行!”阿史那偲偲有些生气的指着不远处的谭紫嫣说道。 “哼,我本就居住在武威,这是打算回家,你呢?一个北方来的蛮女,跟着我们走,不怕被我们卖了吗?” 谭紫嫣忍不住上前调侃道,对这个女人,谭紫嫣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一个卑微的歌姬,真不知道这小子看上你什么了!”阿史那偲偲满脸不悦的回怼回去。 “哦?喜欢我什么?”谭紫嫣玩味大涨,当下抿着嘴笑道:“某人昨夜可是赞许过奴家呢,她一边说一边高高挺起胸前的玉峰。 看到谭紫嫣的样子,阿史那偲偲气的脸色通红,就连看杨泽的目光也带着幽怨,也许是底气不足,她偷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又看了看谭紫嫣的,的确和人家有些不小的差距。 “懒得理你!”知道比不过,阿史那偲偲生气的扭过头,连带着杨泽也不理了。 扭头冲着身旁呆若木鸡的艾布阿拔斯说道:“小斯儿,咱们走,我还就去定了,看谁能拿我怎么样!” 艾布阿拔斯心中叫苦,谁叫他不会汉家话,如今只有阿史那偲偲一人精通阿拉伯语,他听不懂别人的话,那样子跟着傻子没啥区别,只能听从阿史那偲偲的一人的摆布,这也就导致自己不知不觉间成了她的小跟班,任劳任怨。 “哎~”杨泽一时间也是拿她没有办法,毕竟是突厥可汗的女儿,还真不敢对她大骂威胁,只能供着。 “算了,想去就去吧,大不了多带人护着就是”杨泽摇着头,翻身上马,冲着杨棕说道:“府里的一切就有劳棕叔了,记得照顾好莹儿” 说着他还不忘交代一句:“那个女道士,让苏离看紧点,别回来把家给我炸了!” “哎,少主放心,老奴知道分寸”杨棕当下保证,对于杨棕,杨泽还是非常的放心的,必定是府中的老人,做事稳妥。 “哥哥”杨莹低着头,非常不舍得杨泽离开,靠在杨泽的身前,小手轻轻扯着杨泽的衣袖:“哥哥,莹儿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莹儿,哥哥要去很远的地方办事,路上会很无聊,很累的”杨泽很有耐心的对杨莹说着。 “莹儿不怕累,莹儿想跟着哥哥出去,现在紫嫣姐姐也走了,家里就剩莹儿一个人了,莹儿害怕一个人...”杨莹有些委屈的说着。 “小丫头,要想去,可以坐姐姐的马车,让姐姐陪着你就是”这个时候谭紫嫣走了过来,非常宠溺的抚摸着杨莹的小脑袋。 “可以吗?”杨莹非常感激的看向谭紫嫣。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想去,姐姐一路上照顾你便是”谭紫嫣这话明显是说给杨泽听的。 “哥哥,可以吗?”杨莹明显很想跟着出去,小小的年纪,爱玩是天性。 “不......那好吧....”杨泽不忍小丫头伤心,说实话,这一次去武威,的确得买几个性子纯善的丫鬟陪着小丫头了,要不然都督府就她一个人,的确很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哥哥,你真好”杨莹听到杨泽应允的声音,笑得非常开心,忍不住抱住了杨泽。 “走吧”谭紫嫣拉着杨莹,上了自己的马车,而杨泽不放心谭紫嫣忽悠自己的妹子,也跟着上了谭紫嫣的马车。 “出发”随着一声令下,三千亲卫押送着一千多辆马车缓缓驶向武威郡。 第101章 再至武威 敦煌郡郡城城墙上,郡守宋明看着城外的运输车队,流露出一丝担忧,似乎北方的这股叛军又变强了。 若是他们如此堂而皇之的对内进行贸易,长此以往,敦煌迟早沦落到这伙叛军之手。 “老大人,不若抢了他们的车队,如此咱们敦煌郡也有钱财可以多招募些人数,加强防御” “万万不可,若是贸然行事,只怕会立刻遭到叛军的攻击,我敦煌城城残民寡,根本无法抵挡这些叛军的攻击” “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咱们眼皮子低下一趟接一趟的进行贸易吗?” “难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不成?”宋明满脸无奈的问向身旁的人。 “哎,下官也无计可施,老大人,可曾将此事上报朝廷?” “报了,可如今过了数月,却迟迟不见回信,也不知朝中那些大人们,究竟在作何打算?难道真的要放弃西陲,任由贼兵窃取国朝之土?” “谁说不是呢” 就在敦煌郡的官佐们眼睁睁看着靖北的运输队从门前经过时,远在武威城的郡守府内。 巡察使郭方正在和张家家主张誉密谋着什么,只听郭方沉声问道: “怎么样,那边可是有了回信?” “大人放心,那边将东西收了,并且让人传了话来,他们已经应下此事,只要杨泽等人返回西陲时,就会在他们返回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到时候只要杨泽一行人经过,定会插翅难飞” “很好!”郭方听到张誉信誓旦旦的话,非常满意。 为了除掉杨泽,他已经赌进去一切,若是这次再失了手,后果不堪设想。 “哼,为防万一,到时候让高成带人躲在附近看着,若是杨泽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死,让高成出手,务必将其斩杀!”郭方说着话的功夫,时不时摸着臃肿的脸颊。 “大人,万一这事儿让曹大人知道...”张誉明显有点担心。 “哼,只要咱们下手快,他曹英也不敢说什么!不过他屡次三番坏我的事儿,依我看,他八成和杨泽有些关系! 可恶,我的奏疏早已寄去为何不见回信,陛下难道不想诛杀杨泽了吗?”郭方明显有些激动,扯到了舌头,疼的他龇牙咧嘴。 这些伤,可都是曹英带人打的,下手也是非常的狠,郭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他了,只要寻着机会,他便来找自己的麻烦,这也使得他最近连门都不敢出了,生怕遇见曹英。 不过他现在也不担心,只要再忍耐些日子,等杨泽一死,他便可以功成身退,光明正大的返回万安了。 ....... 十几日后,武威城 一支庞大的运输车队缓缓驶入城内,作为商贸往来仅存的重镇,这一千多辆马车并不是太过扎眼。 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些车队入城之时,官差们连看都没有看,就全部放行,没办法,谁叫他们是刘家和李家的车队呢? 这种特权着实让其他商队羡慕不已。 至于杨泽带来的三千亲卫,自然都留在了武威城北的那片树林里,他可不会傻到让这些武装到牙齿的军队随行,若真是如此,武威城的大军顷刻间就能将他们给包了饺子。 刘家和李家的人早就接到消息在城外等着,双方交接后,便折返回城。 看着热闹非凡的街道,很久没有出门的杨莹,满脸都是兴奋,她掀着车帘,小脑袋探出马车,看着外面的商铺和行人,满满的好奇感。 马车分别驶向刘家和李家,而刘元和李丰年两人则约了杨泽前往“望月楼”进行详谈,这一次的买卖可是有点大,单单是名单上那些珍奇异宝就足以让两家垂涎三尺,若是运作得当,肯定能赚到盆满钵满。 杨泽有事要去处理,而谭紫嫣着急回诗澜苑,那里是勾栏瓦舍,不是个良处,自家的妹妹就算在喜欢谭紫嫣,杨泽也断然不会让杨莹跟着谭紫嫣去诗澜苑。 一想到今后定会时常来武威贸易,少不得要在武威城中置办一些家产,更何况他这次来,正打算在武威城中做些挣钱的买卖,既然如此,那就先买一间院子,算是落脚的地方吧。 杨泽这么一想,随即将这件事儿交给了杨成去办,这小子是棕叔的儿子,从小就跟着杨棕学习办事,为人处世颇为圆滑,人也机灵,让他去牙行寻间院子正合适。 刚好杨泽也有打算买几个丫鬟,正好他去牙行,也能寻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目光扫视,杨泽这才发现自己把阿史那偲偲和艾布阿拔斯这俩人给忘了,当即给他俩说了一声,让他们两个跟着杨成在城里逛逛,若是买了宅院就让他们俩个在那里落脚, 杨成领了命,从杨泽这拿了张银票,便带着阿史那偲偲和艾布阿拔斯告辞离去,尤其是阿史那偲偲巴不得离杨泽远一些,也好图个自由。 跟刘元、李丰年约了中午在望月楼商量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赶过去时间刚刚好,可是小丫头杨莹却不知道如何安置,思来想去,杨泽便让最近跟在身旁护卫的赵憨子带上几名好手护卫杨莹,让他带着幼妹先找家客栈休息,顺便吃点东西。 将事情安排得当,杨泽便与杨莹道别,好在周围的街道上有好几家客栈,赵憨子带着杨莹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落脚的地方,杨泽倒也不担心。 等杨泽来到望月楼的时候,刘元和李丰年已经在此等了一会儿时间。 杨泽上前拱手:“耽误些时间,让两位久等了” “哪里,哪里,我们也是才到”刘元和善的回了一句。 对于杨泽,刘元和李丰年都十分敬重,不说别的,就说那夜杨泽两首诗便震动武威,时至今日,仍然有不少人还对此事津津乐道,那两首诗也一度成为诗坛中的脍炙人口的经典,为人传唱。 “杨公子,名单上的东西,我们两人都已经看过了,这些东西,要想全部出手,有些困难,不过若是让我们两家运作运作,带到万安兜售,绝对没有问题”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这价,你们怎么说?”杨泽听得出来他们都小心思,无非就是多赚些。 这一点他没有在意,毕竟是生意人,又怎能不让人家多赚点,这些东西都是苏禄的,自己只是倒手一卖,至于卖多还是卖少,就只能看刘家和李家的诚意了,不过杨泽相信他们都是聪明人,不该多拿的,绝对不会拿。 刘元看了一眼李丰年,见后者点了点头,刘元这才悄悄说道:“这些东西,我私下里给杨公子交个底儿,少说能卖八十万两银子,若是遇见不差钱的主,一百也不是没可能” 听到刘元的话,杨泽心中有了数,就按八十万来算,到时候扣除三十万的盈利,杨泽等于什么都不出,只是将东西从漠北运到武威,就能白拿十五万,剩下的十五万便让刘、李两家分了,也不能白让人家帮忙。 给苏禄留下来五十万两应该说得过去,杨泽心里盘想着,觉着这生意太有搞头了,简直就是捡钱。 第102章 杨莹失踪 几人将清单上的东西商议一番后,杨泽决定将这次从漠北带来的特产和毛货进行的打包出售,这些东西可是交易粮食的抵价款,现在需要全部换成银子。 除了这些,这一趟杨泽专门从漠北拉来了很多草原风味的果酒,这些草原风味的酒,可是独树一帜。 杨泽只是刚刚提及,刘元和李丰年两人就代表两家包了圆,整整五百坛酒,一坛五两银子,就卖出去两千五百两,这可比抢钱来的快多了。 东西卖的差不多,杨泽又将这次准备好的采购清单交给刘元和李丰年,除了之前定好的每月五百金的粮食外,这次杨泽又追加了每月五万石粮食的采购计划。 现在的靖北,并不是特别缺少粮食,只是因为受到环境的影响,再加上不断激增的人口,粮食储备自然是越多越好,除了这些,盐巴和皮革、布匹、绢帛的采购也是必不可少。 当务之急,就是将靖北的产能拉上去,尤其是制作甲胄和弓箭这两块。 甲胄需要精铁,靖北的铁石采集因为受到人力和财力的激励,产能几乎是爆发式的增长,唯一的短板就是冶炼和锻造。 这一次来武威,杨泽其实有打算让刘家和李家想办法从大陈各地招募能工巧匠前往靖北,而工钱方面,杨泽更是破天荒的给出了高价,只要肯来,不仅免费提供住房,良田,优秀的人才更是赠予仆人,每月还有五两银子的薪水。 当然了,这种条件必须达到杨泽设定的考核标准,只要是真材实料的大匠人,杨泽自然不吝啬钱财,就怕有些人滥竽充数,那他杨泽也不会客气。 他想着就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刘元和李丰年。 两人听到杨泽的话,也都是一愣,招募工匠? 这事儿不仅不难,反而很简单,毕竟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 你要说匠人,这年头,有些技巧在身的匠人满大街都是,只要将杨泽许诺的丰厚条件一说,定会引得大量的匠人向着靖北蜂拥而至。 莫说大陈其他道、郡、县。 就说现在饥荒遍地的河南道和河北道,只要将这消息一公布,定会吸引数以万计的人前往靖北,而只要人到了靖北,再逐一筛查,不就得了? 两人对视一眼,当下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对于两人的办法,杨泽双手赞同。 毕竟靖北实在是太缺人了,若两人的办法真的可行,短时间内,靖北的人力至少能翻上一番。 若是如此,那么制甲和制弓的产能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一想到这儿,杨泽忧虑的心思稍微缓解,现下,只剩下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在武威城置办产业一事。 只是当杨泽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后,刘元和李丰年却是有些为难: “杨公子,你想赚钱,我们两人都理解,只是勾栏这营生,怕是做不起来” “为何?”杨泽有些疑惑。 “杨公子有所不知,这勾栏需要大量的清倌人来坐镇,尤其像诗澜苑三楼的那三位一样,只要有当红的头牌姑娘坐镇,这勾栏才能火起来,否则,谁愿意花钱去那只是听听曲子” “更何况,诗澜苑有些背景,杨公子若真要开勾栏,与之竞争,只怕会惹得诗澜苑幕后之人的不悦”李丰年开口提醒道。 “这些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们若是有兴趣,可以入一股,我保管你们赚钱便是”杨泽风轻云淡的说道,像是有十足的把握。 “这...若杨公子的勾栏真能赚钱,那我二人自然愿意入股” 刘元和李丰年自然不会放弃赚钱的机会,可是他们也有些犹豫,必定自己就那么一点私房钱,若是打了水漂就得不偿失了。 “随你们的便,不过眼下这事儿倒是不着急” 杨泽也不强求,说实话,这年头的勾栏说白了就是一家综合会所而已,若是杨泽将后世娱乐性更强的节目都搞进来。 啧啧啧,杨泽已经忍不住幻想起来,那些个网红大美女们冲着台下高呼:“老铁双击666”的画面了。 就在杨泽勾勒自己想法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随后杨庆推门而入,整个人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一看见杨泽便说道:“少主,出事儿了!” “嗯?怎么了?”杨泽很少见到杨庆会如此失态,不由得心头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心中闪动。 “小姐...小姐不见了!”杨庆有些哆嗦的说道,他的声音都已经有些颤抖起来。 这么大的人,又有好几个人护卫着,怎么可能会莫名的不见? “啪”杨泽整个人激动的站起来,上前质问道:“你说什么!赵憨子人呢?” 杨莹可是杨泽的心头肉,她要是有个闪失,杨庆几乎可以肯定杨泽定会将整个武威给挖个底朝天。 “他刚刚急匆匆派人来说,现在赵憨子已经带人在找了”杨庆知道杨泽心急,当下不忘安抚道:“也许这会儿子已经找到了,也说不定” “走!”杨泽面色阴沉,仅仅只是吐露了一个字,但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刘元和李丰年看着即将暴怒的杨泽,心中都是惊惧,别人或许不清楚他杨泽,他二人可是知道杨泽的底细,万一真将他惹怒了,那武威城可就要遭遇了。 想到儿,两人都没闲着,第一时间通知家里,将所有可以动用的人手都集中起来,协助杨泽他们,地毯式搜索杨莹的踪迹。 这一次,杨泽带进城的人手不过区区几十人,全部散出去寻找,对于偌大的武威城有些杯水车薪。 当杨泽带着杨庆找到赵憨子等人的时候,赵憨子面色羞红的冲着杨泽噗通一声跪下,仅仅只是护着小姐这么件小事儿,居然能将人给看丢,他实在是没脸见杨泽。 杨泽虽然有些恼怒他,但见了面也没有说什么重话。 倒是简单问几句话,而赵憨子的回话,却让他产生了疑惑。 原来就在刚刚,杨莹在客栈吃过午饭后,出门逛街,必定小孩子生性好玩,有赵憨子等人贴身护卫,想来也不会出事。 就在杨莹等人途经一家人偶摊子时,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七八名小乞丐,这些乞儿仗着个子矮小,奔走之余竟然将杨莹给撞翻在地。 第103章 大闹诗澜苑 事发突然,赵憨子等人身高马大,偏巧没能拦住他们,杨莹一个小女娃,被撞倒在地,胳膊也被划了一道细微的口子,有些痛楚的想要掉眼泪。 赵憨子等人都是粗野的汉子,见到自家小姐受了委屈,哪能受得了,一个个气的直接开骂。 就在这时,杨莹忽然发现自己胸前的长命锁不见了,小丫头彻底急得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自己的长命锁丢了。 那可是哥哥杨泽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带在身上,视若珍宝,如今只是摔倒在地,长命锁却怎会不翼而飞? 看着痛哭不止的杨莹,赵憨子等人慌了神,连忙带着人在周围寻找,可东西丢得离奇,又怎会轻易找到。 也不知是运气,还是巧合,赵憨子忽然发现撞倒杨莹的那群小乞丐的手里似乎拿着一块金灿灿的东西。 联想到刚刚莫名其妙的碰撞,赵憨子即便瞬间就猜出来,定是这些小乞丐动了手脚,当下就带着两人追了过去,而他则留下四名亲卫照看杨莹,并且带小姐先回客栈休息。 只是这些小乞丐仗着身形矮小,熟悉城内街道的优势,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最后钻进一个狗洞后,不见了踪影。 直到赵憨子跟丢了以后,他才觉着不对劲,因为这些小乞丐似乎有意拖延时间,吸引自己等人追逐。 意识到不对劲,赵憨子匆忙赶回客栈后,却发现看护杨莹的四名亲卫居然被人给五花大绑起来,而杨莹却早已不见踪影。 听完赵憨子的叙述,杨泽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来一个词:“预谋” 为什么这么说呢。 先是动用乞丐声东击西,将赵憨子给调走,然后再派出人手将自己的四名亲卫给绑了,这种手段不仅高明,最重要的是谋划得当,能做到这一步的人,绝对在武威城中有一定的背景。 “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 杨泽真的生气了,同时也暗自恼怒,自己就不该相信谭紫嫣的鬼话,带妹妹来武威。 可事已至此,悔恨无济于事,只能利用一切关系来想办法找人。 既然提到谭紫嫣,杨泽心中有了宣泄的办法,他先是冲着杨庆安排道: “你现在就去城外,让亲卫乔庄一番,然后让他们分批入城!至于替换的衣衫,找刘家和李家去要,一定要快” “遵令”杨庆领了命,当下也不再迟疑,急匆匆的带人离开。 杨泽也不没有闲着,从刘元那借来一匹马,直奔诗澜苑疾行而去,这一路飞驰,注定是鸡飞狗跳,不少摊贩和行人都被殃及。 匆匆来到诗澜苑楼下,杨泽快步冲了进去,他不顾这诗澜苑的三楼禁行的规矩,竟然一口气跑到三楼。 他的这番举动惹得诗澜苑不少人惊惧,仆役们叫喊连连,上前阻止,而管事的人也第一时间通知吴妈妈,让她快唤来打手护院。 杨泽没功夫理他们,来到三楼就开始找人,他并不知道谭紫嫣在哪间屋子,抬腿就是一脚,直接踹开一间房门。 只见屋内有一张屏风,透着光线,屏风后,人影绰绰,杨泽心急如焚,快步上前找人,却是没有留意屏风后面,那若有若无的热浪飞腾。 “谭紫嫣!”杨泽喊了一句,声音未到,人就已经到了屏风后面,只见一位美艳无比的女人,散着头发,在宽大的木桶里沐浴。 两人双目对视,时间静止了好久,杨泽顿觉不妙,拔腿就跑,因为这个女人根本不是谭紫嫣。 “啊!来人!快来人!翠儿,楼里来了恶人!”屏风后面的女人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羞怒无比的发出一声尖叫。 而罪魁祸首,却已然远遁,来到了下一间屋子。 也许是楼内突然的喧哗,也许是旁边沐浴女人的尖叫声,杨泽还未踹开房门,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个相貌身段丝毫不弱于谭紫嫣的女人走了出来,这女子一身淡蓝色的襦裙,将她迷人的身材衬托的非常惊艳,那高高耸立的山峰似乎受到衣服的束缚显得有些紧促,只留下胸前那一抹雪白,晃的人眼花缭乱。 “你是...”女子似乎没有想到会有男人堂而皇之的登上三楼,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来。 她的话还没问出口,隔壁的女人就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这女人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四下张望,正好看见杨泽身影,当下红着脸喊道: “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来诗澜苑闹事!” 杨泽很忙,可没功夫理她,直接推开了第三个房间的房门,走了进去,很显然,杨泽这次找对了地方。 这间屋子正是谭紫嫣的,因为这屋子里熟悉的香味和谭紫嫣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小柔,外面怎么那么吵闹” 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杨泽也顾不上回话,径直闯进了内屋,可刚一进去,他就傻了眼,谭紫嫣这女人居然也在泡澡,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刚刚洗完,身上仅仅只是裹着一层浴巾,那曼妙的身材本能的让杨泽多看了两眼。 突然觉着有人闯了进来,问的话也无人回应,谭紫嫣将湿漉漉的头发用一根玉簪子盘扎起来,回过头,正好和杨泽的目光对上。 “泥马”这三楼的姑娘都这么爱干净? 杨泽心里无力吐槽,看着谭紫嫣惊愕的表情,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谭姑娘,我如果说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信吗?” “无耻!”谭紫嫣终于一改平日里风轻云淡的表情,拿起桌上的花瓶子就扔了过去。 好在杨泽躲闪及时,窜到了屋外。 就在他以为安全的时候,却不知走廊两侧已经站满了打手。 一个老熟人挤了进来,看到杨泽的面容,当下也不客气,指着杨泽就骂道:“好你个登徒子,竟敢来我诗澜苑闹事儿,给我打” 打手们一拥而上,手中的棍棒直接往杨泽身上招呼。 “沃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不就是看了一眼吗,又死不了,干嘛动手!” 杨泽自然不会惯着他们,抓起一人砸来的棍子,用力拉扯,反手就将一名仆役给扔到了楼下。 打架这事儿,杨泽向来奉行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在扔下去一人后,干脆仗着自己的力量优势,直接冲撞过去。 “砰砰砰”一串子重重摔倒的声音,直接将三四仆役给撞倒在地。 看着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仆役,杨泽毫不手下留情,将其抓起,就狠狠的砸向身后一人。 “哎呦,哎呦” 两声痛呼过后,这个人肉沙包瞬间就砸倒了一人。 凶残的打架场面几乎是一面倒的碾压。 “丢人!”吴妈妈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杨泽,气的她指着场中挨揍的打手,掐着腰叫骂道: “一群废物,白白耗费老娘的粮食,一大群人,连一个小白脸都打不过,要你们还有何用?” 这时候,谭紫嫣终于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看着场中所向匹敌的杨泽,当即就皱着眉头呵斥道:“够了,都给我停手!” 谭紫嫣的话一出口,吵闹的众人随之平静下来。 杨泽这时候才缓过来劲儿,这一通活动当真是酣畅淋漓,待看到谭紫嫣,不由分说上前抓住她的手,也不管谭紫嫣愿不愿意就将她拉倒屋子里。 “谭紫嫣,我妹妹丢了”杨泽赶忙冲着她说道,脸上写满了急切。 第104章 找寻踪迹 谭紫嫣被杨泽抓着手,众目睽睽之下回到屋子,非常不情愿,可刚回到屋就听到杨泽急切的话,就是一愣,随后美艳的脸上就布满了寒霜。 杨莹正是自听了自己的怂恿才跟着来了武威,可今日才到就丢了,说是和自己没有关系,倒也说得过去。 可问题是,杨莹这个可怜的小家伙着实太过可爱,仅仅月余的相处,谭紫嫣就对这个五岁多的小妹妹喜爱的不得了。 如今却因为自己的建议在武威丢失,当真是赤裸裸的打脸。 “怎么回事?”谭紫嫣冷若冰霜的问道。 杨泽当即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谭紫嫣在武威城的能量很大,有了她的帮忙,找起人来,会容易一些。 果然,当谭紫嫣听完杨泽的话后,连想都没有想,立刻冲着屋外喊道:“小柔” “小姐”丫鬟小柔推门而入,面带不解的看着自家小姐。 “去喊坤子过来”谭紫嫣张口便说,小柔点点头,立刻出门喊人去了。 “坤子,本名赵坤,是我们诗澜苑的牙人,这小子门清的很,对武威城三教九流都有些关系,他定然知道是谁抓了莹儿”谭紫嫣见杨泽有些疑惑,当即开口解释 “原来如此”杨泽点点头,对谭紫嫣的主意颇为赞同。 小柔去的快,来的也快,回到屋后,身后还跟着一个矮个子的中年人,这人脸色黝黑,嘴角还有一颗大黑痣,冲着谭紫嫣谄媚的笑道:“小姐,您找我” “我这位朋友的妹妹刚刚不慎走失,这城中能驱使乞丐,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护卫手中将人掳走,你觉着会是谁呢?”谭紫嫣直接了得的开口问道。 听到谭紫嫣的问话,赵坤没有立刻回答,略微思索后,顿时想起了什么当即说道:“小姐,若坤子没有猜错,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张泉那小子干的” “谁是张泉”杨泽这时候忍不住气,上前追问道。 “这位公子,张泉是武威城有名的混子,什么缺德事儿都干,不过没人敢招惹他,主要是他在官府有些背景,有人撑腰。 这小子,坑蒙拐骗,什么人都敢动,可以说是百无禁忌,这武威城中敢想大户人家动手的,也只有他一个” “他人在哪儿,你可知道?”杨泽有些急切的问道,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杨莹现在怎么样了。 “张泉这小子虽然飘忽不定,但是却有一个习惯,只要他绑了人就一定去乔寡妇家等主家上门,若这事儿真是他做的,此刻定然在乔寡妇家” “你可知道乔寡妇家在哪儿?” “知道,知道” “快带我去,此事刻不容缓!”有了目标,杨泽当下就催促着赵坤带路。 可赵坤却是看向谭紫嫣,等着谭紫嫣发话。 “等等”谭紫嫣说了一句,随后内屋,几息过后,她才走出来,此刻她换了一身黑色的短裙,这一身劲爽的穿扮让人有些意外,根本无法和之前那个娇嗔妩媚的女人关联到一起。 “走,一起去”谭紫嫣发了话,赵坤不再犹豫,当即在前面领路。 武威城中某处宅院内。 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瘦子,扛着一个粗布麻袋行色匆匆的走进了宅院内,悄悄将房门关闭,还不忘向外偷瞄几眼。 “吱”院子里的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这人一眼就看见刀疤脸瘦子正在鬼鬼祟祟的向门外张望,忍不住上前说道: “泉子,干什么呢” “嘘”被叫做泉子的人明显神色有些紧张,连捂住身后妇人的嘴:“小点声” 刀疤脸瘦子再次看了一眼院门外的巷子,确定没有人后,才将院门关上。 “你又掳了一个?”那妇人似乎知道刀疤脸瘦子做了什么,皱着眉有些不悦的说道。 “嗨,别提了,这事儿真不怨我,上面有人交代我办的,我不办不行呀”说起这事儿,刀疤脸瘦子似乎有些委屈。 “切,上面那些个大人们,还让你办这缺德事儿?”妇人明显有点信不过,当下就解开了粗布麻袋的绳子。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刀疤脸瘦子却是不愿理会她,拿起院子里木瓢子就从大缸里舀出一瓢水痛快的饮了起来。 “哎呦,真是个可爱的娃娃”妇人打开粗布麻袋,里面赫然是一个娇嫩的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虽然发梢有些凌乱,但一身精致的绸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女娃娃的身份绝不一般。 “呜呜呜”女娃娃嘴里被塞了一块白布,整个人非常伤心的痛哭着,即便嘴里塞着一块布,那眼泪就跟着不要钱似的,稀里哗啦的往外流着。 “小丫头,别哭了,别哭了,让大娘瞧瞧”妇人赶忙上前将女娃娃从粗布麻袋中抱在怀中,顺手将堵住嘴的白布取了出来。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妇人好心的问道。 “我..我叫杨莹”小丫头委屈的掉着泪,她正是杨泽的妹妹杨莹。 “大娘,您能找我哥哥吗?” 年幼的杨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单纯的想要找到自己的哥哥杨泽。 “你个天杀的,看看你干的事儿”妇人忍不住冲着刀疤脸瘦子骂了一句。 “你懂什么”刀疤脸瘦子上前就将杨莹从妇人的怀中扯了下来,然后恶狠狠的冲着她说道:“小丫头片子,你最好老实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真是个憨货,半大点的娃娃知道什么,你吼两声,别再将差人引了来” “哼”刀疤脸瘦子哼了一声,只是盯着妇人将杨莹护在怀中:“你个臭婆娘,别在这烂好心,之前哪会老子卖了仔儿的银子,你少拿过?” “呸呸呸”妇人明显有些抵触,啐了他一口,有些惶恐的冲着天拜了拜,然后神神叨叨的说道:“神灵勿怪,神灵勿扰,菩萨保佑!” “切,真以为菩萨会护着你贼婆娘?”刀疤脸瘦子贼笑着。 “铛铛铛”这时,院门突然被敲响。 刀疤脸瘦子忙用眼神示意妇人,那妇人也不含糊,刚刚还一副善人的样子,转眼就将白布重新塞进了杨莹的嘴里,然后扯着她,拉进了屋子里面。 “吱”院门打开,几名穿着官差衣服的人走了进来,为首之人,刀疤脸明显熟识,笑盈盈的说道:“黄头,您总算来了” “嗯”来人点点头,推门而入,几名手下非常默契的将院门关上。 “人可曾抓来?”来人面色阴冷,扫了一眼院内,眉头微微一皱。 “黄头放心,人已经逮来了,就在屋内呢”刀疤脸瘦子尴尬的搓了搓手,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 “哼,放心,少不了你的子”姓黄的差头顺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破烂的小袋子,然后丢给了刀疤脸瘦子。 “谢黄头”刀疤脸瘦子明显很是高兴,捧着小袋子上下一番掂量,满意的点点头。 “人呢?”姓黄的差头有些不耐烦的追问道。 “在屋里呢”刀疤脸瘦子满脸笑容的说着,扭头就冲着屋内喊道:“臭婆娘,快点把人带出来” “吱”房门被打开,那妇人带着杨莹走了出来。 “看到杨莹”黄姓差头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不错,就是她”此刻他显得很是兴奋,手下人很是聪明,当即上前将杨莹给带了过来。 “这件事,你会守口如瓶吧”黄姓差头冷笑着看向刀疤脸瘦子。 “黄头,您还不了解我嘛,我这嘴一向严的很呢” “我知道,要不然我为什么要找你呢”黄姓差头露出一抹狰笑,随后将手握在了刀柄上面。 一盏茶后,黄姓差头带着人离开了这间小院子,扭头奔着郡守府的方向走去。 第105章 夜袭郡守府 就在那些差役离开仅仅一刻钟之后,杨泽一行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此地。 望着巷子里的那座宅院,赵坤抬手指着院门说道:“便是这里,此乃乔寡妇家。” “去敲门。”谭紫嫣面色微冷,冲着赵坤说道。 “哎!”赵坤毫不拖沓,径直走上前去敲门,然而仅仅敲了两下,院门竟自动敞开了半扇。 “小姐,门没锁。”赵坤略带疑惑地说了一句,谭紫嫣却是面色一沉,快步上前,将院门用力推开,而后走了进去。杨泽也紧随其后冲进了院内。 刚一进去,便瞧见院子里略显凌乱,环视一圈,一摊血红色的影子映入杨泽的眼帘,那是一口宽大的水缸,只是其中的景象甚是怪异,待他走近一步才惊觉这水缸内居然塞着两个人。 “不好,出事了!”谭紫嫣自然也注意到了杨泽所注视的水缸。 赵坤和杨庆二人快步上前,将水缸中的两人拉了出来,很显然,这一男一女已然没了生机。 “他便是……” “这女人是他的姘头乔寡妇。” “小姐,这两人皆是被一刀封喉,下手之人应当是个使刀的老手。”赵坤一番检查过后,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这下麻烦大了,看样子他们应该是被人灭口了。”杨泽满脸忧色,若只是人贩子拐走了杨莹,以谭紫嫣的能力将人找出来想必并非难事。 可如今看来,此事定然有人精心设局,而且这个人十有八九知晓杨莹的身份,究竟会是谁呢?” 谭紫嫣皱着眉头,目光在院子里来回搜寻着。 这时杨庆从屋内走出,手中拿着一件金灿灿的物件。 “长命锁!”杨泽上前接过,这件长命锁正是他当日为杨莹购置的礼物,如今出现在这儿,那就意味着杨莹一定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你说会不会是郭方所为?”杨泽忍不住开口说道,目前整个武威城中,与他杨泽有仇,且认识自己的人唯有郭方一人,所以他的嫌疑也是最大的。 “有这种可能,不过咱们没有证据,倘若强闯郡守府,只怕会落入他们的圈套。”谭紫嫣不无担忧地说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他们在暗处,那我杨泽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哪怕我死,也绝对不能让莹儿受到半分伤害!”杨泽显然有些心急了。 时间每流逝一分,杨莹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就会增加一分,别人等得起,他杨泽却等不起。 “你不能如此莽撞,太危险了!”谭紫嫣当即否决了杨泽的想法,可她一介女子,又怎能左右得了杨泽的决定。 “他们既然想用一个孩子来逼迫我,那就准备好迎接我杨泽的怒火吧!”杨泽不再理会谭紫嫣,转身带着人离去。 这一刻的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天子欺他杨氏一族,他当初无力反抗,如今又有暗中的宵小欺凌他杨氏一族,真当他杨家这对苦命的兄妹好欺负? 哪怕是死,他也绝不肯咽下这口气!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当快意恩仇,去他的隐忍,都是惯出来的! 看着杨泽离去的背影,谭紫嫣再也无法保持矜持:“这家伙疯了,快去通知教里的堂口,让周围的义兵们都赶来武威,要是来得晚了,只怕要出大事。” “小的明白。”赵坤深知此事麻烦极大,当即一路小跑着出了院子。 杨泽怒气冲冲地出了院子,问向杨庆:“杨成回来了吗?让他来见我,还有赵憨子也叫来。” “是。” 一行人急匆匆来到庆丰楼,接到消息的杨成和赵憨子等人都赶到了庆丰楼的包厢内。 看到他们来了,杨泽开门见山地说道:“赵憨子,我本以为你是个靠得住的人,给了你机会,却没想到你连护着幼妹这事都办不好。” 杨泽的语气极差,赵憨子面色羞红,颇为懊恼地跪在地上:“公子,此事皆为憨子的过错,要打要杀您随意,但请您给憨子一个机会,憨子一定将小姐找到!” “哼,你觉得我还能信你吗?” “公子,赵憨子愿用性命担保,若是小姐有任何闪失,憨子自请殉葬!” “好,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杨泽说着便站起身道:“赵憨子听令。” “小人在。” “今夜子时,我给你八百亲卫,令你冲击郡守府,寻找莹儿的踪迹,切记,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无论找不找到人,都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撤离郡守府。” “遵令。” “杨庆。” “属下在。” “你率领两千亲卫,丑时突击武威城北城门,掩护赵憨子等人杀出城外。” “杨成。” “属下在。” “今夜丑时,你率领两百亲卫在城中各处点火,制造骚乱,随后散开,躲在城内,另外给刘家和李家说一声,让他们提供庇护的院子,让咱们的人落脚。 “遵令!” “记住,等你们将麾下的将士送出城后,立刻前往刘府,我会在那里等你们。” 随着杨泽的一道道命令,一场风暴即将席卷武威…… 夜月降临。 武威城郡守府外,两名值守的差役守在府门前的柱子旁,困意连连地打着盹儿,其中一人抱着双臂,双眼有些迷离,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街道。 借由着灯笼那昏暗的光芒,此时的街道漆黑寂静,哪有什么行人。 “啊~”一名瘦高个差役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依着柱子打盹的矮胖子伙计道:“下值了,走了,关门回去睡觉。” “走。”打盹的矮胖子差役显然困得不行,捡起一旁的竹灯笼,便要跟着回府休息,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响,他不由得回头看去,突然感觉漆黑的街道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涌动着。 “什么东西?”矮胖子差役明显有些意外,下意识说了一句。 “什么?”另一名瘦高个差役困倦地嘟囔了一句,此刻他已经推开了府门,半个身子已经迈进了府内。 矮胖子差役高高举起竹灯笼,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正前方有一大群黑衣黑甲的人朝着他们二人疾驰而来。 这一幕惊得他困意全消,瞳孔急剧放大,颤抖的双手发出一声惊呼:“敌袭!”可惜这一嗓子的声音着实有些小,当他想要高声示警的时候,一道寒光闪过,一个壮汉冲到身前,身影未做丝毫停留,朝着瘦高个差役扑了过去。 而矮胖子差役却无力地捂着鲜血飞溅的脖子,缓缓倒下,眼前最后一幕正是自己的伙计,瘦高个差役的脑袋冲天而起,最后滚落到自己的身前。 这伙黑衣黑甲的士卒毫不迟疑,冲进郡守府后,几乎是遇人就杀,一路上毫不停留,只要看见房间就冲进去查探。 他们这些人很快就遭遇郡守府守卫的反击,到处充斥着喊杀声和尖叫声,嘈杂的声音很快在府邸内响彻不停,很快在郡守的府一角燃起了火苗,这时喊杀声愈发激烈。 郡守府占地面积颇大,除了前衙,还剩下后堂的几个独立院落的居室,现在的郡守府除了郡守薛灿住在东跨院,巡察使郭方则住在西跨院。 随着愈发激烈的喊杀声,最先被惊动的是郡守薛灿,他披上衣服,将小妾推开,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大声喊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大人,不好了,有伙贼人杀进府里,眼下正在肆意杀人,前去阻挡的弟兄死的死,伤的伤,大人赶紧从后门逃走吧,若是晚了,您就危险了!” “什么!究竟是哪里来的贼人,快去给都督府曹大人送信,让他速派府兵镇压!” 薛灿大惊失色,要知道他的郡守府内可是有三班衙役三百多人呢,这些人即便再是无能,也应当能够阻挡片刻。 可看样子,根本就不是来人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月夜风高,究竟来的贼人有多少,又是何方势力他都不清楚,硬碰硬显然不是良策。 于是乎,薛灿想都没想就匆匆忙忙地朝着后门的方向跑去,此刻的薛灿连衣服都没穿戴整齐,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赵憨子不愧是一员猛将,自冲进郡守府内,基本上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所向披靡,仅仅一会儿的功夫就杀到了后堂。 “赵头,这没有。” “赵头,这也没有。” 时不时有这些黑衣黑甲的亲卫从各处房间里面跑出,嘴里喊着相同的话语。 “怎么会没有呢!”赵憨子明显有些焦急,随着搜寻的地方越来越多,流逝的时间越来越快,直到他们将后堂大部分地方都搜寻完毕也没有找到杨莹的踪迹。 “赵头,咱们撤吧,已经一个时辰了!” “怎么可能会没有!”赵憨子显然有些魔怔,他执拗地冲进一间又一间屋子,到处翻找,却毫无踪迹可循。 “赵头,不好了,大批府兵从正堂杀进来了!” “走,咱们走!”赵憨子知道此时必须撤离, 若是再晚片刻,只怕他们要在此地损失不少人。 随着赵憨子的话音落下,他们这些人行色匆匆地从后门逃离。 第106章 杨莹现身 与此同时,武威城的各处陡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原本漆黑的夜晚瞬间被映照得亮如白昼。 伴随着火势的迅速蔓延,城中众多居民惊慌失措地高喊:“走水啦!走水啦!” 大量的百姓匆忙挑起水桶,迅速投身到灭火的队伍当中,一时间,城中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 而在北城门这边,暴乱也骤然爆发,一伙人出其不意地突袭了城门,并成功掌控了城门。 当都督府的府兵匆匆赶来时,已是寅时。望着那洞开的城门,为首的将官恼怒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次日,武威城城门紧闭,街道上出现了众多巡逻的兵士,挨家挨户地展开搜查。 就在城北的一处大宅院内,杨泽静静地坐在那里,他剑眉紧蹙,双目布满血丝,满脸忧愁之色,尽显疲惫之态。 一夜未眠,可结果却不尽人意,根本没有杨莹的丝毫踪迹。 一时间,杨泽满心狐疑:“难道不是郭方?”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昨夜他们根本没有发现郭方的踪迹。 若是郭方从后门逃走,也应当走得匆忙。 可昨夜西跨院连灯都未曾亮起,郭方又怎会在郡守府? “究竟莹儿会在哪儿呢?如今已经一夜过去了!” 杨泽忧心如焚,他紧握着拳头,骨节泛白,额头上青筋暴起。 “公子,公子。”这时候,刘元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 只见他跑到杨泽身前,喘着粗气说道:“令妹,令妹有消息了!” “哦?在哪儿?”杨泽闻言,面露喜色,当即紧紧抓住刘元的胳膊追问道。 他那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身子也不自觉地向前倾。 “现在就在郡守府门前呢!”刘元满脸急切地说道。 “什么!”杨泽满脸的难以置信,但刘元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他当即急匆匆地朝着刘府外走去。他身形高大,脚步如风,衣袂飘动间带着决然的气势。 “杨泽!”这时候,谭紫嫣带人走了过来,冲着杨泽说道: “你此刻切勿冲动,这些人显然早已算到你会方寸大乱,就等着逼你现身呢。” “你让开。”杨泽根本不理会谭紫嫣的话,现在的他一心只想将杨莹救出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杨泽!”谭紫嫣明显着急了,她好心好意前来相劝,怎料杨泽根本听不进去。当下她气得大骂道: “杨泽,你关心自己的妹妹,难道我就不心疼莹儿吗?你着急,我比你更着急。但是你如此冒失前去,只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杨泽已经急得失去理智,怒气冲冲地对着谭紫嫣喊了一嗓子,但话一出口,他又觉得此举不妥,随着胸膛剧烈的起伏,他只觉着呼吸急促,心痛不已。 很明显,昨夜的偷袭并未触及根本,他们一定是将莹儿藏了起来,今日专门在此引自己现身。 “很好!”杨泽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当下不再犹豫,抬脚走出了刘府。他挺直脊梁,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 “杨成,你去将城里的弟兄们都找来,前往郡守府门外待命。”杨泽开口吩咐道。 “遵令。”杨成立即领命。 为了救下幼妹,他准备奋力一搏,哪怕明知前方是陷阱,他也在所不惜。 坐上刘府备好的马车,杨庆赶着马车朝着郡守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杨泽!”谭紫嫣明显生气了,她深知自己劝不住杨泽,当下也没有犹豫,直接钻进了马车内。 饶是她平日里随性惯了,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不讲情理之人,尤其是杨泽这种油盐不进的性子。 “杨泽,现在不是你冲动的时候,如果到时候你真的现身,不仅救不出你妹妹,反而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到那时该如何是好!”谭紫嫣有些恼怒地说道。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找不到桃源,想让我帮忙?” “杨泽,难道我谭紫嫣找你,就只有交易吗?我实话告诉你,莹儿这般可爱的姑娘,我谭紫嫣也是极为喜欢,即便不为这些,我也定会救她!” 谭紫嫣少有地动怒了,她那气鼓鼓的模样,倒是增添了一分别样的韵味。 杨泽没有理会,现在的他必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况且,他也并非冒失之人,郡守府外,必定布满了埋伏,就等着他杨泽现身。可即便知晓这些,杨泽依然会毫不犹豫地过去。 没办法,杨泽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舍弃杨莹的举动。倘若真这么做了,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如今自己的亲卫大多逃到了武威城外,现今的武威城中,到处都是兵丁。再想要从郡守府门前抢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看样子,今日注定是一场豪赌,胜负难料。” 此时的郡守府门外人山人海,大量的府兵将府门前围得水泄不通。就在府门前的一个台子上,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姑娘被绑在台子上的木杆子上。 小姑娘显得颇为狼狈,头发蓬乱,脸上沾着土灰,一身绸缎的衣服也被划破了好几处。她满脸委屈地看着台子外围观的人群,显得局促不安。 “是莹儿。”杨泽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台上的小人正是杨莹。若不是谭紫嫣死死拽着他,只怕他瞬间就会冲到台上去。他双目圆睁,牙关紧咬,脸部的肌肉因愤怒和焦急而微微颤抖。 “诸位父老乡亲。”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随后就看到一个人走上台子,冲着周围的人们喊道:“这个小姑娘别看年纪小,身份可是大有来头呢。” 这人穿着一身差役的服饰,露出奸佞的笑容道:“她可是本朝最大叛逆靖国公府杨景的幼女杨莹!” 他说着,满脸戏谑地继续说道: “诸位或许有人也都知道,西陲郡最近出了一股子叛贼,号称什么靖北军。他们窃据一方,自立为王,收纳流民,扩充兵士,搅得整个河西不得安宁。 而这个靖北军的贼首就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的哥哥,大叛逆杨景的嫡子杨泽!” “什么!”周围的百姓闻言,皆是一惊,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这种事情,他们知晓得并不是特别清楚。毕竟杨家在陈朝的风评向来很好,尤其是在河西地区。 杨家当年镇守河西,屡次击退来犯的突厥人,许多河西的老人都知晓杨家的功绩。可是如今,杨家落草为寇,他们着实不大相信。 而当初武威城外杨泽振臂高呼,聚集流民北上的故事至今仍在武威城内流传着,大多都是对杨泽义举的称赞。 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会为祸一方? 第107章 杀黄衫,救杨莹 “黄杉!” 马车缓缓停下,杨泽隔着车窗,瞧见台子上滔滔不绝之人,瞬间便猜出杨莹为何会被绑走,只因唯有黄杉见过杨莹的模样。 在此刻,杨泽心中突生悔恨,暗想当日为何未将黄杉这家伙斩杀,否则怎会有今日这般局面。 然而,这世上并无后悔药可吃,时光也无法倒流。 黄衫环顾四周,洋洋自得地说道:“杨泽杨世子,我知晓您定然就在附近。倘若我是您,见自家幼妹被人掳走,必定满腔愤怒,恨不得即刻替她受罪。 我黄衫虽非大善之人,但今日也发发善心,只要您杨世子肯现身,您这幼妹,我定会让她毫发无损地离开。 黄衫侃侃而谈着,谭紫嫣当即出言阻拦:“杨泽,你莫要听信他的话,他这是在诱你现身!” “哼,我看得出来。”杨泽一脸怒容地盯着台上的黄衫。 这时,杨杨成来到杨泽身旁,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壮汉,正是赵憨子。 “赵憨子,我不是让你率领亲卫出城暂避,你为何又回来了!” 杨泽看到赵憨子,顿时有些恼怒,这家伙体型硕大,如今还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郡守府,若有有心人猜出他的身份,那麻烦可就大了。 “公子,憨子不能失信于人,既然犯了错,就必须弥补。”赵憨子目光中闪过坚定,随即看向台上的杨莹,面色铁青。 “哼,亏我没看走眼。” 杨泽对赵憨子的品性暗暗点赞,虽说被人算计,致使杨莹被拐走,但也不能全怪他。 毕竟他性子耿直,若作为冲锋大将或许可行,但让他护卫一个孩子,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既然杨成已到,那城中的两百亲卫想必也已埋伏在附近。 “杨成,将手弩给我。”杨泽当即说道。 杨成毫不犹豫,从背囊中取出一张小巧的手弩。 此手弩正是靖北军的大杀器——连发手弩。这种仿制后世的连发手弩,中间有一个木质的凹槽,里面填装了八支手掌大小的弩箭,通过来回提拉杠杆来进行射击,此手弩的最大射程仅有一百五十步(约等于 75 米)。 接过这支手弩,杨泽直接吩咐道:“赵憨子,一会儿你带人冲过去将莹儿救下,然后不顾一切地向着城东跑去,那里有一间刘家铺子的布行,只要去了那里,掌柜会告知你们如何出城。” “遵令。” “杨庆,杨成,咱们就好好地大干一场,杀他个痛快!” “杨泽,你如此行事太过危险!” 谭紫嫣对这个男人彻底没了办法,仿佛他的妹妹就是他的软肋,只要有人动了杨莹,他便会陷入癫狂,整个人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有些事,若我此刻不做,日后定会后悔!”杨泽几乎未加思索,当即跃下马车,然后奋力推搡着人群挤了进去。 谭紫嫣下了车,一脸焦急,若杨泽有个三长两短,不仅破解谜团之事会推迟,就连今后圣教想要借助杨泽的力量也无从谈起。 这可是个潜力巨大之人,若折损于今日,实在太过可惜。 “小姐。”这时赵坤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小姐,事儿已经办妥,武威周围的几位护教将军已经率领人马抵达武威城下。” “好,筱筱那边情况如何?” “董小姐已经去了河西都督府,现在曹都督已经带兵在来的路上了。” “好,杨泽啊杨泽,让你等上一会儿,你却非要鲁莽行事,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哼,到头来还不是得依靠我?”谭紫嫣心有不甘地盯着杨泽等人。 “黄杉!今日,你必死无疑!”杨泽下定决心痛下杀手,不再放过他,举起手中的手弩,下意识瞄准了台上的黄杉。 台下人头攒动,黄杉并未留意到人群中有一支小巧的手弩正指向他,但生死关头,出于本能,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眼皮不停地跳动,就在他恍惚之时。 “嗖~”一道劲音骤然响起,黄衫暗叫不好,下意识向左翻滚,整个人狼狈至极地来了一个驴打滚。 起身之后,黄衫肩膀上插着一根弩箭,猩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而出,瞬间便将他灰色的衙差袍子染红。 “来人,快来人,缉拿贼首!” 这一刻,黄衫惊恐万分,生死存亡之际,他首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整个人发疯似的向后逃窜。 可杨泽决意杀他,岂会留他性命,抬脚飞跃上台子,抬手就连射三箭。 “嗖嗖嗖”这回黄衫没那么幸运,如此近的距离,三支弩箭当场射在了黄衫的身上。 黄衫中箭,眼中闪过绝望之色,随即倒地。 黄衫一死,周围陷入一片混乱,百姓们纷纷四散奔逃,就在这时,郡守府大门敞开,一大群衙差和手持长枪的郡兵冲了出来。 杨泽在射死黄衫后,没有丝毫犹豫,快步来到杨莹身前,割开束缚的绳结。 “哥哥......”杨莹看到杨泽,小姑娘瞬间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嚎啕大哭,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哭成了小花猫。 “莹儿别怕,哥哥来了,咱们现在就回家。”杨泽一把将杨莹背在身上,寻找机会逃脱武威郡兵的围堵。 “嗖嗖嗖~” 杨庆杨成带着两百亲卫拼命抵抗着围攻而来的郡兵,这些亲卫手中人手一支小巧的手弩,当一轮箭矢射空后,他们纷纷抽出佩刀,冲上去展开肉搏厮杀。 仅仅只是一大波接连不断的箭雨,便夺去了大量郡兵的性命,这种强大的压制,几乎将郡兵们的胆气给消磨殆尽。 而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衙差们在看到接连不断的箭雨,当即向后逃避,有些人更是怕死得躺在地上装死。 如此滑稽的一幕让走出府门观战的郭方气得直跺脚,嘴里不停地催促道: “快些将贼首杨泽擒下,凡擒下杨泽者本官赏银一千两!” 他的话一出口,果然有不怕死的郡兵带头再次冲了上去,此刻亲卫们手中的弩箭已射空,抽出佩刀压了上来。 “叮叮当当”双方人马混战在一起,厮杀声不绝于耳。 郡兵们仗着人多势众,往往以多欺少,一个亲卫要面对两到三名郡兵的围攻。 即便亲卫们的体能和格斗技巧有所提升,但明显在交战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在人群中格外耀眼,此人横冲直撞,双手各持一柄横刀,在郡兵的包围之中犹如一尊杀神,但凡刀起刀落必有人当场毙命。 “杨泽麾下竟有如此猛士!” 无论是远远观战的郭方还是谭紫嫣都对此惊讶不已,所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此人便是最好的诠释。 “好,哈哈哈,杀得好!”杨泽看到人群中大杀四方的赵憨子,当即仰头大笑,他当初只是觉得赵憨子块头大,应当是个猛人,未曾想这个一米九高的大块头居然如此勇猛。 什么叫十步杀一人?这不就是嘛! 厉害!杨泽忍不住高声喝彩:“憨子,杀的好!” 第108章 赵憨子力战郡兵 “呀!”只听得赵憨子一声暴喝,手中双刀如旋风般横舞,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重重地砍在一人的肩胛骨上。那凌厉的力道,仿佛能将空气都撕裂开来。 瞬间,鲜血四溅,伤者惨叫着倒下。 然而,围攻的十几根长枪已如毒蛇吐信般刺来。 赵憨子却毫不慌乱,他双目圆睁,精光暴射,当即决然丢弃双刀,双手犹如闪电般探出,快如疾风,竟精准无误地将刺来的长枪直接抓在手中。 他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紧绷,随着一声怒吼,用力一拉一撤。那十几根长枪就如同被驯服的野兽,瞬间被其牢牢掌控在手中。 紧接着,赵憨子原地飞旋起来,整个人如同一股狂暴的旋风。那十几根长枪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夺命的暗器,猛然被飞掷而出。 “哎呦!”伴随着一连串的惨呼声,十几名郡兵当即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给掀翻在地。他们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落叶,狼狈不堪。后面的人躲避不及,被倒下的同伴间接压倒一片,一时间哭爹喊娘,乱作一团。 “快给我杀了这个狂徒!”郭方在后方看到这般场景,气得面色通红,双目喷火,双脚直跺地,疯狂地招呼着众多的郡兵和差役,声嘶力竭地吼道:“谁能杀了他,重重有赏!” 赵憨子却对这些威胁置若罔闻,他犹如战神附体,浑身散发着不可阻挡的气势。面对汹涌而来的敌人,他毫无惧色,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郡兵们呐喊着,试图以人数的优势压制住赵憨子。但赵憨子的身形如鬼魅般灵活,他左闪右避,避开了敌人的锋芒。每当他出手,必有一名郡兵惨叫着倒下。 他的拳头如铁锤,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打得郡兵们骨断筋折。他的双腿如铁柱,横扫之处,郡兵们纷纷倒地。 在赵憨子的凶猛攻击下,郡兵们的士气逐渐崩溃。他们开始退缩,眼中充满了恐惧,再也没有了最初的嚣张气焰。 若不是黄杉无意中看到了杨莹,定下这等引诱杨泽的毒计,只怕还要再等上一些时日。 可这么好的机会,却偏偏横生枝节。难道杨泽的命就这般好?为何总有这么多人护着他? 然而郭方并不知道,并非是杨泽命好,而是他无时无刻不在为了靖北百姓们的幸福拼搏奋斗着。 幸福是什么呢? 在这个黑暗的时代,最简单的幸福,莫过于吃得饱、穿得暖,有一处遮风挡雨的片瓦之地。 难道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倘若有,那偌大的陈朝恐怕也唯有靖北这一片乐土了。 所以,无论是来自靖北的亲卫,亦或是矿工出身的赵憨子,无不为了杨泽,甘愿抛头颅、洒热血。 赵憨子宛如肉体坦克一般,将围攻的郡兵冲撞得七零八落。 看他那勇武非凡的样子,杨泽忽然想起一个人,那就是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说实话,赵憨子身上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看来这次回到靖北,是时候让人给赵憨子打造一柄趁手的兵器了。 赵憨子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拦住了大量的围攻郡兵,使得杨庆杨成等人的压力骤减。他们率领着两百亲卫杀出一道口子,护卫着杨泽等人向外撤离。 就在他们以为即将逃出生天之时,远处的街道上突然涌现一大群身披甲胄的青衣兵士。这些大兵一到,瞬间组成军阵威逼而来。 刹那间,杨泽等人被这两股势力围堵在了中间,前方是府兵,身后则是郡兵。 “坏了!”杨泽心中大惊,这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杨泽小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身后不远处传来了郭方嚣张狂妄的声音。 “狗官,竟敢咒公子!你且先死去吧!” 赵憨子听到郭方狂妄的话语,当即大怒,冲着郭方所在之处冲撞过去。阻挡在他前面的数十名郡兵一时间竟无法招架,被其强悍的力道撞翻一大片。 “快,快来人,给本官拦住他!” 郭方明显慌了神,可这个时候的郡兵们早就看出,眼前这家伙就是个妖孽,谁有本事能够拦得住?纷纷见状向两旁躲避,生怕被这家伙撞死当场。 “来人啊,快来人啊!” 郭方越是这般呼喊,身前的护卫就越少,到最后赵憨子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冲到了郭方的身前。周围的郡兵手持长枪,却无一人敢上前。 “救命啊!”郭方怕了,直接躲到了柱子后面,和赵憨子玩起了秦王绕柱的把戏。 “小子,你倒是给爷嚣张呀!”赵憨子戏谑地笑着,大手向前一抓,直接提溜起郭方的后衣领,就如同拎一只小鸡崽子一样。 要知道,赵憨子一米九的个子,而郭方身高不过一米六左右。赵憨子高高举着郭方,将他挡在身前,周围的郡兵一见这架势,纷纷给赵憨子让路。 “啪嗒”,赵憨子带着郭方来到杨泽身前,然后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郭方被赵憨子粗暴的动作摔得七荤八素,抬头一看,正好和杨泽那戏谑的眼神对视上,当下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噗通跪在地上祈求道: “杨世子,都是下官糊涂,听信了黄杉的鬼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下官是一个屁,给放了吧。”郭方抬着头,满脸的惊惧。 都到了这份上,郭方哪里还顾得上体面,能保住小命才是关键。 “哈哈哈”杨泽看着跪地求饶的郭方,心中的不快瞬间一扫而空,索性将妹妹杨莹放下,蹲下身子,轻柔地将杨莹搂在怀中: “郭方,你最应该道歉的人是我的妹妹,我杨泽即便再有过错,你们冲着我便是,何必要对一个孩子下手!亏你也是饱读圣贤书的人,竟然如此不知羞耻!” “对,对,杨世子骂得对,都是下官的错,下官不是人,下官知道错了!”郭方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看到郭方如此胆怯,杨泽也没了骂他的心思。 眼下郭方还不能死,一旦郭方死了,那可真的是打了万安城中那位天子的脸了。若是他真的集中力量来针对自己,那对于弱小的靖北来说,将是无法承受的。 “郭大人,希望你好自为之,今后多以天下百姓着想,莫要自误,否则大难临头,谁也救不了你。”杨泽冷嘲热讽了一句。 便在这时,前往挡路的府兵突然让开一条道路,却是不见任何府兵的将领出现。 “杨公子,还是速速离城吧,您每次来武威,都要闹得鸡犬不宁,这一次,奴家为了救你可是付出了好大的代价呢。” 谭紫嫣这个时候忽然走了过来,她似乎根本不在乎旁边跪着的郭方,笑盈盈地冲着杨泽说着。 杨泽听到谭紫嫣这么一说,对谭紫嫣背后的势力大为意外:“想不到谭姑娘如此厉害,连河西都督府都有关系。” “杨公子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若是公子有兴,不若找个时间,去奴家那里好好聊聊?”谭紫嫣再度撩拨。 “这娘们又开始了,就不能好好说话,才正常几天?”杨泽忍不住心中吐槽了几句。 索性背上杨莹头也不回地带着人堂而皇之地离开了武威城,这一路上果然无人阻拦他们。 跪在一旁的郭方看着光明正大离去的杨泽,心中震惊不已。这杨泽到底是不是贼头?他都已经造反了,为什么曹英麾下的府兵不仅不抓他,反而给他让路? 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曹英处处和自己作对,瞬间就想通了很多关节,莫非是因为杨泽? 没理由啊?杨泽只是一个罪徒而已,又如何能让八门徒之一曹英心甘情愿地为他提供便利? 郭方怎么也想不明白,梁子已经结下,便是不死不休。更何况今日他在众军面前被其羞辱,若是杨泽不死,他也没脸面见人了。 “杨泽,今日之辱,我郭方不报,枉为人子!”郭方阴毒地凝视着杨泽离去的背影,心中恶毒地说道。 第109章 遭遇突厥骑兵 劫后余生,杨泽在折返靖北的途中,做了一个决定。这一次冒失的行动,全然是建立在自身的无知之上。说白了,就是因为靖北的实力过于孱弱,在诸多事情上都显得极为被动。 远的姑且不论,就拿谭紫嫣这个女人来说,虽说自己侥幸得知了她背后的势力,可问题在于,这个势力的规模究竟有多大,能量到底有多强,自己全然一无所知。 然而,对方却对自己了如指掌,倘若谭紫嫣背后的势力对自己心怀不轨,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样子有必要组建自己的情报组织了。”杨泽心中如此思量着。 对于情报,后世之人都极为重视其来源。各朝各代也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探子部队,其中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血滴子等都是耳熟能详的组织。 但杨泽并不喜欢这般明目张胆的力量,他更倾向于一支隐匿于黑暗之中的情报力量。而组建这样一支力量,必须有合适的人选才行。想到此处,杨泽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便是当日从卢城突围而出的少年郎张福。 这小子当日被突厥统帅默矩用三旦强弓射中,命虽是保住了,可右臂被箭矢穿透,整个人失血过多,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度恶劣的环境下,险些就命丧黄泉。 经过数月的调养,张福恢复了不少,只是右臂筋脉尽断,注定这辈子再也无法拿起刀。这样的结果,对于一个渴望建功立业、报仇雪恨的少年郎而言,无疑是生不如死。 万念俱灰之下,张福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日益颓废。后来,杨泽曾找过他,并答应他,会让他得偿所愿地报仇雪恨。 可一直未曾有合适的位置交付于他,如今,倒是可以让他试试组建一支情报网。反正杨泽理论知识丰富,而张福又如一张白纸般最好教导,年轻人脑子灵活,学东西也快。 最为重要的是,杨泽看中了张福的人品。能有胆气从万人突厥军阵中孤身杀出,又能有几人能够做到?这种人一旦忠诚,定然不会反水。 想到这儿,杨泽果断下了决定,回到靖北就着手操办此事。 在武威城中遭遇这么一档子事,今后杨泽若再想进城,只怕会困难重重。所以,今后与刘、李两家的贸易之事,还需委托给一个可靠之人来操办。 “先交给杨成这小子吧。”杨泽心中这般想着,一番深思熟虑后,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杨成。 身为杨家的老人,杨成又是杨棕的儿子,自然是值得信赖的。 杨成在听完杨泽的话后,当即就应允了下来。 这份担子可不轻,毕竟关乎到靖北城今后的发展以及城中数十万人今后的粮草问题。 武威城中的宅院,杨成已经买下,位于城西的一处两进的小院子。除了院子以外,杨成还通过人牙子买了十几个年岁在 8 到 12 岁不等的小丫鬟,就连府中今后帮厨的老妈子也买下几个。 这些老人自然是一家子直接买断,都是些可怜的穷苦人家,实在是没了活路才贱卖自己。如今能跟着杨泽去往靖北,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杨泽一行人在武威城北的密林处等候了片刻,杨成才领着一大群人匆匆赶来。 这些人正是杨成买来的丫鬟和老妈子。在这些人中间,还有两个人混杂其中,正是阿史那偲偲和艾布阿拔斯。 几日不见,艾布阿拔斯似乎已然彻底沦为阿史那偲偲的仆从,整个人大包小包拿着各类东西,那模样已然化作了移动的旅行箱。 阿史那偲偲似乎心情不太愉悦,一看到杨泽,便冲上前质问道: “喂,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陈朝人的城市,本姑娘还没逛够呢,怎么就急匆匆地要走了?” “不走难道在这等死不成?”杨泽对这个突厥姑娘感到有些无奈,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逛街,果然任何时代的女人都唯独钟情于这一爱好。 如今人员皆已到齐,杨泽将杨成留在了武威,并留下了两百亲卫供杨成调遣。在简单交代完一些事宜后,杨泽就率领着众人,踏上了归程。 这一趟诸多事情并未完全处理妥当,但也和刘、李两家沟通得差不多了。今后的生意交由杨成去处理,杨泽倒也放心。今后他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将精力倾注在靖北的发展之上。 杨泽一路上思考着回去后的规划,三千多人的队伍已经行至昔日的张掖郡。此时正值冬季,天气愈发寒冷,空旷寂寥的官道上不见半个人影。 就在众人奋力赶路之时,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群黑色的身影,数量约有五千多人。 “是突厥人!”杨庆最先察觉出不对劲,当即高声喝道:“戒备,全军戒备!” 杨泽凝视着堵在北上必经之路的突厥骑兵,心中满是疑惑。 按理说,突厥人此刻应当忙于筹备与突骑施人交战,夺回漠西地区才是,怎会还有精力南下踏入陈朝人的领地。 就在杨泽满心猜疑之际,从突厥骑兵的队列中奔出一骑,而后来到杨泽率领的军队五十步开外高声喊话道: “你们当中哪位是杨泽!” 听到对面之人准确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杨泽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莫非这些突厥人是为了报当日卢城一战的血仇而来? “我便是杨泽,你们突厥人不在北方好生待着,怎么来到我们陈朝人的地盘了?” “哈哈哈,杨公子,有人出重金让我们突厥人南下,取你这陈朝人的性命,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呀!” “什么时候你们突厥人也干起山匪的勾当,真是荒唐可笑!”杨泽一听,顿时觉得可笑至极。 “这就不劳烦杨公子操心了,还是提前给自己准备后事吧!”突厥将领冷笑一声,准备领军冲锋。 “阿尔皮!”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让突厥将领一愣,准备离去的动作随之停顿,回头望去,正好看见一名策马而来的女子。 熟悉的面容让他顿时激动起来,随即跃下战马,快速飞奔而来,最后在女子的战马前重重跪下: “公主,真的是您,想不到阿尔皮居然还能见到您。”突厥将领阿尔皮满脸激动,那神情说不清是欣喜还是高兴。 “我父汗近来如何?”阿史那偲偲面色平淡地问了一句。 “大汗一切安好,最近正准备率领大军夺回漠西地区。若是他得知您的消息,定会十分高兴的。” 阿尔皮极为高兴地说着,当即说道:“公主,既然末将见到您,就请您随我一同回去吧。” “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才不回去呢,哼,老家伙巴不得将我嫁给默矩那个家伙,告诉他,我才不会回去呢。”阿史那偲偲根本不予理会。 听到阿史那偲偲的话,阿尔皮一脸尴尬,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杨泽,开口问道:“公主,这位与您的关系是......” “他?姑且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阿史那偲偲懒得过多解释,仅仅一笔带过。 “什么!”阿尔皮一听,当即有种受骗的感觉,有些愧疚的回道: “想不到杨公子竟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当真是未曾想到,我阿尔皮竟然险些对恩人动手,真是该死!” 阿史那偲偲瞥了一眼阿尔皮,然后冲着杨泽解释道:“这是阿尔皮,我父汗的得力干将。” “阿尔皮将军,都是误会,如今误会解开便好。”杨泽微微一笑,默默将此人记在心里。 第110章 交易 “阿尔皮,你怎么突然会在这里设伏?刚刚你说有人花了重金请你们?说说,怎么一回事?”阿史那偲偲略带疑惑的看着阿尔皮。 “公主,就在前些日子,武威城张家家主派人找到大汗,说是有要做一笔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他请大汗派兵在河西走廊的必经之路上设伏,除掉一个叫杨泽的人...” “果然如此,张家,哼,八成这事儿是郭方搞得鬼!”杨泽气愤不已,自己刚刚放他一马,到头来,郭方还是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自己,若非阿史那偲偲在这儿,今天只怕真要命丧于此。 “父汗那么谨慎的人,居然会答应?”阿史那偲偲满脸不信。 “没有办法,张家给的筹码实在是太重了,大汗没有理由拒绝” “哦?什么” “武威城!” “什么!”杨泽大吃一惊,郭方居然敢拿武威作为筹码,他是疯了吗? “大汗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张家家主却说,只要能除掉杨泽,武威一地丢了就丢了,无关痛痒!” “好一个无关痛痒!他郭方该死!”杨泽真的有些恼怒了。 如果自己真的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即便没有人设计杀自己,自己也无颜活在世上,这不仅关乎到自己的面子,更是关乎到杨家的声誉。 可是如今,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郭方为了除掉自己,居然不择手段,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可恶!太可恶了!”杨泽愤恨的骂道。 “切,这些个商人做事狡猾,他说什么,你们就真的信?不怕他们事后反悔?”阿史那偲偲却开口说道。 “公主有所不知,郭方为了取信大汗,将武威的军事部署以及兵力详情全部都送到了大汗的手上,大汗专门派人去核实了一番,出入不大” “郭方!”杨泽竟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真应该一刀结果了这个杂碎,若是让他继续在武威城,真不知道他会将武威给嚯嚯成什么样子。 这种心甘情愿出卖民族和国家的人,最是可恶! 看着一脸怒容的杨泽,阿尔皮面色平淡的说道:“既然杨公子是公主的救命恩人,那这场交易就当不存在,阿尔皮这就回去复命” “多谢阿尔皮将军如实相告,大恩不言谢,今后但凡用到杨泽,请开口相告” “告辞!”阿尔皮行了一个突厥礼,随后策马离去。 突厥人的大军撤离,杨泽等人平安北返,而在周围的一座山丘上,几个人看到杨泽等人安全离开后,立刻离开,匆忙返回了武威。 武威城内郡守府 现在的郭方可谓是颜面尽失,躲在府中哪儿也不去,此时此刻他焦急的等着什么。 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他忙不及的站起来,快步走向门口,只见一个人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 看到来人,郭方抓住来人的胳膊询问道:“怎么样,那家伙可是死了!” “大人,大人...”来人是一名府中的差役,自从黄杉死后,这名叫柴固的差役就接了黄杉的班,成了新的差头。 “说,到底发生什么”郭方一看柴固的样子就觉着事情可能超乎了预计。 “突厥人毁约了,他们根本没有遵照约定围杀杨泽,杨泽光明正大的从军阵之中穿道而过” “什么!”郭方一听,当场就愣在原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郭方连呼出口。 “自己拿出的筹码如此之重,甚至愿意做突厥人的内应配合他们夺取武威,可他们为什么要毁约?” 郭方一时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杨泽,难道你的运气就一直这么好吗!”郭方那个怒啊,一脚将屋内的桌子给踢翻,然后暴怒的将旁边的字画统统撕个粉碎。 “郭大人何事如此生气?”这时一人匆忙走了进来。 “王大人?”郭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愤怒强压下去,看着王铭。 “郭大人”王铭看了一眼柴固,那样子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柴固当即明白过来,忙拱手道:“属下告辞” 柴固出了门,顺手将房门给关上。 “王大人有何事找本官?”郭方有些疑惑的看着王铭。 “郭大人,有没有兴趣合作?” “合作?王大人是什么意思?”郭方更是迷惑了,合作?合作什么? “哈哈,郭大人怕是误会了”王铭当下说道:“近来朝中出了奸佞,祸乱朝野,我等有识之士有意肃清朝野,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所以想请郭大人帮个小忙” “我?不知道有什么能是郭某帮得上的?”郭方疑惑的看着王铭。 王铭面露笑意:“除掉曹英!”说着就将怀中的一封信拿了出来。 “什么!”郭方闻言面色有些畏惧,曹英是什么人,八门徒之一,除掉他,岂是那么容易。 “郭大人不用如此担心,看完这封信,咱们在谈不迟”王铭将信送了过去。 郭方小心接过,当着王铭的面打开,仔细一番阅读,这封信乃是中书令王兴亲笔写的,内容却是希望郭方和他们合作,铲除八门徒之一的曹英,而作为回报,他会上奏陛下,让郭方成为河西都督府的新任都督” “河西都督”郭方看到王兴的许诺,心中欣喜不已,这可是封疆大吏一般的存在,手握重兵,若自己真的成为河西都督,想要收拾杨泽易如反掌。 “这事儿容我想想”郭方虽然心动,但并没有立刻应允下来,他仍然有些担心,毕竟如今八门徒如日中天,深受皇帝的宠幸,若是自己公然和他们联手除掉曹英,岂不是和皇帝作对? “郭大人,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过,莫要后悔”王铭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听闻郭大人和西陲的那伙叛逆有些仇怨,若是郭大人肯助我等,未必不能帮大人诛杀贼首” 郭方一时间心动不已,一想到杨泽对自己的羞辱,当下便不再犹豫:“这事儿,我应下了” “好,郭大人为国之心,下官敬佩”王铭说着就将一页文书拿了出来:“口说无凭,还请郭大人,签个字吧” 看着王铭拿出的白纸,上面赫然写道他们将要做的事情。 一旦签上自己的名字,就算是有了把柄在他们的手里,今后只能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了。 郭方咬了咬牙,最后一狠心,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郭大人,明日下官来找您,到时候商议细节,下官告辞”王铭将文书收到怀中,随后躬身离去。 看着王铭的背影,郭方像是一下子没了力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一时冲突郭方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一时间他将这种愤恨全部都施加在了杨泽的身上: “杨泽!都是你,都是你害得!你必须死,必须死!” 第111章 “家被偷了?” “阿嚏!”杨泽坐在马车上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西陲冬日的寒风凛冽刺骨,这般寒冷的天气着实令他难以忍受。 “哥哥,你是生病了吗?”杨莹满脸关切地看着杨泽。 “没有,哥哥身体可健壮着呢!”杨泽拍拍胸脯,笑盈盈地说道。 “切,陈朝的弱鸡,就你这小身板,阿尔皮能打你三个,不,至少五个!”阿史那偲偲满脸嫌弃地盯着杨泽嘟囔着。 “哼,光动嘴皮子谁不会!”杨泽懒得搭理她,这女人一路上嘴碎得很,见不得自己好。 “少主,咱们到了。”这时,杨庆在车外喊了一嗓子,马车随之缓缓停下。 “终于回家了!”杨泽长出一口气,随即下了马车。 “少主。”杨棕低着头,快步走上前,“少主,杨棕愧对少主。”说着,杨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棕叔,发生了什么事?”杨泽看着杨棕,不明白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出了什么状况。 “都怨苏离那小子,若不是他执意将那女人关在府内,也不至于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杨棕满脸羞愧地说着,一边说,一边领着杨泽回府。 杨泽正想问个究竟,可脚步刚刚迈入府门,整个人瞬间一愣,随即迅速退出府门,抬头看了一眼府门前高耸的牌匾,再三确认了一遍,这的确是自己在靖北的家。 “可是……我家呢?” 杨泽满脸惊惧地冲进府门,只见偌大的杨府内,除了前堂正厅完好无损,后院的几个院落至少大半都发生了坍塌,整个府邸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震。 “什么情况?苏离呢?” 杨泽一瞬间怒从心起,合着自己不在家的日子,水晶居然让人给偷了? “公子。”苏离其实一直在旁边躲着,见到杨泽发了火,只好走到杨泽身前说道: “公子,这事儿真不怨我,都是那个臭道士,她会仙法,为了逃跑,居然动用仙法将您的府邸给轰塌了!” “狗屁的仙法,你脑子进水了?她人呢?”杨泽气得七窍生烟。 “她……她……让我给关起来了。”苏离低着头,不敢直视杨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泽看着府中的惨状,一时间反倒庆幸自己带着幼妹杨莹去了武威,若是她在家里,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妙玉真人说她会炼一种仙丹,能够包治百病,我寻思着她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她做点贡献,结果没想到她就是一个骗子!她居然想逃走!”苏离越说越气,显然是被耍得团团转。 杨泽此刻的心情糟糕透顶,好端端的家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哪里是炼丹,这分明是在炼制炸药。看样子这个吉妙妙的确是个难得的火药天才呀。 “嗯,得好好巴结巴结,如何让她为我所用。”杨泽想着,随后让杨棕再找个地方安置,府中损毁的建筑肯定得找人来修复,不过需要些时间,这段时间只能暂时委屈自己了。 好在杨棕知道犯了错,提前寻了住处,就在都督府旁边的一间小院子,将杨莹安置好后,又选了两个靠得住的丫鬟照顾杨莹的饮食起居,老妈子和仆役也一并交给了杨棕安置。 还有一个人需要妥善安排,那就是赵憨子的母亲,这个时候也被接到了院子里,也选了两个丫鬟照顾,也算是兑现了赵憨子当日的承诺。 除了赵憨子的母亲,现在的都督府内,又多了两个人,阿史那偲偲和艾布阿拔斯,若是算上吉妙妙,那就是三个人,不过杨泽可不敢再让她住在府内,生怕哪天再把家给炸了。 安置好后院,杨泽当即让苏离将吉妙妙带来,是时候跟她好好谈一谈了。 不多时,苏离带着穿着道袍的吉妙妙走了进来。 “妙玉道长,请坐。”杨泽示意院子里一处石凳。 “都督找我来可是问罪的?”妙玉真人没有丝毫的悔意,仿佛觉着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问罪?问什么罪?”杨泽笑盈盈地反问道。 “哦?你不怪罪我将你的都督府给炸了?”妙玉真人一脸好奇地看着杨泽。 “这事儿呀,想来妙玉真人误会我了,当日也怪我走得匆忙没有将话说明白。”杨泽当下看着妙玉真人说道,“想来妙玉真人一定很喜欢火药,不巧,本人也很喜欢。” “火药?火药?好名字。”妙玉真人眼前一亮道,“你这名字通俗易懂,倒是比我起的名字好记。” “哦?不知道真人起的什么名字?” “玄天无敌霹雳神火丹!”妙玉真人面色一沉,抬着头说道。 “额,好名字!” 杨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称赞道,只是他的表情有点苦涩,这名字,简直是绝了。 幸好随着火药更新换代和推广,名字逐渐统一,若是让你定名字,估计天天都要嘟噜一大串子。 想想当年成吉思汗率军打仗,动不动就整上一句:“快将老子的‘玄天无敌霹雳神火丹’给拉上来!” 那画面,啧啧啧,还是火药这名字简单好使。 “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妙玉真人谦虚地回道,有些好奇地看着杨泽道:“都督也对这火药感兴趣?” “感兴趣,当然感兴趣,这东西可是个宝贝呢。”杨泽当即炫耀起自己脑海中对于火药的认知,无非就是硫磺、硝石、木炭这三种东西按照一定的比例进行配比的。 按照真实的历史走向,最早应用于战争的火器出现在唐朝末年,如今已经有了火药的雏形。 许多炼丹的道士亦或者是方士发现,只要在炼丹的时候,只要添加硫磺、硝石、木炭且达到某种巧妙的比例就会发生爆炸。 于是乎在有心人的研究下,这种具有威力的火药逐渐被人们利用起来。 妙玉真人听到杨泽如家珍一般地将火药的成分讲了出来,当即就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 “可为什么我配比了那么多的火药,威力有时候大,有时候却很小?” “这有什么奇怪的,想要火药的威力变强,需要很多条件,第一个是火药的配比,第二个则是生产的工艺,存储的工艺。 甚至需要许多生产设备来保证制作出来的火药的成分纯净度很高,处于完美的颗粒状这样才能使其的威力达到最佳。” “想不到居然如此麻烦,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莫非你也是同道中人?”妙玉真人一时间以为杨泽也是和他一样,喜爱修道之辈。 “这些……这些都是我原来看书看的。”杨泽当即胡诌了一句。 “看书?是什么书?丹经吗” “不是,这本书是我杨家的藏书,可惜如今家产被抄没,却是拿不出来了。”杨泽很满意自己的这番说辞,现在想要学习研究火药,你就只能问我了吧。 “那太可惜了。”妙玉真人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 杨泽轻咳一声:“好在这书中大多内容我都铭记于心,若是你想要研究,我倒是可以写给你。” “真的吗?”妙玉真人不愧是对火药痴迷的人,一听到杨泽的话,当即眼神中闪过渴望。 “这有什么,不过嘛……”杨泽似有所指地说道:“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将这样宝贵的东西免费赠与你吧,如果你要是肯留在我们靖北,那东西赠与你倒也没什么关系……” 妙玉真人一听,想都没想:“你放心,我知道规矩,很多东西是不外传的,如果可以,我愿意拜你为师,向你请教。” “额,这个倒是没有必要,毕竟我也只是略懂,略懂而已。”杨泽略显尴尬地将妙玉真人的想法给婉拒掉。 开什么玩笑,让她拜自己为师,自己就懂那么一点,多了也不会呀,还是靠她自己个慢慢领悟吧。 杨庆这个时候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少主,城外来了一行人,说是您的故交,想要见您。” “故交?谁?”杨泽有些疑惑,自己哪儿来的什么故交? “领头那人说自己叫韩憎。”杨庆思索了一番说道。 第112章 韩憎到来 “谁?韩憎?”杨泽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他来了,快,随我去迎接!” 杨泽对韩憎一直心怀感念,当初若不是韩憎舍命相护,自己恐怕早已遭了赵洪的毒手。 只是他刚走了几步,就突然想起妙玉真人还在此处,于是扭头冲着她说道: “真人在此歇息片刻,稍后我再来寻真人。”说着,他不忘对苏离叮嘱道:“好好招待真人。” 言罢,杨泽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带着杨庆走了。 可谁能想到,妙玉真人在听到刚刚的对话后,不禁一笑: “想不到你居然认识韩憎,倒是让我小瞧了你,看样子,父亲是派他来寻自己了。” 杨泽匆匆带人来到南城外,看到许久未见的韩憎,杨泽当即上前拱手,微笑着说道: “韩将军,真是未曾想到,您居然会来靖北寻我。” “果然是杨世子。”韩憎看清来人后,当即笑道:“早在金城时,就听闻了杨世子的壮举,召集义士北上抵御突厥人南下,后来更是在西陲苦寒之地扎根,要助力西陲百姓重建家园,着实让韩某钦佩之至。” “呵呵,若是人人都只顾自己,那我大陈,岂不任人宰割?受了这么多的屈辱,也是时候给突厥人些颜色瞧瞧了。”杨泽并未将此放在心上,随即招呼着韩憎向城内走去。 韩憎听到杨泽这般言语,对杨泽的看法有了极大的改变,当下说道:“杨世子莫要将军、将军的称呼我了,若是看得起我,便喊我一声老韩就行。” “老韩?”杨泽一听,倒也没有真这么喊,只是应道:“那感情好,今后我便叫您一声韩大哥吧,您也不用叫我什么世子了,那都是过往之事了,您姑且叫我一声杨老弟便是。” “哎,还是杨老弟这话听着舒坦。”韩憎笑呵呵地说着。 这一回韩憎带着上百人前来靖北,千里迢迢至此,必然是有事,只是杨泽一时间也弄不清楚究竟所为何事。 倒是韩憎,跟着杨泽进了靖北,望着高速发展的靖北城,满脸惊讶。且不说那干净的街道和排列整齐的院落,单是那街道上来回奔走的运输马车就络绎不绝,那些马车上装满了货物,车来车往,显得极为忙碌。 从进了南城区后,许多大型的仓储和周转驿站让韩憎颇为不解,这靖北城虽说大了一些,但也没必要建造如此众多的马车吧。 这种程度的交通状况,即便是万安也比不上,更何况这些马车并非载人,仅仅只是载货而已,实在太奢侈了,简直令人无法理解,因为这些奔驰在道路上的马匹大都是品质优良的战马呀,太浪费了。 韩憎不禁有些眼红,在金城郡,可没有这么多的战马让人如此挥霍。 可他并不知道,如今的靖北实际上是杨泽依照后世工业时代的标准进行设计建造的,马车只是现阶段的替代品,今后靖北的发展只会朝着工业时代快速迈进。 一行人穿街走巷,经过冶炼区,看着规模如此宏大的冶炼区,以及许多尚未来得及周转的半成品武器,当下忍不住上前查看。 韩憎可是使刀的行家,当他看到如此众多优良的横刀,心中满是渴望,问道:“杨老弟,这些武器可卖?” “卖,自然要卖。”杨泽当即回答。 “好,那我金城定然是要定上一批的。”韩憎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眼神里充满了喜爱。 “杨庆,去取几把好刀来。”杨泽当即吩咐道。 “遵命。”杨庆快步前往成品仓储驿站,取了几把好刀,来到杨泽身前,杨泽顺手接过一把说道: “韩大哥若是喜欢,还请收下。” “杨老弟真是太客气了。”韩憎虽然心中喜爱,但他并未收下。 “所谓宝刀赠英雄,韩大哥放心收下便是。”杨泽笑盈盈地说道。 “哈哈哈,好,既然杨老弟都这么说了,那我收下便是。”韩憎大笑一声,这次他没有拒绝。 在韩憎身旁还站着几名护卫,这几人杨泽自然认得,便是当初一路护送自己前往西陲的侍卫常威等人,如今再次相遇,杨泽自然不会忘了他们几人,笑呵呵地说道: “常侍卫当日带人护送杨某,一直没能感谢,今日还请收下这份薄礼。” 常威见状,紧张不已,忙道:“这太过贵重,使不得。” 杨泽却是一笑:“区区一柄刀而已,常侍卫尽管收下便是。”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杨公子了。”常威高兴地将刀收下,同时还有当日一同护送杨泽的三人也都获赠了刀。 韩憎几人跟随杨泽来到靖北都督府的临时居所,一行人刚刚走进院子,杨泽就招呼着韩憎坐下。 府中的丫鬟将准备好的茶水送到面前,随后离开,杨泽这才问道:“韩大哥一路远来我靖北,可是有事?” “实不相瞒,我们郡守大人的女儿被人掳走了。” “额......”杨泽一听,立刻反驳道:“不是掳,是请,是请!” “有什么区别吗?”韩憎见杨泽这么一说,傻笑道:“杨老弟,你要是看上我们郡守大人家的小姐就直说,这样做确实有点过分了。” “啥叫看上你们郡守大人的小姐了,这都是苏离那小子害的!”杨泽满脸无语。 这误会可大了! 正常人有几个会看上妙玉真人这个道士? 虽说妙玉真人长得的确清秀,模样俊美,身材也是凹凸有致,但人家毕竟志向高远,是个求仙问道之人,对于这种有追求有理想的人,不能勉强。 “呸呸呸”杨泽知道自己想多了。 “我这次来,希望将我们家小姐带回去,杨老弟,这事儿你不会阻拦吧” “不会,不会,人您尽管带走,当然了,若是她不愿意跟您回去,我也没办法。”杨泽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理亏,当即保证道。 “这您放心,道长肯定会愿意回去的 必定金城是她的家。”韩憎却是不以为意,你把人掳来,也不管人家的清白,真以为人家愿意跟着你? “韩将军,贫道不打算回去。”就在韩憎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第113章 麻雀无处不在 妙玉真人!韩憎连忙起身,满脸皆是不可思议:“道长,您刚刚说什么?” “劳烦将军回去给吉施主说一声,贫道决定留在西陲,传播道藏经典。” “不回去了?”韩憎这一刻脑子有些发懵,这闹的是哪一出呢?您可是被人家掳来的,现在居然不走了? “真人不用担心被人胁迫,有我韩憎在,您尽管放心跟我走便是。” “韩将军,贫道并非被人胁迫,还请放心。” “这......”韩憎有点傻眼了,自己大老远而来,就是奉了吉哲的命令,若是您不跟我回去,我回去可怎么交代。 一时间,韩憎看向杨泽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心中难免猜测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致使妙玉真人不肯回去。 “莫非?”韩憎皱着眉头看向杨泽,一时间他突然怀疑杨泽是不是已经强行占有了妙玉真人。 若真是那样,妙玉真人因为羞愤倒也会觉着没脸回去。 万一再怀了孩子那可咋办呀,郡守大人,您这是喜当爹......呸......不是,是喜当爷呀。 想到此处,韩憎突然为自家小姐感到一丝不值,杨泽即便曾经再尊贵,可毕竟今非昔比,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掠人,太不光彩,一时间看向杨泽的目光充满了不悦。 “杨公子,您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韩憎猛然起身,满脸不悦地看着杨泽。 “我怎么就过分了?”杨泽不明白韩憎究竟脑补了些什么,怎么妙玉真人自己不想走,反倒成了自己的过错? “哼,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此事我定会向大人说明!”韩憎说完拱了拱手,随即冲着常威说道:“咱们走。” “哎,哎,韩大哥,别呀,您好歹说明白呀?”杨泽满脸的郁闷,合着您自己一通脑补,最后自己却成了恶人,凭啥呀?问题是自己啥也没干呀。 看着一脸囧态的杨泽,妙玉真人噗嗤一笑:“想不到堂堂靖北军都督也有吃瘪的时候,真是可笑。” “你这人有家不回,现在害的我间接得罪了金城郡,你说这事儿咋办?” “切,有贫道在,你怕什么?”妙玉真人满不在乎,话锋一转:“走,咱们还是赶紧忙正事儿吧,贫道已经有点等得不耐烦了。” 妙玉真人上手就抓住杨泽的胳膊往回拉,这时候,韩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恰好看见妙玉真人粗暴地拉着杨泽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猥琐地笑道:“快些点,贫道已经等不及了!” “我的天,小姐啥时候变成这样了?她不是这种人呀!” “杨泽,你究竟用了什么妖法让小姐变成了这个样子,将我心中那个冰清玉洁的小姐还回来呀!”韩憎一时间站在风中凌乱。 ......... 妙玉真人不愧是个喜爱研究火药的狂人,一夜压榨,愣是将杨泽对火药的所有认知都给逼了出来。 一大清早,妙玉真人捧着一大叠关于火药使用的清单,兴高采烈地出了屋子,而杨泽却顶着个黑眼圈,浑身乏力地走了出来。 “我容易吗我,好不容易从漠北回来,连个觉也不让睡,困死了,杨庆,现在本公子要睡觉,谁来了也别来打扰我!” “少主放心,属下就守在门外,绝不让人打扰您休息。”杨庆嬉笑着看着杨泽,主要是杨泽现在的样子像是被榨干了一样,虚弱至极。 杨泽回到屋内倒头就睡,直到日上五竿才缓缓起身,这一觉可真是解乏,似乎从未睡的这么舒坦,也是,近乎一个月的颠簸,能睡好才怪。 “吱”打开房门,杨庆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口,看到杨泽走出来,当即见礼:“少主,您醒了。” “嗯,醒了,对了,我睡觉这会儿有人来我吗?” “额,有。”杨庆欲言又止地说道。 “谁?” “小姐来找过您,还有那个突厥人公主和女道士都来找过您。” “哦,我知道了。”杨泽揉了揉脑壳道:“张福身体怎么样了?” “张福身体康复了,只是右臂废了。”杨庆带着唏嘘的口吻说道,对于这位少年英雄,杨庆由衷地敬佩。 “走,随我去看看他。”杨泽当即开口。 杨庆在前带路,向着城北走去,很快就来到一条巷子里的青石瓦房的院子外。 尚未走进院落,就听到院子里频频响起“砰砰砰”的声音。 推门而入,立刻就看到一个少年正拼命地挥舞着拳头,击打着青石墙面,巨大的力道发出一声声闷响。 “啊~”少年用尽力气,挥舞右拳,可即便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握紧拳头,只是无力的手背狠狠的撞击在墙面上。 这一刻无论是手背还是手掌都已经血肉模糊。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成了一个废人!”少年不忍瘫坐在地,掩面痛哭,那样子孤独无助,万念俱灰。 “老天,你不公,不公!”他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咆哮,可却对眼下的境遇无能为力。 “老天才懒得理你呢。”杨泽冷笑一声。 “谁?”少年猛地转过头看向他,当他看清楚来人是杨泽后,方才擦干泪痕:“都督,原来是您。” “张福,我问你,你相信光吗?”杨泽忍不住调侃道。 “光?”张福一脸疑惑,在他看来,似乎这世上的一切都是黑暗污浊的,哪里会有光? “你不用感到疑惑,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不公平的,唯一的公平就是你自己的行动,有些人敢,而有些人不敢,这就是唯一的公平。” “靠天,靠不住,靠人,更靠不住,唯一靠的只有你自己。” “别给我说,你现在右臂废了,这辈子就是废了,这世上的事儿,不一定非得有了右臂就能办好,有些人身体健康,但内心黑暗污浊,有些人身体残缺但内心光明强大,只要你肯,你想,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你,怕就怕,你没有去做,就已经认输了。” “都督,您说,我还能当一名将军吗?”张福仰着头看向杨泽。 “能,只要你肯去做,便已经成功了一半。”杨泽开口说道。 他说着就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左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坐,这次来,的确有事找你。” 张福坐了下来,将泪痕擦拭干净,一本正经地看向杨泽。 “张福,我有一件差事想要交给你去做,这件差事会很困难,甚至会有很多的危险,只是不知道你乐不乐意。”杨泽试探性地问道。 “都督但请说,张福不愿做废物,更不惧死亡,只要能重振我张家的荣耀,便无所畏惧。” “好样的。”杨泽满脸欣慰:“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了。” 杨泽当下将自己想要构建情报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张福。 张福尽管年岁还小,但胜在聪明,杨泽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仔细一听,立刻明白了杨泽的意思。 他给了张福一个任务,让他去河西各郡招买五百名身世清白的乞儿,然后对他们加以训练,时间很紧张,只有两个月。 而训练的大纲,杨泽已经抽空编写了一个,虽然内容简单,但只要肯花时间去完善,杨泽相信这支情报网可以发光发热。 而这支幼小的情报组织,杨泽决定给它取了一个低调的名字:“麻雀”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杨泽相信幼小的麻雀迟早也能一飞冲天。 如此重要的职位,杨泽居然交给自己这个外人,张福一时间有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自己已然是一个残废,可杨泽并未瞧不起自己,反而给予了超乎想象的尊重,将这份担子落在他的肩膀上。 张福突然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他还小,今年只有十五六岁,可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心智早已成熟。 看着杨泽期许的目光,他当即跪下,抱紧双拳道:“请公子放心,从今往后,麻雀就是公子的眼睛和耳朵,必不负众望。” “好,很好。”杨泽看着张福重新焕发生机,自然很是高兴。 麻雀注定是要藏在暗处的,麻雀的成员可能是贩夫走卒,也可能是勾栏瓦舍的歌姬,甚至连乞儿都有可能是麻雀的一份子,这便是杨泽对于麻雀的期许,要知道,世界之大,麻雀无所不在。 第114章 大力发展 从张福家离开后,杨泽没有回都督府,反而坐着马车前往北匠造所视察。 从车鼻施部归来之时,苏禄提供了一份清单,其中除了五十万石粮食这一硬性需求外,还包括五千把长横刀、三千把长弓、五万支箭矢、五千套燕领甲等。此外,还有各类马蹄铁及其配套护具等等,零零碎碎,不一而足。 仅仅是这一份需求单,便能让靖北获利三十万,无疑是暴利。 然而,问题在于,粮食必须赶在冬季下雪前送达车鼻施部,而武器则必须在开春前交付。时间紧迫,仅有两三个月,按照靖北当前的生产效率,远远无法满足。 为此,杨泽不得不重新斟酌扩大产能之事,而当下唯一能打破僵局的途径仅有两个:要么大量招人,增建工坊,以量化来推动产能;要么实现生产标准化,用机器的动力替代人力。 众所周知,第一次工业革命便是依靠大量机器取代人力,从而大幅提高了产能,而最具代表的便是纺织机。 要想要达成这一目标,说难不难,说,容易,其实也不易,毕竟与真正的工业革命还有一千年的时间差距。 机械设备虽说是杨泽的专长,但想要提升钢铁质量,在小小的靖北掀起一场新工业革命,还是有很大的困难,但杨泽想要试试,毕竟想要将靖北发展壮大就必须走捷径,若真的做到了那一步,无疑会将这个时代的华夏文明拉升到一个让人仰视的高度。 想要实现此目标,标志性的产物便是蒸汽机,借助机器的力量兴办工厂,制定标准化的生产流程,以此来大幅度提升产能。 简单来讲,就是一家工厂专门制作刀剑的成型模具,交付给制造冶炼厂,直接采用新工艺灌注成型。 而甲胄亦能如此操作,尤其是具甲,几乎可用机器一次性冲压成型,从而减少大量人力制造环节。 蒸汽机的原理很多后世人都大概都知道,杨泽亦不例外,他简单勾勒出图纸,然后急匆匆找到蒯平,将手上的图纸递给他道: “依照图纸上的零件试着做出来,若有什么问题,及时找我沟通。” “哎。”蒯平看着手中这些奇奇怪怪的图纸,满心疑惑。他不明白这些圆圆的齿轮,亦或是大大的锅到底有何用途,但既然杨泽发了话,他自当遵从。 不过他还是提前说道:“可能制作这些需要些时间” 杨泽也知道有些困难,所以没有为难蒯平:“你尽力去做,做好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就是” “好的公子”蒯平将图纸收下,便准备继续去忙,杨泽却将他拦了下来,说道: “天山矿脉很大,你这边抽调出来一支勘探矿藏的队伍,深入天山内部,寻找一种黑色的矿石,这种矿石能够燃烧。” “少主说的可是石炭?”蒯平一听,便猜出了杨泽所指的矿石。 “哦?你知晓煤炭?”杨泽顿时一愣。 “煤炭?少主所说的这种东西应当就是石炭。知晓这种东西的人不在少数,只是鲜少有人使用,因为这种矿石有毒,稍有不慎便会致人死亡。”蒯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哪有什么毒,那是使用不当所致,不必在意。”杨泽摇头苦笑,毫不在意,只是吩咐道:“既然你知道,那事情就好办了,要尽快找到石碳,此物对我们靖北今后大有用处。” “少主放心,此事蒯平明白。”蒯平点头应下。 杨泽随后跟着蒯平在北匠造所逛了一圈后,随后将车鼻施部的需求告知了蒯平,后者听闻如此之多的需求量,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需求数量太多,对于现在的靖北而言,时间确实紧张。 虽说如今的靖北发展迅猛,几乎每周的产量都呈几何式增长,但人力的稀缺注定会使靖北的产能在高速发展过后,陷入停滞不前的境地。 “少主放心,属下保证在两个月内完成这批货物。”蒯平宛如领了军令状的将军,毅然决然地说道。 看着蒯平的模样,杨泽深知他是个不善言辞之人,即便面临困难,也会想方设法克服,而不会轻易吐露。 略作思考一番,杨泽建议道:“这样,从各营中抽调一些人手,由你指派一些经验丰富匠人帮带,白天、夜里轮班生产,这样一天就可以当做两天用,你可以从这方面考虑,看看是否可行。” 蒯平思考片刻,觉得此方法可行,唯一的难题便是夜晚光线不佳,需要耗费大量照明用的火把和火油。 蒯平刚刚提出,杨泽就大气的说道:“这些不用担心,只要能保证产量,些许损耗算不得什么,毕竟这些与到手的利润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杨泽都这么说了,蒯平没有再度提出异议。 离开北匠造所,杨泽开始谋划今后靖北的发展路线。 如今,火药这条科技线由妙玉道长研发,杨泽丝毫不担心。 而能源动力方向则等着蒯平制造出蒸汽机的零件后,将由自己亲自组装调试。 虽然需要许多时间,但这些对于冶炼锻造出身的蒯平而言,的确有些挑战,但只要积累足够多的经验,想来终归会有成长起来的一天。 靖北,终归缺少一位能工巧匠的能人坐镇。看来,自己得去寻觅这方面的大才了。杨泽暗暗想着。 第115章 三方动作 漠北,阿尔泰山附近的牧场。 一支骑兵匆匆赶回营地,人声鼎沸、马鸣萧萧的喧哗声使得营地中的主帐内走出一名身着米黄色袍子的大汉。 大汉见来人,当即笑道:“阿尔皮,你总算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阿尔皮翻身下马,冲着来人直接下跪行礼:“大汗,事情未曾办成,请大汗责罚。” 阿尔皮心中忐忑不安,深知任务失败的后果,额头也不禁冒出了冷汗。 “嗯?”被阿尔皮唤做大汗的壮汉,乃是西突厥一部的兴昔亡可汗阿史那献。只见他眉头微微一蹙:“阿尔皮,可是未曾遇见要宰的那小子?” 阿尔皮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道:“并非如此,我们遇见了杨泽,只是......”他眼神闪烁,内心纠结着该如何向大汗汇报伽罗公主的事情。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莫要吞吞吐吐!” 阿尔皮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大汗,我见到了伽罗公主,她与杨泽那小子在一起。”说完,他心中一阵慌乱,不知大汗会作何反应。 阿史那献一听,当即一愣,随后激动地抓住阿尔皮的胳膊,笑道:“你当真见到我那宝贝女儿了?她可有受伤?” 阿尔皮忙回道:“大汗,公主安然无恙,您尽可放宽心。”他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庆幸公主没有受伤,不然自己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哎?不对呀?”方才只顾着担忧女儿是否受伤,阿史那献此刻才回过神来,自己的宝贝女儿逃出来为何不回来?反倒跟这个杨泽在一起,这着实没道理呀! “既然你见到她,为何不叫她回来?莫非她被人胁迫?”阿史那献觉着定然是如此。 阿尔皮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这倒不是,公主并未被人胁迫,反倒是心甘情愿地跟着杨泽他们。”此时他内心忐忑,生怕自己的回答让大汗更加恼怒。 “这是为何?”阿史那献着实猜不透自己这个女儿的心思。 “也许公主看上那小子也未可知。”阿尔皮随口一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心中暗叫糟糕,生怕大汗怪罪自己。 阿史那献顿时感觉抓住了关键。 “这丫头,真是要把我气死!”阿史那献冷不丁嘟囔一句,忙问道:“阿尔皮,那小子去了何处?” “西陲郡,好像他们在那里修建了一座新城。”阿尔皮赶忙如实回答,心中祈祷着大汗不要迁怒于自己。 “哼,好,传我命令,调集一万骑兵随我南下陈朝,我要亲自见见这个臭小子,究竟是如何将我的宝贝女儿拐走的!”阿史那献气愤不已地说道。 “遵令,大汗。”阿尔皮自觉可能说错了话,看着大汗恼怒的模样,闹不好让公主知晓是自己嘴欠说错了话,极有可能会被她教训。“看来自己得小心些了。”他一边想着,一边领命下去集合士兵去了。 与此同时,远在金城郡的郡守府内。 多日赶路归来的韩憎急急忙忙地冲进郡守府的后院,一边走一边高声呼喊:“吉大哥,吉大哥?” 大嗓门没喊几声,就听到一个极为厌烦的声音:“乱喊什么呢!”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从正堂屋内走出。此人身形消瘦,右手还拿着一本书背在身后,满脸不悦地盯着快步走来的韩憎。 看到这人,韩憎笑道:“吉大哥,我回来了。” “嗯?怎么只有你自己,那臭丫头呢?”说话之人正是金城郡郡守吉哲。 “哎,吉大哥,这事儿怕是有些棘手。”韩憎撇着嘴道: “妙玉道长说她要在西陲开道观,传播教义。可依我老韩看,金城的白玉观好好的,她跑到那鸟不拉屎的西陲,传播什么教义,纯粹是胡扯。” “她真是这般说的?”吉哲一听,顿时来了气。 “可不咋的。”韩憎摇着头:“也不知那小子给妙玉真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被人掳走了去。我亲自带人过去,却是不肯回来,当真是奇怪。” “啪”吉哲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手中的书不知不觉间掉落在地:“那臭小子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了!” “有这种可能,我老韩怎么就没想到呢?”韩憎一拍脑门当即说道:“这臭小子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说着他便想起当时看见妙玉真人看杨泽的样子嘀咕道:“我说当时怎么看着他俩人怪怪的,原来如此!” “什么!”吉哲一听,整个人气得满脸通红。这个宝贝女儿可是他的心头肉,自幼就宠着她,她想干什么都依着,甚至出家当道士,他也未曾有任何阻拦。 可是如今却不声不响地被男人给拿下了,身为父亲的吉哲,怎能不生气。 这可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大白菜呢!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得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自己的闺女可不是个随便的人,没有三媒六聘就这么将自己的女儿骗到手,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韩憎听令。” 韩憎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听到吉哲的话,仓促丢下茶杯,茶水洒了一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抱拳听令。 “即刻点兵一万轻骑,带足一月粮草,随本官前往西陲,接回小姐。” “韩憎遵命。”韩憎尴尬地挠了挠头:“杨家小子这次惹了大麻烦了,这次有的乐了。” ..... 武威城外的某座山峰。 此处风景绝佳,山峦层叠,云层隐匿于山峰之巅,隐隐给人一种人间仙境之感。而就在这座山巅的向阳处,一座精致的小院子屹立于此。 在院子外面聚集了一大群身穿黑袍的人,这些黑袍人无不紧张地看着院子里面唯一的一间屋子,仿佛那间屋子是一个吞噬生命的黑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已经进去第几波人了?”人群中的一个女人说道。若是杨泽在此定会感到吃惊,因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谭紫嫣。 “回圣女,已经进去第五波人了。”谭紫嫣身边之人正是赵坤。 谭紫嫣皱着眉,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自从发现这里后,她兴奋地以为找到了传说中的宝地。可一连派进去五波人,却都如石沉大海,进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如今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怎么会这样?” 这和谭紫嫣想象的完全不同,她一直以为只要找到地方,剩下的事情便会极为简单。可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啪”正想着,从屋内突然走出一人,院子里的黑袍人当即上前将这人搀扶起来。这人明显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谭紫嫣看到终于有人出来,立刻上前询问:“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陷阱,到处都是陷阱。”这人像是经历了极为恐怖之事似的,嘴里不住地喊道:“陷阱!到处都是陷阱,都死了,他们都死了,这些都是神仙布下的机关,我们看不懂墙上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些文字太过简单,我们看不懂,也看不明白,却不小心触碰了机关,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呼~”周围的黑袍人听到同伴惊恐的话语,正要继续问下去时,逃出来的这个人就已经因为伤势过重没了气息。 “该死!”谭紫嫣怒骂了一句。眼下线索没了,想要继续探索,就意味着还要有人得去送死,但这样做,并没有任何意义。 “看不懂的文字?”谭紫嫣想着,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他既然能够破解诗词的谜团,让我可以找到这里,那么想必山谷内的机关也是可以从容破解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在开春前,找到圣地。” “哼,杨公子啊杨公子,才分开这么久,人家居然就有点舍不得离开你了。”谭紫嫣嘴角轻扬,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传令,告诉群山之主,让他集结上万勇士陪着我去西陲,给我逮一个人来,或许只有他,才能找到宝地的隐藏的宝物。” “遵令。”黑袍人领了命,匆匆四散而去。 ..... 第116章 奇葩父女 寒冬将至,西陲的天气愈发寒冷,为了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西陲早早便筹备了大量的木炭。 每家每户都能按月领取应得的份额,而石炭也已经勘探到一个大型的露天矿藏,只要加以利用,便能服务民生。 除此之外,城中还提前还备好了过冬所需的棉衣棉被,虽说只是些粗布麻衣,却能起到一定的保暖作用,最重要的是分文不取,免费发放,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靖北关怀百姓的举措,深深博得了靖北人的衷心爱戴,试问如今这年头谁会如此关心老百姓的死活? 眼看再有十几日便要立冬,随着日子的临近,杨泽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虽说杨成前几日传来书信,押送的粮草这些日子就能抵达靖北,可不知为何,他这几日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会是什么呢? 杨泽不停地思索着,可想来想去,唯一忧心的便是车鼻施部需求的五十万石粮食,以及靖北百姓过冬必需的二十万石粮食。 除了这件关乎靖北生死存亡的大事外,杨泽一时间着实想不出还有何事被遗漏。 当下靖北城的居民已飙升至十五万,随着冬季的来临,人口的增长速度显着减缓。 其主要缘由便是寒冷的加剧使得前往西陲的道路更为艰难,众多前往西陲的难民纷纷倒在了途中。 在这些难民当中,数量最多的便是从河北道诸郡以及河南道诸郡逃荒而来的流民,他们成百上千的向着靖北前进。 如今的靖北,人人食能饱腹,衣能保暖,有房可住,有地可耕,有活可干,生活可谓是有滋有味。 唯一面临的压力便是来自外部的威胁,例如突厥人,例如朝廷,例如盘踞西域的三姓部族。 可杨泽仔细思量了一圈,也未能推断出究竟是何处会出问题。 现今的朝廷,争权夺利愈演愈烈,天子陈洪借助八门徒的宦官势力,狠狠地将相党压制住,就连金甲十二卫的军权也全然落入天子手中,相党的处境已然处于下风,在此情形下,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小小的靖北。 突厥人呢? 西突厥刚被三姓部族逐出漠西,此时应当在厉兵秣马,企图夺回故地,不应当来找自己的麻烦。 而东突厥的北疆局势不稳,嘎洁斯不断滋事,令他们疲于应对。 至于西域的车鼻施部正与自己进行贸易,倘若攻打自己,于他们而言有弊无利,着实没必要。 会是谁呢? 就在杨泽苦思冥想之际,杨庆陈匆匆赶来,满脸焦急地说道: “少主,不好了,南城外来了一支身份不明的骑兵,这些人没有番号,全都身着黄褐色的甲胄,现今就在城外摆阵,为首之人说要见您。” “我就说!”杨泽猛地站起身道:“果然还是有麻烦找上门了!走!” 如此一支大军莫名其妙地在南城现身,定然是冲着杨泽而来,只是杨泽并不知晓他们究竟是谁,又怀揣着何种目的。 匆匆赶到城楼,望着城外的骑兵,杨泽不禁咋舌,这支骑兵仅是看上一眼,便觉其不凡,至少是精锐之师。 “城上的听好了,速叫你们的都督前来!”城下,不时有骑兵逼近城郭,朝着城头高声呼喊。 “我便是杨泽,你们是谁?” “你就是杨泽?”一名骑兵仰头看了杨泽一眼,随后打马冲回本阵。 不多时,阵前冲出几十骑,为首之人身着褐色明光甲,看上去威风凛凛,他抬头审视着杨泽,高高扬起马鞭: “杨泽小儿,速速下来,让我抽你几鞭子出出气!” “沃日,这哪儿来的奇葩?我认识你吗?”杨泽满脸的疑惑,此人自己并不相识,怎的一来就要拿鞭子抽自己,难道是自己轻薄了他的闺女?多大的仇怨啊! 城楼下的人见杨泽不理会自己,本就一腔怒火,此刻彻底爆发,冲着杨泽叫嚷道: “好你个小兔崽子,吃干抹净,坏人名声的家伙,杨景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你好歹也是勋贵世家子弟,怎就尽搞些下作的手段!” 这人开口便是一通不满的宣泄,字里行间将心中的愤懑尽数表露。 “我是给你脸了,你丫是谁呀,我招你惹你了!”短短片刻,杨泽就被人连骂三代,瞬间急了眼,倘若任由这人骂下去,往上数十八代都难逃被羞辱的命运。 “给我拿弩来,我射死这个王八蛋!”杨泽从守城士兵手中取过一张手弩,瞄准这人便是一箭。 “嗖”弩箭飞射而出,城下众人毫无防备,瞧见飞射而来的弩箭时,持盾格挡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支箭矢飞来。 就在众人以为自家主将定会中箭受伤之际,却意外地发现,这支弩箭仅是将自家主将的头盔射落。 看着城上放冷箭的杨泽,城下这人当即怒不可遏,不顾周遭人的拉扯,叫骂道:“好你个杨泽,你抓我女儿,我吉哲与你没完!” 杨泽听到城下这人狂怒的叫骂,顿时愣住。 “不是,等会儿,您是金城郡郡守吉哲吉大人?” 杨泽傻眼了,刚刚自己差点失手将靖北未来的火药大师的爹给射死,这要是结下梁子,哪天妙玉心情不好,指不定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废话,老夫就是吉哲,你待如何!”吉哲也是气急败坏,当下就要回阵,准备对靖北发起强攻。 “等等啊!”杨泽知晓惹了大麻烦了,他一边让杨庆去叫妙玉,一边让人打开城门,自己必须当面澄清此事,否则真就招惹了吉哲。 吉哲并不可惧,可怕的是这家伙身后的金城郡可是屯着好几万精兵强将,倘若真把这家伙惹毛了,极有可能逼迫他挥军来攻。 城门大开,杨泽带着人马冲了出去,在靠近吉哲时,及时勒住马,态度恭敬地对吉哲说道: “吉叔,您瞧我这记性,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您来,皆是小子的过错,在此给您赔罪,请您原谅。” “哼!”杨泽谦卑的态度让陷入狂怒的吉哲稍稍缓和了些,但依旧气呼呼地看着他: “当年令父靖国公在世时,曾多次夸赞,说靖国公府有了麒麟子,后继有人,怎料他刚刚离世未满一载,你小子就靠着卑劣的手段将我那宝贝闺女掳到了西陲,你如此作为,可有考虑过她的名节?她往后还有何颜面见人!” “不是,吉叔,您误会了,我是请她来我西陲布道,绝无您说的那般不堪。” “胡扯!定是你贪恋我那闺女的美貌,强行将人掳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杨泽的品性!”吉哲咬着牙,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当年你在万安的名声可是‘永夜小郎君’,但凡漂亮的女子落入你手定会被糟蹋。 不曾想你杨家遭此大难,你依旧不思进取,想着重振门楣,还是这般放荡不羁,你对得起令堂令尊的在天之灵吗!” “吉叔,您真的误会我了!”杨泽满心苦闷,竭力辩解,可吉哲根本不听,反而怒指杨泽:“我问你,你可曾轻薄我女儿?” “我......”杨泽刚要解释,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在身后响起,随后传来一个声音: “吉施主,你误会了杨都督了,贫道尘缘已了,如今一心向道,自然不会对儿女情长放在心上。” “妙妙,自从听闻你被歹人掳走,爹爹着实担忧你的安危,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带你回去。” 吉哲一见到妙玉真人,当下就变了模样,丝毫不见刚刚怒焰滔天的气势。 “吉施主,贫道不会跟您回去的。”妙玉真人一脸决然地看着吉哲,那态度冷若冰霜,全然看不出两人竟是父女。 “妙妙!”吉哲瞧着着急。 “吉施主,贫道已然出家,道号妙玉。”妙玉真人开口强调。 看着这对奇异的父女,杨泽哑口无言,这两人确定是父女,而非仇人?怎一见面就成了这般模样?刚刚那个威武不屈的金城郡郡守呢?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杨泽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 “这究竟是为何呀?”吉哲着实想不明白,自家女儿被人掳了来,如今却不肯走,这不合常理呀。 “靖北需要贫道,贫道在此很快乐。”妙玉真人说着,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杨泽。 “那是,能不快乐嘛,刚把我家给炸了。”杨泽撇撇嘴,心里暗暗想道。 可妙玉真人的话传入吉哲耳中却变了味,看向杨泽的眼神愈发幽怨,最终无奈长叹一声:“哎,女大不中留啊。” 长叹一口气,走到杨泽身前道: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你可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虽说她如今留在你这儿,但该有的三媒六聘一样不能少,回去便让人来下聘吧。” 吉哲一边说着,一边不舍地看向妙玉真人。 “啥意思?”杨泽明显愣住了,这都想到哪儿去了?明明是让她在这当首席火药大师,怎么就扯到谈婚论嫁上了? “怎么着?难道你杨泽不打算娶我闺女?”吉哲一听杨泽的话,当场急了眼,以为杨泽根本就是玩弄他闺女,丝毫没有娶她的意思。 “吉施主,你休要胡言乱语,贫道一心求道,根本没有寻觅道侣的念头。”妙玉真人面色羞愤地看着吉哲。 虽说她入的是正一派,再加上她身份特殊,并不影响她婚嫁,但她早已断了这般念头,此生注定要将精力奉献给炼丹与火药之道。 “你......”吉哲看着妙玉羞愤的样子,当真是又气又无奈。 “额,两位,不若随我入城,咱们坐下来,慢慢商谈。” 杨泽觉得这对奇异的父女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倒不如请吉哲入城,好好陪着他闺女聊聊。 “哼,也罢。”吉哲丝毫不惧杨泽会对他怎样,领着十几个亲卫便进了城,妙玉真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骑着马跟在杨泽身后,晃晃悠悠地回了城。 好不容易将这对奇异的父女二人安置妥当,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息,杨庆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少主,北边,北边来了大队人马,是突厥人来了!” 第117章 兴昔亡可汗?女儿奴? “没完了这是!” 杨泽亦是急了,眼瞅着就要立冬,用不了多久便会下雪,突厥人不在北边老老实实地睡大觉,跑到西陲作甚。 “传令下去,大军戒备,我倒要瞧瞧这群突厥人还想不想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杨泽之言并非毫无道理,突厥人竟敢在大雪将至的冬天派遣大军前来靖北,着实大胆,也不怕在半道上冻死、饿死。 杨泽一行人很快抵达城北。 城外,上万身着黑色甲胄的骑兵列阵于城门前,来势汹汹,似乎随时都会发起进攻。 “这些突厥人究竟意欲何为?”杨泽着实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他们的目的。 说实话,杨泽此时根本不想与突厥人交战,毕竟靖北尚处于萌芽发展阶段,羽翼未丰,倘若此时与突厥人开战,得不偿失,甚至有可能让靖北这个新生的势力濒临毁灭。 “如何是好?”杨泽忽然心生一计,一个略显“不要脸”的法子浮现脑海,当即让杨庆带人去将阿史那偲偲请来。 之所以用“请”,只因靖北不能白养着她,她既然不愿回自己的部族,就必须得为靖北做点什么,谁让人家是金枝玉叶的突厥伽罗公主呢。 就在杨庆离开后,突厥军阵中有一骑飞奔至城关之下,冲着城郭高声喊道:“我乃突厥可汗麾下大将阿尔皮,告知你们的头领,我们可汗要见他。” “阿尔皮将军,许久不见,为何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我靖北?”杨泽看到来人,面露惊喜,这是个熟人,既然是熟人,那这场仗兴许就打不起来。 “杨公子。”阿尔皮循声望去,正好与杨泽对视,当即拱手说道:“正好,我家可汗要见你,还请杨公子出城一叙。” “额......敢问阿尔皮将军,贵部可汗寻我,所为何事?”杨泽谨小慎微地问道,唯恐自己出去后莫名被人坑了。 “杨公子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阿尔皮先回去复命了。”他不理会杨泽,扭头便打马离去。 “哎,哎,阿尔皮将军,等等......”杨泽急忙呼喊,可人家根本不理他。 望着阿尔皮离去的背影,杨泽皱起眉头,心中满是疑惑:“到底是因为何事,自己确实未曾招惹他们呀?莫非也是因为女人?” 瞬间,杨泽有种不妙的感觉,自己怎么会用到“又”字? 阿史那偲偲明明是自己从苏禄手上救来的,而金城郡守吉哲的女儿妙玉真人,却是苏离自作主张掳来的。 可为何最后这黑锅都让自己背了? 郁闷归郁闷,但该见面还是得见面,总不能将人家女儿藏在靖北,却不跟人家爹说一声,这事儿终归不太光彩。 让人打开城门,杨泽领着十几名亲卫朝着突厥人的阵前奔去。 看到城中冲出十几骑,军阵中迎面驶来数十名骑兵,为首者身着宽大的羊毛大氅,头戴一顶狼毛毡帽,看上去贵气非凡,气质出众。 当他看到不远处疾驰而来的杨泽后,眉头紧皱:“这小子便是杨泽?” 身旁的阿尔皮回应道:“此人正是杨泽,陈朝靖国公的世子。” “哼,这小子好大的胆子,掳走我的偲偲不说,居然在我们突厥人的眼皮子底下修建了这么一座坚城,他到底想干什么?” 身为西突厥之主,名义上被陈朝皇帝敕封为兴昔亡可汗,可实际上,人家就是一个独立的霸主,只是眼下地盘被三姓部族给侵占了而已。 若是能夺回漠西之地,他依旧是西突厥之主。 杨泽匆匆赶来,目光环视一周,很快便看到熟人阿尔皮,只见他恭敬地对着身旁之人说道:“这位就是杨泽。” 随后为杨泽做着引荐:“这位是伟大的兴昔亡可汗,我们西面突厥之主。” “尊敬的可汗。”杨泽态度谦卑地冲着他抱拳行礼。 “哼,小子,本汗给你两条路,要么从今往后跟着我们突厥人,我封你为大度设,享受荣华富贵。 要么我率领大军踏平你这座小城,让你成为丧家之犬。”阿史那献目光凌厉,紧紧盯着杨泽,话语中充满了威胁。 杨泽本就有些理亏,毕竟人家闺女的确在靖北,可一听阿史那献这般说,他微笑的脸瞬间阴沉下来,面容一沉道: “若是朋友来我靖北做客,我靖北百姓定会夹道欢迎,若是豺狼虎豹来犯我靖北,有的是刀枪箭矢相送。” 阿史那献怒目圆睁,吼道:“放肆!你这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我突厥铁骑英勇无敌,踏平你这小小靖北易如反掌。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泽冷笑一声:“可汗,我靖北虽小,但也有万千勇士愿为守护家园而战,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退缩。您若真要强行开战,未必能讨到好处。” 阿史那献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说:“哼,就凭你这弹丸之地,也敢与我突厥抗衡?你莫要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杨泽毫不退让,义正言辞道:“可汗,实力强弱并非仅看兵力多寡。我靖北军民一心,众志成城,为正义而战,定能抵抗任何来犯之敌。您若明智,当以和平为重。” 阿史那献怒不可遏:“好小子,你够胆,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这一道命令让两拨人瞬间剑拔弩张,亲卫们将杨泽护在身后,而数十名突厥勇士已经策马将杨泽等人围在中间。 “小子,别怪我没给你机会!”阿史那献冷峻地凝视着杨泽,似乎随时都会下令动手。 “哼”杨泽冷哼一声:“老家伙,你太小瞧我了,真以为我会怕了你?”杨泽面色沉静,突然毫无征兆地拔出腰刀,厉声呵斥:“尽管来战,我杨泽绝不畏惧你们!” 杨泽持刀高举,身旁的十几名亲卫也纷纷拔出腰刀,日光微洒,映照在长横刀上,散发出阵阵寒芒,这些由工兵营营将蒯平亲自督造出来的刀具无不在渴望着鲜血。 杨泽的大无畏以及脸上的坚毅,让阿史那献面色一沉,若是换做他人,恐怕早已惊惧不已,应下了自己的要求。 毕竟多年来,陈人懦弱的性子早已在他们突厥人的心中根深蒂固,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硬骨头的陈朝人。 “好胆,看来你真是不怕死!”阿史那献此刻已然动怒,自己身为西面可汗,统御着漠西大片的疆域,从来没有人敢违背自己的意志,可杨泽却敢硬刚自己,完全不给自己面子。 “动手,给我将他拿下,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是不是真的硬!”阿史那献话音刚落,双方随即开始对峙,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时,不远处城关内冲出一骑。 这是一道美丽的倩影,随着策马奔来,双方剑拔弩张的气势随之减弱。 “父汗”策马而来之人正是阿史那献的女儿阿史那偲偲。 看到宝贝女儿,阿史那献当即露出笑容,一脸和善地说道:“我的宝贝,感谢上苍的护佑,让你平安无事。” “父汗,难道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救命恩人的吗?”阿史那偲偲根本不理会阿史那献的话,反而当面怒斥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家女儿斥责,阿史那献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傻呵呵地一笑: “宝贝,这都是误会,谁叫这臭小子脾气这么臭,一点台阶都不知道给父汗留......”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这样对待我的救命恩人。”阿史那偲偲也不在乎人多,直接策马来到杨泽身边,将其护在身前,开口说道:“你要抓他,便抓我吧。” 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护着杨泽,阿史那献此刻突然有种莫名的心酸,仿佛一件绝世珍宝被人偷走了一般,那种难受的感觉难以言表。 “宝贝,都是父汗的错,别生气了。”阿史那献柔声劝说起来。 “哼,我告诉你,靖北这地方,我现在住着很开心,不打算走了,等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告诉你。”阿史那偲偲不再理他,扭头便打马返回,临走还不忘拉扯着杨泽的胳膊:“走,咱们一起回城,别理这糟老头子。” “那啥,大汗,我们就先走了啊。”杨泽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看向阿史那献,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他怎么也没想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西突厥兴昔亡可汗居然如此惧怕女儿,活脱脱一个女儿奴呀,这一点他和金城郡那位郡守真是如出一辙。 “哎,宝贝,宝贝。” 阿史那献看着阿史那偲偲就这样拉着杨泽离开,哪里肯让他们如此轻松地离开,当即给阿尔皮交代几句,就领着几十骑护卫跟在阿史那偲偲的身后,堂而皇之地进了靖北。 杨泽看着身后尾随而来的阿史那献,并未阻止他进城,反而任由他进城。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可不想让人惦记着,让人误会自己真对阿史那偲偲有什么想法。 第118章 耍无赖 回到城,抵达都督府,两人双双下马。 阿史那偲偲忽然走到杨泽身旁,毫无预兆地抓住了杨泽的手,身子紧紧地靠在杨泽身边。 “搞什么?”杨泽正寻思着如何解释此事,未料阿史那偲偲竟来这一出。 “嘘。”阿史那偲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紧紧靠着他,小声说道:“帮个忙,配合一下。” “凭什么?”杨泽可不愿莫名招惹阿史那献,要是真让他误会了,那麻烦可就大了,想到此处,直接甩开阿史那偲偲的手。 “看着杨泽根本没有帮自己的意思,阿史那偲偲咬着银牙,气恼不已,眼珠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杨泽,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将你睡了我的事,告知我父汗!” 阿史那偲偲的话音刚落,杨泽迈出的脚猛地一顿,满脸愁容地说道:“不至于吧,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你可想好了!”阿史那偲偲急红了眼,别人或许不明白阿史那献来靖北的目的,可她却一清二楚。 虽说他们都是出自突厥部落,也出自阿史那家族,然而如今西突厥势力大幅收缩,大不如前,父汗为稳固部族,不得不向东突厥俯首称臣。 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西东两部突厥虽说同源,但毕竟分离已逾百年。如今想要向东突厥借兵夺回漠西之地,人家凭什么答应你的诉求?不借机灭了你就算给足面子了。 所以为了部族的延续,阿史那献打算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东突厥年轻一代威望最高的默矩,也是下一代突厥可汗的继承人。妄图通过这种联姻的方式巩固西突厥的地位,求得东突厥的援助。 但阿史那偲偲并非那种任人摆布的女子,她有自己的想法,更渴望追逐自由,若是她不喜欢的人,她绝不会嫁过去。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想方设法逃脱命运的束缚,可她没想到故意逃走后,反而被苏禄擒获,这才误打误撞被杨泽带回靖北。 如今她在靖北的生活,可以说是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对于那个要求她奉献的家族,她再不想回去。 可没想到,阿史那献居然亲自找了来,这让她瞬间猜出了他的想法,本能地抗拒,想要杨泽帮她,可杨泽居然选择无视,看来必须彻底让老家伙断了念头才行。 可怎样才能让他打消念头呢? 瞬间,阿史那偲偲就有了主意,不由得提高了几分音量:“杨泽,你是想赖账吗?” “赖账?什么意思!”杨泽一脸茫然地看着阿史那偲偲,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 “我……我……怀了你的孩子了!”阿史那偲偲此话一出,当真是惊世骇俗。 “咳咳咳,啥?”杨泽被这话直接呛到,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当场发飙回怼道: “我碰都没碰你,你是怎么怀的孩子?不带这么坑人的好不好?再说了,你说怀就怀,赐子娘娘是你家亲戚?” “杨泽!”阿史那偲偲没想到杨泽会这么说她,气得正要回怼,就听到身后有人喘着粗气怒吼道: “混蛋!混蛋!臭小子,你竟敢~” 看着陷入狂怒的阿史那献,杨泽此刻真是百口莫辩。 自己的清白啊! 杨泽扶额,欲哭无泪。 “宝贝,他真的侮辱了你?”阿史那献走上前,一脸关切地问道。 阿史那偲偲红着脸,不知如何回答,此事毕竟难以启齿,又是自己诬陷给杨泽的,一时间只是低着头,没有作答。 阿史那献一看自己女儿这般模样 ,立刻就信了七八分,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向来都是豪迈的性子,何曾有过这种小女儿的姿态。 “臭小子!我要宰了你!”阿史那献拔刀就要冲上前砍他。 “沃日!这锅自己是甩不掉了!”杨泽忍不住暗骂一声,看着旁边幸灾乐祸的阿史那偲偲,心中满是怒气,这娘们,自己非收拾她不可! 阿尔皮竭力拉扯着阿史那献,这才没闹出更大的乱子。 眼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而始作俑者阿史那偲偲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杨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爽,暗道一声:“你不是说我睡了你吗,那我就如了你的意!” 随即一改刚刚紧张不安的模样,走上前一把将阿史那偲偲搂进怀里,开口说道: “既然你怀了我的孩子,我杨泽不会不负责任,自然会迎娶你入我杨家的门,只不过嘛,我杨泽已有未过门的正妻,至于你嘛,啧啧,就当个小妾吧。” “什么!”刚刚被按住的阿史那献的怒火又瞬间被点燃,竭力挣脱着阿尔皮的束缚,嘴上高喊:“你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哼,别装了,杀了我对你的部族一点好处都没有,倒不如拿你的女儿,咱们做笔交易如何?” “你做梦吧。” “三个月内,一万把优质的横刀,五千具燕领甲,三千套马具,长弓一千五百张,这些东西算我靖北迎娶公主的聘礼如何?” “你……”阿史那献听到杨泽的筹码当即有些发愣,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可即便如此,终归还是差了点。 “外加二十万石粮食如何?”杨泽又补充了一句。 此时阿史那献明显有些心动,若靖北能提供这些东西,那今后自己的部族就有了后援,总比寄人篱下待在东面好太多。 阿史那献犹豫起来。 看到阿史那献这般态度,阿史那偲偲当即有些着急,自己不过一句玩笑话,若真惹得父汗将自己许给杨泽 ,那自己的如意算盘不就落空了?这可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父汗,其实我并没有……”阿史那偲偲刚要解释,却被杨泽一把揽入怀中,作势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肚子道: “偲偲,不要闹了,都已经怀了宝宝,就别生气了,注意点,这可是我杨家的长子呢。” 说着话,杨泽还戏谑地看着阿史那偲偲,气得后者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 阿史那献在心中权衡着利弊,杨泽毕竟是陈朝人,虽然家族没落,但未必不能给偲偲一个安稳的家。虽说他还未迎娶正妻,可想来以他如今的身份,注定不会有高门大户将自家女儿许配给他,所以,现在的妾室日后未必不能扶正。 只不过终归说出来不好听,毕竟堂堂西突厥的公主怎可成为妾室? 或许可以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阿史那献当即面露笑容说道:“我的女儿断然不会成为别人的妾室。” 第119章 接踵而至 阿史那献话音刚落,阿史那偲偲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她那灵动的双眸挑衅地看向杨泽,仿佛在说:“你看吧,我父汗不会同意我嫁给你的。” 只是她还没从这短暂的轻松中缓过神来,就听到阿史那献接下来的话语。 阿史那献身材魁梧,目光深邃而威严,此刻他神色郑重地说道: “听闻你们陈朝的规矩,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那我想问一下,如果我的女儿嫁给你,可否成为平妻。” 杨泽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剑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阿史那献可是西面突厥之主,法理上的漠西统治者,这般枭雄人物居然真有打算将自己的女儿许给自己,真是破天荒了。 要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只是一种试探,毕竟卖女儿这事儿还真不符合他的身份。 可杨泽还是低估了现在西突厥面临的窘迫境遇。他们必须尽快夺回漠西之地,否则整个部族都有可能面临崩溃。 而这场恶战,成功,西突厥重掌漠西的统治,若是失败,西突厥各部极有可能分崩离析,而自己注定成为丧家之犬,整个大漠再也没有他阿史那献的立足之地。 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现在的情况似乎也由不得他杨泽选择,为了靖北,也为了杨家,他别无选择。谁叫她阿史那偲偲将玩笑开得这么大,现在这种情况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好说,若是突厥公主下嫁,我杨泽定会将她视为珍宝,不会辜负她的爱慕。”杨泽身姿挺拔,面容刚毅,声音洪亮而坚定。 “呸,狗屁的爱慕,我对你就没有爱慕!”阿史那偲偲气得柳眉倒竖,俏脸涨得通红。这次她是真的急了眼,怎么说着说着阿史那献就真的动了嫁自己的想法。 “好了,偲偲。”杨泽一脸坏笑,嘴角上扬,露出几分狡黠:“别生气了好吗,走,我给道歉。” “滚蛋!”阿史那偲偲急切地喊道:“父汗,我根本就没有怀孕,刚刚都是骗你的。” 阿史那献看着女儿和杨泽的样子,咧嘴一笑。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带着几分慈爱与无奈,根本就没有信她的话,以为阿史那偲偲只是闹情绪。 他们突厥人对于陈朝人那种繁文缛节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可也不能如此草率,必须关乎西突厥的公主。 只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将率军复仇,夺回失地,他便开始衡量如何解决此事。 忽然他想到一个万全之策,随后说道: “这些时日我便不走了,就住在你们靖北,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将粮食和兵器准备好,当做聘礼,然后风风光光的迎娶我的女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不,我不嫁!”阿史那偲偲当即就急了,立刻出言拒绝。可阿史那献根本不听,面色一沉,犹如乌云密布,喝道: “偲偲,你要为部族考虑考虑,现在部族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不能再胡闹了!”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阿史那偲偲,只是走到杨泽的身前,目光如炬,凝视着他道: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真的很困难,最少得三个月!”杨泽眉头紧蹙,神色焦急。 “哼,就一个月!”阿史那献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真做不到!”杨泽连连摇头。 “那是你的事儿,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记住了,若是一个月没有做到,我不仅会带走我的女儿,等开了春,我便率军踏平你这个小破城!”说完,阿史那献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父汗,你不能这么做!”阿史那偲偲气得直跺脚,气鼓鼓地追着阿史那献出了府门。 “一个月时间!怎么可能,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呀!”杨泽一瞬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好端端的吹什么牛,这下好了,让人惦记上了吧。 车鼻部的买卖,三个月的时间都有点勉强,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阿史那献的买卖,问题还TM的是白送的,真是倒了血霉了! 杨泽暗自恼怒着,用这么多真金白银换一个女人,这买卖真是亏死了。 就在杨泽暗自悔恨,不知道应该如何办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再度响起,随后就听到杨庆那急切的声音再度响起:“少主,大事不好,那面城墙又出现一支军队。” “尼玛,这是打算玩死我吗? 没玩了是吧!”杨泽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那英俊的面庞此刻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他这一天窝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这回又有人来找事,他自问自己没干啥缺德事儿,怎么就霉运不断呢? “走!干他丫的!”杨泽怒不可遏,大踏步冲着南城走去。 这一次说什么也要狠狠的打一仗,真当他杨泽好欺负! 可这念头刚刚升起,就瞬间熄灭了。 只见杨泽刚刚登上城墙,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女人在城下的马车上等着自己。 那女人身着华丽的衣裙,身姿婀娜,面容妩媚,正是谭紫嫣。 “杨公子,这么些日子没见,奴家可是想死你了。”谭紫嫣娇声说道,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看见来人,杨泽一拍脑门:“这娘们咋又来了!” 说实话,杨泽最不愿意见的人里面,谭紫嫣绝对是其中一个,因为每次遇见这个女人,她都挑拨得杨泽欲罢不能。这女人纯纯就是一个欲女,而且是那种特别懂男人,专勾搭男人的女人。 这种人,杨泽着实驾驭不了。 “那个谭姑娘啊,我这儿最近比较忙,要是没啥事,我就不接待了,您还是回诗澜苑吧。”杨泽讪笑一声,就打算溜走,可他还没走,就听到谭紫嫣下面的话。 “本姑娘来,是有件大事儿告诉你的,可你却不肯见人家,人家真是伤心的呢。” 谭紫嫣说着,假装伤心地长叹一声:“既然杨公子如此绝情,那我只能用我带来的五万甲士敲门了。” “五万甲士?”杨泽有些狐疑地看向不远处徐徐列阵的大军,虽然距离较远,但看上去旌旗飘扬,人群涌动,应当有五万之众。 看样子她在圣教的地位不低,居然能够在短时间内,从武威附近聚集起一支五万人的大军,看样子圣教的图谋不小呀。 这一刻杨泽才发现过来,自己对于圣教的认识还是太过片面,看样子必定尽快让麻雀发挥出他的作用,否则今后可能可能会吃大亏的。 杨泽心中有了强烈的不安感,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在河西之地还有这样一支隐藏的军队,这一次谭紫嫣可以调遣五万大军,那么还没有暗中隐藏的军队呢? “怎么样?杨公子,可否请人家进城聊聊呢?”谭紫嫣娇酥软麻的声音再度开口询问。 杨泽皱着眉头:“开城门,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反正在自己的地盘上,杨泽也不怕她。 第120章 孙子仁归来,赵沂来投 城门轰隆隆打开,谭紫嫣坐在一驾装饰华贵的马车中,孤身一人袅袅婷婷地进了靖北。 回到靖北都督府,谭紫嫣看着一片狼藉的后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身着一袭艳丽的裙装,身姿婀娜,眼波流转间透着几分妩媚,娇声道: “杨公子,您这是后院失火呀,这得多大的火气居然将房子都拆了。” “咳咳,那个,这个不重要,咱们说正事,你这次来究竟有什么事儿,直说吧,我很忙的。” 杨泽神色略显疲惫,眉头微蹙,开门见山说道。对于这个女人,杨泽心里着实有些没底,拿不准她的心思。 “杨公子,找女人可得擦亮眼睛,可别寻了个脾气不好的,否则您这后院指不定天天都是这样呢。” 谭紫嫣嘴角上扬,带着几分调侃,微微一笑:“不像人家,心里一直念着杨公子呢。”说着,她莲步轻移,作势就想倚在杨泽的怀里。 “有什么事儿,你快点说,我真的很忙的。”杨泽面露痛苦之色,无奈地说道。 的确,杨泽没有说谎。现在的靖北可是热闹非凡,一对儿来自金城的奇葩父女还在临时住所内,如今阿史那献父女也在靖北极限拉扯着,看样子是真打算将女儿“卖”到,呸,嫁给自己。 这两个麻烦不断的主儿自己都没有解决完,如今谭紫嫣又来了,自己这是命犯桃花还是命丧桃花...... “噗嗤,杨公子,奴家这次来可是有件大事告诉你呢,你难道不想听听吗?”谭紫嫣朱唇轻启,眼神中透着神秘。 “不想。”杨泽连想都没想,扭头就要走。 开什么玩笑,这女人怎么会好心来分享什么大事,准是想着怎么挖坑,让我帮她什么忙。 “杨公子真是绝情。”谭紫嫣一见杨泽不按套路出牌,当即一个闪身,如飞燕般轻盈地挡住杨泽的去路,开口道:“这可是个大事儿哦,杨公子确定不想听听?” “不想。”杨泽直接换了一个方向,抬腿想走。 “杨公子不想知道令堂的下落吗?”谭紫嫣直接开口说道。 杨泽一听,整个人就是一愣,自己那便宜老爹不是已经死了吗? “杨公子不用惊讶,有些事儿,恐怕你并不清楚,便让我来告诉你吧。”谭紫嫣缓缓开口说道:“不过嘛,作为交换,你得帮人家一个小忙。” “我就知道。”杨泽顿时没了兴趣,扭头就走,又在这儿忽悠人呢,真以为我傻不成。 谭紫嫣似乎觉着自己可以拿捏住杨泽,反而不再拦着他,嘴角一笑道:“杨公子,如果我说,令堂并没有死,他还好好的活着,你信吗?”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杨泽面露疑惑,眉头皱得更紧,问道,杨景究竟是死是活,对于现在的杨泽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是吗?恐怕有件事你还不知道,三个月后,也就是明年开春,我圣教将举义旗,推翻昏君的暴政,解救天下受苦的民众,而你的父亲就是我们圣教的护教将军之一。”谭紫嫣神色庄重,目光紧盯着杨泽。 “哦。”杨泽点点头,“还有其他事儿吗?,要是没有我就走了。” “杨公子。”谭紫嫣似乎也没了脾气,这家伙的脑子怎么跟别人的不一样,听到亲爹的消息居然没有一丝激动,莫非杨泽天生就是个反骨仔,一点孝道也不讲? “还有事儿?”杨泽一脸不耐烦。 “杨公子,实不相瞒,奴家根据你提供的线索的确找到了那处地方,可是里面的情况复杂,机关重重,奴家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求你帮忙了。”谭紫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我就说嘛,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别绕来绕去的!”杨泽开口教育起谭紫嫣来。 ......谭紫嫣一看杨泽的态度以为他肯出手相助,顿时满心欢喜:“这么说,杨公子是很帮奴家这个忙了?” “不帮。”杨泽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 谭紫嫣微微一愣:“多谢杨公子......不帮?” “走了。”杨泽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快步离开。这些人找得地方肯定很危险,让自己去帮忙,她也好意思说,万一自己不幸死翘翘,可没地方说理去。真当自己傻。 “杨泽!”谭紫嫣明显有些急了,竟然一时间没了仪态,俏脸涨得通红。 这世上能让她破防的人,目前只有杨泽,这家伙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胆小怕死,做事毫无底线,还容易冲动,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让她拿捏不住。 “不对,等等,拿捏,他似乎有一个很好的软肋可以拿捏。” 杨泽走后,他便吩咐杨庆派人盯着点这娘们,最好她能自觉点从哪来回哪去。 如今张福去往武威招募人手,麻雀想要发挥作用,还需要一些时间。 可刚刚一听谭紫嫣的话,杨泽明白,留给他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了,一但开了春,河南河北两道爆发民乱,势必会波及到整个天下,到时候时局动荡,靖北想要兴起就必须抓住这个时间。 回到都督府的临时住所,就看到一人迎面走来。 “都督,属下回来了。”来人却是孙子仁,只见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孙子仁身材修长,面容儒雅,眼神中透着睿智。 “子仁,你终于回来了。”杨泽看见孙子仁瞬间就高兴起来,这个得力的助手终于回来了。 “属下幸不辱命。”孙子仁当即将身后之人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之前提到过的赵沂。” 仔细打量,赵沂是一个面色泛黑的中年汉子,一撮长长的胡须,显得这人有些粗犷,不修边幅。他身材魁梧,眼神坚定,透着一股豪迈之气。 杨泽打量赵沂的时候,赵沂也在看着杨泽,恭敬地上前拱手道:“罪徒赵沂见过都督。” “哎,赵兄弟既然从武威来到我靖北,便没有罪徒。”杨泽拍了拍赵沂的肩膀,和煦地说道:“听说赵兄弟曾经在燕州都督府为将,又如何去了河西都督府了?” 赵沂闻言,面色有些激愤,忍不住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皆因我看不得官长的暴行这才被人诬害,从而落得今日的下场。” “哦?不知是何事。”杨泽好奇地问道。 “河北道天灾不断,流民流寇遍地,为镇压乱民,我燕州都督府不得不出兵镇压,若是镇压乱民,我赵沂自然遵命,可是......那都是手无寸铁的流民,他们只是为了口饭吃,不得不北逃求生。 整整两万百姓啊,却被下令屠戮,我于心不忍,便没有遵守军令,这才官长下了罪,说我不尊军令,当阵斩,以儆效尤,若非都督府司马曹大人为我说情,只怕我早就殒命,可即便如此,也被剥了官职,发配河西充军。”赵沂说到此处,眼眶泛红,双拳紧握。 听完赵沂的话,杨泽不由得刷新了对于这个时代的认知。 草民草民,真是命与草芥,说碾压便碾压毫无怜悯之意,真是命如蝼蚁啊。 但终归不是赵沂的过错,反倒在这个动荡的时候,坚守本心的人才是最为可贵的,单凭这一点,杨泽就觉着赵沂比那些杀民充公的大将军们要强太多了。 如今赵沂来了,杨泽手下又缺少干练之人,当即开口问道: “赵兄弟,实不相瞒,别看我这靖北现在弱小,但假以时日必定会成长为一方巨擘,如今你来,不知想做什么职司?” 赵沂闻言就是一愣,这还能自己选官职?不是应该杨泽委任自己一个位置吗?一时间,赵沂不知道如何回答,要的太大吧,怕杨泽不允,引得他对自己不满,要的太小吧,自己又无法施展抱负。 孙子仁看出了他的顾虑当即说道:“赵兄,你直言便可,在靖北没有多的顾虑,都督为人宽厚随和,向来都是论才选拔。” 赵沂听到孙子仁的话,当即有了底气,开口说道:“赵沂自认为有些武艺,愿为都督冲锋陷阵,做一勇将。” “哈哈,这才对嘛,赵兄弟既然有此志向,我便任你为我靖北的先锋官,即可组建先锋营,编额三千。”杨泽爽朗大笑,目光中满是对赵沂的欣赏。 “多谢都督赏识。”赵沂满脸激动地冲着杨泽下跪拜谢,他之前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破虏校尉,官职不过区区九品,属于武官中最末流的存在,可是如今,杨泽却如此重视他,这给了怀才不遇的他,一种莫名的关怀。 尽管现在的靖北还很弱小,但谁又敢保证他不会一飞冲天呢? 第121章 合作共赢 数日后,杨成终于带着大量的货物浩浩荡荡地回到了靖北。而归来的队伍里面,居然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李丰年和刘元。 自从当日在武威城中一番激烈搏斗,从郭方手中救下幼妹后,杨泽的身份就不再是秘密,所以也就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刘家和李家因为间接得罪了郭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和杨泽合作。毕竟在武威城,张家无不在想着如何搞垮刘李这两个外来户。 出于家族利益的考虑,李家和刘家不得不派出李丰年和刘元两人前来和杨泽洽谈。其实,两人名为洽谈,实际上就是想看看杨泽的实力究竟如何。 当两人来到靖北后,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如何能想到,在西陲郡这么个边塞之地,居然有一座比卢城还要大,还要坚固高耸的城池,而且还隐藏在天山之内,这种地方一般人还真就难以找到。 两人跟着杨成进了靖北,这一刻竟然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见惯了大世面的两人,第一次被靖北的强大深深震撼。大片成排的工坊密密麻麻地林立,街道上到处都是运输奔驰的马车,那一车车兵器和甲胄,那一车车矿石,在街道上川流不息。 当杨成带着两人找到杨泽时,杨泽刚刚为靖北的马车工坊剪彩完毕。杨泽身姿挺拔,面容刚毅,双目炯炯有神,透着自信与决断。 这座战地规模庞大的工业园区是杨泽让瓦工班精心营造的,其中最先完工的就是马车工坊。除了马车工坊以外,纺织工坊,酿酒工坊,食品加工厂也相继开始动工。 纺织业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最大的受益者,对于靖北而言,不仅要发展重工业,轻工业也要齐头并进。只要有了第一座工坊的诞生,那么就可以不断地复制。 酒在任何时代都是娱乐的消遣品,也是暴利。而具有独特口味的突厥果酒,在杨泽从突厥引进后,就开始着手仿制。部分从车鼻施买来的工匠中,就有不少人善于酿酒。一旦有了自己的酒品,那么势必可以贩卖到大陈的每一个角落。 至于食品加工厂,则是今后靖北军队征服各地的杀手锏。要知道,古代可没有什么食品防腐的手段,所以历朝历代的军粮都是个大问题。 兵书有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秦之所以可以征服列国,靠的就是优于列国的军粮,独有地域特色的囊。这种风干、不易变质的干粮不仅可以果腹,而且便于携带,一张大囊悬挂于胸前,饿了吃上几口,便能顶上一整日,大大地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 而靖北的食品加工厂,落成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研究出一款适用于靖北的军粮,在方便携带、不易变质的前提下,杨泽还要求营养均衡,味道优质。 马车工坊的落成,意味着靖北的发展即将进入到快车道。 按照杨泽的要求,今后的靖北,马车需求量至少在十万辆以上。这种具有运输人员和货物的马车将是靖北快速机动奔袭的保障。 北方向来不缺战马,而马车的造价低廉,做工简单,按照流水线铆接工艺加工,这座工坊月产一千五百辆不是问题。只要有了大量的马车,不仅远距离的作战不再是一件难事,就连贸易运输也会便利许多。 随着越来越多的工坊落成。杨泽突然发现,靖北迫切地需要一个代理人来帮助靖北与大陈之间进行商贸。 而刘元和李丰年的到来,正是杨泽眼下最需要的。 “刘兄、李兄!”杨泽依旧热情洋溢地冲着两人抱拳打招呼,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 可这时,刘元和李丰年哪里还敢端着架子,诚惶诚恐地冲着杨泽恭敬回礼:“见过杨公...杨都督!” 杨泽摆摆手,说道:“哎,两位无需多礼。”说着话,就领着两人寻了一处清幽的凉亭坐下。 “两位此番来的正好,我这里正有场富贵要送给两位。”杨泽微微一笑,眼中透着精明。 刘元和李丰年一听,瞳孔却是猛然一收,随即相互看了一眼,刘元忍不住问道:“不知都督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必两位来时,都看到了,我靖北发展,急需各种物资,虽有生产之物,但对外贸易,却根基浅薄。两位出身商贾之家,无论是财力还是路子都比我这小小的靖北要强太多,所以我打算请两位回去与家中当家人商量一番,做我靖北的代理人如何?”杨泽耐心地解释道。 “代理人?”刘元和李丰年对于这个词有些一知半解,面露疑惑。 “所谓代理人就是指,我靖北的货物全部委托给此人,由此人带去陈朝的各个城市进行贸易,所得的钱款销售的额数进行分成。”杨泽进一步说明。 杨泽这样一解释,刘元和李丰年瞬间就明白过来,若是如此,倒真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就当两人寻思着怎么回去说服家中长辈时,杨泽却再度说道:“诸位应该也知道我杨泽是什么人,如今的大陈乱象已起,今后的日子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我杨泽也能裂土封疆,你们两家的功绩,我杨泽断然不会忘却,到时候当不失勋爵相赐。” 杨泽的话一出口,犹如雷霆一般在两人的脑海中炸裂,仅仅只是一瞬间,两人就激动得双手微颤,呼吸也愈发粗重。 李丰年瞪大眼睛,声音颤抖地说道:“都督,您此话当真?” 刘元也急切地附和道:“这可真是天大的恩赐啊!” 要知道,士农工商,商即便再富,在这个时代也是处于农耕的底层人士。 似他们这种商人身份,子弟是无法参与科举的,所以一辈子都难以挣脱社会阶层的束缚,尤其是子女的婚嫁,门当户对,想要摆脱这个阶层,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如今,杨泽却当场允诺,若是有朝一日,他杨泽裂土封疆,他们刘家和李家便是开国的勋贵,这种承诺,如何不让人心动? 两人几乎都没有多想,立刻就在心中下了决定,今后杨泽就是他们扶持的对象,而这样一来,他们将彻底站队杨泽,与之荣辱与共。 看着两人迟迟没有回答,杨泽以为自己开出的条件不够吸引人,眉头微皱,说道:“两位不用着急回答。”可他哪里知道,这两人早就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竟然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两位不用着急回答。” 杨泽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清单拿出,然后放在桌上。 刘元和李丰年这才缓过神,刘元抬手正欲拿过,却被李丰年率先抢走。 刘元有些不悦,脸色微沉,说道:“李兄,你这也太心急了。” 李丰年嘿嘿一笑,说道:“刘兄,莫怪莫怪,我这不是心急想看看嘛。” 李丰年拿在手中,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整个人都陷入了狂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看着李丰年的样子,刘元再也按耐不住,上前一把将清单夺过手中,这一刻狂喜之色再度出现在刘元的脸上。 “都督,您这清单上的采购内容没有问题,但售卖的清单上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靖北如何敢作假?”杨泽轻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若是如此,我刘家没有问题。”刘元合上清单,双手恭敬地交给了杨泽。 杨泽接过清单,随即看向李丰年。 “都督放心,李家也没有问题。”李丰年则慌忙附和道。 “很好!”杨泽看着两人的表态,自然很是高兴。 这份清单上可是清楚地写着靖北即将售卖的大量物资,包括果酒在内数种货物,尤其这份清单上还写着靖北布匹让人感到吃惊。 想不到小小的靖北居然还能做出布匹,也不知道这些布匹的成色如何。 可即便成色不佳,但如此低廉的价格便足以让人惊叹了,更何况人家这清单上写的很明白,这些一般的布匹只是卖给普通百姓的,作价仅仅只有五文钱一尺。 这样的价钱足以秒杀许多布匹店了。 “当然了,现在的清单上,货物的种类或许并不是很多,但你们要相信,靖北今后可以售卖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杨泽自信满满地说着,目光坚定。 刘元和李丰年相互对视一眼,对此深信不疑。 刘元连连点头,说道:“都督如此有魄力,我等自然相信靖北的未来不可限量。” 李丰年也赶忙说道:“是啊,都督,我等定当全力相助。” 第122章 桃源寻宝 刘元和李丰年走后,杨泽总算是过上了两天消停日子。 如今北上车鼻施部的任务,杨泽直接交给了张子仁,由他带队,杨庆、杨华两人跟着,再配上伍仟营的将士护卫,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今后北上大漠也应当让各部队轮番前往,一来让将士们见识见识漠北民族的彪悍,二来也能让他们练练急行军。 如今,三大营的将士们在优质的物资供应下,一个个都练出了结实的腱子肉,哪里还有之前脸色泛黄、营养不良的模样。 这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心头发闷,寻常的五公里越野已经无法满足这些人的锻炼需求,长途急行军反而更对他们的胃口。 就在杨泽难得在府里偷闲的这几日,没成想谭紫嫣居然厚着脸皮又住了回来,而且还想尽法子接近幼妹杨莹,哄着她玩儿。 这个时代,底层的老百姓为了糊口整日奔波忙碌,娱乐活动少得可怜,更别提孩童们了。 趁着空闲的两天,杨泽画了两张图,让木工班的老师傅做了一个滑滑梯和跷跷板。 这两个新奇的大玩具一出现,小家伙的眼睛都看直了,几乎是无师自通地玩了起来,玩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杨泽用轻而易举的办法就将幼妹给哄骗到身边,间接断绝了她和谭紫嫣的来往。 可即便如此,小丫头还是被谭紫嫣给忽悠住了,下午陪杨莹玩的时候,竟然稀里糊涂答应她,完成一个心愿,可这丫头居然让自己去帮谭紫嫣的忙。 杨莹的话一出口,杨泽就觉着有种被亲妹“出卖”的感觉,对谭紫嫣的厌恶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 当晚,杨泽哼着摇篮曲将杨莹哄睡。两个小丫鬟就守在杨莹的身旁,悉心照顾着她。 这两个新来的小丫鬟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因为贫穷吃不上饭,最终被父母忍痛发卖。 杨泽给她们取了名字,大一点的姐姐叫春花,小一点的妹妹叫秋月。 这两个人是杨泽亲自从丫鬟堆里选来的。都是出自穷苦的家庭,俗话说得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她们在家时便已然学会了照顾弟弟妹妹,帮助母亲操持家务,如今被带到靖北,又经过杨棕一番培训指导,照顾杨莹倒是细致周到,这也是杨泽为何选择她们二人的缘故。 将妹妹哄睡,杨泽出了门,一身月白色长衫,身姿挺拔地站在庭院中,剑眉微蹙,目光中透着思索。 谭紫嫣身着一袭粉色罗裙,袅袅婷婷地走来,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杨泽看到她这副模样,恨不得上去好好教训她一番,这女人,真是将他的软肋摸得清清楚楚,竟然学会用杨莹来劝自己。 “谭紫嫣,下不为例,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我靖北不欢迎你,你对我的恩情也一笔勾销!” 杨泽面色阴沉,丝毫没有给她好脸色,毕竟当初在武威城的时候,谭紫嫣的确救过自己,而且还是两次,就当是还她的恩情。 “杨公子,至于这么大的火气嘛?”谭紫嫣抿嘴一笑,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娇嗔。 “你不应该拿我的妹妹作文章,这是我的底线!”杨泽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要走。 “杨公子。”谭紫嫣急忙上前一步问道:“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肯帮小女子寻找宝地呢?” “明天!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杨泽也不惯着她,既然是寻宝,那自己就不能白干,得要点好处: “我可以去,若是侥幸破解了机关,寻到宝地,我得分走一部分东西,你不能阻拦!”杨泽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坚定地盯着谭紫嫣。 谭紫嫣眉头一皱,心中一番思量过后:“可以,但最多只能分你两成!” “哼,三成!”杨泽提高了声音,寸步不让。 谭紫嫣看着杨泽冷漠的眼神,犹豫了片刻,随即点点头道:“好,没问题!” “好,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杨泽说完,头也不回地挥袖离去,对于这个心眼比蜂窝还多的女人,杨泽心中着实厌恶。 谭紫嫣看着杨泽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杨泽啊杨泽,你终归是逃不出本姑娘的手掌心,咯咯咯~” 次日一早,杨泽就辞别了幼妹杨莹。杨莹拉着杨泽的衣角,眼中满是不舍:“哥哥,早点回来。”杨泽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道:“放心,哥哥很快就回来。” 杨泽不情不愿地跟着谭紫嫣上了马车。除了靖北的长史杨棕前来送行外,司马孙子仁,金城郡守吉哲父女,兴昔亡可汗父女都站在府门外给杨泽送行。 这两对奇葩的父女,让杨泽也是无奈至极。不过也好,倒是趁机离开靖北逃避一阵子,省得被这两对活宝似的父女纠缠。 身为杨府的老人,杨棕身着褐色长衫,头发有些花白,一脸担忧地走上前,说道:“少主,您确定要跟着谭姑娘去武威吗?小老儿觉着有点太冒险了。” 杨泽一身黑色劲装,腰佩宝剑,神色坚定。他笑了笑,对杨棕说道:“棕叔放心便是,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莹儿就交给您来照顾了。” “哎。”杨棕应了一声,知道杨泽的主意已定,自己劝说不得,只能照做。 此行,杨泽带着杨庆和赵憨子两人,统领着五百亲卫随行。 一行人数百人浩浩荡荡地向着武威城外的祁连山方向进发,一路上倒也无事。 数日后,一行人抵达武威城以北,祁连山脉中的某处山峰。 登上山巅,一名穿着褐色武士服的手下慌忙冲着谭紫嫣行礼,这人杨泽倒也认得,正是赵坤。 赵坤身材消瘦,眼神中透着敬畏。 桃源是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修建于险峻的山崖之巅。这里风景秀美,山林葱郁,登高而望远,好似天际,仿佛一抬头便能触碰苍穹,俯瞰脚下皆是云海,当真是一处人间仙境。 “妙,当真是一处妙地!” 杨泽忍不住赞叹一句,他身姿挺立,目光中流露出对桃园建造者的由衷敬佩,能将归隐之地建于这等如诗如画的宝地,当真是一件绝妙之事。 曾几何时,前世的自己也曾向往田园生活,至少那种生活没有了世俗的烦恼,只为自己和家人而活,不再为了那碎银几两,愁断肝肠。 可现实终归是残酷的,有些梦想,仅仅只是梦想。 第123章 圣教来人 谭紫嫣美眸流转,瞧见站在不远处悠然眺望景色的杨泽,莲步轻移,抿嘴浅笑道: “想不到杨公子竟有如此雅兴,在此观赏这山间景致?” 杨泽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间透着一抹深邃,他微微仰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感慨,长叹道: “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光阴,能饱览的风景着实有限,能铭记于心的更是寥寥无几。时势所迫,若非如此,归隐桃源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回想流放之初,带着幼妹隐居都成了奢望,而如今,这念想竟愈发遥不可及。 谭紫嫣蛾眉轻挑,眼眸中透着几分好奇,忍不住打趣道: “杨公子若是真要归隐,可想有一位红颜知己相伴左右?”说着,她娇躯前倾,主动靠近杨泽,吐气如兰,芬芳之气阵阵袭来。 杨泽只觉香风拂来,思绪瞬间被打乱,抬眸看向谭紫嫣那搔首弄姿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句:“这娘们真是个妖精!” 但嘴上却如实回道:“若能有一位红颜知己相伴,那自然是美事一桩。” “咯咯咯~”谭紫嫣笑得花枝乱颤,朱唇轻启:“那若是紫嫣愿意做公子的红颜知己呢?” 杨泽听闻,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谭紫嫣,心中暗道:这女人莫不是纠缠上瘾了? “迟早非把你办了不可!” 杨泽强压着心头的火儿,若不是他看不透眼前的谭紫嫣,又怎会容忍她这般肆意调侃自己。 越是娇艳的花儿越可能有毒,就如同带刺的玫瑰,杨泽惜命,他可不想因这点儿女情长之事,丢了自己的小命。 对于谭紫嫣那直勾勾的诱惑,杨泽仿若未闻,反倒是装作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说道:“那个,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尽快进去吧。” “杨公子着什么急,稍等一会儿,还有人没到呢。” 谭紫嫣看着杨泽那略显慌乱的样子,顿时咯咯直笑,她算是看出来了,杨泽看上去气质不凡,颇具智慧,但在情感方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雏儿,只要稍稍撩拨一下,便能让他乱了方寸,谭紫嫣想到此处,心中更是觉着有趣。 “还有其他人?”杨泽闻言,神色一愣,满脸疑惑,搞不清楚谭紫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不远处的山下便走上来数百人的队伍。 这行人个个身材魁梧,步伐整齐,皆身着褐色的长袍,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难以分辨男女,手中紧握着一根粗木棍子,棍子的两头皆镶嵌着两个拳头大的铁球。 这行人来到谭紫嫣的身前停了下来,随后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僧袍的和尚,此人满脸戾气,肥头大耳,手中紧握着一杆降魔禅杖。 一看见谭紫嫣,便兴高采烈地冲到跟前,眯着一双小眼,笑眯眯地说道:“紫嫣啊,许久未见,你是愈发的水灵了。” 看到来人,谭紫嫣秀眉紧蹙,面露厌恶,忍不住吐槽道:“主上怎么将你派来了?真是晦气!” “紫嫣,是我主动请缨要来的,这么些日子没见,和尚我是真的想你呀!”这和尚满脸堆笑,那模样说不上来的滑稽。 “这确定是和尚?”杨泽忍不住挑眉,在心中暗自腹诽。 “离我远一些!”谭紫嫣面色一冷,一改往日的妩媚之态,整个人仿佛化为了一座冰山,让人不敢直视。 她这样子就连杨泽都未曾见到过,忍不住再次看向这和尚,心中暗叹: “真是一物降一物,这和尚居然喜欢她?真是活久见呀!” 就在杨泽幸灾乐祸准备吃瓜看戏时,一旁的人却是开口说道:“不戒,咱们是来办正事儿的,别胡闹!” 此人话音一落,那和尚才挠了挠头,有些不舍地退了两步,可扭头就看见一脸坏笑的杨泽,当即他就勃然大怒:“你这小白脸笑什么呢?” 说着就气势汹汹地走上前,似乎想要好好修理杨泽一番。 “你这和尚,好不讲理,我不过笑笑,你便要如何?”杨泽毫无惧色,高声说道。 眼看不戒和尚步步逼近,杨庆和赵憨子两人带着亲卫迅速挡在杨泽的身前。 这不戒和尚身宽体胖,也就赵憨子的身形可以和他有的一比,两人相互打量一番,眼睛微微一眯,眼神中皆透露出浓浓的战意,似乎随时都有出手的意思。 “不戒!”说话的人正是跟着不戒和尚一同前来,这人身材消瘦,身着一身白色长袍,面色阴冷,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呵斥完不戒,他那如鹰隼般的目光转向杨泽:“想必这位就是靖国公府的杨世子吧?” “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杨泽双手抱胸,不卑不亢地问道。 “哼”此人重重一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开口说道: “在下韩明,杨世子出身高贵,似我这等寒门之人,本来没有资格说什么,可为了万千穷苦百姓,有句话今日却不得不说。” “杨公子若是真有本事破除宝地的机关,自然可以分一杯羹,但只能取一成,可若是破除不了机关,反而让我们破了,嘿嘿,不好意思,这宝地注定与公子无缘!” 听到韩明的话,杨泽瞬间面色不悦,怒声道:“此事你们要反悔?” “倒也算不上反悔,就是各凭本事罢了!”韩明双手抱胸,一脸漠然。 “哼,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各凭本事!”杨泽昂首挺胸,大声说道,什么玩意儿,若没有自己的帮忙,他们岂能这么容易找到桃源的位置? 谭紫嫣也觉着韩明此举有点过分,走上前说道:“此事主上曾经亲口答应过,怎么说变就变了?” “圣女,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事儿是主上亲自决定的,为了圣教的大事,莫要为了一个外人而自误!” “这事儿我自会向主上问清楚的!”谭紫嫣不甘示弱地说道,美目中透着坚定。 看到谭紫嫣还想争论,杨泽反而将她拉到一边,轻声说道: “莫急,紫嫣,没有我的帮忙,就凭这两个家伙,定然打不开机关。” 杨泽神色从容,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应对这复杂的局面。 谭紫嫣却是蛾眉紧蹙,满脸担忧。 不戒和尚看到杨泽亲密地拉着谭紫嫣,还一口一个紫嫣地叫着,整个人当场就炸了,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怒斥杨泽: “好你个小白脸,敢跟和尚抢女人,今天和尚就送你去西天见佛爷!”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韩明一把拉住不戒的僧袍,厉声道:“不戒,你忘了来时,主上交代的话了?” 仅仅一句话,不戒和尚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熄了火,整个人怒不可遏地看着杨泽,恨不得用眼神将他给撕碎。 “咱们走”韩明冲着不戒和尚说了一句,随后扭头看向杨泽:“杨世子,咱们下面见。” 说着就拉着不戒和尚走进了桃源的宝地入口。 看着韩明的背影,谭紫嫣担忧不已:“杨公子,韩明此人极不简单,其出身世子门阀韩家,学富五车,曾官拜中书舍人,如今更是我教中的左使徒,暂代军师一职,此番他来,破解机关之事,恐怕不易。” “莫慌,破与不破,下去看看便知。”杨泽神色淡定,微微一笑,反正真的破解不了,也就白跑一趟,自己并没有多大损失。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杨泽,谭紫嫣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在前面领着路,率先走进了桃源宝地的入口。 杨泽则带着赵憨子和五名亲卫一同走了进去,杨庆则带人在外戒备。 第124章 寻宝之旅 谭紫嫣和杨泽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桃源宝地的入口,眼前瞬间被一片漆黑所笼罩。 这条狭窄的通道仅能容两人并肩而过,赵憨子在后,高举着火把,摇曳的火光将杨泽和谭紫嫣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石壁上。 杨泽身姿矫健,目光警惕,谭紫嫣则娇躯轻颤,紧紧跟在杨泽身旁。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仿佛生怕黑漆漆的前方会突然窜出什么怪物。 由于他们进得晚,已然看不见最先进来的韩明等人的身影,甚至连一丝光亮都寻觅不到。 随着脚步的迈进,越往里面走,杨泽就愈发觉着不对劲。因为他们已经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可依旧没有看到隧道的尽头。而更怪异的是,隧道里那若有若无的微风。 若是刚刚走进隧道时有微风掠过,倒还好解释,说明距离不远就是出口,可如今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的时间,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走到出口,可微风依旧在隧道内流淌,这就有点奇怪了。 除非这条隧道是将整座山给凿通了,又或者说,这座山的内部是已然被掏空,只有这种解释才说得通,为什么这么长的隧道内会一直有风流动。 可这仅仅只是杨泽的猜测,如果不是这种原因,那就麻烦了,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困住。 为了打消自己的猜测,杨泽让人将一支火把插在地上的一道缝隙内,留在原地作为记号,然后继续向前出发。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漆黑的隧道前方突然出现一缕光亮,众人精神一振,随即冲了过去。可眼前的一幕瞬间让他们神情一紧。 “火把!” “居然是火把!” 这支火把正是他们刚刚留下来的,如今赫然在目。 “我们居然又绕回来了。” 杨泽皱着眉,剑眉紧蹙,陷入沉思,在这座暗无天日的隧道内,似乎有什么关键之处被他们给忽略掉了。 谭紫嫣娇容失色,贝齿轻咬嘴唇,对于这种诡异的情况本能地有些畏惧,不知不觉间紧紧地靠在杨泽的身边,声音带着颤抖说道:“杨公子,这地方有点邪门,咱们还是小心点。” 赵憨子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此刻也透露出一丝紧张,忍不住说道:“公子,这种鬼鬼神神的东西,信奉的人还是非常多的。”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杨泽自信满满,嘴角上扬,目光坚定地说道。 “大言不惭!”忽然一道声音从后面响起,随后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多出十几个人,为首者赫然就是最先进入隧道的韩明、不戒和尚。 看到两人的身影,杨泽不由松了一口气,就在刚刚他还以为这两个家伙的运气爆棚,已经比他们先一步走出了诡异的隧道。 可如今看来,这两人也不过如此,跟他一样,被困在隧道里面。 对于两人的讽刺,杨泽冷笑一声:“既然看不起我,那不如你们先走?”杨泽拉住谭紫嫣的纤纤玉手,将其拉到一旁,让出一人宽的道路。 谭紫嫣的小手冰凉柔软,杨泽握着竟有些酥麻的感觉。 韩明眯着眼,目光如刀般看向杨泽,没有着急回话,反倒是不戒和尚看到杨泽竟然当着他的面握着谭紫嫣的手,当即怒目圆睁,走上前道:“小子,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杨泽瞥了一眼不戒和尚,根本没搭理他,反而挑衅似的拿起谭紫嫣的手,轻轻的在手背上捏了捏,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想不到紫嫣的手,这么柔软呀。” 被杨泽这么拽着,谭紫嫣本能是抗拒的,但看见不戒和尚那吃人的目光,顿时心中一乐,娇嗔地笑道: “杨公子,人家不仅手软,身子也软的很,等出去了,奴家让杨公子捏个过瘾。” 这般赤裸裸的话一出口,不戒和尚瞬间陷入暴走,满脸通红,大声怒吼道:“你敢!”他说着就高高举起禅杖,带着呼呼风声砸了过来。 这呼啸的声音犹如尖锐的叫声一般,让人神情一紧,随后一个人影闪出,赵憨子那宽大有力的双手准确无误的抓住了禅杖头部。 这一砸,少说也有百斤的力道,可居然毫发无伤的接了下来。 不戒和尚肌肉紧绷,额头青筋暴起,吼道:“你这恶徒,大和尚今天渡你去西天!”随手双臂用尽全力向下使力。 赵憨子也不甘示弱,满脸怒气的叫道:“看我不收拾你!”随即爆发全力向上推搡。 这两个人五大三粗的壮汉一时间在隧道内掐起架来,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非要分出来个胜负。 “够了!”韩明脸色阴沉,他深知轻重缓急,眼下找到宝地才是正事,否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随着他的一声暴喝,随即上前,一只手用力将不戒和尚给拉扯出来。 两人的拼力也随之终结,最后两人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哼,且留你的狗命!”不戒和尚骂骂咧咧地嘟囔一句,赵憨子顾及到杨泽,并没有回怼,但杨泽可不惯着他,当着他面嘲讽道:“你们要是不走,那我可就走了,对了,可别跟着我们。” 说着就拉起谭紫嫣的小手,大步向着前方走去。 “你..”不戒和尚看得那叫一个气呀,眼睛瞪得浑圆,恨不得立刻上前给杨泽一个耳光。但韩明却拉住了他,冷笑道: “别急,咱们就跟在他们后面,我倒也看看这小子有什么本事,若真得破了机关,找到宝地,不介意给他留一个全尸!” “行,就依你的。”不戒和尚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干掉杨泽,绝对不让他活着离开,敢跟自己抢女人,他也配!” 杨泽一行人在前面走着,赵憨子回头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小声说道:“公子,他们在咱们后面跟着呢。” “别慌,我自有办法。”杨泽气定神闲,神色从容。 就在刚刚,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杨泽,如果说整个隧道是一个圆形的,那么隧道里面总是有着或强或弱的风,这就很不正常。 他推算,真正的入口应该是被障眼法给遮挡住了,毕竟隧道内光线黑暗,视线可以被遮挡,但风却无法被阻挡,也就是说,只要感受到新鲜的劲风,那么就说明距离出口越近。 杨泽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一旁的谭紫嫣明眸一亮,她立刻就明白杨泽的意思,忍不住高看了他几眼,嘴角上扬,娇声说道:“想不到杨公子竟也是名洞察入微之人。” 一行人按照杨泽的要求,走走停停,又过了两刻钟,谭紫嫣突然察觉隧道左侧的风势有些不寻常,似乎有种莫名的味道,那种感觉好像是泥土和泉水滋润过的味道。 “不错,就是这里。”杨泽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当即若有所思地看向左侧的墙壁。 这堵黑漆漆的岩石隧道,坚硬无比,赵憨子不断地拍打着墙壁,却怎么也找不到空鼓的地方,急得直跺脚,嚷道:“怎么会这样?” 谭紫嫣觉着有点不可置信,秀眉紧蹙。 “没什么好奇怪的。”杨泽并不觉着奇怪,神色淡定。 “虽然这里有风,但也有可能不是从旁边透出来的,也有可能从其他地方透出来的,而这个地方很有可能被人忽略。” “比如说。”杨泽不由得抬起头,看着仅有十公分的隧道顶部,抬手轻轻一碰,随后从上面掉落下来许多土块,而后,在头顶上方裂出一道口子。 一股股清爽的风从上方的裂口处喷涌而出。 第125章 桃源宝地 “想不到出口竟然在上面!” 谭紫嫣满脸惊讶地说道,一双美眸瞪得溜圆,樱桃小口微微张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是呀,正常人谁会想到出口会在上面。 只是有一个地方,杨泽却想不明白,谭紫嫣说,之前就已经派人进去过,可为什么看不见已经被破解的出口? “莫非...”杨泽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洞口被人给遮盖了。 可谁又没事儿干跑到这里面将这些洞口给遮盖住呢? 杨泽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中满是疑惑,他身着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却在此时显出几分焦虑。 可如果不是这种原因,除非这些洞口自己会愈合。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有些愣神。 这世界上什么泥土会自我愈合?这不闹呢嘛! 可下一刻他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除非这些泥土的上面造型类似漏斗,也只有这种可能才会使得洞口会自动愈合。 派了一名身材矮小的人钻进洞口内,只是过了许久都没有讯息传来。就在众人诧异的时候,身后的某处密室轰然打开。 而这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不远处观望的韩明等人的身旁。 惊现通道,韩明脸上浮现喜色,他身穿华贵锦袍,五官俊朗却带着几分轻浮,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笑容。 而不戒和尚却显得有些浮夸,仰头哈哈笑道:“小白脸,你鼓捣半天,确是方便了我等,真是谢谢你了!”不戒和尚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笑起来更是显得狰狞。 几人嬉笑过后,也不理杨泽几人,率先走进通道内,随着他们进去,通道门应声关闭。 “韩明真是太过分了!” 谭紫嫣看着大摇大摆走进去的韩明和不戒和尚气愤不已,她气得直跺脚,小脸涨得通红,通道明明是杨泽想办法打开的,却最终便宜了他们。 杨泽没有生气,反而若有所思,他面容沉静,宛如深潭之水,让人难以捉摸其心思。随后他钻到头顶的通道,冲着里面观望一番。 “火把!”杨泽让人取过火把,随后交代一句:“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切记,我不出来,就不要进来。” “公子,让憨子进去吧!”赵憨子一脸紧张地说道。 赵憨子是个大块头,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此时满脸担忧之色。 “算了!”杨泽看着大块头赵憨子,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坚定而决绝,看着眼前黑漆漆的甬道随即钻了进去。 这条甬道很窄,或许就比通风管道宽一点点,但也只能爬行前进。杨泽身姿矫健,却也显得有些艰难。顺着甬道的方向爬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突然感觉到前方有清爽的风拂过脸颊。 杨泽面色一喜,随即加快动作,可就在他看见一片光亮之时,突然觉着双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落。 突然的情况让他心头一紧,随着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才让意识清醒过来。好在没有受伤,反而觉着身下有一片柔软的东西做了缓冲,这才没有让他受到伤害。 “这是..”杨泽起身,捡起掉落在不远处的火把随即照亮这片区域。 就在他刚刚摔落下来的地方有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这人正是杨泽的亲卫之一,也是刚刚进入甬道查看情况的那人。 杨泽上前查看,却发现此人已经断了气,而究其原因,似乎死的非常的突然,以至于他面带惊恐,眼睛都没有闭上,整个人惊惧的看着某处地方。 杨泽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高举火把,照亮整片区域。 这是一间狭小石室,整座石室都是用灰色的墙砖和地砖组成的,而死去的亲卫处于石室的正中央,在他的左手处有一块红色的地砖,而在他右手的边则有一块蓝色的地砖。 这种异于常态的颜色,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而恰巧那名死去亲卫的左手就放在红色的地砖上。 杨泽觉着有点怪异,便靠近了几步,可下一刻他却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只见那块蓝色的地砖上用一串类似“英文”的字体“shengmen” “sheng生?men门?” 杨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觉着是自己理解错了。 这个时空,这个时代怎么可能会有“汉语拼音”的存在? 一定是自己理解错了,对,一定是这样! 杨泽眉头紧皱,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迷茫,试图在心中劝说自己,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将压着亲卫的手躲了躲,漏出被遮盖的红色地砖上的字。 “simen” “我勒个去!”杨泽几乎陷入了呆滞,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不是间接发现了了不得的地方,难道说是穿越前辈的归隐之地? “万一能遇见穿越大佬,或者遗留下来的宝物,那自己岂不是有了强劲的助力? 到时候风卷残云,带兵兵临万安城下,让赵洪那个小儿给自己下跪求饶,想想都有点小激动。”杨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憧憬。 “可如果这位穿越大佬不愿意帮自己,或者没有所谓的宝物遗留呢?” 杨泽又陷入了沉思,一时间竟有些凌乱起来,他在石室内来回踱步,神情愈发焦虑。 先不管这些,必须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再说。 杨泽看向生门的拼音位置,想也不想,然后就一脚踩在了蓝色的地砖上面,随着脚丫子离开,耳边就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就看见石室内有一间隐藏的暗门被打开。 没有意外发生,杨泽大喜过望,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只见这间石室外是一片非常宽阔的空间,如果猜的没错,这里应该就是整座山的内部。 而就在杨泽的脚下,却是一圈接着一圈的盘山公路,仔细看去,像极了弹簧的样子。 整座山的内部,似乎都处于封闭的状态,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着足够的光线可以将整座山的内部看的清清楚楚,几乎每圈都有大平层的存在。 杨泽没有着急走,他不断的寻找着能够打开外环的暗门,让谭紫嫣等人进来,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最后只好先放弃,向着下面一层走去。 在下面一共有三层,杨泽顺着道路一路向下,来到第三层,这里很明显是一间大型的仓库。 仓库的门口竖着一块石碑,石碑由一只乌龟驮着,上面赫然刻着几个大字:“神兵利器,荼毒生灵,理当封存,大陈天子陈胤留笔” “神兵利器?陈胤?” 杨泽不知道这家伙是谁,可既然写了大陈天子的名号,这里的来头定然不小,杨泽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武威这地方有哪位皇帝修过什么陵墓或者宝库? 可本朝的密史,他杨泽也不知道呀。 杨泽觉着还是先一探究竟,再去计较这地方的来历,就当他准备继续往下走的时候,忽然身后不远处的一处墙壁轰然倒塌,随后就看见几个人颇为狼狈的从里面逃了出来。 仔细看去,这些人虽然灰头土脸,瞧不真切,可那个锃光瓦亮的大脑壳瞬间让杨泽认了出来,这不正是不戒和尚吗? 第126章 隐藏的宝藏 可偏巧,这几人竟奇迹般地活着走了出来,由此可见,这几个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否则早已丧命。 墙壁倒塌扬起的漫天灰尘,呛得几人不住地连声咳嗽,不戒和尚更是气得骂骂咧咧: “这是什么破通道,肯定是杨泽那小子故意坑害咱们,等我见到他,非要好好收拾他不可!” 他的话音刚落,就瞧见不远处有一个举着火把的身影,仔细一瞧,这身影不正是杨泽? “好你个小白脸,总算让我逮住你了!” 不戒和尚一见,那圆睁的双目顿时放出惊喜的光芒,满脸横肉都跟着颤动起来,迈开大步就冲着杨泽快步追去。 杨泽看着不戒和尚以及身后的韩明和五名侍卫,心中暗道不好,深知自己绝非他们的对手,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推开仓库的大门冲了进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扇大门里面居然有三扇小门,每扇小门正上方的牌匾都写有一道问题。 杨泽匆匆扫了一眼,几乎未作任何思考,径直朝着第三扇大门冲了过去。 而就在他推门而入后,不戒和尚也追了进来。 一进门,不戒和尚整个人先是一愣,他并未看到杨泽进了哪扇门,只见这空空荡荡的屋子内,半个人影也没有。 韩明带着人随后推门而入,却发现屋内只有不戒和尚一人,目光一转,就看向了那三扇小门。 这一间小门上刻着:“老铁开门” 第二间小门上刻着:“老王开门” 第三间小门上刻着:“芝麻开门”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戒和尚看得一头雾水,这种简体字,他似乎认识,又似乎不认识,嘴里嘟囔着,眉头紧紧皱起,满脸的困惑。 反倒是韩明,他那一双细长的眼睛微眯起来,皱着眉头仔细查看了许久,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怎么了?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不戒和尚见状,赶忙凑上前急切地询问。 韩明并未明说,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走到第三扇大门前,用火把一照,瞬间看到布满灰尘的大门上,有一张清晰可见的手掌印。 “哈哈,这小子逃不掉!” 不戒和尚顿时大喜过望,挽起袖子就要推门而入。 韩明却伸手揪住他,说道:“这小子既然敢如此果断地选择,定然是瞧出了这里的门道,咱们悄悄地跟在他的背后,就让他给咱们带路便是,倘若真有什么危险,便让他当这个炮灰” “老韩,还是你的办法高明!”不戒和尚一听,顿时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那满是横肉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韩明微微一笑,走上前轻轻推开了第三扇门,随即迈了进去。 就和预料中的一样,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幽深而不知通向何处。 反观杨泽这边,此时的他并不知道韩明已经发现了他选择的路线,并在他的身后悄悄尾随。 就在通过狭窄的通道没多久,杨泽就来到一处堆放着大量箱子的地方。 整间仓库面积很大,这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箱子,还有许多被帆布盖住的某种大型物品,这些东西有棱有角,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具体模样。 杨泽随后打开一口箱子,顿时扬起大量的灰尘,他连忙挥手将飞尘挥散,定睛看向箱子里面,整个人当场石化。 “我勒个去!” 杨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就在眼前的箱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八支酷似“火枪”的东西。 杨泽双手颤抖着取出一支,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心中一震。 厚重的封油和包装,即便有着近乎百年的封存,也并未让这些东西过度的腐蚀,开封之后依旧崭新如初。 “活见鬼了!” 杨泽看着这支比手掌略长的火枪,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玩意儿似乎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吧? 杨泽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种超越时代的武器?”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杨泽却清楚地知道这些东西可是足足领先了这个时代一千年呀! 杨泽苦心打造的靖北,未来要列装的武器最多也不过是普通的火药武器。 而这个不起眼的山谷内,居然藏着如此之多的古董燧发枪,虽然也有部分火绳枪摆在角落里,但并不代表这些武器的优越性。 这简直就是个令人惊叹的兵器库呀。 如果说这些箱子里都是燧发枪的话,那些被麻布盖着的东西又是什么呢?莫非是…… 杨泽心中一阵激动,随手将这支燧发枪塞进腰间,顺手又拿在手中一支,这才快步走到一个被黑色麻布盖着的东西面前, 随手一掀,扬起一片灰尘。 顾不得被灰尘呛住,杨泽仔细看着眼前的东西,心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样,眼前的东西,正是一尊威风凛凛的火炮。 可惜的是,百年岁月的侵蚀,火炮的储存状况明显没有火枪那么好,整个炮身锈迹斑斑,炮口内更是有着大量的灰尘和莫名的动物遗骸。 “可惜了!”杨泽轻轻拍了拍满是锈斑的火炮,眼神中流露出惋惜和无奈。 看着这些酷似红夷大炮的家伙,发出一阵长叹,若是这些东西被陈朝的皇帝们善加使用,断不会是如今这般衰败的模样。 一想到来时门口处陈朝天子那傲慢自负的话语,杨泽就忍不住一阵嘲讽:“陈胤,也不知道是陈朝的第几位天子,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糊涂蛋啊!” 杨泽可惜不已,就在他继续查看库房内的东西时,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脚步声和火光跳动,心头一紧,随即将手中的火把熄灭,然后像一只敏捷的猫一样,踩着轻盈的步伐,迅速躲到一处地方,小心地向后观望。 顺着缝隙,正好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不戒和尚和韩明。 “他们怎么会能看懂门上文字的含义?” 杨泽忍不住在心中一阵嘀咕,他确信自己刚刚逃进来的时候,不戒和尚并未看见自己进了哪扇门。 可为什么还是找到了自己的踪迹呢? 杨泽眉头紧锁,怎么也想不明白。 眼看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杨泽只好继续躲着,本想等他们离开后自己再动身离去,可身子一靠,却是不小心将一个旁边的一个小箱子给推翻,随即就看见许多弹丸散落一地,与此同时还有大量包裹好的白色纸卷。 这么大的声音,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有人来查看,杨泽下意识在地上抓了一把,扭头就跑。 随着清晰的脚步声响起,杨泽只觉着身后有人在追着自己,只是因为他丢弃了火把,通道内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他准确的位置。 在绕了半圈后,杨泽不得不放弃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闪到一处漆黑的墙角,蹲坐在地上,而这里,是一条死胡同,身后就是一堆木箱子。 杨泽没有半分犹豫,虽然杨泽并没有真正的使用过这种古老的燧发枪,但没有吃过猪肉,并不意味着没有见过猪跑。 也不管这些纸筒里的火药过没过保质期,杨泽用嘴咬开就将里面的火药倒了进去,随后封压弹丸,用枪身上的棍子将其捅了进去。 两把燧发枪都装填完毕后,杨泽才小心翼翼地起身,有了这两把老古董,杨泽瞬间有了底气。 “小样儿,现在让你知道知道,猎人和猎物是怎么异位的!”杨泽心中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果敢。 第127章 击杀不戒和尚 韩明和不戒和尚在昏暗的仓库里大张旗鼓地搜寻着出路,他们这般刻意为之,只为打草惊蛇,让杨泽陷入慌乱之中,好乖乖给他们带路。 可如今的杨泽已然有了依仗,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只见他身姿挺拔,昂首阔步,堂而皇之地朝着出口走去,不远处的韩明和不戒和尚突然瞧见杨泽那犹如闲庭信步的模样,就跟见了鬼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戒和尚忍不住暴跳如雷,他那圆睁的双目好似铜铃,满脸横肉因愤怒而不停颤抖,大声嚷道: “这小子缺心眼儿吗?没看到咱们这么多人在找他?” 韩明眯缝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眼神中透露出狡黠与精明,心中快速猜测着杨泽此举的目的,一番深思熟虑后,他心中有了分寸,冷哼一声: “这小子八成笃定咱们找不到地方,这才有恃无恐,断定咱们不敢抓他。” “这小白脸真是奸猾,等找到宝藏,和尚我非折磨死他!” 不戒和尚看着走出门口的杨泽,气得咬牙切齿,手中的禅杖被他攥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会挥出去。 “莫着急,这一层既然是些废铜烂铁,那么下面自然就是主上需要的东西,走,咱们快些跟上去。” 韩明一边说着,一边加快脚步向着门口走去,他那急切的模样,显示出他生怕因为自己反应慢而跟丢了杨泽,要知道,杨泽这家伙,心眼儿可一点不少。 一行人急匆匆走出这间仓库,刚一来到外面,就看见杨泽一脸微笑地看着走出来的几人。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几分不屑。 “杨泽!真不知道说你蠢还是聪明!”韩明一看到杨泽,忍不住皱起眉头说道。此刻杨泽堂而皇之地站在这儿,岂不是任由自己抓他? 杨泽却是满脸嘲笑地看着韩明,他那清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与无畏:“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敢抓我?真是狂妄!” “小白脸你抽什么风呢?就你这样的,大和尚我一个人能打好几个!” 不戒和尚说着,高高举起手中沉重的禅杖,就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兽般冲了上去。他那魁梧的身躯,每迈出一步都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韩明这一会没有阻拦,只是平淡地叮嘱了一句:“不戒,别下死手,咱们还要杨公子给咱们探路呢!” “放心吧,和尚我知道,绝对不玩死他!”不戒满是兴奋地说着,嘴角高高翘起,那狰狞的笑容仿佛在他的眼中,杨泽就是一件任由他随意把玩的玩具。 看着大步迈来的不戒,杨泽冷哼一声,随后高高举起这支封存百年的老古董。 他目光专注,眼神犀利,两点一线,将准信对准冲上来的不戒。 即使杨泽的枪法再臭,十步的距离,瞎子也能打中。 “小白脸,受死吧!” 不戒和尚看着杨泽举起一支古怪的东西,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依旧纵身一跃,双手高高举起禅杖,那架势仿佛要将杨泽一杖拍成肉泥。 “该死的人,应该是你,大和尚!”杨泽毫不犹豫地直接按下扣板:“彭!” 一股白色的烟雾瞬间炸起,弥漫开来。不戒和尚见状只觉着不妙,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但人的速度又岂能躲开弹丸?当不戒和尚砸下禅杖后,却是扑了空,杨泽已然向后躲开三四步的距离。 不戒和尚正欲追上去,突然觉着胸口剧痛无比,似有某种撕裂感在拉扯着自己的肉体。渐渐的,一股虚弱感袭上心头,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他用手一摸胸前,只觉着一股热流侵染手心。 “血!”直到此刻,不戒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胸前的僧袍已被鲜血浸染,那鲜艳的红色在他黄色的僧袍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随着无力感席卷全身,不戒和尚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杨泽,可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便低了下头。 致死,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这一幕,电光火石之间,几乎让人无法接受。杨泽好似会法术的陆地神仙一样,抬手之间就要了不戒和尚的性命。那白色的烟雾和炸响声突显着杨泽的手段非常的高明。 这等神仙手段一经展示瞬间就震慑了韩明等人。韩明并不信奉神明,可这些圣教的教徒就不一样了,他们可都是狂热的信教份子,要不然也不会将圣主的话奉为圭臬。 现在看到杨泽,这些人都误以为他也是神仙中人,各个敬畏不已,甚至有人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击杀不戒和尚,杨泽信心爆满,想不到这些老古董威力如斯,真是让他惊叹。他抬眼看向韩明,大着胆子说道:“这位韩公子,现在还想让杨某给你们带路吗?” 韩明虽然搞不明白杨泽到底是如何杀死了不戒和尚,但并未因此惧怕他,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道: “不戒和尚可是我圣教的护法之一,杨公子杀了他,难道就不怕我圣教的报复吗?” “哼,若是没有我的帮助,你们这些人能找到这个地方?” 说起来杨泽就有点生气,自己好心好意地帮谭紫嫣破解诗词的谜团,然后指引了他们想要找的地方。 如今更是以身试险帮他们进入了这里,可现在这些人却要杀了自己,这不是恩将仇报又是什么。 韩明没有接杨泽的话,只是淡然地看着杨泽手中的燧发枪,又将目光看向死去的不戒和尚,突然觉着不戒和尚的死十有八九跟杨泽手中的燧发枪有关系。 这似乎是一种了不得的暗器,再结合仓库门口的石碑,韩明瞬间明白过来,这间仓库里面的东西哪里是什么破铜烂铁,这简直是一座威力强大的武器库呀。 若是圣教众人都用上这种神乎其技的暗器,到时候起事,何愁大事不成?贪婪的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 杨泽似乎知道这种东西的来历,甚至知道这种东西如何使用。 “看来,必须将这小子给擒下,只有如此,才有机会套出这种东西的来历,以及使用的方式”韩明在心中盘算着,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将杨泽给擒下。 一时间,因为不戒的死,韩明这边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而杨泽也因为只剩下一把装填弹药的燧发枪,自然不敢主动出手。 就在他们相互忌惮的时候,不远处的墙壁突然破裂,随之从里面钻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谭紫嫣,她面容娇美却不失英气,眼神中透着关切。身旁的赵憨子身材魁梧,手持长横刀,一脸的憨直。 有了帮手,杨泽悬着的心方才放下,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情。 第128章 圣教的渊源 “公子,您没有受伤吧,憨子担心不已。” 赵憨子看到杨泽,便着急忙慌地冲至跟前,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焦急与自责,眼神中透着关切地望着杨泽。 “没事儿,我好着呢!”杨泽一脸得意,扬起下巴,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说道。 谭紫嫣莲步轻移,走到近前,那如秋水般的目光瞬间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不戒和尚,随即她那白皙的小手赶忙捂着嘴,惊声道:“你将他给杀了?” 杨泽毫不在意地点点头:“这家伙太狂妄了,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谭紫嫣本是一喜,这个烦人的家伙总算死了,可转瞬一想又觉着不好,这不戒和尚可是教中的护法之一,现在杨泽将他给杀了,这不是在打圣主的脸吗? 出于担心,谭紫嫣苦笑着,秀眉微蹙,樱桃小口轻启:“你个冤家,这次你可是害苦奴家了。” “怎么了?”杨泽微微皱眉,一脸好奇,这和尚到底什么来路,居然这么让人担忧。 “我圣教中有四大使徒,八大护法,十二护教将军,这不戒和尚便是八大护法之一。” “那又如何?”杨泽并不知道这八大护法代表什么含义,双手抱胸,神色疑惑。 谭紫嫣只好开口解释道:“我圣教自持八方,以八大护法各自统领五万教兵,镇守一方,而不戒和尚便是八大护法中的南离护法。” “五万教兵,八位护法,五八四十,我去,四十万!你们圣教底蕴这么深。” 谭紫嫣仅仅一句话就让杨泽陷入了怀疑。在他的心中不断地自我安慰道: “教兵而已,都是些弱鸡,都是些弱鸡......”杨泽的额头微微渗出冷汗,却强装镇定。 杨泽直接将圣教的教徒对等为苍天已死,黄巾当立的黄衫军,若是这种战五渣的教徒,杨泽倒也不太惧怕。 人海战术,也得有足够厚的后勤保障才行。 可杨泽还没有缓过劲就被谭紫嫣下一句话给震慑道: “我圣教信徒百万,区区四十万教兵算不得什么,若是主上有意,一道法旨,顷刻间便可聚集数百万教徒,这才是我圣教的底蕴所在。” 杨泽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瞬间对圣教的认知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也难怪谭紫嫣对自己杀掉不戒和尚反应如此之大。 如果按照后世做比较,杨泽击杀不戒和尚等同于杀了坐镇一方的大军阀,岂能不让人感到惊讶。 可如今人已经被杨泽给杀,若是重新来过,杨泽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敢在自己面前嘚瑟,这就是找死的节奏。 谭紫嫣的话,韩明听得清楚,在他看来,杨泽杀了不戒和尚,就是公然和圣教为敌。 谭紫嫣身为教中圣女,有义务和他擒下杨泽,所以在谭紫嫣说完这一切后,韩明撇了撇嘴,满脸嘲讽地说道: “杨泽,现在你知道我圣教的实力了吧?哼,劝你一句,乖乖归顺我圣教,或许还能留你性命为我圣教效力。” 看着满脸嘲讽的韩明,杨泽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他:“归顺?我要是不同意呢?” “那你就等着接受主上的怒火吧!”韩明仗着谭紫嫣在场,直接将话挑明,在他看来,杨泽即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触怒圣教。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杨泽直接冲着韩明笑道:“那你得活着出去才行呀。” 韩明看着一脸笑容的杨泽,他并不认为杨泽真敢拿他怎么样,可下一刻,却见杨泽抬起手中的燧发枪,枪口稳稳地指向韩明。 看见这一幕,韩明吓了一跳,脸色煞白,本能地将身旁的一名教徒猛地拉到身前,然后颤抖着手指着杨泽说道: “杨泽,我可以当做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和圣教作对,你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躲在教兵身后的韩明,杨泽嗤之以鼻,就这种胆量,还是什么圣教的左使徒,真是拉鸡。 “圣女,你难道要叛教不成!如此纵容杨泽堕我圣教的威风!”韩明高声喊着,目的就是为了让谭紫嫣出面,迫使杨泽有所收敛。 韩明在教中的身份极高,谭紫嫣知道他不能出事,只能出面。 她轻移莲步,走到杨泽面前,轻柔的对着杨泽说道:“杨公子,咱们还是赶紧找东西吧。” “哼。”杨泽轻哼一声,既然谭紫嫣开了口,不得不给她个面子,扭头就带着人向着下一层走去。 看着离开的杨泽,韩明长出一口气,就在刚刚,他突然感觉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 “杨泽!”看着杨泽的背影,韩明咬着牙,脸上浮现一抹阴毒,身为左使徒的他何曾受过如此大辱。 这份耻辱,若是不报,圣教的威名岂不让人轻视?心中一番盘算,顿时有了主意。 杨泽跟着谭紫嫣走在最前面,赵憨子则带着人跟在后面,一路上,杨泽眉头紧锁,将心中的疑惑问向谭紫嫣,到底这里是什么地方? 谭紫嫣却是摇了摇头,发丝随风飘动,似乎也不知道缘由,只能将心中知道的一件事说道: “主上神威莫测,出身高贵,似乎与圣祖皇帝有些渊源......” “与圣祖皇帝有些渊源?这圣教到底是什么来头?” 杨泽心中一阵嘀咕,对于来历神秘的圣教,杨泽突然觉着这个大陈的天下,居然隐藏着如此大的危机,一旦爆发,注定是一场浩劫,不禁神色凝重起来。 一行人沿着道路来到第二层,在道路的中央有一块高耸的石碑挡住了去路,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段话。 “山中宝藏无数,当留给有缘人得之,今有一题,若答对,畅通无阻;若答错,十死无生。” 顺着方向,在石碑的最下方有许多排版的字雕,这些字雕明显是可以移动。 看这样子想要打开通道,就必须破解密码才行,而用这些字雕组成句子,似乎就是唯一的破解途径。 “有点意思啊。” 杨泽一看顿时就来了兴趣,这个布置机关的人,绝对就是这个圣祖皇帝,这种恶趣味,也是没谁了。 身为穿越人士,仅仅只是一眼,杨泽就看到许多熟悉的字眼,几乎下意识就要去触碰机关。 他这举动吓得谭紫嫣花容失色,当即拉住他伸出的手,那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拽着杨泽,惊道: “你不在想想?有点太冒险了吧。” 谭紫嫣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毫无头绪,眼看杨泽就要冒失的破解机关,秀眉紧蹙,有些担心,可她哪里知道,杨泽这个老六,早就看透了这些文字的含义,笑呵呵的拉起谭紫嫣的小手道: “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就安安静静的在旁边看着就是。” 杨泽信心满满的将谭紫嫣送回身后,而他自己则站在一张黑色的圆盘上。 这个圆盘安置在石碑的正前方,只允许一人站在上面,就在杨泽站上去的一刻,身前摆放的字雕竟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像是解开了某种机关一样。 看到这一切,杨泽难免惊叹这些机关的巧妙,刚要抬手去重组句子,身后不远处尾随而来的韩明却是开口喊道:“等等!” 第129章 触发机关 杨泽和谭紫嫣满脸不解地看向韩明,而赵憨子则带着众人勇猛地挡在最前面。 韩明瞧见杨泽已然站在了机关的操控台上,他眼睛微微一眯,开口说道:“杨公子,可有把握破解?” 杨泽一听,瞬间就笑了,心中暗忖:这家伙脑子莫不是进水了?不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当个透明人,居然还有胆子凑上前,我有没有把握关他何事?要不...... 想到这儿,杨泽索性从圆盘上走了下来,还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左使,您瞧我这眼神,怎么能把您给忘了,来,这点小机关对韩左使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就不上去丢人现眼了。” 谭紫嫣看着杨泽这般略带戏谑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银铃般的笑声止不住地从她樱桃小口中溢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忙用如玉般的小手轻轻捂着嘴,美眸中却依旧满是笑意。 韩明不过是想着法子拖延些许时间,哪成想杨泽竟干脆来了这么一出,直接拱火让自己去破解这神秘机关。 这不是瞎胡闹嘛,搞不好,自己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 可杨泽把话都撂这儿了,自己若是不去,那便是落了下风,面子里子都得丢个精光,这可如何是好? 韩明突然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扭头冲着身旁的一人说道:“韩真,给你个机会,上去破了这机关。” “义父,孩儿不会呀?” 被称呼为韩真的教徒,缓缓将面甲拉开,露出半张清秀却满是惊惶的面庞,竟是一名青涩的少年。 只见他眉头紧蹙,一脸的苦涩,眼神中满是畏惧。 “怕什么!些许机关而已,有义父在此坐镇,不出一刻便能破解,快些上去,休要堕了我圣教的威风!”韩明面色阴沉,有些不悦地喝道。 被称呼为韩真的少年,皱着眉头,唯唯诺诺地走到圆盘旁边。最后,他咬了咬牙,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抬脚走了上去。熟悉的机械声音再度响起,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诡异。 “真儿,有义父在,你不要怕,将你看到的字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韩明大声喊道,试图给韩真些许勇气。 韩真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自己看到的文字转述给韩明,这些文字形态各异,有长有短,好像是些人的名字,但又似乎不是,因为这些文字最长的竟有五个字,除非是那蛮夷之人,否则哪里会有人的名字是五个字。 “怪哉?”韩明也被这些奇怪的文字给整得一头雾水,在脑海中苦苦思索了一圈,也没有想到任何相关的人物。 出题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谁又能猜得出来? 韩明的面色愈发古怪,眼神一瞥,似乎看到杨泽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一幕让他脑子一热,瞬间激发了他强烈的胜负欲,这些字雕不过区区十几十个字,就算用人堆也能堆出来。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古怪的齿轮转动声随即在耳边响起,这种声音每过一秒就会敲击一声,似乎在一下下扣动着人的心神。 这种熟悉的声音一响,杨泽瞬间就猜到了某种可能,目光看向韩真这个倒霉孩子,忍不住吐槽道:“可惜了,但愿你下辈子不要随意认干爹。” 谭紫嫣听到杨泽的话,一脸的糊里糊涂,她那弯弯的柳眉轻蹙,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疑惑,不明白杨泽为何这么说。 就在她满脸狐疑的时候,“叮当”一声巨响,随后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紧接着就看到刚刚那张宽大的圆盘瞬间分成了四半,而站在圆盘上的韩真已不见踪影。 “他掉下去了!”有人看到了经过,神情紧张地发出惊恐的声音。 不多时,众人的头顶上方传出物体划过管道的声音,随后不远处的山体墙壁上,一堆乌黑的东西顺着墙壁上的洞口流了出来。 这堆乌黑的东西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眼尖的人立刻就看到那张破碎的面甲。 “这是韩真!”有人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尖叫。 韩真死了,死得如此凄惨。 随着韩真的死,似乎触动了某种隐藏的机关,周围的墙壁上涌现出大量的弩机,冲着人群的位置开始射出腐朽的箭矢。 这些箭矢粗细如同手臂,长约两米,随着越来越多的箭矢飞射而出,顷刻间就化作密集的箭雨倾盆而下。 看着这一幕,众人惶恐不安,赵憨子带人死死地护着杨泽,他们个个表情凝重,视死如归,似乎随时准备为杨泽赴死一般。 谭紫嫣即便有些功夫,平日里也总是神神秘秘的,此刻也不得不神情严肃地看着袭来的箭雨。 反观杨泽,却是神色淡定地拉着谭紫嫣的手,拽着她来到旁边的机关操控台,也就是吞噬韩真的圆盘旁边,若无其事地看着箭雨袭来,就好像是在欣赏一场别样的风景。 韩明这边却是乱了阵脚,一个个像是没头苍蝇般慌忙地逃窜着,和杨泽这边的气定神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看箭矢袭来,谭紫嫣的手紧紧地抓着杨泽,她其实可以独自逃命,但这一刻却选择了相信他,没有任何理由,只是源于一种莫名的信任。 “呼呼呼”箭雨落下,瞬间化作一堵箭墙密密麻麻地钉在了来时的道路上。 那些慌忙乱跑的教徒们正处于来时的道路上,因为惧怕杨泽,所以他们一直跟在韩明的身后。 韩明眼看情况不对,就往石碑前跑去,而他身后的教徒们就惨了,一个个被锋利的箭矢穿成了串。 韩明侥幸活了下来,回头一数,跟随自己而来的教徒们,就只剩下五六人,其他人不是当场殒命就是被箭矢射伤,动弹不得。 反观杨泽这些人,不仅毫发无伤,还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这些人,吃了这么大的亏,韩明心中怒火中烧,先是被羞辱,如今又被逼迫得如此狼狈,这一切的缘故都是杨泽导致的。 “杨泽!”韩明怒视着杨泽,双眼布满血丝,对他的仇恨也达到了极限,恨不得立刻就将杨泽给千刀万剐,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韩左使,这机关你还解不解了?”杨泽装作没看见韩明那吃人的目光,反而云淡风轻地说着。 杀人不过头点地,杨泽这一句话不亚于在韩明的伤口上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韩明气愤不已,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杨泽,算你狠!” 他说着就站到一旁,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杨泽,那模样似乎在说,我不打算插手了。 谭紫嫣看着大量的教兵横死当场,心中多少有些不忍,只是她更加好奇一件事,为什么杨泽如此笃定这些箭矢不会射中他们呢? 这个疑问,谭紫嫣刚刚问出口,杨泽便是不屑地笑道:“这有何难,石碑是最为关键的控制器,这里自然不会被箭矢波及。” “原来如此”谭紫嫣何等聪慧,杨泽的话一出口,她立刻就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站在一旁的韩明听到杨泽的话,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这事儿怨他们倒霉?不,只能怨他杨泽心术不正,若是他好心提醒一句,何至于此。 这事儿,说到底,都怨他杨泽!韩明的心中这般愤愤地想着。 第130章 圣祖皇帝和宝藏 如今,后路被一人多高的密集箭矢严严实实地拦住,众人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此刻,韩明不再破解机关,这副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杨泽的肩上。 杨泽身姿挺拔,犹如一棵苍劲的青松,透着一种坚定与从容。 抬步稳健地走到圆盘之上,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便开始动手摆弄起眼前的字雕。 这些字雕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共有六行,方方正正的石盘子里几乎被塞得满满当当,看上去颇有些像华容道。 由于时间紧迫,估计仅有三五分钟的样子,杨泽的双手迅速且灵活地移动着字雕的位置,几乎连思考的间隙都没有。 几个呼吸的工夫过后,杨泽长出一口气,轻松道:“搞完收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从容地走下了圆盘,从上去到下来,竟然连一分钟都未用到。 杨泽从圆盘上走下来的瞬间,巨大的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骤然响彻起来,随后就看到高耸的石碑猛地发生倾斜,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石碑轰然倒下,在石碑的后面,露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你居然真的解开了?”谭紫嫣瞪大了美目,一脸震惊,她那精致的面容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怎么也想不到杨泽居然能够如此轻松地做到。 旁边的韩明也是一脸的惊愕,嘴巴微张,眼睛圆睁。 这小子居然真的解开了这个机关,他究竟是什么人?学识居然如此渊博! 谭紫嫣一脸好奇地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摆放整齐的字雕,这些字若是单独看,她都认识,可放在一起,她却是一脸的迷惑: “大泽萝莉” “仓井不空” “吉不明布” ...... “杨公子,这些人都是史书上记载的人吗?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呢?” “额,这个,那个,这些人都是些老师,至于上没上史书上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这些人都是非常有名的园丁,交舒育人很在行的。” 杨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俊朗的面容此刻微微泛红。 “老师?先生?” “对,都是些女先生。” “那很了不起。” “啊,这个啊。” 杨泽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一边笑,一边拉着谭紫嫣向着唯一的通道走去。 他的额头微微冒汗,心中却是忍不住对这位圣祖皇帝的德行嗤之以鼻。 这都什么人,妥妥的老色胚,真给穿越人士丢份儿,这都当皇帝的人了,还念念不忘这些个干嘛,后宫佳丽三千不够你玩儿是咋的。 一行人来到最底层,这里的光线愈发昏暗,好在周围有大量的灯台。 赵憨子身材魁梧壮实,一脸憨厚,领着亲卫们将这些灯台一一点燃,一刻钟后,最底层的大片空档都被照亮。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看清楚,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座青铜质地的大门,在大门的正前方有一堵石墙,墙上刻着一行字: “既入此门,便是故人。” 在这句话下面,还刻有一行小字: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请提笔写出作诗人及年代。” 石墙下有一张方鼎,鼎内装满了黄沙。 “考我呢?”杨泽眉头紧皱,忍不住再度吐槽:“老色胚,装什么斯文败类。” 骂归骂,杨泽却知道眼前这首诗的出处。倒是旁边的谭紫嫣柳眉微蹙,一脸疑惑道: “这首诗意境深远,应是名作,可是我为什么从未听过呢?而且,谭紫嫣抬手指着上面的特意加粗的几个字,道: “为什么这几个要单独做标记呢? 鸡黍,村边合,重阳日,菊花...有什么特殊的解释吗? “你就当这几个字刻刀下猛了吧!”杨泽捂着脸,对这位调皮的圣祖皇帝无言以对,这简直就是个奇葩,人家一首正经的诗,到你手里就变得不正经了。 “有什么奇怪,因为他就没有存在过。”杨泽摇着头哭笑不得 随即用手在黄沙中勾勒出来一个人名,以及朝代。 “ 唐,孟浩然” “唐?”谭紫嫣更是一脸疑惑:“有这个朝廷吗?”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有的,不过自从圣祖皇帝来了以后,就没有。” 谭紫嫣听了个一知半解,虽然想追问到底,搞明白怎么回事,可话还没问,就听到石砖混动的声音,随后一道崭新的问题出现在面前。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请将后两句补充完整。 “还来。”杨泽一脸无奈,有点无语了,这出题的家伙恶趣味怎么这么强。 谭紫嫣看着石壁上的诗,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后半阙,只得看向杨泽。 经过这么多,她发现杨泽的学识渊博,连生僻的诗词都学过,这种人当真是与众不同呢,谭紫嫣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充满了好奇与钦佩。 杨泽并不知道谭紫嫣现在的想法,只能继续答题,在流沙鼎内将后半阙写了下来。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又是一首好诗。”谭紫嫣有些震惊,樱桃小口微张。对于杨泽的好奇也愈发的浓郁,他竟然连想都没想就答出来了。 可谭紫嫣并不知道,这些诗都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必备题,他会似乎并不是稀罕事。 只是,这明明是首清清白白的诗,怎么到了今时今日,出自这里,反而有点其他的意味呢? 随着落笔结束,石墙顶端突然落下一张宽大的绢布,上面画了一张人物画像,而这画上的人杨泽却看的有点懵。 “这丫的谁偷偷素描了自己的画像?” 杨泽的话还没骂出口,就瞬间觉着不对劲,因为这个人虽然面容酷似自己,但一身帝皇冠冕,整个人气势磅礴,周围更有矮小的侍女和内侍服侍。 杨泽的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那浓密的睫毛下,双眸中满是疑惑与惊讶。 可杨泽看着看着就觉着味儿不对了,这画上的人似乎再冲着自己眨眼,手势却做了一个。 “啥意思这是。” 说实话杨泽现在的脑子有点懵,因为画像上最右侧的地方写了一行字:“大陈圣祖皇帝陈叔宝” “沃日,啥情况这是。” 杨泽觉着这事儿透着一股子怪异,怎么会有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提前穿越到了陈朝?问题是自己没有同胞兄弟呀? 杨泽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到不远处的青铜大门“轰隆隆”打开的声音,那尘封许久的声音带着撕裂的感觉显得有些诡异和阴森。 一股子臭味从青铜门内涌出,看着黑漆漆的内里,赵憨子身先士卒,带人走在最前面,高举着火把照亮里面。 “嘶。”赵憨子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随即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睁大。 杨泽和谭紫嫣也紧随其后,趁着火光仅仅看了一眼,两人就愣在了原地。 “金子!好多的金子。” 只见青铜大门内的地上散落着大量的金子和珍宝,即便尘封百年,大量的灰尘和蛛网覆盖了这里,依旧无法遮挡金子那金灿灿的光亮。 听到两人的惊呼,一直尾随的韩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走到近前,仅仅只是一眼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住了。 “真的是好多的金子。” 一座座小山似的的金子堆任谁看了都会激动不已,韩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第131章 爆发冲突 “果然让我们找到了!” 谭紫嫣娇声高呼,美眸紧盯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紧紧抓着杨泽的手,神色激动,浑身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着。 一路上,那酥软的小手拉着杨泽,杨泽没少暗自揉搓。 他心中甚是纳闷,这个时代没有化学护肤品,谭紫嫣是如何拥有这般如羊脂玉般细腻柔滑的肌肤? 只见她身姿婀娜,面容姣好,柳眉弯弯,双眸如星,朱唇不点而红,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落在纤细的腰间,当真如仙子下凡。 谭紫嫣此刻满脸的震惊,根本没留意到杨泽的小动作和那欣赏的目光,一心只在盘算着如何将这些财宝都拉走。 她的目光中闪烁兴奋的光芒,贝齿轻咬着下唇,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思考着万全之策。 两人各怀心思,全然没有留意到旁边韩明那贪婪的样子。 此刻的韩明,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眼神中充斥着极度的渴望,仿佛想要将这些宝山都据为己有。 只是有些忌惮杨泽,眼神中透着一股阴鸷之气,国字脸上的横肉不时抖动着,显示出他内心焦急。 众人看了好大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韩明瞧了一眼谭紫嫣,最后又看向杨泽,快步上前说道: “圣女,此事咱们需要商量一下,如何将这些宝藏从山中运出来。” 韩明故意将话头递交给谭紫嫣去抉择,不管怎么说,他都和谭紫嫣是圣教的一份子,如今宝地找到,势必要上缴给圣教,即便杨泽有意见,谭紫嫣也会考虑自己的立场。 谭紫嫣皱着眉,宝地的确已经找到,但她知道这次寻找宝地,杨泽出力最多,若非他,根本就找不到宝地。 如今找到,自然要应允当日的承诺。想到这儿,谭紫嫣看向杨泽,觉着有些道理:“杨公子,你觉着呢?” 杨泽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些金银珠宝的确很诱人,但他更对上层仓库里囤积的火器更感兴趣。 若是选择,他宁愿将上面的东西带走,而不取这些金银,想到这儿他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商议一番也无不可。” 同样对上层火器感兴趣的人,除了杨泽,还有韩明。 他可是亲眼看到杨泽用手中的武器轻而易举地将武艺高强的不戒和尚给打死的,这种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得到。 更何况... 韩明有些轻蔑地看着杨泽,心中暗道:“他也得有命活着离开,杀了我圣教的南离护法,又得罪了我,岂会让他全身而退?” 谭紫嫣看了看杨泽,又看了看韩明,一时间左右为难。 身为圣教的圣女,理应为圣教献身,可杨泽的确帮自己找到了宝地,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杨泽和圣教产生冲突。 更何况靖北的实力正在茁壮成长,虽然现在无法和圣教相提并论,但假以时日定会成长为一方枭雄,这样的人即便是圣主,也会极力拉拢示好,而不会轻易与之产生冲突。 当然了,谭紫嫣也多了一份私心,这些时日与杨泽的相处,她竟然对他生出些许的好感,自然不希望杨泽站到圣教的对立面。 三人各有心思,一前一后离开了桃源宝地,走出洞口的一刻,刺眼的阳光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离开时,不过是下午,如今竟然是个晴朗的大中午,虽然已是冬季,但是在山顶上,还是可以感受到一丝丝余温。 杨泽最后一个走出,守在洞外的杨庆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少主,情况有点不太对劲儿。” 他说着话的功夫就用眼睛瞥着不远处列队而立的圣教教兵。 “什么情况?”杨泽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顺着杨庆的目光看去。 杨庆身材高大,一脸的忠诚憨厚,此刻神色紧张,压低声音在杨泽耳畔窃窃低语: “少主,你们下去已经过了整整三日,就在前日,他们中的一人逃了出来,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就匆忙离开,从昨日起,陆陆续续的教兵就赶了过来,如今山上的教兵少说有三千多人,山下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杨泽仅仅一听,顿时就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看向不远处的韩明,心中一声冷笑:“这小子看不来,挺会摇人的嘛。”他倒要看看韩明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杨泽环抱双臂,悄悄在杨庆耳边嘀咕了一声,随后就带着从容的微笑看向韩明。 谭紫嫣出来后,也觉察到了一丝异常。山顶上本就狭窄,如今一下子涌进来三千多名教兵,自然过于醒目,看着眼前如此多的教兵,她忍不住问向韩明:“韩左使,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明看着谭紫嫣,本能地向后多走了几步,然后才哈哈一笑道: “圣女,你看不出来吗?”他的笑声尖锐刺耳,透着几分张狂。 谭紫嫣一看韩明的表情,瞬间就猜出来他想要做什么,她想不到韩明身为左使徒竟然如此心胸狭窄。 莫非从一开始他就有此打算?不管怎么说,杨泽是他请来的客人,若是受了伤,她谭紫嫣的颜面何存? 当下抬手指着韩明说道:“韩左使,你莫非要背信弃义?要知道请杨公子破解机关,我是请示主上的。” “哈哈哈”韩明看着谭紫嫣的样子顿时仰头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满脸的嘲讽,他脸上的横肉随着笑声颤抖着: “圣女啊圣女,主上早有决断,若是真的找到了宝地,又岂会留他性命?分他一杯羹?他这个罪徒也配?” “主上绝不会这么做!”谭紫嫣根本不信韩明的话,她俏脸涨得通红,胸脯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你可真是傻,自古夺取天下者,又有几人讲究仁义?即便素有仁义之称的昭烈皇帝也不过是将仁义当做了武器用,妄图以此来捆绑那些桀骜不驯的大将军们,若是他真仁义,又何必在白帝城假仁假义的托孤?” “要知道,仁义只是嘴上的一句话,说得,做得,却不能当真!” 韩明看向沉默不语的杨泽,本以为会看到他一脸惊恐的表情,然后借机狠狠的辱骂一番,出上一口恶气。 可没曾想,他看到的却是杨泽那一脸嘲讽的笑容,面色随即一沉,恶狠狠的说道: “杨泽,我不管你曾经是何种身份,你杀掉不戒,便是和我圣教为敌,今日你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杨泽闻言,目光骤然一冷,犹如寒星般锐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就凭你?也想取我性命?” 韩明将心中的话顷刻间吐出,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杨泽给弄死。 “韩明,你敢!”谭紫嫣顿时急眼了,她万万没有想到,韩明居然真的敢这么做。她瞪大了双眼,目光中满是愤怒与失望。 “奉主上令,诛杀杨泽,违者,与杨泽同罪!”韩明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有一个醒目的“圣”字,这块令牌一出现,身后的一众教兵顿时涌上前来。 韩明嘴角露出一丝狰笑,随后大手一挥:“给我杀!” 教兵们得了令瞬间扑了上来,赵憨子和杨庆率领着五百亲卫挡在杨泽的身前。赵憨子身材壮硕如牛,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怒吼着:“休想伤害少主!”杨庆也手持长刀,奋勇杀敌。 谭紫嫣仗着自己是圣教的圣女高声喊道:“圣教的弟兄们,我是你们的圣女,你们不能这么做!杨公子于我圣教有恩!” “谭紫嫣, 你胆敢忤逆主上的圣令,这是叛教!”韩明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随后更是添了一把火道: “杨泽已经将你们的南离护法给杀了,杀了他们,给南离护法报仇!” “报仇!”数千教兵顿时爆发出狂热的杀意。 南离护法不戒和尚可是八大护法之一,在圣教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么一位护法被杀,信奉圣教的教兵们顷刻间就化为愤怒的河流冲向杨泽等人。 危机来临,杨泽抓起身旁的谭紫嫣就高声喊道:“走,进宝地。” 山顶就这么大,下山的路早已被数千教兵堵得严严实实,想要逃出生天,除非他杨泽会飞。 赵憨子和杨庆带着亲卫们边战边退,撤到了宝地里面。 许多教兵追杀进去,可因为受到地形的阻碍,狭窄的过道根本无法发挥出人数上的优势, 反而造成大量伤亡,导致许多横死的教兵尸体将过道给堵住了。 眼看强攻不下,韩明当即令人围堵住桃源宝地的入口,同时飞书圣教总坛,调遣车队和人手准备运输宝物。 而躲进宝地的杨泽等人,韩明根本就不担心,这些人躲进去,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饿死,他就不信这些人没有吃的,还能从石头缝里溜走不成? 第132章 危急关头 杨泽等人匆匆躲进了宝地,虽说暂且逃过一劫,但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外面的韩明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这宝地之中还藏着大量的奇珍异宝。 “杨公子,是紫嫣连累了你。”谭紫嫣略带愧疚地望向杨泽,美眸中满是自责。 若不是她苦苦哀求,出身显贵的杨泽又怎会身陷如此险境。一时间,谭紫嫣心中内疚如潮水般汹涌。 杨泽倒是一脸云淡风轻,丝毫未将眼下的困境放在心上。但瞧着谭紫嫣那一脸悔恨交加的模样,他突然玩性大发,悄悄凑到她耳畔轻声调侃道: “你如今被圣教抛弃,不若跟了我,我身边正好缺个端茶倒水的小丫鬟。” “噗嗤~”谭紫嫣本是满面忧愁,此刻却容颜舒展,娇羞地应道:“公子若是不嫌弃人家,做个暖床的丫鬟也是可以的。” 这女人!杨泽不禁暗自咋舌,这女子嘴里尽是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虎狼之词,似乎压根不怕他真会对她有何非分之举。 “咳咳,那什么,咱们还是先琢磨琢磨怎么离开此地吧。”杨泽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再跟谭紫嫣这般待下去,他真担心自己会把控不住。 看着杨泽吃瘪的模样,谭紫嫣脸上浮现出一抹如春花绽放般的笑意,她似乎总能将杨泽拿捏得死死的。 眼下被困在这宝地之中,唯有寻找出路才有一线生机。 杨泽当机立断,让身材魁梧的赵憨子和心思缜密的杨庆两人分别带人去探寻整座宝地,期望能找出出口。 而他自己则带着谭紫嫣朝着储藏燧发枪和火炮的仓库走去。 就在刚刚,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疑惑,要说是装放燧发枪的箱子能从桃源宝地的入口搬运进来,他信。然而,那些体积硕大的火炮,又是如何被运进来的呢? 这显然不合常理,更何况进入密道还有隐蔽的暗门,火炮根本无法正常运输。 所以,杨泽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地方极有可能存在着一条出口,而且距离储藏火炮的那一层应该不远。 一行十几人来到储藏燧发枪和火炮的第三层,再次踏入此地,杨泽格外谨慎小心,同时让举着火把的亲卫尽量远离那些箱子,他深怕这些箱子里面藏有火药,万一不慎引爆,他们所有人都将灰飞烟灭。 沿着箱子堆砌得如同小山般的地方,杨泽仔仔细细地搜寻着。可这个储藏的仓库实在是大得惊人,他们从头到尾苦苦寻找了三四个时辰,愣是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不应该呀,难道是我猜错了?”杨泽眉头紧锁,心中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推理。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沉重无比的火炮到底是怎么运进来的,难道说是一件一件零件搬进来,然后在这山洞里面组装的? 杨泽拍了拍眼前那架火炮的炮身,这家伙少说也有数百斤重,纯靠人力搬进来?杨泽可不相信现实中真有这种天生神力的大力士存在。 既然如此,杨泽依旧坚信,肯定有一条通道能允许这些笨重的大家伙被顺利拉到这里。 “会是哪里呢?”杨泽望着这密不透风的仓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很快,出去寻找出口的赵憨子和杨庆两人带人返回,瞧着两人那满面愁容的样子,杨泽就知道肯定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赵憨子和杨庆将探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杨泽,可惜的是,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众人再度陷入了沉默的沉思之中。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甬道的亲卫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看到杨泽的身影,当下着急地说道: “都督,情况有些不妙,甬道外突然冒出来很多烟。” “烟?” “不好,这些烟极有可能是我们圣教的‘紫煞迷烟’,此烟剧毒无比,凡吸入过量者,轻则丧失理智,神魂迷离,重则因此而丧命。” 杨泽一听谭紫嫣的话,顿时心头一紧,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韩明这厮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这是想要将他们都毒杀在宝地里面,好在这座宝地的空间颇为宽敞,还有一些时间让他们做准备,但倘若拖延太久,依旧找不到出路,只怕他们这些人都要葬身于此。 怎么办?怎么办? 杨泽说不慌乱,那绝对是假的。 但他还是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出口这一件事上,留给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这座仓库内,幽深昏暗。 杨泽的脚步急促而沉重,一边走一边用力拍打着四周的墙壁,渴望能找到空鼓的地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瞪大双眼,目光中满是焦急与坚毅。赵憨子和杨庆紧紧跟在他身旁,高高地举着火把,那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摇曳不定,映照出他那因焦虑而略显扭曲却又坚定不移的面庞。 他的双手沾满了泥灰,衣衫也被锋利的墙壁划出一道道口子,显得破烂不堪。不远处的谭紫嫣静静地凝视着他,美眸中异彩连连。 她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内心深处竟然萌生出一丝好感,而这丝好感从他杀掉不戒和尚的那一刻开始,便如星星之火般,一点点,一点点地被放大。 如今他们的处境危如累卵,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也许跟着他死在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谭紫嫣如此想着,心中忽然将一直念念不忘的仇恨放下。从前她一直活得心力交瘁,早已迷失了自我。 为了达成目的,她可以强颜欢笑,可以逢场作戏,可以虚与委蛇,但那样的自己,真的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吗? 谭紫嫣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杨泽依旧在昏暗的光线下,不停地摸索着,寻找着那仿佛遥不可及的出口。 五百亲卫也没有闲着,纷纷学着杨泽的样子,苦苦地寻找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绝望渐渐地涌上杨泽的心头,但他心中那强烈的求生意志却愈发坚定。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一股紫色的烟雾终于飘荡到了这里,并且隐隐有着扩散的趋势。 “没时间了。”谭紫嫣看到了烟雾,她心知肚明,今天他们或许在劫难逃,想到这儿,她似乎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冲上前一把拉住杨泽的手: “杨泽,别白费力气了,我们...逃不出去了。” 杨泽并没有放弃,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轻易言败,就算不为自己,他也得为靖北的袍泽们着想,也得为自己年幼的妹妹考虑,他可是盼望着将来有一天,能风风光光地将她嫁出去呢。 自己又怎么可以死在今天? “不,绝对不可以!我们还有希望!”杨泽扭过头,在火把的照耀下,他的面容坚定而阳光,仿佛只要静静地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慌乱的心瞬间安宁不少。 “杨泽,没有用的,这次是我连累了你,如果有下辈子,我谭紫嫣绝对偿还你,哪怕将命还给你,我也绝不会后悔!” 杨泽一听,反倒笑了起来:“下辈子的事儿,下辈子再说,你先将这辈子的债先还了我再说!” “杨泽,圣祖皇帝修建的宝地,怎么可能还有出口,没有用的。”她说着上前扑进了杨泽的怀中,语气平静地说道: “能死在你的怀里,或许是上苍给我最好的安排。”谭紫嫣自嘲地笑着,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杨泽毕竟出身高贵,乃是陈朝显赫世家,靖国公的世子爷。 哪怕如今靖国公已然失势,这种身份也不是她一个小小歌姬能够高攀的,更何况她还是圣教里面的圣女 这种强烈的身份落差,让谭紫嫣一瞬间感到无比愧疚。 杨泽这次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怀中的玉人,他感受得出来,怀中的女人,似乎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不再像只刺猬般浑身带刺,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幽香让他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 “谁说没用,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杨泽的目光扫向仓库内摆放整齐的火炮,这些炮都整齐划一的摆放着,炮口的方向都齐齐地朝着仓库的入口方向,这种摆放的方式似乎并非刻意所为,好像就应该这么推进来似的。 仅仅只是一瞬间,杨泽就恍然大悟,他拼命地冲向所有火炮炮尾指向的方向。来到这里,他用尽力气敲打,虽然依旧没有空鼓的声音,但直觉告诉他,这里就是出口。 “这里,就是这里!”杨泽脸上划过欣喜若狂的神情,只是这面黑黝黝的墙壁成为了挡在众人面前唯一的阻碍。 “我们出不去的!”谭紫嫣似乎已经失去了信心,她只想在最后的一刻,静静地躺在杨泽的怀中安详地离去。 “不,我们可以出去,你莫非想要食言?你可曾经答应过我,如果我带你找到宝地,不仅给我一万两白银,更是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呢,正好缺少一个端茶送水的丫鬟,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那样就太便宜你了!”杨泽半开玩笑地说道。 说完也不理会谭紫嫣错愕娇羞的表情,招呼着赵憨子和杨庆,赶紧带人搜刮火药,然后将这些笨重的火炮都推到这里来。 第133章 逃出升天 为了逃出去,杨泽此刻已是不顾一切,心中暗想,大不了将这座山给炸了,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众人虽然不明白杨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理解为何要将这些油纸包裹的黑乎乎的东西都搬过来,但既然杨泽发了话,他们也只能照做。 很快,在众人分工协作之下,至少五十架火炮被推到墙壁前五十步的位置。 杨泽眉头紧皱,仔细地上去检查,这些火炮大都腐蚀得极为严重,锈迹斑斑,炮身坑洼不平。 尽管杨泽放宽了筛查的条件,依旧只挑出来三架看上去保养相对完好的火炮。 随后,杨泽带着赵憨子和杨庆,让一些亲卫前来帮忙。在简单擦拭炮口炮身后,杨泽开始填装火炮,他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神色紧张而专注。同时,赵憨子和杨庆在旁边手忙脚乱地帮忙。 一番紧张的操作过后,杨泽大声喊道:“众人向后躲避!”三人不约而同地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炮尾的导火索,然后撒腿飞奔狂逃,生怕这些老旧的火炮炸膛。 “轰轰轰~”三声巨响过后,许多人都被吓得心惊胆战。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和见到如此恐怖的东西,一刹那间都惊恐地看向不远处的墙壁。 光线昏暗,众人打着火把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三门火炮强大的威力果然恐怖如斯,实心铁弹在五十步的距离上,狠狠在墙壁上炸出来三个深坑,露出里面的青石砖块。 果然如此!杨泽看到深坑,脸上满是喜色。既然有青石砖块,那么这里一定有出口。 顾不得多想,便要再度操控火炮,可回头一看,三架火炮居然都散了架子,其中一架火炮的炮身居然裂了一道大口子,显然是没有办法继续使用了。 “怎么会这样!”杨泽面露苦色,心中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一些亲卫发出惊呼,原来这么会儿的时间,毒烟已经弥漫了仓库一半的地方,眼看着这些淡紫色的烟雾正快速地吞噬着整座仓库。 杨泽索性将牙一咬,冲着赵憨子和杨庆喊道:“去将能找到的箱子和袋子都堆到那里去!” “豁出去了!”杨泽这么想着,这么多的火药堆积成一座小山丘,一旦点燃,这种威力,势必会波及到众人,可为了能活下去,只能拼一拼了。 杨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眼看烟雾袭来,众人的神情紧张到了极点,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充满恐惧。 在所有能找来的火药都堆到墙脚下后,杨泽撕裂一个袋子,然后将里面黑色的火药顺着这一堆东西延伸地倒出一条自制的导火索。 为了以防万一,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杨泽让大家都躲在那里,而他则倾倒着导火索慢慢来到这里。 杨泽高举火把,咬了咬牙,狠狠的点燃了这条导火索。 随着火光点燃,“呲呲呲”的声音瞬间响起,一股子明亮的火斑像是一颗流星快速地撞向火药堆。 也就在这时,紫色的毒烟已经将整座仓库包裹,众人已然处于毒雾之中。 仅仅吸了两口气,杨泽就发现空气中带有一股子甜甜的味道,尚未觉察出异样,就忽然看到导火索狠狠的飞向火药堆。 “轰隆隆~”众人只觉着眼前闪过一道极为耀眼的光芒,随后耳边就响彻出一种山崩地裂的轰鸣声,一股股热浪带着毁灭性的呼啸声扑向众人。这种从心底里让人胆寒的威力,哪怕仅仅只有瞬间,也足以让所有人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许多人被烟尘和碎石的飞灰呛得连连咳嗽,喉咙如同被火灼烧一般难受。一股久违的新鲜空气和微风拂过众人的脸颊,犹如久旱逢甘霖。 杨泽看着不远处空旷的景色,顿时大笑道:“咱们有救了!走,快走!” 看到被炸出来三人多高的出口,众人见之大喜,纷纷如同潮水一般朝着出口涌去。被炸开的缺口外面,这是一条平坦的山路,似乎处于半山腰的位置。 只是这条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早已长满了各种植被。或许是因为冬季的缘故,这些腐败的植物仿佛成为了众人脚下的厚毛毯子,走在上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但并不费力。 杨泽回头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洞内,如果就这么一走,岂不是将这宝地拱手让给韩明? 那样的话,杨泽绝对不甘心,尤其是这里的大杀器,燧发枪和火炮。想到这儿,杨泽咬了咬牙,当即说道: “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白便宜了他,不行,跟我进去一趟。” 杨泽的话就是命令,众人都信服不已,哪怕是条死路他们也绝不皱眉。亲卫们又毅然决然地挤进了山洞。 回到山洞,杨泽让亲卫们将这些燧发枪和火药能带的统统都带上,然后又命人将剩下的火药箱都摆放在一起,命人在仓库内将所有易燃的东西都给点燃,做完这一切后,众人匆匆忙忙地从山洞内跑了出去。 也不过逃出百米开外,就听到背后爆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这股爆炸的威力远远超出了杨泽的预料。 随着爆炸的波及,整座山都在颤抖,脚下的土地晃动得非常厉害,仿佛大地在愤怒地咆哮。 随着爆炸,整座山体开始发生摇摇欲坠,出现倾斜的现象,随着内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传出,半座山峰竟然开始向一边倾覆。 或许就连杨泽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年挖掘这座桃源宝地,竟然将这座山的内部给挖空了。 因为外部山体完好,历经百年沧桑并未造成大的问题,可如今这场爆炸,直接导致一部分山体的支撑缺失,从而造成了更大规模的灾难。 逃出生天的众人,不敢有丝毫的停顿,背后恐怖的山体滑坡和倾斜,使得所有人都恨不得多生一双腿。 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山顶的韩明即便再笨也知道是杨泽搞出来的,他们这些人肯定是逃了。 就在众人疯狂逃路的时候,远在山顶的韩明在慌乱中勉强站稳了身形,他一脸惊恐地看着山峰不断的倾斜,嘴里发出恐惧的呐喊: “快撤,快撤...”都这个时候了,即使他不说,逃命的人也如山如海一样向着山下逃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宝藏,保住小命才是正事。 可他们是在山顶,想要飞奔下山终归是需要时间的,可这轰轰烈烈的爆炸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数千教兵有命上山,却终归没命下山。 当杨泽一行人从半山腰逃下来后,这座藏有宝藏的山峰硬生生倒塌了一半,轰塌的山峰荡起厚重的山灰,扩散周围数里的范围。 众人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无不为自己活下来感到庆幸,也在暗地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喜悦。 第134章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西陲卢城,这座曾经在战火中饱受摧残的城镇,如今成为了难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没有选择前往靖北的难民们最终选择留在卢城,毕竟他们都根在这里。 每日清晨,西陲的百姓们便要拖着虚弱的身躯,眯着无神的双眼,在萧瑟的寒风中,颤巍巍地走出破旧的屋舍,开始在贫瘠的土地上艰难地寻找着哪怕一丝可以果腹的东西。 孩子们饿得面黄肌瘦,却依然紧紧跟着大人,用瘦小的双手在泥土里翻刨。 自从巡察使郭方在靖北城下蒙羞受辱后,西陲郡的部分官员就选择留在卢城。 一方面,他们惧怕回到武威后会遭到恼羞成怒的郭方刁难报复;另一方面,他们身负罪责,留在西陲倒也名正言顺。 这其中,郡守马恩尤为突出,他已被罢官免职,如今只是暂代郡守之权,一旦新官上任,他的郡守生涯便将彻底终结。 然而,马恩此人性格执拗,他一不贪污受贿,二不阿谀奉承上级官员,三却是奉公守法,刚正不阿,甚至有些迂腐。 倘若他肯走动关系,上下打点,或许还能被派往其他地方谋个一官半职,可他却不愿如此,一心只想留在西陲,坚守在这片陈朝最边远的疆土之上,践行着守土有责的信念。 如今的卢城内,仅有一万五千多人,他们的食物来源,仅仅依靠着武威城调拨而来的赈灾粮草,而这些粮草仅够五千人勉强果腹,为了活命,只能将其硬生生地分成一万多人的口粮。 望着那些面黄肌瘦、形容憔悴的西陲百姓,马恩满心羞愧,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有负百姓的期望,更辜负了远在万安的天子重托。 事到如今,他唯有硬着头皮,咬紧牙关,亲自带领西陲的百姓艰难地熬过这个难关。 没有足够的粮食,他们便去山林狩猎,去四处搜刮,将一切能入口的东西都搜集回来,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过着食不果腹的艰苦日子。 马恩不是没有想过上奏疏,请求朝廷拨粮救助,但朝廷已经放弃了西陲,自然不肯浪费钱粮,只能任由其自生自灭。 夏,秋尚能勉强维持,可随着冬季的来临,狩猎的收获愈发稀少,万余百姓嗷嗷待哺,马恩已然束手无策。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面,他最终下定决心,放下脸面,决定前往靖北借粮。 虽然他深知此举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眼下别无选择,去靖北借粮,无疑是当下最好的出路。 就这样,马恩带着寥寥十几人,直奔靖北而来。 望着那高耸厚重的城墙以及一座座拔地而起的了望塔,马恩这才惊觉,当初在卢城废墟外扬言要重建家园的那个年轻人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马恩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西陲百姓十余万,既无粮食,又缺钱财,他们究竟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难道说,他们真的靠吃土为生? 马恩满心疑惑,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靖北绝对有粮食。 为何如此笃定? 只因每个月都有大量的车队从靖北进进出出,这些车队中不乏装载着粮食的车辆。 可即便知晓靖北有粮,但他们会出借吗? 一时间,马恩心中满是犹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向城上的守城士卒高声喊道: “在下西陲郡郡守马恩,特来拜会杨泽,杨世子!” 这一次,马恩一行人不过十几个,每个人都面容枯槁,身形消瘦,身上的官服也破烂不堪,打着许多补丁,补丁的颜色和质地与原本的官服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极为寒酸。 城墙上的守城士卒望着如同叫花子一般的马恩等人,一脸的茫然,实在搞不明白这究竟是何种情况。 莫非是这些官家大老爷也来投奔都督? 这一次,马恩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只希望能以此博得杨泽的同情。 却不成想,他的这番举动被人误解,以为是些前来投奔靖北的官老爷。 随着城门轰隆隆地缓缓打开,负责守卫城门的将官将马恩等人领进了城。 马恩还来不及说出此行的目的, 便被守门的将官拉着马恩一行人来到城门口的一座临街的小房子里做登记。 白白的纸张上画着整齐的珊格,上面清晰地写着姓名、年龄、籍贯以及特长等栏目。 前面的几项还好理解,可这“特长”一词就让马恩有些摸不着头脑。 负责登记的是个老者,他留着雪白的胡须,身形消瘦,一双眼睛昏昏沉沉,看了一眼来人,才发出沙哑的嗓音说道:“若是不会写字,小老儿可以代为填写。” 马恩此次前来是为求见杨泽,可如今却被要求做登记,这让他心生疑惑,难道说来靖北见杨泽都要如此繁琐?靖北的规矩也太与众不同了吧。 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本着入乡随俗的想法,马恩还是依照规矩,将自己的信息逐一写了上去,唯独在特长一栏前停了下来,他上前恭敬地询问道:“敢问这特长一词作何解释?” “哦?你说这个呀。”小老儿一脸鄙夷地看向马恩,“看你这身穿着应该也是个官,怎连特长都不知晓?” 这小老头的话一出口,马恩身旁站着的柳远顿时怒目圆睁,满脸的不悦,狠狠地瞪着他。 小老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马恩身后一人面带怒色,这才收起那藐视的神情,正色道: “我们都督说了,凡我靖北之民,不做懒汉,需团结一致,共同奋斗,务必人人富庶,家家留有余粮。 故而要求每人最少有一技之能。无论是善于营造房屋,还是精通土木水利,亦或者擅长农耕桑榆,懂得冶炼锻造等等都可以。” 马恩一脸无语,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士子,早年曾名列甲榜五十名,似他这种不事生产的文人雅士,来到靖北竟然一时间不知该写些什么特长。 “你这个官,不会什么都不会吧?”小老头一脸鄙夷地看着马恩,那表情似乎在说,你这不是来我靖北浪费粮食吗? 马恩的脸瞬间憋得通红,半晌后才艰难地蹦出一句话:“识文断字算吗?” “倒也算是,若是早些时候,怕是做不了什么具体的职司,可你们却来的巧,前不久我靖北的学堂正缺先生,倒是可以去试试。” 小老儿的话一出口,马恩却是汗颜不已,像他这样的身份,来到靖北却只能混一个教书先生的职位,真是让他的老脸没地方搁。 “你这人说话好是无礼,我家大人乃是西陲郡守,此番前来靖北是拜会杨世子的!”柳远终究是忍不住,开口训斥道。 小老儿一听,并未露出丝毫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嘲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郡守大人,可惜呀,我们靖北只认都督杨大人,郡守,却是做不得我们靖北的主。” “你……” “更何况西陲毁于战火,民生凋零,西陲郡守御下毫无子民,岂不是一光杆郡守?” 这老头看着面色和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柳远等人怒不可遏,双眼几欲喷出火来。 好在马恩深知分寸,此番前来是有求于人,自然不敢生事,只能强压心头的怒火,和善地说道: “这位大人,我等欲求见杨世子,劳烦您通禀一下。” “真不巧了,都督如今不在靖北,你们怕是要等上些日子。” “竟然如此不巧?”马恩一听正主不在,顿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要知道卢城还有上万张嘴等着他带去救命的粮食呢。 “那如今靖北谁人能做主呢?” “哦,那你得去找长史大人或者司马大人。”小老头倒也不再刁难他,领着他出了门,指向靖北都督府的方向。 似乎怕他找不到路,挥手拦下一辆马车,随后给车夫说了一句:“将他们送到都督府去。” “得嘞您!”车夫穿着一身蓝色的棉马甲,上面写着几个白色的大字:“靖北车行”。 马恩、柳远等人上了马车,车夫交代一声坐好后,随即挥舞着马鞭,向着都督府疾驰而去。 马车之上,马恩和柳远两人好奇地看着靖北的街道,面色逐渐凝固。 那一排排整齐的房舍,平坦的灰石地面,干净整洁的街道以及热闹非凡的街市,无不强烈地冲击着马恩脆弱的心灵。 他执掌西陲数年,兢兢业业,恪守奉公,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西陲,为了能让西陲百姓吃上一口饱饭,他可谓是呕心沥血,操碎了心。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很好。然而,当他来到靖北,亲眼目睹了这座城镇的飞速发展后,这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多年的付出与努力,在靖北的成就面前,终归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笑话。 尤其当他看到那些处于萌芽状态的工业化工业园区和工坊时,马恩彻底低下了头,默默地将车帘给合上。 他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颜面去找杨泽了。因为与其让卢城的百姓们继续在卢城受苦受难,还不如来靖北谋一条活路。 马车踏踏地赶到了都督府,车夫在外面喊了一句:“客官,已经到了。” 马恩整理了一番纷乱复杂的心思,率先走出马车。看到正主,车夫上前笑嘻嘻地说道:“一共五个钱。” “还要钱?”柳远却是一愣,满脸的难以置信,但马恩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情形,挥挥手道:“给他吧。” “哼!”柳远终归觉着有些荒谬,自己这些人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封疆大吏,来到靖北坐了趟马车居然还要钱,真是闻所未闻。 但马恩发了话,柳远还是不情愿地照做,将钱付了。 看着眼前这座略显简陋的都督府,马恩心中一阵感叹:“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不简单呀!” 第135章 杨泽被困 马恩迈着沉重却坚定的步伐走到都督府门前。 冬日的寒风凛冽地刮着,吹得都督府门前的旌旗猎猎作响。他神色恭谨,冲着门前的守卫拱手说道: “劳烦小哥儿通传一声,就说西陲郡郡守马恩求见杨长史。” 那守卫是一名面容青涩却透着英气的年轻人,他目光炯炯地审视了马恩一番,并没有刻意为难,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快速地记下了马恩的名字和大致容貌。 “有劳。”马恩道了一声谢,然后按照惯例送上些散碎的银子以表心意。 可守卫却是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伸手推了回去,神色严肃道:“我们这儿不兴这一套,先等着,我进去禀报一声。” 看着年轻守卫转身离去的身影,马恩却是满脸惊讶,心中不禁感叹。他竟不知这靖北居然人心纯善,堂堂都督府的守卫居然对钱财视若无睹。 此时,天边的阴云渐渐聚拢,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雪,这的确让人惊愕不已。 负责通传的人很快就赶了回来,随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人。 只见此人中等身材,面容沉稳,目光深邃,正是靖北都督府的长史杨棕。此时,寒风愈发猛烈,吹得众人的衣衫簌簌作响。 杨棕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马恩,随后脸上浮起和善的笑容,上前见礼道:“见过马郡守。” 说实在的,若非杨家这些人见过马恩,和马恩有些浅薄的交情,又曾经救过他,估计不仅不会见他,反而将他拿下敲打一番。毕竟靖北都督可是杨泽自封的,朝廷不仅不认,反而将其视为叛贼。 可如今身为朝廷命官的马恩却亲自来到靖北,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若是让有心人看见,只怕一封奏疏就能要了马恩的老命。 但马恩明显并不畏惧这些,为了能解救卢城的百姓,他早已将个人的生死荣辱置之度外,此刻的他,身形略显佝偻,脸上写满了沧桑与疲惫。 看着眼前的杨棕,马恩谦逊地说道:“杨长史,马恩当日承蒙杨家子弟相救,一直没有亲自道谢,如今前来,第一件事便是为当日相救卢城一事,特来感谢。” 杨棕看着马恩等人那窘迫的模样,破旧的衣衫在寒风中微微摆动,又听到他这番言辞,心中其实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眼看冬日寒凉,大雪弹指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马恩来靖北,定然是为了卢城那些百姓的吃食和过冬的衣物而来。 想到这儿,杨棕讪讪一笑,双手抱拳道:“这事儿呀,马郡守不用放在心上。我家都督素来仁义,我杨家子弟更是知道家国大义,番邦外敌来袭,守卫疆土,义不容辞。” 杨棕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让马恩心头一暖,借着这个由头,马恩这才鼓足勇气开口说道: “杨公子一心为国,侠肝义胆,马恩感恩五内,此番来靖北,还有一事相求,希望长史不要推辞。” “哦?却不知道何事,但请言明。” 杨棕淡然地看着马恩,目光平静却暗藏锐利,知道他打算说出真正的目的。 随后就听到马恩有些尴尬地说道:“冬雪将至,卢城残破,城中可用之食,所剩无几。此番前来靖北,实为城中百姓而来,希望求得些许粮食,让卢城百姓能活到明年开春。” 杨棕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微微眯起双眼,仔细想了想。 如今杨泽不在靖北,也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此事,不过想来,杨泽也应该快要回来了,毕竟这一次,他走了时间也不短了。此时,雪花渐渐密集,纷纷扬扬地落下。 想着,杨棕就开口说道:“这事儿嘛,恕我做不得主,不若这样,马大人暂且住在我靖北休息一两日,想来,我家都督就会回来,到那时再行商议也好。” “杨长史,马恩等不得,卢城亦等不得啊!”马恩显然有些着急了,他眉头紧锁,眼眶泛红,双腿一弯,竟然直直地跪在地上,向着杨棕祈求道。 马恩这一跪着实吓了杨棕一跳,再怎么说,马恩也是西陲名义上的郡守,虽然获罪被免了职,但一日没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他就一日是西陲的郡守。 “这如何使得!”杨棕赶忙上前,双手用力将他搀扶起来,神色焦急道:“马大人,借粮之事,在下实在做不得主,暂且等些时日。” “杨长史,卢城实在是等不起了,多一日,便有无辜的百姓,活活饿死呀!”马恩声音悲切,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几分。 “这……”杨棕有些左右为难,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毕竟卢城的情况,身为长史的杨棕或多或少是知道一些的,可借粮这么大的事儿,他却是做不得主的,毕竟靖北这么多张嘴也是要过日子的。 就在这时,远处的街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骑如旋风般飞驰而来。当到达都督府后,从战马上跳下一人,杨棕仔细一看,正是杨庆。 杨庆回来了,那他回来了,少主自然也会回来的。 “马大人,都督回来了,你这事儿,有救了!” 杨棕满是为难的脸色瞬间一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快步向着杨庆走去:“庆儿,少主呢?” 哪知道杨庆看见杨棕,满脸急切,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大声说道: “孙司马呢?出大事儿了,少主被人围困,现在必须带人前去解救,若是晚了,要出大事的!” “什么!”杨棕一听,整个人顿感不妙,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好在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仅仅一瞬间便强自镇定下来,他拉着杨庆往都督府里走去,临走时不忘冲着马恩说了一句: “事有不便,马郡守暂且安心等待。”说完也不顾马恩回话,两人就急匆匆的进了都督府内。 独留下府门外面面相觑的马恩几人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杨棕拉着杨庆赶到前堂偏院的一间房舍,这间院子的门前竖着一块木牌:“司马” 刚刚迈进院子,就看到大门洞开的正堂内,孙子仁身着一袭整洁的长衫,正伏在案几上奋笔疾书。 整间堂舍内到处都是散落的稿件,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子仁,快,出事了。” 杨棕神色慌张,慌忙地将杨庆推到身前,一路奔波的杨庆看上去狼狈不堪,头发凌乱,衣服上满是尘土,整个人也是疲惫到了极点,显然是昼夜不停的赶了回来。他当下就将事情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杨泽一行人逃出生天后,就启程北返,本以为会一路太平,可谁曾想韩明这个狗贼居然大难不死,整座山峰都轰然倒塌,他却只是砸断了一条腿,保住了小命。 身为圣教的左使徒,受此大辱,他并未被疼痛和山崩所惊惧,反而在心中将杨泽和谭紫嫣恨到了极致。 仅仅只是让教中的巫医做了一番简单的包扎,便率领着上千存活下来的教兵前往追杀杨泽一行人。 正悠然北返的杨泽一行人根本没有预料到危险的来临,当韩明率部追上杨泽时,为时已晚,一行人只得连战连退,最终被困在祁连山脉的某处山峰动弹不得。 杨泽一行人逃到山上,借着居高临下的地势艰苦防守。 韩明手下的教兵多次进攻,却并未赚到什么便宜,反而陷入了僵局。好在遭遇韩明追杀之时,杨泽便让杨庆赶回靖北去搬救兵。 要知道,这里距离敦煌郡已然不远,若是拖上一些时间,只要等来救兵,他们这些人便有希望得救。 听到这里,孙子仁知道事态紧急,额头上青筋暴起。在和杨棕一番紧急商议后,立刻让杨庆统帅三千亲卫,另让苏离率领三千玄甲军随之驰援。 为了尽快解救杨泽,靖北几乎将所有可以调集来的战马悉数调集起来,六千骑兵飞速向着杨泽被困的地方疾驰而去,马蹄声响彻云霄,扬起阵阵尘土。 第136章 攻山 祁连山脉的某处半山坡上,几名士卒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地猫着腰,俯身向下紧张张望。 再三确认上山的道路上空无一人、毫无动静后,他们这才如蒙大赦般地狠狠长舒了一口气。 这条蜿蜒的上山道路上,殷红的血水肆意流淌,残刀断剑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还有一具具战死士卒的冰冷遗体横陈其间。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之气,散发着一种触目惊心、难以言喻的惨烈之感。 一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威猛汉子迈着大步匆匆走来,用力拍了拍负责监视的几人,粗声粗气地吼道: “都给老子把眼睛瞪大了,瞧仔细喽,千万别让人悄无声息地摸上来!” “放心吧,头!”几人齐声应道,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与坚定。 汉子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朝着山上大步流星地走去。 在低矮的山坡之上,有一块相对平坦开阔的区域,一男一女正疲惫不堪、气喘吁吁地在此休憩。 而这两人,正是杨泽和谭紫嫣。 高大威猛的汉子则是赵憨子,只见他风风火火地走到杨泽身前,声音如闷雷般粗豪地开口说道: “公子,依我看呐,这些家伙像是被咱们给打怕了,短时间内,估摸是不敢再贸然上来了。” “嗯,去探路的弟兄回来了吗?” 杨泽眉头紧蹙,犹如两道深深的沟壑,满脸忧虑之色,目光急切地询问道。 他的脸上沾染着尘土,发丝凌乱,眼神中满是焦灼与不安。 “还没有。”赵憨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听到这样的答复,杨泽心如乱麻,此次来武威真是出门没瞧黄历,倒霉得简直像掉进了无底深渊。 被人堵在这荒僻无人的凶险之地也就罢了,山崩之时,竟没能把韩明那丧心病狂的家伙给砸死,真真是让他走了狗屎大运。 如今自己这些人被韩明带人死死围堵在此,下山突围之路可谓是困难重重、荆棘满布。 毕竟自己这边仅有区区五百来人,一番激烈血腥的激战后,这五百人中有百人负伤,战斗力大减。 而反观韩明带来的教兵,乌泱泱的不下五千之众。 听谭紫嫣所言,负责在河西之地传教的上乾护法与韩明交情匪浅、过从甚密,这一回,只怕他会不遗余力地调遣更多的教兵前来增援,形势愈发危急。 一想到这儿,杨泽就感觉仿佛有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心头,事情棘手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当下唯一能祈求的,便是杨庆尽快率领援兵如神兵天降般来搭救他们。 为了寻找出路,杨泽派遣斥候出去探路,期望他们能在这茫茫大山中找到另外一条隐秘的出路,以便能够从其他路径逃出生天。 然而现实终归是残酷无情的,很快前去探路的斥候就伤痕累累地折返回来。 一共去了八名斥候,仅回来了四名,其中两人的胳膊都带着触目惊心的深深刀伤,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衣袖,显然是和敌人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生死拼杀。 看到这些人的惨状,赵憨子立刻心急火燎地大步流星迎了上去询问情况。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赵憨子神色凝重地让两人先下去疗伤,而他则满面愁容,犹如霜打的茄子,脚步沉重而又匆匆地快步走来。 “公子,韩明那丧心病狂的家伙派人从山后面陡峭的绝壁偷偷摸摸地摸了上来,如今正在山顶肆无忌惮地纵火,准备放火烧山。” “这无耻的混账东西!”杨泽听闻一脸的怒色。 人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把熊熊大火一旦烧起来,不知要葬送多少无辜的生灵,又不知会间接害得多少靠山谋生的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就为了杀自己,这种丧尽天良的行径简直比卑鄙无耻的小人还要恶劣百倍。 杨泽深知此刻不是暴跳如雷、发火骂人的时候,必须争分夺秒地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否则一旦山火熊熊燃起,他们这些人将会陷入进退维谷、生死一线的绝境。 放山火无非是想逼迫他们走投无路,不得不下山突围。 看着看似平静的山峰,杨泽心里清楚,即便现在带人不顾一切地冲上山,恐怕也是无济于事,难以阻拦敌人的恶行。 眼下必须当机立断,尽快做出生死抉择。 “突围!必须拼死突围出去,不然咱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埋骨于此!” 杨泽短暂沉吟后毅然决然地做出决定,趁着山火尚未完全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率部冲出去。 可仅凭他们这些人想要从数千如狼似虎的教徒的重重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只怕是希望渺茫、困难重重。 看来只能动用最后的底牌了。 杨泽面带不舍与心疼地看着堆积在一起的燧发枪,这些宝贝,皆是从神秘的宝地里千辛万苦带出的,然而火药和弹丸仅仅带出了少得可怜的一部分。 当初带来的五百亲卫,如今仅剩下不到四百人的凄惨模样,而地上堆积的燧发枪足有两百多支。这些枪械存放的时间旷日持久,保存的状况也是良莠不齐。 杨泽原本打算将这些珍贵的燧发枪完好无损地带回靖北交给蒯平他们精心研究,可如今这般九死一生的危急情形,得先保住性命才有未来可言。 接下来的时间,杨泽强压心头的焦虑,耐着性子将这些枪械的具体使用方法不厌其烦地详细传授给了亲卫们,每人也都仅配备了一次击发的宝贵弹药。 至于能否成功突围,就看这惊心动魄的一次齐射的威力能否将这些穷凶极恶的教徒给狠狠震慑住。 按照精心安排,赵憨子率领一百名悍不畏死的勇士为前锋,吸引教兵的注意力,伺机寻找敌人防守的薄弱环节。 待教兵对赵憨子等人进行疯狂围攻之时,两百支燧发枪在近距离同时发出怒吼,凭借这一轮火力凶猛的杀伤敌人,造成短暂的防守空缺,借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突围。 虽然计划堪称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但能否绝处逢生、逃出生天,只能听天由命。 就在杨泽刚刚心急如焚地讲完燧发枪的使用方法,山顶便冒出滚滚如墨的黑烟,随着黑烟疯狂升腾,一场势不可挡的熊熊大火突然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山下席卷而来。 “没时间了,咱们准备豁出命冲出去!”杨泽神色严峻,犹如即将奔赴战场的铁血将军,决然地说道。 这一趟来武威真是倒霉得喝凉水都塞牙,事事不顺,处处碰壁。 杨泽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悲愤地嘀咕了一句,转头看向身旁满脸愧疚、泪光盈盈的谭紫嫣,目光坚定而温柔地说道: “一会儿,你紧紧跟在我身侧,刀枪无眼,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会护你周全。” 谭紫嫣微微颔首,贝齿轻咬红唇,未发一言,但心中却在默默想着:“我也会护着你的,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原本是想坚守一日,等待杨庆率军来援,可如今这火烧眉毛的危急状况显然是等不及了。 “走,咱们跟他们拼了,冲出去!” 杨泽声嘶力竭地一声令下,亲卫们毫无半分迟疑和犹豫,眼神中满是视死如归的坚毅,大步流星地跟着杨泽朝着山下义无反顾地冲去。 很快他们的行踪就被山下围堵的教兵察觉,刹那间,数千教兵如潮水一般将山脚下围得密不透风、水泄不通。 就在一众教兵的最前列,左使徒韩明坐在一辆简陋的平板车上,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眼神阴鸷地打量着下山的道路。 如今他的腿身负重伤,缠着厚厚的绷带,整个人尽管面色苍白如纸,但复仇的心思却如熊熊烈火般燃烧不止。 对他而言,只有将杨泽碎尸万段、斩草除根,方能消解他心头那无尽的恨意! 眼看自己的计谋即将得逞,韩明仿佛已经看到杨泽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狼狈不堪的场景,脸上不禁露出狰狞扭曲的得意笑容。 还有谭紫嫣,这个昔日教中的高高在上的圣女竟敢大逆不道地叛教,简直罪不可赦、罪该万死。 一想到不戒和尚追求多年都未能得手,他就觉得可笑至极,这种女人,越是对她客客气气。 她就越是不识好歹,只有将她狠狠压在身下,尽情肆意地蹂躏,让她好好尝尝女人应有的“乐趣”,只有这样,她才会乖乖就范、俯首帖耳! 一想到自己能将谭紫嫣这种倾国倾城的极品女人压在身下,他就兴奋得浑身颤抖、难以自持,整个人瞬间变得迫不及待、心急如焚,随后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冲着身旁的教兵疯狂吼道: “都给我一拥而上,给我活捉他们,千万别把他们给弄死了!” 随着韩明的命令,数千教兵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不顾一切地一拥而上,也就在这个惊心动魄的时刻,杨泽一行人终于视死如归地冲了下来。 第137章 杀出重围 望着乌压压如潮水般的一大片教兵,杨泽顿感头皮阵阵发麻。 如今想要退走已然毫无可能,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能硬着头皮冲杀过去,唯有如此,他们这些人才有一线生机! “杀出去!”杨泽一声怒吼,声如洪钟,赵憨子当仁不让,率领一百亲卫如猛虎出山般冲了上去,几乎是以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然姿态。 由于山脚下的道路颇为狭窄,教兵虽人数众多,却根本无法充分发挥人力上的巨大优势。 这一百名亲卫亦非等闲之辈,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率先掏出随身携带的连弩,一边冲锋一边果断扣动机关。 随着一声声呼啸,一支支夺命的箭矢如黑点般飞出,瞬间便射中了许多圣教的教兵。 这些人仅仅穿着一件土褐色的单薄教袍,根本无法抵御利箭的凌厉攻击。刚开始交战的瞬间,就成功射倒了上百名拦路的教兵。 这一轮迅猛的攻击恰到好处,成功地杀伤了大量的教兵,给他们的心理造成了沉重的阴影。 这些人原本大多都是些穷苦的百姓,他们或是因为吃不上饭,或是由于天灾人祸而失去了安身之所,无奈之下这才选择加入圣教只为混口饭吃。 所以底层的大多数教兵凝聚力颇为薄弱,更别提战斗力了。 随着大量教兵的倒下,亲眼目睹这惨烈一幕的其他人都有些胆战心惊,不敢贸然上去送死。 可他们这些人不想上,教兵中的许多头目却强逼他们上,这也是圣教控制教兵的一种惯用手段。 在这些头目的厉声呵斥和无情鞭挞下,教兵们只得硬着头皮拿起仅有的长刀冲上前去拼命。 杨泽的亲卫可都是经过近乎半年的艰苦锻炼与捶打而成。 大量的体力劳动和高强度操练,使得这些人的实战经验远超常人数倍。 再加上他们身上的甲胄,即便只是轻便的甲胄,也比这些教兵的装备精良太多。 双方一经交锋,短暂的一番激烈交手,就造成了大量的教兵被当场斩杀。 说这些亲卫的实力能够以一当十或许稍显牵强,但面对这些教兵,他们却能以一敌五,轻松完胜对手。 仅仅只有一百亲卫,愣是从山脚下的山道上向外奋力推进了数十米的距离,杀得这些教兵东倒西歪、人仰马翻,而这一百亲卫也付出了三十多人伤亡的惨重代价。 随着不断推进,众人逐渐远离山脚下,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 杨泽一直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局势的变化和可能逃走的路径,妄图找到一个防守薄弱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众教兵忽然向后撤出百米的距离。弄不清楚状况的赵憨子不敢轻易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两军保持一定的距离对峙着。就在这时,一匹雄健的战马拉着平板车从西面缓缓驶入,平板车上的人正是韩明。 看到杨泽的身影,韩明顿时怒火中烧,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会断了一条腿?这一切的罪过都是他杨泽造成的! 而最为重要的是,他还将桃源宝地给毁了,那里面尚有许多珍贵宝藏。 若是自己拥有了这些东西,定会得到主上的青睐。若是有朝一日圣主君临天下,自己也能凭借这些功劳,一跃成为圣教倚重的重臣。 可惜这一切都被杨泽给彻底毁了! 韩明越想越气,抬起手指着杨泽,声嘶力竭地高声叫骂道: “杨泽,我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哼”杨泽却是冷哼一声,满脸不屑:“你若真有这个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看着韩明气急败坏的样子,杨泽随即嘲讽道:“只怕你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你!杨泽,给我抓住他,我要抓活的!都给我上!” 韩明几乎疯狂了似的高声喊叫着,周围的教兵们再度如潮水般向着赵憨子等人扑了上去。 有了一定的真空地带,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缓冲。 看着韩明所在的位置,杨泽深知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下意识喊道:“都给我往前冲!” 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但杨泽知道,自己只需要三十米的距离就足够了。 随着杨泽不顾一切地向前疯跑,赵憨子带着存活下来的亲卫处于左翼,身后拿着燧发枪的二百亲卫则紧紧跟随其后,剩下不到一百名亲卫则带着受伤的亲卫,护卫着谭紫嫣跟在最后。 三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当他们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二百多人立刻迅速排成两队,一队半蹲,一队站立。随着杨泽举起手中的燧发枪,随后两百多人也学着杨泽的样子双手举起这支决定生死的燧发枪。 而做完这一切后,冲上前来的教兵仅距离他们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而就在这些人的背后,透过人群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韩明若隐若现的身影。 “开火!”杨泽一声令下,率先果断扣动扳机,随着一股子浓烈的白烟升腾而起,随后就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随着这一声响,紧接着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声响彻不断。而随着这些响声,对面冲上前的教兵突然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而这些惨叫过后,大量的教兵成排成排地倒下。 一轮齐射,在这异世界响起了惊天动地的一声枪响,仅仅只是瞬间就无情地带走了上百人的性命。 不像箭矢,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方式让人毛骨悚然。 伴随着刺鼻的火药味,杀戮仿佛一下子变得极为简单。 突然的变故让冲上来的教兵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一下子变得有些惊慌失措、手足无措,仿佛对面的人使用了某种神秘可怕的妖术一般,瞬间便带走了这么多条鲜活的生命。 而随着枪声过后,拉着平板车的战马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变得暴躁不安起来,紧接着就开始向着身后疯狂狂奔。 韩明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晃倒,整个人在平板车上滚来滚去。 本就受伤的腿,再度受到严重伤害,疼得韩明不断发出凄惨的呼号。 主将脱离,一时间这些教兵都有些惶恐惧怕,而杨泽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趁机带领众人突出重围,向着靖北的方向仓皇逃跑。 韩明好不容易再稳定下来后,努力地抓住缰绳,这才勉强控制住受惊的战马。眼看杨泽等人即将逃脱,气得他暴跳如雷,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教兵前去围追堵截。 只是这些个教兵明显都心有余悸,有些惧怕,不敢追得太近,生怕离得太近,被杨泽他们手中神秘的火枪给无情打死。 人毕竟都对未知的东西充满了敬畏。 第138章 见死不救 杨泽等人发了疯似的朝着靖北方向夺命奔逃,他们疾奔的脚步,在那干枯得几近龟裂的道路上扬起滚滚尘土。 此刻,他们的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尽快摆脱韩明的穷追不舍,为了逃命,亲卫们丢盔弃甲,舍弃枪械,只为提高逃命的速度。 杨泽的心跳如鼓,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他深知,一旦被韩明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韩明又岂会轻易放过他们? 尽管那些教兵的脸上写满了畏惧,但在韩明接二连三的怒喝之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紧紧跟在后面。有些教兵位于杨泽等人的左右两翼,妄图从两个方向将杨泽等人围困其中。 杨泽一边奋力向前狂奔,一边频频回头张望,见那追兵始终不肯罢休,心中不由得暗暗着急。“该死,这样下去如何是好?”他在心中咒骂着。 谭紫嫣毕竟是一名弱女子,跑了这么久的路程,此刻已明显体力不支。她大口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 “杨泽,这样下去绝非良策,我们迟早会因力竭而被他们追上的。” 她那娇美的面容此刻布满了汗水,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上,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焦虑和疲惫。 杨泽咬了咬牙,目光坚定如炬,回道:“再坚持一会儿,前面就是敦煌,只要到了敦煌,我们就有希望。”他心中想着:“一定要撑到敦煌,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杨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就是躲进敦煌,以此来迫使韩明放弃追击。 眼看着距离敦煌越来越近,韩明似乎猜出了杨泽的意图,连忙催促身旁的教兵加快合围杨泽的去路,妄图让他无法继续向着敦煌的方向前进。 随着韩明的命令,左右两翼的教兵们开始缓缓向中间靠拢,如此一来,杨泽这行人队伍就有被从中间生生分开的危险。 瞧着情况愈发不对,赵憨子心里清楚,若是任由教兵们继续左右合围,他们这些人谁都别想逃脱。 无奈之下,赵憨子突然做出一个决定,他望着跑在最前面的杨泽和谭紫嫣,随即高喝一声: “留下五十人护送公子,其他人随我阻敌,拦住他们的去路!” 赵憨子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此刻双目圆睁,透着一股决然的狠劲。 杨泽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当即就要阻拦:“赵憨子,你们不要送死,跑快些,前面就是敦煌!” “公子,来不及的!”眼下的局势,谁都看得出来,教兵们已经如同铁桶般合围上来,像是一把锋利的巨剑随时斩断自己这条逃跑的小蛇,若是有分毫的犹豫,难保所有人都要折在这儿。 可杨泽不想放弃,拼尽全力地想要带着所有人逃走,可身旁的亲卫们却拼死拉扯着他,继续向前奔逃着。 看着杨泽被人护送逐渐远离,赵憨子这才停下了脚步。 “唰”地一声拔除自己的佩刀,率领着仅剩的两百多名亲卫,如猛虎般拼死阻拦教兵们的围堵。 甩开了大部分的追兵,杨泽回头看着教兵群中浴血奋战、大开杀戒的赵憨子,一时间热泪盈眶:“憨子,保重!一定要活着!” 此刻的杨泽,眼眶泛红,神情悲愤而又无奈,“都是我无能,才让兄弟们陷入如此绝境。” 如今,杨泽满心的期望都寄托在了杨庆身上,只盼他能尽快赶回来。 一连奔波十数里,杨泽一行人的体力已然到了极限,随着脚下一软,他们总算是逃到了敦煌城下。 看着略显残破的敦煌城,杨泽向着城上急切地喊话,希望可以进城躲避。 早在杨泽这行人狂奔而来之时,敦煌城就紧闭了城门,守城的将官循声看去,瞬间觉着城下这人有些眼熟,仔细一番打量,顿时想起此人是谁。 这不正是北面扯旗自立的靖北都督吗?怎么如此狼狈地逃到敦煌,而且还是从南而来的? 守城将领不敢自作主张,只得让人速速去通知郡守大人前来。 可杨泽一行人却是等不下去,因为身后的追兵随时都有可能追来。 好在郡守宋明来得够快,当他登上城墙后,一眼就看到城下的杨泽,再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正有一队人马快速向着杨泽的方向追来,看着杨泽等人狼狈的模样,想来他们定然是敌对的关系,只是瞧着追兵不像是官府的人。 “敦煌郡守宋大人,在下杨泽,请速开城门,让我等进城修整,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恩,我杨泽定会铭记于心!” 杨泽仰头高呼,声音中带着急切与期盼,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宋明,求你开城门,救救我们。” 听到杨泽的话,宋明心中多少有些意动,毕竟眼下的敦煌,城残民寡,粮草稀缺,若是能得到靖北的援助,想来今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 只是他却有种担心,生怕杨泽使诈,骗他开门,然后占据敦煌,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开还是不开?”一时间宋明有些犹豫不决,眉头紧皱,在城墙上踱步。 眼看追兵将至,但敦煌城上依旧没有回应,杨泽的脸色一沉,随即指着城上大声喊道: “宋明,你想清楚了,若是见死不救,我杨泽来日定报此仇!”杨泽此刻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宋明,你如此无情,莫怪我日后心狠。” 杨泽这一嗓子瞬间让宋明想起靖北的强大实力,惊慌地喊道:“快,快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可他的话音刚落,一名穿着绿袍的官员就连忙上前阻拦道:“宋大人,万不可打开城门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解释道:“若是城门一开,大人不仅坐实了通寇的嫌疑,还得罪了城外的那群追兵,那些人,大人不认识,小官却是知道的” 这官员身形消瘦,下巴上留有一串黑色的山羊胡,一双三角眼中透着精明与狡黠。 “哦?那些人难道比靖北的实力还要强?”宋明满脸疑惑。 “大人有所不知,便是十个靖北也比不过圣教的实力”这名绿袍的官员身形消瘦,下巴上留有一串黑色的山羊胡,看上去给人一种奸猾的感觉。 “什么!圣教?就是那个号称普救苍生,拯救世人的圣人遗教?” “大人所言正是,这圣教,本名为:圣人遗教,其来历莫测,据传闻其教主乃是圣祖皇帝流落民间的血脉,故而自称圣人遗孤。 他所创立的圣教,仅仅只是十年的功夫,就传播我大陈一十三道,收纳教徒足有百万之众,其势力之广,实力之巨,岂是一个小小的靖北可以比拟的?” “这....”这一刻宋明傻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朗朗乾坤的大陈,居然暗地里有这么一支庞大教派的存在。 若是这个圣教的教主有心谋反,那无疑是一场惊天的浩劫,其波及之广,不亚于昔年“五斗米教”的声势。 也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上百名追兵已经逼近了杨泽等人,事到如今,敦煌城门始终不见打开,杨泽知道宋明是铁了心,要见死不救。 “可恶的宋明!”杨泽心中愤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敦煌残破,杨泽但凡想要夺下这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杨泽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一直有所顾忌,想要快速发展实力,不想过早和朝廷发生正面冲突。 更何况拿下敦煌对眼下的靖北也没有什么帮助,所以也就没有这么去做。 可是如今,敦煌郡守宋明如此不识时务,杨泽心中暗怒,咬着牙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城头,冷笑道: “宋明,你听好了,下次我来,你宋明必须付出代价!”说完这句话,杨泽一把抓起谭紫嫣的手臂,继续开始逃亡。 杨泽的话,无疑给宋明带来了不小的威胁,他看着杨泽等人离去的背影,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瘫软的坐在地上。 他想着,若是杨泽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杨泽没死,以靖北的实力,定然会踏平敦煌,报仇雪恨! 第139章 救袍泽兄弟 尽管他们这群人的体力已严重透支,可身后穷追不舍的追兵却如催命的恶鬼一般,让他们为了一线生机,不得不继续亡命奔逃。 好在前些时日,颇具远见的杨泽吩咐杨成在敦煌城外修筑了一个用于贸易的长期中转站,那里驻守着数百名威风凛凛、训练有素的士卒。 只要逃至那里,他们便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幸运的是,杨泽之前那高瞻远瞩的决策,使得这个中转站得以建成。 此处规模宏大,建筑布局错落有致,货物堆积如山。那数百名负责守卫的士卒个个精神抖擞,手持兵刃严阵以待,目光坚定而锐利。 然而,这漫长而艰辛的逃亡之路,让谭紫嫣的身体濒临崩溃。 她那原本娇柔的身躯在这一路的颠沛流离中早已摇摇欲坠,即便心急如焚的杨泽死死拽着她,也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佳人气息愈发微弱,脚步愈发沉重。 每一次拉扯,都好似托着一座沉重的山岳。谭紫嫣的脚步愈发虚浮,终于,一个猝不及防的踉跄,她狼狈地摔翻在地,扬起一阵尘土。 “杨泽,我真的跑不动了!你......你别管我了......” 谭紫嫣面色苍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那原本娇艳动人的容颜此刻满是绝望与疲惫。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晶莹的汗珠如雨般滚落,浸湿了额前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让她显得愈发狼狈不堪。 望着身后如恶狼般紧追不舍的追兵,杨泽心急如焚,双目圆睁,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犹如一条条狰狞的蚯蚓。 他毫不犹豫地走上前,用那孔武有力的双臂一把将谭紫嫣背到了自己身后。 谭紫嫣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杨泽却步伐坚定,继续向着前方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他的脚步坚定而急促,每一步都扬起一片尘土,仿佛脚下的大地都在为他的决心而颤抖。 杨泽的这一举动着实让谭紫嫣大吃一惊,她本能地扭动着身躯抗拒着,那美丽的眼眸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但仅仅片刻之后,她似乎从杨泽那急促的呼吸和坚定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选择了顺从,乖乖地伏在杨泽的背上。 感受着杨泽那坚实有力、温暖宽厚的臂膀,谭紫嫣第一次发觉杨泽的背脊竟是如此宽阔且令人心安,仿佛能为她遮风挡雨,抵挡世间一切的危险与磨难。 这个曾经一直被自己利用,当作谋取利益的人,万万没想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竟会成为舍生忘死拯救自己的人。 命运的捉弄,让她心中五味杂陈,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啊! 杨泽背着谭紫嫣一路狂奔,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战鼓轰鸣,诉说着他的坚持与不屈。 谭紫嫣趴在杨泽的背上,望着他那汗流浃背却依旧坚毅的侧脸,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那汗水顺着他刚毅的轮廓流淌而下,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仿佛是他顽强意志的见证。 回想起曾经对杨泽的挑逗和利用,谭紫嫣咬紧牙关,心中默默想道: “杨泽,若此番能逃过一劫,欠你的,我谭紫嫣一并还你” 杨泽并不知道背上的佳人在想什么,只是脚下的步伐更快了,犹如一阵疾风,向着希望的方向疾驰。 终于,中转站的轮廓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杨泽大声呼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渴望与急切。 守卫的士卒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疾奔而来的人,当看到来人是杨泽后,士卒们无不大惊失色,慌忙地打开大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追兵们紧随而至,眼睁睁看着杨泽等人逃进了贸易中转站,只能在远处不甘心地叫骂着,那愤怒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却无法穿透中转站那坚固的防线。 进入中转站后,杨泽一下子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要将这一路的疲惫都随着呼吸吐出。谭紫嫣从他背上滑落,赶忙扶起他。 “你没事吧?”谭紫嫣焦急地问道,声音中带着关切与担忧,那美丽的眼眸中满是心疼。 杨泽疲惫地笑了笑:“我没事”他苦苦地撑着,用力站起来,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赵憨子生死不知,他必须想办法去救人。 杨泽的到来在中转站传开,杨成一路小跑来杨泽的身前,满脸担心,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焦急地说道:“公子,您没事儿吧” 听到杨泽遇袭,杨成悬着心一直没有放下,如今看到杨泽安然无恙,他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看到杨成,杨泽当即问道:“这地方,当下有多少人手?” “满打满算有五百人。” “好,此刻,咱们带上他们,去救赵憨子他们,动作尽快!”杨泽的声音坚定有力,不容置疑。 “遵令!” 听到杨泽的话,谭紫嫣满脸忧色,忙上前劝阻道: “你一路奔逃,连片刻休息都未曾有,现在又要带人去救赵憨子,这简直是去送死!我不许你去!”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眼神中满是恐惧与不舍。 杨泽眉头微微一蹙,看向谭紫嫣,将她轻轻推到一旁,固执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向外走去: “赵憨子是我亲自收纳的亲卫,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靖北的手足兄弟,是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如今他们舍命相救,我怎可弃他们于不顾!”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杨泽毫不犹豫地向外走去,他的这番话让周围所有人都不禁动容。 未曾想,在公子眼中,他们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兵卒竟然会被视作手足兄弟。 这种观念,一瞬间就颠覆了所有人对于官老爷们的固有认知,这还是他们所熟悉的等级森严的制度吗? 不,他们喜欢极了,无比喜欢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 义字当先,莫过如此。 好在中转站内物资颇为丰盈,其中战马、甲胄以及武器留存不少。 杨泽身披锃亮的甲胄,腰间挎起一支寒光闪闪的连弩,而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艰难地翻身上马,回眸望向谭紫嫣,咧嘴一笑: “倘若我能活着归来,你这丫鬟定然是逃不掉的。可要是我不幸战死,那你这丫鬟也无需为我殉葬,找个好人嫁了吧,莫要再与这些圣教有所纠葛!”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洒脱,几分不羁。 嬉笑地说完,杨泽策马奔腾,与杨成一道,率领五百骑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中转站,朝着赵憨子被困之地疾驰而去。 谭紫嫣尽管心中忧虑万分,但也深知杨泽的决心坚如磐石,唯有默默在中转站内为杨泽祈祷,期盼他能平安归来。 一路上,杨泽眼神坚定决绝,心中不断盘算着怎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救出赵憨子等人,同时也期望着杨庆带着援军尽快赶来,如此他们便能全身而退。 至于和圣教结下的梁子,迟早都要好好清算一番,杨泽可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有仇必报才是有血有肉之人。 在距离敦煌城三十里开外之处,杨泽一行人很快便找到了赵憨子被困的地点。只见数千教兵将赵憨子等人团团围住。 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犹如一片黑色的海洋,而赵憨子和他周遭仅剩下的数十名浑身浴血的亲卫,就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形势岌岌可危。 赵憨子宛如一尊浴血的杀神,浑身血迹斑斑,手中的兵刃挥舞不停,眼神中毫无半分退缩之意。 杨泽曾因赵憨子弄丢幼妹之事迁怒于他,但此刻见他死战不退,以血肉之躯阻挡教兵的步伐,不禁心生感动。 何为手足兄弟? 或许这便是战场上患难与共、真情流露的情谊。 目睹此景,杨泽不再犹豫,拔出腰间锋利的腰刀,朝着身旁的士卒们高声呼喊: “兄弟们,随我冲锋陷阵,拯救我们靖北的袍泽兄弟!” “救袍泽兄弟!” 士兵们齐声响应,那激昂的声音响彻云霄,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向敌阵。 五百骑,阵型恰似一把锐利的尖刀,狠狠刺入敌人的心脏,瞬间将上千教兵分割开来。 第140章 解毒 他们这五百骑身着靖北出产的燕翎甲,普通的刀剑难以将其划破。 一番交战下来,这些仅仅身着土褐色教众袍子的教兵又怎能是杨泽这群猛虎的对手。 尤其是在这宽阔的平原之上,以骑兵对战步兵,即便敌方人数众多,也难以抵挡。 这注定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屠戮,教兵们的利刃根本无法伤及分毫,而杨泽率领的五百骑兵却如劈砍豆腐一般,肆意收割着教兵们的生命。 长途的奔袭致使意志本就薄弱的教兵达到极限,如今杨泽率领的五百骑兵瞬间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多教兵不再反击缠斗,反而开始仓惶溃逃。 韩明坐在平板车上,极力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他阴鸷地看着杨泽举刀屠戮麾下教兵的身影,咬紧牙关,匆忙取出一张弓箭,随后瞄准杨泽。 韩明并非一无是处,他的弓技早已臻至上乘,手中这张三石的硬弓更是他耗费重金打造而成。 也正因这高超的弓技,使得他初入圣教便受到圣主的青睐,加入圣教的这些年,他逐渐痴迷于教中各种奇门毒药,并将其与自己的弓技相互融合,形成了无往不利的必杀技。虽然后来荣升左使徒,亲自动手的机会少之又少,但弓技却未曾荒废。 当初入宝地,由于空间狭窄,他并未携带在身,可如今兵败,他却忍不下这口气,容不得杨泽继续存活,这对他而言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从包裹中取出一支特制的箭矢,弯弓搭箭,瞄准杨泽。这箭头上淬有奇毒,中者将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一想到杨泽凄惨的模样,他忍不住泛起一丝阴恻恻的笑容,目光冰冷地看向杨泽。 “腾”,箭矢疾射而出,快若闪电。杨泽挥舞着手中的长横刀刚刚斩杀一名教兵,回首张望时,忽然瞧见一个疾奔而来的黑点。他本能地向右躲避,可疲惫的身体早已丧失了敏捷的反应,僵硬的动作终归有所迟缓。 “嚓”,箭头从杨泽的脖子上轻轻划过,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只是片刻之后,伤口的边缘便逐渐呈现出紫色。 脖子受伤,杨泽伸手摸去,疼痛感虽不算强烈,但殷红的鲜血却泛着一丝妖冶的紫色。 “毒?”杨泽不敢确定,他看向射箭的方向,隐隐约约看到韩明面带嘲讽地望着自己,而他已坐着平板车渐行渐远。 杨泽心中怒火中烧,想要追击,可转瞬间眼前便充斥着大片的猩红之色,视线逐渐模糊,仿佛有一群妖魔鬼怪向他冲杀而来。 他举刀的手想要奋力挥砍,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仿佛就在这一刻,他只剩下灵魂的重量,飘然落地。 目光中最后的画面,只剩下一片血红色的天空,像是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贼老天~”杨泽拼尽全力指着苍穹发出最后一道声音,宣泄着心中的不甘与不服输,随之整个世界归于虚无。 .... 靖北都督府内,一间清幽的院子里,六七位医者神色焦急地聚拢一处。 阴霾的天空下,冷风嗖嗖地吹着,院中的花草在寒风中颤抖。 医者们面色焦灼,双唇紧抿,彼此间激烈地探讨着,然而意见始终相悖,难以达成统一,显然是碰到了极为棘手的难题。 这时,院子中又走来几人。为首之人正是靖北长史杨棕,他神情肃穆,目光中透着焦虑,步履匆匆。 在他身旁的司马孙子仁也是一脸凝重,紧步相随,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院子,身旁还跟着一名身姿绰约的女子。 看着院子里乱哄哄的医者,杨棕眉头紧蹙,犹如两道拧紧的麻花,他高声问道:“周大夫,马大夫,你们究竟商量出结果没有?” 被杨棕点名的两人乃是两名老者,一高一矮,身形都颇为消瘦,看上去约摸五十多岁。 他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无奈,同时摇头,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口气,那沉重的叹息仿佛被寒风裹挟着,久久不散。 个子较高的周大夫上前拱手回禀道: “都督外伤倒是无甚大碍,然而这箭刃上的奇毒甚是棘手,毒液顺着血液流动,已然扩散至四肢百骸 倘若一日之内寻不得解药,只怕明日毒液侵入心肺,便是神仙下凡也难以施救了。” “周大夫所言甚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毒,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探究其究竟为何毒,又何谈解毒?当下也只能先想法子暂且压制这股毒性。” “好了!”杨棕听了他们的话,脸色瞬间阴沉得犹如锅底,心中满是烦闷。 遥想昔年靖国公府尚在之时,前来诊治的大夫皆是国医圣手般的御医,甚至还有两位顶尖医术的国手于家中供奉。 未曾想如今流落到这西陲之地,公子费劲心力打造出靖北,却连医术高明的大夫都难以寻觅,眼前这些人,已然是靖北为数不多的医者了。 可杨棕也不敢对他们加以斥责,毕竟人命关天,杨泽作为靖国公唯一的遗脉,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就在杨棕毫无头绪、束手无策之际,谭紫嫣找到了他。 “好了!”杨棕扫了一眼众人,努力压抑着心头的不快,“你们都别再吵吵嚷嚷了,当务之急是救治少主,既然你们没有办法,那就让谭姑娘试试吧。” “什么?”这些大夫皆是一愣,随即目光转向谭紫嫣。 “谭姑娘?难道这位姑娘乃是一名大夫?”这些大夫满脸狐疑,他们可从未听说过有女大夫这一说。 “女大夫?” 短暂的惊愕、诧异过后,这些大夫脸上便流露出满满的不屑,其中一人更是指着谭紫嫣道: “杨长史,都督命在旦夕,但也不可病急乱投医。女大夫?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满是戏谑与嘲讽,谭紫嫣却面如止水,平静地看向他们:“奴家并非大夫。” “不是大夫?不是大夫你来瞎凑什么热闹!”周大夫顿时满心不悦,怎能将人命当作儿戏。 可谭紫嫣却不紧不慢地说道:“奴家虽不是大夫,却能医治好公子。” 此话一出,瞬间引得这些大夫满脸怒色。 这算什么话?什么叫做你不是大夫,却能治好公子? 这岂不是明晃晃地在打他们这些人的脸,暗指他们都是无能之辈? “谭姑娘,有些话不能乱说,万一因为你的缘故,导致公子出事,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奴家既然说的出口,就有自己的把握,不劳您老费心” “你...”周大夫看着谭紫嫣好我所谓的样子,不由得气愤不已,扭头就冲着杨棕说道:“杨长史,莫非就任凭这女人肆意而为吗?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杨棕面色平静,眼眸中看着谭紫嫣淡然的样子,不由得下定决心:“出了事儿,我杨棕担着,和你们没有关系!” “不错,这事儿,我孙子仁也赞同谭姑娘为都督诊治”孙子仁这个时候也开口表态。 有了两人的表态,这些大夫尽管不情愿,但还是让开了一条道路。 谭紫嫣看了一眼,方才说道:“我诊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窥视,所以希望你们都退到院子外面” 她说着就看向杨棕。 “这一点没有问题”杨棕没有拒绝 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只要能治好公子,这些都不是问题。 大夫们冷哼一声,不满的走向院外,矮子的马大夫走在最后,不忘冲着谭紫嫣拱手说道: “谭姑娘,希望你们真能救治好都督吧”说完就摇着头,长叹一声离开。 随着院门紧闭,谭紫嫣这才走进屋内,看着床榻上那张熟悉的面容,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杨公子,奴家答应你的事,只怕无法兑现了,请原谅我欺骗了你。 圣主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轻易叛教。 所以这救命之恩,我谭紫嫣今天便偿还给你,希望你我两不相欠,今后莫再相遇吧” 谭紫嫣默默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将其打开,随后取出仅有的一颗黄色药丸,轻轻按进杨泽的嘴里。 此时的杨泽早已陷入昏厥,药丸难以下咽,谭紫嫣看在眼中,随后脸色绯红,漠然起身,将身上的一袭长裙褪去,悄然钻进了被褥之内。 随着一股温热袭来,杨泽只觉着浑身的寒冷开始消散,再接下来,有一股暖流不断的从嘴里流淌进体内,犹如琼浆一般的温暖心田。 这种无法动弹的僵硬瞬间得到缓解,久违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将灵魂的束缚给打破,随后像一条无比欢愉的大鱼,在水中任意傲游,时而穿过山峰,时而跨过河流。 随着温暖的海浪一层又一层的击打在身上,杨泽感觉灵魂的深处都得到了升华,直到那最后一抹余温,杨泽顿时睁开了眼睛,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只是层层困意袭来,在浑浑噩噩之后,终于安稳的陷入了沉睡。 第141章 苏醒 久违的阳光宛如澄澈的流水般,轻柔地倾洒在屋内。 杨泽于深沉的沉睡中悠悠转醒,他那浓密的剑眉微微蹙起,仿若还未完全摆脱梦境的纠缠。 两名身形娇小的丫鬟正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房间的凌乱。 她们身着素色的衣衫,动作轻缓而细致,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仿佛生怕稍有不慎便惊扰了刚刚苏醒的杨泽。 杨泽轻轻揉着仍隐隐作痛的额头,只觉头脑昏沉,所见之物皆有些模糊重影。 他那原本清澈深邃的双眸此刻微微眯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疲惫,良久方才看清屋内忙碌的二人,忍不住轻声问道: “现今是何时辰?我睡了多久?” “回公子,此时乃是未时,您已睡了整整两天两夜。” “竟如此之久。” 杨泽缓缓起身,那结实有力的臂膀撑起他略显虚弱的身躯。 他竭力回忆着期间发生的种种,只记得自己似乎被韩明的箭矢射中,脖颈处被划破。 他下意识伸手摸去,果然有一道浅浅的伤口,那伤口周围的肌肤还残留着一丝痛楚。 可在此之后,他似乎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个人,似乎是一个女子将自己搂在怀中。那香艳的场景仿若一场无痕的幻梦,一度让杨泽的思绪陷入混沌。 这时,丫鬟略显紧张地收拾着杂乱的床榻,那白皙的脸庞瞬间泛起红晕,仿佛发现了什么,仅仅呆滞一瞬,随后红着小脸就要将淡蓝色的床单收起。 “等等。”杨泽似有所觉,一下子便瞧见了床单上的那片污痕。 这一刻,杨泽心中的疑惑随之解开。原来,那并非一场虚幻的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那个女人……杨泽瞬间想到一人,谭紫嫣。 想到这儿,他猛地一下子坐起,那凌乱的发丝随意地散落着,却难掩他此刻急切的神情。他踉踉跄跄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少主您终于醒了!” 守在门外的杨庆和杨成两人一看到杨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顿时激动得手足无措。杨庆瞪大了双眼,满是惊喜,杨成则是兴奋得双手不停地搓着。 “谭紫嫣呢?”杨泽开口追问,他的目光急切而焦灼。 “谭姑娘……她……她走了。”杨庆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愧疚,将实情道出。 杨泽一听,眉头紧皱,那英挺的鼻梁上方,两条浓眉拧成了一个结。 这个女人睡了自己,就这般云淡风轻地走了?哪有这般容易! “去将张福给我找来!”杨泽忍不住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是!”杨成慌忙领命,然后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在院门口时,险些与人相撞。 “你这臭小子,毛毛躁躁的,作甚呢?”院门外,杨棕那洪亮的声音响起。杨成却是讪笑一声: “爹,少主醒了,让我去找张福来,您快进去瞧瞧吧。” “真的!”杨棕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教训杨成,心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少主,您终于醒了!”杨棕望着平安无事的杨泽,顿时老泪纵横,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写满了关切与喜悦。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苍天有眼啊,我杨氏祖宗保佑啊!” “好了,棕叔,别这样。”杨泽上前将激动哭泣的杨棕搀扶起来,他那有力的双手紧紧握住杨棕的胳膊,然后说道:“说说吧,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 杨棕抬眼瞧了瞧杨泽的脸色,见其面色红润,再无之前的惨白之态,这才松了口气。他清了清嗓子,一五一十地说道: “北上贸易之事已圆满完成,车鼻施部的苏禄将军对咱们的货物以及交货期限都甚是满意,他传话来,希望明年开春,您能亲自去一趟车鼻施部,似乎有其他部族的人听闻了车鼻施部的贸易商队之事,都想要见见您。” “这事儿,好说,明年开春就算他不说,我也准备去一趟。”杨泽开口说道,他那坚定的目光望向远方。 不为别的,只因明年,整个靖北的实力将会大幅提升,而杨泽的雄心壮志不止于此,他那宽阔的胸膛中怀着征服整个西域的梦想。 所以他打算亲自和三姓部族的老大,也就是突骑施汗国的大汗谈一谈,若是谈得拢,那自然是万事大吉,若是谈不拢,那杨泽就得另谋计策了。 他深知,明年东突厥的兴昔亡可汗定会夺回失地,注定要和三姓部族展开一场鏖战。 届时,将会把整个大漠搅得翻天覆地,而杨泽自然期望这场争斗持续越久越好,也唯有如此,他方能腾出手来攻略西域。 得到杨泽的答复,杨棕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就在前些时日,西陲郡守马恩前来借粮,后来少主昏迷不醒,马恩便多次前来跪求,老奴想着卢城迟早为少主所有,若是这些百姓熬不过这个冬天,终归是一种遗憾和损失,于是便借了五千石粮食给他们应急。” 杨泽点头,他那刚毅的脸庞上流露出赞赏的神情:“不错,这事儿办得不错,马恩再怎么说也是西陲的郡守,他能放下芥蒂,不顾及我们的身份,为了卢城的百姓亲自前来靖北借粮,便称得上是一位好官了。” “这粮得借啊。”杨泽感叹一番,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杨棕: “再调五千石……不……还是一万石吧,让人给他们送过去,也好让其安稳度过这个冬天。” “好,我这便让人去办。”杨棕应了一声,随后便迈着匆匆的步伐去安排送粮的事宜。 杨棕走后,杨泽一人在屋内来回踱步,他那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纠结,心中仍在思量着谭紫嫣离去之事。 不多时,杨成带着张福匆匆赶来。 “少主,张福来了。”杨成说道。 杨泽抬眼看向张福,神色严肃,那目光犹如两道利剑,让人不敢直视,问道: “张福,麻雀训练得如何?” 张福连忙拱手,自信满满地回道:“回少主,麻雀现有少年三百五十人,青壮五百一十人,杂役二百人,已然初具规模,大家伙都急切地期望能为少主效力。” “甚好,我现需麻雀为我办三件事。第一,想尽办法,搜集圣教的信息,同时寻找谭紫嫣的下落,此事重中之重,务必尽快!” “是!” “第二件事,从麻雀中抽出些人潜入敦煌,帮我查探一下敦煌现今的实力。” “是!” “第三,今后我们的重点在于谋略西域,所以你们要设法将人手尽量渗透西域各国,不仅要将路线、军事部署以及他们的实力都调查清楚。 最为重要的是,尽量刺探和收买他们中的一些人能为我们所用,当然,最好莫要暴露你们的身份,具体如何去做,我想你心中应是有数的。” “属下明白!” “目前就这三件事,好好去办吧。” “是,少主!”张福领命而去。 杨泽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心中思绪万千。此时,杨棕回来复命。 “少主,粮食之事已安排妥当,明日便可出发送往卢城。”杨棕说道。 杨泽微微点头,他那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宽慰:“棕叔,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杨棕却是拱手笑道:“少主,老奴说句僭越的话,老奴十一岁就入了杨家,从老国公一直伺候到少主您,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如今看到您独当一面,创建下靖北这番基业,想来老国公和家主都会感动欣慰的。” 杨棕发自肺腑的一番话让杨泽感触颇深,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从区区罪徒到如今划地自立,这其中的波折与艰难,几乎是九死一生。 杨泽自认为自己不是英雄,他曾经只想护佑杨家的罪徒,自己的幼妹,在这方世界好好的活下去,可是面对层层的挑战,最终走到了今天。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与感慨。 “莹儿呢?”杨泽忍不住问了一句。 “您受伤的事儿,我们都严密控制了起来,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小姐并不知道。” 杨泽点了点头,如今杨泽身体康复,倒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 “走,好久没有见她了。”杨泽有些挂念起自己妹妹了,他那急切的脚步显示出他对妹妹的深深牵挂。 第142章 把思想掰直 杨泽来到都督府的后院。 这个地方经过重新修建,房屋和院落的规模比之前足足扩大了一倍,前些时日被炸得满目疮痍的痕迹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倒是借助着这些炸出来的深坑修建了不少的池塘与石桥看上去错落有序,十分雅致。 走到一间独立的院落前,杨棕这才缓缓说道:“少主不在的这些时日,小姐经常缠着妙玉道长玩,属下怎么劝也做不得主” 杨泽一听,整个人顿时感觉不妙。 杨棕似乎知晓杨泽的担忧,赶忙解释道:“少主放心,为了确保府邸的安全,道长住的地方已经严禁一切‘杂物’,甚至连火石都被悉数收走,想来应该不会出现上次那种的状况了。” 杨棕所说的上次那事,实际上就是妙玉真人将都督府后院炸成一片平地的事儿。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院子里。 还未看见人影,便先听到小丫头欢快清脆的声音:“哇,好漂亮,妙玉姐姐你真厉害!” 顺着声音望去,杨泽的脸色瞬间一黑。 只见空荡荡的院子里,一道道璀璨至极的烟花从地上喷涌而出,那绚丽多彩的光芒映照着整个院落,引得杨莹欢呼雀跃,连连称赞。 这种美丽的景象,对于孩子来说可是个稀罕物,自然深深地吸引着小孩子的心。 “棕叔,这就是你说的连火石都收走的结果?”杨泽心头涌起一阵后怕,万一这家伙哪天炼丹失败,伤到自己那宝贝妹妹如何是好。 院子里的人似乎察觉到有人前来,随即看向院门,妙玉真人和杨莹顿时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杨泽。 “哥哥!” 看到杨泽平安归来,杨莹顿时高兴得像只欢快的小鸟,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扑进了杨泽的怀中。 杨泽虽身体仍有些虚弱不适,但面对幼妹杨莹,他还是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努力张开怀抱,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这么些日子不见,小家伙似乎长高了一些,身高已经超过了杨泽的腰脊。 杨泽轻轻抚摸着杨莹的脑袋,满脸关怀,柔声问道:“莹儿这些日子有没有想哥哥?” “莹儿很想念哥哥,哥哥可不可以多在家陪莹儿几天。”杨莹抬着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泛起一丝雾气,那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让杨泽的心儿差点融化。 “哥哥这些日子不出去了,就在家陪着莹儿。” 杨泽肯定的回答让杨莹兴奋不已,一双小手轻轻摇晃着杨泽的衣袖:“真的吗?真的吗?莹儿太高兴了!” 看着杨莹在杨泽的怀中撒娇,站在不远处的妙玉真人款步走到身旁,双手打了一个手印: “福生无量天尊,杨施主,你总算是回来了,贫道正有一些疑惑想着要找你请教一下。” “?还来?”杨泽不禁想起那个夜晚,这个疯狂的女人不断索取,几乎将他的知识榨干的画面。 从单纯的黑火药到无烟火药,再到最后如何将火药提纯加以利用,怎样合理正确地使用火药到造福民生等等。 自从那一天晚上,杨泽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丝惧怕。 她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科学怪人,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劲儿,但凡你有一点知识是她感兴趣的,她就会不择手段地套出来。 杨泽莫名地打了一个颤栗,暗自念叨这个女人这是上瘾了,随即板着脸问道: “先不说这些,你怎么又在我的府里乱用火药,难道还想再炸一次不成?” 妙玉真人却是瞥了他一个白眼儿,语气淡然地说道:“你放心,我父亲还在府里,自然不会乱用火药,这些不过是街头逗弄杂耍的小把戏而已,不会造成什么破坏的。”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没毛病啊,你爹在,你不敢乱来,这是生怕炸着你爹,合着你爹一走,你就打算乱来?难道你就不怕炸着我?”杨泽气得咬牙切齿,这女人的脑回路怎么如此清奇。 妙玉真人却是做了一个揖,随后打了一个手印,面带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贫道已经算过了,都督命格天生贵胄,福大命大,又有紫微星君庇佑,就算你真的被贫道的火药给炸了,也定不会有事。” “你个女神棍,在这等着我呢。” 杨泽忽然发现,道士这个身份,让妙玉这个女子,不仅让她成为物、魔双修的怪胎,还是个巧舌如簧、啥理都能占全的主儿,歪理都能让她给掰直。 杨泽决定也不再跟她废话,直接下令: “我是靖北的都督,这地方我说了算,我说你不能在都督府里搞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不行,但凡下一次我在府里看到这种危险品,我就将你给关进小黑屋!” 杨泽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毕竟今后还得指望人家给自己搞研发,所以还是有所收敛。 “小黑屋?” 妙玉真人一愣,似乎猜到了小黑屋的可怕,随即打了一个手印: “都督说笑了,辟谷之法,贫道虽然不善精通,但区区小黑屋还是拿贫道没有任何办法的。” 她略带嘲讽地看着杨泽,妙玉真人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其实想让贫道不在都督府鼓捣这些东西并非不可以,只要都督答应贫道一个要求即可。” 杨泽看着妙玉的坏笑,心头咯噔一声, 莫非她被他爹说通了? 想着留下来嫁给自己? 一想到这儿,不由得仔细打量起妙玉来,只见她身姿傲人,腰肢纤细,体态苗条,杨泽默然地点点头:“你倒是说说看。” 妙玉眉头紧皱,杨泽那肆意打量的目光多少有点亵渎她的意思,觉着他可能想多了,当即面色一冷道: “贫道清静无为,无欲无求,唯一所想不过是提高丹道的造诣,既然都督对火药一事如此通晓,想来炼丹一道上也是有所成就,不妨请都督赐教。” “?就这事儿?”杨泽从欣赏的目光中收敛心神,随后一愣,这女人想成仙想疯了吧,可是自己对炼丹这事儿,根本不熟啊。 超出了自己的专业范围,杨泽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为啥没有恶补一番玄学方面的知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被动。 不行,必须得把这娘们的思想给掰回来,怎么能走弯路呢? 你这要是今后一心一意地搞炼丹,我这军备的研发谁来搞?难道靠你这“仙丹”把我靖北的将士给修成“超级赛亚人”? 不过你要是真能炼成这种仙丹也行啊,问题是你没这实力呀? “啧啧,还是想点现实的吧。”杨泽不由得将思绪拉回,瞬间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有了,你等我一下。” 杨泽着急忙慌地赶回自己的屋子,一通翻找,将从桃源宝地拿回来的短柄燧发枪捡起来,然后屁颠屁颠地赶了回来。 这可是仅存的一把了,其他的都在来时的路上丢失或者损毁了。 “诺。”看到妙玉真人,杨泽将手上的燧发枪递了过去“这可是个宝贝,你拿去仔细研究研究,这可比炼丹有意思多了。” “?”妙玉真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杨泽递给她的燧发枪,伸出纤纤玉手接过。东西入手,瞬间觉着沉甸甸的,触摸着金属质地和木柄,感受着上面精美的雕琢花纹,妙玉真人却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杨泽看着妙玉真人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心头不由一喜,忙将燧发枪的使用方法详细教了一遍,随后将最后的几颗弹丸和纸质火药递给了她。 “你研究的时候注意安全,这玩意儿打人的身上,必死!”杨泽不忘着重交代一句,生怕这女人玩得太嗨,把人给打死了再。 “切,真有那么神奇。” 妙玉真人颇为不信,说完便按照杨泽讲的步骤一番操作。 不过这女人的智商的确超群,杨泽只是讲了一遍,这女人就瞬间掌握了燧发枪的技巧,一气呵成,装填子弹,随后枪口一抬,指向屋子正中间上面的牌匾“啪”的一声就是一枪。 枪声清脆,白烟袅袅,牌匾被这一枪击中,直接就被打透。 杨莹一直跟在杨泽的身旁,突然听到这么一声枪响,明显有些畏惧,小脑袋缩到杨泽的背后,偷偷看着妙玉真人手中的燧发枪。 “不错,果然很神奇,我喜欢。”妙玉真人瞬间就喜欢上这柄燧发枪,其神奇的威力,似乎超乎她原有的认知。 将燧发枪收起,刚才正色道: “这种武器,如果交给忠正之士,不亚于多了一个除魔卫道的宝贝,不过要是交给某些居心叵测之人,那就是屠戮生灵的杀器。”说完还不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杨泽。 “这女人有病吧。” “我走了。”妙玉真人说完,便匆匆离去,看样子是急不可耐地去研究这柄燧发枪去了。 第143章 马恩来投 “哥哥,妙玉姐姐拿走的东西是什么呀?” “那是枪。” “枪?”杨莹眨巴着那双纯真懵懂的大眼睛,满脸的疑惑,她显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清楚的是,她的哥哥送给妙玉真人一件礼物,可自己却没有。 小家伙可怜兮兮地看着杨泽,摊开两只粉嫩的小手,嘟着小嘴说道: “哥哥,你为什么送给妙玉姐姐一件东西,但是莹儿却没有呢?莹儿也想要礼物。” 杨泽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宠溺。 他看着妹妹杨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那浓密的剑眉此刻更显英气,眼神中却透着温和与疼爱。 他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想着这小丫头还真是会撒娇,不过这模样也着实让人心软。 杨泽在心里寻思着,得给妹妹寻个合适又让她喜欢的礼物,可不能让她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同时,他又觉得妹妹的这份天真无邪和对自己的依赖,让他感到无比温暖和幸福。 看着妹妹杨莹期盼的眼神,杨泽心头一软,蹲下身子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道: “莹儿乖,哥哥答应莹儿,下次一定给莹儿带回来一件让你高兴的礼物。” 杨莹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小嘴一撅,紧紧地依偎在杨泽的身边,那小小的身躯散发着委屈的气息。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杨成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 只见杨成神色焦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脚步慌乱:“少主,咱们拨给卢城的粮食被人抢了” 杨泽眉头微皱,那好看的眉头此刻拧成了一个“川”字,目光中透着威严:“什么!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杨成喘了口气,看向身后的一人:“赵沂你来说吧”。 赵沂的身上明显有些伤,衣服上沾染着血迹和尘土,他抱拳行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愧疚: “公子,属下奉命前去卢城运粮,未曾想在卢城外遭遇一支军队,他们似乎刚刚从卢城劫掠而出。 咱们资助卢城的大量粮食被他们抢走,属下奉命而去,只带去五百负责押运的士卒,而对方却有五千多人,最终不敌,属下不得不带人撤回,但粮食却被那群人给劫掠走了” “属下有罪,请公子责罚!” 赵沂面色羞愧,那黝黑的脸庞此刻涨得通红,这可是他投效靖北以来,第一次办的差事,不曾想却办砸了。 “这事儿,不怨你,可知道来人什么身份?”杨泽有些疑惑,在西陲这个地方,还有其他势力的存在? 赵沂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是高昌,他们都是高昌国的士兵。” “高昌!”杨泽一听,却是冷哼一声,“倒是谁呢,却是那个不自量力的西域小国。” 自己本就有意开春之后经略西域,却不曾想,高昌现在跳出来找麻烦,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去,召长史、司马以及各营营将等人前来都督府议事。”杨泽目光冷峻,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属下遵令。”杨成领命退下,步伐匆匆,带起一阵微风。 杨泽低下身子,轻柔地摸了摸杨莹的小脑袋,然后和声说道:“哥哥还有事情要处理,你乖乖在院子里玩吧。” 杨莹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哥哥去忙吧,莹儿会听话的。” 说着,她就撅起小嘴,眼眶微红,明显有点委屈巴巴的样子,那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挂着泪珠。 杨泽知道自己嘴上说着陪伴她,但随着靖北日益繁琐的事务,却终归事与愿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赵沂跟在身旁,只是默然地看了一眼杨莹,随后跟着杨泽离去。 一路上,赵沂将自己在卢城看到的一切都详尽地、一五一十地告诉给杨泽。两人步履匆匆,一前一后来到都督府的前堂正厅。 两人落座没多久,众人就赶到了都督府内,依次落座。 看着正厅内长史杨棕、司马孙子仁以及各营营将,杨泽面色平静,但那深邃的眼眸中却暗藏着波澜,众人面色凝重,气氛肃穆,显然来时已经听杨成提及卢城的事了。 杨泽端坐主位,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诸位,我靖北的粮食在卢城外,被高昌国的士兵抢走了,这些人,不仅抢我靖北的粮食,还在卢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等恶行,我杨泽,绝不能容忍!” 长史杨棕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他身姿挺拔,目光坚定: “都督,早在年初,高昌依附突厥侵犯西陲,经此一战,致使卢城化为废墟。 如今他们再度侵袭西陲,实乃挑衅,若是任由他们在西陲胡作非为,定然当我西陲无人,柔弱可欺!” 司马孙子仁点了点头,他身材魁梧,神情严肃,对杨棕的话非常赞同,亦是说道: “都督,长史之言,在理,高昌不过一西域小国,民不过二三十万,却屡次犯境,我靖北想要发展,这一步就应拿下高昌,以此为基,攻略西域诸国” 杨泽也颇为赞同,只是眼下正值寒冬,出兵攻打高昌明显不理智,更何况靖北实力弱小,真要打高昌,还需一番谋划,如今还是先教训他们一番,想到这儿,他目光转向赵沂: “赵沂,你且将卢城所见详细再述一遍,以供众人参考。” 赵沂拱手应是,再次将高昌士兵在卢城抢夺粮食、欺压百姓的种种劣行详细讲了出来。 赵沂面色凝重,紧握着拳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语气中满是愤懑: “据路上遇见的卢城百姓们说,那些高昌士兵简直丧心病狂,家中稍有点存粮便被洗劫一空。 百姓们好不容易重建的茅草屋,却被这些可恶的家伙放火焚烧,有些老者逃不出来,硬是在屋内被活活烧死。 甚至连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他们简直连人都算不上。 若非我仅带着五百亲卫,非要杀光这群禽兽,只可惜,还是有不少无辜的百姓丧命于此。 那些可怜的人倒在血泊之中,拼命挣扎却无力回天... 屋内的众人听后,皆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将这些可恶的高昌士兵碎尸万段。 就在众营营将纷纷主动请缨出战之时,门外有人来报,说是城外来了一群人,希望面见杨泽,而来人自称西陲郡守马恩。 杨泽一听,顿时起身说道:“诸位,随我迎接马恩大人。”他神色严肃,眼中透着对马恩到来的重视。 对于马恩此人,杨泽颇为敬重。 不管他能力如何,马恩都是一位为官清正,心系百姓的好官。 如今他们遭受高昌劫掠,日子只怕真的过不下去了。杨泽深知,马恩此番前来,定是为了卢城百姓的安危与未来。 第144章 追击 杨泽带着众人行色匆匆地赶至城门口,只见马恩领着上千百姓瑟缩地站在寒风之中。 寒风如尖锐的冰刃,无情地刮过他们单薄的身躯,褴褛的衣衫在风中烈烈作响,显得格外凄凉。 马恩神色忧虑,往昔的锐气早已消失不见,整个人仿佛被霜打过的枯草,萎靡不振。 他那一身沾满泥土且破烂不堪的官袍,在寒风中胡乱摆动,愈发显得他狼狈不堪。原本挺拔的身姿,如今也微微佝偻,好似背负着千钧重担。 杨泽快步走上前,双手抱拳,郑重地行礼道:“马恩大人,一路辛苦。” 马恩再次见到杨泽,怎料是这般凄惨的局面,他苦笑着抱拳回礼,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纵横交错,尽是愁苦之色: “杨世子,高昌国卑鄙无耻,竟在冬日来临前,抢掠我卢城百姓赖以生存的口粮,那些粮食可都是从靖北相借而来的啊,如今却被这些恶徒抢了去,我......我实在无颜面对您啊。”他的声音沙哑且颤抖,饱含着无尽的悲愤与愧疚。 杨泽目光坚毅,望着忏悔的马恩,开口宽慰道:“马大人放心,高昌犯下的过错,我杨泽定会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决心与力量。 马恩微微颔首,混浊的双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有杨世子这番话,老朽也就安心了,如今卢城已非宜居之地,百姓们恐怕难以熬过这个冬天,再加上高昌国虎视眈眈,担心他们会再次袭扰卢城,老朽有个冒昧的请求,还望杨世子应允。” 杨泽沉思片刻后说道:“马大人有话直说,倘若杨某力所能及,定不会推辞。” “既然如此,那老朽便直言了,老朽想带领卢城一万五千人投奔靖北,希望杨世子能够收留我们!” 马恩说着,双腿一弯,当众跪了下来。他这一跪,身后一千多人也纷纷跪地,齐声高呼: “求杨世子收留!”那声音在寒风中回荡,透着无尽的哀求与期盼。 “马大人。”杨泽看着黑压压跪倒的一大片人,心情无比复杂,他赶忙将马恩搀扶起来,目光中满是关切与焦急: “我靖北本就是西陲百姓的庇护之所,卢城百姓愿来,我杨泽欢迎至极。” “如此,老朽便拜谢杨世子的救命大恩了!”马恩听闻杨泽应允,激动得又要下跪,这可把杨泽惊到了,马恩毕竟年事已高,可不能让他这般给自己跪来跪去。 得到杨泽的应允,马恩带来的一千多人率先入城接受妥善的安置,而马恩本人则重返卢城,号召遗留下来的百姓前往靖北过冬。 如今凉风呼啸,寒气愈发浓重,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开始降雪,如今这节气,只怕大雪就在眼前。 杨泽望着马恩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陈朝不是没有好官,而是不肯重用为民请命的好官,因为这些官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才会被视为异类。 如今的杨泽已然成为了实际上的西陲之主,看着加入进来的卢城百姓,他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有多重,几十万百姓皆系于杨泽一人,稍有不慎,卢城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回到城中,杨泽两手准备,一边让杨棕带人着手安排卢城百姓的安置事宜,务必确保每一个人能够安然度过这个寒冬。 杨棕领命而去,他那严肃的表情,展现出他对此事的重视与决心。 与此同时他召集各营营将及司马孙子仁,决定出兵教训这伙儿来卢城打秋风的高昌军队。 卢城百姓的血不能白流,血债当用血偿! 这一次,杨泽依旧任命赵沂为先锋将官,统领两千伍仟营将士出战,自靖北而出直奔卢城以北的方向寻觅敌踪 这些高昌国士兵,劫掠大量物资,行动定会迟缓,伍仟营可是靖北的一大杀器,这种装备有具甲的重骑兵一出场,几乎成为了步卒的梦魇。 就在赵沂统领两千伍仟营将士北上之时,远在西陲以北的官道上, 五千趾高气昂的高昌国将士,散漫地押着一车车劫掠而来的物资踏上返程。 队伍中,旌旗飘扬,每一名高昌士兵都面带喜色,那笑容肆意而张狂。 队伍中间,一个骑着黑色战马的壮汉,悠哉悠哉地走着,大有凯旋之姿,而这人,正是高昌国将军,蔡乞。 只见他身披华丽的战甲,头盔上的红缨在寒风中肆意舞动,那粗糙的脸上满是傲慢与不屑,眼神中透露出对陈朝人的轻视,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回头望了望身后满载战利品的队伍,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大声说道: “哼,陈朝人已然放弃了这里,西陲哪里还有什么像样的军队?就凭卢城那些矮猴子,都不够本将军砍的”那声音粗粝而张狂,在空气中肆意传播。 身旁的副将连忙应和:“将军说得极是!即便陈朝军队真的来了,看见咱们,怕是连刀都握不稳了。”他的脸上堆满谄媚的笑,眼神中满是讨好。 蔡乞仰头大笑,笑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那笑声中充满了狂妄与自负。 “那是,就凭他们那软弱无能的样子,能奈我何?我高昌国五千勇士,足以让陈朝闻风丧胆!”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蔡乞眯起眼睛,继续说道: “咱们这次劫掠了万石粮草,此次回去,定要让国王知道,陈朝不过是纸糊的老虎,已经彻底放弃了西陲,待来年,咱们占据西陲,进而夺取河西,到那时,咱们高昌便能成为西域真正的霸主” “将军所言甚是” 蔡乞看着士气高昂的将士们,心中更是充满了狂妄与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高昌国称霸这片土地的未来。那得意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殊不知就在他们缓慢的向北行军之际,身后不远处的道路上,忽然扬起阵阵尘土。 高昌国队伍最后面的士卒最先发现异样,高声喊道:“有军队!” 他的声音尖锐而惊恐,打破了队伍原有的轻松氛围。 随着他的呼声一支骑兵瞬间改换方向,直奔高昌国军队疾奔而来” 赵沂率领的伍仟营一路疾驰,马蹄声如阵阵闷雷在旷野中滚滚回荡。 他们个个英姿飒爽,身披厚重坚实的战甲,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每一名将士的脸上都带着坚定与决绝,手中的兵刃紧握,仿佛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那一双双眼睛,犹如燃烧的火焰,充满了愤怒与杀意。 是他们! 赵沂眼神阴冷,一股子杀意随之弥漫。他那紧绷的脸庞,犹如一块坚硬的岩石,透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这些禽兽! “众将士听令,密集阵型,随我冲锋!” 赵沂一声怒吼,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他率先策马奔腾而出,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映照着冷光,那身姿矫健,犹如出山的猛虎。 伍仟营的将士们如同一股汹涌的钢铁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高昌军席卷而去。 马蹄翻飞,溅起无数的尘土。 大地在重骑兵的冲击下颤抖,发出沉闷的轰鸣。 五千高昌军队列阵集结,高昌国将军蔡乞看着来袭的陈朝军队,一时间有些惊惧,随着重骑兵的渐渐逼近,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嘴里发出惊呼: “这是从哪里来的精锐!陈朝在西陲何时有了这样的军队!”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蔡乞满脸的惊恐,尽管他强装镇定,大声呼喝着将士们列队应敌,可他却知道,在开阔地带,以步卒迎战身披重甲的骑兵,无异于自寻死路。 高昌国的士兵们列阵以待,但他们的脸上早已没了刚刚嚣张鄙夷的神态,此刻皆被伍仟营的气势所震慑,拿着武器的手不停的颤抖着,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畏惧,双腿也忍不住微微打颤。 伍仟营的重骑兵犹如一把锋利的巨剑,直直地插入高昌国的军阵。 第145章 大雪 赵沂身先士卒,一杆长枪在其手中肆意挥舞,瞬间幻化成一条灵动的蛟龙,枪尖闪烁着寒芒,恰似闪电般迅疾地划破虚空。 每一次迅猛刺出,都精准地在高昌国士兵的身躯上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血洞,刹那间,鲜血四溅,宛如绽放的血色花朵,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 赵沂似乎将内心所有的怒火都尽情宣泄而出,不顾一切地在军阵中来回穿梭。 高昌士卒大多为步卒,他们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防线,在赵沂带头的凶猛冲锋下,瞬间被撕开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口子。 喊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高昌国的将士们脸上写满了极度的惊恐与绝望,他们试图重新组织防御,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妄图将这些身披重甲的骑兵置于死地。 然而,这一切的努力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如此徒劳无功。 铁骑无情地践踏而过,高昌国士兵手中的长刀砍在伍仟营将士的身上,仅仅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随后,他们便被伍仟营的将士无情地砍倒在地。 这是一场极度不对称的战斗,几乎是呈碾压之势,毫无悬念可言。 这一刻,高昌国的将士们再也无力抵挡,他们的阵型彻底崩溃,士兵们如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战场上弥漫着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惨叫声此起彼伏,犹如人间炼狱。 蔡乞见势不妙,试图掉转马头仓惶逃离,却不幸被赵沂察觉。 斩杀敌将,建功立业,这乃是他赵沂一直以来的梦想。 如今好不容易投效到靖北麾下,不用再去忍受出身的歧视,他只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来证明自身的价值。 随之,他猛夹马腹,如闪电般疾驰冲向蔡乞。脑海中只留存着一个坚定的念头:“杀了他!为卢城枉死的百姓报仇!” 蔡乞惊慌失措地逃跑,回头望去,竟然看到凶神恶煞的赵沂正急速逼近,脸上随即露出绝望的神色。 战场上到处都是激烈交战的士卒,他策马左突右进,却始终未能脱离战场,这恰好给了赵沂绝佳的机会。仅仅一盏茶的功夫,赵沂就已追杀而至。 “给我让开!”蔡乞已然慌了神,接连撞翻数名逃亡的高昌士卒后,终于逃到一条相对开阔的道路上,就在他满心以为自己将要逃出生天之时。 赵沂振臂一挥,手中的长枪瞬间飞射而出,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流星,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从蔡乞的背后刺穿而出。 蔡乞只觉着浑身剧痛无比,仿若万箭穿心。他低头看去,不知何时,一支长枪已从身前穿出。 “扑通”一声,蔡乞坠马而下,眼神空洞无神,仰视着苍茫的苍穹,他至死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就这般轻易地死了,自己可是率领了整整五千将士,整个西陲怎会突然冒出如此强大的陈朝军队? 突然,他觉着眼前的光线一暗,只见一个戴着面甲的骑士正冷冰冰地俯视着他。 “你..到底..是.....是.....谁?” 蔡乞气息微弱,艰难地问道,然而话音未落,赵沂却明显不想回答。他翻身下马,神色淡然地捡起自己的长枪,然后将蔡乞绑在自己的马尾上。 “你...”蔡乞气若游丝,可赵沂却毫无怜悯之心,策马狂奔。 蔡乞就这样被赵沂绑在马尾后面,在地上拖行,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蔡乞的惨状很快便被高昌将士察觉,主将身死,他们彻底丧失了抵抗的意志,纷纷选择了投降。 这一战,进行得格外顺利,就在赵沂等人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之中时,天空中陡然落下点点洁白的絮状物。 “雪?下雪了!” 寒冬终究还是无情地降临了。 赵沂率领众人迅速打扫战场,而后带着俘虏和战利品,踏上了返回靖北的路途。 此战伍仟营仅有寥寥十几人负伤,无一人战死。而高昌的五千将士,被杀七百余人,被俘虏者多达三千五百多人,其余的则四散溃逃。 当赵沂返回靖北后,杨泽亲自前来迎接,虽说这次大胜在预料之内,但他仍感到由衷的欣慰与喜悦。 城中百姓们对于凯旋而归的大军欢呼雀跃,尤其是卢城的百姓,一个个情绪激昂,难以自抑。 当他们看到被俘的高昌国将士们,无不气恼地咒骂着。 对于这些俘虏,杨泽自然不会白养着他们,于是乎矿洞内多出了数千免费的劳动力。 杨泽深知,这一战仅仅是一个起始,不论是对于高昌国,还是整个西域,这都只是必不可少的第一步,而他的征程也将由此一步步地走得更为长远。 冬日降临,整个西陲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世界似乎一瞬间变得无比沉静,万籁俱寂。 靖北都督府从忙碌中逐渐趋向平稳。 本在靖北的金城郡郡守吉哲早早辞别了女儿,迎着冬雪返回金城。 临行之际,他再三严厉告诫杨泽,不许欺负自己的女儿,若被他发现,定不会轻易放过杨泽。 但同时,他也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如果杨泽真心喜欢他的女儿,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娶,他吉哲愿意与靖北联姻,只是他的女儿,断不能为妾。 不过这一次来,吉哲并非空手而归。他带来的五千将士,几乎人手都更换了崭新的兵器,若非甲胄产量低,且杨泽坚决不给,吉哲定会强行掳走不少。 终归都是女人惹的祸,杨泽只能在心中默默承受这一切。 既然他爹都放了话,那他便不再客气,定然要将他爹在此欠下的债,都从他女儿身上“压榨”出来。 九九六? 不,那叫零零七,反正身为工作狂魔的妙玉真人也不在乎,干脆给她指派了一些匠人,任由她折腾,只要能将燧发枪仿制出来,她便是靖北的第一功臣。 对于这种热衷于研究新奇东西的匠人,杨泽觉得有必要设立一些官职,比如说大匠造? 嗯,有必要好好激发一下劳动人民的智慧。 吉哲父女的问题还算好解决,大麻烦却是阿史那献和他的奇葩女儿阿史那偲偲。 这两人似乎赖上了杨泽,一个痴迷于购物,不停地买买买,这可苦了她的小跟班小艾同学。 这位日后的大食国开国之君,如今却成了阿史那偲偲的仆役,着实刷新了杨泽的三观。 而更大的麻烦在于她爹阿史那献,在见识到靖北的强大实力后,他基本上赖在了靖北,似乎有意用自己的女儿作为筹码,换取靖北的大力支持。 三天两头在靖北的匠造所上演零元购。 杨泽若不是考虑到这家伙目前还不能死,非得将他赶走,任由他自生自灭。 如果历史的走向无误,开春以后,他麾下的突厥部族将会和三姓部族爆发一场大战。 虽然依照真实的历史,他最终会病故于都城,但其晚年甚是凄凉。 所以在如今这个时空,也不知是否会出现同样的结局。 资助他,让他与三姓部族抗争,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同样也会得罪苏禄。 这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面对有选择困难症的杨泽,一时间着实不知该如何抉择。 看来自己得好好想想,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获取更大的利益。 第146章 探查消息 高昌,在西域诸国中向来实力强盛,其国划分有四郡十八县,分别为交河郡、田地郡、高宁郡、临川郡。 高昌坐拥数十万百姓,拥兵约三四万之众,当今国王乃鞠洪,年已半百,他身材臃肿,脸上沟壑纵横,尽显岁月沧桑。 在其治理之下,高昌渐趋萧条,吏制腐败,兵备松懈。 鞠洪膝下育有三子一女,分别是长子鞠延庆,次子鞠延平,三子鞠贤,幼女鞠延芸。 其都城名曰高昌城,这座坐落于吐鲁番盆地的城邑,占地达 200 公顷,且分外城、内城以及宫城。 就在当下高昌国的宫城内,一名持旗的斥候兵神色惶急,他满头大汗,眼神中充满恐惧,步履匆匆地直奔殿堂之上。 此时,高昌国王鞠洪正搂着一位肌肤如雪、娇柔妩媚的美人纵情享乐,兴致正酣。他面色微红,眼神迷离,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 斥候兵竟径直闯入殿内,高声喊道:“大王,蔡乞将军的大军在卢城外被陈朝军队歼灭,蔡乞将军已殉国!” “什么!”鞠洪饮酒微醺,脸上泛着红晕。他眯着眼,满是难以置信之色,慌乱中忙不迭地将怀中美人粗暴地推开,颤颤巍巍地站起,手指颤抖着指着斥候兵道:“你再给孤说一遍,蔡乞他如何了!” “蔡乞将军,他......他被陈朝将军斩杀,五千大军也被陈朝军队击败了!” “怎么可能!”鞠洪顿时怒不可遏,他瞪大双眼,额头上青筋暴起,高声喊道: “西陲不过是一群残民,哪还有什么军队?现今陈朝内部争权夺利,怎会顾及边陲蛮荒之地,就连最近的军队也在河西以南的武威驻守!” 面对高昌王的难以置信,斥候兵只得将自己所知之事全盘托出:“的确是陈朝人的军队,不过他们打的旗号却是:靖北。” “靖北?那是什么?又是谁的军队,敌军可是过万?”鞠洪愣住了,靖北?他对这样一支军队的来历一无所知。此刻的他眉头紧锁,焦虑不安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回大王,敌军不满两千,皆是身披重甲的骑兵,咱们溃逃回来的将士说,这群骑兵刀枪不入,他们手中的骑枪更是锋利至极,咱们身上的甲胄根本无法抵挡。” “怎么会!”鞠洪傻眼了,不满两千的重骑兵,这种大杀器怎会出现在西陲?莫非陈朝的大军真的杀回来了? 不应该呀,如今陈朝内部争斗激烈,哪里还有心思顾及这等荒芜之地? 鞠洪苦思良久,也想不明白,何时在陈朝的西陲竟有这样一支强军。自己可是五千大军呀,即便面对重骑兵,这五千之众也并非毫无自保之力,怎会轻易被击溃呢? 片刻之后,他想到自己的大儿子鞠延庆,唯有他曾经率领大军跟随突厥人征讨过西陲,或许他能知晓。 “庆儿呢?叫他给我赶紧滚过来!” 鞠延庆本是高昌国大王子,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自从年初领军跟随突厥人在西陲一战后,因自己拙劣的战果,直接折损了高昌上万的将士。 这差点将高昌王鞠洪给气死,就因为此事,差点废了鞠延庆的储君之位。 虽说最后在朝臣们的劝解下保住了身份,但这之后,却被下令回府禁闭,好好反省,而高昌王鞠洪对他的态度也是一落千丈。 不多时,鞠延庆匆匆赶来。他身形高大,却略显憔悴,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安。看着宝座上的鞠洪,恭敬行礼后说道:“父王,儿臣来了。” 鞠洪神色冷漠地看向鞠延庆道:“庆儿,你可曾听闻过靖北军?” 鞠延庆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回道:“父王,儿臣从未听说过什么靖北军。” “没有?”鞠洪沉默了,不应该啊,如此强军,不应在陈朝默默无闻,他想了想,又问道:“那西陲可有什么厉害的义军?” “义军?”鞠延庆一听,脑海中瞬间想起卢城一战那支来历神秘的“流民军”,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才导致卢城守军得以全身而退。 “会不会是流民军?”鞠延庆将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 “流民军?”鞠洪一听这个名字就觉着太过敷衍,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将见到的流民军一五一十详细地给孤道来。” 鞠延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在父王身前表现自己的机会,瞬间就将当日对战流民军的事情,添油加醋一番讲给了鞠洪。 一番绘声绘色的讲解过后,只见鞠延庆声泪俱下地说道: “若非大度设默矩大人执意不听儿臣的建议,岂会有此惨败。他们突厥人当时就被这伙来历不明的流民军打得大败。 若非儿臣及时率领高昌勇士拦截,此刻这世上早已没有大度设此人了。 只可惜,我高昌勇士兵力太少,而流民军统帅又是个刁钻的小人,他命人在城内大肆放火,若非如此儿臣当日就能全歼这伙流民军,最后因为火势太大,不得不退出卢城。而流民军也趁机逃走。” “哦?”高昌王鞠洪听完自己儿子的叙述,心中的疑惑更重,这和自己听到的似乎有些出入,但有一点他却听得仔细:“你说这些流民军装备极差?” “回父王,这些流民军,穿的破衣烂衫,用的也是锈迹斑斑的长枪、残刀。” “那不对,西陲定然还有一支强军,一支装备精良的强军。” 鞠延庆一听,心头一动,这不是一个自我表现的好机会吗?想到这儿,他当即说道:“父王,儿臣愿意率斥候,亲自前往西陲暗查。” “你?”鞠洪满脸怀疑地看着他,那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和质疑。 鞠洪那不信任的眼神一扫而过,鞠延庆立刻便拍着胸脯说道:“父王,儿臣愿立军令状,绝对将靖北军的底细探查清楚。” “哼,好,既然你有这个信心,那孤就给你这个机会,不过嘛,万一你不小心被他们抓住,那你别幻想孤会用银子去赎你。” “父王放心,儿臣行事谨慎,定然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那是最好不过,若是这事儿办得漂亮,那今后监理国事,你也可以参与其中。” 听到鞠洪的话,鞠延庆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那喜悦中夹杂着渴望与贪婪:“父王放心,儿臣定会将西陲查探明白” 鞠延庆虽说是高昌国大王子,但高昌王鞠洪却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里,他一直喜爱宠妃所生的小儿子鞠延景,所以一直以来他的地位算不上高,反而有时候还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 如今能有这么一个机会,获得监理国事的权力,这简直是一场天降的富贵,必须紧紧的抓在手里。 次日清晨,鞠延庆做了一番准备,然后带着十几名精锐斥候乔装打扮后潜入西陲查探。 第147章 流民 冬季的大雪过后,靖北被装点得银装素裹,天地间仿佛铺上了一层洁白无瑕的绒毯。 年关将近,整个靖北都沉浸在节日将至的欢快氛围之中。 靖北都督府府内,杨泽正手把手地教妹妹杨莹包饺子。 杨泽面容刚毅中带着温和,他的眼神专注而耐心。 杨莹本就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眨着灵动如星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哥哥熟练的动作,努力地模仿着。 丫鬟春花和秋月在旁边小心地伺候着,她们正值青春年华,对于新奇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忍不住探着头,目光紧紧追随兄妹俩的动作。 “哥哥,你看我包得怎么样?”杨莹举着自己包得歪歪扭扭的饺子,眼中满是期待,粉嫩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杨泽笑着摸了摸杨莹的头,眼中满是宠溺:“我们家的莹儿是最聪明的,一学就会,这些小小的饺子可比哥哥包的好多了。” 看着杨莹手上那只形状奇特却透着可爱的小饺子,杨泽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 大雪封城,杨泽难得抽出时间好好地陪在杨莹的身旁,和家人在一起,他的心情轻松愉悦,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 幸亏杨泽在早些时候,与武威李家、刘家不断地进行贸易,使得靖北的粮草充足。 房舍呢,又是动用百姓和军队共同修筑好的。大量独门独院成排的房子坚固而温暖,使得大家不用忍受寒冬的侵袭。 而每家每户又能用自己的劳动换取丰厚的粮食和酬劳,所以靖北的百姓们,每家每户都能过上殷实的好日子。 换做从前,这对他们而言,几乎是一种不敢奢望的梦而已,所以,百姓们对杨泽,自然是信服有加,相信他可以带领靖北走向更为美好的明天。 然而,这份宁静和欢乐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随后一名守城士兵匆匆赶来禀报。 杨泽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饺子皮,脸上的温和瞬间被严肃取代:“何事如此匆忙?” “一支庞大的流民正朝着咱们靖北而来。”士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他的眉毛紧蹙,眼神中透着不安。 杨泽一听,下意识看了一眼这寒冬飘雪的节气,心头一紧:“有多少人?” “人数太多,根本看不到头,也许有五万,也许有十万!”士兵有些慌乱地回答道,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被这庞大的数字吓到了。 杨泽倒吸一口凉气,十万流民,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心中暗暗思忖,冬天?从哪里来的这么多流民?肯定哪里出事了!杨泽下意识想到,这么多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到靖北这个荒芜的地方。 只是这么多流民涌来,小小的靖北能承受得住如此巨大的压力吗? 杨泽虽然渴望大量的人力,但又有些担心,若是步子跨得太大扯着裆怎么办?难道将这些受苦的百姓拒之门外?杨泽一时间思虑万千。 “走,先去城墙上看看。”杨泽拍了拍手上的面灰,就要离开。 杨莹连忙上前,拉扯着杨泽的衣摆道:“哥哥,莹儿也想去看看。”她的声音虽然弱小,但明亮的大眼睛却充满了渴望,小脸因为着急而微微泛红。 “哎,算了,反正是去城墙上,在靖北这个地盘,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杨泽叹了口气,最终被小丫头那期盼的眼神给打败。 两人上了马车,匆匆赶往南城区的城墙。 不多时当杨泽领着杨莹登上城墙后,入眼之处,便是城墙下这支饥寒交迫的流民大军。 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众人的心中五味杂陈。 “来人。”杨泽开口说道。 “都督。” “去,派人下去问问,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来到靖北的。” 杨泽非常好奇,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又怎么会选择来到靖北这个地方。 一名士卒被人用木质的吊篮放下了城墙,他匆忙走到这些流民身前询问着些什么。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些流民忽然跪倒在地,上万人齐声高呼:“求求都督,给我们这些可怜人一口饭吃吧!” 在这些流民中,有些人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他们相信那些传闻。 传闻中说,靖北是个好地方,这里的大官,答应给无家可归的流民们田地,房舍,食物。 而有些人则满脸麻木,一路行来,他们似乎在饥饿和寒冷中对活下去充满了绝望。 士卒很快回来,将事情如实回禀: “都督,他们都是从河南道和河北道来的流民,只因听闻西陲有一个叫靖北的地方,只要肯来,就能给予粮食,房子,田地。 我们这些人一路走来,各地官府都视为乱民,不是派兵驱除,就是紧闭城门,任其自生自灭,他们在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来咱们靖北。” 士卒的话,让杨泽心头一痛,看着城下的流民,满是怜悯。 他一时间竟然有些哽咽,天知道这些人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这要受到多少苦难,才能穿越千里,走到靖北,为了只是那渺小的希望。 “哥哥,救救他们吧,他们好可怜呀。”杨莹看着他们,仿佛想起了自己的曾经,眼眶泛红。 “莹儿放心,哥哥曾经说过的话,自然会信守承诺,只有说到做到,才是为人处世最基本的诚信。”杨泽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 这么多人来投奔自己,若是放弃,便是失信于天下,所以,哪怕困难重重,杨泽不会拒绝。 “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杨泽态度坚毅,传下命令。 “轰隆隆”随着城门被打开,流民们欢呼雀跃,鱼贯而入。 靖北的将士们维持秩序,他们身姿挺拔,神情严肃却不失温和,负责为这些乱民划分区域,而靖北的百姓则主动上前给予帮助,有的捐助食物,有的帮助他们修建临时的房舍。 看着这些涌入城中的流民,无意中遇到一位面容憔悴的老者,他步履蹒跚,孤独地拉着一个稚童,漫无目的的走着。看到这一老一小,杨泽忍不住上前询问: “老人家,你们从何处而来?” 老者看到杨泽上前询问,面色上带有些许惊慌,他拉着稚童就要跪下行礼,却被杨泽拉起。 老者声音略带沙哑:“这位大人,我们从河南道而来,一路上历经艰辛。” 杨泽一惊:“河南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百姓背井离乡?” 老者叹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河南道接连三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我们这些穷苦的农家人家家户户都饿的揭不开锅了。 可朝廷不仅没有减免我们的赋税,反而还增加了山税,林税以及饮水税,凡是上山打猎,伐木,或者靠近河流取水都要收税,这简直是要我们的命啊。 也就在今岁秋末,官老爷派人征税,却引发了民乱。先是信都郡乱民杀死了郡守,占居郡城,然后是武平、齐郡也发生了叛乱,而且这种乱象愈演愈烈。 现在整个河南、河北两道都乱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交不起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逃难,来时我们村有七百多人,等来到靖北,就只剩下我和孙儿两个了。”老者说着便是声泪俱下。 杨泽心头沉重,没想到局势已经严峻如斯。 第148章 安置流民 在靖北,一名面容清秀的小女孩,灵动的眼眸中透着关切,望着老者怀里那面容憔悴的稚童,轻盈地走上前,温柔地拉着他的小手,轻声说道: “小弟弟,别害怕,来我家,我妈妈做了热汤和馍馍。” 小男孩面色苍白如纸,身体消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那盈满泪花的双眼怯生生地望着爷爷,小嘴微张,似乎在等着爷爷给出回应。 “爷爷,你也一起来吧。”小女孩十分懂事,再次诚挚地邀请小男孩的爷爷一同前往。 杨泽,这位饱经风霜的老者,眼中满是慈爱与豁达,他没有阻拦,反而微微颔首,尊重孩子的意愿说道:“去吧。” 靖北民风纯善,这里的人们都是从死人堆里艰难爬出来的,他们深知寒冷和饥饿的痛苦滋味,所以绝见不得他人遭受同样的苦楚。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慈祥的老妇人,手中拿着自己刚精心做好的棉衣,步履蹒跚地走向一位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孩子,轻柔地为他披上,和蔼地说道: “孩子,穿上这个就暖和了,来到靖北,靖北今后就是你的家。” 那被冻得直打牙颤的孩子,嘴唇发紫,却仍努力挤出一丝感激的笑容,嘴里诚实地说道:“谢谢~奶奶。” “真是个好孩子,你们一家子去老婆子里吃些热汤吧,咱靖北虽然现在穷些,但已然比其他地方好多了,老婆子一辈子也没见到过为咱们这些泥腿子考虑的大官们。 老妇人脸上的褶皱堆叠出一个温暖如春日的笑容,然后领着这一家子人向着自家的方向缓缓走去。 “谢谢大姐。”领着孩子的流民一家中,有一位杵着木棍、神情拘谨的老妇人,她嘴里不停地道谢,脸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终归都是些老实本分的人。 听到老妇人的称赞,旁边的一些靖北人也在七嘴八舌地说道: “对啊,咱们都督是个大善人,是个知道疼咱们穷苦百姓的大好人呢!” 靖北的百姓们纷纷称赞着,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真诚与感激。 一位年岁颇大、满脸沧桑的流民孤身一人,他没有选择去别人家暂住,反而鼓起勇气走到杨泽的身前,长叹一口气道: “大老爷,我年岁大了,但也知道不能吃白食,我这身子骨还能干活,可以自己动手换取吃的。” 杨泽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和煦的春风,安慰道: “大叔有所不知,我靖北如今各处都缺人,您要是愿意耕地,那我靖北有的是荒地给您这样的人耕种,只要连续耕种三年,那地就是您的,谁也拿不走。 您要是想做工,城中许多工坊都缺人,这酬劳嘛,每日怎么着也得有十个钱以上,所以说,只要肯劳动,在咱们靖北只会越来越好。” “真的吗?”围观的流民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开口问道。 “都是真的,咱们靖北的都督,说一不二!”不用杨泽辩解,靖北的百姓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赞扬起来。 “都督!” 流民们都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位毫无官架子的杨泽,他居然是都督! 看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靖北都督如此深得民心,初入靖北的流民一时间都纷纷选择相信,毕竟大家都是穷苦的百姓,没必要欺骗他们。 也就在这时,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杨棕和孙子仁,望着涌入城中的流民,面露忧色。杨棕眉头紧锁,说道: “少主,这十万流民的安置绝非易事啊,而且冬日严寒,咱们的存粮虽多,可也经不住如此消耗。而且要等到开春以后才能等来武威的辎重,我实在是担忧啊。” 司马孙子仁却是知道杨泽的野心,当下却是洒脱一笑:“公子,流民虽多,但对我靖北何尝不是一场机遇?” “依在下之见,可将登记造册的流民按年龄和身体状况分组,青壮者优先入军,其次者入工坊劳作,再次者可入各行各业,亦或者耕作土地。 如此以来,必能将这些人力转为动力,源源不断的为咱们靖北的的发展做贡献。 而这些流民中的妇孺老弱可帮忙做些简单的手工活,换取一定的口粮,都督不是一直嫌咱们的甲胄制作太慢吗? 有了这么多女人的帮忙,至少皮革和棉服这些不用再担心人手不足。” 孙子仁的话,让杨泽深感赞同,一番思虑后,暂且让两人协助,安置流民的事情,而他则来考虑粮食的问题。 想要解决粮食问题,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得通过刘家和李家才行。 杨泽匆忙赶回都督府,忙到现在,天色已晚,他走进自己的书房里,脚步略显沉重,来回踱步,那紧锁的眉头和凝重的神情,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麻雀的统领张福走了进来。 “都督,您找我。” “嗯。”杨泽点点头,神色严肃道:“大雪封山,我本想让你们麻雀过一个好年,可你也看到了,十万流民逃到咱们靖北,一下子多出来的十万张嘴。 咱们府库里的虽然有些存粮,够咱们靖北撑到开春,但如今这情况怕是有些困难,所以我希望你们麻雀派人前往武威,找到刘家和李家,让他们务必再送一批粮食来。” 冬天,大雪封山,道路艰险,这个节骨眼儿,去武威注定危机重重,而从武威押运物资回靖北又何尝不是一场冒险。 张福听到杨泽的话,先是沉默片刻,那坚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随后抱拳说道:“都督放心,麻雀必不负厚望,保证完成任务!” “好,一路务必保重。”杨泽满脸殷切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忍,但为了靖北,他也知道不得不这么做。 交代完这件事,杨泽干脆拉着张福在府里吃了顿饺子,那皮薄鲜香的饺子一入口,便是回味无穷。张福一边吃着,一边含着热泪,心中暗想: 若是张叔还在该多好,可惜人死不能复生,愿张叔在天之灵,好好的看着自己,一步步变成真正的男子汉吧。 第149章 一石二鸟 在河间郡郊外,一座气势恢宏、规模庞大的庙宇庄严矗立。 众多身穿土褐色教袍的人手持长枪,身姿挺拔如松,目光警惕,守卫着这座仿若神秘庄园般的庙宇。 周围的百姓们皆心知肚明,这座庙宇乃是圣教最大的庙宇之一,亦是圣教最早创办之地,神圣而威严,令人心生敬畏。 宏伟的庙宇之内, 谭紫嫣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衣裳,那衣袂飘飘,本应如仙子般出尘。 然而此刻,尘埃与寒霜无情地沾染其上,发梢间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白雪,恰似银霜点点,让她显得狼狈不堪。 从靖北归来的那一刻,她原本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如同归巢的倦鸟,能够寻得温暖与安宁。 可未曾想,等待她的竟是无尽的冰冷与黑暗。 没有丝毫辩解的机会,甚至连圣主的面都未能得以见到,她便被圣教那些孔武有力的守卫毫不留情地押入了阴冷潮湿的地牢。 冰冷的铁栏犹如无情的獠牙,将她牢牢困住,这一刻,她哪里还有半分往日圣女的威严仪态,分明就是一介落魄的罪徒。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心一意为了圣教的发展尽心尽力,贡献着自己的力量,甚至不惜放下廉耻,在武威城创建诗澜苑,抛头露面,以自身为诱饵,精心设计那些个饱读诗书之人,为的就是替圣教寻得桃源宝地。 然而结果呢? 宝地是找到了,可她却莫名其妙地成了圣教的叛徒。 在那冰冷地牢的正上方,左使徒韩明透过脚下监牢的缝隙,看到脚下被关押的谭紫嫣,不由得双目喷火,咬牙切齿,用阴冷狠毒的声音说道: “圣主,谭紫嫣胆敢叛教,罪不可赦,应当立即处死,以正圣教之威!” 只要一提到谭紫嫣,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残缺的一条腿,心中的愤恨更是如熊熊烈火燃烧。 圣主戴着一扇黑色的面具,端坐在那高高在上、雕龙刻凤的宝座上,眼神深邃如渊,复杂难测。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她还有用,暂且关着吧。” “圣主,若非圣女叛教,宝地又岂会被毁,尤其在宝地之中,有一件威力无穷的武器被那杨泽带走,属下率领数千教兵追击,却最终被他逃走,说来便是可气!”韩明单膝跪地,义愤填膺地说道。 “武器?”圣主一听左使徒韩明的话,微微皱眉,随后在桌上翻阅起一本厚重古朴的书籍,这本书仿佛承载着无数的秘密。 直到他翻到一页,看着上面精致的图案和详细的介绍,随后命人将这本书小心翼翼地送到左使徒韩明的面前,就听到圣主的垂问:“你说的武器可是这个样子?” 看着书上那熟悉无比的图案,韩明眼睛一亮,立刻就认出这个图案正是杨泽当日手中拿着的燧发枪。 “不错,就是这个!”韩明连连点头说道,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杨泽?他是谁?”圣主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回圣主,杨泽乃是靖国公的世子,只因靖国公被皇帝老儿下令诛灭,他杨泽就成了罪徒被发配到了西陲。 据说,他已在西陲落了脚,据说划地自立,自称自己是什么靖北都督!”韩明连忙恭敬地回答。 “杨泽!”圣主听完韩明的介绍,随即眯上眼,在心中默默思考着什么。随着思绪的转动,一个一石二鸟的绝妙计策在他心中渐渐成形。 “你说,谭紫嫣和杨泽两人关系匪浅?”圣主忽然睁开眼,目光如炬地问道。 “圣主明鉴,圣女自甘堕落,心甘情愿地沦为杨泽那小子的女人,实在是有辱圣教的威名!”韩明一脸谄媚地说道。 “不!”圣主摇着头忽然起身,那身姿高大而威严,“这事儿,你别管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圣主,可是谭紫嫣她......”韩明还想争取一下,满心想着怎么也得弄死这个女人。 “嗯?你敢忤逆法旨?”圣主冷哼一声,整个人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冷冷地盯着韩明。 “属下不敢!”韩明慌乱地跪倒在地,身子瑟瑟发抖,向着圣主连连求饶。仅剩下一条腿的他,当即就趴在了地上,狼狈至极。 “哼,不敢就好。”圣主不再理会他,甩袖径直离开。 在阴暗潮湿、弥漫着腐臭气味的地牢中,谭紫嫣蜷缩在角落,那美丽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苍白憔悴。双眼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 “叮当”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浮现。圣主竟然亲自来到牢房,看着蜷缩在墙根儿的谭紫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冷冷地说道: “紫嫣,你可曾后悔?” 谭紫嫣只是默然地看着他,这个养育自己十余年的男人,如今竟因为自己维护了杨泽,而如此绝情地对待自己。 见谭紫嫣不理他,圣主也不怪罪,继续说道:“紫嫣,我知道你觉着有些委屈,如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去靖北,主动勾引杨泽,让他入我圣教,为我效力。 你之前犯过的过错不仅可以一笔勾销,我还能让你做圣教独一无二的圣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谭紫嫣抬起头,看向圣主,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哪怕是圣主带大的孩子,最终也不过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勾引杨泽,让他加入圣教?真是好精明的算计。可她却知道,杨泽不会听她的,而圣主的话,也间接寒了谭紫嫣的心,她一直以为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可到头来,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好,我答应你。”谭紫嫣的声音沙哑而无力,犹如风中残烛,心中却对圣教失望透顶。 她想着,自己回来是为了报恩,可如今看来,自己的恩情,终归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还不如前往靖北,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过完这辈子。 然而,她的小心思怎能逃过圣主的法眼,只听得圣主冷笑一声:“哼,紫嫣啊,咱们圣教的规矩,我想你肯定是知道的,只要你喝下这杯圣水,我才能相信你,让你前往靖北。”说着便安排人做好准备。 谭紫嫣听到圣主的话,本能地选择抗拒,泪水也在瞬间夺眶而出。 她知道,圣水是圣教控制人的一种可怕手段,只要人一旦喝下,便生死不由己。 “喝了它。”圣主看着有些抗拒的谭紫嫣说道:“喝了它,我便放你离开!” 为了那一丝逃离的希望,谭紫嫣颤抖着双手,从侍从那粗糙的手上接过圣水,然后想也不想就一饮而尽。 泪水混合着圣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而谭紫嫣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摆脱这不受自己控制的悲惨命运。 看着谭紫嫣如此痛快地喝下圣水,圣主却是笑了,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与狡黠。随后将人将提前准备好的水囊递给了她: “这里面的圣水是为杨泽准备的,如果你能劝说他加入圣教,那便不用圣水,可如果你劝说不动他,那么,这些圣水便是为他准备的。” 圣主的双眼明亮而锐利,凝视着谭紫嫣,那意思好像在说,你谭紫嫣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谭紫嫣咬着嘴唇,拿起水囊便毅然选择离开,踏上了前往西陲靖北的路途。 一路上,她的心情无比沉重,犹如压着千斤巨石。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这一走,注定是没办法回头了,只能和圣教越走越远。 第150章 坑粮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天地间仿佛被一层银装素裹的巨幕严严实实地笼罩着。 麻雀首领张福亲自率领着一队精锐之士,在这冬季大雪封山的艰难时刻,步履维艰地朝着武威城进发。 原本宽阔平坦的道路,此刻全然被厚厚的皑皑白雪所掩埋,踪迹难寻。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情的利刃,凶狠地刮在每个人的脸上,留下一道道刺痛的伤痕。 张福身板挺直,眉头紧锁,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他紧了紧身上破旧但保暖的披风,领着众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着。 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他们的靴子深深地陷入积雪中,再费力地拔出,每一步都饱含着无尽的艰辛。 历经千辛万苦,张福等人在这恶劣的环境中摸爬滚打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赶到了武威城。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武威城竟然戒严了? 按理说,冬季严寒,不可能有外敌入侵,自然没有必要戒严,可偏巧武威城却戒严了。 张福心头一紧,那紧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心中觉着有些反常。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悄悄潜入城中,直奔刘家而去。 刘元正在府中的暖阁中小憩,这个冬天,难得可以放松休息一番。 忙碌了这些日子,刘家也赚了不少的银子,他也受到了老爹的嘉奖,小日子过得正是舒坦的时候。 他身着锦缎棉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手中还捧着一个暖炉。 偏巧这时,一名小厮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说是有北边来的故友前来。刘元一听,神色瞬间凝重起来,这冰天雪地的,北边怎么会有人来? 肯定是出事了。他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手中的暖炉差点掉落,身旁伺候的丫鬟也被吓了一跳,慌忙地躲到一旁。 察觉到不妙,又知晓城中的如今发生了变故,刘元着急忙慌地跑到府门外,将张福一行人接到府中。 虽然第一次见张福,但他手中持有的令牌的确出自靖北。 张福知道事情紧急,顾不上寒暄,便将靖北多出十万流民,急需再多出一批粮食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刘元听到张福此行的目的,脸色微微发苦,随后摇头苦笑道: “若是前几日,或许还行,但如今武威城发生巨变,河西都督曹英因为私自勾结靖北叛贼,已被陛下降罪夺职,如今人已经返回万安请罪去了。 现如今,巡察使郭方接掌了河西都督一职,这人与你家都督的关系,不用我说,想必你也清楚,怕是开了春,就要对你们靖北开战。”刘元边说边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忧虑。 张福眉头一皱,那双凌厉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不悦,随后有些不悦地看向刘元:“这么重要消息你为何没有告知我家都督?” 这话实际上是在间接的告诉他,别以为躲起来,就能将自己摘干净,若是靖北没了,你们刘家,定然也会被郭方清算。 刘元听到张福突然这么一问,顿时吓了一跳,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慌忙地解释道: “这事儿我第一时间就派人去通知杨公子了,可大雪封了路,仆从们试着走了几次,最后死了人,也没能走到,只好想着等雪水化解再派人去通知” “哼,我劝你最好想明白,刘家和李家既然已经上了我们靖北的船,就是一根身上的蚂蚱,别赚了钱,就想将自己摘干净,这是不可能的事!” 张福冷哼一声,也不理他,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商量什么,只是来通知你一声,顺道请你告诉李家。 你们俩家十天内凑齐十万百姓的三个月的粮食,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办法,总之一个月后,靖北没有收到这些粮食,你们刘家和李家就等着接受我们靖北的怒火便是。 当然了,若是你们将这件事办好了,不仅价钱我们给你们提高三成,事后,你们就是我们靖北的朋友,朋友若是有难,自然会帮到底” 张福不温不火的话语,在刘元听来,却是犹如惊雷一般,让他背后冒出一身冷汗。他不停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试图诉苦道: “寒冬腊月,只给十天的时间,这么多的粮食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呀!” “那是你该考虑到事儿!”张福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开:“好了,话已传到,我先走了” “张大人,再宽限些时日可否?”刘元面带苦涩,小跑着追上前说着。 但张福却是理也不理,快步出了院子,就带人离去,独留下欲哭无泪的刘元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独自凌乱。 这么大的事儿,他做不得主,只能前往李家商议对策。 李丰年在府中听完刘元转述的话后,整个人也都陷入的沉寂与苦涩之中。他那张年轻的脸上此刻满是愁容,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一个月的时间,十万百姓三个月的粮食,少说也要十万石的粮食,如今大雪封路,他们从哪里搞来这多少的粮食? 李家的管事李威却是低着头,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说道: “或许有一个办法,不过操作起来有点危险,弄不好,咱们这些人都要落罪” “哦,叔,有甚么办法?”李丰年却是眼前一亮,急忙上前说道。 “在商言商,咱们若真是这么做了,无疑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靖北今后的发展,若是他杨泽今后飞黄腾达,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咱们也能做个从龙的皇商,可如果他失败了,那咱们这些人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事到如今,咱们还有的选的吗?到底是什么办法,李管事尽管说出来吧” 刘元长叹一声,他那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他又何尝不清楚如今的局面,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咱们武威有两座大的粮库,一个是咱们武威府城内的粮库,另外一个是河西都督府的粮库,这两大粮库,一个归郡守府职司,另一个则是河西都督府的军粮。 “叔,您的意思不是要咱们去抢吧?”李丰年有些傻眼了,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咋没发现三叔啥时候这么勇了? “丰年,想什么呢?咱们是商人,不是莽夫,这些个官们一个个都想着升官发财,之前河西都督曹英在的时候,把持的紧,咱们没有路子,可如今不同了,郭方接掌控了河西都督,咱们或许可以试试。 “你的意思是买军粮” “不错,这事儿许多地方的士绅豪门都做,咱们做也算不上什么。” “可他们会卖吗?这个杀头的大罪啊” “哼 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是给的筹码不够多”李威淡然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 “我今天去拜访一下咱们郡守薛大人,据说他和郭大人是同年,有了他牵线,这事儿八成跑不了” “万一上面来查怎么办” “你们两个年轻人,胆子太小,试问谁敢查天子亲派的巡查使?就算真的有人敢查,咱们两家府库里喂马的肤康和陈米还有不少,加些沙石,足以唬住来人” “我觉着有些太过冒险,如果大军压境,或者出征...” “怕什么,那些个大头兵吃上两顿粗粮死不了的”李威全然不在乎,在他看来,若是坑了河西都督府,不也算间接帮了靖北。 ....... 第151章 不和 河西都督府一如既往地彰显着其威严气派,在那庄严肃穆的正堂内,新任代理河西都督郭方负手而立,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舆图。 他双目炯炯有神,踌躇满志地在靖北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而后笑盈盈地端详着自己留下的标记。 暗自盘算着开春后对靖北展开攻击,一想到在靖北城门外被扒光的三千金甲卫,以及后来杨泽大闹武威的场景,他便恨得牙根痒痒。 如今,冬日已至,寒风凛冽,呼啸着席卷着整个河西走廊。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将广袤的戈壁和大漠严严实实地覆盖,使得整个河西仿佛换上了一件崭新的银白外衣。 正堂内,武威城的众多官僚以及河西都督府的几名将军皆在,只听到郭方情绪激昂地说道: “本都督决定,开春后,亲自率领河西府兵北上,讨伐靖北!这一次,定要将靖北彻底扫除,扬我河西都督府威名!也好让那些乱臣贼子好好知晓知晓,我河西都督府的厉害!” 武威郡丞王铭赶忙上前一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极力赞同郭方的计划,他拱手说道: “都督英明!在卑职看来,剿灭靖北乃是刻不容缓的大事,若是靖北被扫清,便是大功一件,定能让都督威名远扬,受万民敬仰!” “都督所言甚是!”河西都督府的一些将领也纷纷随声应和着。 身为将领,想要在武威立下战功是很难的,可一旦爆发战事,他们便能借机升官发财。 然而,坐在一旁的武威郡守薛灿却紧皱眉头,对于打靖北他并不看好,反而忧心忡忡地站了出来说道: “都督,此举怕是有些不妥,您要知晓,咱们河西都督府的存在,乃是为了防备突厥人南下河西地区,并非为了平叛。 如今突厥人虎视眈眈,时刻觊觎着咱们的土地,从敦煌郡,张掖郡,再到今岁的西陲郡,无不将突厥人的野心暴露无遗。 如今咱们武威可是河西最后一道屏障,若是武威出了问题,那咱们便是本朝第一罪人! 希望都督莫要为了一己之私,将武威郡置于险地,望都督三思!” 郭方一听,脸色顿时阴沉得如同乌云密布,他双目圆瞪,怒声驳斥道: “薛郡守,你这是何意?难道要错过这大好时机,让靖北坐大不成?本都督一心为了河西的安宁,何谈一己之私?” 薛灿深知郭方的心思,只得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道: “都督,平叛之事固然重要,但若是因此让突厥人有机可乘,那才是真正的大祸!我们当以大局为重,先稳固边防,确保河西百姓不受突厥侵扰才是正途。” “薛郡守,有些事情本都督劝你一句,最好还是不要管,否则对你对我都不好!”郭方是铁了心,要对靖北动手,只要能报仇雪恨,他才懒得去管其他事情。 一番激烈的争执过后,双方不欢而散。 薛灿明显没有将郭方说动,看着郭方打定主意要在春天对靖北开战,他心中满是忧虑。 倒不是他良心发现,觉得郭方胜算太少,而是一旦交战,他颇为担心郭方将河西都督府的兵力拼光了,到时候武威的处境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一旦被人趁虚而入,他这个郡守也算是干到头了,丢官罢职是小,丢了性命才是大事。 薛灿带着满心的愁绪回了府,刚到门口就看到老熟人李家管事李威迎了上来。 看着薛灿满脸怒容,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威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郡守大人,您今天这神色似乎不佳,可是在遇到了什么不顺心之事?小人可否能帮上什么忙?” 薛灿重重地冷哼一声,挥了挥手,方才气愤地说道: “别提了!那郭方就是个刚愎自用、油盐不进的家伙。 真以为自己读过两年兵书,就天下无敌了,妄图开春后对靖北用兵! 也不看看他自己什么德行,当初曹都督尚在时,曾发兵一万征讨靖北,可结果呢? 一万大军被打得只剩裤衩子回来,真是丢人现眼! 可事后,曹都督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趁机加强了武威的防备。 通过此事,就足以看出,曹都督为人处世,处处都在为武威考虑,他知道以如今武威的力量根本无法和靖北匹敌。 而他郭方真是狂妄,居然想要将靖北铲除,别到时候害的全军覆没,那我武威可就危险了!” 李威听在心里,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附和着说: “这郭方也真是不通情理,大人您一心为了河西的安稳,为大局着想,他却如此冥顽不灵,只怕他这代理两字,做不久。” “哎,不说他了,真是晦气”薛灿领着李威进了院子,最后寻了一间暖烘烘的屋子坐下。 “说说吧,这次来找我有何事?”薛灿张口问道。 “大人”李威从身后小厮的手中取过一方木匣子递到薛灿的面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道:“我李家想和大人联手挣点小钱” 看着眼前的木匣子里躺着两块金灿灿的东西,薛灿瞬间来了兴趣,开口说道:“和本官联手挣点小钱?” 见四下无人,李威才凑近些,小声说道:“小人听闻河西都督府府库充盈,不知可否相借一些” 说是借粮,实际上却是打的倒卖念头,薛灿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皱得如同麻花一般。 若是放在从前,他薛灿或许会被利益所诱惑,心动之下想着趁机捞上一笔。 可如今他和郭方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而郭方又一心想要在开春讨伐靖北,到时候自然需要大量的粮食,他自然不会同意。 所以薛灿连想都没想,当场就否决了倒卖军粮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眉头紧皱,一脸严肃,严词拒绝道:“此事万万不可!军粮乃是河西都督府的底气,更何况倒卖军粮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我薛灿绝不能做这等不忠不义之事!” 李威却不慌不忙,狡黠地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压低声音在薛灿耳边说道: “大人,您想想,既然您苦口婆心地劝说不了郭方北伐靖北之事,为什么不趁机倒卖军粮? 到时候河西都督府没了军粮,他还拿什么去北伐靖北?这事儿最后不就黄了?到那时,甭管他郭方如何嚣张,还不是任由薛大人您拿捏?” 薛灿一听,先是一惊,心中一阵慌乱,但李威之言并非没有道理,他仔细一想,反而觉着是个很好的主意,几乎是一石二鸟的效果。 随后他眼神开始闪烁不定,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片刻,他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说道: “此事待我先想想,你先回去吧” “若是大人想明白,随时派人来找小人,小人随时恭候大人” 李威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他知道,薛灿定然是动心了,毕竟眼下的局面,只有跟了自己才是对他薛灿最有利的手段。 第152章 暗逃 正如李威所料,回到李府的次日,薛灿便派人前来邀他详谈。 昨夜,薛灿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睡好,今天显得面容略显憔悴,紧锁的眉头下,一双眼睛布满血丝,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他着实忧心郭方肆意妄为,最终致使武威陷入危局,而倒卖军粮这一手段虽然有些下作,或许能够迫使郭方打消北伐的念头。 不过,他倒也无惧被郭方察觉,只要将此事处理得足够隐秘,郭方定然难以查知。 要知晓,郭方终归是外来之人,自己在武威城深耕多年,到处皆是自己的亲信。 那河西都督府的司库官韩启正是通过自己的关系才谋得这个肥差,若让他帮忙做事,他必定不敢拒绝。 想清其中利弊,薛灿忙差遣一名亲信去请李威前来商议对策。 当李威得知薛灿派人来找他时,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那笑容仿佛穿透了清晨的薄雾。 看来,这十天凑齐十万石粮食的事情,似乎有望了,李威中等身材,双目深邃而精明,此时的他身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袍,更显稳重。 临出门时,他不忘郑重地叮嘱自己的侄子李丰年:“快去给刘家传个信,让他们着手准备运输车队和人手,千万不得有误。” 李丰年年纪不大,面容青涩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他连忙点头应下,转身便去办事。 在这个时代的冬天,大自然的威力终究非人力所能抗衡,厚厚的积雪之下,马车根本无法顺利前行,必须要有大量的人手清理障碍才行,然而这样一来,前进的速度就会大大减缓。 如此众多的人员筹备以及马车的调集,即便刘家和李家再怎么低调行事,也难以瞒天过海。 那一辆辆马车在府门前排列,马蹄在雪地上踏出深深的印子,搬运粮食的仆人们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仆人们穿着厚重的棉衣,动作略显笨拙,却依旧卖力地干活,脸上满是疲惫。 负责在暗中监视两家的盯梢人,像幽灵一般潜藏在角落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第一时间就将所见的消息告知了郭方。 早在之前,郭方就从张家那里得知刘家和李家暗中资助靖北的杨泽。 当时河西都督曹英一直庇护着两家,郭方虽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每每想到此处,郭方就恨得握紧拳头,指关节都泛白。 可如今,他郭方接替了曹英,代理河西都督一职,手握兵权,也就掌握了话语权,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做事处处受到掣肘。 “李家?”郭方暗自冷笑,那笑容透着森森寒意。一直盼着能抓住李家和刘家的把柄,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露出了破绽。 不过,在这寒冬腊月,他们调集如此多的粮食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往靖北运输粮食? 郭方紧皱眉头,在屋内来回踱步,脚下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先不论李家、刘家能否调集这么多的粮食,就算真的调集出来,他们又怎能顺利抵达靖北? “来人!”郭方一声高呼,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犹如惊雷一般。 “大人!”一名身材消瘦的年轻将领走了进来,抱拳向郭方行礼。 那将领身形笔直,却难掩脸上的疲惫,他的面容清瘦,眼神中透着坚毅。 “田将军,从军中多派些人手暗中监视李家和刘家的一举一动,顺便派人花钱从他们两家的仆人口中打探一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是!”田斌爽快地领命,虽不清楚郭方为何要盯着武威城的这两家知名的商贾之家,但身为将领,他只能服从命令。 田斌离开后,郭方在屋内焦躁地来回踱步,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心中不断地盘算着如何一雪前耻。 他自言自语道:“哼,李家和刘家,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没了曹英的护佑,你们什么都不是!” 另一边,李威匆匆来到了薛灿府上。 “李管事,快坐。”薛灿一脸急切,连忙起身迎上去,拉着李威的胳膊让他坐下。 李威坐下后,神色凝重地说道:“薛大人,想必您已心中有了主意。” 薛灿用力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事到如今,为了武威城,我不得不这么做。”他眼神中透着坚定。 两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密谈许久,薛灿时而皱眉,时而握拳,说道:“李管事,趁着冬雪时节,当尽快动手,若是等到初春,大军整备让郭方察觉,可就麻烦了。” “薛大人放心,即便郭方真的发现了什么他也不敢声张,这事儿,终归逃不了一个监守自盗的罪名。” 李威似乎有了主意,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既然有了主意,那便一切小心,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出了这个门,就当我薛灿全然没有见过你。” 薛灿打定了主意,这事儿,他就当自己不知道,但若是有需要自己出手的事情,到时候自己也会酌情考虑。 对于薛灿这种做法,李威并未生气,毕竟薛灿是武威郡守,他隐藏于暗处也好。 一连数日,李家和刘家门前的马车车队热闹非凡,大量的人手不停地从府里搬运着什么,似乎像是在搬家。 这副模样着实迷惑了很多人,也有好奇的熟人上前搭话,却被两家人告知,他们要折返本家小住,要等开了春才会回来。 这样的话一出口就第一时间传到了郭方的耳朵里。 这种理由,郭方是一万个不相信,大雪封山,他们居然想要回归本家,那武威城的生意怎么办? 郭方紧皱眉头,冷哼一声:“这其中定有猫腻,给我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与此同时,李威和刘元也察觉到了府邸周围潜藏着大量暗中盯梢的探子,对于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看样子郭方对他们两家的怀疑愈发加重。 李威在李府中来回踱步,对李丰年说道: “郭方初掌权柄,定会一雪前耻,昔日曹都督曾经和郭方不合,这一次,他郭方定会借着由头迁怒于咱们,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看来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李丰年一脸紧张:“叔,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威早已有了主意,他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看向李丰年: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只怕等不了十天那么久了,如今咱们已经筹集了八万石粮食,明日一早,通知刘家,准备出城。” “叔,咱们一旦出城定会惊动郭方,咱们的人手和车队跑不过郭方麾下的骑兵。”李丰年明显有些担心。 “怕什么,你真以为我没有后手?” “啊,叔,你有办法!”李丰年面色一喜,随即追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这事儿,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李威没有明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那笑容中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玄机。 刘家这边,管事刘昺也是心急如焚:“这郭方盯得太紧,我们得小心行事,不能出半点差错。”他急得在屋内团团转,脚下的步子凌乱不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刘元在旁边应和着,就在这时,府门外有人送来一封书信,正是李家派人送来的。 刘昺接过书信一番查看后,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还是老李手腕狠呐,不过这样也好。”他说着就看向满脸疑惑的刘元:“去,通知下去,明天天不亮,咱们的车队就出城。” “可是还差三日,咱们的粮食也没有凑齐呢。” “没时间了,咱们必须得走了。”刘昺和李威似乎想到了一块儿去。 算算时间,郭方已然有些按捺不住,第二天清晨,他便安排田斌领人从两家偷偷抓几个仆从仔细询问一番。 可田斌才走没一会儿,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大人,不好了,李家和刘家的车队一大清早就出城了!” 郭方闻言,猛地站起身:“什么!快,快带人去拦住他们!” 郭方这时候才突然觉着自己似乎被人给耍了,气得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董平,你立刻带人去给我追,一定要将他们给本官抓回来!” 董平是河西都督府的一名将领,知道郭方是动了真火,当即率领上千骑兵出了城。马蹄声如雷,溅起一片雪雾。 很快,一场激烈的追逐在雪地中展开…… 第153章 取暖 远在靖北的杨泽对武威城所发生之事全然不知,当下他的首要任务乃是妥善安置那十万流民。 冰天雪地中,雪花隔三岔五地肆意飘落。 如今的靖北,原本人口尚不足三十万,现今又多出十万流民,总数一下子逼近了将近四十万之众。 为了安置这些流民,杨泽亲自上阵。他身着略显陈旧却厚实的棉衣,不惧那刺骨的严寒,双手紧紧握着沉重的铁锤,奋力地敲打着地桩。 每一次落锤,都仿佛倾注着他坚定不移的决心。杨泽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刚毅,剑眉星目,此时他的额头布满汗珠,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霜。 流民们也都围聚在周围,参与着房舍的建设工作。见过杨泽的人无不露出惊异地目光看着他,他们从未见过有官老爷亲自动手为百姓修筑房舍。 但杨泽却不理睬这种讶异的眼神,反而鼓足了劲,高声喊道: “大伙再加把劲,五天,五天内务必让百姓们有个遮风挡雪的栖身之所!” 他的声音在凛冽寒风中格外铿锵有力,靖北的百姓和将士们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武威城外振臂高呼,说要带着他们杀回西陲,重建家园的英勇身影。 此刻,杨泽暗自思忖:“这些百姓历经诸多磨难来到靖北,无非就是信了自己的那句话,若是自己将信义丢了,那么今后,我杨泽想要打拼更为广阔的世界,只怕会很难,很难。” 杨泽清晰地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他一穷二白,白手起家,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建立自己的威信和诚信,哪怕再艰辛再劳累,也不能失信! 随着一个又一个地桩打好,杨泽的双手早已麻木,刺骨的寒风不停地侵蚀着他的手掌,那双手上布满了冻疮和裂口。 这个时候,两名流民合力搬着一根粗壮的木材缓缓走来,他们的步伐沉重,身体颤抖,明显已经到了极限,承受不住这个重量,随时都有砸落的可能。 杨泽看在眼中,随后将铁锤丢下,然后一个箭步上前,单手就将这根粗木扛在了肩膀上。 “都督”两名流民满是感激地看着杨泽,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看到杨泽的双手早已被冻伤,一道道狰狞恐怖的裂口看着直叫人心痛。 “都督,您歇歇吧,都忙了一整天了,这样下去您会累垮的。”流民实在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开口劝道。 这样的官老爷,简直就是他们百姓的福音,他们发自真心地为杨泽考虑。 可时间不等人呀,多等一分,就有许多人在寒风中忍受苦楚。 杨泽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坚定地摇摇头,“看样子,今天还会下雪,百姓们仍在受冻,必须要加快进度了!”他的眼神坚定而执着,仿佛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杨泽的话铿锵有力,让周围的百姓无不感动,一个个撩起袖子,跟着杨泽投入到如火如荼的建造中。 五天,仅仅只用了五天的时间,靖北的三十万军民加上十万流民硬生生打造出一个奇迹。 共建造出青砖瓦房五千套,木质房舍一万套,加上之前城中空闲下来的房子,基本满足了十万流民的住房需求。 然而,新的难题接踵而来。 房子有了,但是寒凉依旧存在。 尽管靖北将库存中所有的棉服,粗布麻衣都发放给了百姓,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寒凉的问题,最棘手的问题就是木炭的存量根本无法满足这么多人的使用。 为解决百姓们的取暖问题,杨泽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不得不将蒯平找来。 蒯平或许是靖北城中最忙碌的人之一,当他匆匆赶到杨泽面前时,一身沾满泥巴的衣服,满脸污垢,头发凌乱不堪,若不是熟悉他的身形,险些让人认不出来。 “蒯平”杨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多余的话,杨泽没有说,看着蒯平疲困交加的样子,他心疼无比,看样子必须再找一些得力的匠才,帮他分担一些压力了。 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是说道:“将你们之前采集封存的石碳,都集中粉碎,另外,我前些时日给你的那些铁质的炉子,你打造的如何了?” “公子,那炉子一共五个,早已打造好了” “好,你现在就将这些炉子取来,另外让人着手继续打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一万个这样的炉子,有问题吗?” “公子放心,这种东西,过于简单,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全部做好” “好,加快速度,这些东西可是百姓们取暖的宝贝”杨泽没有再去催他,靖北的确需要飞速的发展,但这些人才更加的宝贝,不能因小而失大。 蒯平望着杨泽坚毅的眼神,心领神会,随即匆匆离去。 很快大量的石碳就被研磨碎,杨泽亲自客串讲师,为靖北的百姓们和流民们讲解着这种石碳的作用以及功用。 当看到杨泽将水掺和和石碳灰渐渐搅拌成了糊糊,然后用一个磨具的容器,打造成一个圆圆的黑饼,这个黑饼上到处都是圆孔。 杨泽随后熟能生巧地又造出了好几个,最后说道:“这些黑饼,名字叫做煤球,他的用处很简单” 杨泽说着将提前准备好,已经风干的“煤球”放进炉子里,不多时,一股白烟顺着炉子上面的管道排出,然后围观的百姓就惊奇地发现,这个炉子里面居然有明晃晃的火苗。 似乎很暖和? “有了这种东西,我们靖北今后将再也不畏寒冬!”杨泽自信无比地冲着周围的百姓高呼。 “都督真乃千古奇才!”不知道谁发出一声惊呼,随后也不知道谁带的头,振臂高呼:“都督万岁,都督万岁!” 这种发自肺腑的话一瞬间就让周围所有的百姓热泪盈眶。 试问,谁会为了百姓让他们冬天不再受尽寒冷的侵袭,亲自发明了这种炉子? 是那些自诩饱读诗书的官老爷们吗? 不是,更不是那些高官厚禄的勋爵老爷们,做出这种东西的人,只是一个被视为叛逆的贼首。 一时间这些流民们忽然搞不明白究竟谁是官,谁才是匪。 第154章 高昌细作 经过杨泽不辞辛劳地讲解和不遗余力地推广,大量的炉子被陆续送至百姓的家中。 而煤球这种物件也逐渐成为靖北的硬通货,产量大增。 短期内,杨泽定下政策,分文未取,先让百姓们安然渡过这严寒的冬日,来年再说,毕竟无论是流民还是靖北的百姓实际上都没有过多的积蓄。 不过想来,这种便捷、成本低廉的取暖方式定会逐渐普及下去,向着陈朝各地推广开,那时单单靠着这个炉子,便能赚个盆满钵满。 杨泽的大方让靖北的百姓感激涕零,他们从未遇见过像杨泽这般,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官员。 蒯平等靖北城的官员望着杨泽忙碌身影以及最终做出来的东西,也让众人对他刮目相看,无不对杨泽的智慧与果敢感到由衷钦佩,跟着这样一个都督,真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看着靖北的百姓们在温暖的屋内展露笑颜,终于通过自己的力量缓解了这个时代严寒对于百姓的蹂躏,心中稍感宽慰。 通过这些时日和流民们的相处,他了解到河南,河北两道迁徙的流民本有五十多万,途中饿死冻死的人数几乎占了一半。 这个数字还是粗略估算的,只多不少,数字终归只是冰冷的,但那冰冷的文字下却是一句句凉透的人性。 杨泽忽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人命竟然是如此的低贱,不身临其境,终归感触不到。 为了笼络民心,也为了祭奠这个可怜的时代,雪停后,杨泽命人在靖北城外修筑了一座大大的衣冠冢,立了一块石碑,用这种方式来供流民们祭奠自己的亲人。 随着衣冠冢的建成,祭奠之日,天空中再度飘起飞雪,流民们身着素服,哭声震彻天地。 有些百姓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着地面,哭得撕心裂肺,手指关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入泥土之中。 有的则呆立着,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流淌,仿佛灵魂已被抽空。 还有的相互搀扶着,身体不停地颤抖,悲恸欲绝,那颤抖的身躯如同风中的残叶。 杨泽伫立一旁,他的眼眶泛红,眼中满是悲悯之色,那微红的眼眸中似有泪光闪烁。 他紧握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悲痛,那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犹如蜿蜒的蚯蚓。 真应了那元曲:“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百姓何辜?大家不过想要活下去,可终归成为了上层社会争权夺利下的牺牲品而已。 随着祭奠结束,杨泽看着前来祭奠的百姓们,他目光坚定,立于一块巨石上,喊道: “靖北的袍泽们,逝者已去,生人要努力活下去,我杨泽身为靖北都督,今日立下誓言,绝对让我靖北子民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若违背此誓言,人神共戮之!” 流民们闻言,感动得涕泪横流。 这一刻,无论他们从何处而来,此时心已落地,彻底将自己视做靖北人,即便让他们去死,他们也绝不皱眉。 有些百姓激动得满脸通红,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那光芒犹如黑夜中的星辰。 有些百姓则不停地点头,嘴里喃喃自语着对杨泽的感激,像是祈祷,那声音虽低,却饱含深情。 “都督仁善,大恩于我等,从今往后我等生是靖北人,死是靖北鬼,绝无二心!” 百姓们终归是淳朴的,他们纷纷跪下,七嘴八舌地说着,那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感人至深的颂歌。 这或许就是民心所向吧!杨泽这么想着。 回到都督府时已是深夜,一连十几日,杨泽都住在工地上,身体早已疲惫至极。 坐下喝了一口热茶,就看到张福快步来到杨泽的身前。 张福面色凝重的冲着杨泽说道:“少主!” “怎么了?”杨泽看向张福,又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间来找自己,想来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张福微微眯起眼睛,身体前倾,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册,小声说道:“公子,造册官在统计流民的名录时,发现了几个身份不明之人。” 杨泽眼神一凛:“身份不明?详细说来。”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属下听到造册官的禀报,就派人暗中监视,发现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异于中原,好像来自高昌,而且他们中的一人似乎身份尊贵。” 杨泽略作思索:“高昌?细作?” 他咬了咬嘴唇,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考着什么。 “属下也是这样猜测的,本想着仔细调查一番,可没曾想让他们觉察出不对,就在刚刚他们想要逃出城,属下只好下手,将他们这些人抓了起来,特来请示公子,如何处置?” “有点意思。”杨泽本就有意开春后对高昌发动攻击,可如今看来,高昌显然有了查探的心思。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靖北的存在,定会有了防备的心思,到时候突袭之策只怕难以奏效。 他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觉着事情有些棘手:“将人带过来,我亲自审问。” “是”张福早有准备,人就在府门看押。 不多时,五个人被押解到杨泽的面前。 杨泽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这些人,神色严肃,他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扬起,“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混入流民之中?” 这些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哼,不说?”杨泽也不客气,直接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刀,那刀身反射着冷光,迅速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说道: “我再问一遍,你们是什么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戾。 被架着刀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他看着脖子上的长刀,眼中本能地流露出畏惧之色,那恐惧的目光中瞳孔放大,豆大的汗珠也随之流淌而下,打湿了脚下的地面。 看着他们依旧沉默,杨泽没有浪费时间,手起刀落,便是一刀封喉,鲜血飞溅他们这些人一脸,那个矮小的汉子当场殒命。 杨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仿佛刚才的杀戮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溅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他却视若无睹。 接下来,杨泽又将刀架在了另一个人的脖子上:“你呢?说还是不说?” 这一次,队伍中的某人再也忍受不住,开口说道:“我乃高昌王子鞠延庆,你放过我的部下!” 听到这人的话,杨泽心中一惊,但很快恢复镇定自若。他那刚毅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冷冷地说道: “高昌王子?哼,不管你身份如何,既来到我靖北,就得遵循我靖北的规矩。” 鞠延庆沉默片刻:“杨大人,我高昌无意和靖北为敌,此番前来,是带着诚意来的” 杨泽没有相信鞠延庆的鬼话,当即说道:“既然你说你是带着诚意来的,那你就将高昌的状况如实告诉我,我就信了你的话。”他双手叉腰,目光紧紧逼视着鞠延庆,那目光犹如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鞠延庆闻言,倒也没有婉拒,当即将高昌现在的情况说了出来,但他讲出来的情况基本上都是些普通的消息,对于杨泽而言,根本没有什么用。 杨泽听完,冷哼一声:“鞠王子,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将你们高昌的兵力部署都给我讲讲” “杨公子,这些事情,请恕我不能奉告!”鞠延庆可不傻,自然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给杨泽。 “你确定?”杨泽提着刀,目光阴冷得仿佛能将人冻结,那寒意让人脊背发凉。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清晰。 “我确定”鞠延庆毫不示弱,挺直了腰杆,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好,这是你说的”杨泽抬手一刀刺出,鞠延庆身旁的护卫当即被这一刀捅死。 杨泽的动作迅猛而决绝,脸上溅上了几滴鲜血,他却浑然不觉,那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更增添了几分冷酷。 “你!”鞠延庆顿时急了,他瞪大了眼睛,想不到杨泽说杀人就杀人,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那眼中满是愤怒与惊恐。 “现在可以说了吗?”杨泽饶有兴趣地看着鞠延庆,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好,算你狠,我可以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说完后,你必须放了我。”鞠延庆一阵无力感,似乎在杨泽的面前,他根本就没有招架的力量,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哼,你先说来听听,我看看你说得东西,我满不满意”杨泽戏谑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鞠延庆咬了咬牙,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随后将高昌郡县的兵力部署详细说了一遍,直到他交代完才开口说道:“我能说的都说完了,现在可以放了我了吧” “放?高昌王子远来,不如在我靖北先小住几日再说” 杨泽并未打算将鞠延庆这么轻易地给放了,他的身份似乎还有更大的用处。 “你无耻!” “哼,我从未说过会放了你”杨泽挥手示意张福,张福随即将他拖走。 “你不能这么对我!”高昌王子鞠延庆被张福拖拽着,嘴里不断地发出惊惧的喊声,那声音越来越远,直到被拖走,彻底没了声音。 不多时张福回来,杨泽说道:“先晾他几天,到时候我有大用” 这么好的筹码,杨泽才不会轻易放弃,不过想要让这家伙心甘情愿地给自己卖命,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第155章 谭紫嫣归来 靖北的雪仿佛发了狂,一下起来似乎没了尽头,连着肆虐了五日,这才堪堪停歇。 这些日子里,城中的流民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大量闲置下来的流民,要么投身靖北军,要么入了工坊谋一份长工。 尽管有些老实本分的庄稼人领取了属于自己的田地,可那厚厚的积雪,让他们无从下手耕种 闲来无事之际,也只能在城中寻觅些零工来做。 好在靖北各行各业蓬勃发展,对人力的需求极为迫切,但凡有人前来,基本上都能被吸纳进去。 有了这十万人的加入,靖北的发展犹如装上了强劲的引擎,愈发顺畅起来。 靖北军除去负责非作战任务的工兵营,现有四个营一队。 五千编制的近卫营(轻步兵)将士们身姿矫健,行动敏捷如猎豹。 五千编制的破阵营(重步兵),个个身强体壮,宛如钢铁铸就的堡垒。 五千编制的伍仟营(重骑兵),人马皆威风凛凛,似能踏破山河。 三千编制的玄甲营(轻骑兵/支援步兵),迅捷如风,灵动似燕。 三千编制的亲卫队,更是精英中的精英,眼神中透着无畏与忠诚。 以及刚刚组建不久的三千先锋营,现如今的靖北军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万四千人。 但这样的数量若要对外作战,明显捉襟见肘。尽管杨泽不遗余力地锤炼将士们的单兵作战和团队作战能力,妄图打造一支精兵,然而数量却难以支撑开春后的作战需求。 面对两线作战的局面,一方面入侵高昌,需要大量的兵力;另一方面,独自一个营镇守靖北也需兵力驻守,因此,杨泽大手一挥,毅然决定扩军。 近卫营,破阵营,伍仟营,玄甲营,四营每营扩军至八千人。 赵沂独自统领的先锋营扩充至五千人。 除此之外,再创建一支新军,名为:撼山营,其编制为八千人,全军清一色的步卒,身着雁翎甲,配长横刀,玄铁盾,这将是一支以防守为主的钢铁之师。 营将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暂且由杨府老人杨傅充任副营将,代为统筹募兵训练一事。 这支军队将会成为今后镇守靖北的主力部队。 一番扩军之后,靖北的兵力总和一度达到四万八千人,而整个靖北也堪堪四十万人,几乎占据了总人口的八分之一,这样的比例已然达到了靖北的极限。 而蒯平管理的工兵营,登记造册的人口已经达到十五万人,其中高级匠人就占据一万两千人,是整个靖北制造业的中流砥柱。 眼下的靖北,即便面对暴雪的恶劣天气,也并未影响其正常运转,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向着预计的方向快速推进着。 都督府内,杨泽正坐在桌前,眉头紧锁,思考着如何利用高昌王子鞠延庆,让其作为内应,配合大军夺取高昌,就在他苦思无果,心烦意乱之时,杨庆匆匆走了进来。 “公子,谭姑娘回来了”杨庆的话一出口,杨泽瞬间面露喜色,心头一紧,急切说道:“人呢?” “正在城外,刚刚已经通知城门令,想来现在正往都督府这边赶来呢” “走”杨泽一下子没了继续思考的心情,脑海中满是那场旖旎至极的画面,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忘却那一幕。 这个魅力十足的女人,睡了自己居然一声不吭地走了? 真是可恶!如今她回来了,杨泽自然不打算放过她,睡了自己,自己自然要睡回来,这才说得过去。 杨泽脚步如风,很快来到府门前。 刚停下脚步,就看见府门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只见车帘掀起,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不正是他魂牵梦萦的谭紫嫣吗? 只是…… 谭紫嫣面色苍白若雪,毫无血色,原本灵动澄澈、顾盼生辉的双眸黯淡无光,整个人显得精神萎靡,仿若历经了一场大病,身形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杨泽飞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谭紫嫣,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杨泽心急如焚,急切地问道:“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谭紫嫣咬着嘴唇,抬头看向杨泽,微微张嘴,似欲倾诉,却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与她之前那风情万种、勾魂摄魄的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 杨泽见她这般吞吞吐吐,不肯吐露实情,心中愈发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可追问再三,谭紫嫣就是不肯说,杨泽无奈,只好作罢,先将她扶进都督府内,顺便让杨庆将府内的郎中叫来,为谭紫嫣诊治。 现在的杨泽和谭紫嫣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关系变得错综复杂,暧昧不清。 扶着谭紫嫣进入屋内躺下,谭紫嫣的四名教兵也跟了进来,杨泽看着四人,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你们先出去,我和谭姑娘说些话” 杨泽的话仿佛石沉大海,这四个教兵纹丝未动,他不由得看向谭紫嫣,见她略微摇了摇头:“我累了,让我先休息一会儿吧” 杨泽本想拒绝的,但看着谭紫嫣闭上了眼睛,似乎疲惫至极,只能应了一声好。 看着她苍白如雪的面容,一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忍受着不为人知的痛楚,杨泽长叹一声,无奈地来到了门外。 “夏荷、冬雪”杨泽看着院子里两个正在洒扫的小丫鬟。 听到杨泽的呼唤,两个小丫鬟快步来到杨泽的身前。 “公子” “谭姑娘病了,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负责照顾谭姑娘的饮食起居,绝不能有半分差错” “好的公子”夏荷、冬雪两个小姑娘连忙点头应下。 这两人模样娇小,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 夏荷比冬雪高过半头,瓜子脸,肤色有些发黑,透着健康的光泽;冬雪虽然个子没有夏荷高,但胜在皮肤白嫩,如羊脂玉般。 这两个小丫鬟和服侍杨莹的春花,秋月是都督府后院内仅有的四个小丫鬟。 随着杨泽的吩咐,两人将手中的活儿停了下来,匆匆进了屋子,在床榻前侍候着谭紫嫣。 不多时,郎中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可仅仅只是片刻功夫,就被人赶了出来,而赶人者正是那四名穿着褐色长袍的教兵。 “你们的圣女病得如此严重,为何不允许郎中给她看病?”杨泽瞬间怒从心头起,脸色阴沉得可怕。 也许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火,其中一人上前说道:“杨公子,圣女因为触怒了圣主,这才被惩戒,她并未生病,只是伤势尚未恢复,等过些日子想来就会痊愈” 杨泽皱着眉头,目光中满是怀疑,但眼下谭紫嫣睡着了,他也不方便去问,只能等谭紫嫣醒了再说。 正待他转身离去,突然听到屋内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之就听到谭紫嫣那急切的声音: “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