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尽欢》 第1章 沈清词,认清你的身份 北祁宣和元年,春。 昨日刚刚落下纷纷扬扬的大雪,江南白茫茫一片,难以看出水乡原本的繁华气息。 沈清词披着大红的狐皮袄子快步从傅府偏门进去,哈了一口气,升腾的水雾蒙住了她的面容。 “表小姐回府了?夫人正提到你,想吃您做的桃糕呢。” 傅府的丫鬟白芷瞧见她,笑盈盈的接过她递来的袄子,压住眼底的鄙夷,朝厨房抬了抬下巴。 沈清词应了一声,来不及回屋,拎了一桶热水,去了厨房。 “呸,穷乡僻壤来攀的亲戚,还是前朝的余孽,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大早上跑去学画,还穿这么好的袄子,还要我吩咐才干活。” 白芷冲着她后背吐了口水,顾自披上她的袄子,拉着另外一个丫鬟回去主屋躲懒。 沈清词洗了手正在揉面,去年腌好的桃子切成粒添上糖和在一起,听到白芷说的话,手顿了顿,垂下眼,敛了眼眶的湿气,切好面团放进蒸笼。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话从她和娘一起投奔傅家开始,从来没有断过。 十五年前北祁动乱,前朝皇帝荒淫无度草菅人命,傅家扶持新帝揭竿而起,一呼百应,短短一年攻入皇城,直捣黄龙。 前朝皇帝写下退位诏书,自缢金銮殿,她出生在王府,是皇帝十七子的庶女,按照规矩也该称呼郡主,当时她才一岁,她娘跪在皇帝面前求饶,她爹早已逃跑,皇帝考虑到她娘不过是个姨娘,皇族全灭不利于新朝的名声,又想利用她引出她爹,索性真的让她活了下来。 傅家是有功之臣,她娘和傅夫人有着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关系,新帝给了新身份后,她娘便带着她来到了江南投奔傅家。 傅家家主协助新帝开国有功,被封为江南织造,虽说只是五品官,但管着皇家的采办和统一江南信息,是皇帝的眼睛,实权之大令人不可小觑,傅夫人是个好面子的人,不但接了她们母女,还给了她表小姐的尊贵,琴棋书画该学的只要她愿意学都不会落下。 前朝余孽,她本该死,能活着,她已经很感激。 半个时辰过去,蒸笼里散发出清甜的香气,沈清词从思绪里抽身,麻利的端来盘子,小心的摆上糕点。 手指被烫的发红,她也顾不得看。 傅夫人不喜欢凉的食物,她还要趁热送过去! “真是天生的下人,干活动作这么快。” 端着盘子出去,听到了厨房婆子的嘲笑。 她做事的时候,这些婆子从不搭手,只等着她做错事将她和娘一同赶出去。 清清冷冷的眼神朝她们看了一眼,沈清词忍着烫冲去了主屋。 婆子见她不理人,晦气的丢了一把瓜子壳。 “呸!狐媚子!” 她长得好,身段玲珑,皮肤比白玉还要润,精致的五官朦朦胧胧里像极了九天下凡的仙子,少女的娇色带着若有似无的妩媚,新生狐狸一般澄澈懵懂,一眼看过去意外的勾人。 这也惹了不少人不痛快。 “夫人,桃糕好了。” 掀开帘子,热浪瞬间将她包裹,地上摆着的银丝碳噼里啪啦发着响,沈清词端着糕点绕过去,恭敬的摆上桌。 “清词回来了?这些事让下人做,你这双手是画画的,可不能随意。” 傅夫人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心疼的瞧着她掌心的水泡,略显凌厉的眼眸露出满意。 傅夫人样貌一般,气质刻薄,偏偏要装出体贴温婉的模样来,她最爱搓磨沈清词体验郡主照顾的滋味,这会话却说的漂亮。 沈清词低着头乖顺的说了一句“应该的”,被强行拉着站在了傅夫人的身侧,又听傅夫人叹息的开口。 “柔心真是好福气,这女儿比得上我两个儿子!大的一天天冷着脸不知道在忙什么,小的淘气也不着家,眼看都要弱冠,一个两个都不提看上哪家姑娘,愁人。” 柔心是沈清词的娘,她正忙着给傅夫人倒茶,掰开桃糕小心递到傅夫人嘴边,看都没看沈清词一眼,卑微道:“清词只配做个下人,日后找个小厮嫁了不用操心,大少爷二少爷人中龙凤,自然要找个好的姑娘,少不得操心。” 听她这么贬低沈清词,傅夫人撇了撇嘴,眼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嘴上笑道:“清词怎么也是我教出来的,哪有嫁给小厮的道理,怎么也要寻个殷实的人家才行。” “要不是他们年岁差了几岁,让她进来傅家一直照顾我也是好事。” 沈柔心一下子白了脸,噗通跪下,“这……这怎么敢,夫人您饶了清词!她贱命,哪里配得上傅家!” 一个趔趄,沈清词被沈柔心拽着跪了下去。 “奴婢命贱,夫人莫要拿奴婢开玩笑。” 沈清词咬了咬下唇,指甲嵌入掌心,疼的说不出话。 傅夫人摆了摆手,没意思道:“这是做什么,开个玩笑。” “你是我姐姐,好端端的跪着我岂不是折寿!” 傅夫人拉了沈柔心起来,又塞给沈清词一个桃糕,打发她走了。 甜腻的味道弥漫在嘴里,沈清词进了房间,迎面男人滚烫的气息扑来,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毫不客气的扯下她的外衣。 “大少爷!还是白天!” 沈清词瞳孔赫然放大,回应她的是男人轻蔑的冷笑。 “砰。” 滚烫的身躯将她压在房门,冰冷的触感前后形成强烈反差,俊朗邪魅到令人窒息的脸低了下去,抵住她的鼻子,下瞬,慑住她的唇。 整个人被他扔在床上,粗粝的手掌握住她柔嫩的肌肤,脱下她的里衣,寒风灌入,冻的她打哆嗦。 火热的吻汹涌而来,男人褪下深紫色的外袍,处在她的上方,深深的盯着她慌乱脸,诡谲的眸子闪过促狭的笑意,体温赫然升高,猛的压了下去。 唇齿咬住她的耳垂,幽幽的吐出一句话,带着极致的冷。 “白天又如何?只要我想要,你就要给。” “沈清词,认清你的身份!” 第2章 沈清词,叫出来 “叫出来,沈清词。” 耳畔充斥着男人性感恶劣的低吼,沈清词咬着牙,承受着他的怒火,一声不吭。 炙热的气息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沈清词渐渐受不住,张开了手,掐住男人的胳膊,低低唤道:“傅倾洲,你不要太过分!” “啧,原来还记得我的名字,我以为你真把自己当成了丫鬟。” 他的手按住她的后脑,注视着她沾上薄汗的脸,深邃的黑眸刹那变深,低低的笑声如同恶魔一般溢出来。 “可我让你叫的,不是我的名字。” …… 夜幕缓缓降临,男人竟然折腾了她一天。 房门一开一合,初春依旧寒冷的风吹进来,几片薄薄的雪花落在她的胳膊上,凉凉的触感驱散了疼痛。 幸好现在是黄昏,所有人都在外院。 他和她的关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傅倾洲不在乎,但她沈清词还要清清白白的走出傅家! 她可以不是北祁郡主,但她,是个人! “叩叩叩。” 门外发出敲门声,粗鲁的拍打生怕她听不见。 顶着发软的双腿,沈清词从浴桶起身,擦干身子披了一件绯红的长衫,这才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傅夫人身边伺候的白芷,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清词,神色极为不耐烦。 “表小姐,都这个时辰了您怎么还不去前厅用膳?非要奴婢来喊?虽说夫人疼你不假,可寄人篱下也要有寄人篱下的样子,奴婢跑来跑去也累得很,您就不能体谅奴婢?” 今日在角落听了一耳朵傅夫人和这对母女的对话,夫人居然还想让这个贱女人伺候少爷,幸好她们自轻自贱,白芷心里窝着火,看不起她们之外连装都懒得装,直接不客气起来。 沈清词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有些事,是你的本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个贱人,给我站住!” 白芷瞪大了眼睛,被她看不起的狐媚子欺辱,怒从心头起,追着跑过去,一把攥住她的头发。 “我是傅家家生子,夫人答应明年就让我去做大少爷的通房,你区区寄人篱下的罪人后代,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沈清词皱眉,脚步停下来,骤然伸手,捏住白芷的手腕。 “咔!” 惊恐的叫声骤然回荡,白芷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断了! “白芷,我是主子。” 轻飘飘的话依旧清冷,不带任何威胁,白芷眼眶含着泪,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你算个什么……” 漆黑的瞳孔倒映着白芷的脸,白芷忽然噤声。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寂静的黑眸充斥着死寂,冷厉森寒的气息卷动着漩涡,仿佛只要一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堕入万丈深渊。 “再耽搁下去,夫人责罚的人,不会是我。” 沈清词平稳的走过去,白芷压下心底的惊慌,跟在后面。 “啪。” 假山后的南苑开了一扇窗,窗台上透出一抹深紫色的袍子,傅倾洲斜靠在铺满羽毛的躺椅上,慵懒的看着窗外。 “表小姐惯来好说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狠。” 傅倾洲的身后跟着一个暗卫,站的笔直,跟着自己的主子来南苑画画,意外将方才的场景看了个全。 傅倾洲半眯的眸子缓缓睁开,眼底透着妖异的流光,把玩着手里的画笔,眼前浮现着那红艳柔软的唇,舔了舔牙齿,冷幽的声线溢了出来,“蛰伏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爪子,方格,你说她会是猛虎,还是一只猫儿?” 所有人都以为的柔弱女子,背地里隐藏了獠牙,他倒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 “表小姐在府中过的似乎并不好,主子要帮她?” 方格一双剑眉蹙起,看向自家主子。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主子对表小姐还算关心,至少面上一直护着,大概六年前,表小姐身世曝光,他们的关系忽然恶劣,形同陌路。 方格不确定主子会如何对她…… “不逼到绝境,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反抗?没有在虎穴里生存的能力,除了死,她没有第二条路。” 冷幽的声线从傅倾洲的喉咙溢出,带着凉薄。 方格顿时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沈清词的方向,低下头,意外看见桌上的画纸。 “这是……孩子?” 巴掌大的孩子绑着两个揪揪,穿着喜庆的红袄子,手里抱着糖葫芦,茫然无措的看着他们的方向,背后下着雪,和今日场景如出一辙。 “这孩子长的好像表……” 方格的话还没说出完,那双诡谲莫测的眸子凉凉的落在他的身上,眼里闪过一缕妖光,比墨汁还黑的瞳孔没有任何笑意,薄唇勾出阴寒的弧度,幽幽道:“看够了?” 方格慌忙跪下,低着头,随着紫色的衣袖在他面上落下一掌,擦了嘴角的血,方才离去。 傅倾洲拿起那幅画,盯着上面的小人,眼眸阖了起来。 那年初见,两岁的孩子身着褴褛,怀里捧着自小戴着的金锁,孤零零的站在外面,看着她娘跪在厅内,眼里满是无措,瓷娃娃一般的小脸几乎破碎,泛着苍白。 两岁之前,她还是娇宠的郡主,王朝覆灭,她如同丧家之犬,被送到了虎口,进了他的嘴。 细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层阴影,随手将画压在书下,颀长的身躯优雅的起身,举手投足透着慵懒。 与此同时,沈清词踏入前厅,屋内并没有多少人,傅夫人惯来迟一个时辰,她和娘必须要站着生等。 白芷喊她揣的就是多搓磨她的意思,可如今,白芷揉着自己的手腕,呼吸都在发抖。 表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不过扼住她胳膊的功夫,猛的一下子,她的手腕回了原位。 没了证据,她连向夫人控诉的机会都被剥夺。 白芷咬牙切齿的瞪过去,沈清词似有所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手腕断裂又被安上的剧痛随着那记眼神再次重现,白芷浑身发麻,迅速低头,眼里露出恐惧。 “夫人。” 沈柔心忽然唤了一声,弯腰从屋里走出去。 沈清词收回目光,垂着眼跟着出去,傅夫人在沈柔心端来的水里洗了手,抬起头朝沈清词笑了笑。 “布政使家的小姐派人下了帖子,想让清词过去画一幅画,宫里马上选秀,她信不过外面的画师。” “清词那双手妙笔生花,当真不错。” 傅夫人身后的嬷嬷递来烫金的大红请帖,沈清词唇角翘了翘,惯来清冷的眸泛出止不住的欢喜,漆黑的瞳孔溢出亮光,双手接了请帖,朝傅夫人道了声谢。 浅淡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桃腮泛红,意外的鲜活起来。 终于……她拿到了这封请帖! 她离开傅府的机会,近在眼前! 傅夫人诧异的瞧了她一眼,“奇了,平日里没有见过你这样开心,画画当真能让人变的这么活泼?” 沈柔心古怪的对她看了一眼,谦卑道:“若不是夫人给她机会,她根本不能学画,难为布政使家小姐看得上,这身本事只能让她做个画师,难登大雅之堂。” “画师也非下流,世家小姐一手好丹青也是长脸。清词多和那些小姐们见见,若有远房亲戚能看上也是好的。” 傅夫人不置可否,沈柔心看不上的画技在贵族圈里也是雅事,倘若她还是郡主,这手画技足以让她名扬江南,可惜…… 贬低沈清词的画就是贬低圈子里的人,沈柔心虽是前朝王爷的姨娘,但真的没见识。 沈柔心被嘲讽一波,脸颊发红,皱眉瞪了一眼沈清词,陪笑伺候傅夫人用膳。 门外帘子晃动,白芷看着外面,慌忙道:“夫人,卢小姐来了!” 第3章 她的出路在京城 卢家,江南四大世家之一,和傅家来往密切。 当年新帝揭竿而起,差点被抓,是卢家家主冒着危险九死一生将新帝从火海中背了出来。 新朝建立,北祁重启初年,卢家便出了一个江南知府。 听闻本想安排京官,封侯拜相,卢家谢绝了陛下的好意,执意留守江南,陛下宠爱越盛,次月嫡长女入东宫,成了太子妃。 半年前,傅夫人有意和卢家定亲,卢家虽没立即答应,却收了傅家的传家玉佩。 今日来的,是卢家的嫡次女卢栀鸢,也是傅夫人看准的傅家少夫人。 “鸢儿来了,正好在用膳,快请进来,厨房再多上几盘花糕,她爱吃桂花鸡,让厨房将准备好的拿出来。” 傅夫人放下筷子,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脸上带着笑,虽然没起身,但亲自到了一杯水,灌了牛乳,可见重视程度。 有客人来,沈清词和沈柔心便不能在桌上一同吃饭,寻了借口,退了下去。 身侧涌来令人窒息的气息,含着凛冽的寒气和令人双腿发软的侵略性。 “做什么去?” 沈清词下意识停下,抬起头,傅倾洲诡魅的眸光流光溢彩,目光朝她的胸前打量,凉声道:“不舒服?” 这话带着别样的暗示,沈清词咬了咬牙,抬头对他盯着。 他下午,咬的很用力。 “府中来了客人,清词吃好了,我带她去厨房帮忙。” 还没等沈清词回话,沈柔心急急忙忙的开口,她惯来怕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少爷,面上也越发卑微讨好。 “客人?” 傅倾洲挑眉,一道娇俏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傅哥哥。” 傅倾洲回头,沈清词也看了过去,淡绿色的倩影蝴蝶一般快步过来,她的脸颊带着些肉,杏眼雾蒙蒙的泛着水汽,发上戴着大红色的簪子,翠绿色的大颗宝石雕成玉兰缀在她的耳垂,看着有些俗,整个人胜在可爱。 正是卢家小姐卢栀鸢。 沈清词垂下眼,压住眼底的情绪,恭敬道:“卢小姐的花糕厨房恐怕做不好,我去帮忙。” “你倒是真喜欢做伺候人的事。” “真去做花糕,还是在躲我?” 听着她的话,傅倾洲黑眸定定的看着她的脸,薄唇绽开一抹极轻的弧度,等沈清词朝他看过去,他唇边的笑已经消失,仿佛从来没笑过。 “傅哥哥在看什么?” 卢栀鸢已经停在傅倾洲的身边,见他眼神一直盯着前面,奇怪的看过去。 “那是谁?” 卢栀鸢疑惑的开口。 卢栀鸢外祖家在京城,长姐身为太子妃更时常召见妹妹,直到一年前卢栀鸢才和她的娘一同回到江南常住,并未见过沈清词。 这一眼看过去,沈清词正好偏头和沈柔心说话,精致的侧脸明媚耀眼,那眼尾勾出数不尽的妩媚勾人,难以言说的美让她坐立难安。 “给你做花糕的厨娘,走吧,母亲在等你用膳。” 傅倾洲看着沈清词进了厨房,脸顿时冷了下来,没有在意卢栀鸢,大步迈进前厅。 卢栀鸢回神,赶忙跟了上去。 傅夫人瞧见他们一起进来,更是欢喜,命白芷给卢栀鸢拉开椅子,亲自给她夹了一碗菜。 “多谢夫人。” 卢栀鸢刻意放柔了声音道谢,肉嘟嘟的脸颊盛满了笑意,额前的碎发随风动了动,小口的吃着菜。 傅倾洲眼尾不经意一瞥,瞧着她温顺的模样,眼前却浮现出沈清词吃痛时候乖觉红润的表情。 每日她从自己身下起身,柔顺的头发乌黑的披在肩上,格外静谧,和卢栀鸢装出来的温柔听话不同,沈清词是骨子里的柔和。 越美好的花,越有毒。 “傅哥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察觉到他的注视,卢栀鸢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睁大了眼睛,含着笑朝他问道。 傅倾洲抬手,帮她拨动碎发,笑的惑人,“没东西,碎发挡了脸,你容易起疹,明日将它全梳起来为好。” 他竟然记得她容易起疹子! 卢栀鸢俏脸登时飞上红晕,两只眼睛泛着害羞的湿气,他指尖碰到肌肤的触感还有残留,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视线跟随着他的手指,想让他再碰一次。 她从未见过傅倾洲这样好看邪气的男子,还记得她回江南的那天,一匹马受惊差点撞了她的马车,仓惶之下一只手拉住了缰绳,不过片刻,那匹马被他杀了,鲜血直流。 她掀开帘子,入目便是傅倾洲冷冰冰的脸,她害怕他身上的血,但是那是为了救她! 这是她的盖世英雄,比话本子写的还要惊险浪漫,她想让他冰冷凉薄的眼里有她。 所以傅家来提亲,她恨不能立刻答应,爹娘让她矜持,却也默认让她时常来傅府陪傅夫人。 再过段时间,傅家第二次去提亲,爹娘就会答应。 另一边,沈清词做好了花糕,笔尖描绘了糕点的花瓣,牡丹里提取的红色随着她的画笔晕染开,很是好看。 “傅家很多事还要依托布政使帮忙,你能得布政使家的小姐青眼是好事,有机会让布政使家的小姐来府里,她的年岁和二少爷相近。” 沈柔心接了沈清词递来的花糕,趁着人不注意,拿了一个放进她的手心,“我们既然来了这里,就要为傅家做事,感激别人帮忙。” “明年初夏你该及笄了,娘去求夫人给你许个人家,我瞧着王管家的干儿子麻子很不错,虽然只是马夫,但毕竟是傅家的马夫,有夫人看着他不敢欺负你,你也能继续在傅家帮忙。” 沈清词捧着花糕的手颤了一下,目光定定的落在沈柔心的脸上,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没有。 “傅府的马夫,不敢娶我。” 沈清词放下花糕,唇边溢出讥讽,“前朝的郡主,就算是夫人也不敢下令让我嫁下人。” 这是新朝的体面。 她的婚事,代表着新朝对前朝的恩赏,她若嫁给马夫,便是明晃晃的告诉普天下的百姓,新朝在践踏前朝皇族尊严,留着她就是为了羞辱前朝。 这势必会引起清流才子的不满,也给了暗地里随时叛乱的人出兵的理由,对新朝稳定朝局十分不利。 哪怕是傅夫人,她也不敢在这件事上造次。 所以,她会寻个看着不错的人家给她。 可她不是提线木偶,她受够了被人安排的人生,傅府就像蜘蛛网,将她囚在其中挣脱不得,她不会永远受人摆布! 她的出路——在京城! 第4章 沈清词,休想逃 “你只要说你喜欢麻子,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会有人阻止。” 沈柔心皱眉,脸上露出不满。 沈清词扯了扯唇,看着她佝偻的背,轻声道:“娘,你真的想在傅家过一辈子吗?” 如此窝囊的,做一个伺候人的人。 …… 厨房简单吃了一碗粥,沈清词在房里休息。 倒了沐浴的水,褪了衣裙,看着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她的眼眸越发深。袖口里拿出布政使家的请帖,贴在心口,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下来。 “少爷您回来了。” 马车咕噜咕噜的在门外发出响声,听动静是从卢家回来。 邪气的黑影从窗前掠过,她浑身僵硬,警惕的盯着外面。 傅倾洲的声音越来越远,她这才缓过神。 翌日,她起的很早,披了一件袄子从偏门寻了马车上去。 “沈小姐慢一些,地上结了冰,路滑。”布政使家的小厮听到门外有动静,赶忙出来接。 扶着小厮的胳膊下到地面,沈清词接了小厮递来的暖手炉,柔声道谢。 “多谢。” 小厮很喜这位知书达理的姑娘,笑嘻嘻的给了马夫银子,带着沈清词进去院子。 布政使家的小姐名唤南宫颖,祖籍在北方,性情格外豪爽,模样却很是清秀。 沈清词在亭子里等着,石桌上展开画纸,前方的屋子缓缓走来一道倩影,穿着水蓝色的长裙,披着白色狐狸毛的大氅,带着圆润的珠子晃晃荡荡的走过来,一张脸被珍珠衬的美玉荧光,明珠生晕。 “南宫小姐。” 沈清词朝来人行礼,算是打了招呼。 南宫颖大大咧咧的扶着她起来,顺势也行了礼,“你们江南就是规矩多,每次见面都这样相互行礼多麻烦!下次来府里别搞这些,上次你给我画的兰花真好看,祖母很喜欢难得还夸我赏了很多礼物,我给你带了一些,算是我对你的谢礼。” 沈清词才名在外,傅府虽并没有几个人知晓,但多少名门贵女都想要她的墨宝。 “你托我打听的丹青第一人十三先生有了消息,他人在京城,你画的江南风景已经给他送过去,暂时还没有回音,你且要等几天。” 南宫颖顺着下人的指示坐下,脱了大氅,脸冻的发红,喝了一口热水,朝沈清词开口。 沈清词道谢,神色略有些遗憾。 十三先生的画神乎其神,她很喜欢,更重要的是,听闻十三先生深得京中长公主喜爱,若是能成为他的弟子,她便多了去找长公主的途径。 想要光明正大的离开傅家,长公主是最重要的一环!那是她的姑姑! 叛国追随新朝,被封为护国公主还滔天权势的亲姑姑! “南宫小姐尽量别动,我会速战速决。” 沈清词敛了心底的情绪,提起笔,沾了墨水,仔细看着南宫颖的脸,在纸上描了几笔。 很快,清秀的人儿跃然纸上,格外有神。 “清词你的画技实在超群,画中人比我可好看太多了!” 一个时辰过去,沈清词捧上一幅画递到南宫颖的面前,南宫颖赞不绝口,双眼几乎没办法从纸上离开。 “两个月后选秀,还需要递给宫中新的画像,那时候我在京城,你在江南,这可怎么是好。” 南宫颖不住的叹息,沈清词的手捏住了砚台,神情紧张。 来了! 她最需要的那句话!就要来了! “不如,你陪我一同......” “颖儿!” 南宫颖的话戛然而止,浑厚的声音盖住了沈清词的希望,沈清词看过去,一名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带着一个极为熟悉的男人进来。 “傅夫人听闻你要进宫选秀,送来上好的琉璃头面,快向傅公子道谢。” 南宫颖赶忙走过去,傅家家主是陛下亲封的江南织造,管着江南对皇家的采购,更是新帝的眼睛,虽说南宫颖的爹官职比傅家高,但傅家扎根江南多年,他们必须以礼相待,得罪不起。 “这种小事让下人送来就好,怎么好辛苦傅公子,颖儿多谢夫人,公子。” 南宫颖不敢看傅倾洲,这个男子长相妖异邪气,好看的紧,她怕看进去深陷其中,忘了家族荣耀,与卢家相抗。 傅倾洲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狭长的眸子沉沉的落在站在一旁低着头的沈清词身上,不过也只是匆匆一眼,很快收了回来。 “你这是在画像?” 南宫大人瞧见沈清词,脸上的笑收了一些,带着些复杂,朝她颔首。 她的身世特殊,太热情不好,太慢待也不好,若不是女儿喜欢她的画技,南宫大人基本不想和她有任何的接触。 沈清词自然知道这些大人的想法,垂下眼眸,遗憾南宫颖那句话恐怕再难说出口,抿着唇等着丫鬟送来金银,准备走人。 身侧涌来令人胆寒的香气,沈清词神经登时紧绷,几乎下意识想要逃跑,硬撑着没有动。 “这是你画的画?” 极为熟悉的修长的手指掠过她的睫毛伸向桌子,拿起那副南宫颖的画像,耳边传来他的轻笑,“有几分意思。” “有这样的手艺,偶尔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侧,沈清词微怔,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喉咙顿时发干。 她想,她明白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让她画那种画!无耻! “傅公子,我这边还有上好的茶都是岭南新送来的,你可要尝一尝?” 南宫大人适当的开口,朝南宫颖使了一个眼色。 南宫颖挽着沈清词的胳膊,命人收起那些画,笑道:“祖母赏了一些文房四宝,我也用不来那些好东西,你定是喜欢,我带你去看。” 沈清词被拉着走了,傅倾洲松开手里的画纸,跟着南宫大人一同去了书房。 晌午过后,阳光顶在头顶,沈清词带着精致的盒子出来,此时正是冰雪消融的时候,冷的很。 谢绝了南宫家的马车,沈清词估算着时间,打算徒步走回去,身后忽然被黑影笼罩,传来极阴的声音。 “就为了这些银子,纡尊降贵给人当画师?” 沈清词呼吸一凛,强行转身,看向来人,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出淡淡的笑意来,“我这样的身份,谈不上纡尊降贵。” 她的面上在笑,瞳孔深处却冷的厉害。 手上的盒子被拿走,傅倾洲掂了掂,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眯眼道:“府中不缺你的吃穿,这些珠宝你也从看不上眼。” “我听到那位小姐说京城,你的眼睛在发亮,你在期待她带你走?你要珠宝,是为了要钱?” “你是不是想逃?” 黑影赫然逼近,在她正欲逃开的瞬间搂住她的腰,猛地用力,将她拽到自己怀里,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 下瞬,滚烫的吻落了下来,咬住她的唇珠。 “这还是外面!大少爷!别!” 紫色的衣袍随风扬起,那邪肆的面容溢出狠厉,修长的手指牢牢禁锢住她的腰,尾指轻轻一挑,解开了她的衣裳。 波云诡谲的双眸流光转动,颀长的身子压了上去,薄唇勾起邪魅的弧度,在她的耳边幽声道:“沈清词,休想逃。” 第5章 她和他默契十足 一句话,足以将她打入深渊。 她的抗拒没有任何作用,冰凉的双目泛出冷冽,在这最冷的时候,他将她的双手钳制,压到了地上。 沈清词双眸沾上了雾气,咬着牙望着他,眼眶泛红,依旧放柔着声音道:“这里离南宫府不远,街上还有人,您也要顾惜自己的名声。” 世家贵公子,傅倾洲惯来有最好的名声,难道要在这被人看到行如此孟浪之事?! 流言一旦传出去,傅夫人知晓他们的关系,她必死无疑! 就算傅夫人留她一命,她从此再也不能离开傅府! 如今她无比后悔当初为寻求庇护,招惹傅倾洲的自己! “谁告诉你,我们要在这?” 如玉般的手挑起她的头发,放在唇边落下一吻,手掌探入她的衣裳,握住了她的小腹,手指轻轻地在她的肚脐打着转。 瞬间天旋地转,她被男人抱了起来,毫不怜惜的丢进了身后的马车里。 这是专为傅倾洲打造的马车,铺着厚厚的毯子包裹着马车的四周,哪怕不放火炉,一样暖和的厉害。 黑影伴随着重量压下来,沈清词的唇被摄住,灼热的呼吸顺着耳根一路到了锁骨,齿尖咬破她的肌肤,激的她浑身颤抖,起出鸡皮疙瘩。 腰被一只铁手往下按,沈清词挣脱不得,眼尾冒出泪花,失控之间,耳边传来傅倾洲妖气的声音,“你想离开傅府,去京城?” 浑身顿时紧绷,空气都带着凉气,沈清词瞬间清醒,伸手推开身上的男人。 “我不属于这里,大少爷,我应该去京城。” 傅倾洲低低笑出声,下一刻,看着她的眼神却如同饿狼锁定猎物,“你长在江南,长在傅府,你敢说你不属于这?” “京城可不是那么好待的地方,沈清词,你去了那,只会被人连皮带骨的吃了!” 沈清词红了眼,几次张口,最终吐出声音,“傅府,容不下我。” “容不下你,便不会让你在这待这么久!沈清词,你以为你走的了吗?” 傅倾洲的手指描绘着她的脸,最后停在她的唇上,细细摩擦,幽凉的声音压了下来,奇异的电流灌入全身,沈清词浑身发冷。 良久,她吐出一句话,“傅倾洲,你该成亲了。” 成亲的对象,绝不是她!马车外的冰雪化成了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喧闹声意外的衬托这里极为安静。 傅倾洲的手顿住,指腹传来淡淡的温热,他仔细看着沈清词,巴掌大的小脸描着一双柳叶眉,含着雾气的眼睛充满魅惑无一不让他心痒难耐。 “卢栀鸢?你怕她嫁进来,容不下你?” 听到她这话,傅倾洲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慵懒的披上外袍,手指勾住她的腰,将她拽进了怀里。 “她是个良善的姑娘,不会迫害你,况且,你还有我。” 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傅倾洲嗤笑,“区区一个你,留下能费多少功夫?” 区区一个你…… 沈清词的脸色登时变的难看,牙尖咬了咬唇,最终放弃。 是了,在他眼里,她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哪里值得多费功夫。 她不能留在这里,她不受这样的羞辱! 傅倾洲听不到她的回应,皱眉朝她看过来,她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看的人心软。 “被吓到了?出来也不多穿点衣裳,还打算走回去?冻着了怎么办?” 傅倾洲拉着她的胳膊拥进怀里,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眼睛,“累了就睡,我抱你回去。” 她怎么可能会让他抱自己回去,唇角扬了扬,强撑着睁大眼睛,直到马车进了府里,等傅倾洲走了这才悄声出来。 “清词你去哪了!夫人的侄儿过来了,想喝去年存的清酒,只有你知道在哪,快去拿来。” 沈柔心急急忙忙搬东西,抬眼见到沈清词拿着盒子进来,完全无视她发紫的脸,催着她去前厅。 沈清词的东西她从来不碰,接了那盒子放进了屋里,想了想,灌了一壶热水递到她手里。 “我不用……” 沈清词话没说完,沈柔心的声音砸了过来,“给陆少爷送过去,也替夫人长长脸。” 傅夫人的娘家在前朝只是不入流的七品官,跟着傅家这几年才水涨船高,像沈清词这样的身份,若是前朝他们连见都见不到,如今让她伺候陆金安便是让他们感觉到尊贵。 这些年,沈柔心一直让她这么做,为了给傅夫人长脸,将她的尊严践踏在脚底。 沈清词眼底泛出几丝寒意,很快又被自嘲取代,径直转身,去地窖拿了一坛酒,朝前厅走了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 沈柔心面上掠过厌烦,她不明白沈清词为什么总是这么自我,明明送水能体现她仔细,被傅家调教的好,让夫人开心,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 沈清词心里窝着火,手里端着的酒坛晃荡,等到了前厅,这才缓了缓,敛了面上的冰冷,抬脚进去。 “表弟来了。” 幽冷的气息从身后响起,沈清词脚步顿了顿,紫袍从身侧过去,傅倾洲漆黑的眸子朝她看了一眼,笔直的走了过去。 不用她避嫌,傅倾洲在外一直和她保持距离,仿佛每日的亲密都是幻影。 “清词妹妹来了,这酒我真是馋好久了!” 陆金安见到她进来,眼睛顿时一亮,从座位上起身,一边说笑一边从她手里接过酒坛,挨个倒了一大碗。 行云流水,无比自然。 每次陆金安替她解围都一贯从容。 沈清词朝他点了点头,清冷的眸闪过暖意,在他端碗的瞬间压下了杯垫,两个人行事默契,远远看去竟是无比登对。 “啪。” 傅倾洲手里的酒杯生生被捏碎,面色沉了下去。 “冬天酒杯容易碎,赶明个送宫里的杯子都要换一批,琉璃的最好,不伤手。” 傅夫人也没多想,她早上也碰碎了几个杯子,招呼下人收拾,思考着该换哪家商铺提供给宫里用。 几人闲聊了一会,傅夫人乏了,让陆金安在外院逛逛,只等傅老爷回府再和他商讨家里的事。 原本傅夫人想让傅倾洲陪着,不过傅倾洲从来不是个乖顺的人,再者他在府衙忙了一天,也不舍得他受累,让他回房打个盹。 第6章 让你做个贵妾 “姑姑去吧,我从小在府里只当自己家,看会书的功夫罢了,不用人陪。” 陆金安体贴的开口,又朝傅倾洲拱手,“听闻陛下有意提拔大哥去京里,那便是又要升官,大哥年纪轻轻已经到了五品官,前途更是不可限量,金安还没恭喜大哥,更不敢烦大哥陪我耽误时间。” 傅夫人很欣慰陆金安的识相,附和着说了几句,便没再管,起身回了屋子。 “大少爷,府衙来人让您处理几个卷宗,老爷忙不开,只能您接手。” 门外小厮弯着腰进来,着急的开口。 傅倾洲犀利的眸子扫了一眼沈清词,只等沈清词收了酒杯,屈膝告退方才淡淡应了一声,抬腿出去。 沈清词窝在厨房,洗干净那些酒杯,脑子里回荡着陆金安说的话。 原来傅倾洲已经爬到了五品官,陛下还有意让他去京城。 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傅倾洲考上状元,陛下钦点留在江南做个副职,短短三年过去,他已经爬的这么高! 每日耳鬓厮磨,做尽了亲密的事,她却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窗外的雪水化了,沈清词起身拿了碗。 初春的雪水是泡茶的佳品,早上她没来得及收集,现在就剩最后一点,提了裙摆去了花园,树梢上的雪水更干净些。 “清词姑娘。” 陆金安在亭子里画画,听见动静,偏头看去,只见花丛中多了一个美人,鲜艳的裙摆随风摇曳,雪白的肌肤在牡丹中穿梭,素色的发簪戴在头上,乌黑的头发比墨还浓,朱唇皓齿,眸光明媚,摄人心魂。 他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后又懊恼,生怕惊扰了仙子。 沈清词没想到陆金安竟然在这,收了碗,从花丛中走出来,朝他行礼,“陆公子安。”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快请起。” 陆金安想伸手扶她,手指刚碰到她的手腕,像是烫了一下,缩了回来。 “你……我……” 陆金安极为恼恨自己一紧张就口齿不清的毛病,眼睛盯着她手里的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接雪水?” “夫人喜欢雪水煮的茶,味道会比井水要甜。” 沈清词对陆金安印象不错,这些年他们见过几次,一直对她很尊重,在画画上也有些默契。 见他一直拘谨,宽慰的笑了笑,将碗放到一边,看向石桌上的画。 “本来想画一幅初春之景,可惜我的画技不到家,平白浪费了这里的好景色。” 陆金安不好意思的跟过来,画纸上有一滴墨点,那是他看见沈清词的时候,呆愣住留下的痕迹。 “这点可以转为梅花,虽是春季,但梅花依旧,雪上枝头。” 沈清词征询了陆金安的同意,提笔画了两笔,沾了些红色点缀,几朵梅花栩栩如生,令人瞠目。 “清词姑娘。” 陆金安震惊又惊喜,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沈清词下意识抽手,却被他握紧。 “我原以为我此生只爱画,不会再爱任何女子,直到遇见了你!” “我打听过了,教你的师傅并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你有这么好的天赋,不该在傅府搓磨!你随我走吧,府中有从宫中退下来的画师,他若是知道你的身份,一定愿意教你!” “清词姑娘,我爱慕你!虽有难度,但我愿意找娘纳你……” “嘭!” 花园的假山骤然崩塌,趁陆金安愣神,沈清词慌忙抽出手。 “天冷,陆公子脑子不清楚说了胡话,清词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快步离开花园,沈清词脑子还没清醒,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用力将她拽到屋里。 “陆家在京城,这就是你选择去京城的原因?” 灼热的气息压着她,紫色的衣袍裹住了她的身躯,那双邪气的黑眸倒映着她的脸,隐约泛出怒气,三千青丝被鲜红的绸缎随意绑起,诡异的让人心惊。 “不是,我和陆公子不会有任何干系!” 陆金安给不了她身份,他用的是纳字! 从傅府到陆府,都是失去自由,有什么区别? 何况…… “我只是想去京城见见世面,不甘心留在府里做一个下人罢了,我对陆公子没有想法。” 沈清词轻声开口,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听到陆金安的话,他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她宁愿给出一个还算看的过眼的理由,也不能继续激怒他。 “没有想法?” 下巴忽然被一双手钳制,菲薄的唇扬起讥讽的弧度,“真没有想法,他怎么会注意到你?一个倒酒一个放杯垫,倒是默契的很。” “沈清词,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你若是真想找个男人,贵妾的位置,属于你!” 贵妾! 呵。 她是不是该庆幸,不是外室或者通房? 沈清词自嘲的扯了扯唇,傅倾洲却以为她已经满足,手指一点点拨开她的外衣,手指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俯身,滚烫的吻落在她的嘴角。 “当初是你招惹的我,现在想全身而退,不可能。你想走,也要想想你娘,她对傅府可是死心塌地。” 沈清词手指忍不住蜷缩,眼眶泛出猩红,溢出恨意。 当初……是她招惹的他! 一年前,她准备在屋内沐浴,傅老爷闯了进来,油腻的伸手,摸向她的肩膀。 她受惊躲开,却被他强行按在桌子上。 “清词,老爷等你等了好多年,照顾你这么久,你如今长大了,该伺候伺候老爷!” 她永远不会忘记傅老爷口中臭烘烘的味道和湿滑的触感,她猛地推开他,冲了出去。 傅老爷毕竟要面子,不敢衣裳散乱的冲出来追她,在背后斥骂。 “小清词,你以为你躲得开老爷吗?你的身份摆在这,谁也不敢娶,跟了老爷做个外室,至少还能继续在傅府吃香的喝辣的。” “你终有一天会落在老爷手里,只要你在傅府,你就是老爷的人!” 不! 她不要! 当时她捂着耳朵,差点崩溃。 陪同她长大的白薇见她只穿着里衣满脸泪痕,不用她说已经懂了她发生了什么。 红着眼护着她,将她送进了屋里,告诉她自己早就被老爷糟蹋,这院子里的人没有人能逃的过,白薇安抚她好久,劝她认命,又给她穿好衣服,收留了她一日。 第二日,白薇就死了。 夫人命人将她抬走,说她勾引老爷居心不良,一碗毒药平白让白薇送了性命。 第7章 极好的机会,她要离开! 她不想死,她也恨傅家。 没有白薇替她挡着,深夜,那双粗糙苍老的手又来了。 她一棍子打晕了他,坐在地上,她甚至想到了直接逃跑。 可是不行,她娘还在府里,更不会和她一起逃。 她发生的事也不敢和她娘说,因为沈柔心听说白薇的事后,吐了一口唾沫,说白薇勾引男人,死有余辜。 “为什么不找别人,偏要找她,还不是因为她勾引了老爷。” 这是沈柔心的原话。 她的身份在这,谁也不能帮她,可谁也没想到傅老爷敢这么对她! 就在那时候,傅倾洲回来了。 傅倾洲能力很大,性情阴晴不定,当年造反,傅倾洲出了很大力,陛下洪恩,就算是傅老爷也不敢对他假以颜色。 他能护住她! 何况她……也曾将他放在心里。 怀揣着仅剩的最纯真的心意,她想求他。 傅倾洲喝了酒,见到她来,面上的冷漠几乎要把人冻穿。 “怎么,找我父亲?沈清词,你只会用身体换你的命?” 原来他听见了风声。 可他无动于衷。 甚至,他还觉得是她主动勾引,是她下贱。 “是不是长这模样的人,都如此爱慕虚荣?江心是,你也是。” 浓郁的酒味让她浑身不适,她下意识想跑,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下瞬,一个身影压了过来。 “护着你罢了,求我一样。” 从此,她们便成了不可言说的关系。 傅老爷不知何故很少回府,傅夫人催过几次,后来也不再过去。 得了喘息之机,她开始存银子,要去京城。 她要去长公主那! 她那……叛国且依旧权势滔天的姑姑! 至于傅倾洲,她不曾提过要嫁给他,傅倾洲也不曾提过要娶她,他们就这样默契的度过了一年。 她很清楚,傅倾洲心里有人——抛下他入宫为妃的江心。 回忆被疼痛终止,她被迫承受他的怒火,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不做妾。” 傅倾洲完全没听到一般,只顾着自己的动作,妖美的双眸讽刺的瞧着她,眼底深不可测,“那就乖乖听话。” 他比谁都清楚她骨子里的骄傲,可惜……在他面前,都会被摧毁! 窗外一道身影掠过,沈清词眉眼微凛,快速看过去,门外却响起声音。 “傅哥哥,听说你不舒服,夫人让我看看你。” 卢栀鸢! 沈清词瞳孔赫然放大,下意识想躲。 傅倾洲低低发出笑声,身下的人双目难得露出慌张,脸颊泛红,眼尾勾着惑人的血痕,让人心痒。 傅倾洲眸色越深,恶劣的压住她的腰,滚烫的温度将她彻底包裹,逼着她发出声音。 “傅哥哥?你在吗?你房里有人?” 卢栀鸢听到动静,狐疑的停了一下,奇怪地问道。 傅倾洲胸口动了一下,竟是要回她。 沈清词咬紧牙,大着胆子捂住了他的嘴。 “呵。” 低低的笑声从手掌传出来,傅倾洲扼住她的手腕禁锢在她的头顶,盯着他的黑眸在黑暗中闪着光,熠熠生辉。 “不想让我出声?你知道该怎么做。” 薄唇凑到她的耳边,傅倾洲气声开口,沈清词咬着唇,眼眶蒙上一层水汽。 “嘶!” 张口——她狠狠咬了他的脖子! …… 没有得到回应,卢栀鸢又不好打开门进去,在门外站了会,没听到什么动静,只得离开。 黄昏,沈清词陪同傅夫人吃饭,一双阴鸷狠辣又低沉贪婪的目光刺在她的后背,沈清词动作一僵,难闻的气味涌了进来。 “老爷回来了,清词,给老爷夹菜。” 沈柔心迅速起身,讨好的笑。 沈清词紧咬着牙,强忍着不适端起干净的碗,正准备夹菜,一只肥硕的手摸了她的手背,笑眯眯道:“不用,你们吃。” “我回来和金安谈江北商铺的事情,不吃了。” “清词啊,最近吃的不错,有些肉了,不像之前那么瘦。” 对外,傅老爷一直装作极好的长辈,沈清词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沉声道:“谢叔父关心,夫人待我极好,自是比之前胖一些。” 沈清词很少会喊傅家人叔父,婶婶,一般都用夫人老爷,头一回在外听到这样的称呼,傅夫人和沈柔心都愣住。 傅老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样一层亲戚关系在,他自然不能对沈清词这个自己的小辈动手动脚占便宜,浑浊的双目迸出阴冷,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和沈柔心打了一声招呼,抬腿去了书房。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金安不吃便罢了,倾洲也说饱了,都吃什么了吃饱了?这个老东西回来也不吃饭!” 傅夫人凉凉的扫了一眼沈柔心,摔了筷子,坐在椅子上。 沈柔心赶忙给她递去热茶,打量着沈柔心风韵犹存的脸,傅夫人并不接茶,也不让她放下,滚烫的茶杯硬生生让她捧着。 忽然,傅夫人笑出来,刻薄的脸上露出危险的弧度,漫不经心道:“几日没注意,姐姐的皮肤似乎越来越光滑,身段也不错,看起来不像是女儿都十几岁的妇人,倒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这些年照顾清词也辛苦了,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人嫁了?” 沈柔心整个人僵住,浑身惊恐地打哆嗦,慌忙跪下,手里的茶杯“啪”掉在地上,热水溅到沈清词的裙摆上,脚踝烫出红印。 “夫人我不想嫁人,我在傅家呆习惯了,只想照顾您!” “照顾我?是照顾我还是……” 傅夫人冷笑,却不再说话。 沈柔心根本不明白傅夫人为何忽然发难,脸上满是苍白,姣好的脸庞写满不知所措。 沈清词眼眸垂了下去,忽然激动的呼吸急促。 这是极好的机会! 上前走两步,跪在沈柔心身边。 “这些年我和娘给夫人带来许多麻烦,多谢夫人收留,如今我已经长大,不好再劳烦夫人,我想带娘出府,租一个院子养些花草度日,恳请夫人同意。” 沈清词这话一出,沈柔心差点叫出来。 “夫人不要听这丫头胡说,夫人给我们的帮助都不曾回报你就想走,如此忘恩负义岂不是白眼狼?” “夫人,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尽管说什么责罚我都认了!这孩子胡言乱语,您别听!” 傅夫人被她们吵的头疼,按了按太阳穴,阴沉沉的盯着沈清词和沈柔心,良久,闭上眼。 “你们是我的姐姐和外甥女,岂有将你们赶出去的道理,何况你们孤儿寡母,无人帮衬,在外独自生活十分艰难,世人若是知道岂不说我无情!你们安心在这呆着,不会有人赶你们走!” “夫人!求您给个恩典,我愿意和娘......” “住口!” 第8章 我不卖身 沈柔心一巴掌扇过来,沈清词的脸顿时红了一大块。 “没有傅夫人替你照应,没有傅家护着,你我两个女人出去住,会有多少麻烦?你年纪小,自小被夫人养着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危险!” “你今日带着娘出去,靠的是府里这些年来给你的月银,离开了傅府,娘和你怎么养活自己?难道要饿死不成?” 沈柔心很少这么失控,她几乎破音,瞪着一双眼紧盯着沈清词仿佛在看仇人。 沈清词怔怔的看着沈柔心,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浮出一个念头。 就算是看到了陛下,那让她从王府半个主子沦落到如今仆人不如的真正仇人,她恐怕都没有这么恨。 她不明白沈柔心对傅家为什么如此忠贞,这些年她旁敲侧击都想让沈柔心带她走,但是都没有好结果。 一年前被傅老爷盯上后,她下定主意要走,知道沈柔心不会跟她离开,所以她努力存银子,甚至去接这些世家小姐让她画画的活,就为了多存一些买个地,给沈柔心离开的退路。 如今,她已经存了快一千两银子,无论哪里,三宅院子都可以买下来,她只是提前用,没想到沈柔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沈清词一直没说话,傅夫人也沉着脸没动,气氛变的压抑,沈柔心绷着脸,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看着手掌也后悔起来。 “夫人,清词还小,您饶了她吧。她被您照顾的太好了,以为外面有什么好日子,奴婢不一样,奴婢是吃苦吃过来的,万万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奴婢不想嫁人,愿意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只求在府里清修,还能陪在夫人左右,请夫人恩准。” 强逼着自己不去看沈清词,俯首给傅夫人磕头,终于想到了傅夫人究竟为什么对自己不满,眼眶蓄满泪水,哑着嗓子开口。 傅夫人抬手,抬起沈柔心的下巴,看着她娇嫩的脸蛋,脸色沉的见底。 沈柔心不提,她都快忘了。 几十年前,傅夫人家还没有发迹,经常去沈柔心家打秋风,她们姐妹关系虽远,却也能说上两句话。 大概在她嫁人的前一年,一直以为能顺风顺水嫁个好人家的沈柔心被收监,伯父贪污全家流放,沈柔心从此家道中落,成了贱籍。 后来不知怎么的和当时的七王爷认识,成了姨娘。 听闻若不是贱籍,七王爷本打算侧妃相待,可惜…… 好日子没过多久,刚生下孩子一年王朝覆灭,她又成了人人喊打的前朝余孽,几经周折才找到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她原本很嫉妒沈柔心,但如今,风水轮流转,跪在地上的是沈柔心! “罢了,你在我府里做了道姑旁人还以为我苛待你们母女,日后老爷回来你不必伺候。” “不过清词,你娘说的没错,你们单独出去过必定引人非议,嫁人也难。等倾洲婚事定了,我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娘到时候跟你一起走还是留在傅府随她意,傅府还不至于养不起两个女人。” 回忆过去的情谊,傅夫人这几句话说的有几分真心。 沈柔心连忙道谢,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掉。 沈清词动了动手指,分明她可以永远不嫁人,靠给人画画养活她们。 只要傅夫人肯放人,她会带着娘躲的远远的,也不必去找长公主…… “清词,我绝不会离开傅府,你也别想走!” 沈柔心阴狠狠的目光盯过来,像是毒蛇正在疯狂吐着信子。 一股恶寒涌来,沈清词拧眉,莫名头皮发麻。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娘的生死仇敌。 闹剧散,沈清词疲倦的回自己的屋子,这次失去先机,想要离开傅府难如登天。 “啪嗒。” 房门骤然打开,陆金安手里拿着一支毛笔,阴沉沉站在门口。 “陆少爷?” 沈清词对他印象还算不错,虽然下午出了一些插曲,但他是有头有脸的公子,想必不会纠缠。 “您有什么事?” 他应当在和傅老爷谈事情才对。 陆金安瞧着她,脸上没有露出之前的温和,面上溢出轻浮,忽然抬腿迈进来,手里的毛笔猛地砸到地上,问道:“沈清词,一百两够不够和你春风一度?” 什么? 沈清词蹙眉,脑子半天反应不过来,“一百两?” 人依旧是那个美人,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妩媚风情,乌黑的头发散在肩膀上,一阵风吹来,飘来一缕少女特有的气息。 陆金安盯着她,眼神却没有之前那样尊重,抬脚猛然靠近,一脚将门合上,手掌按住她的手腕,淫笑道:“不够?三百两,足够和你睡一次了吧!” “你不过是傅府的暗娼,只要给钱就能上的贱蹄子,居然还故作清高的拒绝本公子?” 陆金安激动的浑身发抖,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本以为要花一些功夫才能得到,做好了用真情用体贴一点点打动这个栀子花一样的女人。 如今…… 区区几百两,就可以得到她! “表哥给你多少?他干了你一下午,我亲眼看见他把你拽进屋里,姨夫说我想要你随时进来,你不是傅府的丫鬟,但是……” 陆金安冷笑,“在傅府做这等营生,该不该说不愧是前朝郡主?” 四周忽然安静,沈清词的房门紧闭,屋檐挂着的红灯笼燃了起来,微微晃动,昏暗的光照在沈清词惨白的脸上。 整个傅府流光溢彩,沈清词的屋子在最偏僻的东苑,门外是斑驳的树木,整个屋子笼罩在阴影里。 碎裂的银子丢在地上发出声音,陆金安笑着抓住她的腰,撕扯她的衣服。 臭烘烘的热气和傅老爷的一模一样! “啊!” 湿滑的触感随着一声尖叫流淌在她的手肘,风吹开了窗户,带来浓郁的腥味,沈清词冷漠的抬了眼睛,她的手保持着朝前的动作,掌心里的匕首发着寒光。 “我不是暗娼,也不卖身,傅老爷和陆公子这般污蔑我的清白,我不介意闹到官府。” 沈清词一步步的走到陆金安的面前,俯身,漂亮的眸子毫无感情,蓦然传出戾气,压的人喘不过气。 第9章 沈清词,你最好没有别的心思 陆金安的脸登时煞白,前朝郡主在傅家做暗娼,无论真假,都会被闹大,百姓不会觉得是她自甘堕落,只觉得是新朝逼迫……意在折辱! 若是被朝廷知道,他和陆家以及傅家的前途定会毁了! “我当然相信你的人品,我只是听姨夫说的,清词姑娘,我是真心爱慕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好不好!” 陆金安整个人都在发抖,面上的轻视却从未消散。 他只是和姨夫提了一嘴想要沈清词,没想到姨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让他拿银子给她就行,这意思不是很明显…… 一个贱女人,竟然还在装清白! 沈清词的眼睛盯着跪坐在墙角的男人,他的神情依旧高高在上,白色的外袍沾了血,发冠整整齐齐,再看自己,头发散乱,纱裙已经被他扯烂,甚至肩膀都残留着他手掌握住的余温。 她不是娼妓! 她虽不清白,却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男人! “还有,还有一件事!姨夫说你娘,你娘爬床!就因为你娘爬床,所以他才觉得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要真想怪,就去怪你娘!你不能怪我!我说过的,我可以让娘纳你为妾,你离开傅家,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只是前朝郡主,你爹又跑了,前朝的人也好,现在的朝廷也好,没有人看的起你爹,你娘还只是一个姨娘,你现在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何必还要端着郡主的谱!” 陆金安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眼睛瞪的老大,竟是挣扎的站起来。 这个贱女人,身份如此卑微,不过仗着还算不错的画技,竟然给他摆脸色,还敢伤了他! 陆金安原本还算彬彬有礼的气质此刻狰狞的厉害,冷笑道:“装什么贞洁烈女,就算你不是暗娼,你也和大表哥有了夫妻之实对不对!” “你是什么身份,大表哥又是什么身份,你跟着他连个贵妾都捞不到,最下等的妾室可通买卖,难道你要被当成商品送人不成?沈清词!从了我!日后给我端茶倒水好好地伺候我,至少我可以给你一个贵妾的身份,也算半个主子!” 殷红的血从他的掌心流出来,他的眼底溢出疯狂,下瞬,朝沈清词扑了过去。 “咚!” 沈清词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惊慌的收回踹在陆金安身上的脚,整个脚背震的发麻。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人生要被你们控制?” 凭什么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辱她? 她只是想有尊严的活下去,为什么这么难! 妖美的双瞳死死的盯着陆金安苍白的脸,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奇异的兴奋感从骨血里汹涌而出,她看着他,痴痴地发出笑声。 “我娘每日都在别院,至少要陪傅夫人到子时,子时后院门由她关上,灯笼也由她点亮,所有行踪登记在册,就算如此,傅老爷竟然也要污蔑她的名声!” “陆金安,莫说你家在前朝攀不上王府,便是如今,我就是死了被削骨成泥,我也绝不会让你践踏!” 举着手里的匕首,沈清词一步步走到陆金安的面前。 陆金安的脸上终于露出真心的恐慌,单手撑着地面,不住地往后退,仔细盯着沈清词的一举一动,几次张口,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 “你……你冷静!” 杀人是犯法的! 不……就算沈清词杀人,恐怕朝廷也会保她! 这是新朝的吉祥物,体现新朝仁德的标志! 陆金安心底十分后悔,他为什么要来这一趟! 就在他闭着眼等死的时候,耳边传来刺耳的声音,像是什么被硬生生掰断。 强烈的恐惧让他头皮发麻,忍不住大叫,不敢睁开眼,护着手掌跪坐在地上。 冰冷的墙面湿滑无比,陆金安神经紧绷,腥气伴随着浓郁的湿气扑面,他的脸瞬间惨白。 沈清词扔了手里的匕首,看着地上被她掰断的毛笔,双瞳涌出彻骨的寒冷,抬起脚,离开了房间。 一路走到沈柔心的院门,晚间的风吹到她的脸上,都没有让她恢复冷静。 她的双手抖的厉害! 她没有杀了陆金安,甚至都没有恐吓他,只是简单的划了他一刀,足以让他惊怕成那个模样。 傅家的人,不过如此! “夫人,这是刚做出来的豆花,加了您爱吃的桂花酱,您尝尝。” 沈柔心温柔的语调从院子里传过来,沈清词抬眸,那对她疾言厉色的母亲正弯着腰,哄着傅夫人吃一碗豆花。 屋内,傅夫人伸出手,忽然翻转,一碗豆花倒在了沈柔心的头上。 湿答答的豆汁淋下去,沈柔心的头发贴在脸颊,狼狈又局促。 “凉了?您不爱吃便罢了,我再给您做一碗。” 沈柔心含着笑擦了脸上的污渍,卑躬屈膝的退出来。 沈清词的手一点点握紧,指甲掐入掌心,留下红痕。 径直转身,她出了傅府。 一路走向茶楼,轻轻扣了桌面三下,拿了一壶碧螺春,进了最顶楼的雅间。 …… 翌日,天空破晓,一抹紫色的身影慵懒的从阁楼起身,傲然的气息伴随着惊天的戾气冰冷的从四周弥漫,乌黑的墨发随意的绑起,一双眸看向沈清词漆黑的屋子,低醇的嗓音落了下来。 “她去哪了。” 暗卫揉了揉眼睛,顺着自家主子的视线看过去,疲倦道:“紫庐茶楼。” “属下盯了一夜,表小姐自己在雅间里喝了一壶茶,又睡了一会,没有人出现,也什么都没发生。” “那里的小二似乎和表小姐很熟,今早送了一份吃食,连门都没进去。” 对她的生活习惯了解的一清二楚! “那里的东家是谁?” 傅倾洲低沉的声音砸下来,隐约带着怒气。 暗卫犹豫了一下,恭敬道:“查不出来,似乎有京里的手笔。” 一个人在他们的脑海中浮现。 长公主! “长公主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手伸到江南,这其中恐怕还有别的人,沈清词去那里如此轻车熟路,应当去了不止一次。” 傅倾洲声音冷了下去,面对着窗户,阴沉的盯着府门。 “但是……属下只发现这一次。” 暗卫后背透出冷汗,表小姐看着这般温和,背地里做的事竟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表小姐身份……听闻北方有异动,一些效忠前朝的人驻扎山寨,朝廷几次围剿都没找到人,反而被投资损失惨重。” “群龙无首,他们会不会想要借用表小姐的身份,师出有名?” 暗卫跟着傅倾洲时间久了,脑子也活跃的很,越想越觉得心惊。 “昨夜还有一件事……陆少爷连夜回去,身上还带着血,神情很是仓促,像是怕极了的样子。” “陆金安?” 呵! “不必管他。” 傅倾洲拨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漆黑的眸子盯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女人,眸色越发的深。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沈清词……你最好别动其他的心思! “表小姐您这一夜去哪了!夫人想吃桂花糕,我们不会做,急着要呢!” 厨房几个婆子急的团团转,见到沈清词仿佛见到救星。 稀薄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白玉一般的肌肤吹弹可破,透着淡淡的红晕,精致的五官泛着细微的嘲讽,应了一声,踏进府里。 忽的抬头,对上阁楼上俊朗的脸。 第10章 洗洗吧,脏 窈窕绰约的身姿在树影下格外吸引人的眼球,璀璨的光芒下那张清冷的脸陡然艳丽,美不胜收。 冷锐的视线刺过来,沈清词眼眸微闪,很快收回眼神。 傅倾洲? 他怎么会起这么早? “表小姐您昨夜去哪里了?你屋子房门大开,好像还有血……” 几个婆子难得给沈清词打下手,暗戳戳盘问。 沈清词眨了眨眼,惊讶的捂住嘴,担忧道:“有血?” “发生了什么?我昨日明明将门关好才出去。” 停顿了一下,沈清词声音压低了许多,“昨日是祭祖的日子,每年我都会去寺里祈福,虽说……该守的礼终究要守。” 祭祖。 祭的是前朝皇帝。 这话题一出来,谁也不敢再问。 哪怕是傅夫人,也不敢去寺里深究! 婆子们顿时消音,脸上露出怯怯的表情,白着脸打哈哈,敷衍的将面团和桂花放在案上,找了理由跑了。 端着蒸笼上火,沈清词等了一会,桂花糕做好放在桌上,看着几个婆子拿走,漫不经心的回去屋子。 屋里的血已经被丫鬟清扫干净,房门合上,在屋内留下一股腥味。 被她扔在地上的匕首已经不见踪影,沈清词勾了勾唇,坐在了梳妆台前。 陆金安……果然什么都不敢说! 傅老爷她回来时正巧碰见他出门,看到她的身影,马匹动作快了许多。 “原来你们也会怕。” 在傅府被轻薄不会有什么,她的地位和丫鬟的确相似,傅老爷身为江南织造,他一句话确实可以强行将他们说成有情,就在傅府成为他的女人。 可是他昨日和陆金安说她是暗娼。 前朝郡主,谁敢让她做娼妓? 傅老爷心中有气,又喝了酒,口不择言,陆金安当真跑来羞辱她,现在傅老爷最怕的就是她去官府,闹的人尽皆知! “表小姐回来了吗?府衙可有反应?” 门外透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碰了头,悄悄地看着屋里。 “吱呀。” 房门忽然打开,沈清词笑盈盈的站在他们的面前,“你们在寻我?” “啊!” 两个人吓的一激灵,跌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怎么,心情这么好,连下人都戏弄。” 低沉的声音冒出来,沈清词脸上的笑僵住,乖顺的行了一礼,“大少爷。” “你昨夜不在府里,去了哪?” 傅倾洲面上毫无感情,沉沉的对她盯着。 沈清词身子一颤,没有回答。 所有的谎言在傅倾洲面前都会无所遁形,他的气势太强,压的人喘不过气。 “沈清词,说话。” 傅倾洲朝前靠近,迫人的气势涌来,她整个人被黑影笼罩,沈清词压下眼眸,沉默良久,问道,“昨日,你故意让陆金安看见我们同处一室,是吗?” 茶案上的褐色香炉往外散发着袅袅香气,这是今天沈柔心特意为她点燃的荔枝香,也是她最喜欢的香气。 然而现在,她厌恶极了这种劣质的扑鼻的味道。 “是。” 傅倾洲毫不犹豫的点头,神色是那样的坦然,丝毫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唯有如此,他才能放弃。” 强大的身影逼近,傅倾洲额前拧成川字,喉咙发出嗤笑,“怎么,舍不得?” “你有没有想过,他放弃娶我的同时,也会看轻我。” 沈清词的声音和他的讥嘲声同时响起,有些事她不敢去想,比如傅倾洲根本不曾对她有过真心,更不曾把她当个人! 她只要稍微想这些事,哪怕一点点,都会钻心的疼。 “我的清白和名声在大少爷眼里,究竟算什么?” 不经意的眨眼,硕大的泪珠往下滚,沈清词扬起下巴,抬手狠狠擦干净。 “昨夜我去了街边的茶楼,那里允许女子单独有个雅间,有我喜欢的香,也有能让人喘息的空间。” “所有人都在问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告诉少爷,我刺伤了陆金安。” 沈清词一字一句,“用的,是你送给我的匕首。” 她不用多说陆金安对她做了什么,三更半夜,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房里还被她刺伤,逼迫她连夜离开傅府,其中肮脏…… 凶器是傅倾洲的匕首,这才是傅夫人隐忍到现在不曾发作,还装作无事发生的主要原因! “他碰你了?” 傅倾洲眯了眯眼,任由她控诉自己,甚至连她特意强调的用的他的匕首都没在意。 呵…… 果然…… 她有没有受到惊吓,会不会被责罚,这些都不重要,他只在乎——他的东西有没有被人玷污! 心中本就不多的期待瞬间烟消云散,沈清词自嘲的弯了弯唇,轻声道:“没有。” 傅倾洲淡淡的应了一声,手指轻触她的脸,漫不经心的将眼泪刮了下来,夸赞道:“乖女孩。” 手掌攥住她的胳膊,傅倾洲的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极具亲密。 “我不希望你再彻夜不归。” 薄唇顺着她的脸一路吻到她的耳边,湿热的气息喷洒,吐出来的话仿佛毒蛇,“无论你找了谁帮忙,你都不可能离开傅府。” 手掌压住她的肩膀,傅倾洲整个人压了过来,“我说过,你只能待在我身边,做妾还是外室,自己选。” 收回手,傅倾洲优雅的擦了手,“洗洗吧,脏。” 在外面呆了一夜,身上沾了旁人的气息,脏! 那瞬间,沈清词的后背沁出冷汗,无力感从她的心底蔓延,脸颊涨的通红,双眸溢出水汽,整个人随时都要晕倒。 傅倾洲……他怎么可以如此践踏她的尊严! “热水已经在屋外,清洗干净再来找我。” 不! 她不要! 她不脏! 沈清词咬着牙,迎着他的视线,声音几乎到了喉咙。 “吱呀。” 忽的,房门大开,白芷搬着热水冷着脸进来,瞪了沈清词一眼,朝傅倾洲娇滴滴道:“大少爷,你要的热水来了。” “卢家小姐在等你,夫人让您赶紧去呢。” 傅倾洲身影离开,白芷“咚”的一下松开手,刹那,热水洒了一地。 “去寺里祈福回来一定要沐浴?自己和大少爷聊天享清福,倒是为难我百忙之中给你送热水!外面还有两桶,奴婢要去伺候夫人,烦劳表小姐自己拎进来!” 她的话音未落,软糯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我上次见到那个姑娘就是往这里走的,她肯定住在这,傅哥哥为什么不让我见她?我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沈清词抬起头,卢栀鸢穿着一身蓝裙闯了进来,瞧见地上的水渍,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碰到正经主子,白芷不敢耽搁,埋怨的朝沈清词道:“今个天也不热,您怎么这么大火气,奴婢这就把热水带进来,伺候您梳妆。” 三言两语,过错全都在沈清词的身上。 沈清词却没有心思和白芷斗,抬眸看向卢栀鸢。 “我不知道府上还有姑娘,上次来没有给你带礼物,我特意选了一支发簪,很适合你,今日特意送来。” 卢栀鸢含着笑送上一个锦盒,眼睛盯着沈清词的脸,眼底露出惊艳。 没有点妆的她,纯净的像是莲花,清纯艳丽并齐,根本不能让人移开眼睛。 只是……她究竟是谁? 为什么在傅府?和傅哥哥又是什么关系? 卢栀鸢亲眼看到傅倾洲从沈清词的房里出来,她非要见她,也是存着试探的心思。 沈清词接了那发簪,翠绿色的暖玉摸在手里很润,成色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抬头看着现在卢栀鸢身边的傅倾洲,沈清词心底溢出尖锐的疼。 他们才算男才女貌,金童玉女! 而她……只是个物件! “多谢……” 正要道谢,傅倾洲凉薄的声音落了下来,“不过是前朝庶女,如今的人质,暂时在府中居住的外人,你何必花这个钱送她礼物。” “她的娘正是给你做花糕的厨娘,你若是谁都送,卢家岂不挥霍一空?” “她的手艺和她娘学的九成像,有什么爱吃的,吩咐她去做,莫在这久留。” 第11章 她只是一个下人 厨娘…… 一个下人,送礼浪费,原来他就是这么想她的。 沈清词唇间扯了扯,她想配合的笑,却笑不出来。 心底漫出苦涩,强行压住,双手将东西还了回去。 “卢小姐的心意我心领了,这发簪更配卢小姐,还请拿回去。” 她的话尤为生硬,傅倾洲对她看了一眼,视线停留在她的发上。 她的确不怎么戴簪子。 卢栀鸢偏头去看傅倾洲,听到这些贬低之语,皱了皱眉,但是心里却隐隐松了口气。 “原来你就是那位郡主,沈清词。” 卢栀鸢没接那根簪子,顺着她的手朝她怀里推了推,“本就是送你的东西,若是适合我,我也会再买一支,既然你住在傅府,日后可能是一家人,你不用客气。” 一家人…… 这三个字取悦了傅倾洲,他看着氛围还不错的两个女人,唇边掠过笑意。 妻妾和睦,倒是不错的美事。 “你是不是还要沐浴,是我莽撞打扰你了!傅哥哥,我们走吧。” 卢栀鸢拉了拉傅倾洲的手,脸上红扑扑一片,父亲说傅哥哥的前途大好,卢家不能等太久,她要尽快抓住傅哥哥的心。 这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肢体触碰,竟然还是她主动…… “走吧,带你去庭院,最近开了花,你看可有喜欢的搬回府。” 傅倾洲淡淡的看了沈清词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任由卢栀鸢拽着他。 走到了门口,沈清词听到傅倾洲的声音。 “日后不要给她贵重的东西,普通的吃食衣裳倒是无所谓。” 寒风从门口吹进来,沈清词身上感到密密麻麻刺骨的冷。 另一边,卢栀鸢好奇的看着傅倾洲,她总觉得傅倾洲的话意有所指。 樱桃小嘴抿了抿,小声道:“发簪也是饰品,和衣裳差不多,装扮之用罢了,不是一样吗?” 她的话说完,身边的男人走路的速度快了许多,手指没拉住,衣角已经从手心挣脱。 “我知道了,不会再犯……” 卢栀鸢心里一慌,赶忙跟了上去,精致的容颜上露出几分讨好。 傅倾洲喉咙应了一声,脑海中浮现沈清词素净的模样,黑瞳溢出冷气。 衣裳和发簪当然不同。 衣裳贴身再珍贵奢侈也不能卖,发簪首饰却可以典当。 沈清词喜欢画画,他从未管束过她和别人交流画技或是交友,但她竟然钻这个空子,给那些小姐画秀女图,以此赚钱! 也怪他没看出她胆大包天到想跑! “白芷。” 高大的身影忽然停下,朝身后唤了一声。 白芷眼睛一亮,又忌惮卢栀鸢,低着头不敢靠太近,迅速走到他们面前,恭敬道:“少爷有何吩咐?” 傅倾洲眸色深了深,面上露出诡谲,幽声道:“日后沈清词的月钱从南苑出,每个月都要经过我的同意。” 又是沈清词的事…… 白芷不甘心的点头,随后眼睛一亮,“大少爷是想要扣她的月钱吗?” 否则,也不用特意拿自己的私房钱给她! 卢栀鸢也看向傅倾洲,为了沈清词,傅倾洲竟然这么上心? 她不在乎傅倾洲是给沈清词加钱还是减钱,那点银子她不放在眼里。 她的目光远比白芷这个丫鬟看的更远,一个男人愿意将心思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去管她的金银甚至是生活,显然对这个女人非同一般! 傅倾洲眉头拧成川字,深邃的眸子溢出锋利,淡漠的对白芷扫了一眼,薄唇勾了勾,戏谑道:“什么时候丫鬟也管起主子的事来了?” 不只是他,沈清词也是主子! 这是主子们之间的事,岂容白芷一个丫鬟置喙! “奴婢知罪!” 白芷吓的脸色一白,赶忙磕头。 “这丫头也是关心则乱,她还给沈姐姐送水呢,定是担心沈姐姐被扣钱,她们姐妹关系好,也能体谅,你就别罚她了。” 卢栀鸢神情有瞬间的变化,很快回神,含着笑拉了拉傅倾洲的衣袖,朝白芷使了一个眼色,让白芷退下。 她日后是要嫁进傅家,收买一个眼线很有必要。 白芷身为傅夫人的贴身丫鬟……很合适。 白芷不敢走,抬起头小心的看傅倾洲的脸色。 见他没什么反应,算是默认,赶忙磕头。 “多谢大少爷,多谢卢小姐!” “奴婢告退!” 白芷慌张的离开,卢栀鸢手心一松,傅倾洲早已大步向前,朝后院走,没有等她。 …… 邻近傍晚,沈清词方从房里出来,前厅传来卢栀鸢的嬉笑声,透过房门,望见傅倾洲送她上了马车。 “傅哥哥,听闻你骑术一流,过几日骑马送我可好?” 卢栀鸢娇嫩的脸颊泛红,她这话已经十分直白,让人看见孤男寡女在同一匹马上,他们的关系便等于做实。 沈清词脚步停顿,朝傅倾洲看着。 屋外,傅倾洲抬手轻抚卢栀鸢的额头,轻笑,“好。” 他应了。 沈清词赫然转头,手里提着的水倒进了池塘,唇间自嘲的弯了弯,眼睑下泛红。 傅倾洲似有所感,偏头看去,只留下沈清词瘦弱的背影。 “这一天你都不出来,卢小姐晚饭还特意等你,你怎么变的这般无礼!” 沈柔心瞧见她,不满的皱眉,斥责的话脱口而出,丝毫没在意沈清词明显苍白的脸色。 “这些是夫人给你留下的饭菜,你赶紧吃了吧,吃完把碗洗了,莫劳烦厨房里的婆子。” 沈柔心端来一碗还算满当的碗,放在桌上催促她吃完,叹息道:“今日夫人心情十分不好,幸好有卢小姐陪伴在旁边宽慰。” “陆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去路上遇见山匪,匪徒也不杀他,把他衣服扒了干净,他吓的慌不择路钻进树林,林子里全是带刺的灌木,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好不可怜。” “这消息传到夫人耳里,让夫人好一顿难过。” 沈清词愣住,大脑空白,过了好久才抬起头问道:“陆金安被扒了衣服?” “要叫陆公子或者陆少爷。” 沈柔心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面子里子都丢了,还有传言说他被山匪……” “那样一个翩翩公子,现在声名狼藉,算是废了。” 沈柔心看着她吃完,倒了一杯温水,沈清词接了刚喝一口,外面走来几个气势汹汹的婆子。 “来人,把她压下去!” 第12章 沈清词,你真是好本事 “采薇姐,你们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抓清词?” 沈柔心慌张的站起来,看着几个婆子压住沈清词的肩膀,逼着她跪下,顿时急了。 几个婆子把她伸来的手的手猛的推开,冷笑道:“担不起你一声姐姐!小夫人,表小姐胆大包天,竟然敢去夫人的屋子里做出偷鸡摸狗的事来,那发簪是夫人陪嫁之物,珍贵无比,你们偷也就偷了,竟然还不小心保存,砸碎了丢在地上,若不是白芷从土里挖出来,还真不知道府里出了你们这等鼠辈!可怜夫人还因为丢失了簪子日日焦心,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不可能!清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她怎么会偷东西!” 沈柔心拉着沈清词的胳膊不松手,看着沈清词眼里露出犹豫,又不能真的让沈清词被抓去,急的脑门冒汗。 “你教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什么都别说了!你随我一块去见夫人吧!” 这几个婆子早就看沈柔心不爽,抓着她的头发往外面拽。 沈清词牙齿咬的极紧,猛地挣脱钳制她的婆子,扑向张采薇。 “我不知什么簪子!那不是我做的!东西在我房里,我随你们去见夫人便是,放开我娘!” “小贱蹄子!要不是你,你娘会受这些苦?不过也不一定,看你也不像是喜欢那等陈旧之物的人,保不齐是有人喜欢,你为了有的人才做的这些事!表小姐,你若是能说出来背后主谋,夫人也能饶了你!” 几个婆子意有所指,分明是想趁着现在将沈柔心置于死地! 沈清词美貌的脸庞染上阴狠,双目猩红,厉声道:“夫人簪子丢失和我母女二人毫无干系!倘若此事真的是我做的,我绝不会将它放在屋里,还藏在可以被人看见的地方!” “一个簪子,丢去河里丢去府外,怎么都好,我行事万万不会留下把柄!就这样藏在屋中任由你们发现,这样粗心大意的做贼?你们未免太小看我!这样简单下流的污蔑,夫人当真看不出来吗?” 沈清词赫然抬眸,清冷的眸光直勾勾的盯着从屋外走进来的雍容华贵的女人,硬撑着护在沈柔心前面,丝毫不怯。 傅夫人缓步走过来,她是听见争执声感到厌烦才过来处理,手里还拿着沾着土的簪子碎片,目光落在沈清词紧紧抱着沈柔心的手上,眼里溢出不悦。 沈柔心还真是好命,她生了一儿一女,悉心教导至今,却从未感受过这样明显的偏袒和帮护! 刻薄的脸上浮出嫉恨,沾了鲜艳朱丹色的唇扯出夸张的弧度,径直从众人面前走过去,优雅落座。 “这是我娘几十年前给我的陪嫁,我十分珍惜,前日我想拿出来送给卢家姑娘,却找不到,今个却在你的屋里找出来,沈清词,你一句你没做过就想让我信你,可有些难!” 眼睛盯着沈清词的脸,她的影子透过光压到她的胳膊上,不满的皱眉,冷声道:“你们怎么做事的?主子坐着,你们敢站着?” “表小姐!还不跪下!” 傅夫人身后的婆子端着茶进来,一脚踹在沈清词的膝盖上,推了一把沈柔心,呵斥道:“手脚这么不干净,都丢了前朝的脸!” “夫人给你们几分薄面容忍你们至今,但凡外面人知道你们什么德行,恐怕性命都保不住!” “夫人!清词自小在你膝下长大,她是什么品行你清楚的啊!她岂会为了一根簪子跑去偷窃!请您明察!” 沈柔心跪也习惯了,扑向傅夫人,不断地磕头。 沈清词红着眼睛让她停下,沈柔心却不管她,嘴里不住地求饶。 “这东西是奴婢那日看见表小姐偷摸离开府里挖出来的,她定是摔了东西一时情急所以想逃!回来也是想起来碎片在府里不安全,想回来拿!不然昨日为何一直在房里不肯出来!” 白芷哭的满脸是泪,仔仔细细的将如何发现铁证的事情说出来。 沈清词额头突突的跳,温婉清丽的佳人第一次当众露出獠牙,眸光带着犀利,冷声道:“既然逃出去了,我就不会回来!夫人从未将我禁足,我想毁尸灭迹随时可行,怎么会留到被你发现这日?再者,你为何会进入我的院子?那日你已经挖出来,今日又怎么会再次从土里挖出来?” 抓住白芷话里的漏洞,沈清词据理力争,陡然升起的气势压的白芷喘不过气,忍不住瑟缩脖子,断断续续道:“奴婢,奴婢是怕夫人不信,所以重新埋了回去,只有你们母女和夫人的贴身婢女可以进出夫人的里屋,红英忠心耿耿不会做出这种事,夫人丢了东西不是你们做的还能有谁!” “夫人发簪放在箱子里,我们从未碰过,没有钥匙啊!夫人,您信清词!” 沈柔心迅速接话,拉着傅夫人的裙摆恳求。 沈清词目光看向两侧,所有人虎视眈眈,对白芷的话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察觉不出任何问题,这不对劲! 都是处理这些事的一把好手,现在却分明对真相根本没有兴趣! 今日这一局.......到底! “行了!” 傅夫人皱眉,一脚踩在沈柔心的手背上,漫不经心的打开茶杯的盖子,“东西是在你屋里找到,断了便要人负责,旁人污蔑你也好,真的是你做的也罢,这件事你都要承担责任!是你做的日后不要再偷,不是你做的你也得认,毕竟你太蠢!沈清词,这是我教你的第一件事!” 傅夫人吹了一口茶沫,抿了一口,轻笑道:“你们的品行什么样我不清楚,簪子在你房里发现这是事实,至于你私底下如何调查,发现谁是主谋,因何缘由,如何报仇,那是你们的事。对我来说,这个东西,我不能亏!” 放下茶杯,傅夫人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话说到这,已经没有继续狡辩的必要! 傅夫人信她也好,不信她也好,这件事已经安在她的头上! 何况听这意思,傅夫人偏向于她被陷害! “夫人......奴婢真的从她屋外找到的,奴婢不敢撒谎!您怎么......应该把她们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赶出去!” 傅夫人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白芷顿时头皮发麻,低下头嘴角动了动,不敢再发声。 四周安静下来,沈清词抬起头,乌黑的头发柔顺的落在肩膀,白玉般的肌肤透着薄红,看起来格外沉寂。 朱唇轻轻张开,开口道:“夫人想要什么?” 闹得这么大,傅夫人明知自己被冤枉却顺着问责,她想要的是什么? 傅夫人不说话,她身后的婆子已经忍不住了,抢着道:“这发簪至少五千两银子,表小姐想办法赔了吧!” “夫人想送给卢小姐一根簪子,不知道她的喜好,她亲自选的簪子肯定是自己喜欢的样式,要是能在她亲自挑选的簪子上贴上宝石点个珍珠,她一定欢喜!” 婆子说完,静静地注视着她,希望她识相。 原来是那根簪子…… 下人不配拥有那根簪子! 沈清词唇角轻轻扯了扯,浑身像是卸了力气,低声道:“我去拿!” 五千两,几乎拿走了她积蓄的一大半,剩下的那些根本不够她和娘在外面安身立命! “夫人,那簪子值那么多钱吗?” 沈柔心被这个天文数字吓到,惊讶的开口。 傅夫人冷冰冰的看过来,沈柔心迅速软了下去,“我只是问问。” “你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傅家给的,难道想要藏私?那簪子值不值,我说了算。”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傅夫人缓缓站起来,满意的点了点盒子,轻蔑的看了沈柔心一眼。 “这么点钱就如此着急,姐姐,你什么时候变的如此上不得台面。” 起身,傅夫人从前厅踏出去,经过沈清词,幽幽道:“从明日开始,沈清词的月钱由倾洲给。” “清词,你真是好本事。” 第13章 沈清词,这时候的你最美 傅夫人这话没有别的含义,单纯嘲笑沈清词竟然得罪了自己长子。傅倾洲这个儿子,有时候连她都不敢惹。 谁能想到傅家能有今天,全靠当时只有六岁的傅倾洲一句话! 那时傅老爷性格虽变态猥琐,但根本没有谋反的本事,作为江南的富商,又买了一个九品的官职,傅家偏安一隅,当今陛下的亲信过来相求,傅家上下紧闭大门,无人敢应。 前朝天子荒淫如何? 暴虐又如何? 只要他们傅家没事不就可以了吗? 是傅倾洲,她那个叛逆有心有成算的长子,偷偷打开了后院的门,放了那些亲信进来,还偷走了庄子的地契作为当今陛下谋反的根基。 若没有傅倾洲给的地契,陛下不会有地方操练私兵,更不要说后来的宏图大业! 还有后来.......前朝覆灭离不开傅家的推波助澜,其中出主意的正是她的儿子! 比起老爷,陛下更器重傅倾洲,若不是当初陛下登基时倾洲还小,江南织造的位置轮不到老爷。 如今傅倾洲已经弱冠,三甲及第,陛下已经让他连升三次官,只等明年就会召到京城,傅家从此平步青云,前途光明! 傅家没有卢家崔家那样的百年底蕴,倾洲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光是凭借和陛下的交情远远不够,还需要江南的势力,这也是她选中卢家次女卢栀鸢的原因! 只是有一点,卢栀鸢的姐姐是太子妃,一旦和卢家联姻,便等于进了太子党,太子顺利登基倒还好,若是不顺利...... 傅夫人思绪飘了许多,太阳穴突突的疼,眼眸瞥了一眼沈清词,讥讽的扯了扯唇。 倾洲从小不近女色,卢栀鸢的小家碧玉小巧玲珑抓不住倾洲的心,但沈清词这样的清丽美人也勾不住倾洲的心。 这些年来,沈清词在他面前晃,他也不曾心动。 有时候傅夫人也在想,傅倾洲到底像谁! 指望他开枝散叶,恐怕很难!她已经侧面打听过,傅倾洲准备给沈清词的月钱不如她给的一半! “行了!今日的事就算了,这断了的簪子我送你,让你吃个教训。” 捧着沈清词大半的资产,傅夫人心满意足的出去。 浩浩荡荡的人群离开,沈柔心跌在地上,浑身没有力气。 痴痴地望着沈清词,拉了拉她的衣裳,颤声道:“清词,你还好吗?” “你......有没有偷......” “我没有!娘,这是陷害。” 沈清词喉咙沙哑,她的目光盯着屋外深紫色的身影,心口一阵阵的发慌。 傅夫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日后的月钱由傅倾洲给? 若是如此...... 傅家给的月钱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诡异的平衡,都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她并不依靠月钱过活所以并不在意,但谁给她发月钱也决定了她出去的时间和次数,傅夫人不太管她,她有着给别人画像的自由,也靠着这个攒了不少的钱。 如今攒的小金库大部分上交,傅倾洲若是限制她的出行,她将会失去她的主要收入来源。 愤怒的情绪涌上,导致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犀利,沈柔心被吓到,踌躇的动了动,说不出话。 “夫人……夫人养了我们这么久,你有银子孝敬她也是应该的,娘不需要你买地,日后等你嫁出去,娘会老死在傅府,你不用那么辛苦攒钱!” 沈柔心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一直存钱做什么,还辛苦的做着给人画像的工作。 “你若是有什么想买的,或是想吃的,娘这里也有一些体几,你拿去用。” 快步回到屋子,沈柔心给沈清词拿来一百两银子,这是她这么多年几贯钱几贯钱攒出来的,是为了给沈清词准备的嫁妆。 “娘你自己拿着,我这里还剩下一些,足够用。” 沈清词推开沈柔心递来的盒子,低着头,回去了屋子。 “砰。” 房门合上,摊开手,手心里断成好几节的簪子沾着土在她的掌心戳出几个红痕。 滚烫的气息赫然将她环住,沈清词回头,男人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手上端着酒杯,轻轻摇晃,优雅魅惑。 刹那乌云遍布,整个天色都暗了下来。 沈清词攥紧了手,声音都在发颤。 “是你,对不对?” 他发现她想逃,所以断了她的财路,还要将她多年的希望全都破坏! 这局,就是为了拿走她的银子! 日后她的月钱都要靠取悦他才能拥有,这还不够吗!竟然要赶尽杀绝! “你觉得是我?” 低醇的嗓音带着轻蔑从喉咙传出来,傅倾洲整个人陷入阴霾,他的身子向前伸,黑影顿时将她笼罩。 沈清词心口跳了跳,浓烈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存了多少年的积蓄?傅倾洲,你太狠了!” 十几年的梦想,傅家轻飘飘一句话,全部拿走! “呵!你在控诉我?” 傅倾洲赫然起身,滚烫的掌心攥住了她的手腕,猛的一扯,将她拽进怀里。 温热的气息带着危险喷洒在她的脖颈,男人拥着她腰的力道加重,轻嗤道,“沈清词,你胆子不小!” 强烈的压力压的她喘不过气,沈清词张开嘴,所有的骨气都在他的吻里消散,晶莹的泪顺着眼尾落下去,她的声音压了下去。 “不敢。” 整个人被他拦腰抱起,沈清词被抵在桌案上,她的瞳孔赫然放大,一支毛笔塞进了她的手里。 “喜欢画画?你好像还没有为我们画过一幅画。” 傅倾洲勾了勾唇,吐出的声音仿佛恶魔的低语。 “把你的媚态画下来,就对着镜子!” 下巴被强行扣住,沈清词咬着牙,抬起眸,瞳孔赫然放大。 他竟然在房里放了一个巨大的镜子! “大少爷!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以为他在雪地里说的是玩笑! “想做什么?还用问吗?当然是你!” 傅倾洲冷笑,扬起手,掀了她的外纱,扣住她的腰,压在桌上。 “沈清词,你若不想画,我也可以让别人进来画,你说呢?” 呼吸顿时停止,沈清词不可思议的偏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让别人看到他们...... 他把她当什么?! 屋内燃烧着炭火,格外暖和,沈清词的手却冻的发硬,男人的身躯已经压过来,握着她的手腕,沾了墨,勾出了她的曼妙身姿。 骤然用力,惊的她差点拿不住笔。 海浪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沈清词的腰一直被他按着,那双铁手禁锢着她的身子,让她被动承受羞耻,镜子里她那张潮红的脸是她从未见过的自己。 “沈清词,你这时候,最美。” 第14章 恨我吗?沈清词 洁白的纸已经被墨水点的稀碎,沈清词的手根本不能控制,只要停下来就会被冲击,全身都在颤动。 “恨我吗?沈清词?” 傅倾洲用了力,沉沉的问道。 沈清词眼眶泛红,自嘲的笑了,“不敢。” 恨? 她有什么身份恨? 就像娘说的,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傅家给的,现在傅家要拿走她的东西,她又有什么身份去怨恨? 前朝余孽,任谁都不会为她说哪怕一句公道话! 她闭着眼,努力让自己不要太过狼狈,傅倾洲的神情却越发薄凉,察觉到她的不甘,轻轻笑出声,“沈清词,你最好真的像你表现的这样温顺,倘若让我发现你不是一只兔子而是蛰伏的豹子,我定会将你拆皮卸骨!” 窗外落下惊雷,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沈清词的脸色骤然惨白,下瞬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丢在了床上。 剩下的时光,极尽缠绵,傅倾洲像是换了一个人,温柔的不像样子。 等折腾累了,沈清词缓缓穿起地上的衣裳,忍着发酸的身体,去了厨房,端来热水。 傅倾洲的身上清清爽爽,后背满是沈清词的抓痕,站着任由沈清词伺候,牵着她的手划过自己的腹肌,等收拾好了,目光停留在桌上。 “镜子,还请大少爷拿回去。”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镜子映照着一片暧昧的痕迹,沈清词呼吸顿时急促,咬了咬牙,不知废了多少功夫,方才发出还算恳求的声音。 修长的手拾起桌面上的画纸,傅倾洲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瞥了她一眼,随手罩上床幔,冷声道:“这便是你这月的月钱,女子穿衣总嫌镜子太小,这面镜子不知京城多少女子想要,唯有你有。” “沈清词,人要知趣。” 晃了晃手里的画纸,傅倾洲含着笑推开了门。 沈清词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无力的倒了下去。 “洲哥哥你等等我!你要去哪里,我也想跟你去!” 梦中,绑着冲天辫的小清词穿着喜庆的袄子跟在一个少年的身后,手里举着糖葫芦,着急的挡住他的去路,一副小霸王的样子。 这是——五岁时她跟傅倾洲关系最好的时候!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被人欺负了?没关系,你不是野孩子,以后哥哥保护你!” “跟哥哥走,哥哥带你回家。” 轻柔的像风一样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沈清词心神一颤,那是刻在骨子里足以让她燃起重新生活的勇气的时刻。 是四岁被下人嘲笑,她自己气愤的跑出去,无意间闯入假山碰到暗道的开关,掉进了冻酒的冰窖,白茫茫的光刺瞎了她的眼睛,在人生最惊恐的时候牵起她的那双手,以及记到心底的温柔的语调。 那是她将傅倾洲放在心上的开端。 “啧,你就是沈清词,废物王爷的女儿?长的倒是挺可爱的!和江心长的也有点像!原来这就是对照,天之娇女和下人的对照。” 恶劣的话落在耳里,一双手毫不怜惜的掐了她的脸,她怀里抱着所有的行礼,倔强的看着面前的男童。 那是——两岁的她和傅倾洲的第一次见面! “沈清词,你是前朝罪女,和那些人交朋友对你对傅家都没有好处,你是不是一定要致所有人于死地?” “你以为你可以过正常的生活,正常的和那些世家公子谈天说地?你的身份,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最黑暗最痛苦的记忆仿佛潮水一般将她淹没,沈清词艰难的挣扎,挥舞着手试图让自己清醒。 那是六岁那年的赏花宴,她一直被傅家藏在府中第一次被许可出去,安上了夫人远房外甥女的身份,她结识了新的朋友,和江南世家的几个公子嬉戏,被傅倾洲看见。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和她极为相似的女孩子,看见他们,她愣了神,被那世家公子的泥人搭在了脸上。 傅倾洲发了火,当众揭开了她的身世,从此所有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了亭子里。 回府后,她哭了一场,却还是想找傅倾洲道歉,她不想给傅家惹麻烦。 得到的,是傅倾洲冰冷的眼神。 往常那魅惑不乏温柔的眸子变的冷漠,诡谲的仿佛妖气,他让她出去,耻笑她区区一个罪人竟然也跟着喊他哥哥。 曾经他觉得好玩允许她做这种白日梦,往后,她该体体面面规规矩矩的做好自己的本分。 也是从那日起,她认清了自己是个下人,开始喊他“大少爷”。 眼前的画面不断地转换,沈清词浑浑噩噩的挥开面前的白雾,她看见了一个凉亭,也看见了和男人纠缠在一起的身躯。 “沈清词,你来找我父亲?你只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换你的命?” “护着你罢了!求我也一样!” 那是前年的自己,彻底招惹这个男人让自己踏入如此境地的时光! 眼角不断积攒着水汽,硕大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滚,沈清词头昏的厉害,等她睁开眼,沈柔心竟然在她面前。 温热的毛巾贴在她的额头上,沈柔心见她醒了,赶忙倒了一杯水,“睡了一天,喝些水,大夫说你体虚需要静养,这几日莫再出门了。” 温暖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沈柔心关切的喂给她水,目光停留在她的脖间,却什么也没说。 “我睡了一天?” 沈清词诧异的开口,吐出的声音哑的厉害。 沈柔心点了点头,“昨日下了一场大雨,你闷在房里不出来,窗户也不关好,自是要着凉!大夫给你开了药,等会我去熬,夫人心疼你给你准备了蜜饯,喝完了你再吃。” 沈柔心端着热水出去,脚步停在桌案旁,轻声道:“大少爷一早就送来屏风,还送给你这么大的铜镜,连衣裳都新作了好几件,想来他不是故意折磨你。” “清词,我知道你想离开这里,但是傅家对我们有恩,你也需要靠傅家才能嫁个好人家!我不要求你大富大贵,能平安活着就很好!夫人收走你那些钱也是想让你吃个教训,你不要再想了!” “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你这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沈柔心以为她是为了那些钱才会郁结于心,才会有如此惨状! 沈清词轻轻的抬起头,捻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在沈柔心快出门的时候,轻声开口,“我昏睡的时候,你已经替我擦过身子了吧。” “你不想问些什么吗?” 第15章 鸿门宴 这话出来,沈柔心整个人僵住。 沈清词的目光实在灼热,她没了办法,捏紧手里的盆,低声道:“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不用和娘商量,你自小都有主意,只要你想清楚......” “娘从未想过我会不会是被人胁迫,如此主观就认定是我自愿?还是说,你不敢想?也不敢猜那个人是谁?” 沈清词戳破了她的伪装,声音比冬日的冰还要冷。 “不如,我告诉娘那个人是谁?他是......” “闭嘴!” 沈柔心赫然暴怒,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应激,沈柔心轻呼口气,缓了缓,没有再看她,背对着沈清词,怯懦道:“清词,这是你我的命!” “傅家对我们很好,你不能破坏夫人的幸福,不管那个人是谁......等你玩够了,我会恳求麻子娶你,他喜欢你很多年,不会嫌弃你。” 顿了顿,沈柔心又道:“你身上已经没有钱了,娘就算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也不够你在外面安身立命,你老老实实的等大少爷成亲,那之后娘就操劳你的婚事。” 想说的话都说完,沈柔心仓皇而逃。 沈清词看着她的背影,自嘲的笑出声。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滚,眼睛看到被屏风遮住的铜镜,以及满屋子漂亮的衣裳,纱质透着晕染出来的光,猛地砸了水碗,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掌心流下来,砸在洁白的被单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她的身上正在发热,全身是汗,沈柔心没有替她关窗,初春依旧冷冽的风灌进来,发上的水冻成冰水,刺到她的身体里。 这些就是他给她的月钱? 极尽奢华,却又毫无用处! 看着光鲜亮丽,她却不能变卖任何一样东西,作为离开傅府的本钱! 或许......她该去找之前想要求她画一幅画的世家公子。 从床上起身,她打开梳妆台的夹层,握紧了一张纸条。 鹰隼的视线从窗外落在她的身上,沈清词抬头,邪肆狂妄的气息扑面,沈清词的手骤然发紧。 “表小姐,卢家送来请帖,明日初春小聚,请您过去。” 丫鬟从门外进来,恭敬地开口,手上还捧着一张带着香气的请帖。 烫金的字刻在上面,千金难求的洛阳纸就这样随意地送出来。 沈清词低下头,轻声道:“我的身份岂能去这些地方,你去禀告夫人,退回去吧。” “可是夫人让你准备准备,明日让你展现画技的笔墨都准备好了,让你千万不要丢了傅家的脸。” 丫鬟急了,赶忙将手里的请帖塞到沈清词的手里,生怕自己的任务完不成。 “傅家没有小姐,只有表小姐您可以去参加这种宴会,夫人不爱和那些夫人交际,定时不会去的,和卢家亲近的事,就交给您了!” 丫鬟一口气将傅夫人吩咐她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两只眼雾蒙蒙的,平凡的小脸比其他丫鬟多了一份真诚,少了平日里其他下人对她的轻蔑讽刺。 沈清词沉默,眸子落在那请帖上,最终还是伸手接了。 “我明白了,明日我会准时赴约。” 傅夫人没有女儿,这种聚会都是女儿家相聚,傅夫人不会自降身份和孩子辈的掺和在一起。 但是她又舍不得卢家,想要和卢家亲近,只得将她推了出来。 这样的聚会,自从六岁以后,她再也没有参加过了! “明日奴婢会来唤您!厨房的那些活奴婢都可以帮您做完,您好好歇着,明日让傅府名扬整个江南!” 小丫鬟两只眼亮晶晶的,看起来对她格外憧憬。 沈清词微愣,见惯了傅府的人对她的冷嘲热讽,这样的真心还第一次见。 “傅府名声已经很响,我能不让傅府丢人已经很好,何谈名扬江南。” 沈清词话音刚落,小丫鬟迅速摇头,“才不是呢!奴婢见过您画的画!在进府里之前,村里还拿表小姐的画作为我们学习的榜样,您的山水画的那样好,人像画的也好,连树上的知了都栩栩如生,夫子说从未见过这样有天赋的女子,只是可惜您失去了先机,不能得大师指点,他教了您几日您已经超过他,他无法胜任您的教导之职!若是有十三先生做您的师傅,北祁一定会多一个画师大家!” 竟是她儿时的绘画师傅。 沈清词顿住,只见小丫鬟笑眯眯的从怀里拿出一张揉皱了的纸,摊开,里面是傅府的冬日。 那是她月前心绪不宁,随手画的稿子,后来觉得不好,揉成一团扔了,却没想到被这丫鬟捡了回来。 “奴婢跟着夫人也见过几名贵小姐,她们也画过画,可是画的都没有表小姐画的好看!表小姐长的也好看!您这样的美人,只是天天看着,都能养眼!” 沈清词被她逗笑,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时进的府?” “奴婢名唤红梅,这是奴婢自己取的名字!一年前进的府,一直都做洒水丫鬟,不能和小姐近身。” 红梅顿了顿,“呀”了一声,捂住了嘴。 一不小心,她把心里的称呼说出来了! 她该唤表小姐! 红梅看着不过十三四,年纪比沈清词小一些,脸上还带着特有的娇憨。 沈清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原来这一年里偷偷看我的人是你啊,在这府里你和我亲近不是好事,日后和她们一样与我保持距离就好。明日我会早起,厨房的事我自己做,你去回禀夫人,明日我会去卢家。” 红梅瞧着她温和的样子,脸蛋忍不住发红。 连连摇头,急道:“可,可是奴婢想......” 想跟着你! 沈清词脖间的红肿刺痛她的眼睛,红梅咬着牙,脸上越发悲愤。 这么好的表小姐,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欺负她! 红梅气呼呼的走了,沈清词好笑的看着她攥拳的两只手,捏着手里的请帖,唇边溢出苦笑。 明天那一场,恐怕是鸿门宴! 不过刚好……她也想见见那个人! 捏紧手里的纸条,沈清词披着大氅,悄声走了出去。 第16章 有几分郡主的派头 翌日,沈清词房门被敲开,红梅单纯娇憨的脸庞出现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一盘糕点。 “表小姐,夫人让奴婢跟您一起去卢家,这是奴婢早上蒸的桂花糕,夫人说你喜欢,你多吃一些!” 不止这些,红梅还带来一盆热水给沈清词梳洗。 “你......” 沈清词没想到红梅这么不听劝,不但没有远离她,反而越凑越近。 她很清楚傅夫人的秉性,若不是红梅主动去求,傅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红梅跟着她。 “表小姐你不要担心,奴婢只是提了一嘴,夫人自己就答应了!她说表小姐毕竟是傅府出去的,若是身边没有人伺候,难免会有人说闲话!不过白芷姐姐也想跟来,夫人呵斥了一嗓子,她就跟鹌鹑一样不敢动了!” 红梅很不喜欢白芷,前几日的事情她也听了一耳朵,她才不信表小姐会偷簪子! “白芷不是个好人,她一心想要爬大少爷的床,但是大少爷总是注视着表小姐,白芷肯定是嫉妒!表小姐您别理她,她总没有好果子吃!” 红梅贴心的给沈清词铺好床,拿起螺子黛,小心地为沈清词描眉。 “我以前最喜欢跟着姐姐学往脸上涂脂抹粉,但是奴婢不好看,表小姐这么漂亮,奴婢这身手艺没白学,一定能让您艳压群芳!” 一双黛眉仿若远山,红梅小心翼翼的给她描好,望着镜子里魅惑凛然的沈清词,惊艳的倒吸口气。 “不必画这些,简单抹上口脂就好。” 沈清词拿起纸巾将眉间的颜色擦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艳压群芳...... 没有任何倚靠的时候,这是大忌! “好!” 红梅没有多问,她知道沈清词在府里生活的不容易,私心里想让表小姐大出异彩,可若是出尽风头让卢小姐不开心,夫人恐怕不能饶她。 柔顺的发丝在红梅的手心,红梅小心地给她绑起发髻,浅绿色的长裙穿在身上,外面罩了一件纯白狐狸毛的披风,沈清词喝了药,推开房门,腰间的配饰发出清脆的响声。 傅夫人正在庭院染着豆蔻,听见动静,抬起头,迎面沈清词缓缓走来,绝美的容颜在今日多了一层骨子里透出的优雅,清冷的眸光注视着她,没有丝毫情绪,不卑不亢。 披风随风而起,透出里衬暗红色的花纹,朝阳打在她的身上,刹那贵气逼人,竟是天生的高洁。 比起平时不争不抢的漠然,今日的沈清词更像是九天仙子终于踏入凡尘,大有要为自己拼几分的气势。 “今日,倒真有郡主的派头。” 傅夫人面上掠过惊讶,很快转为轻蔑。 瞧了一眼身旁弯着腰给她捶腿的沈柔心,指甲忽然掐住她的脸,笑道:“看来七王爷当真是人间绝色,否则,凭你竟然也能生出这样好看的女儿?” 沈柔心面上忽然露出狰狞,很快眼中的冷意飞快闪过,柔柔的笑出来,“清词命好,能随夫人几分,样貌和环境相互成就。” “也是!” 傅夫人听这话很是受用,明知道是假的,却也愿意接了这奉承。 “不过,我怎么觉得清词和江家的姑娘长的越来越像了......” 沈清词朝傅夫人行礼,带着红梅出了傅府,傅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 “啪嗒!” 沈柔心手里的药膏掉在地上,仓惶去捡,笑道:“我们哪里能配的上江家,江家小姐似乎......进宫了?” 这还是沈柔心第一次问别的家族的事情,傅夫人心情好,也不计较,昨日刚得了沈清词给的银子,她马上买了喜欢的口脂,正觉得美得很,好脾气道:“进宫了,当了贵人,听闻陛下还挺宠爱。” 傅夫人的目光落在傅倾洲的书房,轻轻笑了一声,“想当初,江心还和我儿有婚约,为了前程将我儿弃如敝履,害的我儿沉闷了好些日子。如今在宫里拼搏这么多年,也就贵人身份,比起卢家太子妃实在差的太多!” 何况陛下年岁渐长,还能满足江心那个小蹄子吗? 傅夫人嘲弄的神色压都压不住,忽的,腿上一疼,沈柔心竟然掐了她! “你做什么!滚!” 一脚踹在她的身上,傅夫人嫌恶地起身,沈柔心脸色苍白,手掌还有药膏,“大夫说要用力才能将药揉进去……每到下雨天您的膝盖就不舒服,这药膏对您身体好。” 沈清词正准备上马车,听到动静,偏头看去,就见自己的娘弯着腰跟在傅夫人的身后,格外虔诚。 娘她一定要留在傅家,真的只是因为想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吗? 沈清词脑中顿时复杂,红梅已经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帘子放下,一路到了卢家。 “表小姐,卢家真气派。” 不同于傅家,卢家是真正的名门望族,清流世家。 哪怕在前朝,卢家在江南也一直有着足够的声望,甚至在前朝皇帝勒令卢家送来嫡女之时公然抗旨。 若非前朝皇帝行事荒诞,卢家又有足够的资本和岌岌可危的朝廷相抗,当今陛下不一定有足够的资本直捣黄龙,短短几年改朝换代! “清词小姐,您这边请!” 卢家管家是个人精,见到沈清词坐的马车迅速判断她的身份,笑着过来迎接。 四周排场很大,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见到沈清词纷纷目露惊讶。 “卢家竟然请了她?傅家竟然让她出来?” “你小声点,她的身份她又不能选,还能怪她吗?” “不只是她的身份,当初的事你忘了?和我们玩了一会罢了,就打起来,闹的可大了,我不敢打招呼,万一傅家那个少爷又打人……” 这些声音不绝于耳,说的都是六岁那年傅倾洲爆了她的身世,还打了将她撞倒的世家公子的事。 那时候,卢家老爷虽然在江南,但两个小姐都在京城,所以不曾亲眼见过。 “话说回来,沈清词到了成亲的年纪,傅家打算让她嫁给谁?会不会让她做个道姑,那前朝的血脉上面恐怕不能让她延续。” 第17章 你愿不愿意去京城? “清词姑娘,我家小姐正在等您,您随小的来!” 管家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皱了皱眉,挤出笑带着沈清词进去,走路速度快了许多。 红梅不明白那些人说的意思,但是听出了满满的恶意和嘲弄,咬着牙愤恨的朝那些人拉了一个鬼脸,扶着沈清词的胳膊从正门进了卢府。 “清词姑娘你来了。” 卢栀鸢正在荡秋千,看见沈清词过来,赶忙停下来,笑着跑过去。 “卢小姐。” 沈清词朝卢栀鸢屈膝,行了一礼。 卢栀鸢赶忙回礼,圆圆的脸蛋泛着一层薄红,上下看着沈清词,真诚的赞叹道:“清词姑娘好漂亮!难怪说江南风水养人,我若是在江南长大,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普通。” 手摸着自己的脸,卢栀鸢好不遗憾。 “美有很多种,卢小姐率性开朗,性情更是乖巧可爱,比起这些来清词甘拜下风。” 沈清词弯了弯唇,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 卢栀鸢长相并不普通,小家碧玉的美人,华丽的装饰下更显出她的单纯无辜,恰似栀子花,虽不艳丽却别有一番风情。 卢栀鸢显然也知道这点,两只手揉了揉脸,笑道:“可是我还是更喜欢清词姑娘这样的长相,又端庄又大气的很,便是宫里的皇族都没有能和你比的。” “特别是长公主......” 卢栀鸢的话刻意的停了下来,沈清词眉尖微挑,抬起头,朝卢栀鸢轻声道:“卢小姐有话可直说,清词如今只是傅府的姑娘,比不得那些贵人。” 她能听出卢栀鸢话外还有别的意思,不过倒不像是刻意挑拨,给她下套。 “你怎么......这么直白。” 卢栀鸢愣了下,犹豫着问道:“其实,我就是想多了解傅哥哥。” “听闻你和傅哥哥自小相识,一起长大,你肯定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事情。” 卢栀鸢朝她凑了过去,嬉笑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傅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你和傅哥哥......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吗?” 一言落下,四周只剩下寂静。 红梅震惊的瞪大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两旁。 卢栀鸢没有带任何奴仆,管家带到地方也已经退下,这里只有沈清词,卢栀鸢和她三个人。 暗暗松了口气,红梅抢着回道:“大少爷虽然和表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但大少爷和表小姐关系疏远,表小姐一心都在画画上,并不知晓大少爷的事。” “何况,大少爷毕竟已经走上仕途,经常不在府里,表小姐每日都陪着傅夫人,大少爷在外面的风花雪月表小姐又能知道多少,卢小姐恐怕问错了人。” 红梅说完话,紧张的看着卢栀鸢,咬了咬牙,跪在了地上。 她是一个丫鬟,今日这行径便是以下犯上,卢栀鸢若是狠起来,直接将她送回府中打死都不为过! 但是......她不想让沈清词受委屈! “我只是想要了解傅哥哥的喜好,随意问问,清词姑娘身边的丫鬟未免也太激动,难道我问了不该问的事情吗?” 卢栀鸢一双杏眼瞪的老大,不多时蒙上水汽,不可思议的瞧着沈清词,委屈的要掉眼泪。 阳光洒下,水池映出耀眼的水光,沈清词站在一旁,水光打在她的脸上,吹弹可破的肌肤染上冷意,乌黑的发上插着的素色发簪折射着寒气,春日的风吹过来,却比冬日还要冷。 沈清词扶起红梅,看向卢栀鸢,缓声道:“大少爷已经和卢小姐介绍过我,我只是暂居傅府的下人,虽被称一声表小姐,实际和奴仆无异,我这样的身份卢小姐又何必介怀。” “至于大少爷的私事,我知道的也并不多,这世上没有人比大少爷自己更清楚自己的事情,卢小姐有什么疑问,应当去问大少爷。” 沈清词语气十分平静,仿佛贬低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 卢栀鸢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顿时有些泄气。 她脑中想了很多画面,唯独没有想到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这么说,倒显得的确是我小心眼......江家,江心,她和傅哥哥有过婚约,这是真的吗?” 转念,卢栀鸢又想到了另一个人。 她不肯唤江心为娘娘,在她心底,江心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卢栀鸢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张和她七分相似的脸,沉默了一会,轻声道:“进宫之前,江姑娘已经和傅家解除婚约。” “傅家和江家都是江南大家,卢小姐想知道的这些事,卢老爷和夫人应该知道的更加详细,既然心中有疑问,卢小姐不如直接询问双亲,或是大少爷自己。” 沈清词抿了抿唇,真心的道:“卢小姐和大少爷天作之合,卢小姐也是第一个能让大少爷亲自护送回府的女子,夫人当众说过,傅家的主母该是卢家姑娘。” 卢家一共三个女儿,嫡长女已经是太子妃,卢三姑娘是庶女,傅夫人口中的人只能是卢栀鸢。 卢栀鸢脸蛋霎时发红,眼底露出得意,正在想说些什么显得自己谦虚,却见沈清词已经向她行礼准备离开。 “等一下!” 卢栀鸢快步上前,伸手将沈清词拦住。 “我太紧张了,不好意思清词姑娘,我平时没有这么唐突。” 察觉到自己过于失态,卢栀鸢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瞧着沈清词魅惑漂亮的脸,呼吸沉了几分,略带着讨好道:“方才我提起长公主不是失言,我在京城见过几次长公主的仪仗,当真有气势!你和长公主是亲姑侄,我觉得你可能会想见长公主!” “宫中很快就要召开选秀,你要是想去京城,我可以帮你!是秀女也好,画师也好,我都可以帮你!” 帮她? 沈清词心底有瞬间的激动,但很快压了下去。 眸光闪了闪,疏离道:“我的确想见见长公主,但我会亲自走到她的面前,不需要他人的帮助。” “何况我身份在这,卢家帮了我,恐怕会给卢家带来麻烦。我在此谢过卢小姐的好意,这件事,还请卢小姐莫要再提。” “今日参加宴会的人都已经在后院,卢小姐与我在这耽搁太久恐怕不好......今日清词带着任务而来,夫人命清词为卢小姐和众位小姐画上宴席盛况,清词先去调墨,先行告退。” 沈清词再次行礼,牵着红梅的手从卢栀鸢的面前离开。 卢栀鸢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微微加深。 沈清词...... 她明明看见傅倾洲和她在布政使家门外相拥...... 指甲嵌入掌心,卢栀鸢朝身后轻声开口,“来人,换衣!” 我给你机会你不肯走,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第18章 沈清词,你去死吧 “清词小姐,您怎么还在这调墨,那边宴席都要开始了,姑娘们都在赏花,您也随奴婢来吧。” 卢府的丫鬟到处找人,瞧见沈清词摆弄着砚台,快步走过来,语气急切的要带她走。 红梅皱了皱眉,表小姐好不容易才收拾好心情,要画上眼前的树热身,结果又被人破坏心情! 她还想着这幅画表小姐不要了,她可以带走呢! “我不懂花,等诸位小姐要画像我再去。” 沈清词轻轻的开口,眼里只有面前的宣纸。 那丫鬟不满的撇嘴,小声道:“可是其他小姐们也都想见你,听闻你已经多年没有出来参加聚会了!再者傅夫人给奴婢塞了银子,让奴婢多照看您一些,您躲在这,傅夫人想要借着您和诸位小姐们搞好关系的事该怎么实现?” 压低了声音,那丫鬟开口道:“奴婢的姑姑在傅府小厨房做事,也算是半个傅府的人,表小姐您性情喜静没事,至少要在众人面前露个脸!不然奴婢怎么跟傅夫人交代!” 这丫鬟说的格外直白,几乎将沈清词架在火上烤,搬出傅夫人逼着她必须出去。 沈清词眼角跳了跳,剪水一般的眸子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小丫鬟,漆黑的瞳孔倒映这丫鬟略带恶意的脸,唇角轻轻扯了扯,收了画纸,淡声道:“走吧。” 那丫鬟被沈清词看的头皮发麻,迫人的气势逼的她差点后退,好在沈清词很快看向了别处,让她得以喘息。 “奴婢这就给您带路!” 丫鬟松了口气,走在前面眼尾不断看向身后的影子。 听闻这位沈小姐性情清冷不爱理人,行事古怪性格又懦弱的很,在傅府卑躬屈膝做着奴婢的事,还有人看过她跪在地上替傅夫人洗脚。 她想着应当是极好欺负的人,甚至是奴颜媚主,爱慕虚荣又怕惹事的女人,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回事! 清冷是真的,不爱理人也是真的,但是懦弱......只是一个对视,她都感到寒气往上冒,毕竟是前朝郡主,那压人的气势她比不了! 这样的人,自家小姐的计划.....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庭院内,两边水池深不见底,但在池水的中央,意外盛开着两朵莲花。 风带着水里的腥气扑过来,沈清词下意识握紧红梅的手,提醒她小心脚下,缓缓走到亭子中央,朝众人微微点头。 “沈清词?” “她竟然真的过来了!她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不躲着点还往我们这凑,也不怕给我们带来麻烦!” 说话的是几个江南的贵家小姐,她们私底下偶尔也见过沈清词,毕竟谁都想要沈清词给自己画一幅画。 但沈清词一个月只接两幅画,这些小姐们吃了不少闭门羹。 当初求画时有多谄媚,如今就有多嫌恶! 红梅听着这些话,心里难受的要命,两只手攥成拳,偏偏不能冲过去。 她只是一个丫鬟,做错了事最终受罚的会是沈清词! 掌心被人捏了捏,红梅抬头,对上沈清词含笑的脸。 “无妨,我们不去那边凑热闹。” 沈清词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江南的尴尬处境,虽然被逼着过来,但她也尽量想要远离麻烦。 “那边的莲花春日就开倒是奇景,我们去看看。” 带着红梅绕到湖边,沈清词的手在微微发抖,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红梅眼眶泛红,咬着下唇轻轻的应了。 这么好的表小姐,为什么总要承受这么大的恶意! 傅家......根本没有好好的照顾表小姐! 但是傅家却靠着表小姐在朝中在京城得到了许多好处! 春风吹动湖面,远处两朵粉色的莲花晃动着花瓣,湖面忽然多出来三道影子,穿着华丽,裙摆飞扬,很是好看。 沈清词似有所感,微微偏头,轻声道:“几位也是来看莲花?” “不.....呃,是!” 三名女子对视一眼,看向远处的卢栀鸢,咳嗽一声,走到沈清词的身边。 “自从九年前见过以后,清词妹妹就没有再出现在聚会里,今日倒是奇了,果然卢家面子大。” 一个女子磕磕绊绊的开口,另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挤开她,冷笑道:“可不是么,我们请你来都不愿意,几十两银子都求不来一幅画,若是你愿意帮帮我,如今我也能和其他家小姐一同去京城,为家族求来一个前程!” 池水晃动,黑色的深潭下跳出一条鱼,搅动了湖面的平静。 沈清词屈膝,朝那女子行了一礼,轻声道:“一个人精力有限,在金小姐递来请帖之前,我已经接了南宫家小姐的帖子。人像不似山水,更需屏气凝神,清词水平有限,一个月两张已经是极限。耽误了金小姐的事,还请金小姐见谅。” 这几个人沈清词都见过,都是和卢栀鸢交好的姐妹,分别是钱家庶女钱瑶、金家嫡女金灿和慕容家庶女慕容忧。 金家的姑娘脾气暴躁,城府也深,更是仗着自己是嫡女在钱家和慕容家姑娘面前自觉尊贵,颐指气使,很是厉害。 前段时日金家姑娘给她下帖子,想要她画秀女图,傅夫人不喜金家,不愿和她们往来,没收了那张帖子,直到她为布政史家小姐画完这才告知她此事。 不过,她也不喜跋扈且小气的金灿,儿时便是她带头孤立自己,将傅倾洲喊来的人也是她,就算收了这帖子,也不愿去。 “呵!你一句道歉,就可以弥补我的损失?你这般踩高捧低之人,怎么好意思还出现在我们面前?该不会以为我们会接纳你吧!” 金灿咬着牙,眼睛都发红,恶劣嘲讽的瞧着沈清词。 “你!” 红梅气急败坏,看着就要怼回去。 沈清词压着她的手,淡淡道:“京城画师成千上万,金姑娘选秀成功与否与我有何关系?或许,金姑娘该看看镜子,答案总归在自己身上。” 金灿被她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是说沈清词就是个奴婢,随便她们怎么欺负吗,怎么…… “伶牙俐齿!别以为你有一层身份,谁都拿你没办法!” 金灿憎恶的看过去,沈清词刚好抬头。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金灿扭曲的脸,她的目光犀利无比,瞳孔深的仿佛看不见的浓墨。 寒气登时上涌,金灿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恶向胆边生,猛的伸手。 “沈清词,你去死吧!” 第19章 沈清词疯了 “哗啦!” 湖水飞溅,沈清词眼前一黑,坠入湖底。 金灿嘴角狰狞的扬起,大声道:“来人!快来人!沈清词掉水里了!” 黏腻的触感到了身侧,沈清词屏住呼吸,眯着眼看着湖底跳下来的身影。 当然,也没错过卢栀鸢脸上阴狠的笑。 原来……这场鸿门宴打的是这个主意! “噗通!” 几个男人游了过来,慢悠悠的等着沈清词呛水,毒蛇一般的眼睛盯着她的衣服,只等到衣服被水冲的浮上去,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怎么回事? 怎么到现在她都好好的…… 不对!她竟然在游! “她会水!” 而且水性极好! 几个人面面相视,顿时急了。 这么下去小姐交代的事怎么做! 湖水霎时波动,几个人同时朝着沈清词冲了过去,漆黑的手拽了她的衣裳。 “这是怎么回事?” 卢栀鸢带着卢夫人和一众小姐同时赶过来,看到湖水里的身影,惊讶的捂住嘴。 “沈小姐一时脚滑,掉进湖里去了!” 金灿捂着脸哭出来,“这可怎么办啊!” “不是!分明是你……啊!” 红梅急的脱口而出,金灿身后的丫鬟猛的甩了她一巴掌。 “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担心你的主子,还不滚下去救人?” “谁的水性好?还不快去救人!” 卢夫人皱着眉吩咐下去,额头都在冒汗。 “已经有几个小厮下去了!清词姐姐肯定会没事!” 卢栀鸢赶忙开口,脸上露出关切,眼睛不住的看着水面。 为什么还没动静! 颀长的身影从庭院后走过来,目光从四周掠过,没看到沈清词的身影,心猛地一沉。 强大的气息涌来,站在男人身旁的人纷纷向旁边退去,不敢看他。 “傅哥哥!清词姐姐她掉下去了!你放心,已经有人下去救了!她会没事的!” 见到来人,卢栀鸢面上掠过慌乱,很快恢复娇俏,快步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上来了!水里有动静!” “好像是几个男人把她救上来!天啊!沈清词的清白岂不是......” 一群人惊讶的捂住嘴,金灿的声音最为尖锐。 “咚咚!” 水里,沈清词憎恶的看着围上来的人。 他们不是来救她! 甚至,他们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一脚踹在这群人的头顶,沈清词借着力道,冲出湖面,爬上了岸。 “表小姐!” 红梅惊喜的扑过去,甩开意图扼住自己的婆子,眼泪刷刷往下滚。 “表小姐你怎么样!” “沈清词,你怎么走路都能脚滑!多亏这几个男人,不然你可怎么办!” 看见她上来,湖面上几个小厮却没有动静,金灿咬着牙,刻意放大声音,坏了她的名声。 沈清词全身湿哒哒的滴着水,一双眼静静的看着金灿,一字一句道:“你说,是我脚滑落水?” 金灿理所应当的点头,冷笑道:“不然还能是谁推你不成?” “啪!” 沈清词走到金灿的身边,赫然伸手,猛的一推。 “啊!” 失重感铺天盖地袭来,恐惧感瞬间传到头顶,金灿震惊的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推了下去。 “沈清词你做什么!” 卢栀鸢诧异的叫出来,声音甚至破开,显出尖锐。 沈清词缓缓收回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扯了扯唇,声音比冰还冷,“若是这样叫脚滑落水,那么,金小姐也脚滑。” “你真是个疯子!这几个小厮救了你,你也不跟他们道谢!现在居然还推人……” 钱瑶怒气冲冲的开口,湖面上的男人迅速从水里冲出来,跪在地上,恳切道:“小的们不敢要小姐的道谢!不过.....小的想求娶小姐!” “求娶?” 所有人震惊的瞪大眼,不可思议的放大声音。 傅倾洲眯了眯眼,脸色紧绷,似笑非笑的看向沈清词。 不过出来一趟,便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沈清词还没有注意到傅倾洲,眸光望向面前几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讥讽的笑出声。 “求娶我?因为什么?” 几个男人生怕开口晚了,大声道:“我们看了小姐的身子!” “嘶!” 所有人倒吸口气,当众被说看了身子,沈清词完了! “看了我的身子?看到这一身狐狸毛,还是看到你们龌龊的心思?” 沈清词冷笑,赫然朝面前的男人靠近,展示自己完好的衣裳,阴沉沉的看着几个人。 红梅迅速帮腔,气的声音都在发抖,“我家表小姐连大氅都系的好好的,大家也都看见她自己从水里爬出来,这几个人根本没有救人,也没碰到表小姐!” “你们怎么敢污蔑我家小姐!” 红色的身影扑过去,红梅朝着他们打过去。 沈清词拉住红梅,那几个小厮还在叫嚣,“水里我们就是看见了!衣服轻,所以……” “用这双眼睛看的吗?” 沈清词的声音清冷的传过来,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小厮下意识看向卢栀鸢,咬牙道,“当然!” “那它,就该废了!” 拔了头上的发簪,沈清词干脆的扎进他的眼睛。 “啊!” 尖锐的叫声在卢府嘶吼,小厮痛的满地打滚,两只眼睛流出血泪,浑身都在发抖。 四周陡然寂静,所有人惊愕的看着她,她的身姿犹如青松,坚韧笔直,带着令人不可忽视的戾气。 “你们几个,也看到了?” 举着手里的簪子,沈清词朝另外两个人问道。 鲜红的血从她的手里流到地面,刺目的很,那两个人那里还敢攀扯,拼命摇头,“没有!你衣服都没破,我们怎么可能看到什么!” “我们只是想救你,但是你自己会水,早就爬上来了!” 两个小厮连忙摇头,生怕慢一点那簪子就会刺瞎他们的眼睛。 “你们……” 卢栀鸢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急的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 沈清词的脸色……太狠了! “呵。” 傅倾洲轻轻笑出声,面上露出意味深长。 隐匿野性的豹子,彻底伸出了爪子! “沈小姐,你怎么能在我卢府公然动用私刑!” 卢夫人神情大骇,命人将沈清词拿下,却又硬生生被沈清词的双眸看的心神发颤。 “好个卢家,放纵小厮污蔑我的名声,他人欺辱我不曾管,落下水不曾救,现在我为自己报仇,取个公道倒被安上犯错的罪名!” “卢夫人,伤了小厮我认,但你卢家请我过来,羞辱我在前,害我性命在后,更要毁了我的清白!诸如种种,我也会让官府讨个公道!” 第20章 哪怕他只是帮她说一句话!连这都不能实现 “湖边只有你们几个人,我娘又不知情,清词姐姐,你说话未免太过分了!” 卢栀鸢赶忙出来,替自己的娘解围。 娃娃脸此刻泛红,双目染霜,恨不能将沈清词掐死。 当众让卢家难堪,整个江南这还是第一人! “啪!” 清脆的巴掌声突兀的响起,所有人捂住嘴,倒吸口气。 “你……你敢打我?” 卢栀鸢头发瞬间乱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清词,脸颊通红,留下硕大的掌印。 “放肆!沈清词,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卢夫人气的伸手指着她,大声道,“来人!还不快把她拿下!” 沈清词面上笼罩着一层阴霾,冷笑道:“金灿几人是你的手帕交,将我引来让他们羞辱也是你的计策,都是女子的内院偏偏还有小厮闲逛只等着我掉下去!” “卢小姐,你问我大少爷的喜好,问我他和江家的关系我都已经如实禀告,你竟要杀人灭口!” “我虽只是寄人篱下的女子,索性今日名声尽毁,不反抗我就要嫁给小厮,反抗无非担上恶毒的罪名,沈清词区区一条贱命,为自己求取公道而死,死得其所!” 沈清词浑身透着冷,骨子里发出凛冽。 傅倾洲挑了挑眉,望向卢栀鸢,眼底溢出薄怒。 “你……你怎么……” 卢夫人万万没想到卢栀鸢竟然胆子大到这个地步,私下询问男子私事,简直败坏名声! 气的抬手,差点又给了卢栀鸢一巴掌。 卢栀鸢也没想到沈清词破罐子破摔到这个地步,把她拉下马,搅入浑水里,捂着脸支吾半天,喃喃道:“我只是……想更了解他,我和傅哥哥有婚约,我问一问难道也有错吗?” 傅家和卢家当然还没有定下婚约,现在只是让两个孩子接触的阶段。 可到了如今,他们必须是有婚约! 否则卢栀鸢的行径便是放荡轻浮,不知廉耻! 卢夫人为难的看向傅倾洲,慈爱道:“贸然将此事说出来,侄儿可会不高兴?” 傅倾洲? 沈清词这才看到男人在这! 一双眼登时看向他,眼眸隐隐含着希冀。 至少现在,她想让他帮帮她! 哪怕只是一句话!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停留在傅倾洲的身上,金灿被丫鬟拉上来,看见傅倾洲,两只眼登时溢出光彩。 整个江南比傅倾洲更俊朗,更有手段,更有前程的男子恐怕没有了! “夫人说笑,当然不介意。” 傅倾洲轻飘飘的与沈清词对视,吐出的声音让沈清词浑身发冷。 他承认了卢栀鸢和他有婚约,沈清词刚才的指控将成为笑话! 未过门的夫人询问夫君的喜好和过往,虽然唐突,却能理解! 唯一心狠手辣,给人泼脏水的人,只有她沈清词。 “抱歉,今日家中人给您带来了麻烦,稍后会安排歉礼。” 冷洌的身影停留在她的面前,傅倾洲毫不怜惜,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带出了卢府。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唇角却紧绷成一条直线,深邃的眸望着前方,浑身冒着火气。 没有人敢这时候触他的霉头,纷纷让路,目光盯着沈清词,带着讽刺。 污蔑未来的傅家主母,沈清词死定了! 卢夫人本想拦人,瞧着身旁卢栀鸢紧张的样子,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沈清词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傅倾洲拉了回来,她本就发烧,如今落了水,身上更是冷热交替,浑身冒冷汗。 撑着身体,她挣脱傅倾洲的手,胸口像是火烧一样难受,扶着树干,沙哑的声音刺耳的厉害。 “卢家的姑爷是要替卢家让我道歉吗?不必费尽心机!我自会去官府,接受我该受的责罚!” 她的双目猩红,血丝爬满眼球,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死咬着下唇,硬是没有吭一声。 傅倾洲眸色一沉,忽然发狠,手掌掐住她的脖子,抵在树上。 “卢栀鸢问什么你答什么?你就这么喜欢将我的事告诉给别的女人?” “你来卢府是为了什么?卢栀鸢要送你去京城,你想答应?你想离开我,是不是?” 沈清词的脸被他掐的通红,听着他说的话,心底透出一层凉意。 自始至终,他都在? 所以,他明知道卢栀鸢在羞辱她,盘算着毁了她,他也只是作壁上观,冷眼看着! “哈哈哈!” 突兀的,沈清词笑出声。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往下滚,掐着她的力道忽然加重,猛地咳嗽。 猛地推开面前的男人,沈清词轻声道:“我没答应。” “卢小姐嫌我碍眼,要送我去京城,我没答应。” “没答应是怕有诈,怕你最后会死在路上!沈清词,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你今日真正的目的,一定不是卢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藏起来的纸条当真以为我没看到?你猜慕容家的公子今日为什么没有出现,你给他画一幅画,和我给他的高官厚禄,是人都知道怎么选!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请你画画,我告诉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阻止,你不会有足够的银子离开江南!” 薄唇靠近她的耳边,傅倾洲吐着凉气,“沈清词,别逼我折断你的翅膀,锁在我身边。” 沈清词全身瑟缩了一下,咬了咬牙,沉默的点了点头。 “还发着烧,何苦来这吃苦!早些回去,没事不要再出门。” 傅倾洲的声音带着些温柔,就像刚刚折磨羞辱她的人不是他。 沈清词咬着牙,忽然问道,“大少爷,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 心底带着一丝丝的希冀,沈清词看向他。 傅倾洲扯了扯唇,盯着她的脸,眸色极深。 “你说呢。” 他没有正面回应,沈清词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江心…… 因为那个和她长得极为相似的女人! 她是一个替身! 江心离开了他,所以,他要拿她当成那个人,永远陪在身边! 她果然,连个人都不是!在傅倾洲的眼里,只是一个物品! 眼睁睁看着傅倾洲离开,身后缓缓走来一个男人。 第21章 耳光 沈清词缓缓回头,慕容家的公子怯懦的站在那,一张脸涨的通红,不好意思道:“我也想和你见面,但是傅少爷……”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泥巴摔在你的脸上,还让你被关禁闭,这是我的歉礼……以后你不要再找我了!你的画我不敢要!” 荷包丢了过来,一个玉镯掉出一个角,看起来成色一般,但也能变卖几两银子。沈清词望着男人仓皇逃开的背影,闭上眼,浑身都在发颤。 月前,儿时玩的好的少爷给她投来拜帖,希望她能给他的妹妹画像,报酬可以是任何东西。 他知道她不想留在傅家! 失去银子后,她联系了那位公子……可现在…… 傅倾洲——他够狠! 身上的大氅的湿漉漉的往下滴水,沈清词狼狈的跌在地上,娇俏的脸苍白无比,阴霾笼罩在她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在卢府的意气风发。 她身上的刺,正在被傅倾洲一根根的拔除,变成合格的布娃娃! “表小姐!您还好吗!大少爷......大少爷竟然把你抛下!他,他还是人吗!” 红梅从巷子出来,听见动静,顶着一头乌七八糟的头发跑过来看。 瞧见沈清词的模样,心疼的直抹眼泪。 这么冷的天,表小姐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的,原本就发烧,这走回去岂不是命都没了半条! “红梅?你的脸怎么了?” 沈清词艰难地起身,看见红梅满是巴掌印的脸,瞳孔骤缩。 红梅赶紧低下头,“奴婢没事!” “她们刁难你了是吗?” 沈清词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激动。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真心待她,红梅算一个! 她可以被卢家欺负,但红梅不行! “她们因为我,打你了,是不是?” 沈清词整个人忽然沉静,黑眸看着红梅的脸,浑身散着冷气。 红梅摇头,忽然亮着一双眼睛,拍着胸脯道:“是我打了他们!” “她们嘲笑表小姐今日发疯,还污蔑你的血脉,奴婢直接给了她们一巴掌!奴婢是下人,但是是傅府的下人,就算死也要夫人惩处,那些人没法子,想要抓我回去领罚,奴婢就跑了!” 红梅咬了咬牙,“要不是放不下表小姐,奴婢打算不回去了!反正在府里签的也不是死契,大不了这一年的月钱不要,奴婢重新来过!” 红梅傻乎乎的露出笑,一口白牙明晃晃的露出来,刺到沈清词的眼睛。 真是个傻子! 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红梅说的简单,可她毕竟是个下人,以下犯上,只要傅倾洲动了怒,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 奴仆私自偷跑,就算签的不是死契,也会被重打一百大板,滚上铁丝毯,就算不死,也会废了一双腿! “啪嗒。” 一身狐狸毛被沈清词丢在地上,她紧紧牵着红梅,红着眼道:“我们去衙门!”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官府! 鸣冤鼓响,前朝郡主沈清词,状告江南清流世家卢栀鸢蓄意谋害,毁人清白! 闹到黄昏,县令为难的接了这个案子,沈清词这才带着红梅回了傅府。 入目,清脆的耳光扇了过来。 “沈清词,你可真是好样的!傅家供你吃喝将你养这么大,你竟然给傅府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啪!” 婆子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剧痛带着惯力让她跪在地上,头发散乱,坚硬的石子破了她的膝盖,涔涔流出血。 “清词!卢府好心请你小聚,你怎么能在府里伤人!那个小厮眼睛已经瞎了,卢小姐的名声也毁了,你明知道卢小姐日后要嫁给大少爷,你怎么能这么做......“ 沈柔心不断地呵斥,沈清词抬起头,看着她的娘嘴巴一张一合,温婉的脸扭曲在一块,眼里透出对她的失望,脸上全然没有对沈清词的关心。 “卢家想要我的命,推我下水,若我不会游泳,恐怕已经死了!她们还安排了小厮提前等着……娘,你只会埋怨叱骂,为什么不调查清楚再来教训我!” “是不是我做任何事,只要影响到傅家,都是错的!” 沈清词再忍不住,提高了语调,脸上的怨愤惊的沈柔心向后退了几步。 “不得了了!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傅夫人气的发疯,劈手砸了手里的茶杯,拿起摆在一旁的鸡毛掸子,重重朝着她的胳膊打了过去。 “放肆!真是放肆!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时不声不响,如今都敢戳瞎别人的眼睛!” “我若不好好教训你,别人还以为我傅府教导无方!” 一下一下又一下! “啪嗒!” 手臂粗的鸡毛掸子瞬间折成两半! 沈清词的嘴角流出血,身子摇摇晃晃,却始终没有栽下去。 “夫人!您别打了!仔细您的手!清词这样子都是我的错,我替她受过!” 沈柔心看着地上猩红的血,显然被吓了一跳,赶忙跪在地上,想碰沈清词又不敢碰。 “她这样子我是教不了了!索性告到京城,让上头的人看看,免得说我们傅府养的不好!” 傅夫人恨恨的丢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对着沈清词踹了一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放肆!这要是真传到那个人的耳里......” “不用夫人替我担心!回府前我已经去了县衙,这件事再过几日自会告到京城!” 沈清词直勾勾的抬起眸子,一双眸清亮的厉害。 傅夫人登时愣住,沈柔心更是面色大变,失声叫道:“你竟然去了府衙!你是什么身份你还去府衙!你伤了人你知道吗!谁会给你做主!你......” “就算是死,我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既然我的血脉人人避开觉得污秽,又何必留我一命!糟践我的身子,任由我死在卢府,被人污蔑,被男人羞辱,这就是新朝留我的意义吗?如果是这样,沈清词愿意堂堂正正去死!” “啪!” 她的话音未落,猛烈的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力道之大,须臾之间肿了两块。 “倾洲......” “大少爷!” 头顶传来傅夫人和娘的声音,沈清词捂着脸猛地抬头,对上一张阴沉沉的脸。 第22章 九千九百步,跪着去认错 “官府我已经压下去,今日的事,京里不会知道,也不会有任何人给你所谓的公道。” 今日傅倾洲穿着黑色的外袍,春风明明那么和煦,从他身上吹到沈清词的身上却寒冷彻骨。 沈清词僵硬的看着他,久到大脑空白,耳朵失聪,眼前一片混沌,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沙哑的像是厉鬼。 “你,说什么?” 傅倾洲第一次见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浓郁的眉头皱着,俊朗无双的面容泛上阴沉,重复了一遍,“县令不会替你召卢家和金家,你伤的人,或别人伤了你,都不会传出去。” “今日的事,不会再有任何人传扬。” 他把她的公道,压垮了! “你明知道,今日她们为何羞辱我。” 沈清词痴痴的看着他,笑出声来。 是因为他啊! 因为这个男人,卢栀鸢才会非要治她于死地! 她的脸都已经笑的僵硬,她想停下来,可心中的苦涩自嘲怎么也止不住. “沈清词,向我娘道歉!然后,去卢家下跪!” 傅倾洲冷冷的开口,沈清词恍然未觉,依旧在笑。 滚烫的手骤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傅倾洲唇角抿成一条线,额前青筋暴动,捏着她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真的掐死。 沈清词定定的看着他,心底忽然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前朝郡主、没有爹的孩子、孽种、下人......她究竟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 她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爱自己的娘,她娘宁肯相信别人也不愿替她说一句公道话。 她想去京城找长公主,不为权势,不为地位,她只想干干净净不受束缚的活下去。 可她的路,被她藏在心底的男人和自己的娘堵死了! 她怎么也挣脱不了傅家这个牢笼! 不如,就这么死了吧! “沈清词,你不肯去,便让你娘去!被男人摸过的事情,也会宣扬出去!我想七王爷知道自己的女儿受到这样的羞辱,无论如何也会赶过来!你当真,想害死你爹娘的性命?” 傅倾洲骤然松手,扯住了沈柔心的头发。 “大少爷!清词!” 沈柔心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养的还算白嫩的脸顿时惊慌失措,惊恐的去抓自己的头发,硬生生被傅倾洲拖到地上。 傅夫人诧异的挑眉,下意识阻拦,硬生生忍住,优雅落座,噙着笑,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沈清词,看着眼前的闹剧。 “这件事和表小姐没关系!和小夫人也没关系!表小姐明明是受害者!卢家小姐根本没有存好心!少爷您饶了她们吧!” 红梅扑了过去,试图救下沈柔心。 傅倾洲恶狠狠踹了她一脚,红梅顿时喷出血来。 “够了!我道歉!” 沈清词喉咙染上腥甜,冲上去狠狠推开傅倾洲,抱住自己的娘,眼眶蓄满眼泪,跪在了地上。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夫人饶了我!” 颤抖着身子,沈清词看着傅倾洲阴沉的脸,咬了咬下唇,她的脊背塌下去,俯身,叩首。 “奴婢不该自持身份,奴婢污蔑卢家小姐,重伤卢家下人,奴婢有罪!” 转身,她跪在地上,一步步朝府门外爬了过去。 九千九百步,她跪着穿过冰冷的地面,停在了卢栀鸢的面前。 卢栀鸢被人吵醒,不满的出来,看着面前磕的头破血流的沈清词,脸上溢出止不住的笑意,眼睛迸出嘲讽,和傅夫人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嫌恶的俯视着她,任由她叩首。 春日的夜晚,月光比冬日更皎洁些,池水中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倒映着沈清词的脸,却无比绝望。 “行了!清词姑娘,你快起来吧!那几个小厮我已经审过,他们今日负责收拾湖中杂草,存着想要偷看小姐们的心思这才藏在暗处,见到你落水,一时好心想要救人,只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成婚想疯了,掰扯到你身上。” 卢夫人缓缓从府里出来,瞪了卢栀鸢一眼,命人将沈清词扶起来,“他们有错在先,失了一双眼睛也是罪有应得,我已经将他们赶出府,给了赔偿,断不会再纠缠你。金家姑娘受了风寒,迷迷糊糊的时候说不小心才会绊倒你,没想到你当成了她故意推你。” “不过这件事金家也不打算追究,也算让这些孩子长个教训!清词姑娘,卢家深受皇恩,对你也没有恶意,希望从此以后你莫要记恨。” 卢夫人三言两语,解决了今日所有的问题。 蓄意谋害变成巧合,小厮也全都被打发,沈清词刺伤之事也无人追究,只需要她站起来离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黑暗里,颀长的身影投射到眼尾,沈清词自嘲的扯了唇,什么都没说,惨白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的离开。 “无权无势,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螳臂当车,没有人会在意蝼蚁有没有受委屈,你没有攻击性,连生气都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郡主,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里,沈清词停下来,闭上眼,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继续朝前走。 阴影处,傅倾洲眯着眼看着她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模样,眼尾跳了跳,手掌微微握紧,面容掠过诡谲,溢出冰冷。 但凡她向他求助,他也不会无动于衷! “娘!你就这么放她走?” 卢栀鸢恨不能冲上去打死沈清词,阴恻恻的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姣好的脸扭曲在一起,透着深深地恶意。 “你还敢说?你当真以为娘查不到这究竟是谁做的手脚?你究竟为什么要针对她?她跟本不够资格让你动手!” 卢夫人不满的瞪着卢栀鸢,没想过这么蠢的人会是自己的女儿! 好好地小聚变的血淋淋,传出去都是笑话! 这样的下人,背地里磋磨就好,就算打死都没人管,这个蠢货竟然闹到了台面上! “她是不够资格,可我恨!” 卢栀鸢下唇咬出牙印,冷笑道:“我亲眼看见傅哥哥抱着她!她这个贱人!给我洗脚都不配的乱臣贼子,前朝余孽,竟然跟我抢夫君!” “就算是妾,我也不会让她如愿!我要她身败名裂,让傅哥哥亲眼看见她被男人摸了身子,再也不会碰她!” 第23章 闹够了吗 卢栀鸢的小心思卢夫人不懂,不过沈清词身份不同于平常的通房丫鬟,私下里她也不想未来的姑爷和沈清词搅合在一起。 抿了抿唇,算是默许了卢栀鸢的行动。 “日后动点脑子,我看傅家少爷对你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至少这次愿意保留你的体面,还让沈清词过来道歉!你的名声保住,就算不和他定亲,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 卢夫人拍了拍她的脑袋,领着卢栀鸢进去。 卢栀鸢脸色冷的极为难看,整个江南可能都再找不到第二个比傅倾洲更好的郎君,何况她还喜欢他,怎么会想要嫁给别人! “沈清词这次命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回了屋子,卢栀鸢娇俏可人的小脸盛满阴霾,摸着算盘珠子,手指猛地用力。 傅府内,沈清词从小门进去,红梅早早抱着包裹在门外等她。 “表小姐你受苦了!卢家可有为难你!” 苍白着脸色,红梅艰难地走到她的面前。 沈清词看着她肿起来的脸和满身的血迹,心尖微颤。 快步走过去,红着眼掀开她的衣袖——血肉模糊! “她们对你动刑了?” 沈清词呼吸都在发紧,红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哑声道:“夫人恩典,十五鞭子!平时和教管嬷嬷关系还不错,没有下死手,不然奴婢就废了!” 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红梅两眼放光,满是希冀的看着她。 “这个,这个是奴婢的卖身契......奴婢把当初府里给我的几两银子加了两倍还给夫人,得了恩典,取出来了!” “表小姐,奴婢如今无父无母,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管家说不管我,要是表小姐愿意接纳奴婢,奴婢就可以跟着表小姐,还能继续住在府里......表小姐,你愿意要奴婢吗?” 被血染红的卖身契湿哒哒的递到了沈清词的面前,血腥气混合着她身上的血气,融为一体。 眼泪登时掉了出来,颤抖的将卖身契推了回去。 “不行。” 红梅垂下头,唇角抖动好几下,艰难道:“奴婢明白了.....” “哗啦。” 沈清词忽然抱住她,哽咽道:“你不是我的丫鬟,你是我的妹妹!你的卖身契我不要!我愿意养着你!” “红梅,跟着我吧!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定会照顾你一辈子!” 夜色越发浓郁,红梅浑身被温暖包裹,强忍着的委屈和慌张终于发泄,痛哭出声。 “奴婢怎么会嫌弃小姐!奴婢愿意为小姐死!” 在她经历全村覆灭,一把火烧了所有东西,唯有她珍藏的夫子送给她的红梅图熠熠生辉,她就发誓要找到这个支撑她活下去的人! 她给自己改名红梅,画师沈清词三个字她记得烂熟于心! 她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可她在看见那副红梅图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和她相似的挣扎。 那是一个绝境中的人才能画出的疯狂和绝望,她憧憬的沈清词正在泥潭里,她想要救她! 红梅最终也在火海中燃烧,却掉出了一片金箔,夫子听闻祸事来找她,看着那片金箔沉默了好久。 他说,那是少时的沈清词唯一拥有的东西,也是世上最纯真的善意! 他是被傅夫人赶出府的,因为他打翻了傅夫人的砚台,所以他被挑了手筋,驱逐出府。 傅夫人不允许他带走任何东西,是想将他活活饿死! 小小的沈清词拿所有的积蓄换了金箔,融化后沾上墨水画了那幅画跑了十里路送给夫子。 她让夫子将画烧了,他就能活下去。 夫子以为沈清词是让他放弃画画,借此让傅夫人放过他,原来....... 这样好的人,却在那样肮脏的傅府,她一定要救她! 入夜,红梅搬进沈清词的院子,摊开包裹,里面满满的都是沈清词这段时间以来丢掉的画卷。 房间内,沈柔心拿着药瓶给沈清词上药,看着她膝盖上的伤,登时眼泪汪汪,极为伤心的模样。 酸辣的痛感传过来,沈清词强行忍着,血水混合着毛巾的温水往下流,静静地看着沈柔心,轻声道:“这就是娘想过的日子吗?” “离开傅府,当真会发生多么不好的事吗?您一定要留在这里,是为了谁?” “啪!” 一盆血水霎时溅到地上,沈柔心愤怒的瞪着她,眼中的心疼被恨意盖住,咬牙道:“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是不是!” “你的身份是什么你自己清楚!离开傅家,你还有活路吗?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每日在傅府卑躬屈膝做下人吗!” “你想走你就自己走!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你那个位高权重的姑姑!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权势?是她打开了京城的城门,将人放了进来!还有你爹,他就是个懦夫!堂堂王爷竟然要跑!我不可能跟他走的,若是跟他走了,我和……” 沈柔心忽然住口,看着面前的沈清词只觉得可憎。 “我把你拉扯这么大,还让你在傅府享尽荣华富贵,不过偶尔做些下人的活,和你本该过的日子没什么区别!何况他家还没有傅家有权有势!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我不会离开江南,更不会离开傅家,有朝一日她总会回来的!你想走就自己走吧!我还想让你嫁人,安稳过一辈子,也算还了我的罪孽!” “大少爷对你已经够好了!你伤了人,都替你摆平,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在府里这么安稳的呆着!” 沈柔心大口喘气,手指指着沈清词,面上泛着委屈。 “若不是你,我还会被大少爷拽着头发跪在地上吗?我这么大年纪了,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 眼前一黑,沈柔心踉跄的往地上栽。 “娘!” 沈清词快步将她扶住,沈柔心一把将她推开,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径直朝屋外走去。 地上丢来一个药瓶,里面的药粉撒了一地。 沈清词弯腰将它捡起来,眼眶蒙上一层水汽,蹲在地上,浑身发冷。 沈柔心说的话,她有几句没听懂。 但,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了! 眼前落下一道黑影,烫金的靴子发着光,吐出的声音极冷,“闹够了吗?” 第24章 多年后,她第一次喊出倾洲哥哥 “闹够了。” 沈清词轻轻笑出来,低着头随意地跪在地上,哑声道:“大少爷过来是来看笑话,还是来通知我被赶出傅府?” “亦或者,让奴婢伺候大少爷睡觉?” 沈清词说的话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她的肩膀再没有之前那么硬气,歪了歪头,漂亮的脸蛋扬起死气沉沉的笑,“我现在变成这样,大少爷满意吗?” “奴婢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留在傅府就是为了供诸位玩乐,前朝郡主成了随意泄欲的暗娼,诸位玩的可尽兴?” “实在不行,一杯毒酒把我毒死,拿来鞭尸也不错,死了还能提供其他的作用,大少爷觉得呢?” 沈清词没说一句话,傅倾洲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最终忍无可忍,掐住她的下巴,厉声道:“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沈清词,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暗娼会有你这样舒服的日子?金家不是陆金安那个蠢货,被你伤了还闭着嘴灰溜溜的走!他们一旦攀咬你,不脱一层皮你绝不可能活下来,唯有卢家出面才能保你!” “你是前朝郡主,你在江南被人算计,这件事传出去除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还能有什么用?你指望远在京城的人为你扒了我傅家还是卢家的皮?卢栀鸢的姐姐是太子妃!孰轻孰重你分不清?” “你怨恨我?恨我不帮你?沈清词,我凭什么帮你?凭你并不能让我快活的身子还是这张嘴?你敢和外男搅合在一起,还想给男人画像?你是真忘了我的手段!” “江心的事你也敢随意评论说给卢栀鸢听?没要你的命,已经是我仁慈!” 傅倾洲重重松开手,下沉的力道拖着她的下巴砸到地面,牙齿猛地撞在一起,疼的钻心。 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江心! “我没有说江姑娘任何事,我只是让卢小姐去问自己的爹娘或是少爷!” 沈清词辩解了一句,很快停了下来。 自嘲的笑笑,“我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提她,对吗。” 她和江心,云泥之别! 身份地位上一个天一个地,在傅倾洲的心里眼里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傅倾洲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眉头皱了皱,下意识心底不舒服,冷笑道:“若不是你提起,卢栀鸢怎么会想起江心!她已经去京城那么久,连我娘都不再提!” “沈清词,你继续这样闹没有任何好处!慕容家的公子我已经送去了荒地上任,日后只要谁敢帮你,我便让他再没有出头之日!还有你娘,你应当不希望她在府里不好过!” 眯了眯眼,察觉到沈清词没什么反应,傅倾洲瞳孔霎时诡谲,溢出诡异的流光,“还有那茶楼,不管他们是谁,敢出手,我便推了它!” “傅倾洲!此事和茶楼没关系!” 她的神情忽然激动,傅倾洲眸色一沉,面上染上冰,脸上的笑渐渐凝固,冷声道:“你对茶楼倒是有真感情!” 只是提了一句,她就成了这个模样! 好像暴动的狮子,随时会扑上来! “我是为了你!傅倾洲!别动它!” 沈清词的睫毛不断地颤动,眼泪滚到了傅倾洲的手背上。 灼热的温度让傅倾洲呼吸一窒,很快甩开,手掌缓缓摩擦着她的脸,极尽温柔,极尽缠绵。 “沈清词,听话。” 只有听话,她才会有好日子! 沈清词脊背顿时弯了下去,苦笑一声,躺在了地上。 她还不够听话吗?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满意? “沈清词,好好想想,我等你。” 傅倾洲把玩着她的手,就像是玩弄一只鸟雀。 屋子里顿时安静,别院沈柔心呜咽的哭声不断的飘过来,她闭了闭眼,艰难的从地上起身。 烧了热水,洗干净身子,她披上了一层薄纱,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苍白着脸去了傅倾洲的院子。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他的院子。 娘想留在这,她……只能帮她! “倾洲哥哥。” 站在门口,沈清词一双眸望向傅倾洲,抹了口脂的唇缓缓扬起,发出艳丽的香气。 六岁后,她再没有喊过他哥哥。 傅倾洲的手一顿,戏谑的看着她,手里拿着茶杯,没有动。 她知道他的意思。 关上门,如画一般的身姿走进来,手指顺着他的手腕朝上,捧着杯子。 傅倾洲顺从的松开手,任由她喂给自己。 “这么喝,没有味道。” 黑眸盯着她的唇,意有所指。 沈清词顿了顿,仰头抿了一口,俯身,吻上他的唇。 口对口,喝完了一整杯茶。 刚想松开唇,忽然被一只大掌扣住后脑,滚烫的温度夺了她的呼吸,撬开唇齿,恶劣的咬住她的唇,沁出血味。 “只有这样?就想让我饶了你?” 松开手,傅倾洲深邃的眸子瞧着她,挑起她的下巴。 沈清词两只手握了握拳,缓缓抱住了他的腰,像小时候那样卖乖。 “是我的错,傅哥哥。” 沾着水汽的眼睛单纯无辜,透着惑人心智的光。 傅倾洲扯了扯唇,脸上越发恶劣,挑起她的衣裳…… 抚摸着沈清词的头发,女子的香气弥漫,他弯了弯唇,幽幽道:“一个时辰前,茶楼封了。” 什么?! 一时脱力,沈清词整个人趴在他的怀里,瞳孔放大,咬着牙道:“你明明说过……” “我说过会让你和你娘继续留在府里,忘记今天的事,但我没说过会放过茶楼。” 傅倾洲眯了眯眼,紧盯着她的神情。 “沈清词,或许你可以告诉我,那个茶楼究竟谁是东家。”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怜惜的擦了她额头上的汗,眼底却格外冰冷。 “它的东家只是普通人,傅倾洲,你不该动它!” 沈清词咬紧牙关,骤然天旋地转,傅倾洲反手将她压在身下。 …… 从傅倾洲的院子出来,气温越来越冷,她身上青一道紫一道,双腿更是软的走不动路。 强撑着回去,沈柔心的屋子亮着光。 沈清词皱眉靠近,眼睁睁看着沈柔心抚摸着半枚玉佩,不断的流泪。 她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哑的厉害。 她说,“我的女儿。” 第25章 胎记?可她没有! 沈清词身子倒了倒,浑身骤然没了力气。 被迫去取悦傅倾洲之时她没有倒,被傅倾洲折磨之时她也没有倒,但现在.......她倒下了! 她从没见过那枚玉佩! 那不是她的东西! 她娘究竟在思念谁? “谁?” 沈柔心听到动静,赶忙擦了眼泪,门打开,只看见地上倒下的痕迹。 皱了皱眉,怪异的看了一眼四周,沈清词的房内蜡烛亮着,房门开着口子,晚上若是下雨恐怕又会着凉。 沈柔心看着沈清词的房门良久,沉默的捏了捏手心里的玉佩,缓缓地关上了门,玉佩捧在心口,躺在了床上。 “小姐您现在这么虚弱,怎么还往外面跑!这是被奴婢发现了,要不然在外面待到明天,您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红梅眼睛红扑扑的,嗔怪的朝她瞪着,嘴巴撅起来,扶着沈清词起身,喂了一杯温水。 沈清词歉疚的朝她笑笑,扯了一个谎,“屋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没想到会昏过去,让你担心了。” 窗外掠过一丝幽香,沈清词眸光闪了闪,推着红梅出去,“天这么晚,你明日还要早起,回去歇息吧,我不会再出去了。” 红梅犹犹豫豫的看着她,再三问道:“你真的不会再出去了?” 沈清词无奈的摊手,“我现在这样,下床都艰难!放心吧,我会好好养着。” 得了肯定,红梅点了点头,“奴婢明个早上给您熬汤补身子,您千万不要再乱跑了!” 紧紧合上窗户,红梅扶着她躺下,又给她掖好被子,点了安神香,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门。 房内瞬间安静下来,沈清词缓缓睁开眼睛,良久,哑声道:“出来吧。” “噼里啪啦!” 窗外陡然炸起雷霆,惊的傅府婆子们慌忙出来,去收晒着的花生。 沈清词蹙眉,不赞同的看着房门外出现的男人。 昏暗的光线下,深蓝色的衣袍绣着金丝慵懒的进来,黑色的靴子低调奢华,狭长的眸子缓缓看向屋内的陈设,眼尾挑了起来,隐隐带着戾气。 “这就是傅家为你准备的院子?一只凤凰,沦落到栖息在凋零的树上,当真可惜。” 男人踏进屋,抬手,房门骤然合上。 他的声音比之林中泉水,很是好听。 黑影压来,浓郁的气息将她包裹,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上,带着温柔的味道,望向她的眼神又含着邪佞。 “唐安之。” 沈清词不想听男人说这些没意义的东西,捏紧了被角,轻轻地开口。 那摸着她额头的手一顿,轻笑道:“难得听你喊我的名字,惯来都是客气的唐公子。” “我不过是王府的暗卫,照道理,我该唤你一声小姐,你有什么事直接说,不必铺垫这么多。” 话虽这么说,可凭他如今一呼百应的权势,谁又能真的只把他当成曾经王府的暗卫。 “当初你在王府时,可曾见过我娘生产?” 沈清词勉强提起精神,轻声问道。 唐安之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漆黑的瞳孔深深地看着她,唇角动了动,“当时我在外执行任务,并没有亲眼看见夫人产子,不过回来时王爷已经摆了宴,说他有了女儿,显得很高兴。” “只有,一个女儿吗?” 沈清词抓住重点,偏头看向唐安之。 唐安之俯身,黑影将她笼住,轻笑道:“郡主,你在怀疑什么?” “我不知道生产时有几个,但是在王府,的确只看到了你一个。” 思索了一下,诡谲的声音落下来,“我还看见了小郡主胳膊上的胎记,像个莲花,可爱极了。” 胎记? 沈清词整个人僵住,呼吸慢了下来。 她——没有胎记! “茶楼被封了。” 忽然,唐安之的声音落下来。 沈清词恍惚的回神,唐安之又道:“傅倾洲做的手脚。” “小郡主,我们不能在这个地方久留,所有暗探都已经撤退,傅倾洲不是个好东西,以他的能力很快就会顺手推舟查到我们头上!我们之前给你的建议,希望你能听一听!” 逼人的香气涌来,唐安之俊朗的脸距离她只有一寸,“江家老夫人大寿,江家那个姑娘就要回来了,小郡主,你该看清楚自己的路究竟是什么,做出正确的决定!” “这么多人都想为前朝报仇,我们只差一个皇族好出师有名!七王爷躲起来我们找不到,但是你,举国皆知!” “我们只能在江南继续待半个月,我会一直等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手掌轻轻摸着她的发顶,唐安之拍了拍手,张扬的从大门走了出去。 江家姑娘......江心? 她竟然要回来了? 沈清词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抓住,呼吸的尤为艰难。 翌日,红梅早早端了汤过来,伺候沈清词喝下,手抚摸着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小姐,最近江南这块都不太平,听说南边好好地一个茶楼昨夜忽然被封,接连好几个铺子也都相继关门,府衙挨家挨户也不知道在查什么。” “奴婢这心里总觉得慌,想去寺庙求个平安,可是奴婢又害怕,您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替沈清词梳头发,红梅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恳切。 她身上的伤还没好,面色却急得很。 沈清词听着外面喜庆的动静,眼角微动,哑声道:“想去祈福是假,你是怕我看见一些人会不舒服,想带我走才是真。” “傅府的隔壁......是江家。江老夫人五日后九十大寿,从京城到江南需要半个月,江心......提前回来了,是不是?” 昨日唐安之已经提过,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心思被戳破,红梅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小声道:“奴婢听厨房里的婆子说了一些您和大少爷还有那位娘娘的事,再加上还有卢小姐在江南,她这一回来您定是要难受,您身子也没好全,在府里呆着不舒服,还不如出去散散心。” 红梅说的也在理,沈清词这段时日也的确没有心思留在傅府。 沉默了一会,点了头,“好。” 她们出府! 第26章 前朝的罪,罄竹难书 “你们要去寺庙祈福?” 傅夫人瞧着沈清虚弱苍白的样子,脸上露出诧异。 瞥了一眼屋外,喉咙里淡淡的应了一声,“出去也好,免得再给府里惹麻烦。” “倾洲说你已经知错,今个看来,倒确实长了教训。” 卢家昨日给傅夫人送来不少歉礼,金家也没有来找麻烦,官府那里也好像从没出现过那样的闹剧一样安静,整体来说傅夫人对这个结果还算舒心。 甚至经过沈清词这么一闹,傅家和卢家是亲家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也算了了傅夫人的心思。 手里握着从沈清词那要来的发簪,傅夫人面上露出可惜。 本以为要借着这个发簪做文章,让大家看到卢家姑娘已经赠给傅家如此私密之物,已然定情,确定下傅家和卢家的关系,没想到自己倒白忙乎一场! “去找管家领三十两银子,你这几日也受惊了,买些好吃的好玩的散散心,寺里不比寻常地方,香火钱万万不可少给!旁的没什么,江家老夫人大寿那日回来便可!” 这是给沈清词放了长假! “我身边这几个婆子闲着也没事,跟你们一同去,免得你们冲撞了大师。” 傅夫人还是不放心,怕沈清词惹出什么祸,吩咐得力的几个婆子跟着。 沈清词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自是应下,带着红梅出去,见到沈柔心刚说没两句,就见沈柔心敷衍的应了一声,“听夫人的话,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做即可!”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府门外,瞧见江家挂上红灯笼,脸上忍不住冒出喜气。 “怪了,江家老夫人大寿,小夫人为什么这么开心?平时也没见小夫人和江家来往,反而避之不及的样子!” 红梅古怪的瞧着这一幕,沈清词心底隐隐生出不安,手掌按着自己的心口,深深地看着沈柔心,忽然问道:“娘,你可记得我刚出生时的模样?” 沈柔心愣了一下,面上的笑霎时收了回来,转过身,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 “好好地为什么问这个?” 沈清词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望着沈柔心柔声道:“我听说孩子出生时有的会有胎记,那是上天赐予的印记,不知道我可曾有过胎记?” “没有!那种都是无稽之谈,怎能相信。” 沈柔心飞快的开口,沈清词从没听过她用这么笃定的语气说话。 察觉到自己失态,沈柔心又加了一句,“你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很是可爱,手臂上因为奶娘不小心掐的青紫,我怕王爷责怪奶娘,所以说那是你的胎记,王爷也信了,时间久了那痕迹自然消失,你若说胎记,只有那个勉强算的上。” “你不是要出府?夫人身边的婆子还在等着,莫让她们着急!前日你犯下那样的错事,夫人和少爷能一直留着你不责怪你已经是大恩,日后你莫要再说什么离开傅府的话!” 沈柔心好一通指教,催着沈清词和红梅走。 红梅从厨房里抱着一大盆点心和馒头出来,笑眯眯的拉着沈清词往外面走,“马车已经在等小姐了,我们快走吧!” 这一次红梅兴致高昂,沈清词拖着疲倦沉重的身体走出府,上马车前忽然回头,朝着南苑的阁楼看了一眼。 那里今日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 往常她出门,必定会有人盯着,如今...... 也是,正主即将回来,谁又会在意一个替身! 沈清词自嘲的笑笑,盖住了满身的痕迹,抿唇上了马车。 “小姐快把药喝了,奴婢已经温了好一会!” 红梅拿起水袋递过来,脸上满是关切。 虽然出门,但是红梅该带的东西一样都没少。 小姐身体还没痊愈,这些风寒的药,助眠的安神香以及被褥换洗衣裳甚至蜜饯她都带了许多! 务必要保证小姐健健康康! 至于回不回来.......再说吧! 对上红梅关切的样子,沈清词没再推脱,仰头,一饮而尽。 几颗蜜饯放进嘴里,甜的发腻。 “小姐,我们到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驶过一段山村小路,红梅掀开帘子,看到红色的建筑黄色的墙,欢喜的开口。 沈清词应了一声,含着笑从马车下来,进了寺庙,按照规矩祈福,上香,给香油钱,随后跟着小沙弥去了厢房,为几个婆子点了一桌素菜。 “几位陪着我辛苦了,或许要在寺庙待上几日,这几日劳烦几位多照顾。” 沈清词屈膝朝几个婆子行了一礼,目光看向远处和小沙弥玩在一起的红梅,眸色微深。 婆子们赶忙应了,等沈清词出去,撇了撇嘴,凑在一起给傅夫人传话。 青砖绿瓦,香火气息弥漫,好不安逸。 沈清词帮着小沙弥收拾柴房,几个老人扛着一麻袋的树枝过来,敲敲后背,露出半臂烧焦的痕迹,笑着朝小沙弥招手。 “小师傅我们来交东西了!” “来啦!” 小沙弥笑嘻嘻的清点地上的东西,递给几个老人几个铜板,“寺里最近缺了豆子,你们有空就带些过来!到时候我给你们磨豆浆喝!” 几个老人赶忙弯腰连连道谢,瞧见沈清词客气的点了头,像是怕吓到她,连忙盖住身上的痕迹,三三两两蹒跚的下山。 沈清词瞧着心里不舒服,拎起树枝放进柴房,朝小沙弥问道:“那几个老人家为何身上有伤痕?山下曾经着火?” 小沙弥同情的摇头,“才不是呢!还不是前朝!前朝荒淫无度,逼着他们交粮食,交不出来就打,他们整个村子艰难的凑了粮食就差一点点而已,前朝不愿意放过他们,一把火将他们整个村子烧的干净,整个村子就逃出来这些人,有好多老人和孩子没来得及逃......哎!” “这样的恶行佛祖都看不过去,幸好陛下厉害,将前朝推翻,才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小沙弥不知沈清词的身份,他对这个长得好看又不摆谱的姐姐很喜欢,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傅家真是好人,原本这些人找不到活计,傅家每个月给寺里香火钱,让我们接受他们送来的柴和粮食,这些钱都由傅家出,额外还会给寺庙几百两香火,住持都说傅家是好人呢!” 傅家? 沈清词奇怪的皱眉。 据她了解,傅老爷每日忙得很,不少人求助傅家都被赶出去...... 他们怎么会这么关注这几个老人? 第27章 遇袭 天子脚下,谁敢在这种村庄放火?难怪会被人称为暴君。 沈清词面上露出歉疚,垒好柴,沉默的朝厢房走。 红梅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罕见的一言不发。 沈清词偏头,瞧见她一脸深思的模样,停下脚。 “哎呀!” 一个没注意,红梅撞到沈清词的身上,捂着额头小声地叫唤。 抬起头,对着沈清词埋怨道:“小姐!您怎么停下来了!” 沈清词抬手,白玉一般的纤纤玉指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笑道:“我是想看看某些人一直沉思,是在想什么。” “可是在寺里太无聊了?附近应当有集市,你可以去逛逛。” 说着,沈清词将荷包递给她。 红梅愣住,那荷包里几乎是沈清词带来的全部家当,她竟然准备给自己? “哪有这么惯着丫鬟的主子,小姐您长点心吧!” 红梅没好气的将荷包推了回去,左右看了看,低着头小声道:“奴婢不是发呆,是在想前朝怎么会这么蠢,竟然在江南这样富饶的地方放火,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江南都支撑着朝廷一半的税收,把江南得罪了,对朝廷有什么好处?” “小姐您别在意奴婢,奴婢只是想到自己!我的村子也是被人放火烧了,若不是当时在学堂跟着夫子,奴婢恐怕也会命丧黄泉!他们说烧了村子的是前朝的人,可是村长明明说已经将赋税交上去了!奴婢当时恨急了,要去找凶手算账,可是问了半天,那个透露给奴婢是前朝人犯下杀孽的人竟然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官下的手!” 红梅眼里闪过阴霾,声音里带着颤抖,“可奴婢其实看见了,那个少年,挥舞着手里的火把,扔进了村子里。” 红梅身子陡然颤抖,沈清词心里一紧,快步上前,伸手将她抱住。 “都过去了!红梅!不要再想那些,你要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你的爹娘才会安心!” 沈清词心底酸的厉害,虽然前朝的罪孽并不是她做的,可她身为前朝郡主,听到这些只觉愧疚。 红梅摇头,眼眸不知何时满布血丝,紧紧按住沈清词的胳膊,一字一句道:“可是前朝没有那样的少年郎!前朝的帝王昏不昏庸奴婢不知道,但是奴婢那个村子只有县令,县令根本不知道此事!何况奴婢的村子被烧毁的时候并不是前朝的时候,是新朝!” “那时候叛军很多,都打着要恢复正统的旗号四处和新朝抗衡,但我们村子被前朝烧毁的消息传过来,那些叛军只要反抗就会被百姓自发阻挡,渐渐地溃不成军!” 红梅越说越激动,眼眶蓄满眼泪,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看着她,一些不用明说的猜测酝酿在她们的心头。 沈清词的手颤了颤,深深地看着红梅,呼吸重了几分,红唇动了动,开口道:“既然你心中有怀疑,我陪你去看看。” 若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少年郎,那么......前朝所谓的暴虐恐怕有不少故意为之的脏水! 恍惚间,沈清词想起了唐安之第一次将她绑到茶楼说的话,“你虽然是前朝郡主,对前朝又有几分了解?前朝帝王的确昏庸,可他从未刻意加害过百姓,他沉迷美色,不理朝政,不配为君主,可他却远没有传说的是个暴君!你的父王和陛下性情如出一辙,贪图享乐一些,却不算坏人!” “这世上比他们坏的人,多的是!新朝皇位倘若来的磊落,我等也不会执着于恢复正统!小郡主,你该拿走遮住双目的绿叶,看看真相了!” ...... 一路走下山,得力于沈清词这几日一直帮着小沙弥做事,傅府的那些婆子习惯了她不在厢房,此刻没看见她的身影,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这批豆子要捡好的,那些坏了的留下我们自己吃!师傅们帮我们不少,我们不能害他们!” 一群老者蹲在地上晒黄豆,烧伤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抬头看见沈清词和红梅,赶忙站起来蒙住面。 “两位姑娘有什么事?可是早上送去的柴不够或是不新鲜?” 他们记得沈清词的脸,以为自己做的活有问题,赶忙问道。 沈清词还没开口,红梅率先摇头,“我们是想问一些事!” 红梅红着眼将自己村子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几名老者被勾起痛苦的回忆,不住地抹眼泪。 “姑娘,你还活着就是好事!我这一把老骨头要是能换回我那个孙子孙女,我也愿意啊!” “当年我们只是差一点点粮食,没想到那收粮食的人就发了怒!不过几斤而已,就几斤,灭了我们一整个村子!” “当时要烧我们的人长什么样?时间太久了,我们也记不清楚了!大概身长六尺,头上戴着一个草帽,眼睛是斜眼,没有很胖但是很白!” 几个人凑在一起,描绘出一个人大概的轮廓。 沈清词脑海中简单的勾勒,却被她硬生生叫停! 那个面孔...... “哟,这是哪里来的美人!竟然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难道是上天体谅我们这些人太久没开荤,特意为我们准备这样一场大餐!” 几个人奸笑的走过来,朝着沈清词伸出手。 “啊!” 发簪狠狠扎入那山匪的手里,山匪吃痛,嗷嗷叫唤,看着沈清词的眸光登时染上凶光。 “好你个臭丫头!看我怎么把你拆皮入腹!” 几个山匪顿时疯了一般扑过去,红梅赶忙拉着沈清词跑。 村庄尽头是悬崖,沈清词和红梅再没有地方可以跑。 “小娘们!你们倒是跑啊!老子看你怎么跑!” 挥舞着手里的大刀,直直的朝她们砍了过来。 关键时刻,一双手拉住她的胳膊,猛的一拽,幽香扑鼻,额头撞上结实的胸膛。 “小郡主,出门都不知道带个暗卫保护自己,日后我等可如何安心!” 耳边响起熟悉慵懒的语调,沈清词松了口气,邪气的笑声响起,刀光剑影,一群山匪登时败落。 “武功高了不起?就算死,我们也要你们陪葬!” 一股力气扑来,沈清词被猛的一推…… 第28章 你这丫鬟,想利用她做什么 “小姐!” “沈清词!” 红梅和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腰间忽然落下一双手,沈清词震惊的瞪大眼。 唐安之紧紧将她护在怀里,手掌抓住墙壁上的爬山虎,一路往下滚,鲜红的血滴在沈清词的脸上,合着眼泪一同跌在山谷。 “你一直都这么爱哭吗?三年前我找到你的时候,听说我们的身份转头就走,那时候冷漠的样子可不是现在这么脆弱!” 唐安之伸出手,指腹轻轻刮了她面上的泪痕,戏谑的开口。 沈清词没有理他,一点点掰开他搂着自己的手指,伸手摸向他的腰。 “小郡主,这与理不合!” “就是想要养着我做个面首,也要等大业成了,你成了女帝再动手。” 唐安之漆黑的眸子盛这笑意,再度攥住她的手。 “唐安之,你的后背受伤了,是不是?” 沈清词几次想看都被他避开,声音冷了下去,皱着眉准备强行去拉。 “明知我受伤小郡主还打算用强?当真没有良心!” 唐安之忽然俯身,气息猛然逼近,沈清词吓了一跳,后背下意识抵住湿漉漉的山壁,眼眸盯着他。 “小郡主,你是不是真对我存着别的心思?这么关心,爱慕我?” 微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间,唐安之低低的笑出来,下瞬,身子软了下去,倒在沈清词的身上。 “唐安之!唐安之!” 沈清词晃了晃他的身子,男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袍掉下来,漫出浓郁的血腥气。 他果然受了伤! 远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将人拖去阴凉的山洞里,狠了狠心,她掀开了他的衣裳。 他的后背被岩石砸出好几个口子,黑洞洞的往外冒出血,骨头似乎还有错位! 他的掌心残留着爬山虎的藤蔓,绿色的汁水伴随着已经发黑的血往下流,鲜红的肉翻滚在眼底,喉咙一腥,沈清词几乎呕出血来。 在外找了许多药草,沈清词捡了柴烧了热水,她第一次庆幸在傅家被当成下人使唤,掌握了许多技能! 小心地擦了他身上的脏污,草药的香味冲击着她的脑子,她抬头看着高高的悬崖,抿了抿唇。 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她竟然毫发无损! 唐安之为她抵挡了太多! “掉下来的时候,有个男人冲过来。”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 沈清词赶忙回头,垂头检查他的伤口,盖了一层药,扶着他坐起来。 “那是傅家大少爷傅倾洲,他一直跟着你。” 唐安之伸手拨动她额前的碎发,笑道:“傅家掌握着新朝不少秘密,你却不让我们接近傅家,我瞧着你对傅家那些人也没什么感情,是为了那个大少爷,对不对?” “小郡主,傅家内里可不干净,你沉迷其中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带着蛊惑,唐安之一点点靠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跟我走吧,小郡主!” “茶楼被毁,不少兄弟都恨着傅家,我们一直没有行动,都是为了你!我们才是你的家人!” 唐安之声音越来越轻,沈清词神色却始终没变。 “我知道。” 在唐安之睡着之前,沈清词轻轻地回答了他。 傅家从不简单,傅倾洲身上更有不少秘密! 她也从未想过要留在傅家! 自三年前唐安之他们找到自己,劝说自己跟他们一起谋反,她就想过一定要离开! 她不跟唐安之走,也没打算利用他们让自己离开傅府,自始至终她都只想要靠自己。 但现在......唐安之醒来的时候,地上的火苗已经越来越小,沈清词蜷缩在角落里,安静的仿佛睡美人。 春日里夜晚不像冬日那么冷,近来温度越来越高,倒也不担心会受风寒,但...... “谁不把自己当成娇小姐?倒是你,发着烧还要照顾别人,满山洞的草药无一是给自己用!” 唐安之掀了身上的衣袍,看着自己包扎很好的手心,唇角讥讽的扯了扯。 拿起衣袍,轻轻盖在她的身上,手掌贴在她的额头,烫的吓人。就在那瞬间,沈清词动了一下,呢喃了一声。 唐安之凑近,只听她喊道:“傅倾洲!” ...... “小姐!” 下半夜,山谷里回荡着红梅的声音。 沈清词迷迷糊糊地睁眼,远处无数火把照亮了夜间的路。 “小姐!” 红梅一眼就看见了沈清词,疯了一样扑了过来。 “小姐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都怪奴婢!奴婢不该带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红梅歉疚的浑身僵硬,看见沈清词身上的血,瞳孔骤然一缩。 抬起手,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因为她,小姐竟然会遇到这么恶心的事,还受了伤!“红梅!” 沈清词拉住她的手,心疼的碰了碰被打肿的脸,哑声道:“这不怪你!遇见山匪也是意外,我一直相信你会找人来救我!” 而她的信任也没有被辜负! 红梅心口钻心一样的疼,哭的好大声,“要不是想着我跳下去真的没有人救你,奴婢怎么都不会留在那!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否则,她会跟着一起死! 沈清词死了,她红梅活下来也没有了意义! 沈清词无奈的抱着她,安抚着红梅的情绪,眸光向四周打量,却没有看到那个人! “怎么,在找人?” 漆黑的瞳孔赫然倒映她的脸,沈清词愣住,看清他的脸,轻声道:“少爷。” 傅倾洲真的来了! 所以她没有听错,当时在悬崖边,喊她的人就是他! 从始至终,他都在自己身后,包括山匪对她动手…… 但他却一直没有出现! “找了一圈,只有沈小姐,未曾见到其他人。” 一群人拿着火把在山洞找了很久,恭敬的朝傅倾洲开口。 傅倾洲阴沉的脸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朝沈清词道:“没想到你在外竟还有这么讲义气的朋友,这么多年不曾听你提过,怎么,关系好到殉情?你究竟还瞒着我多少事!” “大少爷,小姐还有伤又受了惊吓,还请您让她休息再问罪!” 红梅咬着牙红着眼从沈清词怀里出来,恶狠狠的瞪着傅倾洲开口。 傅倾洲勾了勾唇,忽然道:“你这丫鬟,被安排在她的身边,想要利用她做什么?” 第29章 你还要奴婢吗? 红梅脸色顿时煞白,紧张的看向沈清词,嘴唇动了好几下,过了好一会,低下了头。 “傅倾洲,她还小,你有什么话可以冲我来。” 沈清词握住红梅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身后。 对上傅倾洲冰冷的脸,她的神情微变,强忍着恐惧,硬是挡在了红梅的面前。 四目相对,傅倾洲深深地看着她,额前青筋跳了跳,许久,冷笑一声,大步朝前走,面上溢出薄怒。 “随你便!” 红梅身子瑟缩,忍不住看向沈清词,小声道:“小姐,奴婢......” “唐安之,是他让你来的,是吗?” 沈清词松开了她的手,温和的看着她,发出的声音依旧平静。 她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红梅轻轻点了点头,歉疚道:“是唐将军给我的户籍,让奴婢有机会靠近您!也是唐将军给奴婢报信,让奴婢得以伺候在你身边。” “但是唐将军只是让奴婢照顾您,并没有让奴婢做什么其他事情!至于奴婢,就只是想要跟在您身边而已!唐将军肯帮我,所以奴婢愿意听他的指令,但自从奴婢到您身边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他!这次遇见纯属巧合!” 红梅一口气说了许多,红着眼小心翼翼看着沈清词,怯怯道:“奴婢真的只想跟着你!奴婢没有其他的任务,没有害您的心思!” 停顿了一会,红梅又加了一句,“非要说其他想法的话,奴婢想让您离开傅府!” 傅府不是好地方! 傅家大少爷傅倾洲也不是好人! 红梅说完,低着头不敢看她。 任何人知道自己别有用心,也不会再信任她了吧! 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跟在自己喜欢的主子身后,现在却...... “知道了。” 耳边,响起沈清词淡淡的声音。 红梅愣愣的抬起头,对上沈清词含着笑的眼睛。 “您,相信奴婢吗?” 红梅小心翼翼的开口,两只眼睛眨巴好几下,像是受惊的小鹿。 沈清词弯了弯唇,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信你。” 红梅对她的真诚,她能感受到! 何况......她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地方! “那,您还要我吗?” 鼓起勇气,红梅朝沈清词张开嘴。 沈清词摸着她脑袋的手停了下来,清明的眸子流淌出春日的温柔,轻声道:“当然要。” “住持还在等着给我们祈福,该走了。” 轻柔的语调比丝绸还要光滑,缓缓流入红梅的心里,红梅赶忙应了一声,重新恢复喜气,快步跟了上去。 “小姐,其实......” 跟在沈清词身后,红梅想招认今日自己所作所为的真正目的,话音刚出来,又被她憋了下去。 她的目光看向马车外骑马的男人,呼吸沉了沉。 其实,这次她是想配合唐将军将一些当年前朝身上莫名有的污点抛给小姐看,让小姐看清当年的真相,虽然他们还没有证据,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猜测! 当年她亲眼看见那对着她的村子举起火把的少年,身着黑色的衣袍,昂扬的侧脸,和衣袖硕大的虎纹! 那是傅家的图腾! 傅家二小姐在外读书极少回来,唯一对的上年纪的唯有傅家大少爷傅倾洲!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大少爷十几岁的年纪就可以草菅人命,无视律法,还给前朝泼脏水,这样的城府岂是小姐那样清风霁月又单纯的人能掌握! 可是......她看的清楚,小姐对大少爷有情! “今日你们受惊,留你们在寺中休息两日,后日随我回府!” 冷冰冰的声音落在所有人耳里,红梅和沈清词神情微变,不等她们说话,男人挥了挥手,几个婆子一拥而上,隔开了红梅和沈清词,将她们分别按在了不同的厢房。 “表小姐您就饶了奴婢们吧!您这折腾自己不要紧,把大少爷气着,奴婢们也没好果子吃!您不知道,您掉下悬崖,大少爷差点把寺庙给掀了!” “奴婢们每个人挨了十几棍子,屁股都不能坐,寺庙里人仰马翻,全都派出来找您,大夫在城外都被请过来,就为了给您看诊!您想引人注意的目的已经达到,别再矫情,等大少爷厌烦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几个婆子上下检查了沈清词一遍,除了一些红肿和擦伤,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问题。 哪有掉下悬崖还这么完好的人! 几个婆子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鄙夷。 此刻更加坚信了心底的猜测,这位清高的表小姐被卢小姐夺走了风头,心里不爽,所以来这么一出,想要所有人以她为中心! 对她们的质疑,沈清词心底有些不舒服却没有说什么,任由大夫给自己开药,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这里比起山洞来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但...... 没有人找到唐安之! 他还受那么重的伤,究竟跑去了哪里! 恍惚间,沈清词想起第一次见唐安之的情景。 那是三年前的乞巧节,她花了整整一日做出一个花灯,想要送给傅倾洲,傅倾洲看着上面画的牵着的两个娃娃从地窖爬出来的情景,整个人阴沉无比,当着她的面将花灯毁个干净! 她难过极了,跑出了府里。 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短短瞬间大雨倾盆,她被人撞到在地上,浑身都沾着水,湿漉漉的无比狼狈。 头顶的水被一把伞盖住,傅府来找她的丫鬟婆子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她们是故意喊的全名,想要坏了她的名声,给她一个教训! 多年来,傅夫人和傅倾洲变态的折磨手段让她身心俱疲,在那一瞬间,她想要放弃挣扎,任由傅家磋磨。 一件披风带着暖意盖住了她的脸,浓郁的香气驱散了她的不安,昏暗的光线下,傅家的下人被他三言两语赶走,就在一个婆子发现她的间隙,他搂住她的腰,跃上枝头。 也是那日,她知道了叛军的存在,也知道了这世上原来还有人对前朝心存感激,想要恢复正统。 那被叛军一手建造的茶楼,成了她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 第30章 听见她的声音,沈清词浑身僵硬 但唐安之接近她的目的并不单纯。 他想要她加入叛军,以前朝郡主的身份挥舞正义的旗帜,拨乱反正! 他们不需要她做任何事,只需要像个图腾一样站在那,让他们师出有名,平步青云! 从一个牢笼钻入另一个牢笼,从金丝雀变为吉祥物,她始终不能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思想,甚至这以她为名的战争都不会允许她的指手画脚。 无论是傅家还是唐安之,都把她当成提线木偶,只需要做他们想让她做的事就好,她这个人的存在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沈清词不愿意,所以她抗拒,也拒绝。 傅倾洲对新朝来说太过重要,唐安之不止一次对他实施刺杀,都被她恳求的拦下,避免傅倾洲会被谋害,所以她始终和唐安之保持着联系。 红梅的身份从她让自己去村庄开始,她就有所察觉。 若是普通的丫鬟,红梅根本不会生出离开寺庙的心思,更不会说出那些引导她猜测两个村子的火灾和前朝的关系的话! 倒不是沈清词觉得丫鬟一定没有自己的思想,而是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普通的丫鬟就算想到一些事,也不会冒着危险说出来,何况受到一些局限性,人们大多只想着如何温饱,如何让自己生活的更加舒适,谁又会去想朝廷和上位者之间的事情呢。 她信红梅的真心,也信唐安之对她保护的诚意。 红梅没有武功,也没有心机,唐安之让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只是为了温暖她。 是敌是友,令人安心又让人警惕,她和唐安之不是朋友,不是盟友,不是主仆,却意外的默契。 也许,是因为他们彼此需要! “唐安之,这次逃跑,你是怕自己暴露,还是不想我为难。” 沈清词轻轻地呢喃,心思很难平静。 他的伤,根本拖不起! 没有茶楼做根据地,又离开山洞,他要在哪救治? 心里烦躁,沈清词喝了药,忽然起身,打开了门。 “大少爷?” 眼前,意外的倒映出傅倾洲棱角分明又魔魅的脸。 “怎么,想出去?出去做什么?找那个男人?” 傅倾洲瞧见她出来,面上掠过冷意,一双手从眼前伸来,按住了她的肩膀。 俯下身,强大的迫人的气势压来,几乎逼得她喘不上气。 “你究竟什么时候和那个野男人勾搭?沈清词,你就这般急于求成,这般不自爱?” 低沉的嗓音像是远古的钟声,沉闷的落在耳里,完全不加掩饰的嘲弄轻视让她瞬间变了脸色,脸上青红交接,清冷的眸底翻滚着乌云,就在怒气喷涌而出的那一刻,傅倾洲忽然低头,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大少爷!他们都在外面!” 沈清词瞳孔陡然放大,拼命地拍打他的胳膊。 她的房门大开,丫鬟婆子随时会过来,傅倾洲这么做,随时有暴露他们关系的危险! 傅倾洲狭长的眸子盯着她,眼底没有半分情欲,猩红的怒气蔓延,他的脸上露出恶劣。 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气息逼近,仿佛要将她就地吞入腹中。 随着她的抗拒,傅倾洲仿佛尝到了刺激的新鲜感,她越抗拒他的动作越猛烈,面上染上阴鸷。 夺了她的呼吸,在她眼前发黑的瞬间,傅倾洲松开了唇,扣着她的手微微用力,阴沉道:“和他是什么关系,他是谁!” “沈清词,说话!” “有过几面之缘的商人,我曾给他画过画,仅此而已。” 沈清词大口喘息,头微微撇开,声音发哑,隐含着委屈。 “呵,几面之缘?” “什么样的缘分能让他为救你掉入悬崖?沈清词,你把我当傻子哄?” 傅倾洲眯了眯眼,浑身迸出惊人的气势。 朝前走了一步,赫然靠近。 安全距离被打破,沈清词隐隐生出不适,脚步向后退,却被傅倾洲拦住。 “倾洲?清词?” 就在他发作的关键时刻,极其熟悉又极其柔和的声音温婉的从身后响起,这瞬间,傅倾洲和沈清词同时愣住。 一寸寸的回头,逆着光,一名女子穿着黛蓝色的烟罗长裙含着笑朝他们行礼,泼墨一般漆黑又柔顺的头发被随意绑了一个发髻,温柔的气息霎时将天地包裹,娇嫩的脸蛋比起几年前更加出水芙蓉,她不过说了一句话,足以让人骨头酥软,愿意为她拼尽一切! “江心......姐姐......娘娘!” 低缓的声音从沈清词的喉咙响起,她怔怔的看着仿佛仙子一般莫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叫了出声。 在她的身边,傅倾洲早已浑身僵硬,俊朗的面容第一次露出难堪,低着头,细长的睫毛轻扇,没有回应江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用喊我娘娘!我们始终自小一起长大,何必算的这么清楚!还像以前一样唤我姐姐吧!” 江心幽幽的朝傅倾洲禁锢沈清词的手上扫了一眼,很快移开,一双柳叶眉笑的弯起,提起裙摆朝他们走来,不等他们回应,歪着头俏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倾洲,你是在欺负清词吗?” “还是说......几年不见,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吗?” 江心试探的话刚出来,沈清词的手指登时发凉,四肢僵硬,脑内的神经疯狂跳动,她还没做出反应,整个人被大力推出去,傅倾洲嗤笑的声音落下。 “和她在一起?江心,你在说什么笑话!” “她不听话,惹了卢家还想逃避责任,今日更演了一场戏掉入悬崖试图让人怜惜放过她犯下的过错,又蠢又无趣!” 江心挑了挑眉,很快加了一句,“所以你在教训清词?” “倾洲!你不记得你当时答应过我什么?我让你照顾好清词,她若是有什么过错你都要想办法遮掩,怎么如今却要逼着她跳下悬崖自证清白?你当真让我失望!” 温暖的掌心握住沈清词冰凉的手腕,江心叹了口气,无奈道:“走的时候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如今你果然被欺负的很!你这孩子,怎么从小就不知道反抗呢。” 第31章 傅倾洲,你还愿意要我吗 江心......其实沈清词和江心不熟。 初见,她们都还是孩童,她懵懂的跟着傅倾洲去了宴席,傅夫人将他喊走,要介绍一个妹妹给他认识。 于是傅倾洲嘱咐她留在院子里,不可肆意妄动。 但是没多久,傅倾洲又来了,换了一身衣裳,戴着半截面具,声音就像当初将她从酒窖带出来时一样温柔。 他说,“小小的女娃娃留在这不动要做个雕塑吗?江南的这些孩子都在亭子里,去找他们玩吧!” 那双明显粗糙许多的手推了她一把,发出的动静吸引了慕容家的公子,他带着妹妹找过来,笑嘻嘻的喊人陪她一起玩。 等她回头,傅倾洲已经走了,她玩的痛快,忍不住笑出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她抬起头,一块泥巴砸到她脸上。 慕容家的公子和他们打水仗,本想打钱家的公子,不小心碰到她,有人却发了火,狠狠揍了慕容家的公子,还将她的身世爆了出来,在不允她跟任何人玩乐,彻底被孤立。 在她的身后,站着的就是和她几分相似的江心! 江家和傅家是上一辈就定下的姻亲,自那日起,江心经常来傅府。 傅倾洲不再理她,她在府中的日子越来越难,江心却经常偷偷看她,她的房里也经常放一些小玩意,还有各种糕点,只要和傅倾洲出去她都会把她带上,亲切的喊她清词,仿佛完全不把她的身份当回事。 再后来,江心不常来了,在她进宫之前,见了她一次。 江心给她留了一套衣服,说是见不到她及笄,提前送的礼物,让她不要再封闭自己,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她还说,她很喜欢傅倾洲,可时局如此,她不能自私,要为家族考虑。 第二日,她便离开了江南,一个月后,听到了她被选中封为妃子。 也是那个月,她衣冠不整的冲出了房间,被傅倾洲拉入房中。 “见到我不欢喜吗?怎么在发呆?” 一只柔软肤白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江心蓝色的裙摆在她眼前飘动,望着她的眼神纯粹,甚至荡漾着笑意。 傅倾洲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在见到江心之前几乎控制不住的欲望在此刻烟消云散,眉眼冷漠的望向面前的蓝衣女子,抿了抿唇,沉声道:“不是要回江家,怎么到寺里?” 他没有唤娘娘,也没有前缀,熟稔又温和还带着丝丝宠溺,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改变。 江心轻轻笑了笑,温婉的面上露出几丝脆弱,很快压了下去,柔声道:“祖母寿辰还有几日,我想先给她求个平安福。” “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你们,你不是最讨厌寺庙这等神佛鬼怪之地?” 沈清词同样看着他,后知后觉从来不会踏足寺庙的傅倾洲陪着她在这呆了一夜! “这几日江南盗匪盛行,追踪到头目的下落,一路追到这里,没想到发生意外,反而被拖住。” 傅倾洲声音极冷,漆黑的瞳孔只粗略的映出沈清词的模样,俊逸的脸上透出冷意,眼神也冷的厉害。 那意外,指的是她! 沈清词垂下眼眸,心里慌乱的厉害。 傅倾洲身份贵重,盗匪不会让他亲自去追,他可能在追的是......叛军的下落! 唐安之...... 下意识攥住拳,指甲戳到掌心,刺的生疼。 “既然已经留在这,索性陪我一同请个符!” 江心吐出的话发出的气息无一不让人如沐春风,傅倾洲没有拒绝的理由,颔首,走在前面。沈清词感染风寒又刚从生死中回来,不适合替长辈求平安福,停在大雄宝殿门外,静静地看着傅倾洲和江心站在一起。 这几年宫中的生活并没有让江心这样完美符合江南女子形象的美人生出裂痕,一身简单的宫装让她柔情似水,正午烈阳笼罩在她身上,甚至收敛了浓烈,化为柔和。 傅倾洲颀长的身影站在她的身边,微微后退半步,薄唇紧抿,明明不信神佛,却因为江心的一句话,认真的闭上眼眸双手合十。 恍惚看去,无比登对,仿佛一对璧人! “这平安符还需要主持开光,清词,你身体不好先和婢女回房,等我们完事再去寻你。”松开手,江心朝沈清词轻声开口,目光停留在她艳丽惑人的面容上,眸光闪了闪。“小姐,我们休息吧!” 红梅听到动静早就赶过来,看到自家小姐穿的那么单薄整个身子摇摇欲坠站在那等着另外两个人,心疼的眼泪汪汪。 好不容易有了台阶,连忙过来,扶着沈清词的胳膊,忍不住摸向她的额头。 滚烫! “大少爷未免太欺负人了!” 红梅眼底漫出杀气,恨的呼吸都在急促。沈清词宽慰的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我没事。” “走吧。” 瞧了一眼他们的背影,沈清词浑浑噩噩的回了厢房,她的脑子搅合在一起,像是走在云上,摇摇晃晃。 “小姐!” 红梅惊慌的叫声在耳畔响起,沈清词想让她不要着急,眼前一黑,再看不到什么画面。 ...... 袅袅白烟带着栀子花的香气回荡,沈清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黄昏,药碗放在她的身边,手背上还扎着几根银针。 小心的从床上起身,手边碰到一个锦囊,怪异的打开,露出黄色的一角。 是平安福! 江心为她求的平安福! 心口涌来几丝酸涩,江心一直对她都很客气,无论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她,但她们身份悬殊,她总觉得江心对她保持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可每每她不舒服的时候,江心都会陪在身边。 “倾洲,其实我在宫里并不开心,去京城不是我的本意,当初我甚至想过要去找你,幻想过若是你在窗外朝我伸出手,那该有多好。” 门外传来江心温柔的语调,沈清词眉心微跳,低着头坐在床上许久,缓缓起身,走到了门口。 “陛下并没有碰过我,我依旧是完璧之身,当初为了朝堂陛下才会和江家达成同盟,如今......倾洲,你还愿意要我吗?” 第32章 寿宴 “咚!” 身子从床上掉下来,潮湿的地面磕到她的头,剧烈的疼痛让沈清词坐起来,望着紧闭的房门,面上发懵。 刚刚那是——梦? “吱呀。” 红梅打开门,见到的就是沈清词坐在地上,头上鼓起好大一个包,倒吸口气,赶忙冲了过来,放下手中的药,嗔怪道:“您怎么从床上掉下来了!这得多疼啊!” “身子还没好全,这又添了新伤,这可如何是好!” 小心的将人从地上扶起来,沈清词赤着脚坐在椅子上,清丽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药。 “这药......我方才已经喝过了。” 红梅端起药碗放在她的面前,撇嘴道:“您可别唬奴婢,奴婢这才熬好的药,您怎么可能喝过!” “江娘娘特意带来的冰糖,还让大夫开了一些调味的中药,这些不苦,奴婢尝过了!现在差不多能入口,您把它喝了!” 红梅小心翼翼的劝着,沈清词端起药碗闻了闻,味道的确和方才喝的感觉不同! 闭着眼,一饮而尽! “江老夫人的寿宴提前,安排在今日,娘娘已经提前坐轿子回去,大少爷护送娘娘回府,吩咐等您醒了可以睡到明日早晨直接去江府为老夫人贺寿。” 提起傅倾洲,红梅脸色格外难看。 几次欲言又止,却不能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 沈清词放下药碗,轻轻应了一声,从椅子上起身,推开门,窗外已经漆黑一片,哪还有梦中黄昏的模样。 翌日,因着沈清词身上有伤,风寒又久未痊愈,不想冲撞江老夫人,马车停在江府,沈清词画了一幅万寿图,仔细镶好,送到了管家的手里。 很小的时候,江老夫人对她还算喜爱,经常给她留着一些糕点零嘴,只是自从她身世爆出来,江家讳莫如深,江老夫人也再没有见过她。 这次沈清词本不打算来,但江心回府,傅夫人也带着贺礼过来,江家甚至送来请帖,她不得过来! “小夫人,您的心意小姐已经领了,您这又准备许多,小姐怎么用得了!” 后院,江心的贴身丫鬟正拼命抗拒一个人递来的东西,她的背影动了一下,沈清词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娘?” 娘怎么会过来? 分明......她早上还拒绝了傅夫人要带她一起来的邀请! “小夫人好像绣了一双鞋和一套衣裳,这是要卖给江家?” 红梅垫着脚遥遥的看着沈柔心手里的东西,忍不住问道。 沈清词摇头,“娘的绣工极好,整个江南都很难找出比她更好的绣娘,但她从不给外人绣东西,更不要说卖。” 毕竟是前朝出来的人,娘总说怕绣出来的东西含着前朝的色彩,无意间冲撞新朝,坏了礼法,害人受罚就不好了。 每年除夕,娘会给她绣一方帕子或是里衣讨个喜庆,但现在沈柔心为江心准备的衣裳几乎是好几年的量! “居然还用了双面绣,小夫人眼睛不要了?” 那丫鬟匆匆忙忙收了东西,见到沈清词,踏着小碎步过来行礼,红梅打眼一瞧,惊的捂住嘴。 这双面绣可不是一般人能绣出来的东西,就算有人会,因为太耗神极其费眼睛也很少有人愿意做,这样的好东西,就算是宫中的贵人们看到这东西也要欢喜,这样绣法的东西,简单的一面扇子都要百日,真不敢想这里外一整套牡丹罗裙要花多长时间! “不过这东西送给老夫人,江老夫人也不能穿啊!这明显长了一些。” 红梅还在自言自语,满脸疑惑。 沈清词朝那丫鬟笑了笑,看着她离开,轻声道:“那不是为江老夫人准备的贺礼,那衣裳,是娘娘的尺寸。” 江心不过回来一日,娘竟然已经摸清了她的声量? 不对,从绣那件衣裳开始,娘就一直知道她的身量! 可是,娘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沈清词的眼前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她渐渐看不清这些场景,这些熟悉的人都在做着让她费解的事情。 坐在宴席的下首,沈清词听着戏班子唱的戏,随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口中,她忽然想到一些陈年旧事。 自江心和她相识后,经常来府中寻她,娘也总会准备藕糕让她和江心一起吃。 她明明不喜欢藕糕! 喜欢藕糕的人——是江心! “奴婢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小姐您等会用膳可回府?奴婢不想呆在这!” 红梅偷偷戳了戳沈清词的胳膊,脸蛋红扑扑的,很是不好意思。 沈清词眉眼终于露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随意扫了一眼,江老夫人这次寿宴办的的确很大,加上江心身为娘娘竟然被恩准回府,莫大的荣誉也为江家带来不少趋炎附势之辈,整个江家的院子都被塞的满满当当。 傅倾洲和江心坐在对面,距离她格外的远,自始至终,他都没看她一眼! 仰头喝下一杯水,沈清词压下心底的苦涩,莫名想起那个梦,心脏揪了一下。 “江家果然是名门大家,竟然能让陛下如此宠爱,还能放手让娘娘回府探亲!” 爽朗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卢夫人姗姗来迟,卢栀鸢跟在卢夫人身后,目光落在江心脸上,眼底闪过惊艳,迅速看向对面的傅倾洲,脸上顿时浮现阴霾。 傅倾洲——没有理她! “卢夫人说哪里的话,心儿虽得盛宠,却也时刻记得忧国忧民,临出发前,陛下给她下了旨,让她将江南的民生民情都体察一遍,若是卢夫人有什么想要告知陛下的事,心儿都可以帮忙。” 江老夫人含着笑朝江心伸出手,华丽的宫装缓缓落座,江心朝卢夫人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心儿在宫中封了个嫔位,也算六宫主位,时常还能见到太子妃,关系甚好,卢夫人若是想见女儿,心儿也能帮忙。” 江老夫人加重了语调,笑盈盈的看着卢夫人。 卢夫人脸色微变,惊讶道:“竟是江嫔娘娘!上次见娘娘还是贵人,如今竟已是一宫主位!是老妇的错,该给娘娘行礼!” 卢栀鸢被卢夫人拉了一把,跟着屈膝。 江心抬了抬手,让身侧的丫鬟将她们扶起来,笑道:“夫人莫要取笑,日后本宫还要太子帮衬,岂敢做大。” “第一次见卢小姐,这是为卢小姐准备的贺礼,还请卢小姐笑纳。” 卢家的气势赫然被江家压了下去,卢栀鸢咬了咬下唇,面上露出不甘。 目光瞥了瞥,落在沈清词的脸上。 第33章 郁结于心 “哟,这不是沈……你做什么去?” 卢栀鸢话音刚出来,沈清词已经起身,绕到江老夫人面前,屈膝行礼。 “祝老夫人寿比南山,福禄绵长。偶感风寒,怕惊扰了诸位,先行告退。” 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卢栀鸢,沈清词低着头,向后退去。 卢栀鸢原本准备发难,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脸憋的通红,气的发疯。 “这丫头怎么病了?白鹭,你跟着去,让府医过去看看。” 江老夫人面上露出几丝诧异,眼睛朝傅夫人看了一眼,原本笑着的脸垮下去,一双苍老的手握住江心,下意识紧了紧。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连忙应了一声,快步扶着沈清词,往府医的院子过去。 “不过一个小姑娘,老夫人何必这么关心,姑娘家年纪轻,几日就好了。” 傅夫人端着茶抿了一口,慢悠悠的开口,面上透出轻蔑。 江老夫人什么也没说,兀自叹了口气,像是宽慰自己一般低声道:“左右一个庶女罢了,低贱的妾室生的种.......如今我也不算辜负王妃......” “嘶。” 江老夫人的手心忽然被戳了一下,吃痛的低头,却见自己的孙女江心低着头看着地面,神情不虞,娇嫩的脸蒙着一层自嘲,不知在想什么。 “那沈清词的娘今日没来?她们在傅府过的可好?” 江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江心的头发,忽然朝傅夫人问道。 傅夫人手一顿,唇角扬了扬,“她好着呢,有劳老夫人惦记。” “栀鸢,我这边有你爱吃的莲子羹,来我这边坐着。” 傅夫人毫不掩饰对卢栀鸢的喜爱,招了招手,卢夫人笑着点头,卢栀鸢方才轻快的坐在了傅夫人的面前。 品尝着桌子上的美味,卢栀鸢挑衅的看了一眼江心,欢喜的望向傅倾洲,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傅倾洲……一直在看江心,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娘娘无子却能升上嫔位,圣上真是盛宠!以娘娘的姿色,想必过几年就可诞下龙子,鸢儿在此先为娘娘庆贺。” 卢栀鸢脆生生的声音婉转好听,其中恶意怎么都藏不住。 傅倾洲淡淡的朝她看过来,漆黑的眸子掠过杀气,很快被掩盖。 江心的手抚向自己的小腹,面上流露出温婉,轻声道:“陛下盛宠,但我自己不争气,其实有没有孩儿也没关系,太子殿下时常和太子妃过来陪本宫,倒也并不寂寞。” “听闻卢家和傅家定下姻亲,本宫届时恐怕不能赶过来庆贺,在此先祝两位喜得良缘,白首一生。” 江心端起面前的酒杯,凝水般的眸子弯成月牙,轻柔的声音仿若春风,无比温柔。 卢栀鸢脸颊泛红,她虽然不喜欢江心,但却被江心这句话说的害臊。 腼腆的拿起酒杯,正等着傅倾洲一起敬酒,却见傅倾洲颀长的身影站起来,按住了江心的手,往下压了压,语气含着薄怒,“你饮酒会起疹子,不过去京里几年,就这般不把自己当回事?” 傅倾洲很少情绪外露,如今这短短几句话,如珠如宝的呵护让每个人神情大变。 卢栀鸢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差一点拿不稳酒杯。 “傅哥哥。” 卢栀鸢忍不住轻唤,一张娃娃脸泪眼朦胧,好不可怜。 江心轻笑,撤回了酒杯,眨了眨眼,手腕上的两个玉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宫里特调的桂花酒,酒味不浓,我能喝。” “倾洲,让你费心了!” 轻轻柔柔的开口,江心面上坦然,傅夫人强行忍下火气,笑道:“两个孩子关系好,多年不见倒是忘了如今的身份差距。倾洲,不可对娘娘无礼!” 身旁卢栀鸢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脸上满是委屈,湿漉漉的眸子盯着傅倾洲,试图朝他伸手。 沈清词已经出了院子,白鹭去请府医,她便和红梅停在门口。 身后发生的事她听的不真切,卢栀鸢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印在眼里。 傅夫人字字句句在提醒傅倾洲如今江心的身份,卢栀鸢也在提醒江心如今多得陛下宠爱,这样的冲击,傅倾洲的心里恐怕不好过! “清词小姐,这边请。” 府医的院门已经打开,白鹭恭敬上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望着沈清词的脸有些失神。 “多谢。” 道了一声谢,沈清词敛了心思往前走,墨发随风扬起,斑驳的日光温暖和煦,落在她精致的侧脸上,美的惊心动魄。 “王妃......” 白鹭失声呢喃了一声,很快甩头,将心思撇开。 “这位小姐身体已经掏空,至少需要静养半个月方能恢复,之前大夫开的药方可有,老夫瞧瞧。” 江府的府医曾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游医,江家花了很大的代价方才将他留下,如今年逾花甲,却依旧精神。 给沈清词诊脉,胡子动了动,开口便是呵斥。 沈清词知道自己身子的确被自己亏待,不敢回嘴,红梅赶忙拿出药方递给老大夫,想要堵住老大夫的嘴。 “这两张方子的确有效,继续按照这个熬煮,老夫再给你开一副舒心解郁的方子,你一道喝了!” 老大夫仔细看着沈清词的脸,扒拉她的眼睛又让她伸出舌头,脸色都沉了下去。 “小小年纪郁结于心,若是不及时开解,你恐怕......凡事别往心里搁,人活在世谁没点苦,熬过去都是光明!” 拍了拍桌子,府医让白鹭带她们退下,想了想,老人抓了一把糖塞在沈清词掌心。 “吃点甜,莫要找苦吃。” 沈清词怔住,随即双手将糖握住,低低的应了一声。 是啊,她可以吃糖,为什么一定要找苦吃! “傅哥哥,为什么娘娘会唤你倾洲?这样亲密,是不是不太好?我不喜欢她!她暗示她没孩子,姐夫和姐姐就是她的孩子,她在压我们卢家!你日后要和卢家结亲,姐夫肯定会护着你,她这么贬低姐夫,你为什么不替姐夫说话,还那么心疼的看着她!” 沈清词从院子里出来,远处飘来卢栀鸢委屈的喊声。 卢家礼法第一,从不会在外失去分寸,卢栀鸢这是被妒火蒙蔽,完全失去理性! 沈清词轻轻闭上眼,叹了口气。 没有朝那边看一眼,朝红梅道:“回去吧。” 卢栀鸢这样的性子,今日恐怕会吃苦! 第34章 你不是早就恨透了我 “卢小姐,你我尚未定亲,冰人也不曾来府中互换八字,怎可将姻亲之事挂在嘴边?” 傅倾洲整个人赫然朝卢栀鸢逼近,黑影将她笼罩,带来一股寒气。 卢栀鸢喉咙一哽,傅倾洲其实没有表现的有多狠厉,但通身展现出来的迫人的气势硬生生将她压住,之前的那些温柔暧昧此刻都没了,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猛虎正虎视眈眈,让她害怕! 她还没见过傅倾洲这么冷漠的模样! 平时虽也不怎么热情主动,可至少看着她的眼神还算温和! 卢栀鸢一双杏眼瞪得老大,脚步硬撑着才没向后退,樱唇蠕动好几下,小声道:“可,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我知道娘娘曾经和你有过婚约,可现在她贵为娘娘,你的眼睛不要再看着她了!我才是你以后的妻子!” 卢栀鸢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傅倾洲忽然嗤笑,眸子定定地看着她,意味不明。 “卢小姐,这里是江府,还轮不到你放肆!” “你身子不舒服,和卢夫人一同回去吧!” 面对江心的事,傅倾洲没有给卢栀鸢一点面子。 这样直白的袒护,将卢栀鸢捧起来的一颗少女心摔的粉碎! 沈清词被压着喝了一碗药,江家才肯放人,白鹭亲自送沈清词回的傅府,又嘱咐了红梅不少事方才离开。 “江老爷好似身体不好,不能生育。” 莫名的,红梅小声叨叨出来。 沈清词诧异的看过去,察觉到自己失言,红梅赔着笑不好意思道:“奴婢以前在村里跟着郎中卖过草药,识得几个草药的用途!刚才在江家,老大夫开药箱子,一张方子掉下来,奴婢帮着捡,写的几味草药都是调理身子帮男子......那纸张泛黄,想来有段时间了!幸好江家已经有了娘娘,等娘娘诞下龙子,也就有后了!” 红梅一口气说完,脸上红扑扑的。她也不是喜欢探究别人隐私的人,只是八卦都送到手里,她不想想都对不起这个巧合! 沈清词没好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道:“不过是你的猜测,莫要外传!江家是个好人家,江老爷也是好人,平白被你泼了脏水,小心他们打你!” 红梅嘿嘿笑了一声,跟在沈清词身后进了屋子,“奴婢就跟小姐说说,哪里敢外传!” “听闻江娘娘要在江南待半个月,江家要热闹了!” “趁着这段时间,小姐也要调理好身子!唐将军不在,您要是有什么危险奴婢都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唐安之.....直到今日她也没有他的下落! “小姐放心,将军武功高强,定然无事。” 红梅看出她心中所想,小声劝慰。沈清词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若是傅倾洲抓到他,不会一直留在府里,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只要没有落在傅倾洲手里,唐安之至少性命无虞! ...... 二十日精心调养,沈清词的身子已经恢复如初,这段时日沈柔心不常出现,只是按照惯例早上给她送来蜜饯让她多吃点。 沈清词倒也没有多想,傅夫人自从去江家回来后和傅倾洲闹的不愉快,沈柔心便一直往傅夫人房里跑,又是按揉又是做点心,一心想让傅夫人高兴。 “江老爷又请大少爷去府里一叙,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每日都搞的那么晚!” 红梅从不掩饰自己不喜欢傅倾洲的事,她几次想要说傅倾洲的坏话,却都在看到沈清词虚弱的脸色时憋了回去。 有些事可以慢慢来,她要从小事开始让沈清词对大少爷绝望! 沈清词抬起头,神色极淡,从江心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在等。 至于在等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 或许,在等一个契机,让自己不再如此优柔寡断! 深夜,房门传来异响,沈清词皱眉,打开了门。 浓郁的酒气扑鼻,高大的黑影压过来,差点将她扑到地上。 “大少爷?” 认出面前的人,沈清词皱了皱眉。傅倾洲一直很有分寸,特别在饮酒这块,几乎不会喝多,但是现在却醉成这个样子! “沈清词......” 傅倾洲的手抚摸着她的脸,轻轻的笑出来。 “你们长的真像啊!” 温热的脑袋无力的靠在她的肩膀上,沈清词抿了抿唇,她不想听这些事,心脏跳的厉害,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轻声道:“你喝多了!” “嗯!” 喝醉的傅倾洲比寻常要乖顺很多,俊朗的脸没有攻击性,安静的让人心痒。 “我扶你回去!” 沈清词抓住他的胳膊,抬着往外走,傅倾洲忽然搂住她的腰,哑声道:“她要走了!” 江心,该回京了! 难怪,他会去喝酒! “江家在隔壁,你不该来我这!” 沈清词压着火气,掰开他的手。 傅倾洲冷冷笑出声,骤然攥住她的手腕,抬脚合上门,一把将她丢在床上,整个人压了过来。 滚烫的吻落在她的脸上,按住她意图反抗的双手,毫不犹豫的撕了她的衣裳。 “沈清词,我送你的衣裳喜欢吗?这里衣,一撕就烂,很方便!” 加重了语调,他恶劣的在她的耳边喷气,他的唇上还沾着酒气,肆无忌惮的撬开她的唇齿,任由身上的气息传到她的身上。 “我不要!傅倾洲,放开我!” 沈清词拼命躲开他的吻,眼眶登时染上泪。 她无比清楚傅倾洲现在在做什么! 他把对江心的求而不得发泄在她的身上! 她是替身! “傅倾洲,别让我恨你!” 最后一件衣裳被他扯开,滚烫的身躯将她压住,傅倾洲喉咙里发出戏谑嘲弄的笑声。 “你不是早就恨我入骨?” “那野男人至今没找到,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傅倾洲冷冰冰的声音砸的沈清词浑身发抖,灼热的吻摄入她的唇,房内顿时升温。 “恨我有什么用?你永远逃不掉!” 沈清词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哽咽的咬唇,浪花推向高处,耳边响起傅倾洲的声音。 “江心。” 第35章 上药 窗外在下着雨,明明是极为舒爽得天气,沈清词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身边躺着傅家矜贵的少主,整个江南贵女的梦中情人,更是前途一片大好深得所有长辈中意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在她这里,他是个魔鬼! 他知道她心里有他,所以肆无忌惮! “怎么,委屈?” 腰间落下一只手,把玩着嫩肉,手指缓缓往下,恶劣的转圈。 沈清词连按住他的力气都没有,毫无生气的躺在那,仿佛认命自己终其一生都会是他的玩物! “娘娘就要回京,少爷不去陪她吗?” 她的声音哑的厉害,每发出一个字心口都在传来闷痛,她的骄傲和自尊就在刚刚都被践踏,她只是一个发泄的玩物! 在他面前,她没有任何话语权! “沈清词,你故意的?” 傅倾洲赫然睁开眼,瞳孔中溢出狠厉。 “你也提醒我江心的身份?你明知我不愿听这个!” 灼热的呼吸霎时变冷,没有任何温柔,眉眼溢出戾气,男人铁一般的手掐住她的喉咙。 “人人都有选择,傅倾洲,她选择前途,你便是不接受也要认!” 沈清词咬牙,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一口气憋在心里多年,只想发出来。 在她最卑微的时候发出来!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勾搭别的男人寻求庇护,然后离开?沈清词,你只会用身体换!既然你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明日我会让娘抬你做妾!” 傅倾洲冷笑,再无顾忌。 “傅倾洲!你混蛋!” 泪匣一旦打开,就再也忍不住,沈清词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打湿了枕头。 傅倾洲冷冷的盯着她的脸,眼底丝毫没有任何情绪。 这个女人总是挑战他的底线,也能轻而易举让他发狂。 沈清词被他掐的吃痛,忍不住拍打他的手。 傅倾洲全然没有在乎,攥住她的手腕,眼眸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心底戾气涌来,浑身散出寒气。 “哗啦啦”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打在窗台发出刺耳的声音。 “砰!” 房门被狂风吹开,淅淅沥沥的雨水溅到了沈清词青紫的身上。 好凉! 身上凉,心也凉! “你不让我走,有几分是为了我?哪怕在床上,看着我的脸,你心中想的也是江心,你把我当成江心?” 沈清词绝望地声音落下,男人离开的背影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桌面上沈清词存着银子的锦盒,面上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 良久,他嗤笑一声,撂下一句话,“你不是江心,也不会是她!我不会如此待她!” “轰隆隆!” 刹那,电闪雷鸣。 惨白的光打在沈清词美艳的脸上,渗出凄惨。 “是啊,我不是她,若是她,你只会无比怜惜。” 沈清词轻轻呢喃,她身上痛的发麻,空气中甚至能闻见血腥味! 可笑的是,他明知自己不是江心,却还要因江心留下! 她那点存在记忆中的爱慕,感激,温柔,在这一刻都被糅杂着自尊被打的粉碎! 忽的,她强撑着从床榻上支起半个身子,凄厉的开口:“我是沈清词!也只是沈清词!” 她不做人替身! 更不会永远无端受过! 一口气强烈涌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门外,傅倾洲眯了眯眼,心口传来不适,这股怪异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朝南苑走过去。 “哎呀!这么大雨你怎么不打伞!江家就这么对待客人!王嬷嬷,快去给他熬一碗参汤!” 傅夫人尖锐的声音模糊在雨雾里,大开的房门没有人关上,沈柔心打着伞站在门外诧异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瞳孔剧烈颤抖,猛地回头,看着刚刚进去南苑的傅倾洲。 “你,你们......” 沈柔心嘴巴蠕动,捏着伞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床上沈清词全身不着寸缕,乌黑的头发柔顺的散落,坠到地面。 碎裂的纱裙明显被人暴力撕扯,散落一地,她的身上满布红痕,窗幔随风缓缓舞动,她几乎可以想到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更能想到那香艳场面何等激烈,一室旖旎。 “娘。” 昏睡中,沈清词浑身发冷,下意识蜷缩在一起,喉咙吐出声音。 沈柔心像是被烫到,跳了起来,甚至不愿替她关上门窗,闭着眼,苍白着脸色快步走去了自己的屋子。 “砰!” 沈柔心迅速关上门,仿佛只要躲在屋里,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小姐!” 院外响起红梅的惊叫,她准备给沈清词沐浴提来的热水“咚”的一下掉在地上,水花四溅! 整个人冲进去,红梅拼了最后的理智将房门紧紧合上,扑到沈清词的身边,看着她浑身的伤痕,哭出了声音。 头顶落下一只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沈清词自嘲的声音落了下来,“别哭,红梅。” 沈清词是在沈柔心落荒而逃的时候醒的,梦中她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那女人一脸慈爱,容貌看不清对她却格外温柔,那般慈母之心,让她心神触动。 伸出手,她碰了碰那女人的脸,下瞬,眼前情景变换,她便醒了。 那梦中的女人那样的温柔,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娘,可轻唤出来,睁开眼,沈柔心对她只有冷漠。 “这是谁做的!小姐您说出来!奴婢杀了他!” 红梅站起来,拿起梳妆台上的发簪,双眼猩红,浑身颤抖,全身迸出杀气。 她是真的想杀了那人! 脑海中几个男人晃过,最终,她锁定了一个人! “方才大少爷精神抖索的去了南苑,奴婢看他根本不像是喝多酒的样子!他.....他欺负你了是不是!” 红梅冲出房门,“奴婢杀了他!” “红梅!” 沈清词抱住了她,疲倦的闭上眼,“我累了,想休息,帮我沐浴好吗?” 红梅眼泪刷的往下滚,哽咽的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簪子,抬腿出去,重新搬回来那一桶热水。 小心地擦着沈清词的伤口,红梅晚上又出去了一趟,等她带着采来的草药,碰见了一个男人。 ...... “咚。” 细微的声音在房里响起,沈清词迷迷糊糊地睁眼,低声道:“红梅,你回来了。” 来人并没有回应,一只手探进她的衣裳,不像红梅修长却小的手,那人动作也十分生疏。 冰凉的药味霎时从身上传过来。 眼眸猛地睁开,她刚想动,一只手扣住她的腰,欺身压来,低醇的嗓音落在耳里。 “别动,上药。” 第36章 做妾? 傅倾洲! 是他! “今日心情不好,清词,你不该故意激我。是我莽撞伤了你,这几日好好休息,这药一日两次,明日我再来给你用。” 清冽的香气已经取代了酒味,傅倾洲沐浴干净,带着药膏趁着夜色过来,身上还带着微末的湿气。 沈清词没有理他,她的心脏像是死了,跳的格外缓慢,甚至连动都不想动。 见她这个模样,傅倾洲也没有恼,放下药瓶,握着她的手捏了捏,轻笑出来。 “从小你便是这个脾气,若是不好好哄着,又要生闷气好几日。” “你说的话我记得,你不是江心,你是清词,日后会为我生儿育女的沈清词。” “明日,天晴了我带你去城外赏花,可好?” 傅倾洲敛了身上的冷气,语气算得上柔和。 沈清词依旧没有言语,身体僵硬,格外的抗拒。 眯了眯眼,傅倾洲躺在她的床上,耐心即将耗尽,把玩着她的头发,沉声道:“你身边那个丫鬟已经不是傅家的人,傅家也容不下这样别有用心的奴仆,索性让管家将她赶出去.....” “好!我去赏花!” 沈清词开了口,声带已经嘶哑,眼睛泛红,甚至已经哭不出来。 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傅倾洲面上露出满意,吻了吻她的额头,从床上起身,提起被子,盖在她身上。 大雨初歇,红梅心事重重的回来。 推开门,沈清词已经入睡,红梅舍不得叫醒她,小心地点了安神香,悄声退了出去。 这一夜她没有回屋里,她捧着瓜子和茶坐在沈清词的房门外,暗暗下定决心,要守着沈清词! 与此同时,方格守在自家主子身边,一同看向沈清词的方向。 身为暗卫,他比谁都清楚傅倾洲和沈清词的关系,抿了抿唇,一双剑眉挑起,方格小心问道:“明日是江小姐回京的日子,主子真要陪着表小姐?” 傅倾洲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鹰隼的落在红梅身上,“让你查的事可有结果?” 方格迅速站好,恭敬道:“已经查清楚了!那日出现在表小姐身边的是北方的商户,名唤唐安,专门做茶叶生意,青城寺招待贵客的普洱都是从唐安手里购买,那日唐安去寺里是受邀品茶,和主持商讨新一批茶叶的价格。” “他遇见表小姐......应该是意外!那条路是他回去的必经之路,那些山匪是附近村子里的流民,找到山头偶尔能打劫几个富贵人家,时常下山逛,遇见表小姐也是巧合。” 方格额头上冒出汗,查了许久结果什么都是巧合,主子会不会气死? “山匪都已经送去县衙,那个唐安暂时没有找到踪影,没有查出他和表小姐之间有联系!” 方格说完,闭上嘴,安安静静的等着傅倾洲回应。 傅倾洲瞥了他一眼,薄唇勾了勾,抬手,长剑从他的腰间飞出,刺入方格的肩膀。 “那人甚至已经潜入府中,你说寻不到他的下落,查不出他和沈清词的联系?你们就这点能力?” 若不是方格自小和他一起长大,他都该怀疑方格是奸细! 方格呼吸一紧,震惊的看着窗外。 “今日潜入的人是.....” 主子明明知道,为何还要让他们放那人进来? “茶商的身份真假不知,倒是叛军身份七分确认!” 傅倾洲随手将剑插回剑鞘,幽声道:“我倒要看看,他潜入府里究竟目的是谁!” 方格抬起头,捂着肩膀脸色惨白,望着傅倾洲良久,终于问出声,“若是来找表小姐,主子要怎么办?” 和叛军勾结,表小姐罪同谋反,必死无疑! 屋内只剩下寂静,傅倾洲什么都没说,下颌线紧绷,深深的看着沈清词的屋子。 沈清词,别让我失望! …… 睡了一夜,沈清词睁开眼,身上的酸痛已经好了许多,窗外阳光明媚,竟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彩虹!” 屋外小丫鬟们欢喜的叫声传过来,沈清词偏头看去,天空果然有半轮弯弯的彩虹,七彩的颜色格外好看。 “小姐!彩虹诶!这一定是好兆头,以后小姐都会平平安安,遇难呈祥!” 红梅兴冲冲的进来,指着外面的彩虹开口。 沈清词轻轻的点头,刚梳洗好,傅夫人身边的婆子皱着眉进来。 怜悯的目光似嫌恶又似羡慕,冷声道:“狐媚子!表小姐,后日是个好日子,你要搬地方了!” 沈清词的手僵住,“什么意思?” 她的胸口不断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想起了傅倾洲在床上说的话! “还能是什么意思,大少爷有令,后日是个好日子,把你抬去南苑!” “好好的主子不做,要去做姨娘,和丫鬟们抢位置,真不要脸!” 甩甩衣袖,婆子翻个白眼,迈腿从屋里走了出去。 “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搬去南苑?只有纳妾才会抬小轿子……” 红梅气的发抖,担忧的看向沈清词。 刹那,沈清词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失神。 姨娘…… 傅倾洲真的要她做妾! 不要! 她不要! “王嬷嬷,你等等!” “请你告诉夫人,我不要!” 沈清词冲了出去,脚步歪了歪,踉跄的跌在地上。 王嬷嬷停下来,冷声道:“这件事,岂有你不愿意的道理?” “大少爷看得上你,让你留下来是你的福气!表小姐,做人要知趣!” “就在傅家,好吃好喝的过日子,日后相夫教子,哄着主母,也算顺遂!难不成你还有别的心思?” 王嬷嬷神情越来越不善,挥开沈清词拉她的手,满脸不屑。 沈清词眼眶发酸,却已经流不出眼泪。 做妾……要签卖身契! 上了户籍,她从此不能离开傅家,永远做个笼中鸟! “傅倾洲,你太狠!” 沈清词心间泛起冷,痴痴地笑出来。 一道身影朝她走来,王嬷嬷赶忙迎上去,抬起头,撞见傅倾洲丢给王嬷嬷银两。 “做的很好,有劳嬷嬷。” 王嬷嬷瞥了沈清词一眼,讨好的笑道:“奴婢不敢邀功!这戏演完了,奴婢该去伺候夫人,大少爷金安!” 说罢,王嬷嬷快步走了,掀起一阵风,吹迷了她的眼睛。 沈清词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几次开口,终于发出声音,“这是,什么意思?” 演戏? 第37章 红梅,你走吧 “怕成这个模样?” 傅倾洲鹰隼般的眸子朝她看来,颀长的身影停在他的面前,深邃的五官透出讥讽,薄唇微张,吐出的话令人浑身发冷。 “不想这种场景变成真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冰凉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向上抬了抬,瞧着她精巧的脸,眸光晦暗。 “所以你没有和夫人说......我是自由的,我不是你的妾,是不是!” 沈清词根本没有脑子去计较他的态度,恳求的抬起头,双手握住他的手,声音里带着急切。 “是。” 傅倾洲嘴角向上扯了扯,眼底却阴沉的厉害。 沈清词浑身骤然放松,瘫坐在地上,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往外砸,几乎无力。 幸好! 还好! “回去洗把脸,我们该出去了。” 傅倾洲幽幽的看着她,吐出的声音凉薄,大步从她的身侧离开,脸上露出不愉。 “小姐!” 红梅跪在地上抱住沈清词,拉着她起来,咬了咬牙,低声道:“唐将军……您就答应他的请求吧!” “傅府,不能呆了!” 沈清词一把抓住她的手,额前碎发贴在脸上,蹙眉问道:“你昨日见了他?” “在哪?” 红梅擦了擦眼睛,哑声道:“就在府里!唐将军想看看小姐是不是……” 她话音未落,沈清词松开了她的手,呵斥道:“胡闹!” “傅府岂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之前她这边的院子暗卫不多,唐安之想找她便找她了,但最近江心回府,宫中侍卫包围,傅府就在江家旁边,傅家的安危也被侍卫一起看管。 她和傅倾洲关系越来越僵,傅倾洲发现她想离开傅府,对她的看管越来越严,她已经注意到院子四周躲藏的人加了一倍! 唐安之受了伤,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他现在进来傅府,不可能不被发现! 他没来找她,却见了红梅! 难怪傅倾洲会盯着红梅! “红梅。” 沈清词呼吸沉了下去,轻声道:“你走吧!” 红梅不能留下了! 傅倾洲到现在都没有发作,明显想借着红梅引出唐安之,他或许是想调查唐安之背后的身份! “小姐!奴婢做错什么了吗!奴婢认罪!要打要罚都可以!您别赶奴婢走!” 红梅顿时手足无措,摇晃着沈清词的胳膊,哭的肝肠寸断。 沈清词摇头,额头抵住红梅,低声道:“傅倾洲想知道他的身份,你和他有接触,一定会从你身上着手。” “现在他们不会有举动,是为了引蛇出洞,一旦确定他们的身份,你就走不了了!傅家,没有仁慈!” 沈清词抓紧了红梅,虽然才接触没多久,可她真心喜欢这个姑娘。 “好好活下去!你的卖身契在你自己身上,他们拿你没办法!” “红梅,走吧!走的远远的!不要联系唐安之,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找你!” 沈清词用了力气,红梅止住了哭泣,哽咽的看着她,良久,垂下了头。 “奴婢……遵命!” 她知道,沈清词说的是对的! “起来洗把脸,等会我们会去赏花,那里在野外,我赶你走,他们没有理由把你留下。” 沈清词替她想好了出路,回到房里,取出三十两银子又摘了手腕上的银镯放到了红梅的包裹里。 “江南往北再往南,若有可能,你去天子脚下!若是难,你寻一个安稳之地扎根,远离是非。” 三十两买不了大宅院,但可以在村子里安家落户,她的钱被傅夫人拿走大半,傅倾洲又断了她的月钱,不能给别人作画,她身上只剩下这么多! “小姐,奴婢没有长心眼差点给你带来麻烦,您放心,奴婢一定听你的话,不让大少爷抓到把柄!” 红梅最心疼的就是沈清词,她也知道其中厉害,昨日见了唐安之,她已经不能留在沈清词身边! 她已经想好了,就算被大少爷抓住,她也只会咬死是自己和唐将军相识,不过一条命,只要能保住沈清词,她不在乎! “昨夜奴婢见了他,他什么都没说,只让小姐您保重,他们在这只能待半个月!是向您请辞!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在外面待了一会就走了,嘱咐奴婢好好照顾你。” 红梅很后悔,早知道她不如不见唐安之! 沈清词抿了抿唇,应了一声,洗了一把脸,又换了一身衣服,上了药,带着红梅出了院子。 院外,白芷拿着两条毯子放在马车里,瞧见沈清词,唇角动了动,最终恨恨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这次出行,是得傅夫人首肯,任何人都不敢置喙。 “倾洲未免太过小心,想要带鸢儿放风筝,还要提前带清词去一次,生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鸢儿不舒服。” 傅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过去,疲倦的摇了摇头。 王嬷嬷心里惦记着早上那一出戏,此刻看着沈清词被傅倾洲护的严严实实的模样,心里打鼓。大少爷会不会真的想让表小姐做妾? 他看着表小姐的眼神,不像是没有感情! 眼睛看了傅夫人几回,王嬷嬷不敢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旁敲侧击问道:“夫人真的觉得大少爷是为了陪卢小姐所以提前带表小姐出去?” 傅夫人笑了,已经添了皱纹的脸显得刻薄,冷声道:“他是不想亲眼看见江家那丫头走!找个理由逃开罢了!” “放风筝?你瞧他的样子,是放风筝的人吗!” 傅夫人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至少传出去是为了追求鸢儿,对他们也有好处!” 想了想,傅夫人还是拿出了从沈清词那得到的簪子,递给王嬷嬷,“将这簪子拿去珍宝阁加上几颗宝石,高调点,让所有人都知道卢家姑娘给傅家送来的簪子,傅家很珍惜。” 王嬷嬷愣了一会,很快应了一声,沈清词的事在她的嘴边绕了好几下,最终咽了下去,双手捧着簪子匆匆出去。 第38章 江心还是完璧之身! 傅家的马车一等一的豪华,独属于傅倾洲的马车更是价值千金,柔软的虎皮毯铺在里面,沈清词怀里抱着汤婆子,坐在最边沿。 傅倾洲进来,黑色绣蛇的衣袍沾着寒气,手掌径直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微凉的唇贴上她的唇角,沉声道:“冷?” 沈清词摇了摇头,沉默的挑起珠帘,看着车外。 “喝水。” 水囊递在唇边,傅倾洲坐在她身旁,牢牢地将她护在怀里,温柔的几乎将人沉溺。 此刻,他就像是深爱妻子的丈夫,体贴细心,完全看不出昨日疯狂暴虐的影子。 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糖的事,傅倾洲已经做的炉火纯青。 “江家放鞭炮了!我们快去凑热闹!娘娘这次回京,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车外,一群人欢天喜地的朝江家涌过去,握着沈清词肩膀的手忽然用力,沈清词吃痛皱眉,轻轻动了一下,挣脱出来。 “还有多久到郊外?” 低醇的嗓音落下,傅倾洲的脸色忽明忽暗,眸色越发阴鸷。 她的手被另一只粗粝的手包裹,指间被顶开,被迫松开了珠帘。 下瞬,车帘松动,挡住了车外的风景,隔绝了喧闹。 令人窒息的寒气在车内弥漫,傅倾洲垂下眼,黑长的睫毛扇了扇,手指插入沈清词的手指,瞬时十指相扣。 沈清词下意识想要挣扎,男人的荷尔蒙气息压来,她整个人被拽住,拉进了怀里。 “大少爷!” 被拉到他的腿上坐着,沈清词浑身紧绷,不断找机会离开,他的双手握着她的手将她环住,他的唇压在她的脖颈间,声音透出疲惫。 “别动,让我抱会。” 他再没有其他举动,连呼吸都平稳下来,沈清词强行让自己适应,绷着身子没敢再动。车夫本想回应傅倾洲那句问话,方格忽然冒出来,捂住了他的嘴。 红梅仔细的跟着马车,对于出现的男人一点意外都没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平静的移开目光。 小姐说过,大少爷身边有很多暗卫护着。 这也是她一直想杀大少爷却没有动作的原因。 万一没杀成功反而害了小姐,得不偿失! “小丫头,你倒是胆子很大。” 方格挑了挑眉,他想过红梅会惊慌失措,会大叫,甚至会把他当成刺客,唯独没想到她将他当空气,好像根本没出现! 红梅本就心情不好,抓住肩膀上的包裹,瞧着他那张俊朗的脸,没有来的生出火气,没好气道:“别吵吵!烦着呢!” 要不是这些人,小姐何至于将她赶走! 方格眼里露出诧异,瞧着红梅红扑扑的脸,顿时笑出来。 这丫头有点意思。 自从发现这丫头和黑衣人接触,他就一直盯着她,但是这丫头满心满眼都是表小姐,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对傅家不利的样子! “主子,到了!” 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停在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草地,前方的溪水正在流淌,发出悦耳的声音。 傅倾洲松开沈清词,眼中的疲倦已经消失,握紧沈清词的手,带着她从马车下来。 “这里是福地,无论什么季节都会有漫山遍野的花,现在春季花更多,草更绿,在这里待会,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手里拿着风筝,沈清词怔怔的看着他递给自己,迟疑道:“放风筝?” 六岁后,她几乎没有再和他放过风筝,这薄薄的一片,承载着他们久远的回忆。 傅倾洲似乎也想到了过去,眉眼温和了许多,淡淡的应了一声,牵住了她的手。 刚刚打开缠绕的风筝线,一阵风吹来,一辆马车远远地停下。 “倾洲。” 低低的呼唤声就像在梦里,缥缈又温柔。 傅倾洲和沈清词的手同时僵住,抬头看去,风吹草地,湖水波光粼粼中,一抹淡蓝色的身影缓缓出现,裙摆随风扬起,弱柳扶风,三千青丝被一根白玉的簪子简单挽起,精巧的脸上不施粉黛,鸡蛋一般的肌肤在太阳下泛着光,端的大家闺秀,温柔典雅。 “江心?” 傅倾洲脸上的笑凝固,额前拧成川字,直勾勾的看着她,冷声道:“娘娘怎么会在这?” 这里不是回京的必经之地! 沈清词放下风筝,看着江心犹疑的看着自己,心底溢出烦闷,转身带着红梅去了远处。 “我,来找你!” 江心抿着红唇,一双柳叶眉染上愁绪,竟是伸出手,握住了傅倾洲的胳膊。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江心朝他靠近,温暖的朝阳下随着她的示弱越发楚楚动人。 “当初去京城我是情非得已,江家不同于傅家和卢家,对陛下没有多少交情,新朝建立,想要维持家族的前途,必须要有人牺牲。而我,是江家唯一的嫡女......” “在京城,陛下对我很好,可我总不开心!倾洲,我每日都睡不好,梦里都是你的身影!你我自小相识,情分非同一般!我这次回来,除了想给祖母贺寿,更重要的是......想见你!” 江心压低了声音,吐出的话比麦芽糖还黏,她本就长的温婉动人,此刻更是让人感觉骨头都要酥掉。 那边的声音很稀疏,但沈清词勉强也听到了一些。 树影打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 江心柔软的身体扑进了傅倾洲的怀里,傅倾洲没动,喉咙翻滚,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江心闭了闭眼,像是鼓足了勇气,樱桃小口张开,轻声道:“族中地位已经稳当,爹娘不舍的我继续吃苦,他们让我随心而为。” “倾洲,祖母替我寻到了鬼谷传人,给他们一点时间,能研制出......到时候我就可以离开皇宫!到时候......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不要嫌我,其实......我......” 江心伸出胳膊,一点点将手腕上那颗朱红色的守宫砂暴露出来。 沈清词刚好回头,看到她的动作,眼皮跳了跳。 那个梦.......走进了现实! 江心——还是完璧之身! 第39章 傅倾洲,沈清词祝福我们 傅倾洲是牵着江心走到她的面前,沈清词捏紧了手里的风筝,拉住了红梅。 “那边风更顺些,你和我在那边放风筝。” 沈清词轻轻开口,红梅眼眶泛红,鼻子酸的厉害。 小姐这是要让她走了! “好。” “清词,我很久没和你放过风筝了,让这丫鬟歇歇,我陪你。” 红梅声音还没落下,江心缓缓开口,眼眸略显犀利,压住了红梅。 红梅僵住,身上顿时发毛,躲在沈清词的身后,小声的应了一声。 “清词,我们去那边可好?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栗子糕。” 江心不由分说握住她的胳膊,带着她走到亭子的外面。 湖水就在面前,清风拂过,吹来淡淡的腥味,沈清词没有等江心开口,拆开了手里的风筝,视线下意识落在红梅身上。 傅倾洲和他身边的暗卫——已经将红梅包围!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小小的一只,如今竟然长的这般亭亭玉立。” 江心拉住了风筝的线,随着风扬起,那蝴蝶模样的风筝晃晃悠悠的飞上天空,紫色在白云下翱翔,很是自由。 沈清词听着她的话,神情很认真。 “第一次见姐姐,惊为天人,如今亦是。” “不!我长的远没有你好看。清词,你美艳又勾人,清纯又妩媚,乱世之中称你一声祸国妲己都不过分。” 江心说的很虔诚,她看着沈清词的脸,瞳孔下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我若是男子,会爱上你,你虽然称呼我姐姐,但我更像是妹妹,需要人保护的菟丝花,和你这样顽强生长的霸王花根本无法比较。” 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赞她的容貌,那些词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好词,可江心说的那么认真,隐隐的还有十足的向往。 沈清词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皱着眉,刚准备开口,江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可以的话,我宁愿和你换!清词,你的一切都让人那么羡慕。” “可命运就像这风筝,将我们绑在一起,无论看起来有多自由,只要手中的线一拉,它就会回到原点。” “我在宫中没有朋友,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所有人都在为权势努力,陛下许可我回江南,我便能得到短暂的自由,自由之后,又是禁锢。” 江心和她在此之前从未说过这些话,如此掏心窝子仿佛她们十分亲密。 但,沈清词比谁都清楚,江心和傅倾洲一样,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们城府深,从不会交出真心! 沈清词敛了情绪,淡淡道:“有些路,是娘娘自己选的。” “没有人生来就是菟丝花,娘娘想要什么可以自己选择,嫌自己弱小,可以让自己变强。” “变强?我这样的人,想要变强要花太长时间,比起自己变强......清词,我不需要自己努力,我的男人他会保护我。” 江心目光爱恋的落在傅倾洲身上,唇角勾了勾,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挑衅和警告。 沈清词眸光微凛,弯了弯唇,“娘娘这般人物,选的男人自是能护着您的。” “但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含义吗?” 沈清词不喜欢弯弯绕绕,径直对上江心,江心面上似乎露出笑意,她很喜欢沈清词直接问话,比起宫里那些口蜜腹剑之人,这样的性子实在好对付太多。 “我是想问,你可有心爱之人?” “你和倾洲的关系,自小就有些怪异。” 江心忽然松开手里的线,扯断了它,把玩着手上的豆蔻,漫不经心道:“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堂堂皇妃,却在她面前为其他男人吃醋,江心这是彻底不管不顾! 她看不清江心想要做什么,但她知道江心一旦决定的事,谁都不会改变! “我心中有没有人并不重要,娘娘已经盯上猎物,那么猎物就一定是娘娘的囊中之物!” 远处,傅倾洲的眸光一直落在她们的身上,望着她时的冰冷对比上看向江心时的柔和完全不同到令人心惊。 她的脸色有瞬间的黯淡,有些事忽然有了答案,她眼角的光撇向了深处的影子,心中一直犹豫的事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她握住了江心的手,笑的灿烂。 “我和大少爷没有任何关系,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不管娘娘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是您的阻碍,但有一件事,我想请娘娘帮忙。” ...... 江心是含着笑上的马车,沈清词在她身后拿着已经断了的风筝,眉眼柔和,像是卸下了多年重担。 傅倾洲心底隐隐不舒服,眯了眯眼,分明看见沈清词脚步不稳,却还是走向了江心。 微风习习,他从不肯让人碰的披风从肩膀解下来,盖在了江心的身上。 江心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傅倾洲僵了僵,缓缓伸手,轻柔的将她环住,低声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我问,她心里是否有人,若是有我可以为她赐婚。” 江心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放低了声音开口。 傅倾洲气息沉了下去,问道:“她说了谁?” 江心从他怀里出来,柔情似水的眸子盛满了他,笑盈盈道:“她说没有。” “我还告诉了她,我们的事,清词她.....祝福我们。” “嘶。” 江心腰间一疼,惊呼出声。 傅倾洲松开手,淡声道:“弄疼你了。” 江心摇头,眼眸定定地落在他脸上,含着笑问道:“清词将你当成主子,那你,将清词当成什么?” 傅倾洲嗤笑,眉眼格外冷漠,“亡国之奴,只能是下人。” 她的身份,从前朝覆灭那一刻开始,已经注定! “咯吱。” 刺耳的声音传过来,江心收起手,半截指甲断在木板的缝隙中,尖锐的很。 “哗啦啦。” 车外掀起一阵风,马车应声而动,一路到了山巅。 方格带着沈清词和红梅的马车紧随其后,前方马车停下,方格赶忙叫停。 沈清词沉浸在方才和江心的对话里,抓住红梅的手,轻声道:“你不用走了。” “我和你一起走。” 她的面上带着释然的笑,一张纸条塞到了红梅的手心。 红梅惊喜的抬头,重重的点头。 “哟,来了贵人!杀!” 意外来的很快,一群山匪忽然将他们包围,黝黑的汉子举起手里的砍刀,冲向了江心。 第40章 傅倾洲,你该回到江心身边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群人冒了出来。 “保护娘娘!” 隐藏在暗处的御林军举起手中的剑刃,冲向山匪。 “小姐!” 红梅紧张的浑身发抖,紧紧抓住沈清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马车外。 方格牢牢地挡在门口,单手护住马车,劈手砍下一个山匪的脑袋。 鲜红的血顿时弥漫,沈清词缓缓打开车帘,眼睛望向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江心,瞳孔溢出戾气。 “京城里回来的娘娘,这要是抓住,岂不是发大财了!兄弟们,上!” 黝黑的大汉露出一口大黄牙,召集人马攻向御林军。 鲜血越来越浓郁,御林军和山匪厮杀,战斗如火如荼,毫不停歇。 整个山头笼罩着红色,充斥着血腥。 江心缓缓走到马车的外面,站在山峰之巅,乌黑的墨发扬起,精巧的面容透出淡淡的诡异的笑意。 一袭蓝裙仿若兰花,血腥中盛开,绝艳无情。 自始至终,马车里的男人没有露面,而沈清词的马车也极少有山匪攻击。 那抹温柔的倩影婀娜多姿,在黑雾中越发妖娆,惑人心智,比之曼珠沙华更甚。 “她说错了。” 静默的看着眼前的杀戮,沈清词忽然开口,如画的眉眼透出犀利,她的手紧了紧,一双寒眸流动着冰云,最终滚动着惊天的怒气。 却在最后,烟消云散。 她救不了这些人! 这场——为屠杀御林军准备的局,她无法融入其中。 “小,小姐,他们全死了.....这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抓走!” 红梅紧张的抱住沈清词,手里捏着纸条,下意识看向车外。 方格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红梅咬了咬牙,忽然张口。沈清词脑内电光火石,瞳孔骤缩,捂住了红梅的嘴。 “不要叫唐安之!” 额头涌出汗珠,她的眼神顿时冷漠,心陡然沉下去,看着外面的断肢残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唐安之,别来! 求你! 她明白了! 这不只是一场屠杀御林军的局,还是揪出叛军,查明她和红梅是否勾结叛军的局! 一石二鸟,果然是傅倾洲的个性! 江心来江南,陛下必然不会让她独身一人前来,她虽然已经调开了那些宫女嬷嬷,可难保她背后没有人暗中守护! 若是有,她和傅倾洲那么亲密,在他们顺理成章在一起之前,传到皇帝的耳里,死罪一条! 所以,这些山匪就是勾出那些御林军的引子! 她相信,这是江心的主意! 但,借着这一出将她和红梅置身于危险之中,想观察她们会不会喊出谁,暗中勾结谁,就是傅倾洲的谋划! 远处,马车里的男人终于走了出来。 墨色的身影仿若地狱修罗,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她,刹那,四周寂静。 过了许久,没有人来。 终于,傅倾洲朝她伸出手,“沈清词,过来。” 脚步向后退了一步,沈清词摇头,转身进了马车。 “小姐!” 红梅整个人扑在沈清词身上,挡住马车的入口,脸上端的视死如归。 沈清词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不要怕,没事了。” 唐安之不出现,她们都会没事! “清词定是吓到了,你让她休息吧。” 江心握了握傅倾洲的手,却发觉他的手攥的极紧,掰都掰不开。 脸上神情微变,秋波婉转的面容霎时溢出委屈,轻轻柔柔的拉了他的衣袖,“倾洲。” 傅倾洲回神,终究松开了手,握住了江心。 “贵人,我们已经按照吩咐做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走了?” 土匪已经不再凶神恶煞,卑微的跪在地上,双手搓在一起,谄媚的看着马车。 江心身旁的丫鬟走过来,每人给了一个荷包,下巴几乎要抬到天边去,“这里面是给你们的报酬,你们的家人也已经送去约好的村子,等会会有人送你们去那,倘若你们不听话,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这些人杀了宫里的御林军,手上都沾着血,没有主子的帮助全都死罪难逃!你们最好把嘴闭上,日后好好地过日子!” “滚吧!” 那丫鬟抬抬手,一群人麻溜站起来,千恩万谢的跑了。 红梅透过马车的缝隙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底生出一股寒气,牙齿都在打颤。 “他们,他们如此草菅人命,真的不怕报应吗?” 那些御林军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们只是躲在暗处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就要被这样杀害!甚至,他们还十分忠诚! 明知道这是一个背叛了皇帝的妃子,在面对危险,他们依旧站了出来,保护了她! 沈清词闭上眼,心中默默念着往生咒。 她没有能力救出他们任何一个人,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场戏,看着无数人丢掉性命,她同样有罪! 红梅安静下来,跟在沈清词后面闭上眼。 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喊出唐将军的名字,若是唐将军来了,恐怕曾经朝夕相处的那些人也都会死! “娘娘遭遇山匪,御林军为保护娘娘悉数被杀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这件事会做的天衣无缝,娘娘放心!” 江心的丫鬟走到马车边,眼眸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些逃窜的山匪,幽声道:“陛下定会雷霆震怒,江南知府凑巧抓住了那些山匪,斩立决!奴婢收到消息,特来禀告娘娘!” 如此光明正大的密谋,红梅听在耳里,身子抖了抖。 江家这个丫鬟故意提高的音量,她是在警告她! 那些山匪,也活不了了! 知道这些事情的她和小姐....... “红梅,去找唐安之。” 沈清词睁开眼,眸底一片寒气。 “拿着我给你的纸条去茶楼所在地,会有人联系你,告诉唐安之,我依旧不能做他们的郡主,但,我拿这些东西换我的自由。” “傅家,我不能留了!” 她本不想走这个极端,也不想让自己和唐安之他们牵扯太深,但如今...... 她不想再留在他的身边,也不想再看到这些恶心的事! 傅倾洲,也该回到江心的身边去! 驱动马车,沈清词蒙上了面,马车晃动,朝着傅家不紧不慢的行驶,傅倾洲心底忽然生出不安,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手掌捂住心口,厌烦的推开了江心。 “你该回京城了!” 顿了顿,他添了一句,“一切按计划行事!” 第41章 唐安之,疼吗? 沈清词并没有回府,临出门前,小厨房的婆子嘱咐带一些瓜果回去,傅夫人喜欢但厨房已经没了。 傅家采买的工作没有人敢贪污,一点油水都没有的事情,那些婆子不想做,惯来都交给沈清词。 傅倾洲也知道这件事,望着马车经过傅府,到底什么也没说。 方格自觉地跟上去,红梅察觉到头顶有人,翻了翻白眼,捏紧了包裹,嘲讽道:“危险的时候不帮忙,贼寇的刀抵到我鼻子上都不见过来,现在跟着一头劲,也不知道把谁当敌人防呢!” 刚刚经历过那样的血海,红梅强逼着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将包裹放在马车里,还提起来给头顶的人看。 “奴婢可没有带走任何东西,现在时间晚了,再不去买甜瓜,卖菜的大叔婶婶就回家了,我和小姐兵分两路,一个买青菜一个买甜瓜,不知道你要跟着谁?” 红梅大大咧咧的对天说话,四周的人又不知道她头顶有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茂密的树冠啥也没有,纷纷古怪又同情的看着她。 一个大婶甚至怜爱的给她递来一颗糖,“小姑娘哪家的?快回去吧,家里人该担心了!” 红梅脸上顿时一阵白一阵红,方格站在屋檐上,瞧着她窘迫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就在这时候,沈清词下了马车,将马车绑在柱子上,和大婶打了招呼。 “词丫头今个出来的晚了许多,府里夫人终于容你睡了懒觉!” 大婶认得沈清词,从很久之前就见过沈清词提着篮子买东西,虽然不知她是哪家的丫鬟,但是竟然也算看着她长大。 沈清词眼光好,每次都能挑到又大又甜的瓜果,时间久了大婶们愿意跟着沈清词一起买菜,关心她的身体,还给过她很多方便。 沈清词含着笑点头,不过今日她穿的华丽,身上的料子更是精致不少,大婶赞叹的看着她,笑道:“词丫头算年纪该及笄了,今个是及笄日?难怪穿的这么好!现在是大丫头了!你长的这么水灵,定要找个好人家!你府中夫人可定了谁?若是没有,婶子替你注意些!” “你这样的好看,又这样贤惠勤劳,便是比那些贵女都不逊色!婶子还真不知道谁能配得上你呢!” 傅夫人从来都看不上市井小民,沈柔心也不喜欢她跟这些人牵扯太深,但她却在这些他们看不上的人身上感受到了温暖和真心! “及笄早就过了,今个府中有喜,主人特意赏的。” 沈清词笑着开口,抬头看了一眼方格,和红梅点了点头,一南一北两个方向走。 方格急了,脚步一歪,竟是跟着红梅去了南边巷子。 等看见红梅蹦蹦跳跳挑着瓜,这才懊恼的拍脑门。 他怎么就选了这个蠢丫头! 红梅听到了头顶的声音,嘴瞬间撇了下去。 小姐难得给她一个任务,结果还是要小姐自己完成! 也罢! 能引开他也是好事! 她要缠着他,确保他不会再去小姐那! 眼珠子一转,红梅选了一箩筐超大的甜瓜,篮子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等走到偏僻的角落,脚步一崴,摔了下去。 “啊!” 手中的瓜果瞬间掉了一地。 “这可怎么办!夫人知道定要骂我!” 红梅眼眶登时红了,捧着一个已经摔裂的瓜,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滚。 一炷香过去,红梅哭的嗓子都冒烟,头顶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红梅恶狠狠地抬头,指着方格在的地方,没好气道:“我都哭成这狗样了你还不帮忙!有没有眼力见!暗卫都像你这么冷血无情吗?!” 方格被骂的大脑发懵,眨巴两下眼睛,下意识从屋檐跳了下去。 其实看见红梅摔倒的时候,他就想去扶,可是这丫头忽然嚎了一嗓子,把他吓的够呛。 他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丫头! 他就想看看,这丫头哭的极限是哪里! 一炷香过去,她终于不哭了! 这等干嚎的能力他实在望尘莫及! “这瓜吃了吧,我再给买一个,你别哭了!” 方格弯腰,伸长了脑袋看她,瞧着她脸上的泪痕,啧了一声,忍不住笑出来。 “还笑.....你有没有同情心!呜....干什么?” 剑眉星目凑到了眼前,红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脸蛋霎时发红。 下瞬,他的手敲了敲她的脚踝,转过身,背对着她,弯了腰。 “你的脚崴了,我背你回去!” ...... “词丫头,这茶楼都已经被封了,你还来这干什么!快走快走,等会被官差看见,少不得盯着你!” 几个大婶拉着沈清词就走,沈清词定定的看着封条,咬了咬唇。 没有任何理由,傅倾洲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封了茶楼。 权势,竟然如此管用! 跟着大婶们一同买菜,沈清词安安静静的回到了马车。 掀开帘子,迎面一股幽香。 “小郡主想好了?跟我走吗?” 沈清词只是在茶楼绕了一圈,唐安之闻着味就来了。 沈清词低下头,点头又摇头。 “我不会成为你们高举的旗帜,小郡主的身份我也不要,唐安之,我想让你带我走。” 不是叛军首领带前朝郡主走,而是唐安之带她沈清词走! 唐安之咀嚼着她的话,轻轻笑了,面上露出几丝邪气。 “你是想......可是小郡主,你已非完璧之身,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是不合理?” 他的下颌线绷紧,眉眼升出莫名的怒意。 那日,他看得出来傅家的少爷故意让他进去,也故意让他看到...... 这般羞辱他们的小郡主,傅家当真胆大! “你若是我们的郡主,振臂高呼,我会推你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位高权重,你有几个男人都不重要,就是养上一屋子男宠,天下人都不会有意见!” “小郡主,你真的不愿意吗?” 唐安之不断靠近,强大的侵略性不断逼迫,甚至还带着蛊惑,沈清词眼眸一直养着马车地面,良久,摇了摇头。 “末将不明白!那是你的家,你的国!你为什么不肯夺回来!” “难道你就愿意看着别人践踏你的祖业,吞了原本属于你的荣耀?” 唐安之压低了声音,困兽一般朝着她低吼。 沈清词缓缓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耳后。 那里,是在护着她掉下悬崖时受得伤。 “唐安之,痛吗?” 第42章 沈清词,你够胆! 指腹轻柔的触感让唐安之耳尖泛红,皱着眉,避开了沈清词的手。 “我救你是应该的,你不必觉得......” “所有的叛军都有家,他们是丈夫,是孩子,他们受伤也会有人心疼。 唐安之,我不能答应你谋反,前朝皇帝昏庸无能,如我爹那般的人也全都在自保,甚至不惜抛妻弃子,他们有什么值得你们付出安稳的生活为代价,拼着性命去谋反?” 沈清词松开手,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是觉得亏欠唐安之,而是在告诉他,她不能答应的原因。 “我只是前朝王爷的庶女,这世间或许还有流落民间的前朝公主,皇子,他们远比我身份高贵。你的振臂高呼,会引来无数人争相效仿,最后会冒出无数个比我更高贵的人,先皇已经被砍下头颅,太子也已经病死,到时候那些皇子公主身份真假难辨,等他们行乱,你又该如何镇压?上有新朝,下有叛军,唐安之,你还没有做好解决所有问题的准备!你所有的谋划,只会让生灵涂炭,更多的人死于非命。” 沈清词比谁都清楚,没有多少人真心为前朝报仇。 所谓叛军,不过是新朝中没有地方施展拳脚,试图引发暴乱,为自己的前途搏一搏。 可,成功了,他们功成名就,输了,他们会死! 不止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都会死! “唐安之,乱世英雄你想做可以做,但我不能看着你们去死!新朝皇帝是打出来的江山,他的身边多的是能人异士,还有傅倾洲这样的人帮他,如今局势已经稳定,你们何苦又让百姓卷入战争之中!” “我有我的路,可我的路,不只是踩踏着你们的尸骨往上爬这一条!” 沈清词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轻轻拉住唐安之的手,摊开他的掌心,狰狞的伤疤印在眼底,刺的瞳孔生疼。 “我自知和你并没有那么好的交情,让你帮我确实有些难,我愿意拿出一样东西和你换。” 沈清词深吸口气,低声道:“我给你,我爹的下落!” ...... 沈清词的马车已经走了,唐安之留在那还有些愣神。 他的手里被塞了一瓶金疮药,沈清词给他的手心绑了纱布,临走时她抓着他的手那么用力,平和的眉眼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视为亲生母亲的人——七王妃! 盯着手腕上套着的红绳,唐安之忽然笑出来。 原来小郡主一直都有七王爷的下落! 她可真能忍!为了亲爹的安危,为了他们这些人的安稳,她沉默的过着卑躬屈膝的日子,甚至在傅家被那么凌辱! 攥紧了拳头,唐安之诡谲的眸子泛出细微的光,沉下脸,去了珍宝阁。 沈清词回府的时候,迎面撞上卢栀鸢。她是来找傅倾洲道歉,但傅倾洲却不在府里。 “清词你回来了?” 傅夫人安抚着卢栀鸢,瞧见沈清词回来,头朝她身后看了好几眼,问道:“倾洲去哪了?” 沈清词屈膝向傅夫人和卢栀鸢行礼,轻声道:“想必,去了城门。” 她没有说和谁,也没说做什么,但简单的城门二字,已经让卢栀鸢和傅夫人同时变了脸色。 “啪!” 傅夫人抬手,一记耳光甩在沈清词脸上,厉声道:“你为什么不拦着!” “伯母,我想起府中还有事,鸢儿先回去了!” 卢栀鸢顿时摆了脸色,重重撞了沈清词的肩膀,红着眼朝外面大步走过去。 沈清词偏头,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停留在她的发髻上。 那里别着一根翠绿色的发簪,很是眼熟! 傅夫人——将卢栀鸢送她的簪子还给了卢栀鸢,还在上面添了很多昂贵的宝石。 “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带你去放风筝吗!怎么又跑去了城门!” 沈清词清冷的眸氤氲着凉薄,嘴角噙着笑,看向傅夫人,轻声道:“夫人认为,我凭什么能阻止大少爷的决定?亦或是夫人觉得,大少爷是一个可以被控制的人?” 她的神情实在太过冷静,过去的很多年里,沈清词一直是卑微的,哪怕有傲气傲骨,却总是藏起来,摆出乖巧讨好的模样,十分容易拿捏。 可现在...... 傅夫人茫然的看着她,她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娘娘回京途中遭遇山匪,保护娘娘的御林军被斩杀殆尽。大少爷,在保护娘娘。” 沈清词从傅夫人身边走过,想了想,她还是告知了这个消息。 傅夫人猛地瞪大双眼,快步走到沈清词面前,“你说什么?倾洲和那些山匪厮杀?” “这个时候,夫人应当在意的是娘娘的安危,江家就在旁边,老爷还有官职,夫人只关心大少爷恐怕会被人诟病。” 沈清词瞧着傅夫人,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脸,扯了扯唇。 “我虽然寄人篱下,却不是傅家的丫鬟,夫人,希望这是您最后一次动手!” “沈清词,你犯什么病!” 傅夫人气的胸口起伏,瞧着沈清词与她平视,心中生出一口恶气,虚眯起眸子,眼底溢出狠辣。 最后一次? 呵! 去他的最后一次! 傅夫人猛然伸手,朝着沈清词的脸重重落下。 “啪!” 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傅夫人还没反应过来,沈清词已经将她的手甩开。 “我没有卖给傅家,夫人也没有权利随意欺凌,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已经用多年的劳作和银子偿还,若夫人觉得不够,请夫人列出清单,我愿全力补给您!” “夫人,您并没有养出很好的孩子!” 那些枉死的御林军,恐怕日日夜夜都会这么她! “你……你够胆!回头我再收拾你!来人!把大少爷给我带回来!” 傅夫人今日没空教训沈清词,比起她,现在傅倾洲的安危更重要! 何况,还要去卢家解释清楚,最好定下两个孩子的婚约! 沈清词快步走回房间,心跳加速,面色极冷。 红梅刚好回府,从方格后背下来,看到这一幕,崇拜的跟在她身后,欢喜道:“小姐!您怎么这么厉害!” 红梅一个箭步冲进去,方格眼皮跳了跳——这丫头,哪里像崴了脚的样子! 第43章 她该吃个教训 夜色已深,沈清词洗了脸,红梅欲言又止的跟在她身后。 “小姐今个那么对夫人,会不会被赶出去?夫人看着不像是舒服的样子!” 这事在红梅心里憋了一晚上,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沈清词定定的看着她,唇角弯了弯,“那不是如我所愿?” 并非她忽然性情大变,只是忍了这么多年,她不想忍了! 想走走不了,想过下去又憋屈,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深陷泥沼,无法爬出来! 红梅犹豫了一下,眼眸登时发亮,“小姐说的是!若是被赶出去,反而是个好事!” 点燃安神香,沈清词关了门,眼睛落在沈柔心的房上,眸光闪了闪。 娘是如论如何都不会愿意离开傅家,今日她恳求唐安之,是因为......作为王府曾经的暗卫,娘和唐安之至少认识,有他的助力,娘应当可以放下心中的担忧跟他们走! 只是......不知道唐安之愿不愿意出面! “轰隆隆。” 前院骤然发出砸东西的声音,沈清词眉头皱了皱,插上了门栓。 傅倾洲——回来了! ...... “沈清词回来后对娘动手?” 面上带着疲倦,傅倾洲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傅夫人砸了前厅各种花瓶,在傅夫人发疯的言语中捕捉到重点,眯了眯眼,浑身透出霸凛,意外的挑了挑眉。 这些年以来,沈清词一直很顺从,还没有和傅夫人正面有过冲突! 傅夫人发泄完了,坐在主位上,大口喘着气,刻薄的脸露出不屑,“她还没那个胆子打我!但是她竟然敢反抗!我养她这么大,打她一巴掌她就该受着!” “看着不争不抢,其实没收了那些银子,她心里记恨着呢!说什么多年劳作已经弥补了我的养育之恩,可笑!她的劳作值多少银子?我为了培养她,让她学琴棋书画,照着贵家小姐来,花销岂是她端茶倒水能比的!” “胆子真是越发大了!通知沈柔心,让她好好看管自己的女儿!要是做不到,都给我滚!” 傅夫人话音未落,傅倾洲已经站了起来,颀长的黑影逼近,喝住了窃笑准备去沈柔心处的白芷。 “她本说的就没错,这些年娘对她动辄打骂,将她当下人对待,如今把人逼急了也正常!将她们赶走这话日后我不想听见了!” 傅夫人还是第一次被儿子这么呵斥,面色顿时不善,恼怒道:“难道我顾着她们母女吃喝还不能动手了?倾洲,你是不是对她们起了什么心思!” “母亲若不是忘了,傅家能比江南世家还有前景是因为什么!这些年靠着她们母女在京城讨来的好处不计其数,单说还债,早还清了!她们走了,娘可要想清楚日常这些奢华之物,可还用的上!” 傅倾洲沉着脸,气势顿时吓人。 傅夫人顿时噎住,唇角蠕动好几下,在傅倾洲深沉的注视下,终究闭了嘴。 养着前朝郡主,听起来的确不好,但陛下格外重视沈清词,每年贴给傅家的好处也实实在在! 可就这么放过沈清词,在自己府里还要看沈清词的脸色,傅夫人一想到这个就恼火! “她既然不是我们家的下人,月例银子就不用给了!倾洲,这点你总不会不听我的吧!” 傅夫人站起身,冷着一张脸,“从今日起也不要再准备她们母女的饭菜!想吃,她们自己去买,自己做!” 瞥了一眼王嬷嬷,王嬷嬷迅速拉着白芷退下,前厅没人,傅夫人方才问道:“你今日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去城门送谁?” 傅倾洲面上露出戏谑,傅夫人这才终于说到了正题。 喝了一口茶,傅倾洲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抬起脚,径直走向了后院。 问不出答案,傅夫人顿时急了,跟在傅倾洲身后,冷声道:“我今日已经请了官家的冰人和民间的媒婆,要了鸢儿的八字送去了算命先生那!清点了库房里的东西,已经放出风声要去卢家下聘!” “倾洲!该忘记的人你要忘记!卢家才是你的联姻对象!鸢儿一心对你,你要对她好些!此时沾上江家,绝非明智之选!” “倾洲!你已经不听为娘的话了吗!你给我站住!” 傅夫人到底没追上傅倾洲的脚步,她认准的事也不打算让傅倾洲同意,自己去了房间拖出了箱子,那里面放着她的嫁妆。 夜色浓郁,一更天的铜锣声响起,傅倾洲站在沈清词的房门外,幽沉的视线注视着房内已经睡下的影子,菲薄的唇扬起,身上涌出可怕的气场,仿佛猎人发现了猎物。 “沈清词,你如今都敢反抗,看来的确是纵容了许多!你的獠牙彻底暴露,一只被圈养起来的猛兽,没有底牌暴露的这么彻底,只会自取灭亡!” “方格,她今日去了什么地方?” 方格从阴影处出来,恭敬的开口,“只是按照厨房婆子的吩咐买了瓜果,坐着马车回来,并没有用很长时间,回府后夫人和表小姐产生争执,她在房间呆到现在,期间除了红梅没有人进出。” 怎么想,都没有任何问题。 傅倾洲淡淡的应了一声,想了一会,问道:“我娘为何打她?” “说是......因为您去了城门送江心姑娘,这件事被卢小姐知道,卢小姐气跑了,夫人生气怪表小姐没拦住您!” 方格看着那一幕格外揪心,都是金贵的小姐,夫人对卢小姐千娇万宠,对江小姐以礼相待,但表小姐在府中活的比下人还不如! 傅倾洲面色微沉,抬起脚走向沈清词的屋子,推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他想起沈清词今日没有去他身边的事。 “我若进去,倒是宠了你,日后更不知天高地厚!” 在这个傅府,她除了依附于他,摆出乖顺的模样,别无选择! 她也该吃点教训! “按照娘说的,今日起不要给她银子,她们母女的吃穿就靠自己!” 傅倾洲抬步离开,与此同时,屋内沈清词缓缓睁开眼。 她听到了他的话,眼底溢出苦涩。 寄人篱下! 这样的日子,究竟还有多久! 风吹过她的脸颊,沈清词从床上起身,看向了皎洁的月光。 远在边境的父王,不知有没有见到唐安之! 第44章 北方富商唐安,要娶沈清词为妻 “啪!” 清晨,沈清词房门被强硬打开,沈柔心冲进来,抽出她睡的枕头,狠狠砸到沈清词的脸上,貌美的脸庞沾满了泪,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你为何要和夫人争吵!我将你养这么大,就为了让你做一只白眼狼的吗?” “你现在立刻起来,跟我一起和夫人道歉!” 拽着沈清词的胳膊,沈柔心不由分说的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整个身子掉到地上,坚硬的地面撞到膝盖,疼的泪光涌出来,沈清词恳求的看着沈柔心,颤声道:“娘你先放开我!难道你要我这般模样去见夫人吗?” “这般模样又怎么样!你,你都已经做出那等事,便是那样的身子都被人看见,现在没有梳洗去见夫人有何不可?现在顾及自己的面子,做出那等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体面!” 沈柔心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等她全部说出来,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沈清词抽出了自己的手,眼眶蓄满眼泪,鼻尖泛酸,她偏着头,咬着唇努力憋住,唇角几乎无法控制的上扬,过了许久,声音从喉咙溢出,“原来,你真的看见了!” 她没有看错,那不是梦! 沈柔心,她的亲生母亲,在看见她被凌辱不但没有进来安慰,询问缘由,甚至连关门都不愿意替她关! 那最后的体面,她也不愿意替她维持! 更可笑的是,现在她竟然将这件事拿出来,作为刺向她的尖刀,抨击她不知检点! “我,我不是......我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清词,我刚才只是一时失言......” 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沈柔心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乱,赶忙松开了拽着沈清词的手,咽了咽口水,不敢去看沈清词的眼睛,四处乱飘,低声道:“我当时只是太震惊,你的性情我一直很清楚,若你不愿意其实根本不可能......” “直到现在,娘还在试图将过错放在我的身上?你甚至依旧不敢问那和我有苟且之事的人究竟是谁!哪怕我受到这样的羞辱,你也觉得没有问题,甚至依旧不愿意离开傅府,连这样的心思都不曾有!” 沈清词无法再欺骗自己,痴痴地笑出来,无论怎么强忍,眼泪都不受控制的大颗滚落,嗓子低沉的厉害。 “我的安危,我的尊严在你眼里都不重要!娘,傅府究竟有什么能让你如此丧心病狂!哪怕看到我在傅府被人......你都生不出一点怜惜我,带我离开的心思?甚至明知道这些事,你还要拉着我去给夫人道歉!” 沈清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黑色的影子透着苍白,远远看去像是厉鬼伸出了双手,她一字一句问道:“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你究竟为什么,对我这样狠心!” “噼里啪啦!” 刹那,窗外落下闪电。 沈柔心瞳孔赫然放大,喘气声重了好几分,她看着沈清词,嘴唇蠕动好几下,骤然伸手,掐住了沈清词的脖子。 “你当然是我的女儿!我把你养这么大,你还想认谁做娘!” 沈柔心大声质问,五官扭在一起狰狞到可怖,沈清词从没见过沈柔心有这样的表情,就像是戳中了什么隐秘的事情,气急败坏到如此地步! “你自己自甘下贱,若是你不愿意,谁能强迫你!我就在你的旁边,从没听过你叫救命!那个男人是谁,你说!你敢说吗!谁知道是哪个下人看中你的美色,你也愿意和他贪欢!你天生就是......” “傅倾洲!” 沈清词打断了沈柔心的话,在她惊恐的目光下,彻底撕开了遮羞布。 “不是我没有呼救,而是你刻意装作听不见!我为了不让你难堪,也克制自己不曾叫出声音!当初傅老爷走入我的房间,看光了我的身子,甚至扯开我的衣服,我喊过!娘!我喊过!” 可是沈柔心在做什么呢? 她在傅夫人的脚下匍匐,用她柔嫩的身子替傅夫人按揉。 她的叫喊没有人听见,也没有救她! 她闯出去,却害了另一个姑娘的性命! 那女子的仇,她至今未报! “你从没有在我需要的时候进来帮过我!为了摆脱傅老爷,我主动找到了傅倾洲!娘,我是一个清白的人!为了能在傅府活下去,为了逃离老爷的手,我自荐枕席,做尽了下贱的事,就为了让大少爷护着我!” “为什么你从没有相信过我,也从不帮我!自始至终,你都只想要留在傅府,哪怕牺牲我也可以,是吗?” 最后一句话,沈清词的语气格外的轻。 她的眼底已经没有了情绪,一直以来蒙在她眼前的黑雾似乎已经拿开,她的眸光变的清明,也冷的让沈柔心心惊。 “我没有要牺牲你,我不知道......老爷怎么会这么做呢!老爷那么儒雅的人!你可以告诉夫人!夫人会替你做主!这些事你自己撑着,乐在其中,现在倒要责备我?” “我会离开傅府!娘!你想留下来,便留下吧!你似乎......根本不需要我替你想办法!” 她终于看清了一切! 她娘不需要她帮助,傅府是她的选择,自始至终都是! 为了让娘生活的更好的那些忍辱负重,在她娘的眼里原来都是她活该! 既然如此......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只是活下去的话,她在哪里都能活! “清词,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究竟为何要离开傅府?这里不好吗?你至少能吃饱穿暖!何况,你要怎么离开傅府?你以为你现在的身子,现在的名声,还能有谁愿意帮你吗!” “就这么活下去,不行吗?” 沈柔心的话说到后面已经开始哽咽,她恳求的看着沈清词,面上带着狰狞。 “没有人会要你!没有钱财你也无处可去!沈清词,你不要再做梦了!” 沈清词眼中生出绝望,沈柔心就像是温柔的绳索,正在束缚她的手脚,试图将她一同拽入深渊! “知道真相以后,你竟还想着让我留下!娘,你大概......并不爱我!” “哪怕没有人要我,只有我一个人,我也随时能走!” 挣脱了枷锁,沈清词忽然浑身轻松! 穿好衣裳,拿起桌子上的首饰盒,沈清词抬起步子朝房门走去。 沈柔心眸光一凛,厉声道:“你真不要名声了不成!没有人娶你,你就不能走!麻子也在等你!嫁给他是你最好的选择!” “提亲!有人来提亲!大喜事啊!” “嘭”的一声。 傅家的丫鬟冲了进来,打断了沈柔心犀利的叫喊,朝沈柔心和沈清词欢喜道:“表小姐!小夫人!有喜了!” “北方的富商唐安,要娶表小姐为妻!” 第45章 大少爷这是生气了? “你说什么?有人......要娶清词?” “还是富商?” 沈柔心顿时面色发白,喃喃的看着进来的丫鬟,满脸不可置信。 沈清词同样没有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冲去了前厅。 唐安。 唐安之! 他不是拒绝了自己,怎么会过来! 就算愿意帮她,也应该在见了父王之后! 而且......求娶?! 她只是让他带她走,怎么会是娶她! 沈清词脑子里全是疑问,却在看见男人修长的身影时平静下来。 唐安之......真的来了! “清词你来了,你的夫君过来,带了聘礼,还有媒人,你来清点清点。” 见到沈清词,傅夫人高兴得很,连昨日的不满都忘了。 她真是巴不得沈清词赶紧滚蛋! 沈清词小时候她还无所谓,只要给一口吃的喝的就能应付上面,随着她长大,婚姻大事摆在了明面上,她又不能真的随沈柔心说的将沈清词送给下人。 何况毕竟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姑娘,沈清词一手画技名扬江南,和马夫做配,她不甘心是其次,旁人恐怕会戳着她的脊梁骨骂! 但是让她认真给沈清词找郎君,她也不乐意花那个时间和精力! 现在有商人想要娶她,简直救了大命! 商人,身份低贱但生活富足,沈清词此生再和权势没有关系,但至少体面,传出去京里满意,百姓满意,她也满意! 她当然也不想见沈清词活的太好,特意问了好几嘴,这唐安家中已经有美妾六人,身上还带着胭脂气,一看就是花丛流连的主。 沈清词长的是美,但商人不会将心留在她身上,肉眼可见日后生活在宅院中一生都在内斗,耗尽精力! 再者茶商附庸风雅却不见得真心爱才,沈清词自小只被她传授文雅的东西,如何管家治家做一个当家主母一窍不通,商人最重交际,沈清词这方面更是匮乏! 时间长了,沈清词空有妻子的身份,恐怕连妾都不如,最后只能以色侍君,成了下乘之人! 傅夫人只要想想就觉得解气! 这样的人,很适合沈清词! 这些隐秘的想法沈清词当然不知道,她缓缓走到唐安的面前,无声地开口。 “谢谢。” 谢谢他,愿意救她于水火,将她带离这片泥沼! 傅倾洲是从白芷的口中知晓府中来了客人,全府上下喜气洋洋,还有人提到媒人,他以为是傅夫人为卢家准备的媒人,没有多想。 白芷壮着胆子为傅倾洲穿衣,清秀的脸满是渴望,脸颊飞上红云,可爱的紧。傅倾洲没有拒绝。 “今个来的是富商呢,光是给府里的聘礼都足足三箱子,王嬷嬷说全是金银珠宝,表小姐这次算是攀上高枝,一生无忧了!” 白芷满脸羡慕,酸溜溜的开口,忍不住贬低沈清词,“表小姐空有一副好皮囊,也不知这破天富贵能不能守得住!” “你说谁?今日媒人来找谁?!” 傅倾洲脸上的神情陡然变冷,握住了正为他系上腰带的白芷,浑身散着吃人的狠。 白芷吓了一跳,慌张道:“唐,唐安,好像是这个名字!他,来给表小姐下聘!要娶表小姐,还是正妻!” 白芷提起这个,心里又泛酸。沈清词那样的身份竟然还能做正妻,竟然有人愿意娶她做正妻! 那商人就不怕京里给他穿小鞋吗! “啊!” 傅倾洲一把将她推开,白芷跌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傅倾洲的背影。 大少爷这是——生气了! 黑色的衣袍挥舞着戾气进了前厅,入目,傅夫人和一个男人笑的开心,沈清词坐在男人的身侧,面上格外柔和。 双手下意识攥住,阴鸷的眸光落在男人身上,傅倾洲口中吐出几个字,“你没死?” 当初悬崖之下所有人都在找他,并没有找到,在猛虎的身边看到他的一节衣裳和一地的血,他以为唐安已经死了! 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他! 唐安邪气的扬了扬唇,“福大命大,多亏了清词为我祈福!悬崖一聚,一见倾心,我发誓只要我活着就会娶她,几经辗转这才得知她在傅府,等伤养好了,便来了!” “夫人莫要怪我唐突!” 唐安长的很妖,一双桃花眼格外传情,偏偏还有一张巧嘴,哄的傅夫人眉眼都带着笑意。 “当然不介意,清词去年已经及笄,早就该成亲!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人,如今倒是有了!当真是缘分天注定!” “啪!” 傅倾洲手边的桌角裂了一条缝,发出巨大的声音。 傅夫人变了脸色,眼瞧着鲜血从他的掌心流出来,皱着眉让王嬷嬷去拿药。 “你当真要娶她?你可知她的身份!她......” “大少爷!”傅倾洲话音未落,沈清词已经站了起来。 眼眸泛着冷,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挤出来,“我的身份不需要大少爷强调,这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这已经是第二次沈清词为了这个男人和他作对! 傅倾洲双手握紧,鲜血滴在地上,溅出鲜红的花。 “倾洲!你这是发什么疯!” 傅夫人心疼的走过去,王嬷嬷正好捧着药过来,强硬的摊开他的手,傅夫人拿水给他冲洗。 傅倾洲全然不配合,盯着自顾自吃糕点的唐安。 “我知道。” “前朝郡主被傅府收留,这件事也不是秘密,何况傅家没有女儿,傅家表小姐什么身份想想就知道!” 唐安笑着起身,走到沈清词的身后,宽大的手掌落在沈清词的肩膀上,亲昵的将她环住。 “但我愿意娶她!我的诚意若是大少爷觉得不足,可以随意提条件,我尽量满足!” 傅倾洲盯着唐安,四目相对,敌视的气息涌了过来。 “傅哥哥!” 卢栀鸢清脆的声音传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媒婆。 “娘松口让我接了你们的聘礼,江南的习俗要女子亲自带着媒婆过来,写下八字,我娘就让我来了!” 进门看到僵硬的场景,卢栀鸢目光落在沈清词和傅倾洲身上,神情顿时讳莫如深。 第46章 傅倾洲发疯 “卢家这是要和傅家定下来了?傅公子,恭喜你!” 唐安冷嘲热讽的开口,拥着沈清词的手微微加了力道。 傅夫人不喜唐安这样轻浮,但转眸,想到这样的人手下讨生活,沈清词的日子必定不会那么好过,顿时看唐安一百个顺眼。 “鸢儿你来了!真是赶巧!难怪今天喜鹊都在枝头叫,原来双喜临门!” 傅夫人招呼卢栀鸢来到身边,给她介绍唐安。 “这位是北边的茶商,和清词一见钟情,今日特意下聘!” “我们谈的差不多了,只要清词愿意,便可以嫁!我瞧着你们都是缘分,刚好我昨夜寻的冰人去卢府下聘!不如,选个良辰吉日,你们四个一起成亲,让傅府热闹热闹!” 嫁女娶妻,傅府双喜,传到京里必定能得更多的好处! 卢栀鸢下意识看向傅倾洲,眼珠子转了两下,打量了一眼唐安,笑道:“这位唐公子果真威武不凡,看起来不像是商人,倒像是将军!” “清词姐姐能找到这样的好郎君,鸢儿也替你高兴!” 卢栀鸢亲昵的挽着沈清词的胳膊,撅起嘴小声道:“清词姐姐的按摩手法可好了,鸢儿虽说没试过,但见过她给其他贵人按,这位公子,日后你可真有福气!” 卢栀鸢明褒暗贬,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笑眯眯的刺沈清词只是一个下人。 但凡是个家中有些权势的人,都不会愿意娶一个下人出身伺候别人的女子为正妻! 沈清词眼角微跳,表情顿时僵住,刚要开口,卢栀鸢的声音又砸了过来。 “傅哥哥,日后我们成亲要不要也去北方看看?听说那里风景和我们不同,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去清词姐姐家暂住。当然,我们会多给些银子或是江南的礼物,北方贫瘠,想来清词姐姐会想念这里。” 卢栀鸢高高在上的压了唐安一头,天真浪漫的扑向傅倾洲,笑盈盈道:“傅哥哥,你说可好?” 傅夫人乐意卢栀鸢摆谱,沈清词昨日那么下她的面子,日后不在府中她也难以报仇,现在卢栀鸢越是压沈清词,傅夫人心里越高兴! “咚!” 卢栀鸢的手抓了个空,傅倾洲避开了她,阴沉的扫了她一眼,赫然伸手,攥住了沈清词的胳膊,将人拽了出去。 “傅哥哥?!” “倾洲!” 傅夫人和卢栀鸢的表情顿时僵住,不可思议的跟了出去。 “傅夫人,不如现在就定下吉日,聘礼若是少了,我可以再加。” 唐安冰冷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傅夫人骤然冷静,扬起端庄的笑,“两个孩子自小一起长大,倾洲将清词当成妹妹,现在忽然两个人都要成亲,或许是不习惯,唐公子莫要见怪。” “鸢儿,你也莫急,倾洲心思还在你身上,他前日还让人做了一身新衣裙,镶满了红宝石,晚些时候就送来,珍宝阁的掌柜和我说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这是他这么大第一次亲自去做女子的衣裳!” 卢栀鸢勉强的露出笑,望着门外,眼神沾上毒辣。 沈清词......快嫁人了还不安分! “大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放开我!” 沈清词几乎是被他拽着去了阁楼,喝退了方格和打扫丫鬟,傅倾洲将她抓到窗台。 沈清词尝试抽出自己的手,却半分动弹不得! 他的手挪动几下,之前被攥住的地方留下了红印。 “你要嫁给他?” 冰冷的声音像是夹了毒,贯穿沈清词全身。 “是!我要嫁给他!” 沈清词毫不犹豫的开口,前所未有的坚定。 傅倾洲胸口动了动,嗤笑道:“就凭一面,你就敢嫁?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家中什么情况?沈清词,你何时胆子这么大?” “还是说其实你根本不是只见过他一次,你们早已熟识?” “无论他是谁,什么品行,只要能离开傅家,我都愿意嫁!” 沈清词打断了他的话,脸颊通红,呼吸都在颤抖。 傅倾洲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果断,眯了眯眼,问道:“你娘呢,你也不顾她了吗?” “比起我,她更爱傅家!她想留在傅家,我成全她!” 沈清词咬牙,眼眶已然泛红。 傅家做践她,而她的娘,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想想当初为了让娘安然留下受得苦,她只觉好笑。 “沈清词,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听话!你想嫁给他,也要我愿意放手!” 傅倾洲忽然发了狠,薄唇咬住她的唇。 撕开她的衣裳,傅倾洲抱着她坐上窗台。 下面的丫鬟来来往往,只要抬头,就能看到沈清词。 “傅倾洲!不要……” 她的声音被堵住,傅倾洲强行压上来,羞辱感几乎让她眼前发黑,几近昏厥。 阁楼没有点燃蜡烛,昏暗的光线下沈清词目光呆滞,她的身子已经被扣在墙壁上,沈清词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等他穿好衣服,沈清词趴在地上,傅倾洲盯着他许久,忽然弯腰,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你说,唐安看到你这番模样,还会不会要你?” 沈清词睫毛动了动,猛地低头,狠狠咬住他的肩膀。 很快,鲜血渗出来,满嘴血腥。 “大少爷,你要娶宫里的娘娘,还和卢家有婚约,现在又要强行留下前朝郡主……傅家,究竟有几个人头够你如此放肆?” 松开嘴,沈清词痴痴地笑出来。 腥味从眼角滚下来,她抓住傅倾洲的衣襟,一点点收紧,恳求道:“放过我吧,求你!” 傅倾洲整个人顿时沉寂,大手扣住沈清词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那张被眼泪蒙上的脸颊充斥着绝望,令人心惊。 “你想嫁给他,可以!让他看到你这副模样,他还想娶你,我就同意。” 俯身,傅倾洲恶劣的含住她的耳垂,齿尖撕咬。 分明暧昧的气氛,却让人心凉到了极点! “好。” 良久,她点了头。 只要能离开傅家,不过区区狼狈之态,她嚯的出去! 傅倾洲不可思议的看过去,她的脸带着泪,唇上是他咬破的血痕,艳丽的一朵花已经被他采摘,神情却满是离开他的执着。 他的心脏忽然被什么揪起,难受的喘不上气。 “有病!” 抬起脚,他径直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第47章 娘也是妾,你凭什么能做正妻? 这次的提亲终究没能成功,迟迟没看到沈清词,傅夫人只得哄着卢栀鸢和唐安离开。 唐安留下聘礼,儒雅的朝傅夫人告辞,留下一句话,明日再来。 傅夫人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晃着手里的扇子,叹道:“是个贵公子,那贱蹄子到是有福!去个寺庙祈福还能遇见良人!” 偏头,没看见傅倾洲,忽然心里不舒服,“倾洲今日怎么回事?别人来下聘,他拽着沈清词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 傅夫人话音顿住,眯了眯眼。 应该......不会吧! ...... 深夜,沈清词回到了院子,红梅看着她身上的青紫,再也装不下去,抱着她狠狠哭了一通。 “唐将军明日还会来!小姐放心,将军既然已经决定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 “小姐别怕!这次一定能离开这里!” 像是哄小娃娃,红梅伸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拍着。 沈清词强忍着泪意,抱紧了红梅,低低的应了一声。 “咚。” 窗户被敲响,沈清词和红梅对视一眼,迅速起身。 黑影从窗户进来,红梅看向四周,没见到暗卫的身影。 “放心,我让兄弟们在城外的山里闹了点动静,傅家和府衙的人全都过去,恐怕现在府里一个暗卫都没留下!” 木兰的香气弥漫,唐安高大的身影落在房内,慵懒的靠在椅子上。 远山般的眉瞥了一眼沈清词,忽然靠近,绛紫色的衣袍拖地,粗粝的指腹在她的眼睑刮过,面容冷峻,神情仿若黄昏的暮光,看似温暖实则诡谲阴冷,过了会,磁性的声音溢出邪气的味道。 “他又欺负你了?” 黑影将她一点点蚕食笼罩,沈清词却没有感觉到威胁,唇角扯了扯,试图扯出一个弧度,哑声道:“日后,他没机会了。” “哗啦!” 唐安赫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在了自己怀里。 “小郡主,你不该受此委屈!” 当年王妃和小夫人同时生产,他一心跟在王妃身边没有注意过小郡主,等他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回来,亲手埋葬了难产而亡的王妃,他疲倦的回到京城,小郡主刚刚出生。 他不曾将目光放在小郡主身上,一度有些厌恶。 后来前朝覆灭,年仅十岁的他带着小郡主离开京城,每次看到小郡主就会生出的厌恶感那天竟然没有,甚至在看见小郡主胖乎乎的小脸反而生出亲切感,忍不住想要护着她。 那天火焰冲天,嘶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所有的人都在哭,唯独小郡主窝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襟笑的好乖好乖。 小夫人最终选择放弃和王爷一同离开,从他怀里抱走小郡主,选择了傅家。 王爷丢弃了他们,他找不到以后的路,思来想去,他决定颠覆新朝,让王妃永远都是贵人! 甚至,他想让王妃成为太后!所以他将目光盯上了小郡主! 暗中观察了小郡主好几年,她在傅府如履薄冰,那样清绝的样貌再加上无权无势,最终会走上什么道路他心里也有猜测。 所以他认准了小郡主一定会愿意和他同盟。 可小郡主拒绝了! 她不愿意天下苍生因她陷入战乱! 她的心思和王妃太像! 他又想起了王妃,不愿再看小郡主,躲了半年,却在那半年里,小郡主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初我就该带你走!” 除了那次坠入悬崖,沈清词和唐安之不曾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 稍稍向后退了一步,沈清词轻声道:“这都与你无关,是我当初走错了路。” “不过,我只是让你带我走,你为何会来......提亲?” 她这样的身子,占了他正妻的头衔,对他实在不公平。 “你并非丫鬟,带你彻底脱离傅府总要有正当的理由,思来想去,提亲最合适。” 唐安之的侧脸俊朗刚毅,带着些许军人的冷峻,全身气质散着邪气,这样完全相悖的气息混在唐安之的身上,意外的和谐。 他的声音像是竹林里的山水,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交付信任。 “你放心,我不会真的和你成亲,离开傅府之后还你自由身!” 沈清词眼里溢出认真,唐安之顿时失笑,抬起手想摸她的脑袋,手掌停在半空忽然清醒,缓缓收了回去。 “太好了!这次,小姐一定能离开傅府!奴婢这就收拾东西!” 红梅不懂他们的弯弯绕绕,目送唐安之离开,高兴地眼睛发亮。 沈清词终于提起了劲,提了热水清洗干净,找到装东西的匣子,清点自己的行礼。 “轰隆隆!” 窗外压上一层乌云,压抑的厉害。沈清词随手将窗户关上,随意撇了一眼,身子忽然僵住。 “小姐你怎么了?” 红梅凑过来看,瞪大了眼,“小夫人为什么跪在地上?” “她在说什么?” 倾盆大雨轰然而下,细微的风将沈柔心的声音吹到了她的耳里。 “大少爷与清词两情相悦,已行鱼水之欢,请夫人做主,纳清词为妾!” !!! “轰隆隆!” 刹那,电闪雷鸣。 紫色的电光打下,照出沈柔心阴狠的脸。 “咚!” 手里的盒子骤然滚落,里面的笔墨掉了一地。 沈清词的脸骤然苍白,冲出了房门,雨水冲刷着她的脸,停在距离沈柔心一步的距离,颤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沈柔心看着她,缓缓道:“替你要个身份。” 身份? 做妾? 可通买卖的妾?! 沈清词的大脑骤然空白,眼泪不经过眼眶直接掉出来,她甚至觉得神奇,整个世界仿佛都是假的,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柔心,问道:“娘,你究竟将我当什么?” 她已经放弃带娘走! 她只是想自己离开!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放她自由! “让我做妾,将我许配给马夫,明明已经有人来提亲,你为什么不让我走,为什么要来这一出!为什么啊!” 她的手握住了沈柔心的肩膀,清冷美艳的脸充满绝望,神情支离破碎,声音都变的尖锐。 “你不愿意走,我成全你!你是不是担心我成亲会要求你跟我一起走?不会!只要你愿意,你大可以留下来!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你起来!我送你回房间!” 沈清词拼命擦了脸上的眼泪,试图让沈柔心的行为合理化。 沈柔心抓住沈清词,望着她的眼神像是毒蛇,血红的血丝仿佛从她的眼球出来,一点点将她缠住。 沈柔心咬着牙,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我不会走,你也不能走!” “沈清词!你要陪我一起留在傅府!你是我的女儿,永远都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沈清词浑身都在发冷,颤声问道:“哪怕,这是龙潭虎穴,哪怕,我在这里受尽欺凌,哪怕,我会死,你也要我永远留在这?” 沈柔心温柔的擦了她脸上的雨水,柔声道:“大少爷对你很好,你也喜欢大少爷,你自愿将身子给他,他应当负起责任,让你做妾应该的,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做他的妾,他会对你好的!娘也是妾,你凭什么就能做正妻?” 第48章 她就那么下贱? 强烈的,直白的恨意和嫉妒充斥在沈柔心的全身,那双平日里温柔的眼眸此刻承载着极为扭曲的情绪,看的沈清词浑身发麻。 这场雨真的很大,春日的风也冷的很,沈清词站在沈柔心的面前,却像是站在冰窖。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回到的房间,红梅冲出来打晕了沈柔心将她拖到屋子里,沈清词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站在门口,她迟迟没有力气推开门。 无力的蹲下去,蜷缩在门旁边,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院子,千百种色彩在此刻都只剩灰暗。 眼泪不断地往下砸,毫无意识,就像和她已经分离。 她从没想过,原来她的娘恨她! 她的娘不是不知道这里是泥沼,她是知道还要将她拽下去! 她自己不肯逃离,就要拉着她一起死! 喉咙涌上腥味,沈清词痴痴地笑出来。 “原来,我真的是孤家寡人。” 她以为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还有母亲。 将她带到这个世界,将她抚养长大的母亲! 可原来,她只有自己! ...... 傅夫人刚刚歇息,被外面传来的声音吵醒。 皱着眉问王嬷嬷发生什么事,王嬷嬷犹豫再三,还是将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噗通”跪在地上,将前几日傅倾洲让她诓骗沈清词做妾的事说了出来,“奴婢真的不知道大少爷真的和表小姐......奴婢若是知道,定早就告诉夫人!夫人饶命!” 王嬷嬷是傅夫人还在娘家的时候就陪在身边的人,是她的心腹,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脾气发在她的身上。 拿起桌子上的香炉往地上砸,傅夫人大怒,厉声道:“将沈柔心母女都带过来!” 夜色太深,雨势太大,白芷在外面没有听见,傅夫人一把掀开帘子,恶狠狠地瞪着她,“聋了?把沈清词那个贱人带过来!” 房间内的茶壶茶杯都被傅夫人摔的粉碎,白芷正在打瞌睡,这会吓的汗毛一地骤然清醒,赶忙应声。 急匆匆跑到沈清词的房里,准备将人带了过来。 红梅护在沈清词的前面,死活不松手,白芷一巴掌扇过去,红梅不甘示弱抓住她的头发,两个人顿时打在一起。 王嬷嬷生怕白芷带不来人,跟着过来,见到沈清词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底生出不忍,还是半推半拿的将沈清词压到了傅夫人的面前。 “啪!” 巨大的花瓶对着她的头顶砸了过来,沈清词额头顿时流出血。 “沈清词!我好吃好喝的将你养到今日,不求你给我什么回报,可你竟然敢染指我的儿子!你的血脉这么肮脏,怎么敢和倾洲搞在一起!” “你知不知道他很快就要去京城,他当初为陛下献计才有了陛下起义,才有了天怒民怨对前朝深恶痛绝,陛下的江山三分之一都是他的,他如今弱冠,正是去摘果实的时候,你这个前朝孽种竟然和他搞在一起,这会挡了他的路!贱蹄子!管不住自己的身子,去跳井都是好的,为什么祸害傅家!” 傅夫人疯了一般捶打沈清词,很快,她的脸上被抓出好几条血痕。 外衣被扯开,露出锁骨上的红痕,旖旎之色冲击着傅夫人的眼球。 “你这个贱人!” 傅夫人抽出房内挂着的剑,猩红着眼睛对着她的脖子砍了下去。 “夫人!” 王嬷嬷赶忙抱住傅夫人的腰,傅夫人气疯了,劈手划了她的肩膀,刺入沈清词的心脏。 白光从面前掠过,沈清词闭上眼。 死在这,也是一种解脱! “砰!” 关键时刻,沈清词肩膀被人一拉,护在了怀里。 熟悉的木质香将她包裹,黑色的衣袍沾上寒气,漆黑的瞳孔阴沉的看着傅夫人,眼底掠过凉薄,冷声道:“她一个人完不成周公之礼,母亲这是要连我也一起杀了吗?” “倾洲!你竟然还护着她!” 傅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手里的剑划破了傅倾洲的衣角,吓的她松开了手。 “咚。” 长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傅倾洲淡淡的睨了一眼王嬷嬷,骤然将沈清词打横抱起。 “你要为了这个女人得罪陛下?让陛下忌惮你,拿你的前途开玩笑吗?” 傅夫人犀利的声音砸过来,傅倾洲站住脚,一双眼慢悠悠的看着她,菲薄的唇勾出轻蔑的弧度,一双眼仿佛看着蝼蚁,讥讽道:“傅家因为我才有如今的地位,区区一个女人,就会让傅家覆灭,娘未免太小瞧我!” “难道你真要纳她为妾?儿子!她身份在这,陛下决不会允许她做妾惹人笑话!可你若是娶她,就真的完了!” 傅夫人的声音飘过来,傅倾洲脚步未停,抱着沈清词回了房间。 沈柔心正赶过来,听到傅夫人的话,看着傅倾洲抱着沈清词铁青的脸,脸色发白。 喃喃问道:“为什么,清词不能做妾?” 身为曾经的王府的妾室,沈柔心见识并不多,哪怕她富贵时也不过是小门小户,她永远也不知道前朝郡主做妾,代表新朝羞辱前朝,得不到陛下想要的贤名,也得不到安抚效忠前朝之人的目的。 只能做正妻,沈清词……够不上傅家! 她终究要飞走,离开她的身边! 沈柔心咬紧了牙,一双眼瞪的猩红。 与此同时,沈清词挣扎的从傅倾洲怀里出来。 “你怎么会过来?” 这件事,他本可以不出面。 傅倾洲顺从的将她放下,下颌线紧绷,冷笑道:“我不过来,你还有命?” 傅夫人那个样子,是真的要杀了她! “站在那一动不动,是真想死?” 傅倾洲抬手,轻抚她的头发,淡淡道:“这件事既然已经爆出来,你在傅家恐怕待不了了。” “沈清词,做我的外室,在那里你做主母。” 外室的主母? 不被人知道的主母? 沈清词轻轻笑出声,面上皆是茫然。 她就这么下贱,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只能被藏起来吗? “你若是不愿,最终结果只会是去道馆修行,你真想做姑子?” 傅倾洲皱眉,隐隐已经动怒。 沈清词奇怪的看着他,轻飘飘问道:“今日,不是已经有人提亲,想要娶我吗?” 她为什么只能做姑子,或是做外室? 她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做别人的妻? 第49章 沈清词,你自由了 傅倾洲愣住,事实上他根本没把唐安当回事! “你认真的?” “宁愿嫁给一个商人,也不愿意跟我?” 沈清词疑惑地看着他,睫毛轻轻颤动,“高官的外室和不被承认的庶子和商人的正妻名言正顺的嫡子,若是大少爷,会怎么选?” 会怎么选? 该怎么选? 答案一目了然不是吗? 傅倾洲眸底骤然发狠,大步一迈,逼近沈清词,手掌扣住她的后脑,骤然靠近,唇齿只差几毫米,灼热的呼吸彼此交融,沈清词下意识想要侧头,被他强硬按住。 “在那个山洞,那个悬崖,他亲过你?碰了你?” 否则,他无法想象唐安为什么要娶沈清词! 沈清词还没开口,强势的吻落了下来,咬住了她的唇,像是发泄。 沈清词品名推开他,“啪!”! 她抬起手,给了他一耳光! “沈清词,离开我,你舍得?” 傅倾洲第一次被女人打,俊朗的脸骤然肿起红色的手印,他的眉眼落下一片阴霾,整个人却没有多余的表情,攥住她的手腕,亲昵的捏着她的骨骼,语气一等一的温柔。 沈清词浑身发冷,怔怔的看着他,唇角溢出自嘲。 “原来你知道。” 知道她爱慕他! 一直都知道! “若不是知道,我根本不会让你近身。” 傅倾洲送她的手腕,手掌捧着她的脸,指腹在她的唇角轻轻按了按,神情仿佛在对待一个极为珍爱的东西。 这样的神情和温柔,沈清词从未见过! 他的眼眸盛满了她,黑色的瞳孔溢出柔情,几乎让人窒息。 就那一瞬,沈清词仿佛被卷进他的心里,心神晃动。 “你们在做什么?” 蓝色的裙摆在围墙飘扬,沈清词和傅倾洲同时看过去,江心绝艳的脸满是苍白,站在围墙上望着他们,娇弱的身躯摇晃,发上的珍珠颤了颤,整个人充满破碎感。 “你,你们在一起了?” 傅倾洲几乎是瞬间,松开了沈清词。 眸子里的柔情化成烟雾最终变回清明,他勾唇笑了笑,残忍道:“没有,她不过是个前朝余孽。” 不过是个前朝余孽,身份卑微,只配做他的外室,永远都不会让他升起娶她的心思! 在江心面前,甚至在卢栀鸢面前,她毫无价值! 心底那一丝丝的动摇彻底消失,沈清词面上掠过讥嘲,再看傅倾洲的那一刻,心跳甚至开始平静。 她忽然发现——她不爱他了! “是吗?那就好,我以为......若我的妹妹和我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我想,我会死。” 江心剪水一般的眸子闪着泪光,白皙的脸蒙上水汽和委屈,脚步朝前走,闭上眼,从高高的围墙上跳了下来。 “心儿!” 傅倾洲瞳孔骤缩,寒气从沈清词面上吹过,抬起眼眸,他已经牢牢握住江心的腰,将她抱进怀里。 “你不是已经回京,怎么回来了?” 傅倾洲蹙眉,刻意放柔了声音问道。 江心没有从他的怀里下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出了城门,听说傅夫人大怒,卢家的媒人愤怒的回去,我心里不安,想来看看。” “倾洲,我已经等不及了,爹娘已经知晓我的心思,决定成全我!来傅府前已经和我爹娘通气,很快就会寻你的母亲过去江家一叙!” 江心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倾洲,我有些累了,送我去你的房里休息可好?” 女子的香气一缕缕的往傅倾洲的鼻子里钻,他的心神颤动,抱着江心的力气紧了紧,喉咙里应了一声。 抱着她走了一步,正对上沈清词的脸。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结果。 他的心尖被异样包裹,江心的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强行压了心底的异样,傅倾洲看向沈清词,冷漠道:“沈清词,如你所愿。” “你自由了!” 自由! 她终于自由了! 沈清词眼泪陡然掉下来,蒙在头顶的阴霾瞬间清空,她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阳光! 她的胸口因为激动开始发闷,她大口喘着气,缓缓弯腰,蹲在了地上。 她再也不用留在傅府! 她的未来,终于来了! 从此,她可以是个人! “多谢,少爷!” 顺势跪在地上,沈清词郑重地向傅倾洲磕头,额头抵在地面,久久没有抬起。 难言的氛围压的傅倾洲极为难受,额前挤出川字,定定地看着沈清词的动作,她的全身都在释然,轻盈的像是解脱。 傅倾洲的胳膊梆硬,他的眸光刺痛,心口空得很,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要离开他! “你们这是做什么!倾洲,不走吗?” 江心轻轻扯了扯傅倾洲的衣襟,打破了他的不适。 “无事。” 沈清词走便走了,他已经有了江心,替身本就该离开! 何况,江心心高气傲,绝不会允许沈清词与他共享夫君! 他本想将沈清词养在外头,只要她安分,偶尔去看看她,瞒着江心或许还可以,但现在...... 沈清词不走,江心会一直介意今日的事,他不允许他们之间有隔阂! 沈清词这样的身份,配不上他! 何况,他对她也不曾动心! “你回京途中遇刺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晚几天到京城不会引人注意,先在这休息会,你说的那件事还需要细细谋划。你已经是一宫主位,假死脱身没那么容易,我娘恐怕无法接受,我先和她通气。” 傅倾洲小心地将江心放在床上,他没有带她去他的房间或是阁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潜意识里总觉得那里只有沈清词可以住。 “这间客房每日都有人打扫,你不用担心起疹子,江家还要为你准备假的户籍,此事由我爹负责,我也需要去一趟县衙。” 傅倾洲俯身,轻柔的在江心的额头落下一吻。 “倾洲,你不陪我会吗?” 江心拉住他的手,话里的意思格外明显。 傅倾洲推开她的手,怜惜道:“现在还不行,你还需要回宫,不能有任何异样。” 对着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江心的忐忑不安消散许多,轻轻点头,温和的看着他出去。 房门合上,傅倾洲久久没动,今日他总是心神不宁,现在脑子里也都是沈清词,甚至控制不住。 可笑,江心就在屋里,他竟然有心思去想沈清词! “方格,去库房拿几件首饰,就当我送她的贺礼!” “告知母亲,沈夫人留在府里,沈清词拿了聘礼就可以离开傅府,出嫁从外面客栈走。” 傅府,没有沈清词这样的小姐! 第50章 离开 “小姐小姐!奴婢把这些都收拾好了!方格送来的几个镯子奴婢也收在一起!这几套衣裳都是新做的,留在这太可惜了,奴婢叠在一起明日带走!还有这几件狐裘,都是傅家给您的,该拿得拿!” 得到消息的红梅兴奋的收拾东西,沈清词的房间很快空空荡荡,看她的样子,要是可以的话,连桌椅板凳都想带走! “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现在这屋子是傅家的屋子不是您的屋子,能蹭就蹭,他们欺负您这么久,不拿点东西都对不起这些年的苦!” 红梅絮絮叨叨的打包好,一直忙乎到半夜,沈清词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放任她拿。 这屋里的东西大多是她自己的,傅倾洲为她做的衣裳她已经在下午回来的时候放在他的院子。 傅夫人见了她,知道她愿意嫁人,给了一百两银子算是添妆,允诺她自小用过的东西都可以带走。 反正都是要扔,又都是能卖钱的东西,傅夫人都不介意,她自然乐的带走。 说到底,她对傅家也并非全然憎恨,不管怎么说,至少让她活了下来。 “夫人愿意放您走真的太好了!奴婢以为她会故意磋磨您呢!” 红梅守在她身边,撇了撇嘴,一脸庆幸。 沈清词却知道傅夫人的心思,留她在府里终究是个祸害,她愿意主动嫁人对傅夫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甚至她巴不得连夜将她送走,免得夜长梦多! 将前朝郡主照顾到儿子的床上,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傅倾洲对傅家都不是好事! “奴婢好像看见了江家的那位娘娘!她住在客房里,叫了热水!她.....不是要回京吗?怎么回江南了?还住在府里?” 小姐可以离开傅府,红梅心里高兴,连带着也有了多余的心思八卦。 沈清词捂住她的嘴,轻轻摇了摇头。 具体的她不知情,但江心——想要嫁给傅倾洲! 一个宫里的娘娘,想要出宫嫁人!这样的事闻所未闻! 想要实现这个目的,傅倾洲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何况...... “他即将去京城上任,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作为傅家新任主母,江心不可能不出面,一旦出面,那些见过江心的朝中大臣难保不会揭发他们的奸情。 到时候傅倾洲的前途...... 迎娶江心对傅倾洲的前途来说,毁灭性甚至比娶她这个前朝郡主还要大! 黄昏之后,整个傅府除了丫鬟婆子竟然没有一个主子,傅夫人匆匆忙忙坐马车去了隔壁江家,很快傅老爷和傅倾洲也过去,摔打的声音里夹杂着傅夫人歇斯底里的叱骂,沈清词关上窗户,和红梅并肩躺在床上。 “小姐是不是要准备嫁衣?下聘后应当在要再定个良辰吉日成亲,这时间应该在一年之内,明日唐将军下聘您就跟他走,会不会让人觉得不合规矩?” 红梅玩着自己衣服上的花纹,脑子里冒出许多奇怪的想法。 沈清词摇头,笑道:“大少爷说了,傅家没有小姐,我不可能在傅家出嫁,既然这里不是我的娘家,我必然要出去。至于我去哪里待嫁,就不关其他人的事了!” 沈清词算了一下身上剩下的银子,加上傅夫人给的以及可以变卖的首饰,在京城的郊外应当可以租一个不算大的院子,她再给人画画,养她和红梅两个人应当没问题! 这一夜,沈清词睡的格外的香,梦中呈现出在傅府这些年来难得的极少数的温暖的场景。 翌日,唐安之准时出现,王嬷嬷打开门,见到唐安一席红袍意气风发,整个人愣住。 一个商人竟然有这样的样貌,表小姐真是好福气! 王嬷嬷带着满是嫉妒的白芷将人迎了进来,傅夫人闹到大半夜,这才睡了没多久就被喊醒。 厌烦的挥挥手,冷声道:“我现在哪有空管那个贱蹄子!随她的意思!那商人想在北方家乡办婚礼便在北方,那丫头趁早将她打发!她要是还惦记倾洲,将她打晕过去送到商人马车里都行!”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红颜祸水!” 傅夫人想了想,咬牙道:“她毕竟和倾洲有一段,这商人若是日后知晓指不定缠着我们傅家!让他写上保证书,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将人退回来!他给的聘礼我们一分不要,全都还给他,就当给沈清词的嫁妆!” 傅夫人眼睛红的吓人,连面子都不想做,眯了眯眼,冷声道:“沈清词嫁人的事过半个月再告诉京里,等京城的人调查那商人底细也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夸大我们给她的嫁妆,京里一定会补给我们,到时候又能为倾洲添聘礼……” 提起这个,傅夫人又烦了,“卢家那边最近不要联系,等他们主动过来退婚!若是我们过去退婚,还要赔礼!” 王嬷嬷低着头应了,快步出来,本以为唐安会不乐意,没想到唐安完全顺从。 “只要能带走我的妻子,这些保证书都不算什么。” 唐安含着笑开口,王嬷嬷听着心里又发酸。 真是个好归宿! “清词!” 唐安忽然看向她的身后,温声开口。 王嬷嬷回头,果然见到沈清词,低着头退到一边。 “三书六礼已经全部齐了,傅家放你走,跟我回北方如何?我已经买了一处院子,地契在给你的聘礼里,从自己的房子出嫁,你应当顺心些。” 唐安大步走到沈清词身边,忽然一股戾气涌来,唇角勾了勾,他搂住了沈清词的腰。 “唐公子动作挺快,堪堪日出时分便来了!” 傅倾洲冰冷的声音落下来,沈清词下意识垂下眼眸,强忍着被人搂住的不适,静静地站在一旁。 唐安笑了笑,轻抚沈清词额前的碎发,淡淡道:“好东西要尽早抢,人也是!傅家让明珠蒙尘,在下看不过眼,想要捧在掌心罢了!” “还要多谢傅大少爷割爱!也祝愿傅大少爷和卢小姐早日成婚,白头偕老。” 唐安笑眯眯的开口,傅倾洲眼角跳了跳,诡谲的眸光落在沈清词的脸上,良久,嗤笑道:“错把鱼目当珍珠,只希望唐公子日后不要后悔!” “既然已经下聘,要走赶紧走吧!傅家还没有留不请自来之人吃饭的规矩。” 不请自来…… 他说的,是求着傅家收留的人,是她沈清词! 第51章 奇怪!傅倾洲为什么这么难受 “这些是夫人爱吃的糕点制作方法,日后照顾夫人的事就有劳嬷嬷。” 顶着白芷炙热的眼神,沈清词将几张纸递到王嬷嬷手里。 沈清词除了画技了得,做的糕点也深得傅夫人喜爱,除了她,没有人能做出那么好吃的糕点。 白芷跟在她后面偷学了好几次都学不会,现在沈清词却将配方整个交给了王嬷嬷! 王嬷嬷赶忙接下,连连道谢。 “小姐,姑爷,我们可以走了!” 门外,红梅搬着行囊,很快塞好,朝沈清词和唐安开口。 姑爷...... 傅倾洲眉眼跳了跳,心底不受控制的生出不满。 这称呼,有些刺耳。 唐安将他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轻轻笑了笑,搂着沈清词走到傅倾洲面前,拱手道:“这些年,多谢傅少爷对清词的照顾,日后就不劳烦您了,我会带着清词远离江南,也好让卢家小姐放心。” 宽大的手变戏法一般冒出一枚玉佩,“这东西贵重,我可不敢收,还请傅少爷替在下还给卢小姐,只告诉她答应的事我恐怕做不到,清词是我的妻,我不可能伤害她。” “砰!” 卢栀鸢正气势汹汹的带人进来,一双无辜的眼眸喷着火,她已经知道了傅倾洲和沈清词的事,正准备发泄,听到唐安的话,动作骤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抬头,对上傅倾洲阴沉的脸,喃喃道:“我,我没有!他冤枉人!” “这是你卢家的信物,可调动江南大半的商户,你无端将这样的东西给一个男人,卢小姐想让我怎么想?” 傅倾洲眯了眯眼,厉声开口。 寒气喷涌而出,他的周身都带着冷冽,和往常那个温和的男人判若两人。 卢栀鸢被他的气势吓到,脚步向后退。 府中听闻傅家婚前和女子不清不楚,还要养外室准备过来给下马威的丫鬟婆子顿时收了脾气,跟着卢栀鸢往后退,脸上露出讨好。 唐安的指控不简单,卢栀鸢是想要沈清词的命! “这都是他......” 唐安打断了卢栀鸢的话,邪气的笑出声,“就当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吧!在下认了!” “商人地位低,可不敢在太子妃的妹妹面前放肆!傅少爷,江南是个是非之地,在下带我的妻子走了!勿念!” 将这里的水搅浑,唐安施施然的带着沈清词出了大门。 沈清词回眸,傅倾洲沉沉的目光正对她看过来,微微点头,抬起脚上了马车。 “清词。” 身后,一直没有露面的沈柔心踉跄的跑出来,怔怔的看着她,面色苍白又虚弱,眼眶含着眼泪,颤声道:“你要走了?” “你,真的不要娘了吗?” 她的手里还捧着很小的银镯子,那是沈清词小时候从王府带出来的东西,她长大后沈柔心便收了起来。 “清词!” 沈柔心缓缓走到马车边,深情的唤着她。 红梅紧张的抓住沈清词的衣角,生怕她走。 唐安倒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在一旁安静的守着,等着沈清词的态度。 掀开车帘,沈清词垂眸看着沈柔心,沈柔心出来格外慌乱,发髻乱的,衣裳也满是褶皱,一双眼希冀的看着她,就像是即将被人抛弃的母狼,充斥着无辜。 “你若是想走,我可以带你走。” 良久,沈清词的声音从喉咙溢出来。 沈柔心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还没开口,沈清词的声音又落了下来,“可你出来并没有带行囊,你更想留在傅府。” “大少爷愿意养着你,这是您自己选的路,女儿无能为力。” 缓缓放下珠帘,沈清词不再看她,闭上眼,水汽蒙上眼眶,颤声道:“走吧!” “清词!” 沈柔心追着马车跑了出去,脚步踉跄,摔在地上。 红梅往后看,顿时不忍心,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最希望小姐离开傅府,现在终于如愿,难道要为了小夫人再把小姐推入火坑吗? “她不会不知道我今日离开傅府,可她一直等到现在才出现,红梅,她想利用我的心疼,逼我留下来。” 沈清词已经绷不住,双手捂在脸上,声音沙哑的厉害。 有人来下聘,沈柔心早就知道,傅倾洲放她走,傅夫人给她添妆昨日就已经传出去,疼爱女儿的母亲不会拖到现在才出现,更不会一句嘱咐和一句祝福都没有,将自己打扮的那么憔悴虚弱恳求她留下! 何况...... “我和傅倾洲的事已经闹开,今日走我还有一条命,可我若留下,夫人和卢家都会要我的命。” 前朝郡主这个身份,只有在对他们有利或没有威胁的时候考虑进去,保证她的安全,若是对他们的名声,前途有影响,找个理由瞒住世人,悄无声息的让她死,实在太简单! 沈柔心再愚蠢,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甚至她和傅倾洲的事还是沈柔心主动爆出来。 “她不爱我,她只是需要我陪着,为此可以拉我一起沉沦。” 短短几日,她看清了沈柔心对她虚假的爱意。 她的心口疼的厉害,无边无际的孤独自嘲充斥全身,红梅心疼的眼泪汪汪,一把将她抱住。 “小夫人想留下就留下吧,奴婢会陪着小姐,一生一世!” 红梅说的很认真,她心疼小姐,愿意陪着她,只要小姐有需要,她随时都能出现! 沈清词伸手,回抱住红梅,唐安之在前面驾马车,听着里面的动静,抿了抿唇。 傅倾洲目送马车离开,直到马车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黑点。 就在马车拐弯彻底消失的刹那,他的心口忽然漫出慌张,就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原本唾手可及,现在已经渐渐抓不住。 “傅哥哥.....” 卢栀鸢小步凑到他身边,瞧着他冷峻的脸,小心翼翼的去拉他的手。 “卢小姐,我们的婚约,结束了。” 淡淡的,傅倾洲的声音落了下来。 卢栀鸢瞳孔放大,抓住傅倾洲的胳膊,圆脸再装不了单纯无辜,咬牙道:“你我婚约已定,怎么能说结束就结束?我爹娘是不会同意的!” “卢小姐,我们之间并未下聘,有的只是口头婚约,结束只需要我一句话,并不需要你爹娘同意!” “你谋害他人性命,告到官府,全家都会牵连,你好好想想,别惹恼了我!” 第52章 他不在意,他怎么可能在意? 晌午骄阳顶在正当空,傅老爷灰头土脸的回来,没见到沈清词,问了一嘴。 知道沈清词走了,嘴唇飞快抽动,瞪大了眼睛。 “你!你这个不孝子!爹为你呕心沥血,好不容易和江家谈好为你促成这样一件大事,特意回来就为了一个小美人!你已经要成亲,不用她了,宁肯放她走了也不给你爹?” 傅倾洲眸光犀利的从傅老爷的脸上掠过,沉声道:“她若不堪受辱自裁,父亲的官也不用做了。” “沈清词,还轮不到爹玩弄!” 傅老爷一脚踹倒桌子,恨恨的瞪着傅倾洲,怒道:“真是不孝子!老子不跟你说这些,少了一个沈清词,我要去包下花楼,这件事你给我兜底!” 傅老爷起身,毫不犹豫的出了门。 傅夫人打扮的娇嫩款款走出来,没看见傅老爷的身影,傅夫人气的五官扭在一起,眼神冷冷的瞥向四周,怒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老爷几个月才回来一次,你们都不知道把他留下!” 丫鬟亲眼看见大少爷和老爷的争吵,更惊愕傅老爷竟然对表小姐有想法,个个噤若寒蝉,半点风声都不敢透露。 表小姐已经嫁人,夫人生气只会对他们撒,到时候恐怕漂亮点的小丫鬟都会被划破脸皮赶出府! 沈柔心一直守在门外,自然也听见了那些话,傅倾洲从身边经过之时,“噗通”跪在傅倾洲的面前。 “大少爷!清词心里只有你,你已经和她有了夫妻之实,怎么能把她放走?求求你,把她带回来吧!让她做外室,就这么养着,我保证她不会给你添麻烦!日后的夫人也不会知道她其实和你......” 傅倾洲缓缓弯腰,伸手将沈柔心从地上扶起来,下颌线绷紧,沉声道:“沈清词已经嫁人,日后和我傅府没有任何关系!” “江心在府里,她的身份不能暴露,百姓人人知道她已经回京,所以需要秘密将她送回去京城的马车。柔姨,傅府的人百姓人人都认识,但是你很少露面,这件事只能拜托你,可以吗?” 傅倾洲从未如此正视过沈柔心,沈柔心听到江心的名字,眼睛已经瞪大,顾不得问许多,连连点头,脸上甚至有傅倾洲看不懂的激动。 “我这就去!娘娘在哪?我一定将人安全的送到车队!” 得了地点,沈柔心迅速离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女儿刚刚离开自己身边。 傅倾洲古怪的看着她的背影,沉声吩咐:“盯着沈夫人,若对江心不利,格杀勿论!” 方格恭敬地应声,神情有几分失落。 红梅跟着沈清词走了,那古灵精怪的臭丫头他本想送她一程,看来不行了! ...... 沈清词离开傅府已经三日,没了一个表小姐,对傅府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傅倾洲这几日早出晚归,竟是连阁楼都没有去过。 这日晚间,傅倾洲喝了酒,本想回院子,不知不觉却走到了沈清词的房门口。 沈清词离开之后,这里基本是禁区,傅夫人不允许任何人给这里打扫,碍于名声,又不好直接拿来做杂货间,只得放在那无人敢动。 黑漆漆的窗台已经没有往常来时温暖的烛光,神使鬼差,他推开了门。 沈清词留下的东西不多,床单棉被都被红梅打包带走,桌子上放着这些年他和傅夫人送给她的首饰,值不了几个钱,但她都留在了这里。 这个屋子已经没有多少沈清词的气息,窗户打开,里面空空荡荡,就像根本没有人居住过。 “倾洲哥哥,娘给我们熬了糖浆,放了两个苹果做成糖葫芦,我给你拿来了!你快吃!” “倾洲哥哥,这件衣服好看吗,娘亲手给我做的!我学着给你做了一个腰带,你快试试!” “倾洲哥哥,我真的没想和他们玩很久,你让我不要发呆,所以我才……我不是故意和他们玩的,你不要不理我!” “大少爷,这是我的屋子,请你离开。” “不要!我娘还在外面!不要在这里!求你!” 曾经他和沈清词在这间屋里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他走到梳妆台,仿佛看见沈清词坐在那,乖顺的让他梳头。 手掌在空中掠过,风带来温度,恍惚间,像是沈清词的体温。 傅倾洲拿着她留下的头面,心脏跳动的厉害,难言的窒息感涌来,逼的额头冒出汗。 不适应! 他到现在都没沈清词已经离开的实感,下意识还想喊她过来。 呼吸忽然变得急促,那双手骤然握紧,猛的从座椅上起身,傅倾洲像被鬼追一般迅速从房里出去。 “大少爷。” 娇滴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傅倾洲微怔,对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清词?” 一身白纱,眉眼温和,白芷特意模仿沈清词穿着素净的衣裳走到他的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 傅倾洲没动,白芷伸出手,一点点抱住他的腰。 下瞬,脱下了自己的外纱。 “大少爷。” 两道身影越靠越近,就在白芷亲上他嘴角的那一刻,傅倾洲扬手,将她推到了地上。 “真脏!” 冷冰冰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溢出,傅倾洲眯了眯眼,“不想被发卖就给我滚!” 他的情绪十分不好,隐隐压不住心底的暴躁。 白芷脸色煞白,慌张的跪在地上,恐慌的磕头。 “大少爷!夫人让奴婢做你的通房!您为什么一直不要奴婢!表小姐她都可以,奴婢也行!” “啊!” 眼前白光一闪,白芷吓的抱头缩在一起。 傅倾洲嘴角噙着冷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沈清词不会像你一样下贱!” 大步从院子里走出去,傅倾洲烦躁的情绪缓解很多,他的眼睛看着四周,这个他很熟悉的府宅现在竟然这么陌生! 不过是因为不习惯罢了! 区区一个沈清词,走就走了! 不识时务的女人! 傅倾洲脸色阴沉,他不断麻痹自己,目光触及阁楼上挂着的画卷,心底的空洞似乎瞬间放大。 呼吸急促,傅倾洲厌烦的转身,躺在了床上。 沈清词……一个低贱的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女人,他绝不在意! 他……怎么会在意那个女人! 他不在意…… 第53章 清词,和姑姑去京城吧 离开傅府,沈清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自由,唐安将她们护送到了偏远的小镇,租了一处院子,又留下银票,请了两个婆子每日为她们准备饭食,在沈清词几次催促之下,方才离开。 “王爷在淮扬城,距离此处至少半个月的路程,最快我回来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你们照顾好自己!江南人手并没有全部撤退,你若有危险,或需要帮助,找这些人帮你!” 一份花名册落在沈清词的手上,沉甸甸的仿若千斤重! 这......是叛军名册! 是傅倾洲和新朝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唐安之竟然这么轻易给了她! “我不需要这些,如今离开傅家,我和红梅只想过简单的日子,此处民风淳朴,哪里会有危险!倒是你,我爹在外已经多年没有露面,你去寻他只怕很难见到真人!这支笔是当初他送我的礼物,你拿去,或许会愿意见你一面。” 停顿了一会,沈清词轻声道:“一定要谋反吗?战争只会让百姓受苦,如今的新朝虽没有特别好,但也没有劳民伤财。” “小郡主!” 沈清词话没说完被唐安之打断,他深深地看着沈清词,沉声道:“我们这些人,也有自己一定要做的事!” “您好不容易得到想要的人生,我无意打乱你的节奏,但,你该知道至少一件事!前朝远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暴虐,新朝也没有那么正义!他们泼在前朝身上的污水,不止一条!数以万计的民众,也曾惨死在他们的手里!罪魁祸首高枕无忧,享受荣华富贵,当年那些被波及的无辜百姓如今坟头草都已经三米,他们的亲人更是吃糠咽菜,生活的并不美满。” 这些事,唐安之不想多说。 沈清词太单纯,不适合那样血腥的场景,这也是为什么他得了七王爷的下落,愿意放她自由的理由! 晚间,沈清词和红梅吃完饭躺在屋顶上,漫天星辰格外好看。 “小姐,明日奴婢给您准备蛋羹,庆祝恢复自由!” 数着天上的星星,红梅笑眯眯的幻想着明日吃什么,然而,这样的安宁只享受了一个月。 一个月过去,唐安之没有回来,北祁发生两件大事,江南卢家和傅家势不两立,婚约无效,傅大少爷即刻前往京城上任兵部侍郎,另一件事是在淮扬城发生了动乱,相比较之前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叛军直攻淮扬城,占据了一整座城池。 茅草屋的门口,排列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红梅打开门,看见这些人吓的大叫,死死挡在沈清词的门口,不让他们靠近。 “吱呀。” 房门从里面打开,一只手落在红梅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自己人,红梅别怕。” 沈清词从屋内走出来,瞧着奢华的马车,面上泛出清冷,抬起步子靠近,缓缓弯腰,“见过姑姑。” 是的,姑姑! 前朝长公主沈念安。 点缀无数宝石的帘子轻轻晃动,马车里伸出一只白净的手,骨节修长,纯白如玉,漂亮的像是荷花。 “过来吧。” 轻飘飘的声音带着压人的气势,长公主呼唤沈清词,格外矜贵。 沈清词深吸口气,在无数人的目光下上了马车。 “多年不见,你倒是从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出落的亭亭玉立,越发好看了。” 长公主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瞧着她的脸,眼底闪过惊艳。 掰着她的侧脸往自己面前推了推,眼眸微变,唇边的笑多出几分真心,“你也和你的爹娘,越来越像。” “这些年在傅家,过的好吗?” 像是怀念什么,长公主的手抚摸着她的鼻子,眉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沈清词其实从未见过这个姑姑,这个世人口中评价两极分化,有人认为她自私凉薄背叛母国打开国门迎接叛党是个罪人,有人认为她审时度势看得清形式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有人在她的头上丢臭鸡蛋,也有人在她面前送上鲜花金银,她是一个传奇,哪怕到了新朝还能权势滔天,掌控着半壁江山的传奇! 她没有回答长公主的话,只是脑子里闪出一个疑问。 她和娘,长的其实并不像! 娘的长相偏小家碧玉一些,温柔似水,而她只要稍加妆点,就会格外艳丽。 “怎么在发呆?见到姑姑,不开心?” “江嫔找到本宫之时,本宫还以为听错了,这野蛮生长十几年的侄女,竟然拜托她给本宫托话,想要自由身?” “可是孩子,就算是本宫,都没有自由,更何况尚未长出羽毛的雏鸟?” “自由,本宫给不了,随本宫离开江南去京城吧。” 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长公主将她捞到了怀里,手掌一点点在她的后背顺着,那感觉却一点都不温暖。 沈清词深吸口气,没有过多犹豫,应了下来。 那次放风筝,她和江心之间的交易,就是让她去找自己的姑姑。 只是当时她深陷傅家无法离开,想要借住姑姑的力量走,如今她已经脱离傅家,本不再需要姑姑。 可一个月前,姑姑没有来,如今叛军四起,她来了! 其中的关窍,就算是红梅都想的到! “小姐,长公主来者不善,她是不是想要利用你牵制唐将军?” 红梅陪着沈清词坐在新的马车里,紧紧抓着沈清词的胳膊,嘴唇都在颤抖。 唐安之走时提过淮阳城,红梅记得很清楚。 沈清词安抚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无妨,不过是跟着去京城看看,姑姑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她的脑海浮现出长公主那双慑人的眼眸,那是一双充满野心的眸子,她不会甘心一直做新朝的吉祥物! 这一趟去京城,恐怕没那么简单! 沈清词抬头看着天,乌云黑压压的笼罩,就要变天了! 半个月后,长公主设宴,京中贵女都愿意给长公主这个面子,盛装出席。 傅倾洲刚刚上任,自是不能避开,刚刚翻身下马,迎面和一个女人撞上。 第54章 沈清词,你竟然没有嫁人 微风拂面,掀开了女人的面纱,刹那,百花飞扬,冲击着他的视线。 比起在江南时的温婉,这个在他世界里消失了几个月的女人此刻无比娇艳,眉心点缀着梅花,披着极为奢华的烟罗纱裙,金丝在太阳下闪烁,七种颜色的光辉随着她的脚步一点点溢出,流光溢彩! 京城并不时兴厚重的发髻,三千青丝随意的挽起,仿若大师泼墨染出的画,美到极致。 沈清词缓缓抬起头,撞入漆黑的眉眼,浑身顿时紧绷,抿着唇,连手都在发抖。 “大少爷。” 傅倾洲整个人像是被定住,极为熟悉的声音像是电流从他的耳里冲击到四肢,心口的缝隙在这一刻像是被填满,又恢复成了往常正常的模样。 沈清词在他的眼前,身形微微晃动,他的一缕魂魄从头顶飘出来,浑身一震,这段时日所有的不适都被压了下去,瞬间无措,一点都不像将世间一切都玩弄于手掌之间的权臣傅倾洲! 下颌线绷紧,他深深地看了沈清词一眼,第一反应竟然是——离开! 等他踏进公主府,看到了眼前的院落,他的心脏才渐渐恢复生机开始跳动。 沈清词! 她在京城! 她真的来找长公主! 他说不出自己现在的情绪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沈清词离开之后,他并没有多难受。 方格躲在暗处,瞧见傅倾洲此刻的模样,心底微惊。 这段时日以来,主子看起来似乎什么问题都没有,但他性情变的格外冷漠,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到他的眼里,哪怕卢小姐疯了一样找他,将他的院子砸了,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刚刚,主子活过来了! 虽然只有一瞬,可他有了七情六欲,有了人的情感,他从一个木偶变成了人! 表小姐对主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 难道...... 方格不敢继续想,强行让自己停下。 “呼呼。” 耳边骤然传来温热,有人朝他耳后吹了一口气。 一股寒气从脚瞬间冲到头顶,方格几乎下意识抽出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抵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不是吧!许久不见,我只是打个招呼,你就想杀了我?” 清脆熟悉的声音委屈的发出来,方格一愣,仔细看去,嘴角抽了抽,“红梅。” 收回佩剑,红梅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两只手摆在他面前,忽然摊开。 “桂花糕!我特意为你拿的!我就知道你会躲在这!肯定一天又没吃!” 被糯米纸小心包裹的两个桂花糕还散发着香气,方格诧异的看着面前古灵精怪的丫头,心尖泛出暖意。 唇角勾了勾,伸手将一块桂花糕送入嘴边。 “虽然明知你是为表小姐拖延我,不想让我跟踪,但是这份心,我收了。” 被戳穿心思,红梅俏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撇嘴道:“小姐都离开傅家了,我只是想让她更自由些!你不爱吃算了,我自己吃!” 红梅作势要走,方格赶忙将人拉住,“没说不吃!我爱吃!多谢红梅姑娘惦记着我,是我说话不着调,向红梅姑娘道歉!” 红梅还是不理他,方格顿时急了,一张脸涨的通红,不知该如何是好。 瞧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红梅“噗嗤”笑出来,随手将手里的糕点塞进他嘴里,“好啦!我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这一回!” 与此同时,傅倾洲恢复理智,抬起脚——折了回去。 沈清词已经不在原地,他的心口再次空了许多,唇角讥讽的扯了扯,抬腿进去宴席之地。 长公主府今日宾客众多,筹光交错间,长公主牵着沈清词缓缓走到高处。 “这是本宫的侄女,也是陛下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她如今及笄,本宫将她从江南接到了京城,诸位若是有好儿郎,可为她相看一二。” 长公主话音落,人群有瞬间的寂静,很快,附和的叫起来。 “清词姑娘果真蕙质兰心好生漂亮,长公主有福!日后,长公主府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 几个公子朝沈清词打量,眼里露出赞叹。 角落,傅倾洲一身黑袍,浑身散着寒气,瞳孔倒映着沈清词言笑晏晏的脸,手中的酒杯霎时捏碎。 这是一场相亲宴! 很好! 沈清词,你没有嫁人! 那唐安究竟去了何处他不在乎,她和唐安之间的事不用多想傅倾洲也已经猜到是假的! 为了离开傅家,竟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沈清词,你好的很! “长公主!” 傅倾洲说不出心底陡然涌出的急切是什么情绪,等他清醒的时候,人已经站了起来。 “傅公子!” 身后,一个丫鬟着急的跑过来,跪在他的身边,轻声耳语,“后院有请!” 后院...... 傅倾洲身形僵住,长公主并未回应他的话,人群足够热闹,很快淹没了他唐突的喊话。 丫鬟打湿了他的衣袍,大声道歉,顺理成章的带着他去了后院。 “倾洲哥哥。” 柔和的声音从房内响起,傅倾洲蹙眉,面上露出不悦。 “吱呀。” 房门被丫鬟合上,屋里的人从屏风走出来,露出娇美的脸。 “娘娘,这是长公主府!你怎么敢偷偷来这里!” 傅倾洲始终没动,保持着距离。 江心眉眼微暗,轻声道:“可我想见你。” “长公主和我关系不错,这次宴会她向陛下恳求希望我能帮她共同操持,陛下同意我才来,不会惹麻烦。” “倾洲,自从我回到京城,你都没有见我,好不容易让陛下提前将你从江南调过来,你也不曾给我写过一封信。” “你....难道不想我吗?” 江心向前走了一步,停在他面前,手指一点点摸着他的脸,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弱柳扶风之姿几乎要跌倒。 傅倾洲轻叹,伸手将她护住,从怀中拉出来站好,沉声道:“现在不是时候,江心,你我该忍着。” 沉默了一会,傅倾洲冷漠的脸上透出几丝柔情,拿出一个药瓶,“这里是你想要的东西,过几日围林狩猎,寻个机会吃下,我已经安排好太医,到时候确认你假死,便可将你带出宫!” 第55章 傅倾洲松开江心,脑子里只有另一个女人 江心捧着手里的药瓶,兴奋的身体发颤。 “倾洲,多谢!” “到时候,我娘会安排我在老家住一段时间,只等半年后,接我回来,我就可以用江家旁支的身份嫁给你!你爹娘想要的铺子和地契也会一起奉上!江家定会全力支持你站稳朝堂!” 江心紧紧抱着他,眉眼染上几分妩媚,身子像蛇一般缠住傅倾洲,双手无骨的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陛下昨日翻了我的牌子,他年纪大了,一点迷香就让他晕了过去,早上割破了手指滴在床单这才糊弄过去。” “倾洲,可我这身子若是不破,被别人看见这守宫砂就麻烦了!” “就在这,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红艳的唇凑过去,江心吻住他的唇角。 胳膊上的白纱透出守宫砂,鲜艳的红色若隐若现。 傅倾洲眸色微变,手掌搂住了江心的腰。 就在他将她打横抱起,吻上她的那一刻,沈清词的声音传了过来。 “姑姑,我不需要如意郎君,也没有打算在京城久待,您不必为我费心。” “上次没有来得及和姑姑说清楚,我已经有爱慕之人,他也已经和我提亲,半年后我们就要成亲,他如今回了北方做生意,盛夏就回江南,我舍不得他。” 爱慕之人......唐安! 傅倾洲眸色忽然加深,怀中还抱着朝思暮想的女人,可他心情莫名焦躁,听到沈清词的话,更是怒火中烧。 他们不是假的? 真心要在一起? 傅倾洲呼吸骤然急促,恨不能冲出去找沈清词问个清楚。 这个想法刚产生就被他硬生生压下,沈清词是他亲手放出去,他已经没有立场质问! “倾洲你在想什么?” 江心躺在床上,半天却没见他动作,眼皮跳了跳,双手抚摸着他的脸,轻声问道。 身上一空,傅倾洲骤然从她的身上起来,整理好衣袍,沉声道:“此处是长公主府,不可妄动!若是被长公主察觉,便是最大的把柄!” 亲昵的拉好江心的衣裙,宽大的手掌轻抚着江心的后背,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神情满是温柔。 江心皱眉,不甘心道:“可是......” “长公主是个奇人,谁也不知她会怎么做,又在想什么,这件事太冒风险!” 傅倾洲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的话,身形快步从房里出去,像是怕被谁发现,亦或是......急着见什么人! 江心从未见过傅倾洲这般失态!宴席上究竟有谁! “来人!去查!” 眼睁睁看着傅倾洲出去,江心面色霎时变冷,朝身后厉声开口。 隐藏在暗处的人恭敬地应了一声,很快消失。长公主正在席上,喝了一口茶,一个嬷嬷快步走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话。 长公主神情顿时变冷,手里的茶叶放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声音冷的出奇,“废物!” “难为生的好颜色,竟然这么不中用!” 宴席上载歌载舞,长公主没有叫停,目光扫视着下面的人群,眯了眯眼。 “清词去哪了?” 这丫头跟着她来到京城短短十几天,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交际,就像是天生贵族感。 她今日这一场宴会本就是为沈清词举办,只是没想到沈清词竟然已经有了意中人,还已经接了人家的聘礼! “不知道谁这么有幸,能娶到那样好的孩子!” 长公主叹了口气,她对沈清词本没有多大的期待,她听说过不少沈清词的传言,被当成下人长大,虽说学了琴棋书画,但学的效果并不好,江南无人夸她只剩下鄙夷。 她不该是那样的! 她本该和那个人一样,耀眼夺目,无比威严! 所以她接沈清词来京城,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可和她想象的不同。 沈清词并没有爱慕虚荣,甚至可以说她对金银并没有特别大的贪恋,给她的她就要,不是她的她不会沾染分毫,她的眼睛很干净,清冷的像是冬日的雪,没有被权势熏染,只剩下对自由自我的渴望。 这不像是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心中生出恻隐之心,她放松了对她的看管。 “公主殿下,这是清词小姐为您画的画像。” 丫鬟碧儿欢喜的捧着一卷画卷过来,递到她面前。 长公主挑眉,“给本宫的画像?” “清词小姐感念公主,但她女红不好,所以画了一幅画给您,祝愿您万事顺遂!” 碧儿是长公主的心腹,无论做什么都按照长公主的心意来,沈清词离开的第一秒她就跟了过去,却没想到沈清词只是找了一个安静的庭院,为长公主画了一幅画。 “清词小姐画技十分了得,比那远近闻名的画师十三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奴婢真的十分喜欢!” 碧儿很少这么直白的夸赞,几乎想用所有的美好的词语加在这幅画里,长公主奇异的看着她,嗔怪道:“许久没见你有这么喜欢的东西,不如这幅画本宫看过之后,赏赐给你?” 碧儿甜甜一笑,“只怕等公主看过之后,舍不得赏给奴婢!” 说罢,碧儿摊开了手里的画卷。 一望无垠的沙漠,一女子缓缓从马车出现,华丽的金丝羽衣披上绚烂的光辉,发上带着旭日王冠,精致的脸上带着凉薄的笑,睥睨众生。 她的面前沙漠绽满曼珠沙华,皎洁的白月就在上空,倾洒出的月光像水珠一般落在地面,波光粼粼,那瞬间日月同辉,凤凰翱翔。 那马车赫然是长公主的马车,画上的女子和长公主八分相似,天姿国色,雍容华贵。 “这里是......合龙边境。” 手指轻轻抚摸着画上的沙漠,长公主双眸熠熠生辉。 合龙边境,乃北祁最远的边境,也是龙脉所在地! 沈清词没有亲眼见过,却凭借书中描绘,画个十成十! “好啊!沈清词!不愧是皇兄的女儿!” 长公主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脸被沈清词画的有多美艳,她的手指落在凤凰上,唇角勾出愉悦。 “公主,这还有一行字,是清词小姐送给您的。” 碧儿握住长公主的手,停留在画中她的流光羽衣上。 “金龙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第56章 得到她!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好一个一遇风云便化龙!这孩子瞧着闷不做声,实则七窍玲珑心,是个厉害的!” 长公主很满意沈清词的这幅画,特别那行字用的是暗字,若不是碧儿在旁边亲眼看见给她指出来,她恐怕都不会注意。 金丝勾出这样的字,勾勒出她的风华绝代,凸出她的野心,沈清词其人,绝非泛泛之辈! “将它挂在本宫的书房,本宫要日日看着它!” 长公主想了想,将手指上的扳指摘下来,递给碧儿,“赏给她!” 碧儿恭敬地接下来,忍不住笑出声,“公主还说要将这幅画送给奴婢呢,现在看来,奴婢只有隔着房子偷瞄的份!” 长公主没好气的敲了敲她的脑袋,嗔怪道:“就你话多!那丫头不喜热闹,不愿意的话就让她在房里歇着吧,外头本宫替她圆。” 单单一幅画,奠定了沈清词在公主府的地位。 想出现就出现,想不参加聚会就可以不来,这样的宠爱,还是头一份! 碧儿郑重点头,悄声退下。 与此同时,沈清词正在凉亭歇息,手中拿着毛笔,瞧着停在梧桐树上的麻雀,铺开纸笔,在空中点了几个点,飞翔的麻雀跃然纸上,冲出了囚牢,真正做到了自由。 “小姐您画了好几幅了,眼睛不要了?回屋里歇着吧。” 红梅心疼的不让她继续,沈清词轻轻应了一声,“碧儿姐姐说您不用再去前面了!奴婢给您拿晚膳!” 红梅笑眯眯的跑去厨房,在京城,长公主纵着她们,日子过的比在傅府轻松许多! 沈清词瞧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顿时失笑,摇了摇头,清洗干净笔尖,刚刚收笔,一只手伸了出来,抽出了她砚台下的画卷。 沈清词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呼吸骤然停滞。 “大少爷?” 傅倾洲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声音充满恐慌,傅倾洲听在耳里尤为刺耳,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怎么,怕我成这个模样?” 他见过沈清词对唐安笑的样子,此刻对他,就这般生疏警惕! 他就让她这么难受? 强行压住心底的不适,傅倾洲垂眸看着她,良久,沉声道:“胖了。” 沈清词摸了摸自己的脸,弯了弯唇,“公主府的御厨很懂我的口味,做的东西确实很好吃。” 更重要的是,脱离了傅府,她的心情极为舒缓,不知不觉胃口大开,比之前胖了不是一星半点! 傅倾洲冷笑,看着她面上的笑容只觉得刺眼。 “你是想说,没有傅府的折磨,不用做下人的活,轻松了许多吧!” “沈清词,你说嫁人,却来到了京城!今日看着那些京城贵公子,是想攀上哪根高枝?” 傅倾洲的声音几乎没有通过脑子就冒了出来,他定定地看着沈清词的唇,女儿家的香气飘了过来,他的喉咙顿时发干。 这是面对江心时怎么都没有的感觉! 亲她! 得到她! 再次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这样的念头充斥在脑子里,他几乎听不见沈清词说的话,骤然上前,扣住了沈清词的下巴。 “大少爷?” 沈清词惊愕的看着他,下瞬,滚烫的气息涌上,傅倾洲骤然低头,慑住了她的唇。 几年来他们无比亲密,傅倾洲太明白怎么让沈清词配合,齿尖被撬开的那一刻,沈清词推开了傅倾洲,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傅倾洲,我已经是别人的夫人!我不是你家的下人,更不是你的玩偶!” 傅倾洲浑身发出令人恐惧的黑气,沉沉的看着沈清词的脸,眼角猩红。 “唐安还没有娶你,你不是他的夫人!” “所以傅大人准备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来娶我?还是依旧准备在这金碧辉煌的京城,姑姑已经认下我这个侄女的地方,用你滔天的权势和手段让我做你的外室?” 沈清词眼球爬满了血丝,多年来的委屈和愤懑像是打开了匣子骤然迸发,刹那惊涛骇浪。 傅倾洲冷着脸,攥住她的胳膊,低醇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我不成亲,但你也不准成亲!我们就这么过下去!” 呵! 依旧是无名无分! 他不爱她! 也舍不得自己大好的前程! 但奇怪的是...... “傅倾洲,正主已经回来,你为什么还要纠缠我这个替身?” 分明,江心已经准备和他在一起! 她都听见了! 江心,要假死脱身! 嫁给傅倾洲,从此做个傅夫人!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得到了正主,还想要娥皇女英两个都要? 沈清词气的浑身发抖,傅倾洲像是忽然清醒,面容冷了下去,瞧着沈清词离自己越来越远,衣袍扬起,脚步朝她靠近。 “倾洲?清词?你们在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夹杂着不可置信,江心狭长的眼眸溢出狠厉,深蓝色的宫装透出寒气,强行走到沈清词和傅倾洲的中间。 刹那,四周寂静,难言的诡异从几个人身边绽开。 “你们两个方才在做什么?你们为什么抱在一起?” 江心温温柔柔的脸上露出犀利,慢悠悠的看着沈清词,瞳孔落在傅倾洲脸上,嗤笑,“你们不会告诉本宫,你们......兄妹之间感情深厚,几个月不见就要抱在一起汲取温暖?” “沈清词,本宫自认对你不错,你亲口告知本宫你和倾洲没有关系,现在你们在做什么?” 江心一连串的质问逼的沈清词连连后退,她的呼吸骤然急促,几次想要解释,却又无从下口。 “我听见了,你说不成亲!倾洲,你不想娶我?” 江心定定地看着她,月中仙子一般的眸子泛出红痕,颤声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世上愿意帮我的男儿不止你一个!哪怕我心悦你,可你不肯,我也不想看你难受!” “本以为我们年少情深,你永远都会记得我给你的那块糕点,带你逃离虎口的过去,可你,算了,我去寻别人!” 江心转身便走,迎面一个男子听到声音走过来,关切道:“这位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江心没有戴代表妃嫔的头饰,她的模样温婉优雅,此刻更像是来公主府游玩的贵族小姐。 江心看了傅倾洲一眼,露出一抹笑,轻声道:“这位公子,你……可愿意帮我做一件事?” 踮起脚,她凑近了男子的耳朵。 傅倾洲浑身涌出寒意,他没再看沈清词,攥住了江心的胳膊,大步向前。 第57章 沈清词,你放心的去吧! “小姐,您在看什么?” 红梅端着晚膳过来,瞧见沈清词站在那不动,奇怪的凑过来。 沈清词摇了摇头,眉头皱在一起,低声道:“为何江心说的那些事......” 她记得傅倾洲应当只经历过一次虎口脱险,那还是他们还小且关系不错的时候,傅倾洲要带她出去玩,两个小小的人儿单独出去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一时不察,两个人被迷晕。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他们在一处斗兽场。 那是江南最大的斗兽场,她不会忘记身旁一圈全都是人,他们站起来激动地喝彩,嘴里喊的都是猛虎。 “这两个小孩挨不过猛虎一次攻击!我买一炷香就被吃掉!” “两个孩子呢!怎么也要两炷香!我买两炷香!” 没有人觉得他们能活下去! 充斥在耳边的全是让他们去死的声音。 后面的事情她也记得不多,高高的铁笼子被放下,一只高大的猛虎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从未和猛虎那么近距离的接触。 浓郁的腥臭味扑面,她眼睁睁看着猩红的嘴张大出现在她面前,口水滴在她的脸上。 傅倾洲护着她躲了好几次,猛虎一巴掌将他扇到地上,他的头撞到地面,流出血。 沈清词抱着她,坚定的抽出了发簪,挡在了猛虎的面前。 “快吃!赶紧吃了这个小丫头!快要一炷香了!” 那些赌徒激动的站起来,不断地拿起东西砸到他们身上,猛虎被逼的发狂,发出粗犷的吼叫。 趁着它不注意,她的簪子狠狠扎在了猛虎的喉咙。 她至今也不敢相信那是她做出的事。 求生的本能激发了无尽的力量,哪怕不能活下去,她也想护着傅倾洲。 后面的事情她记得不多,猛虎受到攻击,一口咬在她的肩膀,尖锐的疼痛让她直接昏迷。 等她醒过来,已经回到了傅家,听说斗兽场被解散,猛虎被傅夫人下令撕成碎片,她肩膀上的伤意外的很浅,大夫给了药,养了半个月就恢复如初。 傅倾洲......昏迷了很久,十天后才醒过来,他对那天的事情记得非常模糊,大夫说受了惊吓导致的失忆。 他能忘记那些痛苦,她很高兴,所以不用傅夫人和傅老爷威逼,她也自觉的没再提。 为了弥补或是嘉奖她护着傅倾洲免受伤害,傅夫人同意让她跟着傅倾洲参加春日宴。 正是那次宴会,她彻底失去了傅倾洲的庇佑。 可这件事......和江心有什么关系? “小姐别想了,长公主很喜欢你画的画,给您松了极好的墨,让您养养神,过几日去宫里见过皇后娘娘!” 红梅催着沈清词回房用膳,她方才看见傅倾洲的身影,只觉得晦气,只想让小姐藏起来,别再和那样的人来往。 黄昏,宴席终于散了。 长公主府恢复平静,沈清词正准备向长公主道谢,抬起头,却看见一个让人意外的身影。 “见过娘娘,见过姑姑。” 屈膝,沈清词提起精神,轻声开口。 长公主拿着扇子扇着风,不在意的应了一声,让她来自己身边。 “娘娘今日得偿所愿,来日腹中有了龙子才好。” 她的目光落在江心放在桌子上的手腕里,蓝色的宫装比下午要多了一些褶皱,江心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红晕,瞧了一眼沈清词,状若无意的伸出胳膊,轻笑道:“皇子哪里是一次就有,恐怕还要长公主多费心呢。” 沈清词淡淡的看着她的胳膊,那里白白净净,守宫砂已经消失! 呼吸顿时一紧,很快又松开,随之而来的是酸涩带着轻松。 她记得很清楚,下午她还看见江心手腕有红色的印记! 傅倾洲和她…… 皇子! 等一下! “姑姑?” 沈清词猛的抬头,“您和娘娘……” 江心不是要假死出宫,和傅倾洲在一起吗? 她怎么会和姑姑关系这么亲密,还谈到了皇子? “你是我的侄女,我们说话并没有避开你,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我们的意思。” 长公主含着笑握紧她的手,“你不是送给姑姑那幅画?姑姑的心思,你比谁都了解才对!” “姑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让你认认娘娘,免得误伤无辜。” 长公主笑的意味深长,沈清词却像是被人丢进冰窖,从头凉到脚。 她们……竟然在密谋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 “淮扬城那边最近不太平,清词,有些事也不是非要用蛮力解决,用脑子也挺好,你说是不是?” 长公主手中的扇子晃了又晃,却充满了另外的意味。 沈清词没有当场表态,长公主让她回房好好想想,到了夜间四周多了许多巡逻的人,江心大摇大摆的走到她面前。 “清词,我一直把你当妹妹,这么多年以来我也尽力在帮你,你为什么却要和我抢男人?分明,你身份低贱,根本没有和我对抗的能力!凭什么他们的关注点却在你的身上?” “倾洲也已经和我修成正果,我们很快就要做一对神仙眷侣,长公主允诺我,只要我生下皇儿,我就可以脱身,从此摆脱这痛苦的人生!” 江心的神情越来越狠历,房门忽然被她关上,两个嬷嬷挤了进来,一根棍子在沈清词的眼前直直的落在红梅的头顶,红梅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 沈清词眯了眯眼,下意识碰到桌子,迅速握住桌子上的筷子,警惕的盯着她。 江心摇头叹息,随意的抬手,两个嬷嬷迅速扼住她的双手,淡淡的清香将她整个人环住,修长的手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江心俯身,和她四目相对。 “有时候,我真痛恨你这张脸!为什么,要和我这么像!” “我不能让你活着了,傅倾洲只能娶我,他总是念着你,我心里不安!清词,你放心的去吧!等我诞下皇儿,我此生的任务就结束了,也可以过那自由潇洒的日子!” 江心轻轻地笑出来,招了招手,两个嬷嬷上前,端起一碗黝黑的药汁往她嘴里送。 “嘭!”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踹开,风扬起那人阴沉的脸庞,可怖的厉害。 第58章 小郡主,我想娶你为妻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低醇的嗓音从他的喉咙溢出,霸凛的气息在这个深夜陡然四散,江心从没见过他这幅冰冷的模样,浑身一紧,抿唇道:“她知道了很多事,不能留了!” 傅倾洲凉薄的看着她,“所以你要杀她?” “我怎么会杀她!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狠毒吗?那碗药只是迷药,只是会让她昏迷,我已经安排好人将她送去淮阳城!她对哪里来说有多重要你比我清楚!倾洲,难道你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吗?” 江心面上沾上泪,委屈的红了眼眶,偏过头,不肯看他。 傅倾洲神情微变,眸光落在沈清词脸上,眸光微暗,手掌轻轻拍了拍江心的肩膀,语气含着些许柔情。 “是我思虑不周,你莫要难过。” “清词小姐,请您配合将这碗药喝了吧!老奴不想和您动手!” 黝黑的药汁发着恶臭的味道,沈清词不住的向后退,“不要!这不是迷药!” 她学过一些药理! 这药里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我不会去淮阳城!更不会成为你们威胁那些人的把柄!你们在京城做的事和我无关,明日我会带着红梅离开京城,不会干预到你们!这药,我绝不会喝!” 她不清楚淮阳城为什么忽然动乱,但唐安之和她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有了今日的成果,哪怕她不愿看生灵涂炭,却也不会擅自做主,捣毁他们的成果! “淮阳城起义打的是恢复正统!那里不知谁才是统领,至少目前并没有透露七王爷或是哪个前朝贵族的名义,清词,你是前朝郡主,这一点所有人都承认,只要你去淮阳城代替朝廷招降,一定能成功!在那之前,我们只是需要确保你听话,也要瞒着那些细作悄悄把你送去淮阳城,唯有你昏迷才能减少很多麻烦!你听话,好不好?” 江心一步步靠近,面上沾着水汽,好一副美人落泪图。 无形的手不断地收缩,将她牢牢禁锢,沈清词被压的喘不过气,不断地摇头。 “我不会配合你们!姑姑!我要见姑姑!江心,你是宫中的娘娘,你的身后是江家,你当真不顾他们了吗!” “清词真羡慕你还能这么天真!你以为我的行动,我爹娘和家族不知道吗!你把这碗药喝了,大家都好!你姑姑不会过来了!长公主已经歇息没空管我们这些小打小闹,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难道我会害你不成?” 江心忽然冲过去,端起那碗药。 沈清词伸出筷子抵在江心的脖子上,顶着她警惕的目光,江心面上涌出疯狂,猛地仰头,将那碗药喝了一半! “我喝给你看!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你看,它不会对你有任何坏处!清词,把它喝了吧!” 江心脚步陡然虚浮,抓住了身边的丫鬟这才没有倒下去。 “心儿!” 傅倾洲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按住她的脉搏,猛地回头。 他的面上溢出冷冽,黑色的衣袍罩住沈清词的脸,刚伸出筷子,手腕被一股力道握住几乎攥碎。 “啪!” 那只筷子被丢在地上,温热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傅倾洲端起那碗药,灌进了她的嘴里。 “不要!呜呜不!” “嘭!” 手里的药碗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浓郁的药味几乎冲上天灵盖,沈清词痴痴的看着他,唇边溢出苦涩。 所以,哪怕她已经得到他的许可离开傅家离开江南,哪怕到了京城,有了姑姑,她依旧活在他的阴影中,不得自由! “噗!” 鲜血赫然从她的喉咙喷出来,溅了傅倾洲一手。 掐着她的力道十分明显的僵住,傅倾洲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额前的川字越发明显,沉声道:“沈清词,你别装!这只是迷药!” “只要你乖乖听话......” 后面的话沈清词已经听不到了,她的眼前发黑,最后只留下江心看向她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其实很想知道,傅倾洲清不清楚江心其实是姑姑的人。 她没有打算和傅倾洲过日子,她想生下龙子,然后再去想做太后还是和傅倾洲去江南过潇洒日子! 听他们的意思,皇帝已经没有生育的能力,亦或者说,皇帝没有和江心修成正果,她不能剩下龙子,所以要借傅倾洲的种。 傅倾洲恐怕,也被江心蒙在鼓里! 也正担心她会将这件事说出来,所以江心才要她的命! “好妹妹,只要我的孩子,就算他不是龙子,也有资格当皇帝!这不过拨乱反正!姑姑的安排总是没错,你为何不愿听话。” 梦境中,江心的声音飘了过来,沈清词没能记住,却只觉得抱着她的那双手凉的让人心惊。 “小姐!” “小郡主!” 恍惚睁开眼,面前出现两张脸。 唐安之扶着沈清词起来,红梅激动地落泪。 “小姐!你终于醒了!奴婢以为那个毒妇真的杀了你!” 沈清词打量着四周,瞧着遍地黄沙,颤声道:“我这是在......淮阳城?” 唐安之郑重的点头,“我们放弃了进攻,王爷吩咐以你为重,所有将士都在修整。” 她终究,成了新朝对付他们的把柄! “对不起。” 沉默许久,沈清词轻轻地开口,眼底充满了歉意。 唐安之摇头,笑道:“就算没有你,其实按照我们这些人根本不能和朝廷相抗!原本我们想要和南方的叛军汇合,形成三万人大军,可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被朝廷招安,反手将我们的位置暴露,导致我们腹背受敌!” “能用原本的颓势换你过来,也是一件好事。” “小郡主,是我的错!我让你受苦了!” 唐安之缓缓弯腰,单膝跪下。 剑眉星目染上歉疚,定定的看着她,“我们还没有彻底绝望,前朝皇帝给王爷秘密送过虎符,虎符可调动三千暗卫,若是利用得当,守住淮阳城再往外扩张指日可待!” “等攻打东林之后,小郡主,我想娶你为妻。” 第59章 为什么,她久久没见到爹 “唐将军,娶妻应当娶真心爱慕之人,婚姻之事不可儿戏。” 沈清词知晓他是因为愧疚,觉得留她在江南才会导致这一切,朝唐安之摇了摇头。 “将你从他们的马车接回来的时候,我发誓不会再让你吃苦。小郡主,我不懂什么是爱,但不愿见你受委屈这也是真的。” 唐安之俊朗的脸庞染着几分红晕,“我不会逼你,既然已经到了淮扬城,你便到了家!先在这休息,王爷还在排兵布阵,恐怕这几日都不能见你,你安心在这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唐安之走了,身上却散出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沈清词心底生出不安,跟着出去,她身处一个偏僻的院子,来往的仆从并不多,远方依稀传来将士们操练的声音。 “小姐大夫来了,等会奴婢再陪您出来,先让大夫看看您的身子!” 红梅的眼眶通红,明显哭过,双手抓着沈清词,努力劝她进去。 心底生出怪异,沈清词点了点头,望着背着药箱的老大夫,顺从的进了屋子。 “贵人底子虚,还需要静养,血脉顺行,不像是吃了迷药的样子,老夫技艺不佳,难以判断您喝的是什么,不过目前来看,对您身体无碍。” 停顿了一会,老大夫又道:“不过根据您昏迷时的模样和方才清醒的状态来看,那药一定在你体内进行了耐受,若是毒这几日一定会显示出来,老夫会在这附近待上个把月,每日给您诊脉,无论是毒还是蛊,老夫都会尽量救治。” 老大夫说的犹豫,沈清词的身子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最多太过劳累情绪不佳导致的肝火旺盛,调理调理就能恢复! 沈清词轻轻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对自己的身子也没有多少想法,拉着红梅走到大夫面前,诚恳道:“我这妹妹也受惊还被人打了脑袋,烦劳您也给她看看!” 很少有主子会这么照顾一个丫鬟,老大夫眉眼顿时舒展,脸上的笑也带了真心实意。 “贵人不用担心,这位姑娘比你要先来一个时辰,一个男人背着她来的,早在那时候就已经给她看过。” “不过其实也不需要老夫做什么,她额头上的伤已经上药,连包扎都用的最好的纱布,将她打晕的人没有下死手,只是会有轻微脑震荡,过几日就可以恢复。” 老大夫抬手写了几张方子,“这些药不是喝的,抓好磨成粉制成熏香点燃,能缓解贵人的情绪。心思郁结对身体可没有好处!” 老大夫说完,起身告辞。 红梅送老大夫出去,到了拐角,忽然拉住老大夫问道:“送奴婢来的人不是唐将军吗?我头上的伤来的时候就已经敷好药了?” 她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大夫,面前还有唐安之,所以以为是唐安之把她接回来,却没想到另有隐情。 老大夫摇了摇头,回忆了一下,在自己头顶比划,“那男子看着这么高,长的不错,手上有不少刀疤,应当是刀口讨生活的人,眼眸到是明亮得很,心中想来也有主见,能将你从京城一路带过来还避开了那么多追踪的士兵,甚至我们府邸都没有人发现他,武功想必不错!” “老夫让他留下,他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希望我们能照顾好你。” 老大夫看着红梅越来越红的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小伙子很会做人,给了银子,老夫瞧着有一千两银票,银子对我们来说有大用处,不能给你,不过这袋子,送你了!” 老大夫笑呵呵的将东西递给红梅,熟悉的气息从袋子上传到鼻尖,红梅眼睛酸酸的,嗔道:“傻子!” 她在这个世上认识的且愿意帮她的男人不多,若不是唐将军,那就只剩下...... 袋子里重重的,红梅叫住大夫,“这里面还有银子。” 大夫摆了摆手,“所有的银子都已经拿出来了,丫头自己看看里面是什么。” 红梅一怔,将袋子翻过来,半块点心到了手心。 前段时日在长公主府,她送给方格的那半块点心! ...... 不知不觉,沈清词在这已经呆了半个月,这期间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常,每日都能收到附近村民送来的菜,很快融入到这样的环境里。 “小郡主来了!今日我们馋的很,给我们做红烧肉可好?” 这日,沈清词提着菜篮子进到营地,几个小兵瞧见她,殷勤的替她拿起东西,开玩笑的提出要求。 这段时间以来,沈清词从不吃白饭,得到唐安之的允许她可以靠近营地之后,便主动承担了炊事兵的活。 那一手江南菜深得许多人喜欢。 “你们几个别缠着小郡主!郡主做什么我们吃什么!不过小郡主,我们家孩子这几天说头晕,你能不能给她看看?” 几个粗壮的汉子挤开那几个小兵,讨好的对沈清词开口,随手塞了几个苹果。 这些都是城里本土人士,家人都在这里,沈清词除了做厨房的事,也跟着老大夫去学基本的药理,她本就对这些感兴趣,不知不觉竟然也有了一些医术,大病自然看不了,但治一些风寒食欲不佳还是很有心得。 特别老大夫很忙,将士们总有伤,他不能给每个人治疗,城里的大夫因为战乱也跑了很多,随着和沈清词熟悉,发觉她只是看起来清冷,实则面冷心热,这些将士们渐渐地将她当成自己人,谁家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分享给她,与此同时有什么想要帮忙的也会找她。 沈清词并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枯燥或者麻烦,她脸上的笑变得越来越多,点头应道:“等会我就去看看,那孩子最近总是熬夜偷偷练剑,头晕恐怕是太累导致。” 停顿了一会,沈清词认真道:“她想帮你,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不过十岁的年纪,那个孩子向往着巾帼须眉的传说,她想要保护自己的爹娘和弟弟,每夜都在练剑,已经被她看到好几次。 男人眼眶顿时发红,重重的点头,抬起胳膊狠狠擦了眼泪,哽咽道:“她是个最好的娃娃!” 沈清词弯了弯唇,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朝他们问道:“已经半个月了,为何还没见我爹来军营?” 第60章 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红梅快步走过去,笑眯眯的挽着她的手,“王爷和唐将军这段时日一直都在城外边境作战,怕您担心所以一直都没有告诉您!” “您别想了,王爷鸿鹄之志,等时候到了一定会见您!您可是他的女儿啊!” 红梅声音发到后面,忽然哽咽了一下,深吸口气,咳嗽了两声,“真是的,奴婢怎么还染上了风寒,小姐您快给奴婢看看,奴婢可不想发烧!太难受了!” 红梅拉着沈清词要去厨房,沈清词眯了眯眼,沉声道:“你们在瞒着我什么?” “没,没瞒着您什么啊!您在说什么!” 红梅眼睛努力睁大,好奇的看着她。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激动地声音,“唐将军获胜归来!云州城是我们的了!” “唐将军凯旋!大家快去迎接!” “咚咚咚!” 铜锣声此起彼伏,所有人激动地冲了过去。 红梅抱紧了沈清词,兴奋道:“小姐您听见了吗!唐将军胜了!我们赢了!新朝果然没有几个能干的!” “快!我们去给唐将军庆功!” 沈清词被拽着冲去城墙,春日里,艳阳高照,金灿灿的光辉倾洒在得胜归来的一群人身上,他们的脸上满是意气风发,同时举起手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唐安之骑在马上,率领着队伍,浩浩荡荡的回来,身上的铠甲沾着灰尘却那样的威武,剑眉星目染上璀璨的笑意,连眉眼的邪气都已经消散,只剩下耀眼。 沈清词从未真的身处于这样的环境,此刻她看着这些将士们的欢呼,感同身受,唇边不自觉也带上了笑。 “小郡主!末将,来娶你!” 唐安之赫然一跃而上,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手掌抚在自己的胸口,认认真真的看着她。 褐色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脸,沈清词心跳忽然加速,刚要张口,骚乱就在此时爆发。 “新朝的走狗来了!快撤!云州城是他们故意输给我们,他们趁我们疲惫,想要夺走淮阳城!” 一切发生的太快,原本还璀璨的光此刻变得乌云密布。 唐安之脸色骤变,迅速起身,握住她的手腕,护着她向后退。 “唰!” 冰冷的剑光冲到她的面前,唐安之被刺中肩膀,沈清词瞳孔猛然放大,吹了一声口哨,敌军的马忽然发难,直直的朝她冲来。 “唐安之!带红梅走!” 沈清词拽着唐安之拖上马,狠狠拍了马的屁股。 那匹马发疯一般越跑越快,唐安之挣扎的要下去,手背酥麻竟是动弹不得。 低下头看去,她的手背扎了两根银针,锁住了他的穴道。 这是麻穴! 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自动解开。 但这匹马这么快,一炷香后他已经被带离这片区域! “小郡主!” 唐安之厉声嘶吼,俊朗的脸上满是震惊懊悔,拼了命的让自己身体复原,想要去救沈清词。 迎面,沈清词挡在了挥舞着长剑的男人面前,颤抖的咬着下唇,冷声道:“他是我的夫君,你想要伤他,从我的尸体上冲过去!” 黑袍翻飞,男人脸色沉了下去,握着手中的剑,眯起眼睛看着她,瞧着她这样袒护其他男人的样子,让他浑身都在发疼。 胸口上下起伏,男人强行压了口气,努力释放出温柔的笑意,幽声道:“你在故意气我是不是?你真的要嫁给唐安?” “你现在应当知道,他根本不是商人唐安,而是叛军统帅之一的唐安之!” 方才沈清词推着唐安之上马的急切神情不断出现在他的眼前,傅倾洲死死盯着她,嘴角紧绷,一双手一直用力,骨节都在发白。 四周充斥着厮杀的声音,沈清词目光一寸寸的看过去,惨笑道:“这就是你们一直想要的东西吗?” “民不聊生,天灾人祸,血流成河!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那些和她关系好的人正在拼命和敌军对抗,娃娃们嗷嗷哭泣,妇人们害怕的抱着孩子缩在墙角,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我知道他是唐安之,一直都知道。” 沈清词定定的看着诡谲的男人,轻声道:“他是我的夫君,就在刚刚,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他的聘礼早在江南我就收了,他本就是我的夫!大少爷,我不会允许你伤害他!” 沈清词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她不会武功也没有阻止傅倾洲的脑子,但她依旧要摆明自己的立场!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提起唐安之时的眸光那么温柔,傅倾洲呼吸一窒,他的全身霎时沸腾,青筋暴动,浑身的戾气加重,无视身边的战斗,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极为用力。 “我不允许你这么护着他!沈清词,他不是能让你幸福的商人唐安,一个叛军,终究会死,你不能嫁给他!” 沈清词身体微微一颤,他的手那么有力,按的她肩膀生疼。 她抬起头,对上那双犀利的眼眸,身子忽然不可控制的干呕。 “大少爷,你凭什么在强行给我喂药,将我送来我爹这里索取好处,现在更是带兵打破这最后的世外桃源之后,还觉得我会听你的话?”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你这般心机城府,沈清词自愧不如!” “我不会再任由你操纵!大少爷,你绑在我身上的枷锁我去不掉,那我只好,以死求得清白和自由!” 她的眼里满布绝望,那在江南就有的无法抵抗的无力感充斥全身,感官上的厌恶在被他灌药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而此刻,她只想解脱! 冲去拿了他的剑,沈清词对着自己的脖子划了下去。 “嘭!” 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狠狠丢下手里的长剑,他掐住她的脖子,冷声道:“你爹还在我手里,你不怕我送他陪你一起死?” 爹? 沈清词骤然僵住,不可思议的抬头,“我爹为什么在你手里!” 傅倾洲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笑的阴森,“没想到他们这么护着你,连这件事都没和你说!” “你以为我凭什么把你交出去?当然是......一命换命!” “七王爷,已经自首!他拿自己,换你来这座城!” 第61章 沈清词,跟我走吧 “你说什么?” 沈清词脑子忽然顿住,她听不懂傅倾洲的话。 “什么叫我爹换我过来这里?你们.....对我爹做了什么?” 沈清词眸光陡然犀利,疯了一般朝傅倾洲扑了过去。 攥住她的手腕,傅倾洲忽然笑了,“想见你爹?那你就跟我回去!” “回去傅家,我们回到眼前的状态!” 沈清词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隐隐癫狂的男人,迅速向后退,扯唇道:“凭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这一步,离开江南,离的远远地,凭什么还要回去! “沈清词,我不允许你嫁给唐安之!” “傅倾洲!你答应过放我走!你自己承诺会放我走!为什么要对我爹下手!他在哪里!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沈清词拼命地踹他的膝盖,傅倾洲将她往怀里一拽,汹涌的吻落下来,满是侵略。 “我后悔了沈清词!” 良久,松开她的唇,傅倾洲强硬的压住她的身子,薄唇贴着她的额头,哑声开口。 他后悔了! 沈清词——是他的! 只要想到她和唐安之在一起,护着唐安之,和唐安之对视,他的心脏就止不住地疼! 就像是万千蚂蚁撕咬,无法忍受! “你有病!傅倾洲,你已经有了江心!” 沈清词用力的挣扎,傅倾洲抬起手,将她按在了胸口。 “我没碰她。” 淡淡的声音响起,却如同晴天霹雳。 沈清词皱眉,“怎么会!” 她明明看到江心手腕上的守宫砂已经没了! “那天我将她推开便走,从未碰过她。” “你爹在京城和他的姐姐相聚,我不能保证他很好,但他没死。” 傅倾洲的手将她紧紧禁锢,语气里甚至带着诱哄,“沈清词,想见他吗?跟我回去!” 事实上,她也别无选择! 沈清词麻木的看着他将自己抱上车,入目所见,城里的人悉数被抓,死伤无数。 “活着的人只要不反抗,都会被妥善安置,陛下并非麻木不仁的暴君。” 傅倾洲的声音落下来,沈清词收回目光,闭上眼,眼泪登时流了出来。 上位者的争权夺势,最终伤亡的都是百姓! “今日你受惊,在这间客栈休息,等到你休息好我们再去京城。” 傅倾洲贴心的将她送到房间,又亲自给她喂了一碗粥,让她躺在床上掖好被子,出门前噙着笑道:“你那丫鬟我也带了回来,就在外面,想让她伺候你的话,就听话!” 薄唇吻上她的额头,一路往下。 沈清词瞪大眼,震惊的看着他欺身而上。 “傅倾洲,你疯了!” 沈清词没想到他竟这么疯狂,外面还在打打杀杀,作为主帅,他竟然...... 傅倾洲抚摸着她的脸,眉眼浮出前所未有的柔情,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她的身子,眼底迸出剧烈的侵略性。 他并不是一个爱女色的人,迄今为止,沈清词是他唯一的女人。 但今日,隔了这么久终于又碰到了她,自从那日给她灌药,她望着自己的眼神让他夜不能寐,那绝望和失望让他心底生出患得患失,他有一种感觉,他似乎要失去她! 但你看,她在他的身边,在他的身下,她的体温正在和他的体温混合,他并没有失去这个女人,不是吗! “你不想要那丫头活命?” 低低的嗓音传过来,沈清词怔住,停下了挣扎。 傅倾洲满意的将她拉到腿上坐好,手搂着她的腰,手指轻轻挑起,温柔的解开了外衣。 沈清词身子不断地战栗,如今已经是夏日,气温并不低,但她就是觉得冷。发自心底的冷! 傅倾洲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脑袋对着自己,微凉的唇吻了下去。 他的呼吸也来越急促,他这段时日一直以来的不安在此刻都安定下来,就像一切都回到了该有的位置! 考虑到沈清词的身子,他这次极尽温柔,哪怕沈清词并不配合,他也没有动怒。 “我爹究竟怎么样了!姑姑为什么要抓我爹!” 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沈清词的指甲掐进他的肉里,身子晃动的厉害,声音也支离破碎。 傅倾洲怜爱的吻了她的脸,轻笑道:“你爹躲了这么多年,终究为了你走到了人前!当年陛下放过的人是你不是你爹,长公主自然要将他亲手送上,作为送给陛下的礼物!不过你放心,七王爷懦弱,也不擅长行军打仗,他能一直坐稳王爷的位置当年是靠他那素有贤名的王妃!” “陛下不会为难他,很大程度封一个官职,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只是可惜了那位王妃,帮着你爹过关斩将好不容易能过几天好日子,却因为难产病逝,听闻正好陛下揭竿而起,她被草草下葬,她的女儿也不知所踪。” 傅倾洲刻意提起沈清词并不知道的往事,指腹轻柔的擦了她脸上的泪珠,幽幽道:“七王爷能占据淮扬城多亏了王妃当年布施得来的声望,他们想要效忠的从来都不是你爹而是那位王妃!长公主素来不喜欢这个懦弱的弟弟,你爹到她手里免不得要被训斥!” “叛军永远不可能重新取得江山,你爹他本身没有能力,唐安之更没有那个能力!清词,乖乖的跟在我身边,我才能护着你家人和你。” 傅倾洲说的话沈清词不信,傅家人人城府深,说的话更是随时会收回去! 何况,这次他利用她利用到渣都不剩! 闭上眼,沈清词闻着他的味道都能想起被他灌药的时候。 他是那样的决绝! 当时她对他还有一丝丝的期待,盼望着至少他能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她! 可惜,没有! 傅倾洲的手掐着她的脖子,那瞬间的痛苦,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哪怕...... “江心不是个坏人,她给的药自己也喝了,你们不是都没事?” 敏锐的察觉到沈清词的恐惧,傅倾洲声音沉了一些,算是在解释。 沈清词唇角扯了扯,什么也没说,全当没听见。 “你休息吧,我让你的丫鬟进来。” 看出她不想说话,傅倾洲也没有再逼迫,叫了热水,从房里出去。 第62章 对峙 傅倾洲没有再出现,沈清词躺在床上却始终睡不着,她看着红梅通红的眼睛,眸色惨白,低声道:“被抓了,是吗?” 她亲眼看见红梅跟着唐安之一起走的,现在红梅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唐安之...... “小姐!唐将军为了保护奴婢,胳膊挨了一刀,要是没有及时治疗,恐怕会废!都怪奴婢不好!奴婢没有武功不能帮他,更怪奴婢太重,马受不了我们的重量才会跑的那么慢!” 红梅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沈清词扑过来,握住她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哑声道:“不怪你!” 这一切,该怪的人是她! “小姐您别多想,只要还没进京,就有机会将唐将军放出来!这一切都是大少爷城府太深,唐将军那么聪明,一定有解决办法!” 红梅最了解沈清词,一看她现在这幅样子就知道她一定很自责,赶忙开口,故作轻松。 沈清词没说什么,紧紧抓着红梅的手,让她和自己一起躺下,强行闭上眼。 与此同时,傅倾洲去了柴房,那柴房就在沈清词房间的正下方! “啪!” 早上还意气风发的将军此刻狼狈的被绑在墙上,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身上被打的皮开肉绽。 浓郁的血腥味在房间内弥漫,唐安之的睫毛沾了汗,抖了抖,缓缓睁开眼。 “傅倾洲!是你!” 他终于想明白,昨夜的那一场胜仗是傅倾洲故意为之! 难怪,原本他们打的极为艰难,却忽然如有神助,很快将他们击退! “兵不厌诈,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你想怎么对我?杀了?尽管来吧!” “只有一点,小郡主无辜,你已经利用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日后放她走吧!还有今日这些事以及王爷的事,不要告诉她!” 以沈清词的个性,若是知道她成了朝廷围剿他们的棋局重要的一环,一定会自责! 唐安之说的极为诚恳,甚至眼神带着恳求。 傅倾洲坐在他的面前,无比优雅,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笑了,“我还没说要怎么处置你,你便默认自己会死?” “沈清词的事不用你教我,我自然知道怎么做!” 强大的气息溢出冷气,带着浓郁的威胁,唐安之皱眉,不解的看着他,“不杀我,你想做什么?” “你只是一个叛军首领,就算加上七王爷的人马,也不过区区一万,这点人我还不放在眼里,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放你离开。” 傅倾洲手上转动着刀刃,惨白的光打在唐安之的脸上,他咬着牙,冷声道:“什么要求!” 他不怕死,但他想知道傅倾洲要做什么! 隐隐的,他感觉不是很妙! “和沈清词解除婚约,让她此生对你无感,我就放了你。” “你应当知道,小郡主没有答应我的求婚,我们的婚约只是她离开傅家的一步棋!你现在让我解除婚约,是因为小郡主不和你走,但你想折断她的翅膀,是不是?” “你让她对我失望,并不只是想让她对我失望,而是你想要她彻底伤心,封心锁爱,再也不信任任何一个人!傅少爷,你这样工于心计,从精神上彻底打压她,试图让她成为你的玩偶,任由你揉搓,你不觉得可笑吗?” 唐安之气的双手剧烈挣扎,血珠不断往下冒,铁链更是晃动的发出声响。 猩红的眼眸愤怒的瞪着傅倾洲,厉声道:“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你从来都没有尊重过小郡主!你觉得她是前朝郡主,影响你的身份地位,不配做你的妻子,所以你看轻她!但你却又觊觎她,想要得到她!你什么都想要,不惜让她被人耻笑,打碎自尊,你根本不配得到爱!” “你想让我帮你,你休想!我唐安之不怕死!技不如人被你摆了一道我愿意付出性命!你看不起的女子是我等珍视的小郡主!她生来高贵,由不得你揉搓捏扁!” 话毕,唐安之眼底迸出戾气,忽然做出一个决定,齿尖咬住了舌头。 “自尽的话,你还如何见到你的主子?难道你不想救他?刻意被我抓过来,不就是想要被送去京城和你的主子团聚?现在却要放弃?” 傅倾洲的匕首在桌上划了一下,很快出现一个尖锐的刀痕。 唐安之愣住,神情变了几次,“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 傅倾洲根本不听唐安之说的话,挑眉道:“七王爷对我来说作用不大,你们这些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不过得到一座城,这座城还轻易被我抢回来,这样无能之辈,留着对我只有好处。” “长公主权倾朝野,仗着她和陛下曾经的私情,又自认为当年打开城门方才稳固新朝地位,很是得意,最近已经开始插手朝堂之事,我并不喜欢长公主的作风,她若是将七王爷送上去,权势过大宠爱过大,并非好事!” 傅倾洲勾了勾唇,“我可以让你和七王爷相聚,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呸!” 一口唾沫吐到他的脸上,唐安之冷笑,“你以为王爷愿意和你们换小郡主过来是因为什么?因为小郡主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我的确想要去救王爷,可若是伤害小郡主为代价,王爷知道了恐怕会当场将我斩杀!傅倾洲,倘若小郡主我们随意就可以伤害,何必多此一举,让王爷涉险!” “小郡主待我不同,你应当看得出来!假以时日,她会成为我的妻!傅倾洲,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小郡主的爱!你这样的人,此生孤独!” “呜呜!” 匕首擦着唇角抵住他的脖子,傅倾洲冷着脸起身,方格从暗处出现,拿起毛巾堵住了他的嘴。 “连夜将他送去京城......不,等到明日送他走!” 傅倾洲嘴角噙着冷笑,深深地看着他,抬起脚,走到门口,推开门,幽幽道:“我会让你知道沈清词究竟爱的人是谁!更会让你知道,她永远不会是你的妻!” 第63章 两个只能活一个 “你要做什么!傅倾洲,你可以杀了我,放了小郡主!” 唐安之拼了力气将嘴里的布吐了出来,在他的身后呐喊。 傅倾洲扯唇,抬了抬手,方格再次堵住唐安之的嘴,冷声道:“主子和表小姐年少的情谊,用不着你担心!” 江心喝了药,主子特意等了一会方才灌给表小姐,他看的清楚,主子一直注意着江心的动静! 若不这么做,不能取信长公主,这也是无奈之举! 另一边,傅倾洲已经上楼,推开门,耳边还能听见唐安之发出的暴动。 这里竟然不隔音! 脚步停留在沈清词的房门,透过缝隙,沈清词正躺着满脸疲倦,面上掠过疼惜,准备开门的手停了下来。 “小姐,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红梅抱紧了沈清词,小声地开口。傅倾洲眯了眯眼,冷冽的气息涌来,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下。 沈清词注意听了一会,点了点头。 “或许是老鼠,客栈不比家里,别怕,安心睡。” 沈清词拍了拍红梅的后背,红梅应了一声,担忧的看着她,问道:“小姐为何不睡,是在担心唐将军吗?” “小姐,今日若是没有出现变故,唐将军想要娶你,你会答应吗?” 傅倾洲神情微凛,也在等沈清词的回答。 “我会。” 沈清词果断的声音出来,房门赫然打开,露出傅倾洲铁青的脸。 “滚出去。” 冷冽的声音出来,他对着红梅开口,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沈清词,瞳孔深处涌动着惊人的戾气,乌云盖住了天空,发出沉闷的声音。沈清词浑身一僵,呼吸都在颤抖。 “大少爷你要做什么!奴婢不走!” 红梅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紧紧抱住沈清词,红着眼硬是一动不动。 “红梅,你出去。” 沈清词松开红梅,推了推她的胳膊。 傅倾洲眼底满是暴怒,说不准红梅会被怎么对待! “奴婢不要!” 红梅拼命摇头,傅倾洲抬起手,狂风吹开窗户在房内肆虐,红梅咬着牙,眼底溢出畏惧。 “砰!” 一只手忽然出现,狠狠敲了她的脖子。方格将她打晕,担忧的看了一眼沈清词,扛着红梅走了。 眼看着傅倾洲越靠越近,沈清词眼底溢出警惕。 “清词,唐安之只是一个叛军,他可能会死,你依然愿意和他在一起?” “你真的,爱上了他?” 傅倾洲赫然靠近,手掌贴住她的脸,手指拂过她的唇,惊的她浑身一颤。 “可我,不允许你爱上他!你真的想嫁人?那便嫁给我吧!” 傅倾洲唇角扬起,幽幽道:“让你爹拽下长公主,将朝政彻底还给陛下,我就娶你。” “是你朝思暮想的正妻的位置。” 沈清词到现在他还想利用自己! 沈清词痴痴地笑出来,目光充满怨恨,冷声道:“我不稀罕做你的正妻!傅倾洲,我说过我只要自由!” “不想做我的正妻,你想做谁的?唐安之?” 妒火终于烧毁了他的理智,傅倾洲大步上前,一把将她从床上捞起来,手掌掠过她的肌肤,狠狠撕开。 “呼啦!” 她的衣裙顿时被撕开,露出大片肌肤。她的身上还残留着上次的痕迹,他却已经压了上来,发了狠。 “你知道吗,你想嫁的那个男人就在楼下,你的每一声,他都能听见!” 沈清词瞳孔骤然放大,她怎么也没想到唐安之竟然就关在楼下的柴房! 沈清词红着眼拼命挣扎,傅倾洲望着她从未有过的抗拒,戾气更甚。 深夜,沈清词踉跄的从床榻起身,回头望着已经睡着的傅倾洲,悄声下楼,开了柴房的门。 “表小姐......” 方格从暗处出来,拦住了她。 “这人,你不能放!” 沈清词还没说话,寒芒骤然在眼前一闪,方格护住沈清词,腰间的刀还没抽出来,长公主的脸笑盈盈的出现。 “傅家暗卫闻名多年,看来不过如此!” “姑姑?” 沈清词警惕的向后退,长公主完全不给她机会,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冷笑道:“清词看见本宫为何要跑?” “你难道不想和你爹相聚?” 就在她犹豫的功夫,长公主赫然将她抓住,交到了身后之人的手里。 这夜狂风在耳边回荡,长公主并没有为难方格,刺伤他的双腿,将唐安之和沈清词拽上了马车。 红梅跟出来的身影越来越小,沈清词被带回来京城。 “这一次战果颇丰,清词,你真是本宫的福星!” 长公主含着笑将她丢在地上,快马加鞭十日抵达,回京第一件事,长公主踹开了长公主府私设的囚牢,一个儒雅的男人狼狈的坐在地上,头发花白,身上收拾的很干净,听见动静,抬起头,朝沈清词笑的慈祥。 “女儿。” 女儿! 这是她爹! 她从未见过的爹! 眼眶登时泛红,沈清词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也没有想过第一次见到父王会是这样的场景。 “噗通。” 她的膝盖陡然弯曲,跪在了地上。 “女儿不孝!” 若不是因为她,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田地! 七王爷瞧着沈清词,眼底透出淡淡的笑意,他让沈清词起来,“能换你一命,爹这条老命死不足惜。” “只是可惜,爹依旧没有救下你!” 抬起头,七王爷看向长公主,轻声道:“长姐,她是我的孩子,哪怕看在阿念的面子上,也请......留她们一命!” “现在你知道让本宫留她们一命?当初你若肯帮本宫一把,登上那位置的人就不会是懦弱的二弟,更不会灭国!我会让父皇知道他的决定是错的!历朝历代都有女帝,我分明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适合那个位置,凭什么,父皇完全不看我一眼!” “小七,阿念姐姐救我一命,我如今可以还你一命!两个只能有一个活!希望你能在那日之前想清楚你想要谁!” 长公主转身便走,顺便拽住了沈清词。 “长姐!求你!长姐!” 死牢里不断发出急切的喊叫,长公主厌烦的抬手,几个丫鬟关上了入口。 沈清词两眼发懵,面上露出迷茫。 两个.......是什么意思? 第64章 她该爱的人,不是傅倾洲 “沈清词,你应当还有一个姐姐,这点,你应该清楚吧。” 蓦的,长公主忽然开口。 沈清词迟疑的点头,“可我从未见过,也不曾听过,王妃难产,姐姐恐怕......” “或许,你见过呢?” 长公主染着豆蔻的手在她的后背猛地一推,沈清词被关进了房间。 抵在房门,长公主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难得有了想要诉说的念头。 “当年本宫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好看的夜晚,国师说本宫日后会富贵一生,站在权利的巅峰,父皇高兴的当即立我为太子,可没想到我却是个女孩。” “母后因此受到牵连,被父皇冷落,我拼了命的学习就为了能让父皇高看我一眼,后来我发现权势真是个好东西,父皇膝下几个弟弟全都是不中用的东西,他出宫必须要将朝政交在我手里才能放心,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啊,当我监国后母后的桌子上再也没有摆上凉了的饭菜,冬日里也多了很多上好的炭火。” “父皇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所以养出的孩子也都是贪图享乐的人,在我的治理下朝廷的威望越来越高,可父皇临终前却让我辅佐二皇弟!” “那可是个偷奸耍滑满嘴仁义道德一点能力都没有的人!他凭什么最后成了赢家?宣读圣旨的是你爹,分明只要他稍微改口,登基的就会是我!” 长公主平静地看着远方,唇角勾了勾,“本宫一定会成为权势的中心!所以本宫选中了皇帝!本宫和他少年定情,他进了城门就一定会封本宫为皇后,最后本宫生下孩子再杀了他,就可以靠着幼子登基为帝!” “嘭!” 长公主忽然发难,重重的拍在房门上,“可是他背叛了我!他竟然爱上了为他治病的医女!日久生情!哈哈哈!他觉得对不起本宫,所以让出了一半的权势,说他答应我的一定会做到!” “谁要这一半的权势!我要的是全部!我不能成为他的妻子,拿什么生下他的孩子再登基!何况,他还不给本宫和他共寝的机会!他说本宫是毒,靠近就会死!哈哈哈,不靠近,他以为就死不了了吗!” 长公主冷笑,收起了脸上的狰狞,缓缓收手,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清词的影子,低声道:“就快了!江心已经有喜,太医诊断一定是个男孩,本宫等不及了!沈清词,你就在这好好地看着,看着本宫如何站在那权利的巅峰!” “若你死了,也请你告诉阿念姐姐,本宫终究还是赢了!她劝本宫放下,本宫做不到!” 沈清词还没想清楚长公主为何提起阿念,便又听长公主道:“你不要想着偷跑出去!过段时日我就会送你爹去见皇帝,唐安之也会一起送过去,没有人能救你!” “对了,好心告诉你一件事!我那个二弟最大的缺点就是仁慈,他根本没有传说的那么暴虐,他手底下人贪污受贿,他舍不得要人家的命,剥夺人家的金钱地位,贬为庶民,那些贪官不服,故意给他泼脏水,将他们自己做的事全都按在了二皇弟的身上。” “偏偏我那个愚蠢的弟弟完全不懂治国之道,他明知道这些事还是不愿意杀了他们,最终名声越来越差,一个帝王,将自己的名声威严放在臣子的性命之后,他的国岂能有百姓愿意跟从?本就想要剥夺江山的人蠢蠢欲动,他压不住他们,所以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傅家......傅家长子傅倾洲,当年应当才九岁吧!呵!那可真是个狠角色!你知道吗,他眼睁睁看着皇帝烧了一整个村子,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和皇帝做交易,他要傅家飞黄腾达,这件事他就隐瞒下来,并且让所有幸存者都知道这是我二弟下的令要烧村。”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就因为烧村,百姓震怒,二皇弟成了暴君,皇帝有了揭竿起义的理由,一路到了京城。傅倾洲就是皇帝的走狗,沈清词,你招惹了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人,如何全身而退?” 长公主像是看笑话,慢悠悠的走了。 沈清词跌坐在地上,她想起了红梅几次的欲言又止。 所以红梅,也早就知道真正犯下暴行的人是当朝皇帝! 这也是为什么唐安之会说,前朝根本没有那么暴虐! 所有的一起都是傅家和皇帝一起为前朝泼的脏水! 这样的真相让她浑身发麻,傅倾洲那时才九岁啊! 一个刚刚九岁的孩子,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在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已经十一岁的他,心底究竟是怎样的嘲笑! 沈清词唇角溢出自嘲,原来这些年,她都是一个笑话! 将爹逼到躲起来的真凶就在身边,她却从不知晓,甚至还......爱上了他! “这里面关的是小郡主?听说傅家找她找疯了!公主就这样把人带回来,真的没事吗?” 门口,两个丫鬟窃窃私语。 沈清词怔怔的听她们讲话,心底越发冷。 “听闻傅家双生子长的极为相似,次子身体孱弱性情温和一直都被傅家隐匿,十年前在江南参加了什么春日宴病逝,傅家竟然秘不发丧,偷偷地给埋了,说是大肆举办会影响傅大少爷的官运,真是凉薄至极!” “不止呢,那傅家小少爷身体孱弱却喜冷,索性他们就让他住在了冰窖,根本没把他当人!一个少爷,活的连下人都不如!傅家啊,只会疼爱能给家族带来好处的人!” 后面两个丫鬟又说了什么沈清词没有听清。 可她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当初那握着她的手,牵着她从冰窖出来的声音。 “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不要害怕,哥哥会保护你!” “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去吧,你需要朋友。” ...... 难道,撑着她度过在傅府这么多年的温柔的人,根本不是傅倾洲。 而是,她从未见过的傅二少爷! 傅夫人说二少爷去了很远的地方苦读,日后要考取功名。 原来......二少爷一直在她的身边。 她该爱上的人,不是傅倾洲! 第65章 内乱 内乱来的很快,长公主已经筹谋多年,江心腹中的胎儿刚稳定,随着烟花绽放,四周战火连绵,她披着金灿灿的龙袍坐在高位,睥睨众生。 皇帝剧烈的咳嗽,看见长公主意气风发的模样,面上满是沧桑。 “一半的江山都不能满足你吗?你一定要和朕兵戎相向?” 皇后担忧的拍着他的后背,愤怒的瞪着长公主,咬牙道:“阿依姐姐,这么多年你始终不懂他的心!身为前朝公主,就算是你开的城门你以为就能让所有人信服让你权倾朝野吗?是他,是他一步步替你计算好,替你挡着流言蜚语,让你安心的做你的长公主!” “你这个人性情狠辣,万般不容人,倘若让你做皇后,不要说后宫会鸡飞狗跳,恐怕前朝都会被你的雷霆手段镇压!为了保护所有人,但又想要满足你,所以他才会娶了没有娘家只是医女的我!” “可你竟然逼宫!你真的要他死吗?阿依姐姐!你真的要这个爱了你一辈子,护着你一辈子的男人死吗?” 皇后歇斯底里的嘶吼,双眼满是恳求。 “你放过他吧!你继续做你的长公主,这段时间的事就当从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金色的裙摆在金銮殿摇曳,长公主望向皇帝,轻蔑的勾唇。 “你以为本宫真的会被你说的这些情情爱爱绊住手脚?皇后,你是不是忘了这江山他是从谁的手里夺来的!” “他污蔑我的弟弟,还杀了我的亲族,真以为我会毫不介意?好吧!我承认我的确不介意,毕竟那是他们该得的下场!当年是我默许纵容,才有你们的今天!” 长公主缓缓走向皇帝,一把推开柔弱的皇后,手掌在皇帝苍白的脸上轻轻抚摸,剪水般的眸子泛出稀薄的情意。 “你的皇后说你爱我,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她是不是画本子看多了?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娶了这样的笨蛋美人?” 长公主哈哈大笑,花枝乱颤,身子都激动得发抖,“你若爱我,你怎么会三宫六院,娶了这么多美人没有一个寂寞的夜晚。” “你若爱我,怎么会生出那么多孩子,还一直警惕着不让我嫁人?你能容忍我有男宠,是因为你知道我绝不会放任自己生下男宠的孩子,甚至你期待我未婚生子,这样彻底断了我的心思,再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你这样一个利益之上的人,只有你的枕边人才会相信你爱我!你爱你自己,你自己高于一切!” 长公主双眼瞪大,身后的叛军将金銮殿包围,火光下美的惊心动魄。 她的一声声质问让皇后白了脸色,不敢相信的看向皇帝。 良久,皇帝摸着长公主的脸,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脸上的苍白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疯狂的狠历。 “阿依,你和我一模一样,所以我才会珍惜你!也才会,克制自己不会真的爱上你!我们可以是战友,是对手,是恋人,就是不能是夫妻!” “你和我一样,永远都不会真的爱上任何一个人!” 嘶! 尖锐之物刺入的声音响起,长公主和皇帝同时低头,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他们以为,对方不舍的动手! 原来,他们连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陛下!” 皇后犀利的叫声回荡在金銮殿上,那瞬,叛军动摇,上千御林军骤然出现,抵住了原本的叛军。 形势骤变,长公主面色霎时沉了下去。 皇帝和长公主同时加重了力道,两个人喷出血。 沈清词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一出闹剧。 抬腿,她的手里拿着银针。 “姑姑!” 长公主推开她,根本不让她给自己治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宫此生就这一次机会,错过不会再有第二次!让我做阶下囚,做梦!” 长公主嘴角拧出绝艳的弧度,厉声道:“本宫是长公主!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本宫,誓不为奴!” 拖着全身的血,她目光深情的看着通往龙椅的阶梯,缓缓爬上去。 半道,没了呼吸。 “姑姑!” 沈清词瞳孔赫然放大,她没想到长公主真的会死! “阿依!” 皇帝捂着伤口冲了过去,抱起长公主的身躯,唇角颤抖好久,闭上眼,面色灰败。 他说不出那句,“请太医!救活她!” 所谓情爱,最终抵不过权势! 他是,长公主更是! “傅倾洲!没想到你竟然一点旧情都不顾,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江心疯了一般冲进来,金銮殿涌出腥味,她的身下流着血,怨恨的瞪着将她带进金銮殿的男人。 “傅倾洲?” 已经有半年没见,恍惚间看到傅倾洲紧绷的脸,沈清词的神情变了几次。 “你怀的不是皇家血脉,那个孩子该死!” 傅倾洲冷冷的看着她,眼底已经不复往日的柔情。 从沈清词离开的那天起,他发现了自己根本不爱江心! 长久以来的相处让他已经爱上了另一个人,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他看得上江心也只是因为江心配得上他! 还有——一张和沈清词七八分相似的脸! “谁告诉你他不是皇族血脉!他是!只要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他就一定是!” 江心忽然发了疯,扑向沈清词,匕首抵住她的脖子。 傅倾洲脸色瞬变,声音从喉咙溢出来。 “放了她!” 江心冷笑,面上是让人看不懂的复杂,“凭什么?你害死我的孩子,我就要沈清词偿命!” “沈清词,你没想到吧,傅家大少爷傅倾洲竟然会为了找你耗尽家财,这样感天动地的爱情,真是可歌可泣!可是......你说我抓住你让他放我走,在你和前途之间,他会选什么?” 江心忽然伸手,将她朝着皇帝猛地一推。 沈清词迅速停下脚,身子却不可避免的冲向皇帝。 皇帝已经身受重伤,只要再有一点伤害,危在旦夕! “唰!” 冰冷的箭朝她射了过来,瞳孔下是傅倾洲极端扭曲的脸。 第66章 天大地大,何处为家 “江心!” 温热的身躯抱住了她,箭羽径直插入江心的后背,温热的血顺着沈清词的脸上留下来,她一寸寸的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心。 “你做什么?你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替自己挡? 江心不是想要她死吗? “妹妹。” 江心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箭羽彻底从她的身子穿过去,她却毫不在意。 颤抖着手抚摸沈清词的脸,笑的艰难,“我说过的,我好羡慕你。” “你活的堂堂正正,我却咳咳,是个偷了你人生的小偷!” “我根本不是江家的嫡女,我爹他不能生孩子,当年母妃对江家有恩,母妃察觉到不对劲,所以决心带府里的姨娘一同去江家产子。” “江家愿意接纳我们,娘她甚至为了我们装作有喜挺着枕头装了好几个月。可是,沈姨娘以为母妃只为自己的孩子铺路,心中怨恨,更不懂朝政,只想趁机在王爷的身边,想要获得宠爱,所以......到最后她发现天下骤变,她偷偷去了江府,将我们换了过来。” “谁也没想到一个刚生产的女人竟然能做这么大的事情,其实她可以将我们都留下让爹娘养着,可是她怕两个孩子不能得到爹娘全部的爱,自私的将你留在身边,受尽苦楚。” 江心的脸上露出惨笑,“你才是母妃的孩子,我的亲娘是沈姨娘,妹妹......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妹妹还是姐姐,但是,就让我做姐姐吧。” “我本身就活不成了!我......从记事开始,奶娘就告知了我真相,她是负责王妃接生的稳婆,那夜她来看小主子,却没想到亲眼见到沈姨娘换了孩子!可她没有说给爹娘听,因为姑姑才是她的主子!” “姑姑让我接近陛下,接近傅倾洲,她要我作为复仇的棋子,原本她想要我嫁给傅倾洲以朝臣妻子的身份接近陛下,可没想到陛下广开后宫,江家作为名门世家自然有选秀的资格。” “姑姑安排我参选,自然顺利入选,她命令我和傅倾洲断了,一心获得皇帝的心!” 江心已经没有力气,倒在地上,声音也断断续续。 御林军本想杀了她,傅倾洲抬手,制止了所有人的动作,喊来太医为皇帝诊治,幽深的眸子去听江心的话。 “第一次见皇帝,他把我当成了姑姑,他说我长的像姑姑,其实面容上并没有多像,姑姑和父王不是一个母亲,你我二人像父王岂会和姑姑有多相似,但......” 江心笑了笑,面上满是哀伤,“我是姑姑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从内到外,从穿衣风格到行为举止都和姑姑极为相似,所以皇帝第一眼就选了我!我才能一跃成为嫔位!” “但可惜,陛下根本不碰我,他这个年纪已经有心无力,他更愿意和我弹琴下棋,唯一一次和我洞房花烛,还是我给了猛药。” “妹妹,他没有碰过我。” 江心凑在她的耳边,拼了最大的力气,轻轻地开口,“你喝的那碗药有一个功效,只要配合......就能.....这才是假死药的秘密!我从来没有一日活的是我自己,我也从没有自由!沈清词,去过真正自由的日子吧!离开这里!沈清词,替我活下去,离开这些是非!” 江心紧紧抓住沈清词的手,那双温柔的眼眸此刻满是眷恋,她看着沈清词的脸,一点点的闭上了眼睛。 “江心!江心!” 沈清词眼前冒金花,她的耳朵轰鸣,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脑子里不断回荡着江心说的每一句话。 她的眼眶发红,眼球的血丝瞬时爬满,呼吸急促,胸口闷的让人想吐。 江心到底在说什么! 她怎么会是她的姐姐! 她们怎么会是姐妹! 她怎么会是.......娘的女儿! 若是这样,过去她十几年的生活算什么?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沈清词手松开,江心无力的倒在地上。 她的衣袖被风掀开,露出了莲花的胎记。 “心儿!” 凄厉的声音回荡在街道,这次的内乱皇帝早有预料,雷霆之势镇压,傅倾洲怔怔的看着沈清词失魂落魄的离开,想要拦住,却被皇后拉住。江心被人抬着去了江家,沈柔心跪在地上,疯了一般去抢江心的尸身。 看见沈清词的那瞬间,冲了出来,一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是江心,那么我呢?阻止江心幸福的罪人吗?” 沈清词忽然笑出来,猛地握住沈柔心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轻声道:“不然,你也把我杀了吧!” “你一直不肯离开傅家的原因,是因为江心是吗?江家就在傅家隔壁,你可以随时看到自己的女儿,所以你怎么也不肯离开!好一个母女情深啊!娘!好一个母女情深!” 沈清词嗓子沙哑的喊出来,一双眼几乎要吃了沈柔心。 沈柔心猛地甩开她的手,不敢看沈清词,嘴唇蠕动好半天,说不出话,恨恨的冲去了江家,“我要带走我的女儿!她不是你们江家的人!你们的女儿在外面!那个贱人生的女儿在外面,在傅家为奴为婢你们眼皮底下生活了十多年!现在各归各位,你们认回你们自己的女儿!” 沈柔心最终是被打了板子丢出的江家,沈清词最终也没有回到傅家,她去找七王爷,看到的唯有七王爷的尸体。 他依旧儒雅,身侧放着一张劝谏书。 他用自己的命去劝自己的姐姐不要争权夺利,好好的活下去,他愿意为她守着后方,放弃所有叛军根据地。 可惜,这封信没送到长公主的手里。 甚至,她根本没有看这个弟弟,也不知道弟弟死在了自己的府邸。 “天大地大,何处为家。” 沈清词抱住了胳膊,浑身都散着冰凉。 她只要闭眼,看到的就是傅倾洲两次要杀了她的脸。 只要闭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江心的脸。 她不敢睡,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 “小姐,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红梅从她的身后走出来,举着伞挡在她的头上,沈清词恍惚的伸手,这才发现——下雨了! 第67章 沈清词,别丢下我 曾经的公主府已经变成荒地,皇帝大发慈悲,给沈清词赏了郡主的虚名。 江家接了沈清词去住,所有人看着她说不出话。 这些年,迫于长公主的威严,他们不得不让江心听从长公主的吩咐,可他们对江心是真心疼爱,所以想让她生下长公主想要的孩子功成身退,还给她找到了假死药。 但是江心将假死药给了沈清词,她本喝了一半,也可以找到机会离开,但傅倾洲的那一箭将她刺穿,无法救治。 “傅少爷,不,现在该叫侯爷了,他上次进宫被小姐下了药,中途清醒过来推开了小姐,嘴里还喊着姑娘的名字。” 江家的管家小心翼翼地给沈清词端来鸡汤,沙哑的开口,“老奴不知道小姐对傅侯爷是依赖还是真心喜欢,但她受不得这个屈辱,所以她在傅侯爷推开她的时候,告诉他当年从斗兽场救下他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姑娘。” “但是他亲手给姑娘喂毒,还几次三番的害姑娘,他还有什么脸继续纠缠姑娘。” “正是因为这件事,侯爷颓废了半年,直到长公主和小姐决定造反,侯爷收到消息,带着人赶了过来。” “老奴和您说这些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让您知道,小姐对您并没有真的坏心,甚至,她对你的遭遇也有不忿。” 管家还想说什么,沈清词在大厅给江心烧了一叠纸钱,将管家请了出去。 不管江心对她有多愧疚,或是管家他们认为江心对她是怜惜的,她也接受江心对她的好意,但江心曾给她带来的伤害并不会因为这些理由而原谅。 只因沈柔心当年的私心,她和江心互换人生,但这个真相江心早已知道,可她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长公主拿这个作为把柄威胁江心,可只要江心及时拨乱反正,将真相说出来,长公主就威胁不到她,更不会成为棋子被摆布。 不过是因为,她舍不得现状,舍不得荣华富贵。 “姐姐,但我依旧会给你守灵,谢谢你愿意成全我的自由。”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是非黑即白,江心有错却也没有坏的彻底,至少,她感谢江心救了她一命! 七日后,江心下葬,沈清词走出江府,迎面对上一张俊美的脸。 “清词,跟我回去。” 傅倾洲从未这么卑微过,脸上露出讨好的笑,郑重的朝她伸手。 沈清词抿了抿唇,摇头。 “我已经和爹娘说好,娶你为妻!曾经是我错了,我才知道当初救我的人其实是你,和我走,好吗?” 傅倾洲声音沙哑,这段时日他一直在偷看沈清词,直到今日才终于走到她面前。 沈清词依旧摇头,笑道:“那里不是我的家,侯爷,我不会和你回去。” “清词!当时情况危急,我那一箭不会真的要你的命!我有这个实力!你根本不会死!我只是想要扰乱江心的计划!” 傅倾洲手指握紧,紧紧地看着她,快速开口。 沈清词定定的看着他,唇角弯了弯,温柔的声线带着冰冷,“我明白,我不曾怨过侯爷,那是身为臣子侯爷该做的事。” “清词,你别用这种态度对我!你想要的正妻之位我给你,我爹娘也必定不会再让你受气,从此以后都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你别离开!” 傅倾洲这段时日根本睡不着,沈清词那日绝望的神情在眼前不断浮现,让他浑身发冷,他迫切的想要带她走,哪怕折断傲骨,也只想让一切恢复正轨。 沈清词深吸口气,伸手握住他的手背。 傅倾洲俊朗的面容泛出喜色,沈清词加了力气,将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 “可我不想嫁给你了!傅倾洲,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让我爱上你的原因是那年牵着我离开冰窖的温暖。但是,那真的是你吗?” “这些年来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可以原谅你,因为你是傅家第一个向我付出善意的人,哪怕你后来性格怪异我也可以靠着那点温柔活一辈子!可是......原来根本不是你啊!” “傅倾洲!原来那个人根本不是你啊!” 沈清词声音越来越轻,笑咪咪的对他看着,眼眸充血,加了力道,狠狠将他的手掰了下去。 傅倾洲嘴唇蠕动,震惊的看着她,喃喃道:“你,知道了......” 她竟然知道了一切! “二弟他......我不希望你为一个已经死的人难过,所以不曾告诉你,是我贪婪的夺走了他的因果。” 傅倾洲面容恍惚,他认真的看着沈清词,对上往日浓情蜜意如今却冷若冰霜甚至夹杂着恨意的脸,他的心脏像是被挖出来一样痛苦。 “你别丢下我。” “沈清词,我爱你。” 他的眼角通红,像是拼尽了全力。 让一个天生骄傲一辈子顺风顺水的男人承认自己的感情,让自己低头,这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沈清词,做到了! “可我不爱你了!傅倾洲,你害死我爹,我姑姑,姐姐,你让我一无所有,我怎么可能还会爱你!侯爷,我恨你!” 傅倾洲面容顿时煞白,情绪瞬时失控,他的手扣住了她的腰,沙哑的声音带着祈求,“别恨我!清词,求你!” 沈清词不给他任何回应,只是弯着唇镇定的看着他,那搂着她的手青筋暴动,最终握不住,松开了手。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我用这一生补偿你,可好?” 傅倾洲牙齿紧紧咬着,下颌线已经泛疼,沈清词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凛冽的寒冬,这样无情的神情让他大脑几乎空白,整个人都无措起来。 “我累了,傅倾洲放过我吧。” 沈清词朝前走着,就在傅倾洲抓住她胳膊的刹那,喷出滚烫的血。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 傅倾洲瞳孔放大,猛地冲过去,将她护在怀里。 “沈清词!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眼前的人越发模糊,沈清词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68章 大结局 江南的第二年冬天来了,傅倾洲躺在地上,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花飘下来,唇角溢出苦涩。 扬起手,酒壶晃荡着声音,被他悉数灌在嘴里。 曾经意气风发的傅侯爷如今胡茬满脸,浑身狼狈,衣冠不整的倒在房间里,痴痴地发笑。 “沈清词,我想喝鸡汤,你熬的汤。” 习惯性的,他朝身边伸手,发出恳求。 过了很久很久,依旧没有人过来,像从前那样温柔的扶起他,为他披上衣裳,将一碗温热的鸡汤喂到自己的嘴边。 他的怀里,没有了温度! 有的人就像空气,以往在身边他感觉不到她的重要,可真的离开,他才发现原来缺少了她,自己的生活就没有了意义! 他和沈清词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他们就像是水,融入了对方生命的土壤,根本分割不开! 傅府处处都有她的影子,午夜梦回,他似乎都能看见沈清词在朝他笑,在质问他——为什么要杀自己,为什么不选她! 二选一的游戏,他选了两次,次次都没有选她! “主子你别喝了!陛下已经发下诏令,您若是继续这么颓废下去,侯爷的位置就真的要收回了!” 方格一脚踹开房门,屋内一股酒气扑面,傅倾洲瘫软在床边,疲倦的摆手。 “收回就收回吧!方格,为了这侯爷之位,牺牲那么多,真的值得吗?” 傅倾洲痴痴笑出声,随手将酒壶丢在地上,刹那,地面溅出水迹。 方格抢走他手里的新拿的酒壶,沉声道:“主子,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夫人她......” “倾洲!傅家只剩下你能光宗耀祖,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弃整个傅家于不顾吗?” 傅夫人冲了进来,抬手狠狠给了傅倾洲一耳光。 霎时,傅倾洲的脸肿了起来。 “我若是知道沈清词是这么大的狐媚子,早在她小的时候就把她掐死!岂能让她害了我儿!” 傅夫人怨恨的砸了佛珠,面色阴沉的要滴出水。 “夫人!主子如今已经是这般模样,您别再刺激他了!” 方格心跳慢了一拍,赶忙劝说傅夫人出去。 傅倾洲已经停下喝酒,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笑出来。 “原来她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抬起头,他的头发散乱下来,声音也乱了起来,“原来母亲打人,是这么的疼!” “这些年来她承受的巴掌,该有多少次?” 傅倾洲踉跄的爬起来,眼底淤青,神色木的仿佛泥人,“被我灌药的时候,她又该有多痛苦!” “我抢走了二弟和她的过往,让她甘愿成为江心的替身,强迫她那么多次......下辈子,她恐怕都不愿意见我吧!” “主子!” 方格见不得傅倾洲这么难过,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表小姐或许没死!” 四周骤然寂静,傅倾洲猛地看向他,一把将他按住,力气很大,深邃的眼眸充斥着乌云,额前青筋暴动,胸口激动地上下起伏,疯狂从他的眼底溢出,良久,沙哑的声音才从喉咙滚出来。 “她在哪?” ...... 江南偏僻的院外,沈清词裹着外衣从屋里出来,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伸手去接。 忽的,一个雪球砸到她的腿上。 “娘亲!玩!” 两岁的团子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手里捏着雪球满手通红。 红梅一脸心疼的跟在她后面,“小小姐您可悠着点,这太凉了,别冻了手!” “红梅!” 沈清词忽然喊出来,红梅抬头,迎面一个雪球朝着她砸了过来。 “小姐!你真坏!” 红梅双手叉腰,鼓着嘴巴嗔怪的瞪着这一大一小,她的身后冒出一个又一个脑袋,笑眯眯的加入了雪球大战。 “清词姐姐,红梅姐姐,我会背三字经啦!” 又几个孩子跑过来,兴奋的朝沈清词挥舞着手里的纸。 “我们会画花了!是红梅!红梅姐姐,我们会画红梅了!” 欢喜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傅倾洲停下脚,入目便是这样的场景。 几年不见,沈清词的脸依旧那么年轻,她笑的很开心,是在傅府从未有过的开心! “那个孩子......” 傅倾洲心神一颤,看到那两岁的小团子心底泛出柔软。 方格快步过去,挡住了他。 “主子,我只是带您来看看!表小姐她如今......生活的很好!” 傅倾洲脚步顿住,眉眼低垂了下去,轻轻扯了扯唇。 是啊,他如今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当年娘娘给表小姐喂的药就是假死药,需要配合朱砂才能刺激毒素,那日娘娘下葬,小夫人落发为尼,表小姐已经厌倦了那样的日子,吃了朱砂。” 方格定定的开口,他也是两年前才知道这件事。 两年前消失了的红梅找到他,求他去请稳婆,急的浑身发抖,他才知道原来表小姐已经怀有身孕,平日穿着宽松的衣裳看不出来,那日难产,村子里的大夫稳婆全都束手无策。 他没办法,只能求到江家,那时已经是深夜,临时找人找不到! 江家的老大夫是神医,江老夫人亲自带人去的,经历一天一夜这才生下那个孩子。 算算时间,应该是......傅家的孩子! “主子,除了这件事之外,属下想要请辞!属下.....有了想照顾的人!她太笨了,没办法应对那么多事,属下想陪着她。” 方格目光落在红梅身上,极具温柔。 傅倾洲唇边溢出苦笑,点头答应。 沈清词正好抬头,和傅倾洲视线对上,呼吸骤然一停,抱着孩子进了屋。 从那日起,他们的院外都会多很多点心。 有时候也有水果。 终于,前程大好的侯爷离开朝堂,裹着荆棘跪在了草屋的面前。 他每日都来,每日都求屋里的人看看自己。 这一次,他放弃所有一切,只想和他喜欢的女人厮守一生。 他终于想明白沈清词六岁那年,他为什么看见他们一起玩闹会生气。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沈清词起了心思。 他爱的,从来都不是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