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权臣,重生后夫人大杀四方》 第一章 心瞎是个蠢的 光线昏暗的房间,安昭筠躺在床榻上,除了眼睛睁着,她看着就跟死人似的动也不动。 “夫人醒了,奴婢扶您起来。”婢女司琴上前道。 曾经安昭筠是京城第一美人,十几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将她满头青丝熬成霜。如今的她骨瘦嶙峋、形容枯槁、恍若老妪。 司琴红着眼强笑说:“您今日看着好些了。” “好些?药都不送,我已油尽灯枯。司琴,我放心不下你……” 话被打断,紧闭的门被推开,一少年与一小姑娘的身影出现。 司琴偷偷抹去眼角泪滴:“公子,小姐,夫人天天念叨着你们兄妹二人。” “母亲,你要快点好起来,要不天爱就没人疼爱了。” “就是,我们不想再当没人疼的孩子了。” …… “没人疼爱、没娘的孩子”等字眼深深刺痛了安昭筠的心。 “你们过来。”安昭筠朝儿女招手,“司琴,拿来。” 闻言,司琴从脖颈取下红绳穿着的环形木制吊坠,恭敬慎重地双手捧着送到安昭筠跟前。 “天赐,拿着吧。”安昭筠将吊坠递出去。 “母亲,这是?”兄妹俩异口同声问道。 “信物,安家信物。” 秦天爱喜不自禁回头喊:“爹爹,娘亲,东西终于到手了。” 主仆俩愣住了,司琴企图抢回吊坠,奈何秦天赐已迅速后退,她扑了个空。 携手进来正是安昭筠的夫君平延侯秦明德和她的小姑子秦凝霜。 安昭筠疑惑不解:“爹爹?娘亲?” “嫂子,天赐和天爱是我和明德的亲生儿女。”秦凝霜揽住俩孩子。 安昭筠惊骇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明德,凝霜你们、你们是兄妹啊。” “我是秦家养女,确切地说我是明德的童养媳。”秦凝霜怨恨地瞪着安昭筠,“若不是为了他的前程……” 秦明德朝秦凝霜温柔地笑、轻拂她鬓角散落的那丝碎发安抚着。 安昭筠脑袋中哄哄作响,她以为秦明德生性冷淡,不曾想他也有柔情,只是他的柔情不属于自己罢了。 眼前是一家四口,她成了天大的笑话。 “多亏安家现在完蛋了,就因为她是安家嫡女,多年来我迫不得已委屈了凝霜和俩孩子,”秦明德望着安昭筠毫不掩饰厌恶。 安昭筠刹那间恍然大悟,她一下子全明白了。 当年,平延侯秦家老侯爷暴毙,侯府无嫡子,几个庶子争夺侯位。 秦明德本最不起眼,可他笑到最后。只因他娶了安家嫡女安昭筠,岳父安定邦助他谋得侯位,妻子则用嫁妆为他稳固地位。 眼神嗖地犀利起来,她身边的人包括娘家人如何死的在安昭筠眼前闪过。过河拆桥、鸟尽弓藏,自己是罪魁祸首,她瞬间眼神黯淡。 秦凝霜得意洋洋说:“安昭筠,你已病故三月。侯爷请封,如今我是平延侯夫人,天赐是世子,天爱是真正侯府嫡小姐了。” “病故三月?我还没死是因为安家信物吧。” 司琴忍不住骂道:“夫人对你们有养育之恩、待若亲生儿女,你们狼心狗肺是要遭报应的。” 秦天爱晬了口满脸不屑,秦天赐则发出声冷哼。 “看来我是养了两头白眼狼。”安昭筠嘴角勾起自嘲:“可惜了,东西有两件,合二为一才是安家信物,你们呀,太着急了。” 看着秦明德他们神色大变,安昭筠发出畅快淋漓的笑声 “说,另外那件东西在哪儿?不说要你的命。”秦明德威胁说。 “命?我不是三个月前就病故了吗?”安昭筠压根就不在乎,她也活不过几日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门外传来严厉的斥责声。 司琴眼睛大亮:“夫人,老夫人来了,她向来对您爱护有加,必定会主持公道的。” 安昭筠眼底闪过丝期望,秦明德的母亲秦张氏对她确实挺好。 “来人,将贱婢拿下。” 看司琴被拖开,安昭筠大吃一惊:“老夫人,你这是?”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到她招了为止!” 司琴的惨叫声响起,安昭筠不顾身体虚弱扑上前护住她。 “别打,别打,老夫人,司琴究竟犯了什么错?” “安氏,她没错,不过她是生是死全看你了,将另一半信物交出来吧。”秦张氏淡淡地说,“四个陪嫁丫鬟死了仨,我不介意将这个也送下去陪她们。” 母亲(祖母)高明!秦明德他们交换眼色暗暗称赞。 琴、棋、书、画四婢是安昭筠的陪嫁丫鬟,她原以为陆续身亡是意外,没想到另有蹊跷。 抬眼望去,秦张氏不是安昭筠印象中和蔼可亲的老夫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算计与狠辣。 司琴痛得脸色煞白犹强撑着说:“夫人,信物不能交。” “贱婢该死,打,狠狠地打。”秦张氏被激怒了。 看着秦张氏一脸冷漠,听着司琴的惨叫,安昭筠深吸口气高喊:“别打了,我交出信物。” “啊——!”安昭筠凄厉尖叫令所有人心中一凛。 司琴决绝地咬舌自尽了,临死前她拼命摇头,示意安昭筠不可交出信物。 见状秦明德气急败坏吼道:“来人,将贱婢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安昭筠心如刀割、泪流不止,她怔怔望着被拖走的司琴。她的眼睛失去光彩、鲜血从口中溢出,沿着下巴滴落地上,留下道长长的血痕。 仇恨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安昭筠忽然从腰带间掏出块圆形玉佩,动作极快狠狠朝地上砸去。 “拦住她!”秦明德、秦凝霜和秦张氏异口同声。 声响,玉碎!众人皆呆住了。 安昭筠如释重负嘴角扬起:“白费心思,安家信物没了。” 安家信物,开国圣主赐给安家掌家人的,持有者拥有大量财富及滔天权势,就连当今皇上对此物也很忌惮。 “完了,全完了。”秦张氏捂住心口。 “贱人,我杀了你。”秦明德暴跳如雷,他拿信物换取更大权势富贵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了。 秦凝霜拦住秦明德:“侯爷,别脏了您的手,陪老夫人和俩孩子歇息去,我来处置她。” 目送他们离开后,秦凝霜吩咐:“叫他进来,其他人退下,退远些。” 秦凝霜掏出匕首扔给进来的少年后朝安昭筠指了指:“阿汪,杀了她。” 第二章 心有不甘回来了 司琴走了,世上再无牵挂,安昭筠心如止水,至于自己怎么死的、谁杀的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匕首没入胸口,安昭筠解脱一笑,阿汪神色冷漠地望着她。 “你知道她是谁吗?”秦凝霜突然问阿汪。 “不知道。” “阿汪,她就是你寻找了十几年的亲娘。” 安昭筠凝视细看,眼前的少年眉毛间依稀有几分自己的模样。 阿汪双腿发软,跪在安昭筠身侧,人都呆住了。 鲜血不断溢出,可安昭筠猛地坐起身来,她疯了般扯开阿汪的衣襟。 当看到胸口铜钱状的胎记时,安昭筠万分惊喜:“没错,是我的孩子,儿啊!” “不,不可能——!”阿汪恍若受伤的野兽嘶吼着转身飞奔离去。 安昭筠撑不住倒下了,她走到生命尽头,秦凝霜的声音恍若魔音在她耳畔响起。 “你生龙凤胎时,是视若知己的你那个好大嫂王月枝做手脚下毒手的,太可笑了,你这蠢货真以为俩婴儿本是死胎。” “明德从没碰过你,你生的野种他令人丢弃在义庄。不久,略施小计你收养了天赐和天爱,我终于能名正言顺将亲生儿女养在身边。” “五年后,发现俩野种竟然没死,我特地将他们找回来。” “阿汪,我当条狗养着,费心将他调教成杀人工具,就为了这一天,看亲子杀亲娘,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啊?” “至于你女儿,五岁我就将她送给喜欢虐杀女童的王公子,不过三日,她浑身上下没块好肉被装进麻袋扔在乱葬岗。” “安家人也是因你而亡……” 深受刺激的安昭筠发出凄厉的尖叫:“啊——!” 嗖地睁开眼睛,躺在床榻上安昭筠瞬间有些恍惚。 好痛,剧痛袭来,安昭筠痛得几乎晕厥,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安抚道:“夫人,您顶住。” 神色焦急的司琴,她没死?安昭筠瞳孔收缩。不对,如花的面孔,压根就不是她死前憔悴的模样。 “为了孩子,您坚持住,千万别晕过去。”司琴紧握住安昭筠的手。 孩子?安昭筠下意识低头瞄了瞄,惊觉此刻自个儿正在生产。 “司琴,你快带她们几个出去,没生养过的小丫鬟懂什么,这里交给有我。”王月枝带着产婆和几个嬷嬷冲了进来。 熟悉的场面、熟悉的面孔、还有熟悉的言语。 安昭筠瞥了眼自己乌黑的青丝,刹那间脑海灵光闪过,她不由狂喜。 老天有眼、老天垂怜,她回来了,回到嫁给秦明德那年,回到生儿女的那日。太好了!一切都来得及,安昭筠骤然间无比清醒。 生孩子的痛与上辈子的痛相比已算不了什么,眼下最重要是保住孩子,安昭筠在心中盘算着。 接生婆被收买,其他人不可靠,秦家人包括大嫂王月枝居心叵测,她能信任的人只有琴、棋、书、画四个陪嫁丫鬟了。 “你们几个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还不快滚出来。”老夫人秦张氏跨进门槛。 “不许走!”向来轻言细语的安昭筠高声厉喝。 王月枝、秦张氏、四个丫鬟、包括屋内屋外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安昭筠忍住疼痛下令:“司琴给接生婆打下手,司书贴身伺候我,孩子生下后司棋和司书不离手,记住必须给我牢牢抱着。” 四婢是安家悉心栽培、打小伺候安昭筠的人,主仆间相当默契,听安排就明了主子的意思是除了她们之外谁也不能相信。 “奴婢遵命。”四个婢女互相对视后齐声答应。 心咯噔一下,王月枝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安昭筠昨儿还拉着她的手说生的时候全靠她了,难道她察觉到什么吗? 老夫人火急火燎说:“她们不懂,昭筠,大嫂、接生婆和嬷嬷们经验丰富。” “安氏,母亲和大嫂说得对,几个小丫鬟就别掺和了,快滚出来。”秦明德在门外嚷嚷着。 原来秦家人就这么互相勾结、合谋、算计自己的,上辈子真傻,安昭筠嘴角勾起抹自嘲。 低垂眼帘隐藏眼底的恨意,安昭筠大汗淋漓,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她双手攥紧被褥,感觉自个儿快生了。 时间紧迫,重新寻可靠的接生婆来不及了,司琴她们没经验,人将就用,盯紧点儿就是了。 安昭筠深吸口气:“接生婆留下,其他不相干的人出去。” “安氏,你这是连我也要赶出去吗?”秦张氏火大的提高声音。 小丫鬟司棋机灵抢过话:“老夫人,夫人要生了,您是不是该派人知会娘家一声?” 秦张氏气得七窍生烟,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小丫鬟话里话外警告她要小心言辞,秦明德的刚继承爵位,其他兄弟虎视眈眈,想要坐稳侯位还得靠安昭筠和安家。 悻悻带着其他人离去,临出门前秦张氏朝王月枝递个眼色,她会意地厚着脸皮留下。 安昭筠痛得脸色大变,她强忍着说:“参片。” 司书飞快将早就准备好的参片塞入主子口中。上辈子因体力不支晕了才让人有机可乘,安昭筠很清楚自己必须保持清醒才能保住儿女。 接生婆经验老道在肚皮处按摩几下,安昭筠感觉腹部有下坠感,估摸孩子快生出来。 “凝霜,你怎么来了?”屋外传来秦明德的声音。 “明哥哥,我来看看。” “生孩子这等腌臜事儿有什么可看的?” 秦张氏接过话:“对,你别掺和,明德送你回去歇着。” “母亲,没事,就在这儿候着吧。” “搬桌椅来,母亲和凝霜快坐下。”秦明德转身又吩咐,“弄些茶水点心来。” 屋外的对话屋内听得一清二楚,夫人生产命悬一线,他们还有有闲情逸致喝茶吃点心,四个丫鬟露出气愤的神色。 安昭筠就跟没听到似的丝毫没上心,重生回来她豁然开朗,心如明镜。 秦凝霜是故意跑来添堵的,上辈子除了力竭动怒更是是导致她晕过去的原因,如今的安昭筠拎得清。 此时,王月枝自然而然、有意无意挤到床榻边。 心中警惕,安昭筠不愿王月枝靠近,可她已痛得说不出话了,只能紧紧盯着。 第三章 重生化险为夷 忽然,接生婆愣住了,她脸上刹那间闪过惊骇和恐惧。 娃娃的头顶隐约可见,王月枝却将其往里推,只要多耽搁片刻孩子会窒息而亡,产妇也会有危险。 高门大户肮脏事多,接生婆见多识广,可亲自下手的还没见过,大夫人可真心狠手辣,她不由瞄了瞄王月枝。 不对劲!安昭筠捕捉到接生婆那一眼,虽然不明所以但她笃定王月枝不安好心。 安昭筠猛地起身发狠朝着王月枝抓过去,她痛呼一声缩手退开几步,手背上几道血痕清晰可见。 “啊!”借着这股狠劲儿安昭筠发力。 “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 安昭筠瞥到儿子胸前那铜钱状的胎记异常激动,自己回来了,儿子也回来了。 屋外仨人听到孩子的哭声,同时怔住了。 “哎哟,快,里头还有个娃娃,双生可不多见啊!” 听到接生婆的惊呼,屋内屋外的人高兴的、吃惊的、恼火的、怨恨的……什么心情都有。 其他人围在床榻前准备迎来第二个娃娃,王月枝朝抱着小娃娃的司棋走过去。 “来,大伯母抱抱。”王月枝伸出手。 “不敢劳烦大夫人。”司棋避开王月枝的手正色地说,“您刚才也听到了,夫人有令小主子不离奴婢之手。” 王月枝的脸上闪过阴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原本还想借着抱孩子的机会暗中下手,看来是没戏了。 “恭喜夫人,又生下位小姐。”接生婆欢喜地喊道。 事儿没成接生婆反而松口气,亏心事不做为妙,龙凤胎少见,按说赏银肯定不少。 安昭筠耗尽气力但人逢喜事精神爽:“赏她四十两银子。” 平素到大户人家接生最多也就八两十两,接生婆高兴坏了,司琴将其送到门口还说着吉祥话。 屋外,秦凝霜一言不发起身就走,秦明德拦住她,见她红了眼眶满脸委屈,他心中一揪。 狠狠朝着产房方向瞪了眼,转过身来,秦明德望着秦凝霜离去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月枝在里头,等会儿说不定就不哭了。”秦张氏走到秦明德身侧压低声音说。 秦明德狠厉地说:“就算大嫂没得手,我也不会让那俩野种活下去的。” “安抚好凝霜,你也给我忍住。”秦张氏对秦明德耳语,“对付安氏和那俩野种有千万种手段。” 屋外秦家人心里头多不痛快不说,屋内安昭筠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司书将女娃娃送到安昭筠眼前前:“夫人,您看小姐笑了。” “夫人您听,小公子哭得多起劲。”司棋笑着说,“估摸是饿了吧。” 司琴去而复返怒气冲冲:“夫人,老夫人没准备奶娘,让您辛苦些自个儿喂养。” “岂有此理,他们如今是愈发不将夫人当回事了。”司画气得红了眼眶。 小门小户的小娘子才亲自喂养娃娃,秦家分明是变着法子侮辱安昭筠、侮辱安家。 狼心狗肺的秦家人就没想过她能平安生产,自然也就没准备了,安昭筠心中雪亮。 “司琴,快回家报喜,那边早备下奶娘,让他们将人送过来。另外,禀明爹爹,多带几个有用的人回来。” 听到“有用的人”四个字,四婢均眉头微挑,在安家这指的是手底下有功夫的暗卫。 看安昭筠丝毫不动怒还有条不紊吩咐着,王月枝莫名心慌。 眼前的安昭筠就跟换个人似的,与王月枝印象中那个柔弱、耳根软、好控制的人大相径庭。 安昭筠朝司画招手,在她耳畔低语几句后她点头退了下去。 王月枝抬眼望去,恰好对上安昭筠的眼睛,她眼底恍若清澈小溪映衬出一切邪恶,她不由心虚退开两步。 “大嫂,不小心伤了你,真是抱歉。”安昭筠淡淡淡一笑,“司画,替我送送大嫂。” 到门外,司画掏出个盒子递给王月枝按照安昭筠的吩咐说:“大夫人,多亏您相助,夫人才能化险为夷,公子和小姐才平安落地。夫人说谢礼,您可得收下。” 怎么回事?王月枝愣了愣扭头就对上秦张氏和秦明德审视的目光。 “我,我没帮什么忙。无功不受禄,我不能、不能收。”王月枝一脸难堪、舌头打结。 司画径自掀开盒盖,里头是整套红宝石首饰,看着璀璨夺目价值不菲。 “大嫂是帮大忙了。”秦明德冷笑道。 “啧、啧、啧,安氏好大手笔。”秦张氏贪婪瞄了瞄那套首饰。 “母亲,明德,我……”王月枝想解释,可母子俩压根不听径自从她身侧走过。 “昭筠,我看看孩子。”秦明德轻扣房门。 安昭筠淡淡地说:“产房污秽,生娃是腌臜事,侯爷还是不进为好。” 秦明德这才惊觉他与秦凝霜说的安昭筠都听到了。 接收到儿子的眼神暗示秦张氏上前说:“安氏,我进去看看你们娘仨。” “孩子小,身子弱,我也累了,老夫人和侯爷请回吧。” 片刻后,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安昭筠嘴角勾起抹冷笑,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秦明德母子,嘴上说得好听罢了。 目光落在孩子身上,安昭筠欣慰地笑了,好不容易保住俩孩子,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他们的。 给王月枝的谢礼是颗怀疑的种子,种下了总有发芽的时候,敢动自己的孩子,就必须承担后果。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安昭筠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重,她耗尽了精神和力气很快睡着了。 听到孩子哭声,安昭筠恍恍惚惚,好似在梦中,但声音也太过真实了。 睁开眼睛,安昭筠望过去,就见俩奶娘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喂着,司书和司画目不斜视就在旁边盯着。 发现安昭筠醒来正要起身,司棋露出喜色急忙上前搀扶。 司书和司画会意将孩子抱了过来,望着那小小的婴儿,安昭筠难以抑制心中激动柔声呼唤:“琮熙,琮晨,我的宝贝乖乖!” “夫人,这是您给起的名字?”司琴惊讶地问。 安昭筠点点头:“嗯,哥儿取名琮熙,姑娘取名琮晨。” 司棋犹豫了片刻提醒说:“夫人,取名这事是不是该知会侯爷一声?” “我的孩子我给取名,与他有什么干系?” 第四章 小露锋芒 安昭筠脱口而出,四个丫鬟脸上闪过疑惑,但她不在意,她们对自己忠心耿耿上辈子已经验证了。 保下儿的女安昭筠心情大好,在她的努力下果然有不同了,感谢老天爷! 司琴禀报说:“安家请了两位奶娘以备不时之需,听到您生下龙凤胎,老太君和夫人可高兴坏了。” 安昭筠微微颔首红了眼眶,记忆中祖母和娘亲最为疼爱的就是她。 “另外,老爷说十年前就给您选了俩有用之人备着,还是俩姑娘,一个叫碧水、另一个叫洛水。”司琴接着说。 安昭筠怔住了,这俩名字如雷贯耳,可她从不曾见过,没想到竟是爹爹早给自己备下的暗卫。 当安家二百多口被判腰斩,在刑场劫囚企图给安家拼出活路、留下血脉的就是碧水和洛水。据说她们最后是寡不敌众被万箭穿心而死。 回过神来,安昭筠亲亲琮熙和琮晨后让奶娘将孩子带到早就准备好的房间歇息,心细的司书跟了过去。 “快,请碧水和洛水进来。”安昭筠迫不及待想见俩奇女子。 当司棋带着俩十五六岁的少女进屋时,安昭筠脸上闪过惊讶。 身穿淡绿衣裳的碧水笑脸迎人看着讨喜,身穿淡粉衣裳的洛水面无表情是冷淡性子。 虽然出乎意料的年轻,不过安昭筠对碧水和洛水不敢小觑。 “从今往后我与琮熙、琮晨这俩孩子的安危就托付予你们了。”安昭筠招招手示意她们靠近。 压低声音安昭筠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音量坚定地清晰地一字一字说出:“若有对孩子不轨的无需问缘由,手脚干净些,杀无赦!” 碧水和洛水嗖地眼神犀利,有杀气在她们眼中闪过随即又恢复如初,新主子知道她们的底细不出奇,令她们吃惊的是见面就接到这命令。 这样的安昭筠完全超乎碧水和洛水的想象,新主子对她们掏心掏肺、委以重任表现出全然信任,俩人不由心中激动齐声答应。 主仆仨又聊了片刻,安昭筠才让司琴带碧水、洛水下去安置。 一个月后,安昭筠生下孩子后成为弃妇的流言蜚语满天飞。有人心有不甘,特地传出去坏自个儿的名声,她干脆推波助澜。 除了娘家之外没人探视、侯府秦家人、尤其是秦明德没进过安昭筠的院子更是坐实了传言。 养足了精神、养好了身子,安昭筠端坐梳妆台前对镜嫣然一笑,镜子里重现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 与秦明德成亲后,安昭筠强颜欢笑,默默忍受他的冷漠。 成亲才三日,秦明德的母亲秦张氏就甩手让安昭筠当家。表面上大权在握,实则劳心劳力、贴上私房钱,还看人脸色、得不到半句好。 曾经花容月貌的安昭筠仿佛是焉了花儿,将自己活成憔悴的黄脸婆。坐月子这段时间,她总算养回来了。 一个月内,明里暗里、花样层出不穷,好就拨人企图谋害琮熙和琮晨这俩小娃娃。 碧水和洛水没辜负安昭筠的期望,出招快、准、狠,让不轨之人有来无回。 安昭筠没有丝毫心软,敢对她的孩子下手就要付出代价,当然幕后指使之人她更不会放过。 出月子了,也该有点动静了,要不某些人还真当完全拿捏住自己,安昭筠若有所思。 忽然,外头传来喧哗声,安昭筠一个眼色,司棋会意退出去,很快她就去而复返。 “夫人,老夫人跟前的胡嬷嬷和小姐身边的彩儿来了。”司棋口中的老夫人是秦张氏,小姐则是指秦凝霜。 安昭筠露出嘲讽神色,还小姐?秦凝霜压根就不是秦张氏的女儿,而是秦明德的童养媳。 “她们说要见您,司琴拦住了她们,这会儿她们正闹腾着呢。” “见我?什么事儿?” “胡嬷嬷说老夫人要支三千两银子,要给宗祠上香添香油。彩儿说大小姐的血燕吃完了,想再拿些。” 司棋说完见安昭筠默不作声忍不住抱怨:“三天两头就来拿银子要东西,您坐月子这个月她们更是变本加厉了。” 安昭筠嘴角勾起抹冷笑:“司棋,将柜上装着对牌的盒子拿给胡嬷嬷,就说我身体虚弱,管不了平延侯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儿,让老夫人另请高明吧。” 闻言司棋吓了一大跳:“夫人,您的意思是要交出掌家权,不管侯府的事吗?” “应该说我撂摊子不干了,对了,谁接管让胡嬷嬷找谁要银子去。”安昭筠淡定地说。 “那敢情好,不到一年,您填进去的多少银子,我看着都心疼。” “说得对,我也心疼,快去,将胡嬷嬷打发走。” 司棋拿着盒子刚走几步又被安昭筠叫住了:“等等,彩儿也一并打发了吧。就说我现如今需要一日三盅,血燕留着自个儿吃,秦凝霜要吃就买去。” 嗖地瞪大眼睛,司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去安昭筠总是小心翼翼讨好秦凝霜,怕她在秦明德跟前上眼药,这可是她头回如此硬气。 见司棋一脸懵,安昭筠笑着催促:“还愣着干嘛?快去,将人打发走后,你们几个和碧水、洛水都过来,我有事要交代。。” 司棋领命急匆匆出去了,安昭筠冷哼一声。 上香添香油要三千两银子,皇家人去寺庙也没有如此大手笔,秦张氏真当安昭筠是冤大头狮子大开口。至于血燕,她私库里多得是,就算扔了也半点不给秦凝霜。 片刻后,外头终于安静下来,很快琴、棋、书、画再加上碧水和洛水一起进屋来。 “夫人,胡嬷嬷听后都傻了。”司棋嘴快地说,“还有那彩儿,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灰溜溜走了。” 司琴眉头轻皱:“夫人,老夫人和小姐等会必定来闹腾,恐怕还会惊动侯爷。” “先发制人,今儿她们不闹腾我也是要闹腾的。”安昭筠眉头一挑。 “洛水带着司书、司画保护小主子、看好院子。”安昭筠缓缓起身,“碧水、司琴、司棋你们仨多带几个人跟我走。” 司棋问出在场几个人心中所想:“夫人,咱们上哪儿去呀?” 第五章 就从大嫂开始 安昭筠站起身来率先朝外头走去,她头也不回边走边吩咐。 “现如今既然我不当家了,公私还是分清些为好。司琴,带上我的嫁妆单子,咱们去抄查一番,凡是属于我的东西都带回收进私库去。” “夫人?”司琴闻言大吃一惊,“这?” “碧水,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记住只要不弄出人命就行了。”安昭筠转身嘴角勾起算计。 安昭筠意思很明显,她要强行收回嫁妆,必要时伤人也无妨。 碧水眼珠转转咧嘴笑开:“属下明白了。” 事儿都吩咐下去了,安昭筠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生产后头回走出了自个儿的院子。 “什么?”当老夫人秦张氏看到胡嬷嬷呈上来的对牌大为震惊。 侯府的家可不好当,秦张氏当初揽下掌家大权,可不到一个月就捉襟见肘,后来还是秦凝霜给她出主意,赶紧将安昭筠娶进门,烂摊子丢给她,之后她才过上舒心的日子。 “这是安氏亲自交到你手上的?” “老夫人,老奴压根就没见到夫人,是司棋传话拿来的。” “胡嬷嬷,你说她是不是在跟我怄气?”秦张氏觉得手中的对牌十分烫手,“生孩子到现在我也没去看看她,想想好像是有些说不过去。” 低下脑袋,胡嬷嬷不敢多说。她心想,现在才想起是不是晚了?就算是平民百姓小户人家,哪家媳妇生孩子坐月子无人搭理的? 秦张氏想想急匆匆起身:“不能让她不当家,走,我去劝劝她。” 胡嬷嬷赶紧跟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说起平延侯府个个摇头,名声都臭了。不过她可不敢当着秦张氏的面说。 安昭筠带着这么多人第一个去的地儿就是王月枝的住处。 听下人禀报说安昭筠上门来,王月枝一阵心慌。 王月枝两年前是以冲喜新娘身份嫁给秦明德的哥哥秦明庸,不到三月夫君一命呜呼,她成了人人嫌弃寡妇。 安昭筠进府后,对王月枝心生怜悯,明里暗里帮着她,两个人也越走越近。 关键时刻背后狠狠给自己致命一刀的是最信任的人,安昭筠此刻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王月枝出门迎接,见安昭筠面无表情她笑道:“昭筠,我正想着过去看看你。” “大嫂来看我?不必了。”安昭筠瞥了瞥王月枝满不在乎,“我受不起。” 又是这样的神色,王月枝攥紧手心,当她满心欢喜时安昭筠就显露出这满不在乎的神色。 安昭筠的不屑偏偏是自己求而不得的,王月枝渐渐对安昭筠起了反感之心到后来甚至是对她有了恨意。 王月枝勉强露出笑容:“快,你刚出月子,屋里坐。” “不坐了。”安昭筠就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大嫂或许还不知道,如今侯府已不是我当家了。” “什么?”王月枝猛地抬头神色震惊。 安昭筠坦然地接着说:“我想着公是公,私是私,东西还是分清为好。” 王月枝望着眼前的安昭筠琢磨不透:“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嫂放心,我只是拿回东西而已。”安昭筠抬手司琴将嫁妆单子放在她手上,“你看,嫁妆单子我都带来了,放心,不是我的我一件都不会带走。” 王月枝憋得脸都红了:“那些,东西不是你给我的吗?” “是我给的,还是你看上拿走呢?”安昭筠似笑非笑望着王月枝。 安昭筠过门不久,王月枝看上她的簪子爱不释手,她察觉后示意她拿走。 过几日,王月枝又看上了安昭筠屋里的小摆件,她招呼声后就带走了她也没什么反应。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王月枝只要看上什么随口说声就拿走,也不管安昭筠答应不答应。 “既然是不问自取,那我家夫人收回来也很合理。”司棋得理不饶人说道。 说话的空档,司琴带着丫鬟嬷嬷们人手不落空从里头搬出不少东西,首饰等小物件她用手绢包住亲自拿着。 “哟!大嫂在我那儿可拿了不少东西。”安昭筠气定神闲地说。 满满的不屑与嘲讽,事实摆在眼前,王月枝又羞又恼却无言以对。 司琴带着下人们拎着、抱着、拿着鱼贯而出,王月枝气得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有遗漏,回头我再让人上门拿。”安昭筠说转身就走。 “昭筠,你故意针对我,这是为什么?” 安昭筠摇头轻笑说:“大嫂多心了,不只你这儿,其他院里属于我的东西我也是要收回的。” 说完之后,安昭筠不再多说,在碧水搀扶下慢悠悠离开。 王月枝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发愣,平日里她没觉得自己占多大便宜,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安昭筠还没嫁进侯府,自己备受嫌弃的时候。 不经意目光落在手背上,安昭筠那日抓得挺狠,时隔一个月,手上伤痕隐约可见。 王月枝心惊胆战,难道鬼迷心窍做的那件事安昭筠察觉了?不,不可能,她不可能会知道的。 安昭筠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心中闪过疑惑,王月枝恨自己?为什么? 虽然不清楚原因,不过不重要,宽宏大量、宽厚待人最后下场凄惨,安昭筠现如今奉行的是眦睚必报。 “夫人,咱们是不是要等司琴、司棋她们?”碧水见安昭筠停下脚步随口问道。 “不等,走,咱们先行一步。”安昭筠眼中闪过光芒。 怪了,突然间夫人脸上闪过算计、眼中充满斗志,让人看了有点发毛,碧水心里嘀咕着加快步伐跟上,直到她停下脚步。 碧水仰望着院门上方的牌匾随口念出来:“明霜院?” 上辈子简直是愚蠢,安昭筠望着牌匾自嘲。秦明德与秦凝霜的院子,他们在她眼皮子底下双宿双飞,她却还以为是所谓的兄妹情深。 “小姐,小姐,二夫人来了。”彩儿接到看门小厮传话急忙禀报。 秦凝霜不屑地冷哼一声:“那蠢妇知错上门赔罪了。彩儿,去,你先拦着她。” “小姐,听说刚才二夫人带人去大夫人的院子拿走了不少东西。” 第六章 趁机清理门户 安昭筠一行人动静不小,侯府中关系复杂,向来小道消息都传得很快。 “还有这样的事?”秦凝霜眉头微皱,“安昭筠拿王月枝当闺蜜,难道她们俩闹翻了?” “具体原因奴婢还没打听到。” “她带多少人来明霜院?” “只带了个眼生的丫鬟。” 听到彩儿这么说,秦凝霜放心了,她挥袖转身入内。 “二夫人,留步。” 当安昭筠带着碧水进入明霜院后,彩儿拦住了她的去路。 斜眼望去,彩儿那狗仗人势趾高气昂的模样看着就碍眼,安昭筠朝碧水使了个眼色。 话音落还没回过神,彩儿就结结实实挨了两把掌,她甚至没看清楚碧水是如何靠近自己又如何出手的,她已经退回安昭筠身后了。 碧水笑吟吟说:“不懂规矩,不教训不长记性,记住了,我家主子是正儿八经的侯爷夫人。” 安昭筠微微颔首很是满意,碧水手脚利索、脑子机灵甚合她的心意。 侯府下人都称呼安昭筠“夫人”,唯有秦凝霜身边的人称她为“二夫人”。曾经她以为是因为秦明德排行第二的缘故,如今她心里门儿清。若自己是“二夫人”,那谁是“夫人”呢? 明霜院下人多,彩儿挨打被看到了,平日里她作威作福,见状不少人暗呼痛快,她双手捂住脸颊愤恨地望着安昭筠。 “看什么看?不服气吗?”碧水笑吟吟的满脸喜气小嘴说出的话却令人胆颤,“信不信我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碧水成功将彩儿吓唬住了,安昭筠径自走过压根不理会她。 “小姐身体不适,谁也不见,不能进!”彩儿忌惮碧水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说道。 “不能进?”安昭筠眼神嗖地锐利起来,“我是侯府夫人,侯府中还有我不能进的地儿?” 闻言,不只是彩儿,就连周围的下人们也愣住了。 这是安昭筠头回在平延侯府、在人前挺直腰板表现得如此强势。 “安昭筠!”秦凝霜按捺不住走出来。 嗖地瞳孔收缩后惊愕地瞪大眼睛话,秦凝霜话都说不出口,她又见当初安家嫡女的风采。 不,应该说安昭筠容颜依旧,但整个人散发非凡气势贵气,恍若涅盘重生般美得光芒四射让人不敢直视。 若是明哥哥此刻见到安氏,他会不会……秦凝霜不禁感到心慌意乱。 “碧水,你说她是不是傻了?怎么直勾勾盯着我?”安昭筠语气中带着嘲讽。 “安昭筠!”秦凝霜提高声音掩饰不安。“你竟敢跑我这儿来耍威风?” “我有什么不敢的?”安昭筠打量下秦凝霜,“说是身体不适,看来你无大碍了。” 秦凝霜脱口而出:“告诉你,明哥哥不在我这儿,就算在他也不想见你,我也不会让你见他。” 安昭筠低头掩饰眼睛闪过的厌恶。明哥哥和霜妹妹,好一对恬不知耻的狗男女。 幡然醒悟后,安昭筠才发现原来处处是破绽,自己当初是瞎眼竟看不出端倪。 “秦凝霜,一边去,你吃我的、用我的,没资格在我面前叫嚣摆架子。”安昭筠沉下脸直视秦凝霜。 感觉到股威压迎面而来,秦凝霜臊得脸发热却嘴硬反驳说:“胡说八道,平延侯府养着我、明哥哥养着我,与你何干?” “嗯,是这个理儿没错。”安昭筠朝秦凝霜逼近冷笑道,“从今往后就由侯府养着你、秦明德养着你吧。” 话音落,嘈杂的脚步传来,将东西送回去后司琴又带着丫鬟嬷嬷们赶到。 “夫人,明霜院从您那儿拿走的物件是不是都带回去?”司琴满脸兴奋进门就提高嗓门。 见安昭筠点头司琴高声吩咐:“你们手脚麻溜些。” “我可不是王月枝。”秦凝霜厉声喝道:“我看谁敢动我的东西?” 见状那些丫鬟嬷嬷们齐齐退在司琴身后,个个低下脑袋跟缩头乌龟似的不敢动弹。 “安昭筠,这里是平延侯府,她们是秦家人。”秦凝霜得意地笑了。 司琴垂下脑袋咧嘴偷笑,她掩饰着抑制不住的钦佩,果然被夫人料中了。 去而复返司琴带来的都是些信不过之人,安昭筠趁机寻借口试探他们,当然更重要的清理掉身边的眼线。 “使唤不动的人,我留着也没用。秦凝霜没说错,你们是秦家人。司琴,将她们全送回到老夫人那儿去吧。” “奴婢遵命。”司琴毫不犹豫转身,“走吧,都跟着一起走。” “夫人,奴婢错了,奴婢愿意伺候您。”最先跪下的是安昭筠丫鬟莺歌。 “奴婢也愿意伺候夫人,别将我送回去。”紧接着跪下的是另外一个丫鬟宝娟。 安昭筠眼中闪过寒意,莺歌和宝娟都是上辈子背叛她的人。 其他人陆续跪下,都说愿意继续伺候安昭筠,不说别的逢年过节她给的赏赐比别处丰厚多了。 安昭筠发出轻笑:“一次不忠次次不忠,咱们主仆一场好聚好散,我无权处置你们,走吧,都走吧。” 侯府除了安昭筠陪嫁的人之外,其他下人卖身契在老夫人秦张氏手里攥着,她才是能决定她们命运的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有人带头朝安昭筠行个礼后起身离开,其他人也跟着离去。 司琴偷着乐,夫人好手段,名正言顺轻轻松松就打发了这么多人。 秦凝霜眉头紧皱,莺歌是她安插在安昭筠院里的眼线,之前可立了大功,没想到就这么废了。 看安昭筠丝毫不在意,秦凝霜突然感觉做了件蠢事,不过具体的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转过身来安昭筠直视着秦凝霜:“你不是说平延侯府和秦明德养你的吗?既然如此,限你三日内从我那儿拿走的全送回来。” “你的物件与我何干?”秦凝霜耍赖道,“我没拿过你的东西。” 安昭筠不愿意与秦凝霜多纠缠:“不管是你拿的还是你那明哥哥背着我拿的,我手上有嫁妆单子。” 说完之后,安昭筠转身就走,秦凝霜火冒三丈冲上伸手朝她后背用力推去。 第七章 看个清楚明白 碧水早有防备,见秦凝霜冲着安昭筠扑过来,她下意识反手一挥。 “啊!”秦凝霜惊呼着摔了个四脚朝天。 彩儿和几个丫鬟急忙上前扶秦凝霜坐起,她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地指着碧水。“来人啊,拿下贱婢,给我打,重重的打!” 安昭筠朝碧水使了个眼色,她当即会意。 不得不说秦凝霜的人还挺靠谱,几个粗使嬷嬷就朝着碧水扑过来企图按住她。 碧水漫不经心随意几招,眨眼就好几个躺在地上了,其他人吓住了也不敢上前,她淡定地退回安昭筠身后。 秦凝霜气得脸色都变了,她神色狰狞吼道:“安昭筠,你纵容贱婢……” 话没说完,对上安昭筠眼睛,秦凝霜的声音戛然而止。还是那张面孔,可她眼神犀利得仿佛能将人射穿,更像面镜子能映衬出一切。 “霜妹妹!”呼唤声响起,有道人影闪过。 来了!安昭筠下意识退开几步,就见秦明德朝着秦凝霜飞奔过去。 抬头望去,安昭筠见司棋跟在秦明德过来,主仆俩交换眼色。 碧水明白了,秦明德是司棋引来的。只是夫人为什么要将他引到这儿来呢? 别说碧水不明白,其实司棋也不明白,只是出于对安昭筠的信任莫名服从命令罢了。 秦凝霜听到秦明德的声音,眼眶立即红了、泪珠儿欲滴未滴,秒变楚楚可怜就跟被欺负惨了、受到天大的委屈似的。 又来了,每回都这样,秦凝霜比角儿还会唱大戏,偏偏秦明德相信她就吃这套,错的永远是安昭筠。司棋嘴唇抿得紧紧地扶住安昭筠的胳膊悠悠叹息。 安昭筠重生后第一次见到秦明德,她脸上闪过戾气,浑身散发冷冽寒意,此刻恨不得将其剁碎了喂狗。 血海深仇要钝刀子割肉慢慢来,一步步夺走对方最在乎的,让其眼睁睁看着却无可奈何痛彻心扉才好。 前世的仇今生的恨,安昭筠控制住内心波动,神色恢复如初。 “你疯了,竟然对霜妹妹动手。”秦明德边扶秦凝霜起身边吼道。 安昭筠冷冷回应:“秦明德,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她动手了?” 眼睛嗖地大睁,瞳孔剧烈收缩,秦明德惊呆了。 眼前女子肌肤胜雪恍若白瓷,眼眸璀璨熠熠生辉,嘴角微翘挂着冷笑与他对峙着。美得招摇、美得炫目还散发贵人气度。这是那个性子怯懦、畏畏缩缩看见自己赶紧低头不敢说的安氏安昭筠吗? 秦凝霜敏锐地捕捉到秦明德眼中的惊艳,安昭筠这贱人,她心慌意乱,突然感觉仿佛有什么不可控了。 “明哥哥,安氏刚生完孩子情绪不稳,我不与她计较。” 听到“孩子”俩字,秦明德冷下脸,他目光复杂、神色厌恶,秦凝霜暗暗松了口气。 安昭筠眉头微挑抑制住忍不住翘起的嘴角,秦明德的神色再次确定他真不是琮熙和琮晨的爹。 幸好!安昭筠彻底放下了,没瓜葛最好,以后她行事就无所顾忌了。 “侯爷,你要为小姐做主啊。夫人带人闯进明霜院,下令搜院,奴婢上前劝说几句就挨打了。”彩儿接到秦凝霜的示意走上前哭诉。 彩儿脸上的巴掌印还在,秦明德火气蹭蹭往上冒,身侧的秦凝霜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秦明德扭头望去,见秦凝霜眼中泪光盈盈看着楚楚可怜,他的火气愈发大了。 “霜妹妹,她打你了?” “打她,我还怕脏了手。”安昭筠满脸不屑。 碧水随即说:“侯爷,彩儿对夫人大不敬,俩巴掌是小惩大诫罢了。” “夫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司琴马上接着说。 “更不是无缘无故动手的人。”司棋接得挺溜。 安昭筠心里头暖暖的,她们无条件护着自己,她也必定要保她们安然无恙。 三个丫鬟异口同声,秦明德恼羞成怒:“小姐倒在地上,分明是被推倒的。” “明哥哥,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秦凝霜越是这样说秦明德越是怀疑,其实他内心早认定是安昭筠的错。 秦明德确实长得俊,活脱脱才子佳人话本里头白面书生的形象,否则安昭筠上辈子也不会被他迷得失去自我。 此刻,看秦明德是非不分护着白莲花秦凝霜那蠢相,安昭筠哑然失笑,心中仅存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烟消云散。 看安昭筠笑靥如花,秦明德不禁心中懊恼,当日自己真昏了头,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错过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秦凝霜攥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却不及她心痛,没有人比她更懂秦明德了。侯府容不下安昭筠这贱人,不,她压根就不该活着。 “侯爷,小姐说得很清楚了,是自个儿跌倒的。”司琴忍不住为安昭筠辩解。 司棋直接怼秦明德道:“在场这么多人,该不会全都瞎眼的。” “放肆。”秦明德沉下脸。 “够了。”安昭筠护着司棋、司琴。 不想看到秦明德那张脸,想到他几次三番对孩子们下手,安昭筠努力抑制心中的恨意不暴露。 “秦明德,我的嫁妆要收归私库,不管是她还是别人,拿我东西三天内全给我送回来。”安昭筠目光落秦凝霜身上随即又移开。 秦明德愣了愣:“你怎么突然间要清点嫁妆了?” “我爹娘说还是分清楚好,我的嫁妆只属于我以及我的儿女。”安昭筠意味深长说完转身就走。 “明哥哥。”看秦明德盯着安昭筠的背影出神秦凝霜赶紧上前刷存在感。 “霜妹妹,安氏好像变……” “她似乎变美了,明哥哥喜欢她?”秦凝霜捂住心口摇摇欲坠。 “别瞎想。”秦明德上前扶住秦凝霜,“我只是好奇罢了。” 秦凝霜瞬间有危机感,男人对女人好奇是好感的开始,更别说安昭筠确实是大美人。 “哎哟,脚好疼啊。”秦凝霜摇晃着朝着秦明德的方向倒过去,他将其扶住后不假思索抱起送进屋里。 双手搂住秦明德的脖颈,秦凝霜从他的肩膀上方眺望安昭筠的背影,她脸上闪过得意眼底尽是浓浓敌意。 第八章 打着如意算盘 安昭筠头也不回脚步平稳任由司琴搀扶着走出明霜院,司棋和碧水紧随其后。 “夫人,太好了。”司棋孩子气地笑,“看着小姐吃瘪真是解气。” 司琴有些担忧地问:“夫人,你就不怕侯爷介怀?” “他介怀不介怀的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安昭筠笑得云淡风轻还掩饰脸上闪过的恨意低声呢喃,“欠我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主仆几人走过园子时,瞧见远处长长的矮墙那侧有两道人影经过,安昭筠停下了脚步张望。 司棋举目眺望禀报说:“夫人,是那边的三夫人和四夫人。” 安昭筠愣了下才回忆起来,司棋口中的“那边”是指秦家三房和四房。 平延老侯爷早年丧妻且没留下一儿半女。后来,他娶了三个姨娘,张姨娘也就是秦张氏生了庶长子秦明庸和庶次子秦明德。 周姨娘和董姨娘分别生了庶三子秦明理和庶四子秦明义,他们的妻子也就是府中的三夫人王慧儿和四夫人齐宜珠。 老侯爷意属的继承人据说是秦明理,他突然暴毙,秦明德娶了安昭筠得安家支持继承了侯位。 兄弟间有隔阂,在安昭筠进府之前,侯府一分为二。 大房二房均是秦张氏所出的分了东院,三房和四房则分在西院,东西院中间隔着堵矮墙,平素基本上不相往来。 上辈子安昭筠与西院没交集,如今细想仅有的几次矮墙边偶遇,王慧儿和齐宜珠都曾暗示她东院有蹊跷,可惜她压根就没听进去。 往事唏嘘,以后有机会的话安昭筠倒是愿意跟西院亲近。 “夫人,你看。”碧水打断了安昭筠的思绪。 碧水手指的方向正是安昭筠的院子,远远的能依稀看到院门前围着不少人。 安昭筠沉下脸加快步伐疾走,闹哄哄的吵醒琮熙和琮晨,他俩必定闹腾。 靠近院门口,安昭筠就见秦张氏手上抓着的拐杖敲得地面咚咚作响,看来是气急了。 不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自从秦明德继承侯位后,秦张氏以侯府老夫人自居,总觉得手上拿着拐杖才有那么股气势。 忽然,所有人惊呼,老夫人高举拐杖朝着拦在院门口的司画劈头盖脸打过去。 木头咚地断开声音跟敲木鱼似的,眼睁睁看手上的拐杖被洛水徒手劈成两段,秦张氏踉踉跄跄连连后退,若不是身后的胡嬷嬷搀扶及时她只怕吓得摔倒。 “夫人。”洛水发现安昭筠回来了朝其拱拱手。 秦张氏原本就吓得够呛,扭头见安昭筠走过来,她的腰板又挺直起来了。 “安氏,你的丫鬟尊卑不分,今儿我要要重重惩治她们。”秦张氏朝司画瞪眼,却不敢对上洛水冷冽的目光。 “老夫人,她们是安家的人。”安昭筠神色冷淡,“没吃你秦家一顿饭、没花你秦家一文钱,自然也就轮不到你来教训。” 被怼得面子挂不住气,秦张氏瞪大眼睛双手叉腰正要如同往日般撒泼咒骂安昭筠不孝,她身旁的胡嬷嬷赶紧扯下她的袖子提醒。 对哦,自己是来劝说安氏继续掌管侯府事务的,秦张氏硬生生咽下堵在心上那口气。 “既然是亲家送来的人,我就不多说了,你也该好好调教调教才是。” “我的人我自会调教,不劳你费心。”安昭筠从容不迫从秦张氏跟前走过,“老夫人请回吧。” “等等,安氏,我有事找你,屋里头说。” 秦张氏有些忌惮地环顾四周,洛水早在她们说话的空档就离去了。 不见那个厉害得能徒手劈断拐杖的丫鬟,秦张氏暗暗松了口气。 司画挪动脚步不动声色挡在门口,看安昭筠微微摇头,她轻轻颔首后才退到旁边。 秦张氏经过司画身旁时候冷哼一声,这小蹄子她记住了,回头必定要让她没好果子吃。 安昭筠不经意间抬头,院门上“明昭院”三个大字异常讽刺、看着刺眼。 “司琴,将院门上那牌匾摘下,我的院子改名为‘安然居’。” 闻言,秦张氏回头诧异地望着安昭筠。“明昭院”是她见到“明霜院”后恳求秦明德亲手书写的,当时看她对牌匾视若珍宝,秦张氏暗里可没少嘲笑她。 此刻,发现安昭筠满脸嫌弃,秦张氏隐约感觉胡嬷嬷没说错,安氏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回头想想安昭筠对秦明德一往情深,秦张氏又觉得自个儿想多了。 进入大厅后,安昭筠在主位上落座,秦张氏见状正要发火,看胡嬷嬷朝自己使眼色,想到有求于人勉强忍下这口气。 碧水和司琴分列安昭筠左右伺候着,秦张氏身后则站着胡嬷嬷,其他下人全部退在门外。 安昭筠端坐着不出声,秦张氏也不出声,只是就这么干坐着连杯茶水都没有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了。 “胡嬷嬷,东西拿来。”秦张氏从胡嬷嬷手中接过对牌递到安昭筠跟前。 “老夫人,这是何意?”安昭筠明知故问。 “安氏,京城中哪家不是主母当家?再说你侯府你管得挺好,对牌你继续拿着,侯府继续由你当家。” 面对秦张氏殷勤的笑容,安昭筠心知肚明。侯府所有开销都靠她支撑着,自然不能轻易让她撒手不管。 “我身体虚弱需调养一段时日,俩孩子小需要照顾,再加上我的私产也不少……”话说到这儿安昭筠故意停顿,她没有忽略秦张氏贪婪的神色。 “老夫人将对牌拿回去吧,我实在无瑕掌管侯府。” “我年纪大经不起折腾,还是继续由你当家为好。” 安昭筠眼珠转了转笑着说:“大嫂有空闲,再说大小姐也该学着管家,她们俩都是顶顶聪明的,为您分担应该没问题。” 王月枝当不当家是另外一回事,倒凝霜确实也该学着如何打理侯府事务,毕竟她才正儿八经的秦家人。 反正就算有什么闪失花的是安昭筠的银子。秦张氏越想越觉得自己真傻,早就该收回侯府掌家大权,顺便将安昭筠的也收归己有。 看秦张氏满脸算计,安昭筠暗暗冷笑,她的如意算盘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第九章 无条件支持 提议让王月枝和秦凝霜一起当家,安昭筠是想看戏罢了,这俩各有各的心思,她们因掌家的事儿闹起来,就不会老是一直盯着自己了。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安昭筠站起身来,“老夫人请回吧。” 秦张氏在胡嬷嬷搀扶下往回走,走到半道上远远就见司棋引路,带着群人浩浩荡荡迎面而来。 走在最前头那位贵夫人赫然是安昭筠的母亲,太傅安定邦的夫人人安云氏,在她身后身强力壮的家丁抬着十几个箱子,此外还有七八个丫鬟和两位嬷嬷紧随其后。 “亲家母!”秦张氏见状扬起笑脸迎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怎么过府也不派人传个口信。” 嘴上说着,秦张氏的目光却落在那十几个箱子上,太好了,安家又给安昭筠送好东西来了,进了平延侯府的东西就等于送给她的。 思及此,秦张氏笑容愈发灿烂了:“亲家母每回上门都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太客气了,我都不好意思收了。” “借过,这些是给筠儿和她俩孩子的,与平延侯府其他人不相干。”安夫人冷着脸从秦张氏身边绕过。 过去因为安昭筠从不提起,安家老太君也就是她的祖母,包括她的爹娘安太傅夫妇及兄长们都以为她在秦家过得不错。 直到安昭筠派人上门讨要奶娘和有用之人,又听到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安家人才知道堂堂安家嫡女竟被秦家如此糟践。 安家人大怒,安老太君心疼孙女、安太傅和安夫人也心疼女儿,当即就想上门接回安昭筠。 没想到安昭筠让人给祖母和爹娘捎话,说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为了一双儿女,请求安家人不要出手。 安家人静下心想就安昭筠的为难之处,俩刚出生的小娃娃就是她的软肋。对付秦家容易,可为了孩子,不能急在一时要徐徐图之。 思及此,安家人抑制住冲动,安老爷又将暗卫中的佼佼者碧水和洛水送到安昭筠的身边。 安夫人丝毫不给秦张氏面子,教养让她没有恶语相向,不过却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与不满。 “什么东西?你女儿归根到底是我家儿媳妇,我呸!”秦张氏不敢当面与安夫人正面对上,却冲着她的背影啐一口虚张声势。 安夫人刚走进院门,安昭筠迎出来,当看到娘亲的时候,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筠儿。”安夫人一把将宝贝女儿揽入怀中眼泪唰唰直掉。 母女俩相拥而泣,安昭筠是隔了两辈子终于再次见到活生生伫立在眼前的娘亲内心五味杂陈,安夫人则是想到女儿在秦家受苦心疼不已。 过来半晌,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绪,安昭筠搀扶着自个儿娘亲来到厅上。 “俩乖孙子在哪儿啊?”安夫人刚坐下就迫不及待问道 “娘,俩孩子大的是男娃娃,叫琮熙,小的是女娃娃,叫琮晨。”安昭筠笑着说道 听到名字安夫人愣了愣,安家的孙子辈就是琮字辈,女儿这是什么意思?她来不及多想,司书和司画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终于见到心心念念小外孙,安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抱抱这个亲亲那个,从表情可以看出简直是疼入心坎了。 逗了一会儿,见俩小娃娃打呵欠,安夫人才依依不舍让让司书和司画抱下去。 “筠儿,究竟怎么回事?外面的传言?”安夫人打量着安昭筠,见她身子养得不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可心中的疑问却更多了。 “娘,传言是真的。”安昭筠老老实实回答。 安夫人瞬间红了眼眶,安昭筠急忙握住她的手安抚说:“娘,别伤心、别生气。” “秦家欺人太甚。”安夫人又气又恼,“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看上秦明德是女儿瞎眼了。”安昭筠坦诚地说。 安夫人越想越后悔:“当初我们劝阻不了你,再加上秦明德在你爹和我跟前发誓会对你好,早知道我们就不该同意你嫁给他。” “娘,你说我若是不想留在秦家了的话?” “和离,你是安家捧在手心的珍宝,爹娘商量过了,大不了养你一辈子。”安夫人说完又皱了皱眉头,“只是俩孩子得好好想想法子……” 安昭筠笑开了,她心头暖暖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安家人都无条件的包容自己。 安夫人也聪明人,女儿给孩子们取的名字她会意了,心里已将琮熙和琮晨当成安家的子孙了。 “此事急不得。”安昭筠脸上闪过坚定,“娘亲,你相信我,我会拿着和离书带着琮熙和琮晨离开秦家的。” “既然你打定主意了,我回去让你爹和你哥哥们帮着想法子。” “不用爹和哥哥们出手。”安昭筠目光犀利隐约有杀气闪烁,“我的仇我自己报。” 安夫人勉强忍住眼泪,当娘的最为了解自家女儿,筠儿这是受了多大的苦才会变成这样啊? 虽然不明所以,不过不要紧,女儿不说她也能想法子打探个清楚明白。回去跟婆婆和夫君好好商议,决计不能让秦家人好过,安夫人打定主意。 “听你的,只是你要记住,身后有祖母和爹娘,安家是你的倚仗,我们全力支持你。” 闻言,安昭筠再次红了眼眶,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委实亏欠家人太多了。 安夫人见状握住安昭筠的手转移话题:“对了,筠儿,你快看看我给你和孩子们什么来了。” 一箱、两箱……看着装着满满当当的十几个大箱子,里头适合安昭筠的、小娃娃的珍宝首饰、补品药材,衣裳绫罗等等应有尽有。 当其中一个大箱子打开,安昭筠看到里头的那座半人高的紫气东来紫玉观音像时,她不禁陷入沉思中。 前世,继承侯位的秦明德只是顶着个虚名而已,他野心勃勃,可惜想出头也需要契机,说白了就是需要个在皇上跟前举荐的伯乐。 不久后是永安王妃的生辰,永安王深得皇上信任,是圣驾前说得上话的人。 秦明德早就寻思着准备贵重寿礼孝敬,这可关系到他的前程。安昭筠在私库中精挑细选,将紫玉观音像给他当寿礼。 第十章 打破宁静开场了 观音像深得永安王妃喜爱,再加上安家的关系,不久后永安王举荐秦明德到户部任职,从此他正式踏入官场一路高升成为朝廷重臣。 这辈子,安昭筠倒想看看没有自己相助,秦明德能否再搭上永安王这条路。思及此,她嘴角勾起冷笑。 回过神来,安昭筠就听安夫人说依照她的叮嘱带来七八个丫鬟嬷嬷,都是些性情好、品性不错的人,卖身契直接交到她手上,正好顶替被送回秦家那些下人的空缺。 母女俩聊了许久,安昭筠依依不舍将娘亲送到门外。 目送马车离去,安昭筠眼眶中有盈盈泪光同时又露出灿烂笑容,真好,她在乎的人全都还在。 听到安夫人过府的消息,王月枝和秦凝霜不约而同来到秦张氏的福寿院。 按照往日惯例,安家通常送东西过来,等娘家人走了之后,安昭筠就会让人收入库房。 在那些好东西入库前,安昭筠会通知秦张氏她们来看看,看中什么就直接拿走她从不计较。 秦张氏和秦凝霜眼巴巴盼望着又有好东西到手,王月枝却没她们那么乐观,安昭筠今非昔比。 她们伸长脖子等了一个多时辰,等来的是安夫人送来的东西已经悉数进入安昭筠私库的消息。 秦张氏气得将茶几上的茶碗扫落,秦凝霜满脸阴郁转身回明霜院,王月枝也赶紧溜之大吉,免得被老夫人拿来出气。 当天晚上,秦张氏和秦凝霜都跑到秦明德跟前告状。 她们走了之后,秦明德黑着脸在庭院中踱步许久,他心里很清楚的是安昭筠变了,而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突然间就变了? 接下来半个月,安昭筠就呆在自个儿院子里头,经过一番整治,安然居如今都是自己人,她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守着孩子过几日舒心日子。 不管秦家谁求见,安昭筠一概不见,有碧水和洛水看守着,不经她同意谁也无法进入安然居。 与安然居一派安然形成鲜明对比,平延侯府这半个月可谓是鸡飞狗跳。 秦凝霜和王月枝管家,俩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下人们也跟着分成两派。 为了拿到掌家权打压王月枝,秦凝霜不惜拿出私己钱贿赂下人。 论钱财王月枝自然不如秦凝霜多,不得已她只能退让,表面上没撕破脸,实则上俩人因为抢夺当家权关系已经破裂。 吃大赔小,秦凝霜愿意垫银子是冲着秦家家产去的,安昭筠当家时花钱如流水可风光了,她做梦都想着自己要掌管侯府。 接掌平延侯府后,秦凝霜才发现原来平延侯府只是个空壳子,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多,可账上却没钱了。 秦凝霜不愿意接这烂摊子,秦张氏不得已只能拿出部分私己钱安抚她,拿多几回原本和睦的“母女”俩也有了嫌隙,倒是得知真相的王月枝暗地里偷着乐。 府里头乱糟糟的,秦张氏、秦凝霜轮流在秦明德跟前闹腾,搞得他也十分头痛,不禁怀念起安昭筠当家的日子。 原本秦明德以为只要自己说上几句好话,安昭筠就会如同以前那般重新当家,没想到几次三番求见她直接拒绝了。 收到消息的安昭筠心情大好,总之平延侯府不好过、秦家人不好过就对了,她要的就是他们不好过,现在只是开始罢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落在卧榻前,安昭筠顿时感到倦意袭来不禁闭上眼睛睡着了 突然,安昭筠猛地睁开眼睛,她呼吸急促莫名心慌,刚才睡梦中她心揪得厉害。 “夫人,您做梦了吗?”伺候在旁边的司棋上前搀扶安昭筠起身。 “熙公子和晨小姐呢?”俗话说母子连心,安昭筠脱口而出。 “他们正吃奶睡午觉吧。” “走,咱们看看去。”安昭筠站起身来朝外走,她脚步不由加快,突然间迫切想要见自己的儿女。 来到琮熙和琮晨的房间外头,见洛水和司画伫立在门外窃窃私语,看俩丫鬟笑意挂在脸上又没听到孩子的哭闹声,安昭筠才放缓了脚步。 “夫人。”看安昭筠过来,洛水和司画齐齐行礼。 发现安昭筠的目光落在房门上,司画会意地禀报说:“熙公子和晨小姐刚醒,换过衣裳后奶娘正喂着,司书在里头盯着。” 听到司书在里头,安昭筠终于放下心来,她虽然不爱言语,却是是众丫鬟中最为心细,有她在儿女必定会照顾得很好。 脚步轻移安昭筠朝房间走去,司棋伸手推开房门。 只见里头俩奶娘分别抱着俩孩子各自坐在凳子上正喂着,司书很实诚就坐在她们对面目不转睛盯着还不时伸出手指戳戳俩娃娃的小手逗弄着。 听到动静,俩奶娘不由自主齐齐朝门口方向望去,其中一个奶娘笑脸相迎,另外一个奶娘瞄了安昭筠一眼后低下脑袋。 不对劲,安昭筠心中咯噔一下,无意间的反应最为真实,看到自己不是讨好上前笑脸相迎反而避开低下脑袋的那个奶娘只怕是有问题。 安昭筠疾步上前从奶娘手中先将孩子抱过来,她一眼就看出她喂着的正是儿子琮熙。 司棋反应快:“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洛水听到司棋这话立即出手,她手脚利索不管奶娘衣衫不整将其双手压背后稍微发力人已经跪在地上,转眼间将她制服。 “夫人,夫人。”另外那个奶娘吓得手直哆嗦,司书眼疾手快赶紧从她手上将琮晨接过来。 挨了洛水一脚那奶娘痛苦的神色跪在地上却还强忍着疼痛问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那个奶娘也跟着跪在地上,不过她整个人瑟瑟发抖话完全说不话来。 安昭筠神色大变,现在她几乎已经可以断定琮熙的奶娘有问题了,因为她的表现太反常。 低头打量着怀中的琮熙,安昭筠摇晃几下发现小家伙动也不动像是睡得深沉,她咬牙硬着心肠掐了掐他的小手。 因为疼痛,小琮熙哼哼两声睁开眼睛,只是双目无神很快又闭上眼睛陷入昏睡中了。 第十一章 狼心狗肺下毒手 抱着琮晨的司书也跟学着安昭筠将手中的娃娃摇晃几下,小家伙却马上清醒哇哇大哭。 “快、快去请府医来。”很明显小琮熙出事了,安昭筠慌乱中强自镇定,“不,我不相信府医。去安家,让我爹马上去请太医来。” “夫人,您别着急,先让奴婢看看熙公子。”就在这个时候碧水突然开口。 洛水听碧水接过话介绍说:“夫人,碧水师曾师从李梁李神医,她精通岐黄之术。” 神医李梁,医术高超却不贪图名利,他喜欢四处漂泊,皇上许诺太医院院判的位置都留不住他,没想到碧水竟然是他老人家的高徒。 安昭筠顿时喜出望外,急忙抱着琮熙来到碧水跟前,她仔细为他号脉后又转身为小琮晨号脉。 俩小娃娃都看过之后后,碧水只是抬头看了眼,洛水就有默契地一把抓住奶娘将其拖上前来。 手指搭在奶娘脉搏片刻后,碧水向来笑吟吟的笑脸上没有丝毫笑容,眼神流露出浓重的杀气。 “碧水,琮熙?”安昭筠脸色发白。 难道重活一世自己难道还是保不住这俩孩子吗?安昭筠被巨大的恐惧包围着。 “夫人,小姐无碍,熙公子中毒了,不过您且放宽心,碧水能治好。” 话音落,碧水恼怒地甩开奶娘的手腕,将她摔得翻了个跟头四脚朝天。 听到琮晨哇哇大哭,司书贴心地将小娃娃抱出去,同时顺便将吓得脸色苍白的另外那个奶娘也带走了。 碧水从掏出银针,她神色凝重往小琮熙身上扎了十几针。 安昭筠抱住儿子动也不敢动,看着小娃娃身上的银针她心如刀割。 一刻钟后,与扎针的迅捷截然不同,碧水缓缓将银针拔起。 随着银针起,嫩白的小身躯上有点点黑色液体状的东西溢出。 十几根银针全部拔出后,碧水松了口气抹去额头上的细汗。 “夫人,给熙公子换上干净衣裳吧,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会醒过来。”碧水知道安昭筠心急,“我再开个方子,喝上三次清除余毒就无碍了。” 安昭筠不由松了口,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司棋上前接过琮熙:“夫人,我带熙公子去更衣。” 安昭筠微微颔首,看着被司棋抱走的儿子脸色和嘴唇都有些发白,她心痛之余又感到庆幸。 屋内只剩下碧水、洛水以及琮熙的奶娘,安昭筠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眸的时候眼底尽是寒意。 碧水为安昭筠解惑:“夫人,奶娘吃了毒药,这毒不会让人当场毙命。熙公子喝了她那带毒的奶水,若是再喝多些,不到明日只怕会在昏睡中……” “夫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奶娘连连磕头。 “什么都不知道?”碧水蹲下来直视着奶娘,“我想你必定也不知道若没有解药的话,你自己也活不过今晚吧?” 安昭筠一听就明白了,好狠毒的招数,让奶娘吃下毒药等于是间接对琮熙下毒。若是自己没察觉的话,到明儿早上儿子没了,她也没了,那就是死无对证。 “知道不知道没关系了,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安昭筠满脸狠厉,“我要你受尽酷刑,我要亲眼看着你毒发身亡。” 眼看事情败露,察觉安昭筠散发出的戾气,知道她不是在说笑,奶娘终于感到害怕了。 奶娘对着安昭筠连连磕头磕到额头出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你实话实说,或许我还能求求夫人网开一面。”碧水劝说道。 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个婴儿的银脚环捧在手上后奶娘说:“昨儿夜里,有个蒙面男子带着我儿子的脚环来找我。” 安昭筠神色缓和些,有人拿奶娘的儿子要挟她,同是当娘的她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奴婢别无选择,只能吃下蒙面人给的药。” 碧水伸手拿过奶娘手中的脚环,她看了看后说:“夫人,脚环上有血迹,只怕奶娘的孩子已经遭遇不幸了。” 听到这话,奶娘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泪流满面。 安昭筠长长叹息,“你再仔细想想,那个蒙面人什么样子?可有什么特征?“ “那男的个子不高人比较瘦小,腰板挺不直不像驼背更像躬着腰。” 不是驼背惯性躬着腰,这样的人八成是出身较低,安昭筠思索着 突然奶娘眼睛一亮:“对了,他将脚环递过来时,我依稀看到他右手背上有颗黑痣。” 黑痣?安昭筠眼中嗖地射出锐利光芒,她好像在哪儿见过。想起来了,秦明德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厮旺财手背上就有颗黑痣,上辈子她无意中看过。 “是不是在这个位置?”安昭筠朝指了指右手边靠近食指的位置。 奶娘仔细回想肯定地点头:“对,就是这个位置。” 安昭筠挥挥手:“碧水,给她解毒。虽说被胁迫,但差点害了琮熙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在外头庭院打十板子以儆效尤,打完后赶出去吧。” 十板子打下去虽然疼,但好歹还能捡回条命命,奶娘含泪朝安昭筠磕头谢恩被碧水拎出去。 “夫人,是属下疏忽让人有机可乘,请您责罚。”洛水跪在安昭筠跟前。 安昭筠陷入沉思中,奶娘是安家送来的可还是出问题了,事实证明什么也不做是不行的,记忆中好像某个人曾经说过“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庭院中,安然居所有的下人都到场,碧水指挥着粗使嬷嬷打奶娘板子。 杀鸡儆猴永远都是有效的手段,碧水奉命监督打完板子后人赶出去。 去而复返,回到房间内,碧水就见洛水跪在地上。 “夫人,按照您的吩咐,奶娘已经被赶出府。”碧水停顿后继续禀报,“咱们的人打听过了,奶娘的孩子没死,不过前几日被人砍断脚踝,脚环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拿走的。” “碧水,回头你偷偷去给那孩子看看,顺便给点银子,让他们能去买药治病。” “夫人心善。” “虽说奶娘有错,不过最可恶的幕后之人,至于孩子,他是无辜的。” “夫人说得是。” 第十二章 各有各的算计 安昭筠摇头叹息后目光落在笔直跪在地上的洛水身上。 洛水满脸自责,从刚才跪倒现在已经超过半柱香的功夫,她动也不动心甘情愿就这么跪着。 “这事不全怪你,不过你的确是失职了。” “是属下大意出错,险些害了公子的性命,请夫人责罚。” “起来吧,记下了,若有下回两罪并罚。”安昭筠对忠心耿耿的洛水自然多了几分宽容。 洛水恭恭敬敬行礼致谢:“多谢夫人,不会有下次的,属下必定打足十二分精神好好守护安然居。” “多谢夫人。”碧水也跟着行礼,“洛水会将功补过的。” “都起来吧。” 安昭筠亲自将碧水和洛水搀扶起来后若有所思,碧水和洛水互相对视一眼后,俩人安静伫立着不敢出声打扰。 沉吟了片刻后安昭筠终于缓缓开口:“威胁奶娘的蒙面男子是秦明德的贴身小厮旺财。” 洛水和碧水愣住了,短短一个多月,表面平静的安然居其实并不安然,有居心叵测之人企图对俩小娃娃下手她们也知道,可万万没想到会秦明德身边的人。 “夫人,那侯爷……”碧水欲言又止。 安昭筠眼神锐利:“旺财受秦明德指使,最想要琮熙和琮晨性命的必定是他了。” 洛水大为震惊:“夫人,为什么?虎毒不食子啊。” “他不是孩子们的亲爹。”安昭筠坦然说道。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碧水和洛水自从跟了安昭筠后一直心存疑惑。 为什么安昭筠不愿意秦家人包括秦明德?为什么她毫不掩饰对秦家人的厌恶?为什么感觉她在挖坑,坑的还就是婆家的人? 安昭筠一句话解开所有疑惑,若真如此,那她与秦明德就不只貌合神离那么简单了。 碧水和洛水恍然大悟了,顿感身上的责任重大,难怪老主子将她们俩派到安昭筠身边,周围群狼环伺,夫人分明就是在狼窝里头。 “整个平延侯府,所有秦家人我都信不过。” 安昭筠突然记起,那她上辈子到后来偶然听到的:“洛水,回头你去将后院那口枯井堵死。” “枯井是密道,那个旺财就是从枯井进来的。”洛水一点就通,“是我疏忽了,总是想着若有外人潜入应该是从墙上过,没想到竟然是从地下来。” “夫人,旺财身手如何?”碧水问道。 安昭筠对于秦明德的底细上辈子也了解不多,直到最后囚禁那段时间,她才惊觉平延侯府宛若铜墙铁壁,秦明德身边能人不少,甚至还养暗卫,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成气候了。 “旺财的身手如何我不清楚,不过我想以秦明德的谨慎,能让他倚重的人应该不只是个简单的小厮。” “有机会的话,我试探试探他。” “行事要小心。”安昭筠关切地叮嘱,“切不可莽撞。” 见安昭筠没什么吩咐,洛水退下马上去将后院枯井堵上。 碧水留下伺候着,小姑娘面上不显但眼中明显多了几分戒备与谨慎。 听司棋禀报说熙公子已经醒了,安昭筠满心欢喜急忙去看儿子。 书房内,秦明德正伫立在书案前写字,小厮旺财轻轻推开门,他停住手上的笔抬起头来。 “侯爷,奶娘被赶出侯府了。” “被发现了。”秦明德手中的笔轻颤滴落一滴墨。 旺财微微躬身回答说:“具体什么原因还没打听到,安然居那些人嘴都很牢。” “安然居?什么地方?” “半个多月前,夫人将‘明昭院’改为‘安然居’。” 秦明德眼中闪过光芒神色愈发阴郁,安昭筠是在极力撇清与他的关系吗?究竟是哪儿出错了?她忽然性情的大变不说似乎还万分嫌弃自己。 “还有呢?” 摸不着头脑的旺财转念想想回过神来:“没其他动静,安然居也没叫大夫。” “那俩孽种倒真是命大。”秦明德手上的笔朝书案上一扔,刚写好的大字沾染上大片墨迹。 旺财躬着腰没做声,他是秦明德身边最亲近的人,关于安昭筠那俩孩子以及平延侯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身为下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该听见什么时候该装糊涂他门儿清。 “离永安王妃生辰不远了。”秦明德拍了拍椅子扶手,“原本我想着趁机要挟安昭筠,那样寿礼也有了,凝霜那边也好交代了。” 旺财继续沉默,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秦明德整天算计安昭筠,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心狠手辣算计无底线,身为下人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 秦明德紧皱眉头继续说:“老夫人和凝霜那边你去交代下,让她们多费心,起码准备件不失礼的物件当寿礼。” “是。” “安昭筠还是只呆在她那院子里吗?” “夫人没踏出院子半步。” “她见过什么人?” “除了安家人之外其他人不见。” “她倒是学精了,时长日久我就不相信她能躲在里头永远不出来。。” “夫人院里的人手全换了,安家还送来俩身手不错的丫鬟。” 秦明德想了想:“安然居那边不要再打草惊蛇了,想知道实情的话可以从奶娘那边着手。” “是,小的明白了。”旺财暗暗松了口气,他隐约觉得碧水和洛水那俩小丫鬟不好对付,能不对上她们最好。 “下去吧。”秦明德挥挥手。 旺财行礼后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又关上。 秦明德低头瞄了眼书案上染上墨迹纸张,一把抓起来将纸撕成碎片泄愤。他真后悔了,安昭筠不管怎么说也是大美人,当初若是自个儿享用,那她生下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起码看着不碍眼。 俩孽种绝对不能留,他们死了才能腾出位置,秦明德冷静下来眼中闪过精光,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总有得手的时候。 夜里,安昭筠更衣梳洗完毕后端坐着,屋里头只留下司棋和司琴伺候。 “夫人,已经清点完毕了,除了钱财外,嫁妆单子上还有几件东西没收回,奴婢在上面做了了记号。”司琴边为安昭筠梳理头发边指着桌上的嫁妆单子说道。 第十三章 一环扣一环 安昭筠的目光落在嫁妆单子上,有了这些东西自己就有底气,她不着急的话就该轮到别人着急了。 司棋望着安昭筠满脸钦佩:“夫人神机妙算,先推波助澜后锦上添花。”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秦家不待见您,还企图侵占您的嫁妆,老夫人和小姐他们碍于面子不得不归还嫁妆。”司琴接过话来 “能收回九成不错了。”安昭筠伸出手指轻扣桌面,“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少了一成。” “奴婢办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安昭筠神色不变,只是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威严却让司琴吓得放下手中的梳子跪了下来。 司棋在旁打量着安昭筠,自从当娘后,夫人就像蒙尘珍珠终于焕发出光彩,眼前的她才是真正的安家嫡女。 安昭筠淡淡地说:“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快起来吧。” 司琴起身后脸上还有愧疚,安昭筠安抚她说:“重要的物件基本都收回来了,损失些钱财倒是无所谓。” “夫人,咱们就这么算了吗?”司棋有些不甘心。 “算了?”安昭筠嘴角勾起抹冷笑望着司棋,“我以为你比别人伶俐,多多少少了解我的性子。” 司棋心中一凛,对上安昭筠似笑非笑的神色她不禁低下头,难道夫人察觉到什么了吗? 安昭筠目光落在桌上,司琴心领神会立即双手拿起嫁妆单子奉上。 接过手后安昭筠仔细看了起来,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桌上的灯火在摇曳火光跳跃着发出轻微的噼噼啪啪声响。 “还有这么个东西,我倒是差点忘记了。”安昭筠笑开,她本就属于明媚大气的美人儿,她一笑就仿佛太阳似的很耀眼。 “夫人说的是什么东西?”司棋忍不住凑上前。 安昭筠的手指轻点嫁妆单子上做记号的地方,司琴也好奇地探头看了眼。 “白蜡雕佛像。”俩丫鬟异口同声说道。 “对,就是这个物件。” 司琴管着安昭筠的小库房,再说打小在安家,她算是见多识广的。 “白蜡雕像本就少,夫人那尊佛像足有二尺来高更是价值不菲,再加上是雕刻名匠世家云家所出极为精致,估价应该不下十万两银子。” “不错不错。”安昭筠望着司琴欣慰地点点头,“让你跟在我身边伺候委实是浪费人才了。” 司琴大惊失色:“夫人要赶我走?” “胡说,用不了多久,我会给你安排个更能发挥所长的事儿,到时候就真是为我排忧解难了。” “啊?”司琴听了一脸茫然。 司棋殷勤地扶住司琴故意露出奉承的笑容说:“恭喜姐姐,得夫人看中,将来说不准能弄个官儿当当,到时候记得提携妹妹我哦。” 安昭筠扑哧笑出声来,司琴也跟着笑开了。 她们被司棋夸张的动作和言语逗笑了,屋内原本略显紧张的气氛消失了。 “你这嘴可真贫。”安昭筠轻笑道,“给司琴弄个官儿当,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夫人,别听这小妮子瞎扯。”司琴望着安昭筠认真地说,“奴婢愿意一辈子在您身边伺候着。” 安昭筠低头掩饰眼眸中的愧疚,司琴的确是说到做到,上辈子她确实陪了自己一辈子,最后也为了她而枉死。 再次抬起头来,安昭筠将所有情绪掩盖,嘴角露出抹算计的微笑。 “司棋,想法子间接透露给旺财,让他知道秦张氏或者秦凝霜手上有这尊佛像。” 闻言司棋脸上闪过惊讶,她手指着自个儿:“夫人让奴婢去做这事。” “我相信你可以的。” 司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透露给旺财呢?” “姐姐若是知道什么事是不是会跟夫人禀报?”司棋提醒道。 “夫人是想要通过旺财的嘴让侯爷知道。”司琴这才反应过来。 安昭筠打量着司棋,重活一世后她愈发清醒,发现不少过去不曾发现的事儿。例如司棋,这小丫鬟很聪慧,可以说聪慧过头了。 司棋鬟绝对不只表面看那般简单,安昭筠相信自己的感觉,正好借着这么个机会试探,看看她的能力。 司棋心思转动着,在安昭筠身边伺候多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藏不住了。 正事说完,安昭筠站起身打了个呵欠,司琴上前搀扶着她回到床榻上。 司棋似乎想什么想到出神,直到司琴伺候安昭筠睡下示意她离开她才回过神来。 躺在床榻上的安昭筠闭着眼睛嘴角有笑意,来而不往非礼也,秦明德对琮熙下手总该付出代价,还有那个旺财,这条狗还指望着讨好主人,做梦。 不得不说司棋还真有几分本事,第二日下午旺财脸上有兴奋之色脚步匆匆进入书房。 不一会儿,秦明德从书房出来去见了老夫人秦张氏和大小姐秦凝霜。 随后,秦明德难得高兴,甚至连与下人说话都多了几分温和。 三天后,永安王妃生辰,安昭筠随意寻个理由不前往,如今的她不好拿捏,秦张氏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见她不去只觉得少了个碍眼的人。 秦张氏高高兴兴带着王月枝和秦凝霜前去赴宴,得知她们已经出发,安昭筠心情大好。 如今的安昭筠像在下棋,一步步慢慢走,看手中棋子按她的操控走向死局,其中的趣味也不是一般人能领会的。 “依呀呀……”小娃娃的声音吸引了安昭筠的注意力。 站起身来走到摇篮边,安昭筠望着琮熙与琮晨笑容中带着浓浓的爱意。 俩小娃娃养得极好,都是胖乎乎粉雕玉琢般可爱,兄妹俩压根长得不像,唯一相像的就是都长着双大眼睛。 安昭筠仔细打量,琮熙依稀能看出长得与她有几分相像。琮晨不像哥哥也不像自己这当娘的。 仔细回想想那个在新婚之夜,回想那个夺走自己清白的男子,安昭筠发现记忆中竟然是一片空白。 孩子们挥舞着小手发出动静打断了安昭筠思路,俯下身躯她伸手轻轻捏着他们的小脸逗得俩娃娃咯咯笑。 没意义的事不必要再多想,反正他们是自己的孩子,这就足够了,安昭筠露出满足的笑容。 第十四章 不能掌控所有 随着脚步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夫人,您可真是料事如神,老夫人她们果真带着那尊白蜡雕佛像去赴永安王妃的寿宴了。”司棋蹦蹦跳跳冲进来。 “可惜了,十万两银子就这么送出去,那可真是件好东西,别说送给永安王妃当寿礼,就是送给宫里的贵人也绝对不会掉面子的。”司琴惋惜地说。 “是啊是啊。”司棋也想不明白,“东西本就是您的,结果您连露个脸都没有,这么贵重的礼,永安王妃甚至还不知道是您送的。” 安昭筠嘴角含笑并没有作答,她俯身分别亲亲琮熙和琮晨的粉嘟嘟的小脸。 “行了,别嚷嚷。”司琴见俩小娃娃打呵欠赶紧阻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司棋。 转身安昭筠叮嘱司书和司画看好孩子后朝外走,司琴搀扶着她跨过门槛,司棋急忙跟上,她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疑惑。 “夫人,夫人,求求您告诉司棋,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玄机啊?”司棋苦思冥想好几日想不出所以然,终究是投降了,只能找安昭筠解惑。 到了门外,主仆仨走在回廊上,司棋虽然闭上嘴巴,不过小丫鬟眼还是巴巴望着安昭筠。 安昭筠在回廊上坐下来,示意司琴和司棋也坐下。 “那座白蜡雕像送给任何人都是件极好的礼物,唯独送到永安王府不行。”安昭筠语气中带着小得意。 司琴不解地说:“难道永安王府觉得不够贵重?” “不是贵重不贵重的问题。”司棋的脑子转得飞快,“是这件东西不受永安王府待见。” 安昭筠伸出手指轻点司棋的额头:“脑子挺好使,已经很接近了,再继续猜猜。” 司棋眨眨眼睛细想后继续猜测:“东西本身肯定没问题的,要不就是出处有问题,要不就是它原来的主人有问题。” “胡说八道,雕像原本是安家的,后来成了夫人的陪嫁物件,它的主人不就是咱们夫人吗?”司琴白了司棋一眼。 司棋摇头说:“我自然不是之咱们夫人,我是说在安家之前的主人。” “聪明。”安昭筠看着司棋眼睛都亮了,她隐约察觉到司棋的能力了。 两个丫鬟齐齐望着安昭筠,就等着她为她们解惑。 “白蜡雕佛像出自云家,并且是云家几百年难得一出的天才圣手云忧亲手雕的弥勒佛像,当年他将这件东西送给未婚妻。” “送未婚妻尊佛像?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司棋大大咧咧地说。 安昭筠看着司棋眼中闪过欣赏,小丫鬟每次总能说到点子上。 “云忧与未婚妻是指腹为婚,可他有心上人,不想娶这位姑娘,都说弥勒佛祖笑哈哈的,他送去的这尊弥勒佛像没有丝毫的笑容。” “暗示他不情愿,是宁愿出家当和尚的意思吗。”司棋脱口而出。 司琴瞪大眼睛望着安昭筠,见她微微点头不禁称赞:“司棋,你还真猜对了。” “云忧太过分了,不愿意说清楚就是,何必这样戳人心窝呢?丝毫不顾姑娘家的面子,这俩人必定不成。”司棋皱了皱眉头,“可这事儿跟永安王府有什么关系呢?” “永安王妃孟婷就是云忧的那个未婚妻,他们俩的事永安王也知晓。” 安昭筠话音落,司棋和司琴都愣住了。 笑声从安昭筠口中溢出,俩小丫鬟回过神来不禁跟着笑开了。 “哈哈,太好了,老夫人她们这回只怕是拍马屁拍在马脚上。”司棋毫不客嘲笑道。 司琴附和着说:“对,没错,拿夫人的东西出风头没想到却得罪永安王府,可谓是得不偿失。” “永安王对于永安王妃极好,以他的身份地位却没纳妾,从这点可以看出夫妻情深。” 安昭筠又甩出一句话,司琴和司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寿礼怎么到永安王府的整个过程她们俩清清楚楚,一环扣一环不说,更没想到其中还有鲜为人知的门道。 不用说平延侯府这礼不仅没能拉拢关系联络感情,反而会送出仇来了。 夫人高明,这么曲折阴险的招数都能想出来,真不愧是安家嫡女,司琴和司棋注视着安昭筠。 察觉俩贴身丫鬟的目光中尽是满满的钦佩,安昭筠心情愈发好了。 永安王妃孟婷比安昭筠大六七岁,她们在闺中就认识了,不过因为年龄差距并没有深交。 上辈子安昭筠参加寿宴,因奉上的寿礼紫气东来观音像深得孟婷喜欢,俩人才多聊几句。 没想到这一聊,双方十分投缘,随后也就有了交往。说起来永安王妃算是安昭筠为数不多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所以关于她是事她知道不少。 “夫人。”碧水就像阵风似的来到她们仨跟前。 安昭筠见碧水神色凝重立即起身:“屋里说。” 跟随安昭筠进屋后,司棋使了个眼色,司琴守在门外,虽说如今安然居比过去好多了,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 “夫人,属下失职,奶娘一家被灭口了。”碧水沉着脸说道。 安昭筠嗖地瞪大眼睛,是自己大意了,早知道就该让奶娘举家迁移,秦明德远比她想象中的更狠辣。 “之前我察觉暗处似乎有人盯着,我每天去转转还留下人手盯着。最近十天没什么动静,我昨儿才将人手撤回,没想到今日想去帮孩子伤口换药,就出事了。” “这事不怪你,是我思虑不周。” “连那小娃娃都没放过。”碧水狠狠地说,“真是狼心狗肺。” 安昭筠闭上眼睛心中难过,她回来改变了自己和俩孩子的人生,奶娘一家是否也因为她而改变了命运? “夫人。”司棋奉上热茶,“喝口茶,定定神。” 微微颔首,当安昭筠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安昭筠瞬间想明白,无法挽回的事儿就不多想,既然伯仁因我而死,有能力有机会的话就该为其讨回公道。 “碧水,老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安昭筠接过司棋递过来的茶。 发现安昭筠转眼间就神色恢复如初,司棋不禁轻轻点头,夫人是如今愈发通透了。 第十五章 丢尽脸面 安昭筠慢悠悠边喝着茶边思索。 片刻后,安昭筠吩咐说:“碧水,不要轻举妄动,寻个时间,你与洛水去探探‘明德院’。” 司棋在旁边又是连连点头,无意中抬眼,惊觉安昭筠正含笑盯着自个儿她赶紧低下脑袋。 安昭筠对司棋鼓励道:“说说看。” “夫人是要碧水和洛水去试探对方的底细。”司棋想想又问道,“您是不是觉得侯爷那边有蹊跷?” 安昭筠毫不吝惜称赞说:“司棋,不得不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那是自然,她是‘计堂’出来的人。”碧水脱口而出快得司棋想要阻止都阻止不了。 “计堂?”安昭筠抓住关键词,“那是什么地方?” 司棋瞪了碧水一眼,只见她双手捂住嘴巴,显然知道说漏嘴了。 “夫人,关于这个,奴婢不便多说,您抽空问问老爷吧。” 司棋口中的“老爷”指安昭筠她爹太傅安定邦。 安昭筠一声轻笑,看来自己错过了许多,就连身边的小丫鬟都没弄明白,上辈子活得糊里糊涂死得也糊里糊涂。 就在这时候,司琴远远瞧见被她打发到侯府大门口等消息的小丫鬟飞奔而来,她拎着裙摆迎上前。 听小丫鬟说完,司琴脸上有藏不住的笑意转身入内。 “夫人,老夫人她们回来了。” “这么早,连用膳都没有,必定出事了,说不定让永安王府给赶出来的。”司棋抢先说道。 司琴笑道:“没错,你猜得真准,可以摆摊算命了。小丫鬟说,她们狼狈回府,尤其是大小姐,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哼,活该。”司棋冷哼道。 安昭筠转向碧水面带微笑说:“你且看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不定很快就到了。” “夫人教训得是,是属下感情用事沉不住气。” 秦明德接到秦张氏她们被赶出王府、平延侯府成为京城笑柄的消息傻了眼,他火急火燎朝秦张氏的院子奔去,还让旺财传唤王月枝和秦凝霜都过去。 “母亲,究竟怎么回事?”秦明德厉声喝问,“还有你们俩,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秦张氏急忙说:“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秦凝霜满脸委屈:“明哥哥,我很谨慎很小心了,不是我的错。” “我从进门到出来一直跟在婆婆身侧,除了见礼之外连半个字都没说。”王月枝十分笃定,“反正与我无关。” “儿啊,是不是你得罪了永安王了?”秦张氏思来想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明德露出抹苦笑:“母亲,我还盼着王爷提携,眼下都没能入他的眼,我哪儿敢得罪他呀。” “难道是永安王府那边嫌弃咱们?”秦凝霜紧皱眉头,“那怎么还下帖子了。” “我记得永安王妃往年过生辰不曾给咱们侯府下帖子。”王月枝小声嘀咕着。 秦张氏回想后接过话:“没错,往年永安王妃生辰的确不曾给平延侯府下帖子,俩家原没什么交情。” “难道是因为安氏。”秦明德脑海中灵光一闪,“她今儿没去?” “是,她打发人来说身子不适。”秦张氏满脸尴尬,“我也不知道永安王府的请帖是给她的啊。” 秦凝霜见状酸溜溜地接过话:“也未必就是给安昭筠的吧,咱们进去的时候,人家也没拦着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了咱们还奉上那么重寿礼。”王月枝也想不明白。 “对了,寿礼,带回来了吗?”秦明德问道,那尊白蜡佛像可值不少银子。 提到寿礼,秦凝霜心都揪成一团:“明哥哥,佛像摔碎了。” “我们被赶出来后,王府的下人奉命将寿礼也扔出来,因此摔坏了。”王月枝解释说。 闻言,秦明德是一阵肉痛,他喃喃说:“不应该啊,咱们之前与王府没任何矛盾啊。” 别说秦明德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仨人也是一脸懵。 “据你们所说,最开始永安王府是以待客之道招呼你们的。” 王月枝接过话:“虽然安昭筠没去,不过永安王妃还是见了我们。” “对,王妃最初与我闲聊还露出笑容。”秦张氏回忆着。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永安王府的态度就变了?”秦明德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努力回想着。 “奉上寿礼之后。”仨人异口同声。 秦明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寿礼有问题!” “难道是假的不成?”王月枝有意无意地说。 “胡说八道。”秦凝霜立即炸毛了,“王月枝,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拿假的糊弄永安王府吗?我没有,再说那尊佛像本是安昭筠的嫁妆,又不是我从外头弄进来的。” 安昭筠的嫁妆,那必定是真的,王月枝现在才知寿礼的出处,原本她还奇怪侯府明明已经山穷水尽竟出手阔绰还能拿得出这等好东西。 秦明德没说话,秦张氏半信半疑打量着秦凝霜,她向来小气抠门,那尊佛像价值不菲她舍不得送出去拿个假货冒充也有可能。 “寿礼关系到明哥哥的前程,我不会舍不得的。”秦凝霜不愧是最懂秦明德的人,一句话就说到他心坎上了。 “霜妹妹不会做这种事的。” 事关自个儿的前程,在这节骨眼秦凝霜不会出幺蛾子的,秦明德对于这点还是很清楚的,他好她才能更好。 母子婆媳四人表面上不说心中却各有盘算,若说之前他们勉强算是一条心,安昭筠产子那日他们之间有了嫌隙,那此刻开始就开始互相猜忌了。 谁都觉得是别人的错,研究半晌也没个结果。最后婆媳仨一致将过错推在安昭筠身上。秦明德虽然觉得不对,不过他也想不明白根源。 安昭筠早就料到秦家绝对找不到得罪永安王府的原因,毕竟关系到王妃孟婷的声誉和面子,前尘往事知道的人本就少,再加上当年永安王将这事压下来,可以说知情者屈指可数。 平延侯府包括秦明德无计可施,安昭筠心中却充满期待,以她对孟婷夫妇的了解,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十六章 贬爵位侯爷成伯爷 翌日,朝堂上,永安王不费吹灰之力使点小伎俩,御史就参了平延侯一本。 家国天下,平延侯家宅不宁,纵容母亲虐待妻子,连家都管不好哪能处理朝堂大事,这样的人又岂能为皇上分忧? 平延侯?皇上愣了许久才勉强想起御史说的是安太傅那个女婿,好像叫什么秦明德。 不只是皇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安昭筠的父亲安太傅安定邦身上,不曾想他眼观鼻、鼻观口仿佛压根没自己什么事似的一言不发。 安太傅疼女儿是疼出名的,看来最近京城中的流言属实,秦明德借助安家之力继承侯位是众人皆知的事,才过了多久他就过河拆桥不善待妻子。 秦明德是不是傻?朝臣们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就连皇上也不例外。 想攀上安定邦的大腿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秦明德娶到他的掌上明珠按理就该如同菩萨般供奉着,偏偏不珍惜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做,还闹得沸沸扬扬。 朝堂上每个人都是八百个心眼,秦家女眷得罪永安王妃的事大家也都知,眼下永安王要教训秦明德,而安太傅对女婿不满压根就不理会。 本就理亏,再加上有人要讨好永安王,有人要讨好安太傅,文武百官难得团结一致、众口铄金对秦明德狂轰乱炸。 最后结果是皇上下旨,平延侯秦明德治家无方、德行有亏,降为平延伯并且令其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秦明德以为安太傅看在安昭筠的面子上必定在皇上跟前为自己求情,起码多多少少说上几句,没想到他依旧半个字不说。 下朝后,秦明德一路小跑追上安定邦:“岳父,岳父。” “伯爷还是称呼我太傅吧。”安定邦半转身瞥了瞥秦明德,“有事?” “太傅大人,您是不是对小婿有什么误解?我可以解释的。” “是不是误解你心知肚明。”安定邦甩袖而去,“我只听我女儿的,其他人就不必多作解释了。” 众多朝臣从秦明德身边经过的时候都露出不屑的笑容,倚靠裙带关系上位之人本就让人瞧不起,没想到还是个白眼狼。 秦明德简直气炸了,可他却只能装作不在意面无表情,就在这个时候,大皇子从他身边经过,他深吸口气恭恭敬敬行个礼。 “不必多礼。”大皇子李旦脚步略微放慢头也不回抛下一句话,“真是个废物。” 瞳孔收缩,秦明德神色难堪、脸色发白,他赶紧低头掩饰。 消息传来,平延侯府一下子成平延伯府了,看着侯府牌匾撤下,秦家人的脸全都黑了。 平延侯这侯位位是秦家几代人出生入死屡立战功挣来的,没想到就这么被秦明德弄丢了。 安然居内,安昭筠早有预料,她昨晚让碧水给父亲安定邦捎话,叮嘱他静观其变任由皇上处置。 没有父亲护着,秦明德在殿上必定是狼狈不堪,安昭筠可以想象那个画面,她对人性很了解,痛打落水狗,人人都会踩上一脚,想想她就心情舒畅。 “碧水和司棋,走,咱们出院子溜溜。” “夫人终于愿意走出安然居了。” 安昭筠兴致勃勃说:“看戏去,这么好看的戏若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出了安然居,安昭筠抬脚朝秦家大厅走去,此时秦家人应该都聚集在那儿,身体休养好了、精神调养好了、凌乱的思绪也整理好了,借此机会现身,更是她面对现实主动踏出第一步。 大厅内,秦张氏端坐正中主位,她左右分别坐这曾经的姐妹周老姨娘和董老姨娘,左下首坐着王月枝与秦凝霜,右下首则是坐着三房的秦明理、王慧儿夫妇和四房的秦明义、齐宜珠夫妇。 安昭筠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的时候,大家都露出诧异神色,毕竟她从生孩子后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出月子那日出来拉仇恨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二嫂。”秦明理和秦明义对视后俩人起身招呼,他们的妻子也跟着站起来躬身打招呼。 安昭筠含笑躬身回礼,她的表现令三房和四房的人都怔了怔,要知道以前她面对他们总是不冷不热,明显是对他们看不上眼,如今她的笑容带着几分真诚甚至还有丝热络。 说起来,秦明理和秦明义兄弟俩是因为安昭筠的出现吃闷亏,要不现在掌管秦家继承爵位的只怕不是秦明德。 “老夫人。”安昭筠敷衍地叫一声后目光落在周老姨娘和董老姨娘身上:“许久不见,两位姨娘身子骨还好吧?” “多谢夫人关心。”周老姨娘和董老姨娘受宠若惊地回道。 秦凝霜嗖地站起身来没好气地说:“你来干什么?” 安昭筠看都不看秦凝霜径自走到旁边,仪态万千充分显示了身为世家嫡女该有的风度慢悠悠坐了下来。 “你都能来我不能来?”安昭筠语气中带着嘲讽。 秦张氏不耐烦地说:“行了,别吵吵嚷嚷的了。” “侯爷回府了。”小厮喊完拍了下自个儿的脑袋重新喊道,“伯爷回府了。” 大厅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大厅外,回到自己的府邸,秦明德也懒得遮掩,整个人散发着丧家之犬的气息气急败坏走了进来。 跨过门槛,秦明德脚步顿了下,他知道家人必定在大厅上等候,但是没想到三房和四房所有人都来了。 秦明义没好气地说:“二哥可回来了,我们等你一个时辰了。” “三弟,四弟。”秦明德边打招呼边心虚地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意外对上安昭筠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戏谑的神色,秦明德想起安定邦不禁沉下脸。 看秦明德脸色不好看,安昭筠故意发出声轻笑。 “够了,安氏,我被降了爵位,你这下高兴了?”秦明德忍不住吼道。 “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安昭筠淡淡地回道,“只是顶着名分,我不得不坐这儿走个过场罢了。” 安昭筠轻描淡写实话实说,闻言,秦明德异常震惊,他忽然间完全明白了。 第十七章 暗潮涌动 对于安定邦来说安昭筠对自己什么态度才是关键,秦明德顿悟,想差了还以为拿捏住她了。 “安氏,你不过口是心非罢了。”秦凝霜最先反应过来,“若真的不在乎,你与明哥哥和离啊。” 当初安昭筠喜欢秦明德是毫无底线用尽全讨好他、为其铺路,甚至为了嫁给秦明德,她不惜以自杀要挟安家老太君和安太傅,不得已他们才勉强同意这门亲事。 和离,求之不得,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安昭筠不禁悠悠叹息。 秦明德提高声音厉喝:“凝霜!别胡说八道。” 安昭筠从秦明德的眼中察觉到他的惊慌,只要涉及到前程他就会不顾一切,想要抱永安王的大腿没抱上还吃大亏,估摸着他惊觉原来安家真的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了吧。 “秦明德,你要与我和离吗?”安昭筠嘴角勾起冷笑。 “别胡说,我不可能跟你和离的。”秦明德急忙说。 秦凝霜瞬间垮下脸脸色有些发白,安昭筠暗暗感慨,她表现得太明显了。 安昭筠看向其他人身上,三房四房的人均露出不屑的神色,尤其是王慧儿和齐宜珠望着她的眼神中竟然带着怜悯。 若不是场合不对,安昭筠真想扇自己几个大耳光,活到让人觉得可怜犹不自知,她可真是蠢透了。 抑制住情绪,安昭筠考虑到俩孩子,眼下他们名义上还是秦家的孩子,在没有把握带着他们一起离开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行了,其他的事儿暂且放下,说正事。”秦明理直接了当问,“二哥,你犯了什么错,秦家被削侯贬为伯,祖宗留下的爵位都没能守住,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个交代啊?” 秦明理还是记忆那般冷静明事理,安昭筠心想,若是她不嫁给秦明德、安家不插手的话平延侯府理应由他继承侯位,细想还真有些对不住他。 “老三。”秦明德恼羞成怒,“你这是在向我问罪吗?” “想当初由你继承侯位,你说什么会带秦家走上辉煌。我叮嘱你不要好高骛远,只要能好好守住祖业就行了。结果才过去多久?你答应我的事有没有做到?”秦明理大怒。 秦明义接话圆场:“二哥,你也别怪三哥说话难听,我们要知道真相,起码能注意些免得以后又犯了忌讳。” 嗯,老四也不错,说话圆滑,起码比秦明德强多了,安昭筠暗暗称赞。 “我哪知道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这几个蠢货去赴永安王妃的生辰宴得罪了人家了。”秦明德将过错推到秦张氏她们身上。 王月枝当场翻脸:“与我何干?我早就说了,从进去到出门我一句话都没说。” “也不关我的事。”秦凝霜立即辩解道。 秦张氏直接将矛头指向安昭筠:“都怪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安昭筠冷笑声后拂袖离开。 秦明德只是被降爵位,看来是永安王府和皇上多少还看在父亲面子上,不过仅凭这点小事也安昭筠也没想着能让他伤筋动骨,她没兴致继续看她们狗咬狗了。 今日朝堂上御史参了我一本……”屋内传来秦明德的述说。 安昭筠在不紧不慢朝前行进,碧水朝她示意,她放缓了脚步。 “二嫂。”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三弟妹。”安昭筠转身对王慧儿露出微笑,“你怎么出来了?” “懒得听。”王慧儿反问道,“二嫂不也出来了吗?” “懒得听。”安昭筠依样画葫芦回应道。 王慧儿捂嘴窃笑:“最近听说二嫂与过去不同了,今儿才发现或许是我过去对你了解少了。”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明戳戳说的是安昭筠不是与过去不同,只是之前有意掩饰。 “三弟妹,侯位我是看不上眼的。” “我相信,不过你看不上眼的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重要。”王慧儿一脸认真,“还请二嫂手下留情。” 秦明理这媳妇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慧儿,有双慧眼不说还心思细腻,安昭筠嘴角微微翘起并不接。 “有些事情我本不该多嘴的,二嫂是个聪明人,请擦亮眼睛别被人蒙蔽。” 安昭筠微微颔首:“多谢三弟妹提点。” 王慧儿屈膝朝安昭筠行个礼后微笑着转身离开了。 “夫人,三夫人没头没脑说的是什么意思?”碧水望着王慧儿的背影随口问道。 司棋解释说:“三夫人看得透彻,安家能让秦明德继承侯位也能将他拉下来……” “她是来为伯爷求情的?”碧水皱了皱眉头。 “不是,夫妻情深,她是为秦明理而来的,她知道侯位对于老三来说有多重要。”安昭筠对于王慧儿倒是挺欣赏的。 “看来,三房对侯位不死心啊。”司棋一针见血道。 安昭筠淡定地说:“再看看吧,若是合适,我会推秦明理一把的。” “夫人真的放下了吗?”司棋测过头直视着安昭筠。 “你说呢?”安昭筠没有正面回答,“回去了,我想俩小家伙了。” 碧水搀扶着安昭筠率先朝前走,司棋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安排下,抽空我要回趟安家。”走在前头的安昭筠突然说道。 司棋眼睛一亮,看来夫人想明白了,打算回安家与太傅大人沟通了。太好了,要不自己这小丫鬟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 秦明德那天如何给他那俩兄弟交代的,安昭筠压根不想知道,她眼下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务必要回安家弄清楚。 碧水和洛水是父亲的人,司棋也是,安昭筠让她们通知安家,做好安排的。她打算带着俩小娃娃回去见见长辈。 过来几日,明儿就是回安家的日子,安昭筠有那股近乡情怯的感觉,发现自己竟然睡不着了。 “夫人,您歇下了吗?”安昭筠正准备歇下,就听到扣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碧水和洛水闪身进来,她们俩一身夜行衣。 安昭筠随手披上衣裳迎上前去:“你们去明德院了?” “渴死我了。”碧水冲到桌前抓起水壶倒了一大杯水咕噜咕噜喝下去。 “夫人,明德院的旺财是个高手。”洛水可比碧水稳重多了。 “高手!”安昭筠并不意外,“比起你与碧水如何?” 洛水沉吟片刻后客观地说:“比不上属下,不过比碧水略胜一筹。” 第十八章 隔世回娘家 喝水润过喉咙后,碧水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久没打得这么酣畅淋漓了。” 安昭筠神色严肃:“没想到秦明德身边还有这样的人。” 碧水提醒说:“夫人,会不会是当初秦家老侯爷留下的人?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武将世家。” “你与碧水算得上是安家的佼佼者吧。”安昭筠不是问而是肯定。 见俩人齐齐点头,安昭筠喃喃说:“秦家没这个底蕴,看来这水比我想象中要深。” 其实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秦明德,安昭筠回想着,此人一步步踏着安家往上爬似乎是有计划的,是他有过人本事还是他身后之人有过人本事呢? 见安昭筠陷入沉思中,洛水朝碧水使了个眼色,俩人退出房间。 在门外遇上司棋,对于她们夜行人的装扮她并不意外,双方交换眼色打招呼。 “司棋。”安昭筠感觉有人给她又披多件衣裳才回过神来。 “夫人,您在想什么呢?夜深了,小心着凉。” “我在想秦家超乎我想象。”安昭筠自嘲地笑,“安家是不是也超乎我想象呢?” “夫人,别多想,明儿咱们就回去了。”司棋扶着安昭筠朝床榻方向行进,“有什么委屈您可以跟老爷说,有什么想问的你也可以问老爷。” 安昭筠眼中闪过光芒、心中是满满的期待,安家对于她来说是两辈子的牵挂。 “嗯,你说得是,明儿就回家去!” 翌日,得知安昭筠要带着俩娃娃回安家,秦明德一大早就带着旺财在安然居大门外候着。 踏出安然居,安昭筠看到不想见的人眉头轻皱,心想他来干什么?她回头看了眼,司棋机灵地往回头走。 夫人不愿意让他人与公子、小姐接触,司棋返回正好拦住了抱着俩小娃娃打算出去的司书和司画。 安然居外,看俩孩子没跟着上来,安昭筠松了口气。 “昭筠。”秦明德陪着笑脸上前。 “伯爷。”安昭筠敷衍地应付着。 “我本该该陪您回安家的。” 安昭筠毫不客气戳穿秦明德的虚伪:“伯爷闭门思过中,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 “昭筠……” “伯爷,有事说事。” 秦明德向来都叫她“安氏”,难得叫得这般亲热必定有所求,安昭筠没什么耐性与他周旋了。 “俗话说夫荣妻贵,再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咱们毕竟是夫妻一体。”秦明德厚颜无耻说着。 “是吗?” 安昭筠朝秦明德身后不远的大树后瞄了眼,早在秦明德出现时,她四处观望无意中发现了树后露出半只绣花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明德一早想拦到安昭筠,却不知秦凝霜一路跟随,此刻她就躲在树后。 “那是自然,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啊。” 听到秦明德的话,秦凝霜长长的指甲插入掌心,气得身躯颤抖。 安昭筠眼尖地看到那半只绣花鞋抖了抖,她故意顺着秦明德的话说:“夫妻本是一体,你说的倒也没错。” 秦凝霜再也忍不住走出来:“明哥哥。” “霜妹妹,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秦明德责备地看了旺财一眼,他双手抱肩膀半转身。 看来旺财虽为秦明德所用,但也不是完全听他的,安昭筠不动声色退开些。 秦凝霜挽住秦明德的胳膊柔声说:“明哥哥,你昨儿不是答应了,今天要看我写的字吗?” “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秦明德朝旺财使了个眼色。 旺财伸手示意:“小姐,请。” 看着秦凝霜神色不情愿,但还是放开秦明德的手,安昭筠眉头一挑。 看来秦凝霜知道旺财的真实身份,甚至对他还有那么丝敬畏与忌讳。 秦凝霜离开了,秦明德松了口气上前说:“霜妹妹打小让我给宠坏了,您当嫂子的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与她计较?我没那闲功夫。”安昭筠神色冷淡,“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迫不得已秦明德只能舔着脸说:“昭筠,你跟岳父说说,过去是我对你不够体贴,我知错了,以后一定加倍对你好,请他在皇上跟前替我美言几句。” “说完了,说完请吧。”安昭筠伸手示意。 秦明德想从安昭筠脸上看出端倪,发现她神色淡然没有丝毫的情绪浮现,他看不出什么只能寄希望与没拒绝那就是有戏了。 目送秦明德离开,安昭筠刚转身就见司棋带着司书和司画抱着俩孩子出来了。 留下洛水和司琴看守院子,安昭筠带着俩孩子和四个贴身之人再不少下人,一行浩浩荡荡出发。 太傅府,早就接到消息的安家人难得齐聚一堂,个个翘首以待,这是安昭筠出嫁后第二次回来,也是她生产后头回带着孩子回娘家。 “祖母,爹爹,娘亲。”安昭筠远远就见他们仨倚在大厅门口处眺望。 红了眼眶安昭筠拎起裙摆飞奔过去,扑过去跪倒在安老太君脚下。 安老太君眼眶中瞬间有盈盈泪光,她俯身揽住柔声说:“筠儿,宝贝孙女,祖母可想你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安夫人在安昭筠出月的时候去秦家探望过她还不至于太过激动,安老爷看着母亲与女人相拥而泣也是无比感慨。 “小妹。”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呼唤道。 “哎。”安昭筠答应一声仰头望去神色激动,“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三哥。” 一家子人整整齐齐的全都在,眼前的情景无数次在上辈子的安昭筠梦中出现。 此刻,终于美梦成真,安昭筠的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了。 “筠儿,快起来,回家是高兴的事儿。”安老太君轻轻擦拭安昭筠眼角的泪,“祖母啊,今儿可高兴了。” 就在这时候,俩小娃娃感觉到人多高兴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安家人的注意力。 安老太君急忙上前接过琮晨:“哎呀呀,小乖乖,快让太姥姥抱抱。” “我抱抱,我抱抱。”安太傅马上接过琮熙。 安夫人也急忙凑上去:“哎哟,看着又长大些,更可爱了。” 第十九章 吐露真相寻帮助 就在长辈们围着孩子转的时候,安昭筠被三位哥哥和两位嫂嫂团团围住。 “筠儿,你终于回来了。”大哥安昭宗、二哥安昭宣、三哥安昭宁关切地上下打量着安昭筠。 大嫂宋沅巧笑着说:“看你们几个急的,我倒是觉得筠儿气色不错。” “我也觉得好,起码比上回见到好多了。”二嫂李舒所说的上回是指安昭筠成亲三日回门之时。 安昭筠郑重地说:“哥哥嫂嫂们,请受筠儿一礼。” “这又是为什么啊?”性子向来毕竟活跃的安昭宇伸手扶起安昭筠笑问,“礼下于人,是不是要我们帮你什么忙?” “是。”安昭筠的回答令众人心中咯噔一下。 安老太君手上抱着琮晨头也不回立马说:“筠儿,别怕,无论遇上什么难事,有祖母在呢。” “放心,有爹在。”安定邦接得挺溜。 “还有我们。”哥哥嫂嫂们异口同声。 安昭筠十分感动,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就是她的家人。 “说得好像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似的,我就是感谢哥哥嫂嫂们替筠儿在祖母和爹娘跟前尽孝。”安昭筠抑制住泪水露出灿烂的笑容。 原来如此,安昭宁顺手摸摸安昭筠的脑袋:“筠儿,你长大了。” “确实。”其他人纷纷附和望着安昭筠一脸笑意。 宋沅巧笑着说:“三叔说的什么话,咱们筠儿如今也是当娘的人了。” “她就算是当祖母,那也是我的妹妹。”安昭宇反驳说。 “对、对、对。“安昭宗和安昭宣齐齐说道。 李舒捂嘴笑道:“大嫂没说错,三叔也说得对,反正我看着筠儿哪哪都比过去好。” “哈哈——!”在场的人哄堂大笑,一家子其乐陶陶。 寒暄过后,安昭筠搀扶着安老太君入内,奉上给长辈和安家各人的礼物,就连俩年幼的侄子也就是大哥的儿子安琮翔和二哥的儿子安琮腾也没落下。 一大家子熙熙攘攘用过午膳后,其他人都有眼色的告退,琮熙和琮晨也被带下去午睡,安夫人不放心小外孙跟着去照看。 下人们全都退出去。屋里头只剩下安老太君和安太傅和安昭筠。 安昭筠又跪了下来,安太傅急忙说:“你跪着干嘛,快起来,有话直说。” “爹,女儿愧对安家,您就让我跪着说吧。”安昭筠认真地说。 安老太君犀利的眼神注视着安昭筠,虽然眼前还是那个自个儿捧在手心的孙女,不过与过去相比感觉完全不同。 “就依着筠儿吧。”安老太君一句话让安太傅缩回原本想要将安昭筠搀扶起来的手。 安定邦此刻充满疑惑,老太君都能看出女儿的不同,他更是早就看出来了,莫名其妙的他隐隐约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祖母、父亲、昭筠接下来所说的你们或许会觉得匪夷所思,但我可以发誓,我说的句句是真,绝无半点虚假。”安昭筠神色严肃。 俩人面面相觑,记忆中安昭筠就是个任性娇蛮、心地不坏、随心所欲,总之是被他们娇养长大的小女儿,现在她却给他们异样的感觉。 眼底有看透世间沧桑的通透、神色中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淡定,格格不入的气质融合在她明艳的脸上,安昭筠整个人仿佛会发光般,让人不由自主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说,我们听着。”安定邦给了安昭筠个全然信任的眼神,“我们信你。” 安老太君毫不犹豫表态:“对,我们信你。” “这要从我进平延侯府开始说起……” 足足一个时辰,安昭筠总算将上辈子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所有事情说清楚道明白。 说完之后,安昭筠心中愧疚低着脑袋,她也有心理准备,祖母和爹爹未必会相信,但是没办法,仅凭她一人之力不能扭转局面,她需要他们的支持。 “祖母的小心肝,我可怜的筠儿。”安老太君起身上前拉住安昭筠的手老泪纵横,“你受苦了。” 积攒在心中的痛楚、不甘瞬间爆发,祖孙俩抱头痛哭,安定邦也忍不住在旁边抹眼泪。 发泄一番后安昭筠回过神来:“祖母别哭,都过去了,再说如今一切都是未发生事儿。” 抹去眼泪、稳住情绪后,长辈坐下来,安昭筠也坐了下来。 “我说都是真的。”安昭筠强调说。 “我们信你。”出乎安昭筠的意料,原本以为最难说服的父亲竟然语气笃定表态。 安老太君端坐着转动手中的佛串重重地颔首,她望着安昭筠脸上尽是怜惜的神色。 安昭筠脱口而出:“祖母和父亲对我说的就没有丝毫怀疑吗?” “关于安家信物以及安家执掌人的事,除了皇家屈指可数的人之外,只有你祖母和为父知道,就连你娘也不知情,安家家规,只告知下任执掌人。”安定邦缓缓说道。 安老太君接过话:“安家执掌人不分男女,只要是安家人贤者居之,你祖父走得早,我是上代执掌人,如今的执掌人是你爹。” “我知道这等隐秘的事,所以祖母和父亲相信筠儿所说的。”安昭筠眼睛大亮,原本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令他们相信。 仔细想想,若安昭筠所说的都是真的,安家竟然没留下半个活口,安老太君望着孙女心都碎了,只剩下她独活那岂不是比死了还要遭罪。 “筠儿,如今咱们抢得先机,既然已经提早知道危机,就掌握了主动权,你别慌,安家不会重复那条路的。”安定邦沉稳地说。 安老太君颔首后看着安昭筠:“其他的事可以徐徐图之,只是关于你与秦明德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这样的人可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祖母和爹爹放心,筠儿早在上辈子就对他已经死心了。” 安定邦果断地说:“为父想法子,让你与他和离。” “我迟早要跟他分开的,不过就算是和离也不是现在。”安昭筠摇摇头。 “不要再拖下去了?”安老太君心疼孙女以为她还在犹豫,“当断则断。” 第二十章 牵涉广水好深 安昭筠坦言自己并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她有软肋不得不暂时委曲求全。 “琮熙和琮晨是我的孩子,我必须带着他们离开秦家。” 安老太君毫不犹豫地说:“那是自然,琮熙和琮晨是咱们安家的孩子。” 安夫人望着安定邦:“让你爹想法子。” 安定邦皱了下眉头:“秦明德是俩娃娃名义上的爹,再说此事对筠儿不利,实在不宜声张,倒是有些棘手。” “咱们要帮筠儿。”安老太君坚定地说。 “祖母,此事我自己能处理。”安昭筠抢在安定邦前头说道。 “容我仔细想想,放心,必定能解决的。”安定邦转向安昭筠,“再说此事筠儿有她自己的想法。” 安昭筠闪过狠厉神色:“秦明德敢算计我、算计安家,我将计就计必定要让他付出代价、生不如死。” “筠儿……” “祖母不必劝我。”安昭筠打断安老太君的话再次跪在老人家跟前,“求求您老人家,再纵容筠儿一回吧。” 悠悠长叹后安老太君望着安定邦,安昭筠仰头半个字不说与父亲对视着。 安定邦看着决绝的安昭筠,看出了她的决心,瞬间他真觉得儿子说得没错,女儿真长大了。 “就依你,不过你切记,任何时候都以自身安全为重。”安定邦语重心长地说。 “定邦。”安老太君满脸担忧。 安定邦坚定地说:“相信我,相信筠儿。” 安老太君沉吟半晌边点头边叮嘱说:“秦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你让人好好保护筠儿她们娘仨。” 安定邦回答说:“这个自然,你不交代我也会让人保护她们的。” “爹,我有话要跟你说。”安昭筠边说边看了眼安老太君。 安老太君挥挥手示意:“如今我不管事了,你有事跟你爹商量去吧。” “那您歇会儿,睡个午觉吧。” “你别瞎操心,估摸着俩小娃娃也该醒了,我逗逗他们去。” “筠儿,咱们书房聊聊吧。”安定邦将安昭筠带到了书房。 过了半晌,安昭筠从书房走出来,她神色恍惚、脚步飘忽。本以为自己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安家远比她想象中要厉害得多,令她大为震惊。 上辈子就是眼前这样看着牢不可破、不可动摇的安家, 因为安昭筠而被一步步拖累最终坠落深渊。 “父亲,我知道怎么做了。”安昭筠回过神目光嗖地锐利起来。 拍拍女儿的肩膀,安定邦安抚说:“爹相信你,凡事不要冲动,咱们多商量。” “嗯,朝堂上你要多费心,我倒要看看秦明德背后究竟是谁?” “呵呵,还能有谁?”安定邦幽默地说,“不是他就是他。” 安昭筠眼中闪过明了,有能力且敢打安家主意的人还真不多。 皇上渐老,夺储大战一触即发,年长的三位皇子羽翼渐满。 三皇子李睿镇守边关远离京城似乎是不愿卷入纷争,安定邦怀疑的是大皇子李旦和二皇子李晖。 “安家向来不站队的。”安昭筠疑惑地说。 轻轻叹息安定邦说:“不能收为己用,更不能为对方所用。” 安昭筠明白了,得不到干脆就毁掉。, “反正不管秦明德背后是谁,哪个敢伸出手算计安家,咱们就将哪个的爪子剁了。” “你倒是比仨哥哥狠厉果断。”安定邦嘴上嫌弃着却露出骄傲的笑容。 安昭筠谦虚地说:“三位哥哥比筠儿强多了,我只是倚仗着比他们多了些经历而已。” “你身边的人我早就安排好了,司棋‘计堂’中的佼佼者,洛水和碧水则是‘武堂’中排上号的高手。” “多谢父亲。” 刚才详谈时,安昭筠了解到安家的核心机密。 安家管辖的“计堂”培养谋士,“武堂”培养高手,安家执掌者是这两处的掌管者,培养出人才以供历代帝皇驱使。 出自安家的人以各种身份活跃在各地,甚至是朝堂和宫廷内苑中,可以想象执掌者的地位举足轻重。 直到天色渐暗,安昭筠才依依不舍带着孩子离开安家,来的时候好几辆马车装着礼物,回去的时候马车依旧装满,甚至还多了两车东西。 安昭筠娘仨满载而归,眼看着平延伯府就在前头不远处,在安昭筠车上伺候的司棋突然凑上前来。 “夫人,我看咱们还是从侧门进府吧。” “为什么?” “好。” 安昭筠与碧水同时出声,她是赞成,小丫鬟则是疑惑。 司棋不愧是父亲重点培养的计堂谋士,她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安昭筠也聪明的,一听就知道其中的缘故。 “要不这样。”司棋脸上闪过促狭,“我带着后头的马车走侧门。” “好,去吧。”安昭筠毫不犹豫立即答应。 马车停了片刻,司棋带着人手上了后头装礼物的马车转向朝侧门而去,至于另外三辆马车坐着安昭筠娘仨还有贴身伺候的下人则直奔平延伯府大门。 来到平延伯府大门口,碧水率先跳下来,她抬头就见秦张氏带着王月枝和秦凝霜就守在门内眼巴巴朝着她们后头张望。 “夫人,请下车。”碧水转身边搀扶安昭筠边压低了声音,“老夫人她们等着咱们呢。” 安昭筠也压低了声音:“我与她们说道,你护着琮熙和琮晨先行回安然居。” “娘,她回来了。”秦凝霜小声对秦张氏说,“您这回可别顾忌,得给她个下马威。” 秦张氏连连点头,见安昭筠在跨过门槛,她的拐杖往地上撞了撞发出咚咚的响声。 自从上回木拐杖被洛水折断,秦张氏换上了铁拐杖,虽然重了些,不过刷上金漆她觉得更显富贵、更威风了。 司书和司画分别抱着俩孩子目不斜视匆匆走过,没想到秦凝霜疾步上前张开双臂拦住她们的去路。 “小姐。”司书与司画双手搂紧些抱紧了怀中的孩子给秦凝霜行了个礼。 秦凝霜见到俩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她脸上看似挂着笑容可那眼底却寒霜凝结:“来,我看看。” 司画后退了退避开秦凝霜伸过来的双手,司书也退开了。 “怎么,难道我还抱不得?” 司书寻个借口委婉拒绝:“小姐,小娃娃认生。” 第二十一章 正面交锋完胜 秦凝霜压根不理会逼近过去,碧水闪身挡住她。 “熙公子和晨小姐都睡着了,还是不要吵醒他们好,小姐请让让。”碧水手指有意无意朝着秦凝霜膝盖方向弹出缕凌厉指风。 “哎哟!”秦凝霜膝盖处剧痛就这样跪下去了。 碧水伸手去捞人却故意慢半拍,等秦凝霜的膝盖重重跪在地,她才扶住她惊呼:“小姐小心!” 就在此时,司书和司画有眼色地抱着俩孩子径自从她们身侧疾步走过。 装腔作势要扶秦凝霜起身的碧水见她的丫鬟彩儿过来立即撒手,一溜烟追上了司书和司画的脚步。 看秦凝霜痛得脸色白,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装模作样。”王月枝嘀咕着。 秦张氏瞥了瞥秦凝霜,她是什么德行她很清楚,不就膝盖着地摔了下,哪儿就那么严重。 “行了,你若实在摔伤了就回去歇着吧。” 秦张氏不在乎秦凝霜的伤势,她在乎的是秦明德,若是她在他跟前哭诉,儿子免不了又要抱怨自个儿了。 这是不相信自己受伤了,秦凝霜满脸委屈还想辩解几句,可见秦张氏脸色不大好、再说她的膝盖委实疼得厉害,她只能作罢。 在彩儿搀扶下,秦凝霜一瘸一拐往回走,转身时还不忘狠狠瞪了安昭筠一眼。 将碧水的小伎俩全看在眼里,安昭筠暗暗感慨原来对付秦凝霜说千道万都不如直接出手,一物克一物的道理她好像有所领悟了。 见俩孩子已经离开,安昭筠也就放心了,她眉头微挑故意说道:“天色已晚,老夫人出门可要小心些。” “不出门,就是想着见见你。”秦张氏朝安昭筠笑得一脸慈祥:“听说你今儿回娘家了。” “是。”安昭筠不冷不热回道。 “回娘家不带点东西?”秦张氏打量着门口停着的三辆马车,“这是不是有点少?” 安昭筠轻笑一声反问道:“老夫人是说带去的少还是说带回的少啊?” “都不多。”秦张氏讪讪的笑着同时朝旁边的王月枝使眼色。 本缩在旁努力减少存在感的王月枝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自从生孩子时做了手脚她就心虚,再加上霸气搬空了她院子那事,她明显意识到安昭筠与过去不同了。 “昭筠,咱们女人出嫁后除了孝敬父母之外也要孝敬公婆的。”王月枝暗搓搓提醒。 “大嫂,有来有往才是人情世故。”安昭筠语气中带着嘲笑。 王月枝本不想再多说,可最近过得确实挺拮据的,她勉强笑道:“秦家不比安家,家大业大。” “那是。”安昭筠淡淡地接过话,“老夫人,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告退了。” 话音落,见安昭筠抬脚要走,秦张氏急了。 “安氏。” 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安昭筠疑惑地问:“老夫人有事?” “昭筠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婆婆过去错怪你了,当家委实不易。”秦张氏舔着脸笑道,“要不这家还是由你来当。” “没空。”安昭筠果断拒绝。 王月枝凑上去:“我们也知道你忙,要不还是你当家,我和凝霜协助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老夫人,我自己名下铺子的事都忙不过来,实在无瑕当家。”安昭筠嘴角勾起算冷笑,“要不您再为秦明德找个会当家、能当家的女子当媳妇。” “你什么意思?”秦张氏装不下去了,“信不信我传出去你这就是不孝。” “传出去就传出去呗,婆婆不慈,秦明德因此严丢了侯位。”安昭筠嘴角带着冷笑。“再传出个媳妇不孝,他只怕连伯爷都当不成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我。”秦张氏朝身后的胡嬷嬷使了个眼色。 胡嬷嬷带着一群下人冲到马车前掀开帘子一看,顿时傻眼了,里头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 还真被司棋估中了,秦家如今是愈发不要脸了,已经不是讨要而是打算明抢了。 安昭筠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可没什么东西要搬的,就不劳婆婆费心了。” 就在此时,一个小丫鬟飞奔而来,在胡嬷嬷耳边说了几句。 胡嬷嬷上前在秦张氏耳畔禀报,她捂住心口顿时气得说不话来。 安昭筠心知肚明,秦张氏收到消息,自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东西搬回安然居的事儿也没打算要隐瞒。 搀扶着秦张氏的王月枝也听到了,她吃惊地望着安昭筠:“你竟然?” “大嫂,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安昭筠意有所指。 秦张氏深吸口气稳住:“安氏,你堂堂安家嫡女偷偷摸摸有意思吗?” “没意思,不过我也是为秦家好,你们以为在大门口明目张胆拿走东西我会忍气吞声吗?真撕破脸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安昭筠眼中尽是冷意。 王月枝忍不住提醒:“昭筠,你就不在乎名声吗?” “名声?什么玩意儿?我不在乎,你们去问问秦明德在乎不在乎?”安昭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闭门思过三个月若是变成赋闲在家,那秦家就是京城最大的笑话了。” 安昭筠说完抬脚就走,王月枝细想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若是妨碍了秦明德的前程,别说自己了,就算秦张氏只怕也承受不住他的怒气。 “你……”秦张氏捂住心口气得说不出话来,王月枝急忙上前搀扶住她。 “啪!”秦张氏一巴掌打在王月枝脸上发泄怒火,“看你出的好主意。” 王月枝捂着脸愕然地望着秦张氏,在门口拦住安昭筠拿东西分明是秦凝霜的主意怎么就成自己的主意了? 秦张氏在胡嬷嬷搀扶下转身走了,王月枝望着她的背影脸上闪过不甘心,随即她又想到秦凝霜虎头蛇尾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什么了? 正面交锋完胜,安昭筠惦记着孩子,没空看秦张氏和王月枝婆媳俩唱戏。她昂首挺胸朝着安然居行进,看着秦张氏被拿捏不得不低头她心情舒爽极了。 原本还寄希望于从安昭筠手里抠出钱财,如今看没有希望,秦张氏只能缩减府中的开支。 第二十二章 明知山有虎 平延伯府各院节省开支,就连下人每月那点小钱也想尽办法克扣,闹得府中怨声载道,个个有怨言自然也就更念起安昭筠管家时的好了。 安然居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安昭筠本就家底丰厚,现在不用养着一大家子不说她还专注打理自己的铺子,短短几个月就盈利翻倍。 转眼琮熙和琮晨已经三个月大了,俩孩子会认人,每当安昭筠靠近他们就咯咯笑,看他们活泼可爱当娘的自然心花怒放。 “夫人,熙公子和晨小姐还没上秦家族谱。”司琴走进屋看到安昭筠正逗着孩子提醒说,“还有他们的百日宴?” 安昭筠将示意奶娘将俩孩子抱走,她转身缓缓走到主位上落座,看着司琴担忧的神色她不禁莞尔。 碧水和洛水知道俩孩子不是秦明德的,琴、棋、书、画四婢却不知晓。 或许司棋多少猜到了,不过安昭筠没说她也就没有问。 “他们不上秦家族谱也无所谓,我的孩子跟我姓安可比姓秦强多了。”安昭筠不屑地说。 司琴闻言笑道:“若真能这样,那敢情好。” 不管是安昭筠还是她身边的人,对于安家永远有份说不清的归属感。 “至于百日宴,就秦家眼下状况还是不办为好,看看吧,等孩子周岁时若合适再大办。”在安昭筠看来其他的都不重要,整垮秦家让自己与俩孩子顺利脱身才是正事。 “侯府成伯府,伯爷闭门思过中,确实不是时候。”司琴自动自发解释说。 “嗯。”安昭筠也不多说。 突然,安昭筠想起件事儿来,孩子们三个月了,记忆中秦天赐和秦天爱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进府的。 “夫人,老夫人身边胡嬷嬷来传话了。”司棋走进来,“您若是不见的话,奴婢将她打发走。” “传话?”安昭筠依稀记得,“让胡嬷嬷进来吧。” 胡嬷嬷在司棋引领下走进屋,进门就见安昭筠花容月貌、明眸皓齿、太师椅上端坐着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威严,妥妥是世家贵女侯门主母的尊贵模样。 “老奴见过夫人,夫人安好。”胡嬷嬷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安昭筠斜眼瞄了瞄懒洋洋地问:“你是来传话的?” 胡嬷嬷微微低下脑袋,她曾经见过安家老太君一回,那威压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如今夫人的气势竟然与她祖母有七八分相拟。 “是,老夫人命令老奴前来告知,三日后是佛诞吉日,秦家女眷要到城外感恩寺祈福。”胡嬷嬷很是圆滑,传话到她嘴里就成告知了。 “嗯,知道了。”安昭筠淡淡地说,她心想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胡嬷嬷陪着笑说:“夫人到时是否一起去?老奴也好回去禀报老夫人。” “祈福是好事,我去。” “那敢情好,老夫人可盼着您一块去呢。老奴告退,回去交差了。”胡嬷嬷暗暗松了口气。 安昭筠随口吩咐:“司棋,劳胡嬷嬷跑一趟,赏她几颗金瓜子。” “哎哟,多谢夫人。” 胡嬷嬷顿时眉开眼笑,磕头磕得心甘情愿,走时笑得合不拢嘴。 最近秦家人日子都不好过,更别说胡嬷嬷一个下人了,几颗金瓜子,足足是她几个月的月钱啊。 “夫人,为什么要赏胡嬷嬷呢?”司琴撇撇嘴,“那老婆子之前可没少刁难您。” “司琴姐姐 ,那是之前,如今夫人自个儿立起来了,谁敢刁难她?”司棋边说边为安昭筠奉上热茶,“给点蝇头小利就乐呵成这样的人哪有什么忠心可言,就怕她不收。” 安昭筠微微颔首:“下点鱼饵,对咱们来说没什么损失,回头若是钓上鱼儿了,或许有意外惊喜。” “奴婢明白了。”司琴连连点头。 “夫人,明儿您要去感恩寺?”司棋有些不解,“您竟然会答应。” “那老货说老夫人盼着我去,既然她想要我去,那我就去看看她们究竟想要搞什么把戏?” 安昭筠眼中闪过精光,想算计她,那就怨不得她了,她朝司棋招招手。 司棋移步来到安昭筠的跟前,她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几句。 安昭筠也没有瞒着司琴,俩丫鬟听了她的吩咐心里头虽然疑惑不解,不过司棋还是点头答应马上去办。 眼看着司棋风风火火离开,司琴欲言又止。 “你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让司棋去做这事吗?”安昭筠知道司琴想问什么。 “是奴婢太笨了,没司棋那般聪明。”司琴不好意思低下脑袋。 安昭筠起身拉住司琴的双手:“胡说,我库房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比账本记得还清楚,那么多的铺子账本,你只随意看看就能准确算出盈利与亏损,这么好的记性和算数功夫谁也不比不上。” “这算什么本事啊?”司琴抬头疑惑得问。 “司琴,你们几个各有所长,都是我用得着的人,司棋有司棋的用处,你的好记性和算数精准更是我需要的。” 望着安昭筠眼里的真诚,司琴咧嘴笑开点点头:“奴婢明白了,我也有用,夫人需要我,总之您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就对了,不要自寻烦恼,更不要自轻自贱。”安昭筠握紧司琴的手,“你不要盯着安然居这点小事,我早有安排,未来你的天地会很大,你将会成为我身边的大掌柜。” 司琴又惊又喜:“夫人,奴婢、奴婢真能行吗?” “我相信我的眼光,好好努力,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是,我会努力的。” 看着司琴脸上焕发出不同往日的光彩与自信,安昭筠欣慰地笑了,她早就知道司琴有些自卑,正好借此机会解开她的心结树立她的信心。 翌日,王月枝闲来无事在屋里头感到气闷信步走出屋外,外头冷冷清清的就与她空荡荡的心一样凄凉。 诺大的院子伺候的人不多,也就俩粗使嬷嬷、俩粗使丫鬟、俩二等丫鬟和贴身伺候的丫鬟芳儿,再加上王月枝一共就八个人。 芳儿不知跑哪儿去了?王月枝无聊的在院子里头四处走。 本想去外头园子逛逛,可王月枝怕遇上旁人,不管是老夫人还是秦凝霜这大小姐抑或是三房、四房的人她都不想见。 第二十三章 有心提点 抬头仰望着院中庭院的那棵树,王月枝见树杈间那几片半黄半绿的叶子在秋风吹拂下摇摇欲坠,明儿就成黄叶被扫落。 虽然才二十岁,可王月枝已经看到人生的尽头,她就如同树杈上那几片叶子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就这么认命了吗?王月枝伫立在树下若有所思,一辈子困在秦家后院,孤零零一个人靠着人家施舍,大好的青春年华任其流逝,她都不敢想若是自己老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突然,王月枝听到外头有动静,是俩丫鬟在说话,其中一个声音有点耳熟。 看了看发现原来是在围墙外后门处,王月枝有些好奇走了过去。 走近前王月枝听出那熟悉的声音,正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芳儿,她正与人聊得热乎。 “芳儿姐姐,你伺候大夫人可没什么油水。” “论油水自然比不上你,不过幸好大夫人比大小姐好伺候。” “说起来大夫人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嘘。”芳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你别胡说。” 王月枝悄悄移步到门边,她偷瞄了眼,发现芳儿正跟人聊着,那人小丫鬟打扮,不过看着眼生,但是从她们的对话不难推测出那是明霜院的人。 “这儿只有你我,我说的是真心话,芳儿姐姐,你还是寻个机会到别处做事吧,大夫人自己不想谋个出路,将来你也没落得好。” “哎哟哟,你小声些。”芳儿长长叹息,“我何尝不知道跟着大夫人没落得好,可终究是不忍心就这么舍弃她自个儿离去。” 王月枝听了还真有点感动,没想到在秦家中还有个芳儿对自己不离不弃。 “芳儿姐姐真是心善,若真打算跟着大夫人,您也该劝劝她。” “劝她什么啊?我能怎么劝”芳儿一脸茫然。 王月枝赞同地点点头,她自己都觉得陷入死局,一个小丫鬟能支什么招呢? “劝她为自个儿做打算啊。” “大夫人心里苦,娘家压根就靠不住,就是小门小户人家,否则也不会应了这门亲事将她推进火坑了。” “谁说靠娘家了?”小丫鬟翻了个白眼,“既然夫君没了那就靠儿女啊。” 芳儿忍不住笑了:“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好主意,夫君都没了哪来的儿女?” 是啊,王月枝露出抹苦笑,若有儿女还有盼头,老夫人不就老是在她跟前念叨大房绝种了,而她就是那个罪人。 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念想被勾起,没能为秦明庸生下一儿半女是她深藏的遗憾,那个男人是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哦,不,曾经安昭筠也真心待她,可惜…… “儿女一定要自个儿生的吗?”小丫鬟反驳道,“过继、认养,只要想要多的是法子。” 眼前闪过亮光,王月枝瞬间好像看到了希望。是啊,若是能有个孩子陪伴,那她的日子岂不是就有了盼头,哪怕不是自己亲生的。 思及此,王月枝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去,依旧是还是那落寞的背影,只是脚步轻快了许多 “你说得也是。”芳儿愣了愣后连连点头。 小丫鬟的目光落在门的方向,王月枝以为藏得好,其实站在她这个角度斜向望去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庞,但是那身素衣及装扮不用猜就是她了。 原本还想借着芳儿之口将话传到王月枝的耳朵里,看来用不着了。 “好了,芳儿姐姐,我得回去了。”小丫鬟朝芳儿挥挥手拎着裙摆蹦蹦跳跳离开了。 芳儿半晌才回过神,她喃喃自语:“这是谁啊?她说是明霜院的,那是大小姐的人了,估摸新来的。那她怎么知道我叫芳儿?改天遇上再问问她。” 小树林中,刚才与芳儿聊得高兴的小丫鬟停住下脚步,她左顾右盼见周围没人快速撕下脸上的面具。 片刻后,司棋从小树林走出来,她脸上挂着欢快的笑容、嘴里哼着小曲蹦蹦跳跳朝着安然居走去。 转眼就到要去感恩寺祈福的日子,一大早,秦家各房的人都起来了。 安昭筠早就安排好了,依照老规矩,司书、司画留下来照顾孩子,洛水自然也留下来,她这回除了带上碧水之外,将司琴和司棋都带上。 这么多女眷同时出行,秦家所有的马车都用上了。 三房和四房很低调各自两辆马车,主子坐一辆,身边伺候的丫鬟坐一辆再加上下人。 大房和二房则准备了三辆马车,秦张氏一辆、秦凝霜和王月枝坐一辆,剩下一辆坐的是下人。 当安昭筠到来的时候,秦张氏目不斜视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上了马车,王月枝和秦凝霜也上了原本准备的马车,下人们低着头不敢看她上了第三辆马车。 三夫人王慧儿和四夫人齐宜珠几乎同时探出身子,看来是想要招呼安昭筠上她们的马车,就被各自的婆婆周姨娘和董姨娘拉住了。 两位老姨娘看出秦张氏要为难安昭筠,她的性子她们自然知道,若是她们帮忙的话只怕她会闹腾得更厉害了。 眼前的情景安昭筠并不意外,上辈子也是同样的情景,最后她上了第三辆马车,与下人们挤在一块,秦张氏这是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 嘴角勾起微笑,马蹄声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从巷子口处过来两辆大马车,看着就奢侈豪华。 尤其是前头那辆马车,车厢精雕细琢、金漆描绘,双重帘子挂在最外头的赫然是珍珠帘子。 只见那珍珠浑圆均匀,个个有大拇指般大,就算拿来镶嵌首饰也不为过,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大手笔用来当马车帘子。 安昭筠在司琴和司棋搀扶下坐进这辆奢侈的马车,碧水跃上了车夫隔壁的位置。 至于随行的其他丫鬟嬷嬷则上了后头那辆马车,马车虽然比不安昭筠乘坐那辆,不过也远超秦家的其他马车。 自从接到胡嬷嬷的传话,安昭筠早有准备,她特地花费不菲打造两辆舒适的马车方便以后出行。 尤其是安昭筠乘坐的这辆更是不惜下了重本,以后她经常出门,有时还要将儿女也带上的,自然是要弄辆好车了。 第二十四章 似乎随之改变 安昭筠上了马车坐稳后,碧水示意车夫驾车先行。 马车缓缓从秦家马车队旁边驶过,经过秦张氏身边的时候,安昭筠故意掀起车窗帘子挑衅一笑。 秦张氏黑着脸,胡嬷嬷赶紧将马车帘子放下。 “还不快走。”深吸口气秦张氏努力稳住。 其他人个个缩回马车,王月枝和秦凝霜也不敢出声.她们俩十分羡慕安昭筠,有钱就有底气,哪像她们被秦张氏拿捏得死死的,在她跟前小心翼翼。 三房和四房马车内,两对婆媳面面相觑,本以为安昭筠会吃亏,没想到她不只聪明提早想到还豁得出去,秦张氏这回是众目睽睽下被打脸了。 安昭筠的马车好、马儿好、甚至车夫也好,一路上秦张氏的马车几次三番企图冲上前,碧水故意使坏就是不让。 浩浩荡荡一行人朝着城门出发,路上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马车经过东大街的时候,安昭筠忍不住掀起帘子朝外张望。 上辈子被囚在后院时,安昭筠最向往的就是这个地方,因为这儿囊括了她闺阁中最美好的记忆。 喜欢的脂粉铺子、首饰铺子等等,甚至喜欢的吃食都在这条街上,前面的珍肴坊就是她常去用膳的酒楼。 安昭筠脑海中忽然闪过道模糊身影,随即那道身影渐渐清晰,一张胖乎乎的脸浮现在她眼前。 那是如今不在京城的少年,打小只要见面他俩就掐,安昭筠忽然惊觉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是她两辈子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安昭筠在心里算了算,他走了五年。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走的时候她还是小姑娘,时过境迁现在自己已是俩孩子的娘。思及此,安昭筠不禁露出抹苦涩的微笑。 经过珍肴坊门口,二楼靠着街道的那雅间是过去自己常来吃饭的地儿,安昭筠不由抬头看了眼。 咯噔心跳漏了半拍,安昭筠飞快低头随手放下帘子,刚才她仰头望去恰好二楼的客人望下来,两道视线撞上她避嫌避开。 二楼雅间,偷偷回京的李睿看了眼手中的酒壶自言自语地说:“你说爷我是不是酒量下降了?才两壶下去就眼花啦?” “三爷,几天前您刚和曹将军拼酒,当时喝了五六坛都没醉。”李睿的贴身侍卫铁牛耿直地说。 李睿白了铁牛一眼:“酒不醉人人自醉,跟你这蛮牛说了你也不明白。” 铁牛摸摸脑袋呵呵笑道:“确实不明白,我不像三爷,能文能武,一肚子墨水。” “行了,别拍马屁了,滚一边去,三爷今儿心情不好,别打扰我喝酒。” “是,我滚,我马上滚。” 铁牛麻溜地离开雅间,随手顺走桌上的大鸡腿边走边啃,不过他并没有走远,就在门外守护着。 眼看城门就在眼前,安昭筠在心中嘀咕着该出现的人怎么没出现啊?看来随着自己的改变,有些事情也发生了改变。 一行人顺顺当当来到了感恩寺山脚下,因为山路陡峭,所以只能下来行走。 下了马车,秦张氏扭头先行,王月枝和秦凝霜赶紧跟上。 安昭筠一点也不介意,看周老姨娘和董老姨娘的目光落在自个儿身上,她朝她们微微一笑,她们回以一笑。 秦张氏她们走在最前头,两位老姨娘跟上,王慧儿和齐宜珠有意无意落在最后。 看前头那妯娌俩慢悠悠前行,安昭筠是个聪明人,她加快步伐上前。 “三弟妹、四弟妹小心脚下。 “多谢二嫂。”王慧儿和齐宜珠异口同声,俩人同时放缓脚步与安昭筠并肩行走。 安昭筠脸上挂着微笑,她与这俩妯娌交往不深,当然也没有什么仇怨,她们从不曾主动与她交往,眼下倒是有点那意思。 齐宜珠年纪抬眼看下前头小声说:“二嫂,对不住了。” “对不住?”安昭筠愣了下。 王慧儿小声接过话:“四弟妹是说在大门口的事儿。” “我知道是老夫人故意刁难,与你们无关。”安昭筠毫不在意地说。 “其实我和三嫂想邀你过来同乘马车的。”齐宜珠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被婆婆拉住了。” 安昭筠摆摆手:“老姨娘她们比你们更懂她,躲着就是,若是你们插手的话,只怕她的火气冲着你们去。” “你真厉害。”齐宜珠朝安昭筠竖起大拇指,“提早准备了马车。” “求人不如求己。”安昭筠淡定地说完后有意无意瞥了瞥王慧儿后抢先移步朝山上走去。 王慧儿怔了怔,自从安昭筠转了性子强势起来后,她确有拉拢她的想法,今儿见识了那辆马车后更让她下定决心,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看穿了。 安昭筠很清楚王慧儿接近自个儿的目的,尤其是回娘家后,她对安家地位跟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老实说,安昭筠能将秦明德扶上侯位自然也能助秦明理一臂之力,不过重活一世的她谨慎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凡事要三思。 虽然山路不崎岖,不过还挺高,一家子女眷走到山顶感恩寺时都气喘吁吁,显然累得不轻,尤其是几位长辈。 安昭筠也感到累,因为亲身经历过,她对神明发自内心敬畏,上山后也不理会其他人,头件事儿就是进感恩寺烧香拜佛。 虔诚地跪在佛前,安昭筠面对佛祖,心中就如同这寺庙名一般有无限感恩,能重新来过是上天对她的最大恩赐。 秦张氏歇息片刻缓过来就发现了安昭筠不在,问过小沙弥才知道她已经进去了。 又抢在自己前头,当着三房、四房的面,秦张氏的面子再次被安昭筠踩在脚下。 秦张氏她气势汹汹冲进大殿,就见到安昭筠虔诚地跪在佛前。 “别喧哗,跪下,拜佛祖要紧。”安昭筠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眉头微皱头也不抬随口说道。 一句话让秦张氏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毕竟谁也不敢说自己比佛祖重要。 拜完佛站起身来,小沙弥过来请她们到客房歇息,平延伯府虽然没落,不过提前打过招呼还是受到优待的。 第二十五章 厚着脸皮跟上 发现小沙弥带着她们朝西厢走去,秦凝霜停下脚步,她来过知道东厢比西厢好些。 “小师傅,我们不是去东厢休憩吗?” 不过是歇脚的地方还计较?安昭筠皱了皱没开口,秦凝霜就是事儿多。小小的平延伯府,在天子脚下权贵满地的京城压根排不上号,偏偏还总是自以为是。 小沙弥躬身解释说:“施主见谅,永安王府的女眷比诸位早一步上山,已经在东厢房歇下了。” “永安王妃来了?”安昭筠对上小沙弥疑惑的神色笑了,“我与王妃是旧识。” “需要小僧去跟王妃禀报一声吗?”小沙弥好意问道。 秦张氏抢在安昭筠之前说道:“不必了,我们就不打扰王妃了。” “好,那诸位且随我到西厢休憩。” 西厢有客房不少,各房都有一间,秦张氏和秦凝霜各一间。 秦张氏特地走到安昭筠跟前叮嘱说:“你可别往永安王妃跟前凑,上回好心给她送礼没落得好,若是这回因为你再出什么差错,我让明德休了你。” “休了我?求之不得。”安昭筠嘲讽道,“你问问秦明德敢吗?” 想起秦明德多次告诫自己少招惹安昭筠,否则后果秦家难以承担,秦张氏看着安昭筠的笑脸被怼得红着脸了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王慧儿看到这幕若有所思,安昭筠说过的话在耳畔回响,过去她是整个秦家活得最憋屈的,如今不就是靠自己才立起来的。 “都回去歇着吧,不累吗?”秦凝霜发现秦张氏露出不悦神色出声为其解围。 “请问安大小姐可在这儿?”声音响起,走来个靓丽的丫鬟。 司琴迎上前去行了个礼:“姐姐好,不知是哪位贵人找我家夫人?” 那个丫鬟敷衍地回礼后傲然说:“我是永安王府的。” 司琴转身介绍说:“姐姐,这就是我家夫人、安家大小姐。” 不愧是安家嫡女,那个丫鬟见到安昭筠散发出的气度不由低下脑袋恭敬些:“奴婢紫云见过安大小姐,奉我家王妃之命前来请您去叙叙旧。” 紫云?安昭筠嗖地眼中闪过光芒,随即抬眼打量着,果真是个美人儿, “永安王妃请我们去?”秦凝霜顿时挺直了腰板。 秦张氏也满脸喜气接过话:“听说王妃来上香,本该我们前去拜访才是。” 紫云眉头紧皱正要开口,司棋抢先将她拉到旁边:“劳烦紫云姐姐回去禀报王妃,就说我们夫人更衣后就前往拜见。” 能在永安王府当差也是聪明人,朝其他闲杂人瞄了眼,紫云朝安昭筠微微躬身后转身离去。 “你们三房和四房的人就先歇着吧。”秦张氏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我们与昭筠一起去拜见永安王妃。” 司棋转过身来不客气地提醒说:“老夫人,永安王妃要见的是安家大小姐。” “我知道,我们是陪着她一起去的。”秦张氏陪着笑转向安昭筠。 “我们?”安昭筠眨眨眼睛,“谁啊?” “我这当婆婆的自然是要陪你去的。” 秦凝霜上前半步:“还有我,上回我与永安王妃相谈甚欢。” 安昭筠似笑非笑目光落在王月枝身上,她这回倒是学乖了一声不吭。 “可惜了,永安王妃要见的安家大小姐,不是秦家人。”安昭筠无所谓地说,“若是这回再得罪永安王妃的话,只怕秦家的爵位就到头了。” 闻言,秦张氏的笑容凝结在脸庞处,秦凝霜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安昭筠说的是实情。 “安氏,你去吧。”秦张氏胆怯了,她可不敢拿秦明德的前程来冒险。 秦凝霜打着如意算盘,既然安昭筠与永安王妃是旧识,不看僧面看佛面自个儿总不会将自己赶出来吧。 “娘,要不我陪着安氏去。” “你去?”秦张氏想了想点头说,“也好,昭筠,你看?” “好。”安昭筠爽快答应。 秦张氏愣了愣,没想到安昭筠竟然答应了,她只能朝秦凝霜使眼色提醒她多留心。 捕捉到安昭筠嘴角勾起抹不怀好意的笑,秦凝霜顿时忐忑不安,她想要打退堂鼓但想到秦明德的前程她就不再犹豫。 上回究竟怎么得罪永安王府的到现在秦凝霜也没想明白。别说她了,就连秦明德也想不通,只是隐约觉得与寿礼有关,可是后来他们查验过摔坏的寿礼没有任何问题,这令他们愈发不解了。 正好借着跟安昭筠一起见永安王妃的机会,秦凝霜觉得或许能找到答案。 进入东厢庭院,紫云迎了上来,见到安昭筠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只是起身后目光在她身后的秦凝霜脸上转了转,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安昭筠暗暗发笑,故意不提醒自个儿,这个紫云果然不简单。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见到她们诧异地问:“紫云姐姐,王妃不是只召见安大小姐吗?” “这位就是安大小姐。”紫云示意道,“至于其他人都是跟随她过来的。” 安昭筠上前半步脸上挂着微笑,小丫鬟也是个机灵:“安大小姐,王妃正等着您,里面请。” 屋内静悄悄的,永安王妃侧身躺在卧榻上休憩,双眸紧闭似乎睡着了。 安昭筠走进屋里,贴身伺候的丫鬟疾步上前将跟着她身后的人包括都秦凝霜拦在门口。 秦凝霜正想质问那丫鬟,安昭筠猛地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她顿时禁声了。 安昭筠震住秦凝霜后,自己在屋内的寻了个椅子上落座。 小丫鬟拦在门槛处,摆明了不让秦凝霜进去,她纠结着是转身走还是厚着脸皮留下,最后还是在门口伫立着舍不得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 盏茶功夫过去,秦凝霜有些站不住了,安昭筠怡然自得端坐着,她只能按捺住性子继续站着。 安昭筠目光扫过,发现永安王妃孟婷睫毛轻轻颤抖着,她低头掩饰眉眼笑意,孟姐姐还是记忆中那耿直性子,秦凝霜不请自来她非常不满,故意晾着她们俩的。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孟婷才缓缓睁开眼睛,旁边伺候的丫鬟赶紧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第二十六章 攀交情巧布局 坐起身来,对上安昭筠戏谑的眼神,孟婷不由嘴角勾起微笑,安家丫头还跟几年前那般机灵,看出她是装睡的。 秦凝霜松了口气,她双脚酸痛只怕站不了多久,幸好永安王妃醒了。 “给王妃请安。”秦凝霜抢先刷存在感。 孟婷瞥了眼淡淡地问:“谁在外头喧哗?” “王妃,我是平延伯府秦凝霜,咱们之前见过的。”秦凝霜摆出副热络的模样。 “平延伯府?秦凝霜?”孟婷眉头挑了下,“不认识。” 听到永安王妃这话,门外伺候的粗使嬷嬷立即上前:“是你自己走还是我们将你扔出去?” 秦凝霜急了:“王妃,王妃,我是跟安昭筠一起来的。” 孟婷目光转向安昭筠,见她但笑不语,她挥挥手示意,粗使嬷嬷上前抓住秦凝霜。 “放手,我自己走。”秦凝霜满脸怒气瞪了瞪安昭筠后转向永安王勉强露出笑容,“打扰王妃了,小女子告退。” 彩儿畏畏缩缩躲在秦凝霜身后,看着碧水挺直腰板神色坦然不禁佩服,夫人身边的人胆识真好,不像自个儿,眼前阵势吓得她腿软了。 见秦凝霜转身走,彩云急忙跟上,紫云神色不悦跟在主仆俩身后。 原想秦凝霜热络往前凑她必定是跟王妃交情匪浅,想着卖她个好必定能获得主子的赞赏,没想到拍马屁拍在马脚上了。 走远些,紫云忍不住讥讽说:“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份就舔着脸往前凑。” “闭嘴,我是平延伯府的小姐,岂是你这小丫鬟能妄议的。”秦凝霜没好气怒道。 “哼,什么小姐,京城大街上随便掉块瓦片都能砸到个小姐。”紫云提高了声音,“来人啊,快将这俩赶出去。” 几个侍卫上前来,秦凝霜主仆俩狼狈逃出东厢。左顾右盼,幸好外头没什么人,否则又成笑柄了。 秦凝霜要来自讨没趣,安昭筠顺水推舟,算准了她必定在孟婷跟前吃瘪。 永安王妃在丫鬟搀扶下来到正中主位落座,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威严与气派。 碍眼的人走了,安昭筠起身朝永安王妃行礼:“多年不见,孟姐姐风采依旧。” “是啊,几年没见,当初跟在我身后的小丫头也长大了。” “自从孟姐姐嫁入王府后,我就没见过您了。” 出嫁的贵妇有她们的圈子,未出嫁的闺阁小姐是另外一个圈子的人泾渭分明。 安昭筠成亲后日子过得糟心,她干脆闭门不出,从没融入过贵妇圈子,自然也就没见过孟婷。 “你托人给我送的寿礼我收到了。”孟婷望着安昭筠,“那观音像我很喜欢。” 人虽然没有赴宴,不过当日安昭筠就让人将寿礼送到永安王府去了。 孟婷见到那紫气东来观音像后如同上辈子般爱不释手,也想起好几年没见到的安昭筠。 “多谢孟姐姐。”安昭筠突然起身恭恭敬敬朝孟婷行了个大礼。 孟婷愣了下,随即展颜一笑。 恰好此时丫鬟奉上热茶,俩人均默默喝着热茶各有各的心思。 安昭筠有她的算计,要为安家攒人脉、攒声望,拉帮结派、巩固实力。 永安王府是安昭筠的第一个目标,她承认利用孟婷,不过她也会竭尽所能报答对方,令她过得更好的。 前世树倒猢狲散时为安家说话的人不多,与父亲安定邦一番详谈后,安昭筠领悟到安家人说好听是清流、孤臣,说不好听就是将命全交到君王手里,生死全凭对方一句话。 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当臣子实力强、底气足的时候,君王也要掂量掂量。 安昭筠低头掩饰眼底闪过的精光,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安家的命运同样也由不得别人掌控。 传言孟婷听了,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安昭筠是打小跟在身后的小妹妹她自然得护着,再加上平延侯府的寿礼直戳心窝打她的脸。 孟婷几句枕边风,秦明德就被降爵,这还是她看在安昭筠面子小惩大诫。 “你……” “你……” 不约而同开口,安昭筠和孟婷同时笑了,在笑声中俩人的距离顿时拉近不少。 “孟姐姐还跟以前一样。”安昭筠感慨地说。 “嗯,我倒是听说你变了。不过眼下看来似乎也没怎么变。”孟婷眼中闪过疑惑。 安昭筠朝周围瞄了眼,孟婷会意地说:“都下去吧,退远些,别打扰我和安大小姐叙旧。” 安家和孟家是世交,孟婷的哥哥是当年的太子、当今皇上的伴读,说起来也算是安太傅安定邦的弟子。 “秦家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你不好?”孟婷直接了当地问。 安昭筠也不隐瞒,原原本本将自己的状况说给孟婷听,当然关于重生以及俩孩子的事情她并未透露。 “你瞎眼了,怎么会看上秦明德啊?”孟婷脸闪过怒气。 “是瞎眼了。”安昭筠叹息道。 孟婷轻轻摇头:“选谁都比秦明德强,你不知道,当初跟在你身边晃悠的那个胖胖的小子是……” “孟姐姐,我和李睿是见面就掐的。”安昭筠打断孟婷的话。 “见面就掐?”孟婷笑了。 “对啊,他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 “行,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多说无益。” 俩人闲聊了片刻,瞥到门外有意无意溜达着、还不时扭头偷窥屋内情形的身影,安昭筠想起件事儿来。 安昭筠想了想,虽然眼下还看不出端倪,不过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 “孟姐姐,紫云是你的贴身丫鬟吗?” “是啊,怎么了?她不懂规矩冲撞你了?”孟婷特地解释说,“她刚到我身边不久,规矩没学好。” “孟姐姐看来对她挺倚重的。” “算不上倚重,因为她是王爷乳嬷嬷娘家的亲戚,我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了。” “这么说是那位嬷嬷求了王爷,紫云才到您身边伺候的。” “是啊,让她在府中伺候着,她能见到娘家人,以慰思家之情。” “孟姐姐,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听了这话,孟婷若有所思,安昭筠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第二十七章 各有各的心思 上辈子,安昭筠就听说因为个丫鬟,永安王夫妇这对神仙眷侣闹别扭,后来王妃出家,王爷纳妾,那个轰动京城的红颜祸水就叫紫云。 防范于未然,安昭筠深知孟婷之聪慧,自个儿稍微提醒或许能令其避免出家的命运。 俩人有默契地岔开话题,性子本就投缘的俩人相谈甚欢,甚至还约定了下回见面的日子。 西厢房那边,小丫鬟八卦说秦凝霜回来进了秦张氏房间,里头还有哭声传出,三房和四房两对婆媳交换眼色,不用猜也知道她必定是在永安王妃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我就知道二嫂心中自有算计。”王慧儿毫不掩饰幸灾乐祸,“某人还真以为自个儿的脸大。” “行了,你小声些。”周老姨娘摇头叹息,“上个香都能闹出那么多的幺蛾子。” “那俩就是爱闹腾的。”董老姨娘接过话。 齐宜珠却为安昭筠担忧:“二嫂过后只怕是要吃亏了。” 王慧儿对安昭筠有莫名的自信:“四弟妹,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赌吃亏的还是她们俩。” “赌什么?”齐宜珠来了兴致。 “就赌你最喜欢的金步摇吧。”王慧儿朝齐宜珠发髻上看了眼。 “行啊。”齐宜珠毫不犹豫答应了。 两位老姨娘看着俩儿媳妇一脸笑意,倒也没说什么。 秦凝霜在秦张氏跟前哭闹着,她可不敢说永安王妃的不是,话里话外都是安昭筠的错。 总之,她秦凝霜丢面子事儿小、平延伯府、秦家、尤其是秦明德因为安昭筠而丢脸那才是事儿大。 不得不说秦凝霜拿捏住秦张氏的心理,她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尤其是秦明德的脸面。 “娘,你不觉得安氏如今愈发不像样了吗?”秦凝霜抹着眼泪压低了声音。 “大夫人。”随着屋外彩儿的声音响起,王月枝走进来。 本想装聋作哑,可惜歇息的客房就在秦张氏隔壁,秦凝霜闹得动静有点大。思虑再三,王月枝等动静小些才过来,人还没进屋就听到有人在告安昭筠的状。 王月枝接过话:“没错,安氏越来越不像样了。” 若说最初王月枝对安昭筠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几个月过去了,她被打回原形日子很不好过,对其又起了怨恨之心。 “娘,自从生了那俩兔崽子……”秦凝霜被秦张氏一瞪声音戛然而止。 王月枝附和说:“没错,自从生孩子后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母亲,我看还是得让二叔多哄哄她。” 秦凝霜脱口而出:“明哥哥凭什么要哄她啊?” 皱了下眉头王月枝十分不解:“之前哄得她团团转,咱们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那还不是得看她安昭筠的脸色。”秦凝霜沉下脸,“大嫂,您先出去,我有事跟母亲说。” 秦张氏也是一脸疑惑,不过她还是挥挥手示意王月枝退出去。 王月枝躬身行礼后退出去,她低垂眼帘,脑海中回响起贴身丫鬟芳儿的话。 在秦家,三房四房是一家子,秦张氏、秦明德和秦凝霜是一家子,安昭筠如今与俩孩子是一家子,只有她是孤苦伶仃一个人。 芳儿说中了关键,王月枝迫切需要依靠,迫切需要能让自己看到希望、看到未来,否则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如同黄叶般枯萎。 秦凝霜趴伏在秦张氏耳畔嘀咕着,老夫人又是皱眉又是摇头,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满脸喜色的秦凝霜拉着胡嬷嬷往外走,来到无人处两人嘀咕了许久。 胡嬷嬷领命率先离开,秦凝霜不由满脸喜气,她等到这天等好久了。 午后,一行人启程回府,安昭筠的马车落在了最后,前头马车上的秦张氏和秦凝霜不时掀起后窗帘子瞄着。 反常的举动落在碧水眼里,小丫鬟警觉性挺高,立即转身禀报安昭筠,她含笑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傍晚时分,马车从城门口入城,原路返回。 此刻已经接近晚膳饭点,东大街上人来人往比早上更要热闹几分。 珍肴坊二楼,三爷的下巴搁在窗台上,神色似醉非醉,剑眉紧皱星目灼灼,就这么望着楼下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 铁牛坐在雅间桌上伸手挠着脑袋,这酒楼东西比边疆好吃多了,可三爷从早上到太阳快下山就光喝酒了,看情形还打算继续赖这儿了。 整天手执酒壶盯着窗外,来来去去不就是人,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三爷怎么从早看到晚也不厌,铁牛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李睿双臂趴伏在窗台上,从早喝到晚心中的火气没被酒水浇灭反而越烧越旺了。 秦家的马车队进入东大街,今日出城的不多,李睿一眼就认出是早上出城的去而复返。 正好这个时候,店小二进来送酒,李睿头随口问道:“那是谁家的马车啊?” 在隔壁窗户探出脑袋瞄了眼,店小二笑着回话:“客官,那是平延伯府秦家的马车。” “平延伯府?”李睿坐直了身躯,“是平延侯府吧。” “客官有所不知,之前是侯府,不过最近被降为伯府了。” “该!”李睿脸冷笑一声。 嗖地李睿眼神瞬间犀利,平延伯府?秦家?早上那掀开帘子抬头望的小娘子该不会就是她吧? 突然,楼下一阵喧哗,有尖叫声、惊呼声,随即是哭声响起。 李睿回过神往下看,只见秦家的马车全停在楼下,百姓们呼啦上前围观。 “出事了。”李睿猛地站起身来想想又坐下,“铁牛,下去瞅瞅,看看是怎么回事?” 安昭筠在车内闭眼休憩,感觉马车忽然停住,接着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嗖地睁开眼睛。. 所有的马车都停了下来,按理马车里头都是女眷,应该是主子不出面,只是遣丫鬟下去看看。 王月枝原本不想下车的,没想到秦张氏和秦凝霜竟下了马车,她也只能跟着下车。 只见个年约三四岁的小女孩倒在安昭筠的马车跟前,还有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蹲在她身侧嚎啕大哭。 安昭筠的车夫和碧水俩人都蒙了,看着均是一脸的茫然。 “怎么这么不小心?安氏,你的马车撞上人啦。”秦张氏人还没有走近前就提高嗓门吼道。 第二十八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安昭筠不由冷笑,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指责,上辈子的戏又开场了。 安昭筠心如明镜,隐约中竟然还有些期待,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时被秦张氏和秦凝霜你一通指责后安昭筠对兄妹俩挺愧疚的,又被她们忽悠说老天垂怜知道她痛失儿女特地补偿的。 原本有些犹豫,可当俩孩子可怜兮兮望着她时,安昭筠刹那间真觉得是老天爷的补偿,一心软当街收养了这对兄妹。 “安氏,安昭筠,你的马车撞人了,还不快下来看看,要闹出人命了。” 听到“安昭筠”三个字,珍肴坊二楼的李睿从窗户跃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马车撞人吸引住了。 除了惊愕的铁牛和眼中闪过光芒的碧水之外,没有人留意到半空突然落下个人来。 外头秦凝霜大声嚷嚷着,安昭筠回过神来,指名道姓的,这是迫不及待要给自己安上罪名啊。 “碧水?”安昭筠稳稳端坐扬起声音呼唤道。 “没有,夫人,我们的马车压根就没碰到那小姑娘。”碧水收敛心神禀报说,“也不知道这女娃娃怎么回事?马车离她还有一小段路,她自个儿突然就倒下去了。” “是你们的马车撞到我妹妹了。”那个小男孩边抹眼泪边喊道。 “安氏,你还不快下来看看。”秦张氏怒气冲冲喝道。 秦凝霜早就冲上前去,甚至还掏出手绢为小男孩抹干净小脸 孩子那么肯定,必定是马车撞到小姑娘了,一时间围观的人指责的目光落在安昭筠的马车上。 示意司琴掀起帘子,她率先下了马车,然后她才转身搀扶着安昭筠下了马车。 熟悉的小脸令安昭筠瞬间有些恍惚,她眼中染上寒意,果然是秦天赐和秦天爱。 安昭筠压根就不知道,自打她从马车里头钻出来,李睿眼睛就像是黏在她身上似的打量着。 感觉灼热的目光落在身上,安昭筠抬头望去,不远处人群中有位身形挺拔的年轻公子。 嗯,不认识,安昭筠视线飞快掠过,将注意力落在眼前那俩小孩子身上。 “您瞧瞧,孩子哭得怪可怜的。”秦凝霜语气温柔。 安昭筠转身看过去,向来自恃身份贵重从不轻易碰触别人的秦凝霜牵着秦天赐的小手很是亲昵,这么明显的异常自己上辈子却丝毫没察觉。 “你说你妹妹被我的马车撞到。”安昭筠低头瞄了眼着躺在地上的秦天爱,“哟,她身上的衣裳可真干净。“ 车夫一下就明了:“对、对、对,夫人说得对,大伙想想,小女娃若真是被马车撞上只怕得滚几圈,细看除了后面她身上可干净得很。” 碧水也明白了,她随手轻轻往躺在地上小姑娘咯吱窝抓了把,所有人都能看出小女娃强忍笑意的神色、小身板也开始颤抖。 安昭筠沉下脸:“小小年纪不学好,讹上我了。来人啊,将这俩娃娃送到衙门去,我倒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闻言,秦天赐的哭声戛然而止,秦天爱咕噜一下子站起来,俩娃娃一左一右抓住秦凝霜的手。 还有点脑子,看出这俩小孩不对劲,不知她有没有看出这老太婆和那个什么小姐也不对劲,李睿不屑地冷哼一声。 “三爷,京城果然非同凡响,这么小的娃娃都能当骗子了。”铁牛挤在到李睿身边憨憨地说。 李睿顺手拍下铁牛的脑袋低声呵斥:“非同凡响不是这么用的。” “又打我。”抱住脑袋铁牛嘟囔着,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过去了。 秦凝霜怔了怔后双手用力,俩孩子倒是十分机灵,随即齐齐大声哭嚎起来。 “安氏,你和俩小娃娃计较什么?”秦张氏迫不及待跳出来。 秦凝霜朝秦天赐和秦天爱使了个眼色,他们俩齐齐跪在秦张氏跟前。 “老夫人,我们不想骗人的,只不过是无家可归、肚子好饿,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秦天赐边说边抬头看了看安昭筠,“求夫人不要将我们送去衙门。” “哎哟,真是可怜。”秦张氏抹了把莫须有的眼泪。 安昭筠差点笑出声来,围观的人群中周围随便找个孩子出来比对只怕都不如秦天赐和秦天爱体面。 兄妹俩穿的粗布衣裳不破不旧,连折痕都很清晰可见,显然是新买的衣裳。 再看他们白白胖胖的红润小脸,完全跟可怜不沾边,秦张氏真是睁眼说瞎话。 秦天赐奶声奶气说:“好心的老夫人、好心的夫人、好心的小姐,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兄妹吧。” 今非昔比,安昭筠如今儿女双全,看着眼前矫揉造作、言行举止均是某人精心设计教导过的兄妹俩,她只觉得荒唐可笑。 忍住想要将秦天爱推开的冲动,安昭筠似笑非笑地说:“小姑娘,求我没用,你该求老夫人和大小姐。” “安氏,要不你就收下他们兄妹俩吧。”秦张氏故意提高声音,“你是安家嫡女,家大业大,就当做善事。” 安家嫡女!围观的好事者中有人起哄,话里话外都说收留俩孩子对于安昭筠来说举手之劳,不少人附和,好像不收留他们倒成了她的不是。 “要做善事也必须看是什么善事,这俩小娃娃年纪小小就会讹钱,分明是俩小骗子,你们谁敢往家里头带啊?”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纷纷说安昭筠说得在理,秦张氏和秦凝霜肉眼可见的慌了神,若是被冠上讹钱小骗子的罪名,俩孩子就完啦。 安昭筠一句话说在点子上,李睿不由莞尔,几年不见,没想到小筠儿的嘴皮子变得这么利索了。 看来小筠儿没认出自己,李睿故意说道:“你说得有的可有点过了,这俩孩子才几岁,回头好好管教管教就是了。” “这位公子说得极对。”秦凝霜那副大家闺秀温婉善良的样子令不少人心生好感。 李睿不屑地瞄了瞄秦凝霜,装模作样,这种虚伪的女人他见多了。 “安氏,你听听,公子是明白人。”秦张氏急忙附和道。 轻笑一声李睿不客气地说:“呵呵,我可谈不上明白,回头想想突然感觉有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二十九章 一场闹剧 围观者均愣了下,随即看向秦张氏和秦凝霜的目光变了,大伙小声议论起来。 秦张氏这是马屁拍在马脚上了,安昭筠忍不住笑开。 看到安昭筠灿烂的笑容,李睿因为她没认出自己的那点不快似乎消散了大半。 朝李睿的方向望去,安昭筠骤然惊觉这位公子眼熟,她若有所思多看了几眼。 还没认出来,李睿不悦的话锋一转说:“不过,若是有能力的话,日行一善也未必不可。” “公子,可听过三岁看老的理儿?”安昭筠反问道。 “人谁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话没说错,不过错不错改不改与我无关,公子想要行善请自便,别强行捆绑上我呀。” 李睿被怼得哑口无言,扭头就见铁牛在旁边幸灾乐祸冲着自己傻笑。 悄然没入人群中,回到珍肴坊二楼李睿不由感慨,小筠儿如今愈发伶牙俐齿,可比过去难应付多了。 安昭筠转身似笑非笑望着秦张氏和秦凝霜:“话里话外都帮着那俩小娃娃,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才是一家子。” 周围的愣了下后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大伙也觉得秦张氏和秦凝霜的反应有些不符合常理。 望着秦张氏和秦凝霜神色难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安昭筠心里真痛快。 犀利的目光转向俩秦天赐和秦天爱,安昭筠挥挥手:“算了,看在你们年纪还小,我就不追究了,走吧。” 一句话尽显安昭筠的大度,但是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俩孩子顿时不知所措,他们齐齐将目光转向秦张氏与秦凝霜。 秦张氏露出心疼神色:“安氏,我觉得这俩孩子和我们秦家有缘,你收下他们兄妹吧。” “我身边不缺人伺候,再说我也从不用年纪这么小的下人。” 安昭筠话音落,秦凝霜提高声音:“什么?你要他们当下人?” “当下人都不够格,他们能干什么?”安昭筠满脸嫌弃。 秦张氏圆场:“俩孩子看着可爱,再说年纪小,要不你收养他们吧。” “收养?老夫人说笑了。我儿女双全,自个儿的孩子才几个月大,心有余而力不足。”安昭筠眼睛转了转,“其实,我倒觉得大嫂收养他们最为合适。” 闻言在场的秦家人心都咯噔一下,王月枝愣了下,随即打量着兄妹俩。 俩孩子白白净净的,王月枝看着觉得还挺顺眼,自从那日听到丫鬟间的对话她就动了心思,没想到机会送上门来,想想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露出笑容。 秦张氏和秦凝霜面面相觑,事情的发展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因为安昭筠一句话而失控了。 “二嫂说得在理。”王慧儿从马车上下来,“老夫人和小姐心善,既然好心想安置俩孩子,大嫂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收养他们做个伴也是好事。” “大房、二房的事,你们少掺和。”秦张氏没好脸色吼道。 王慧儿沉下脸正想开口,就听婆婆在马车上呼唤自个儿,她转身挥袖上了马车。 也不知老姨娘说了什么,片刻后,三房和四房的马车先行离去。 安昭筠不经意环顾四周,刚才那位公子不见了,虽隔着段距离,可她回想起来发现他与李睿除了胖瘦差异大之外长相竟然有相像,尤其是说话的语气以及那吃瘪的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 “走吧,回去了。”挪动脚步,安昭筠看都不看脚下的秦天爱。 “夫人,你不能走。”秦天爱拽住安昭筠的裙摆。 “我的马车有没有撞到你已经很清楚,你没理由再拦住我,还是说你和你哥哥是想上衙门去说个清楚,松手吧。” 对上安昭筠冷冷的目光,秦天爱心虚地缓缓松开手。 上了马车,不用安昭筠吩咐,碧水立即示意马车夫驾车离开。 秦天赐和秦天爱傻眼了,不是说只要他们乖乖听从吩咐就能进府过上好日子吗?现在夫人不要他们了,这回是真哭了。 秦凝霜恳求地望着秦张氏,王月枝神色中也尽是期待。 秦张氏后悔了,她不该被秦凝霜说动,糊里糊涂轻举妄动、打草惊蛇、难以收尾,更重要的是秦明德还不知道今儿这事,回头他必定是要发火的。 “先将他们俩带回去吧。”秦张氏无奈地吩咐。 听到秦张氏的话,王月枝的眼睛都亮了,俩孩子带回府中,无论如何她必定会竭尽全力争取到自己膝下来抚养。 抬头看眼秦天赐和秦天爱,王月枝莫名有股熟悉的感觉,这让她的想法更坚定了。 一场闹剧,看俩孩子还真上了了马车被带回去,围观百姓有人羡慕兄妹俩的运气好,但更多的是心中充满疑惑。 平延伯府婆媳不和人尽皆知,那老夫人对自家媳妇儿不咋地,对俩陌生孩子倒是关心得很,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头究竟卖的什么药? “夫人,那位公子上了珍肴坊二楼。”司琴察觉到安昭筠适才四处搜寻的目光,上车就禀报说。 安昭筠愣了下:“珍肴坊二楼?” “他闪身入内上了二楼,我正好瞄到他从窗户探出的脑袋。说来也巧,他进的就是过去您常去那雅间。” 沉吟片刻,安昭筠示意司琴让马车停下,招呼碧水来到窗户旁。 隔着帘子,安昭筠在她碧水耳畔耳语几句,她点点头很快就跑得无影无踪,马车在车夫驾驶下慢悠悠继续朝前走。 不一会儿,碧水光明正大闯进珍肴坊二楼雅间,她早寻思好了,有人在里头就说自己走错了。 没想到里头竟然空空荡荡,从桌上的残羹剩酒可推测屋里的人刚走不久。 碧水退了出去走了几步后又杀了个回马枪,四处观望确定里头果真没人才转身离去。 “三爷,这小丫鬟挺狡猾。”房梁上探出个脑袋正是铁牛,“幸好您拉住我,要不咱们就露馅了。” “主子聪慧,丫鬟自然也伶俐。”李睿单肘支撑脑袋侧卧在横梁上露出灿烂笑容。 铁牛盯着李睿:“一整天阴沉沉的,怎么突然就天晴了?三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呀?” 第三十章 从容应对 坐起身来抬手拍下铁牛的脑袋,李睿笑道:“就你那牛脑子,我瞒着你的事儿多了。” “也是。”铁牛指着下方那桌席面,“换上一桌,该用晚膳了。” “吃、吃、吃。”李睿往下跃顺便拽着铁牛一起跳下去,“整天就知道吃,走啦。” “你说今儿有要事,这是天黑了才去办吗?” “要事办完了?” “啊?你什么时候办的?喝了一天的酒,我咋没看你办什么事呢?” “三爷我说办完了就是办完了。” “又欺负我。”铁牛摸摸脑袋叹息。 李睿瞬间有些恍惚,想当年他就常常无奈地说“又欺负我”。 想到这里,李睿不由他咬牙切齿冷哼道:“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讨人厌。今非昔比,臭丫头,咱们走着瞧。” “三爷,三爷。”铁牛叫唤了两声见李睿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抬手抓住蛮牛蹄子,李睿翻了个白眼:“走啦。” 马车内,司琴捅了捅一直默不出声的司棋那胳膊满脸疑惑:“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人今儿好安静呀。” “没什么。”司棋随口搭腔,可她目光落在安昭筠脸上,仿佛不认识她似的瞧得仔细。 安昭筠并不意外,司棋早就看出她的不对劲,小丫鬟表面跳脱实则沉着,自己对秦天赐和秦天爱她兄妹的态度很明显与本性不符。 “司琴、司棋,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们。”安昭筠神色严肃。 俩丫鬟不禁坐直了身板,就等着安昭筠询问。 “我与秦明德成亲那日,你们有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异常?司琴眉头紧皱回忆着,司棋嗖地眼中闪过精光。 “夫人,你是不是察觉那日发生了什么事儿?” 脑子快速转动着,司棋身为陪嫁丫鬟她整个过程参与了也一直伺候在安昭筠身边,除了…… “难道那天晚上我被支走后……”司棋脸色大变。 “胡说!”司琴不假思索打断司棋的话。 安昭筠坦然地说:“成亲那天晚上有蹊跷。” 司琴露出担忧神色却还安慰说:“夫人您是不是想多了?” 想起秦明德如何对待安昭筠,司棋满脸忿忿不平,但她没有多说。 “其实,琮熙和琮晨根本就不是秦明德孩子。” 安昭筠话音落,司琴惊呆了,司棋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刚才咱们遇上的那俩孩子男的叫秦天赐,女的叫秦天爱,他们才是秦明德的孩子,是他与凝霜的孩子。” 司琴完全吓傻了,就连司棋也满脸震惊,这下连她也吓到了。 从细枝末节中,司棋猜到熙公子和晨小姐未必是秦家的孩子,也看出安昭筠对俩陌生孩子的态度不寻常,却万万没想到那俩才是秦家孩子,更意外的是他们还是秦明德和秦凝霜的孩子。 安昭筠笑得云淡风轻:“你们都很清楚,我与秦明德就是个错误,错了终究是要就纠正过来的。” 司琴瞬间红了眼睛:“我心里还奇怪,熙公子和晨小姐为什么被冷落,还有您怎么突然就不让其他人进安然居了?原来是这样。” “夫人,什么错误?秦明德就是个骗子,他孩子那么大了,还欺骗了您。”司棋怒气冲冲,“难怪您不待见那俩孩子。” “现在该怎么办?”司琴有些慌乱,“夫人,这事您得请太傅大人做主。” 安昭筠十分镇定:“你们稍安勿躁,我爹娘和祖母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司棋眼珠转了转情绪渐渐平稳:“夫人,大错铸成,眼下您有什么打算?” “秦明德想借着安昭筠踩着安家飞黄腾达,秦家人辜负了我,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安昭筠胸有成竹狠厉的模样成功将司琴安抚住了,她也跟着也冷静下来。 “夫人,您吩咐,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 “你们俩包括司书和司画对我是忠心耿耿,我暂时不告诉她们俩,让她们安心照顾孩子,至于碧水和洛水,她们只知琮熙和琮晨不是秦明德的孩子而已。” “夫人除了想对付秦家人之外,还想查公子和小姐的身世吧。”司棋一针见血说道。 自己有这样的心思吗?安昭筠细想好像潜意识里还真想过。 轻轻叹息安昭筠说:“顺其自然,能查到也好,查不到也就罢了,总之他们是我安昭筠的孩子,是安家的孩子。” “奴婢明白。”司棋和司琴对视一眼齐齐躬身说道。 安昭筠镇定自若:“接下来很多事儿我要靠你们了。” 突然,行走中的马车停下,碧水一溜烟上了马车,打断了主仆仨的对话。 “夫人,迟了一步,人走了,没看到是什么人。” “无妨,对方应该没恶意。”安昭筠听到身后有马车疾速驶来的声音。 不用安昭筠问起,碧水就禀报说:“老夫人将那俩孩子带进府了。” 安昭筠淡淡地说:“就在咱们眼皮底下,翻不了天的。” 秦张氏赶在安昭筠之前率先进府,她气势汹汹脚步匆忙。 秦凝霜和王月枝牵着秦天赐和秦天爱的手紧跟在秦张氏身后,俩人各有各的心思。 安昭筠慢吞吞落在最后,在司棋和司琴搀扶下跨上台阶,脚步轻快朝里头走。 “二嫂。”先行回府的王慧儿和齐宜珠拦住了安昭筠。 “三弟妹、四弟妹,有事?”安昭筠淡定地问道。 王慧儿和齐宜珠一左一右将安昭筠拉到旁边去。 “感恩寺中,秦凝霜在你婆婆屋里头哭哭啼啼的。”齐宜珠小声说。 “刚才进去她那脸黑得跟墨汁似的,你可要小心应对。”王慧儿挤过来也压低声音提醒。 “多谢你们。”安昭筠从俩妯娌的语气中倒是听出几分真心。 “你那丫鬟挺厉害的,还是带着好。”齐宜珠朝安昭筠的身后的碧水看了眼后退开。 王慧儿拉住安昭筠的胳膊,犹豫了下后小声说:“不是我当弟妹的背后说人坏话,其实、其实二哥并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好。” 安昭筠哑然失笑:“我心中有数,多谢你。” 欲言又止,王慧儿终究还是闭上嘴巴,她不能再多说了,否则只怕那边会闹上门来,那么西院就不得安宁了。 第三十一章 试探,没那个胆子 秦张氏进门就让人赶紧将秦明德请到东院厅上来,俩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进平延伯府的事瞒不住了也不能瞒了。 安昭筠对于秦明德的情分秦张氏还是有几分把握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儿子了,有他周旋,俩孙子必定能名正言顺留在府中。 “夫人,请留步。”安昭筠正要回安然居就被胡嬷嬷拦住了。 碧水朝前迈出半步,见安昭筠侧转头看了看自己,她会意地缩回脚。 “老夫人传唤您到大厅上去。”胡嬷嬷绷着脸说道。 “我更衣后过去。”安昭筠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转了个身。 胡嬷嬷再次上前将安昭筠拦住:“老夫人让您回府立即去见她。” “她想见我就要见吗?”安昭筠露出不屑的冷笑,“不见。” “夫人,您就走一趟吧,别为难奴婢了。”胡嬷嬷压低了声音,“老夫人还请伯爷过去,另外大夫人和大小姐也在。” 安昭筠眉头微挑:“那俩孩子也在?” 胡嬷嬷轻轻点头:“也在,老夫人说今日这事要商量个结果。” 想了想与其那么多人涌到安然居瞎搅和,还不如自己走一趟,安昭筠终于点头答应了。 事情终归是要解决的,正好趁机推波助澜加把火,安昭筠心中有了主意立即掉头。 大厅上,秦明德进门后秦张氏就拉着他进入后堂,将王月枝、秦凝霜和俩孩子晾着。 嘀咕了许久,母子俩沟通完毕再走进来,肉眼可见秦明德的脸色有些难看。 当安昭筠到达的时候,就见秦明德和秦张氏母子俩端坐在主位上。 “安氏,你来得正好!”秦明德一如既往先声夺人。 往日,当秦明德板起脸大声叫唤“安昭筠”,那就相当于是警告,她会莫名心虚,就算原本有理,她也不敢挺直腰板说话。 现在,秦明德故伎重演,安昭筠不屑地盯着他就跟看跳梁小丑似乎的。 “说,你们母子俩究竟谁找我?有事?” “你,你这……” “我这什么?”安昭筠找个张远离秦明德的椅子坐下,“有话快说,大早上去感恩寺,忙活到天都黑了还不让人歇口气。” 秦张氏手上的拐杖撞击地面:“安氏,你太放肆了。” “放肆?”安昭筠轻笑着,“老夫人此话从何说起?” “你这不孝媳妇,竟敢忤逆长辈,犯了七出之条,当着明德的面,我看你如何自圆其说。”秦张氏给安昭筠扣上罪名。 安昭筠眉头挑了挑:“不孝,没听你的馊主意,胡乱认养俩大街上捡来的孩子,我就不孝了?哎呦喂,老夫人如此热心,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俩是你的亲孙子呢。” 闻言,秦张氏心虚地避开安昭筠咄咄逼人的眼神,偷偷给秦明德使了个眼色。 轻咳两声秦明德圆场说:“昭筠,母亲有口无心,多大的事儿。” “呵呵,反正她三不五时拿七出之条说事,我也听麻木了。今日是不孝、明儿是多言、后天又是善妒,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我犯了这么多错,咱们和离吧。” 和离!秦明德震惊得站了起来,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安昭筠,从她认真的神色可以看出她不是在说笑。 “明哥哥,什么和离呀,我看休了她。”秦凝霜眼睛大亮,“她自请下堂,还算有自知之明。” 安昭筠端坐着露出嘲讽的笑容:“秦凝霜,收起你那点心思,我敢,可惜他没那个胆子。我敢和离他不敢,更别说休了我。” 秦明德神色尴尬,他还真不敢,若真休了安昭筠,别说那人了,就算是安太傅那边他也没办法交代呀。 “昭筠,咱们和和气气好好过日子。”秦明德的脸都挂不住了。 “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挺好。” 秦明德莫名有些心慌:“这段时间是我不对,忽略了,别往心里去。” “明哥哥。”秦凝霜提高声音,可当她对上秦明德眼底的警告,她不得不闭上嘴巴。 秦张氏不愧是秦明德的母亲,立即看出端倪,儿子不打算跟安氏翻脸。 “昭筠,我可没那意思,当娘的没有哪个不盼着儿子和媳妇和和睦睦的。”秦张氏变脸速度挺快。 “是嘛。”安昭筠也换上笑容,不过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行了,说正事吧。”安昭筠端坐着反客为主,“召集这么多人究竟为了什么事?” 安昭筠刚才主动求下堂是试探,果然不出所料,好不容易攀附上安家,秦明德不会轻易放手。 “娘的意思您不是早就知晓了嘛。”秦凝霜硬生生忍下那口气换上笑脸。 “我的意思也早就说明白了。”安昭筠冷哼道,“当爹的不上心,我独自养育自个儿俩孩子已经够累了,还让我养别人家的孩子?” 听到这话,秦明德反而松了口气,安昭筠性情大变他最怕的就是她知道真相,只要她不知晓就好办了。 “也不是让你养,我的意思是这俩孩子挂在你名下。”秦张氏说得轻松,“反正我平日里也闲着,就养在我膝下。” 秦凝霜抑制不住语气中的雀跃:“对,平日里我有空也可帮着娘照顾他们。” “昭筠,就是挂个名,我也挺喜欢这俩孩子的,你看?”秦明德难得陪着笑脸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恳求对安昭筠说。 本以为秦明德舍下脸面安昭筠必定会答应,没想到她还是摇头。 王月枝安静听着他们仨的对话,她看明白了,只要安昭筠立起来,不管是老夫人还是秦明德都拿她没辙。 就因为安昭筠是安家嫡女、是安太傅的掌上明珠、她身后是强大的安家,王月枝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若自己也有这样的娘家就好了。 “我早就说过,这俩孩子给大嫂养育更好。”安昭筠话音落在场众人的目光落在王月枝身上。 秦凝霜率先表示反对:“孩子养在她膝下不妥。” “对,不妥。”秦张氏连连摇头。 安昭筠讥笑说:“二房锦上添花,大房绝后,老夫人就不怕让人戳脊梁吗?” 第三十二章 推一把如愿以偿 “绝后”俩字刺激到王月枝了,她猛地站起身来。 王月枝冷着脸说:“我嫁进秦家是高嫁,你们都看不起我,可当初明庸重病缠身找个冲喜的媳妇,门当户对的谁家女儿会嫁给他?” “你住嘴!”秦张氏猛拍下身边的茶几。 原本依偎在秦张氏左右的秦天赐和秦天爱都吓着了,俩孩子本能的直扑进秦凝霜怀里。 “哎哟哟,凝霜与这俩孩子投缘得很。”安昭筠有意无意笑说,“可惜你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否则由你收养这俩孩子更好。” 王月枝嗖地将目光落在秦凝霜和俩孩子身上,发现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偎依着挺亲昵的。 “安昭筠,你胡说什么?”秦明德大声呵斥。 “养在大嫂膝下,大房儿女双全、后继有人,也勉强算是长子嫡孙,这多好呀。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养在我名下?”安昭筠翻了个白眼。 秦张氏和秦明德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母子一个是姨娘,一个是庶次子,最看中身份,俩孩子养在王月枝名下确实更为名正言顺。 “养在你名下那是父母双全,若是养在大嫂名下的话那就不同了。”秦凝霜跳出来反对。 安昭筠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总之我说得很清楚,养在我名下是不成的。秦明德,你若偷偷养着,那他们就当一辈子的外室子吧。” 经过王月枝身边的时候,安昭筠放缓脚步用仅她能听到的音量说:“看到没有,他们可连半点念想都不愿意留给你。” 说完后,安昭筠径自走出大厅,在迈出门槛时,她的嘴角勾起抹冷笑。 想当初安昭筠“儿女双亡”伤心欲绝时,被秦张氏和秦明德半哄半骗收养了两头白眼狼,如今她儿女双全说到哪儿去也没理由要她收养他们。 王月枝自认是秦家人,甚至以能嫁入秦家为荣,安昭筠是故意的,她就是要一步步让离间,让她知道在秦家人眼里,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 “二叔,我愿将俩孩子养在膝下。”王月枝沉吟后语气坚决说,“也算是为明庸留后了。” 秦明德想要拒绝却无从拒绝,安昭筠说得很清楚,再说王月枝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 “当然,若是母亲和二叔觉得我收养这俩孩子不妥的话,我也不是非要不可。”王月枝以退为进,“你们自行安置,我托人再寻俩合适的孩子收养就是了。” “不可。”秦张氏和秦凝霜不约而同开口。 俩人争着想要说话,秦明德只是朝她们看了眼,察觉他满脸不悦,她们均闭上嘴巴。 秦凝霜的“不可”是不愿意让王月枝收养这俩孩子,秦张氏的“不可”则是不准她收养孩子,秦明德对于她们各自的想法了如指掌。 “你们俩跪下吧。”秦明德想了想,眼下已经是骑虎难下,若是失去机会,以后想要他们俩再进府就更难了。 示意俩孩子朝王月枝方向跪下后,秦明德说:“从今往后,你叫秦天赐,你叫秦天爱,你们就是大夫人的儿女。” 俩孩子愣了下,不过还是听从秦明德的吩咐规规矩矩朝王月枝磕头。 “起来,快起来,乖孩子。”王月枝满脸喜气发自内心欢喜万分,“天赐,天爱,好名字,多谢母亲,多谢二叔。” 秦张氏松了口气也是满脸欢喜:“从今往后,你们就是秦家的孩子。月枝,这下你可满意了。” “母亲,我定好好抚养、教导他们。”王月枝一手牵着秦天赐一手牵着秦天爱满心欢喜,“我先带他们回去更衣梳洗。” 看着孩子被王月枝带走,秦凝霜贝齿紧紧咬住朱唇,直到感觉自己被秦明德揽进怀里。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空荡荡的大厅上只有他们俩。 “明哥哥。”秦凝霜泪如雨下,“天赐和天爱……” “你啊,操之过急了,不过现在你是他们名义上的姑姑,他们在咱们眼皮底下日日可以见到。眼下也只能如此了。”秦明德安抚秦凝霜,“别担心,只是暂时的。” “我相信明哥哥。” “听说你今日和安氏去见永安王妃了。”秦明德话锋一转。 秦凝霜模糊地说:“王妃只见安氏,我在外头。” “她们说什么了?” “我没听到,对了,明哥哥,永安王妃与安氏是故交。” “故人?倒是我忽略了。” 安昭筠回到安然居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儿女,看到他们熟睡的容颜她的心渐渐平静,或许是曾经失去,所以她更加珍惜。 “夫人,公子和小姐刚睡下。”司书小声说。 司画劝道:“您累一天了,快让她们伺候梳洗用膳吧,公子和小姐醒了奴婢马上禀报。” 在司琴和司棋的伺候下,安昭筠沐浴更衣、用过晚膳之后,碧水神出鬼没从窗户跃进屋里头。 俩婢女也习惯了,看碧水的行径知道她有事禀报,她们正要退出去,安昭筠示意不用。 “都是自己人,碧水,说吧。” “夫人,您可真神了。”碧水钦佩地说,“伯爷真的的给那俩孩子取名秦天赐和秦天爱,说是养在大夫人膝下。” 安昭筠蹙眉想了想:“碧水,今儿晚上辛苦你盯着明德院,小心别暴露,若是遇上危险保住你自个儿要紧。” “夫人的意思是说今晚明德院有动静?”碧水神色兴奋,“好久没接任务,我马上回去盯着。” 碧水一个飞身又从窗户跃出去,安昭筠轻扣茶几,司琴赶紧奉上茶。 司棋神色严肃躬身说:“夫人,为防狗急跳墙,您是不是该早做准备?” 喝了几口热茶后,安昭筠缓缓开口:“你说得对,是该准备了。” “夫人,当断则断。”司棋意有所指。 轻轻叹息安昭筠说:“司琴,今年的账目是你经手的,可看出什么了?” “启禀夫人,今年的收入比去年减少三成。”司琴微微低头,“早就想禀报您了,因为您怀有身孕,奴婢不敢说。” 安昭筠冷笑说:“一年就少了三成,胃口真不小,我的银子可不好拿,就算是咽下去也得给我吐出来。” 第三十三章 深夜来客 司琴退了出去,很快她就将去年的一大摞账本搬进屋里来。 安昭筠吩咐说:“将账本拿过来,我看看。” “夫人,我看过后做了记号,画叉是算错的,画圆的则是与往年差异较大的。” “很好,省了我不少功夫。”安昭筠拿起账本快速翻阅着,还不时叠起某些页面。 不一会儿,安昭筠就看完一本,她递给司琴后随口说:“折叠的页面尖角指向的账目就是有问题的。” 说完,安昭筠继续翻看下一本。司棋好奇地从司琴手上接过账本打开,俩人的脑袋凑近了看。 当安昭筠看完七八本账本,俩人才看完第一本。她们露出惊讶的神色,安昭筠折叠的页面确实存在问题,不仔细看、仔细想、仔细琢磨压根就无法察觉。 过去从不曾见安昭筠对这些事儿上心,难道是安家人的天赋,司棋和司琴又是吃惊又是佩服。 一炷香后,大摞账本都翻看过了,安昭筠放下最后一本账本。 上辈子,为了帮秦明德攀附权贵、为了秦家人的奢华生活,安昭筠被迫学会做生意,甚至成为敛财高手,看账本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明儿开始,司琴跟着我巡视店铺和庄子。” “夫人,会不会打草惊蛇了?”司棋皱了皱眉头。 “就是要打草惊蛇。”安昭筠胸有成竹,“司棋,你传话给我大哥,让他帮我找人。” “找人?”司棋有些不解,“找什么人?” 安昭筠眼中闪过精光:“店铺中、庄子里应该有不少老人走了,你让我哥哥将他们找回来,我找个时间见见他们。” “夫人聪明。”司棋一下就会意,“原来那些人不只熟悉店铺里头的事儿,而且大多是忠心耿耿的。” “什么大多,只要被赶走的,必定都是忠心的。”安昭筠眼珠子转悠几下,“倒是那些能留下的,我得好好掂量掂量。” “夫人说得对。”司棋连连点头,“奴婢明儿就传信。” “另外,司琴随我出门,安然居的事儿和府中的人你都要盯紧些。” “夫人放心。” 安昭筠说到这儿,就听到司画让小丫鬟来传话,说是公子和小姐醒了。 整日没见,安昭筠立即起身跑去与儿女亲近,逗了许久的孩子,直到俩小娃娃又打呵欠,她才让人带下去歇息,自个儿回房。 夜深人静,在司棋和司琴伺候下,安昭筠上床榻睡觉。 碧水还没有回来,安昭筠睡得并不踏实,她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干脆侧躺着隔着床幔望着窗户的方向。 突然,窗外出现道黑影,安昭筠心中大喜正想起身,瞬间她惊觉不对劲。 身影太过高大,而且从发髻衣裳的影子可以看出是男子装扮,明显不是自己等待的碧水。 安昭筠一脸警惕,她没有动弹,眼睛盯着紧闭的窗户。 安然居看门的小厮是男的,但他们不许进入内院,至于里头伺候的都是女的,所以安昭筠断定窗外必定不是自己人。 安昭筠懊恼地暗暗感慨,安然居还真是人手不足,碧水不在,仅凭洛水守护诺大的院子不够周全,这不就让人有机可乘了。 窗外的人依旧伫立着,安昭筠心里着急,只盼着他能快些离开。 那身影犹豫了许久后动了,安昭筠伸手将藏在枕头下方的匕首握住。 重生后,安昭筠缺乏安全感,那日在私库中看到这把小巧的匕首,她顺手带回放在枕头下,没想到还真起作用了。 眼睁睁看着对方打开窗户,安昭筠轻轻地、慢慢地在被窝中抽出匕首,紧紧抓住手柄。 月光照射在窗户上,虽落在那人身后,但可以清晰看到来者的是个蒙面人。 安昭筠突然觉得怪怪的,她莫名觉得窗外那身影有熟悉的感觉,不过她可以断定自己认识的人中没有谁是这样的身形。 单手在窗台上一撑,来者跃进屋里头,安昭筠心里紧张,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些,就连呼吸也稳住了。 发现蒙面人移步朝床榻走来,安昭筠闭上眼睛只留条缝隙,手上的匕首又抓紧些了。 床幔打开,蒙面人伫立在床榻前,关键时刻安昭筠反而愈发冷静了,她在等待最佳时机,自己只有唯一机会,务必一击即中,否则就危险了。 出乎安昭筠的意料,对方就这么静静站着,她甚至能感觉到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安昭筠一动不动,甚至连面部表情也维持着没有丝毫变化,她很清楚哪怕只是眼睫毛轻颤也会让对方发现她在装睡。 眼睛留下小缝隙偷窥着,借着月光她能看到的就是那人的腰带,腰带正中镶嵌块椭圆形的玉佩。 熟悉的玉佩,脑海中灵光一闪,安昭筠大为吃惊,她抑制不住睫毛轻颤了几下。 糟糕,被发现了,感觉到对方身形晃动,安昭筠猛地睁眼的同时手中的匕首不假思索飞快朝着蒙面人的腹部刺过去。 寒光闪烁,蒙面人显然没料到安昭筠睡觉的时候还手持利器,他肚子缩了下疾速后退。撕拉——!匕首划破了蒙面人腹部的衣裳,但却没伤到他。 安昭筠起身对上蒙面人惊讶的目光,她脱口而出:“李睿!” 听到安昭筠说出的仨字,蒙面人的身形停顿下,随即直接退到窗边。 “你骗不了我,你就是李睿,就算你全身都蒙住了,只看你眼睛我都能认出来。”安昭筠起身光着脚丫下了床榻朝着窗户方向追上去。 “大晚上的鞋都不穿,冻死你,真是活该。”蒙面人眼角瞥到安昭筠白嫩的双脚随口骂道,“知不知道让旁人见到,你名声就毁了。” “你又不是旁人,你是李睿啊。”安昭筠理所当然地说,“我还光着脚和你一起爬过树呢。” “那时你七岁,现在你多少岁?”蒙面人话音落眼中闪过懊恼,完了,彻底暴露了。 转眼间安昭筠已经来到蒙面人跟前,俩人距离不过一臂。 听到这话,安昭筠忍不住笑了:“还敢说你不是李睿那胖小子,不是他的话怎么知道我七岁那年爬树的,别以为你瘦了我就认不出,告诉你,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第三十四章 故人归 蒙面人眼神复杂默不作声,察觉他的身形动了下,猜到对方要溜走,安昭筠果断利落地伸手一抓。 猝不及防黑巾被抓下来,安昭筠皱了下眉头,眼前这张俊朗的脸终于与记忆中那张胖乎乎的脸重叠了。 “小筠儿,你这是什么表情?” “哎呀——!你怎么瘦了?” 俩人异口同声随即又同时别过脸,还不约而同时冷哼一声。 李睿终究还是忍不住:“你还不快穿上鞋子,小心着凉。”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安昭筠虽然嘴硬,不过还是回床榻前套上绣花鞋。 “小筠儿,我回来了。”李睿别扭地说。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说,是不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安昭筠巧笑倩兮,“看着没缺胳膊没少腿,挺好。” “抱歉。”李睿悠悠叹息。 “今儿在珍肴坊二楼雅间偷窥我的人是你、故意找茬拉后腿的也是你吧。” “刚才是谁说我化成灰也认得?打脸了吧?” 安昭筠理直气壮地说:“谁不告而别一走五年啊?谁知道五年前的小胖子会瘦成现在这样呀?” “你还有理了?”李睿神色别扭,“早知道我就不来看你了。” “放心,我没跟你计较,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啊。” 李睿心虚地瞄了瞄安昭筠:“若不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知道我在秦家过得不好,知道我不受待见,所以你忍不住半夜跑来看看我是不是该躲在被窝里哭的吧。”安昭筠神色自若坦然地说。 “哼,你是真了解我,可是我现在却不太了解你了。”李睿忍不住数落,“你就任秦明德欺负?还有安家,难道你父亲就视若不见?” 话音落,见安昭筠收敛了笑容神色严肃盯着自己,李睿怔住了,糟糕,一时忘情说漏嘴了。 “你知道我是安家嫡女?” 李睿难得心虚地避开安昭筠的眼神:“知道又如何?” 安昭筠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当年就是因为我的身份才疏远我,后来你又不告而别。” 安昭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李睿想要解释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算了,不说也罢。 “你过得好吗?”李睿心中酝酿后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说很好估计你也不相信。”安昭筠很坦然,“现在我与俩孩子相依为命。” “你为他生儿育女,他就这样对你。” “你不必为我抱不平,我自有打算。”安昭筠扬起笑脸,“我是安家嫡女,不管是安家还是我爹爹都不会不管我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李睿忽然神色一凛,窗户和门同时被猛地推开,两把明晃晃的利剑从不同方向朝着李睿直刺过来。 “住手!”被李睿掩护在身后的安昭筠高声厉喝。 电光火石之间,两把利剑勉强转向,一把从李睿耳畔掠过,另外一把直接从他腰际飞过刺中身后的木柱还轻颤着发出嗡嗡声响,千钧一发气势惊人。 “洛水,碧水,我认识他。”安昭筠急忙说道。 李睿满脸警惕瞬间转换成微笑:“安昭筠,没想到你身边还有这等高手。” “夫人!”碧水和洛水有默契地同时伸手一左一右将安昭筠拉过来护在中间。 “你的身手不错。”洛水一板一眼地说,“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我,脑子也不错。” 原来是这样,安昭筠一听明了:“你的朋友引开洛水。” “夫人,就是个壮汉。”碧水气呼呼的,“可惜让他给跑了。” “李睿。”安昭筠介绍道,“碧水,洛水,表面上是丫鬟,实则是我的贴身侍卫。” 闻言洛水和碧水齐齐歪着头打量着李睿,俩人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是一脸了然。 “看来她们俩知道我。” 洛水淡淡地说:“老爷说过,李睿公子是夫人唯一朋友。” “爹爹说错了,他是我死对头。”安昭筠随即接过话 “能让老爷赏识的人果然非同一般。”碧水喃喃接过话。 “你见过我爹?”安昭筠脑子转得极快,“是不是五年前我爹跟你说什么了?” 对于安昭筠的聪慧敏锐李睿暗暗惊叹:“我五年前的确见过安太傅。” “他对你说了什么。”安昭筠气鼓鼓地,“是不是说什么不中听的,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我找他算账去。” 李睿瞥了眼窗外:“我该走了,若是让人发现于你名声有碍。” “名声?我不在乎。”安昭筠实话实说,“不过,你还是别来了,被人看到对你不好。” 李睿不高兴地说:“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谁都管不着。” 话音落李睿果断转身,人从窗户飞出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幕中了。 “哎——!”安昭筠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么就生气了?” 安昭筠皱着眉头走到过去亲自将窗关上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人啊,好心当成驴肝肺。” 转过身来,安昭筠气儿不顺对洛水说:“下回见到他,你们不用客气,最好打到他满地找牙。” 洛水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躬身回答:“是。” 见状,安昭筠和碧水忍不住笑了。 “夫人,小姐去了明德院,与伯爷在里头说了许久,我没敢靠近,因为旺财就守在外头。”碧水想起正事。 安昭筠倒也不意外:“这么说你什么也没打听到了?” “听是没听到什么,不过入夜后明德院有动静,旺财飞身离开,我一路跟随,您肯定猜不到他到什么地儿去了?” “我猜不到?”安昭筠略微思索,“大皇子府还是二皇子府?” 碧水露出惊讶的神色:“还真让您猜中了,他进了大皇子府,我不敢再跟赶紧回来禀报。 洛水接过话:“我发现院墙上后人影晃动,追了上去,后来就在府抢外与那壮汉对上了,他一身蛮力使的招式全是杀招,看着是经常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不过他没对我下死手,我正与他周旋,碧水一来,他就逃了。” “不用管那壮汉,他是李睿的人,引开你们,他要见我一面。”安昭筠沉吟片刻,“这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幸好他没有恶意,回头咱们安然居得增加人手。” 第三十五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夫人说得是。”洛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安昭筠眉头轻蹙,“咱们主仆之间没那么多的规矩。” 洛水隐晦地说:“夫人可以和安老太君商量商量。” 说的是人手的事怎么还跟祖母扯上关系了,安昭筠愣了愣,洛水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的,回头去安家寻找答案吧。 “夫人,您看那个旺财的事?”碧水想不明白。 安昭筠思索后说:“此事,明儿你回安家一趟,禀报太傅知晓。” “好咧。”碧水眨眨眼睛,“那关于阿睿公子的事?” “阿睿的事不许说。”安昭筠脱口而出,“我觉得他有事瞒着我,我会慢慢查清楚的,我爹还是不要瞎掺和为好,他还是用心去弄清楚大皇子的事吧。” “是。”碧水和洛水齐声答应。 大半宿过去了,安昭筠也累了,这回她倒在床榻上立即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到日上三竿,直到听到小娃娃咿咿呀呀的声音,安昭筠才起身。 睁开眼睛,就见到儿女被司书和司画抱着冲着自个儿笑,心情瞬间大好,安昭筠赶紧起身抱抱这个亲亲那个,母子仨亲昵许久她才让人将孩子抱下去。 等安昭筠梳洗更衣用过早膳后,司棋小声说:“夫人,大夫人那边一大早就闹腾起来了。” “哦?”安昭筠并不意外,“秦凝霜和王月枝闹起来了?” “夫人料事如神,也没什么大事,小姐看到俩小孩子吃食后就发火了,说大夫人不会带孩子,喂孩子就喂这些垃圾,说着说着俩人就吵起来了。” 听到这里安昭筠并不意外:“王月枝手上没多少银子,她必定要省着花。虽然府中没银子,不过秦凝霜过惯了奢华的日子,眼下她手里还有银子,吃食上不会亏待自个儿的。” “她哪来的银子啊?”司琴嘀咕着。 司棋朝安昭筠指了指:“司琴姐姐,你说夫人为什么要收回那些铺子和庄子。秦家如今吃的、用的不都是夫人的银子。” “夫人,赶紧将产业收回,否则都快让她们给败光了。”司琴急道。 安昭筠淡定地说:“莫急,莫急。” “司琴姐姐说得是。”司棋提议说,“要不咱们先给那边加把火?” “你说的正是我想的。”安昭筠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司棋,你想法子透露给王月枝,虽说已经收养了俩孩子,但还没上族谱就不是钉板上钉钉的事儿。” 司棋捂嘴窃笑:“夫人提醒得对,这事挺重要,还真得快些告诉大夫人。” “王月枝不是省油的灯,她行动了,起码能吸引秦凝霜大半的注意力。”安昭筠露出算计的微笑,“我和司琴这几日巡查店铺,她也能少搅和。” “一箭双雕,夫人高明。”司棋躬身后退,“奴婢马上去办。” 司琴见司棋出去了,她压低了声音:“夫人,伯爷和秦凝霜不会让那俩孩子记在大夫人名下的,更不会让他们上族谱的。” “王月枝为大房留下血脉上族谱是名正言顺的事儿。”安昭筠一副看好戏的神色,“我倒想看看秦明德和秦凝霜怎么阻止的。” “若是真成了呢?”司琴随口问道。 安昭筠忍不住击掌笑道:“真成了的话,秦明德和秦凝霜亲手将儿女送给别人。只是那兄妹俩虽然年幼,不过已经初现端倪,压根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也不知最后会坑了谁?” “确实,尤其是秦天赐,才几岁就谎话连篇。”司琴想起俩孩子在马车前的唱大戏讹上安昭筠的事不由连连摇头。 安昭筠站起身来径自朝外走,司琴赶紧跟上,俩人出了门,早就侯在门外的碧水不用吩咐自然就跟着一起走了。 静悄悄从后门离开,安昭筠没有动用马车,免得引人注目,她今儿要去的就是记忆中后来起到关键作用的东大街那两处铺子。 主仆仨信步朝前走,打小就在京城中长大的安昭筠七拐八弯走小巷子抄近路,她们很快就来到东大街。 司琴朝前方看了眼疑惑地问:“夫人,您这是要去米店和胭脂铺子吗?” “嗯,没错。”安昭筠微微点头,“我打算先收回这俩铺子。” “为什么不先收回首饰铺子和丝绸庄呢?”司琴提醒说,“米店和胭脂铺子可是亏损最厉害的两个铺子,何必急着收回呢?” 安昭筠自然知道,不过她另有打算:“米店和胭脂铺子得赶紧收回来,我有用。” 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司琴也不好再多说,碧水压根就不懂,反正她的任务就是保护安昭筠的安全。 拐个弯就看到破烂招牌在风中飘着,“安家米店”四个字残缺不全,不仔细辨认还看不出来。 当安昭筠踏入米店时,小伙计坐在靠窗的小板凳上懒洋洋双手托腮正晒太阳,听到脚步声他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张口。 “精米一斤一百文;粳米一斤六十文;粗米一斤二十五文。” 里头的掌柜探出身来,看到安昭筠主仆仨的时候,他没有客人上门笑脸相迎的热情,反而皱了下眉头。 “我要不精不粗的大米一百斤,不软不硬的粳米二百斤。”安昭筠神色自若说出记忆中的暗号。 闻言掌柜的和店小二嗖地睁大眼睛,两人眼中露出精光,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慵懒? 安昭筠似笑非笑说:“段掌柜,安家来人了。” 碧水和司琴见状也会意了,这间所谓的安家米店只怕不简单。 “不知贵客是?”段掌柜走出柜台看着安昭筠微微躬身,小伙计站起身来神色中带上几分恭敬。 安昭筠伸出手,四根纤细的手指在段掌柜跟前晃了晃:“安家排行最末。” “原来是的安家大小姐,小的失礼了。”段掌柜拱手行礼的同时朝小伙计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走出去守在店门外。 “大小姐,里面请。”段掌柜神色恭敬不过眼中尽是疑惑不解。 与外头的破旧截然相反,柜台后头布置得相当雅致,看着就不像是买米的地儿。 安昭筠边从袖中掏出块牌子边说:“父亲将这儿给了我,今儿得空正好过来瞧瞧。” 第三十六章 卧虎藏龙 段掌柜双手接过安昭筠递过来的牌子仔细端详后神色愈发恭敬了,他双手将牌子奉上。 “等了这么多年,自从老太君退隐之后,太傅大人看不上这小店的,没想到安家米店还有迎来新主子的一天。”段掌柜又是喜悦又是感慨,“小的还想着,再多看几年铺子就该告老还乡了。” “父亲将这儿给我当陪嫁了,因为各种事儿耽搁,直到今儿才过来,还望您老多担待。” 安昭筠对段掌柜说话语气很是恭敬,司琴和碧水很惊讶。 段掌柜当年行走江湖人称“段三刀”,那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传言没人能抵挡得住他三刀。 这么个人才被安定邦所忽略,郁郁不得志后来被秦明德忽悠走了,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帮他解决了不少事情。安昭筠首先来安家米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 “大小姐客气了。”段掌柜客套地问,“不知您对这小店有什么打算。” 司琴插嘴说道:“段掌柜,安家米店是大小姐第一个巡查的铺子。” “我很重视安家米店。”安昭筠一脸正色,“而且接下来有重要任务要交给段掌柜。” 闻言段掌柜怔了怔后才谨慎地问:“大小姐说的是生意上的事?” “我说得很清楚,是‘任务’。”安昭筠强调道。 司琴一脸懵,碧水却对“任务”俩字并不陌生。 “姐姐,麻烦你去外头给夫人准备点茶水吧。” 安昭筠赞赏地看了碧水一眼,司琴明了他们要说的事儿估摸着是自己不方便听到,她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碧水,武堂出来的人。”安昭筠露出微笑,“段掌柜,你们应该早就认识的吧。” 没想到安昭筠如此直接了当,这倒让段掌柜对传闻中的安家嫡女有不一样的认识。 “您、您是段教头。”碧水率先认出对方来。 “你是?”段掌柜想起来了,“碧水,当年那个女娃娃。” “对啊。”碧水很是激动,“你突然就走了。” 段掌柜悠悠长叹:“那时候正好旧伤复发,老太君恩典,让我到这儿养伤,一养就是差不多十年了。” “回头咱们再叙旧。”碧水转向安昭筠解释说,“夫人,段教头是我的师傅。” “大小姐是早就知道段某的身份?”段掌柜打量着安昭筠,愈发觉得她不简单。 安昭筠也不隐瞒微微颔首,当初她是打算偷偷为碧水和洛水收尸的时候偶然遇上段三刀的。 就在那个秋风瑟瑟的夜晚,段三刀娓娓道来,安昭筠才知他的真实身份。 段三刀,武堂长老,更是祖母的老友, 辅佐她从太祖父手中接过安家,在一众反对声中为稳住局面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后来因为旧伤复发,段三刀主动退隐,他成了安家米店的小掌柜。 安定邦成了安家执掌人后,看着天下太平,压根没有危机感。 段三刀没有用武之地郁郁不得志,机缘巧合下被秦明德招揽走了。 后来,当段三刀得知安家满门被灭的消息时,他也回天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暗地里为安家人收尸,碧水和洛水的尸体也是他收的。 “长话短说,先说正事。”安昭筠转向段掌柜:“秦家人就没打过这儿的主意?” 段掌柜呵呵笑道:“来过,那个秦凝霜眼睛长在头顶上,压根就看不起米店,嚷嚷着要改成什么古董阁。” “哦,那她怎么肯善罢甘休的?”安昭筠随口问。 “也没什么,我只不过告诉她米店的契约在安老太君手里头,能拿到手随便她怎么弄,否则的话就请吧。” 安昭筠一听就懂:“她不敢惊动祖母,只能作罢。” “是,不过近一年也就是放任米店自生自灭。” “其他人都辞退了?” “嗯,为节省费用,就剩下我和门外那伙计,他叫易水,也是武堂出来的。” “易水?”碧水朝门外看了眼脸上尽是钦佩,“高手啊。” “那已经是前尘往事了,易水受伤了,不,应该说他中毒了,功力尽废。”段掌柜望着门口方向悠悠叹息。 安昭筠留个心眼,能让碧水钦佩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治好易水的话,自己就又多了个好帮手。 “段掌柜,其他的事暂缓,眼下有个要紧事儿要劳驾您老亲自出马。” “大小姐尽管吩咐。” “很简单,收购米粮。”安昭筠话音落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按压在桌面朝着段掌柜的方向推过去。 皱了下眉头,段掌柜心中暗暗叹息,大小姐终究与自己不是一路人,安家米店开在这儿就是个幌子,若论做生意这个店铺做什么都比卖米强呀。 低头瞥了眼,段掌柜眉头挑起,最上面那张就是一万两,他不由拿起银票。 整整齐齐十张银票,这摞就是十万两银子,段掌柜吃惊地望着安昭筠。 “这是一半,回头我会再让人送剩下一半来。” “大小姐,您这是打算要买多少米粮?” “现在精米和粗米的进价各是多少?” “精米进价七十文,粗米进价不到二十文。” 安昭筠在心算后镇定自若地说:“粗米、精米各半,这些银子能收多少尽量收多少。” “一时之间只怕京城周围肯定没能筹到这么多的。” “你亲自跑趟江南,回头我再让碧水给你拿十万两银子,务必在一个月内收购完成。” 昭筠想想觉得还是该先透露些许给段掌柜知道,她吩咐说:“碧水,你先出去。” “大小姐,这几年风调雨顺,屯粮赚不了多少银子的。”段掌柜劝说道。 安昭筠想了想后才说:“段掌柜,我遇上个高人,他算出两个月后,江南爆发水灾颗粒无收。” “高人?”段掌柜神色不定,“小的斗胆,敢问大小姐遇上的哪位高人?” “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他来自灵鹫山飞驼峰。”安昭筠不是随意编造,灵鹫山飞驼峰的百寂大师神通广大,他在几年后成为国师,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段三刀这个老江湖多多少少应该有耳闻的。 段掌柜脱口而出:“难道是那老和尚?” 第三十七章 抢得先机早安排 安昭筠露出微笑,不过却笑而不答,这在段掌柜看来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江南水患,颗粒无收,段掌柜越想越是心惊胆战。 “大小姐,此事应该火速禀报太傅大人,他也好早做安排。” “你说凭我一句话,就算我父亲相信了,你觉得别人会相信吗?” 段掌柜不得不承认安昭筠说得在理,就算是自己其实也是半信半疑。 “二十万两,我花得起,大不了什么都没发生,我亏个十万八万的也还赔得起。可若水患发生,这些粮食就能救不少人了。” “救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该为安家积攒下名声。” “这又是为何?”段掌柜打量着安昭筠。 “居安思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安昭筠毫不掩饰自个儿的心思,“我得为安家铺好后路。” 心中咯噔一下,段掌柜仿佛在安昭筠脸上看到了年轻时候安老太君的风采,老实说大小姐说的正是他曾经脑海中一闪而过隐隐约约担忧的。 眼下安家和安定邦如日中天,段掌柜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空闲杞人忧天,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安昭筠却有这等远见早早筹谋。 转眼间,段掌柜对安昭筠的态度与刚刚迥然不同,这回是真把她当主子看待了。 “大小姐抓住机遇想要赌一把,那小的自然尽力协助。” “段掌柜,这事只是个开始,我要做的事远不只这些,以后还要多多倚仗您。” “哈哈——!大小姐客气了。”段掌柜瞬间挺直了腰板,爽朗笑声连屋外的人都听到了。 出了安家米店,安昭筠熟门熟路径自朝东大街最末转角处的胭脂铺子走去。 胭脂铺中,安昭筠与在安家米店截然相反,她强势行动,当场搜出账本,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果断辞退了秦掌柜和几个不称职的伙计。 之后,安昭筠让二掌柜顶上掌柜位置,还下令半个月内整改。 “夫人,您怎么知道那个秦掌柜和几个伙计有问题?”出了胭脂铺子司琴迫不及待问道。 碧水嘴快抢答说:“因为他姓秦。” “恰恰相反,因为他压根就不姓秦。”安昭筠冷哼一声,“他原姓张后来改姓秦,他跟着他妹妹的姓,他妹妹就是秦凝霜。” “大小姐的亲兄弟!”司琴和碧水恍然大悟。 “他本叫张顺,后来又改名叫秦顺。” “既然有这层关系,怎么会安置在这儿,胭脂铺可没多少油水?”司琴很不解。 “胭脂铺有没有油水要看谁在经营了。”安昭筠充满自信。 脑子里头有好几个美容护肤的秘方,女人的银子最好赚,在安昭筠的盘算中,抢先走好这一步以后可就财源滚滚了。 碧水接过话:“那人看着就是贼眉鼠眼的,不求利那就是求其他的。” “没错,张顺是个好色之徒。”安昭筠沉下脸,“若不及早将他赶出去会酿成大祸。” 安昭筠记得在安家名声受损张顺的“功劳”不小,胭脂铺来往的女客多,借着掌柜的身份他先是对民女下手,胆子越来越大后来竟对朝臣家的小姐下手。 此外,张顺还打着安家的旗号为非作歹,最终事情暴露,安太傅因此被连降三品,加快了安家的衰败。 “夫人,他必定会去找大小姐的。”司琴皱了皱眉头。 “找就找,我还怕他不找呢?”安昭筠露出微笑,“回去后你就将他贪污的证据拓印一份给秦凝霜送去,告诉她顺是她的人,若是不将银子补上后果自负。” “夫人,咱们还去其他店铺和庄子巡查吗?”碧水随口问道。 安昭筠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中午了,她摇摇头,最要紧的两处地方她已经解决了,其他的她倒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改日你们俩和司棋代我走一趟吧。”安昭筠露出微笑,“回去吧,我想孩子们了。” 从后门回到府中,安昭筠出门忙活了半天,司棋也没闲着。 当天下午,就听到消息说王月枝那边闹腾开了,她头回这般硬气,竟然跟秦凝霜一起闹到秦明德跟前去了。 “走,咱们去加把火。”安昭筠兴致勃勃出了安然居。 看安昭筠行进的方向并非明德院,司棋赶紧出声提醒:“夫人,大夫人和大小姐她们可都在伯爷的明德院呢。” “不去明德院。”安昭筠转了转竟然来到王月枝的院子外头。 “夫人,大夫人不在。”司棋再次提醒。 安昭筠笑而不答,她朝碧水使了个眼色,她立即从怀中掏出东西来,手脚麻溜很快装好赫然是个小小的风筝。 “放风筝。”司棋愣住了。 不等司棋回过神来,风筝已经被放飞。 夫人特地跑这儿来放风筝的?司棋正感到疑惑,就听到王月枝的院内传来脚步声。 “公子,小姐,慢些,别跑。”彩儿气喘吁吁着急地喊道。 安昭筠狡黠一笑,就像性子改变不了一样,人的喜好也改变不了,秦天赐和秦天爱最喜欢放风筝。 听到脚步声逼近,安昭筠手一松,风筝随风飘走了。 “可惜了。”安昭筠望着飞走的风筝惋惜地说。 来到院门口的两道小身影见到安昭筠的背影猛地刹住脚步,秦天赐还不忘回头瞪了瞪彩儿,秦天爱则示意她闭嘴。 对于安昭筠,秦天赐和秦天爱自打那日之后莫名对她有畏惧心理。这些日子,他们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对安昭筠又多了几分恨意。 “听说大嫂要给秦天赐和秦天爱那俩孩子上族谱。”安昭筠有意无意地说。 司棋虽然不明所以,不过她还是顺着安昭筠的话说:“大夫人和小姐吵起来了,这不俩人刚刚闹到明德院去了。” “上了族谱就是正儿八经的秦家人了,秦凝霜为什么要反对呢?”安昭筠摇摇头表示不解。 “是啊。也不知道伯爷同意不同意?”司棋反应快接茬说,“之前她对那俩孩子怜悯、疼爱,关键时刻还是大夫人真心疼爱他们俩。” 安昭筠慢慢朝前移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第三十八章 不经意偶遇 说着说着,安昭筠带着司棋和碧水闲逛般走远,直到走了一小段路,仨人不约而同笑开了。 “夫人,离间计。”司棋笑着说。 安昭筠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没干那种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碧水朝身后瞥了眼, 望着秦天赐和秦天爱飞奔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过是几岁大的孩子,夫人这么说他们能明白吗?” “别人家几岁大的孩子未必能明白,秦天赐和秦天爱却很明白他们要的是什么。”安昭筠心中百感交集,成为旁观者后她轻易就看穿了这对兄妹的小心思。 司棋好奇地追问:“夫人,他们要的什么呢?” “堂堂正正进秦家,成为人上人。”安昭筠回答说,“打小他们知道了,大人的念叨多了就成为孩子的执念了。” 安昭筠说得轻描淡写,司棋和碧水若有所思,片刻后俩人齐齐点头。 “夫人,你说他们会去吗?”司棋还有几分不确定。 “会的,机会难得,他们会想尽办法去的。” 主仆几个走到安然居大门口,眼看安昭筠要进院子了,碧水停下脚步。 “夫人,要不我偷偷去看看,确定一下?” “你自个儿想看热闹就去,打什么幌子呀。”安昭筠看透了碧水的小心思。 碧水呵呵笑道:“夫人见笑了。” “去吧。”安昭筠带着司棋转身入内。 夜里,碧水去而复返带回消息,明德院唱了出大戏。 当着秦明德和秦张氏的面,王月枝和秦凝霜闹翻脸。 她们闹得厉害的时候,秦天赐和秦天爱赶到了,俩娃当场跪求秦明德让他们入族谱。 秦明德左右为难,若秦天赐和秦天爱不是他的孩子,是王月枝收养的让他们入族谱是皆大欢喜的事,可如今他连个反对的理由都没有。 里头的弯弯曲曲秦张氏心知肚明,可她又不能跟王月枝说明俩孩子的真正身世。 最后,还是秦凝霜厉害,她惊呼一声晕倒在地。 秦明德和秦张氏赶紧请大夫忙活起来,王月枝想要让俩孩子入族谱的事自然就暂时放下了。 “透露给王月枝,入族谱的事不是秦明德说了算,族长和宗族长老们同意就可以了。”安昭筠满脸算计,“另外多给那俩小的画大饼,成为长子嫡孙的好处那可是说不尽的。” “有夫人极力相助,相信大夫人必定能心想事成。”司棋捂嘴窃笑。 翌日,安昭筠闲来无事只带着碧水出门了,走过珍肴坊门口时,她突然来了兴致转身入内。 刚走上二楼,就见雅间门口伫立位壮汉,此人正是铁牛。 见到安昭筠主仆俩,铁牛怔住了。 碧水认出了铁牛小声对安昭筠说:“夫人,他就是李睿公子身边的壮汉。” 铁牛返身冲进雅间,随即出来附耳在高兴地咧嘴笑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即冲进雅间。 听到安昭筠来了,李睿愣了下后不由自主露出微笑,他刚才正犹豫是不是该再走一趟安然居,没想到竟然偶遇了。 “三爷,我跟了你三年了,就没见你笑过。”铁牛紧跟在李睿身后,“您可知现在你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滚。”李睿沉下脸,怎么看都是恼羞成怒。 “没错,花儿哪有你家三爷好看?其实他以前胖嘟嘟的更可爱。”外头传来安昭筠毫不客气的打趣。 “臭丫头,闭嘴!”李睿没好气地朝铁牛翻白眼:“你这蛮牛再乱说,回去看我怎么治你。” 安昭筠环顾四周,现在尚早,还不到饭点,没什么客人,她抬脚信步走进雅间坐在李睿对面。 “大个子,你这主子太难伺候了,你要不要考虑下换个主子?或许可以优先考虑一下我。”安昭筠调侃说。 李睿没好气反驳:“谁说我们是主仆,,铁牛是与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原来这样,铁牛大哥,失礼了。”安昭筠没有丝毫的架子。 铁牛咧嘴笑道:“不敢当,您叫我铁牛就好。三爷抬举,出生入死是真的,不过我其实就是个贴身侍卫罢了。” 安昭筠眼中闪过光芒,贴身侍卫都有了,看来李睿还真混出名堂建功立业了。 李睿暗暗叹息,就知道这头蛮牛嘴巴不牢靠,但他也没有瞒安昭筠的意思,顺其自然吧。 “李睿,厉害啊!都有贴身侍卫了。” “没什么,都是我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从军?” “嗯,我过几日就要离开京城。” “啊?”安昭筠愣了下,“这么快,为什么?” “有事,我必须走。” 李睿意味深长朝安昭筠的看了看:“小筠儿,我很快会回来的。下回我光明正大回京,到时候,或许就会在京城呆上许久。” 没听到安昭筠回应,李睿诧异地抬头望去,就对上她满脸不悦。 就是见不得小筠儿不高兴,可是事关重大,李睿不能再多说了。 怕自己忍不住告诉安昭筠事情的来龙去脉,李睿从怀中掏出两对挂有铃铛的脚环放在桌面上:“这是我送给你那俩孩子的礼物。” 安昭筠面无表情地说:“不要,你收回去。” “这本就是你的东西,应该说是你收回去才是,我走啦!” 话音落,李睿已经走到窗前,安昭筠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飞身跃下去了。 “三爷,等等我。”铁牛急忙跟着跃下。 “我的铃铛,没想到他还留着。”安昭筠拿上手马上就认出来了。 那是八岁安昭筠挂在发髻上的两对铃铛,被李睿扯走,她想要回来,却几次都没要成。 为什么安昭筠能一眼认出?当初因为弄丢了这个小物件安昭筠挨骂了,从小到大她挨骂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是其中最憋屈的一次。 后来安昭筠无意中得知,那两对铃铛是玄铁打造,用料珍贵不说,其材质特殊不容易打造,尤其是做精致小玩意,可谓是巧夺天工的本事。 “什么我送你的,是你强行抢走的。” “落我手上就是送我的。” “你无赖。” “我就是无赖?有本事你抢回去啊?” …… 第三十九章 找上门来 当年的场景仿佛在眼前重现,安昭筠不禁嘴角露出微笑。 还真是物归原主,李睿这借花献佛,给俩孩子的礼物,每只脚环挂个小铃铛,安昭筠感觉挺有意思的,这礼送得很用心。 抓着脚环低头看了眼,安昭筠暗暗吃惊,细看她心中升起浮云。 仔细打量,安昭筠愈发心惊,脚环与铃铛是同种材质都是玄铁,那工艺更是浑然天成,只怕是宫内尚衣局司珍坊专门为宫妃们做首饰的皇家工匠都没有这般技艺。 “这两对脚环太贵重了。”安昭筠疾步来到窗前。 伫立在珍肴坊楼下的李睿忽然感觉目光落在自个儿身上,他仰头朝二楼窗户望去,果然对上安昭筠的目光。 李睿不敢细看更不敢细想,他转身带着铁牛大跨步离去。 “夫人,李睿公子走了。”碧水走到安昭筠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是啊,走了,又走了。”安昭筠的语气中带着惆怅。 “走了,他去哪儿了?” “回军中了。” “身边那蛮牛侍卫身手不是一般的厉害,阿睿公子估摸着官职不小。”碧水随口说道。 或许该查一查关于李睿的事,这个念头在安昭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夫人,咱们回去吧。”碧水提醒说,“出来许久了。” “嗯,回去。”安昭筠点点头。 如今安昭筠进出平延伯府是随心所欲,她一般也不走正门,就从后门出去后门回来,看门的下人得了她的好处自然识趣。 秦家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昭筠如今的脾气与过去大为不同,他们衡量利弊也不敢轻易与她对上,就怕彻底翻脸了。 安昭筠带着碧水从后门回去远远就见安然居门口围着不少人正吵吵嚷嚷的。 “还挺热闹的。”安昭筠语气中带着冷意。 现在是俩孩子睡觉的时间,这么一大群人在安然居外,安昭筠毫不掩饰自个儿的不悦。 碧水眼力极好:“夫人,老夫人和小姐来了,洛水守在门口,应该不会惊动里头的公子和小姐。” “她们没辙只能在外头撒泼了。”安昭筠对着她们俩挺了解,“呵呵,无事不登三宝殿,秦凝霜能忍住两日不容易,还有点脑子,知道挑唆秦张氏一起来。” “啊?”碧水看着安昭筠后知后觉才想起,“她们是为秦顺来的。” 安昭筠一脸笃定:“秦顺只是个幌子,走吧,不见到我她们不会罢休的。” “老夫人,小姐,夫人令奴婢守住门户,不许任何人进入安然居。”洛水神色冷淡。 秦凝霜提高声音:“去通报,就说我们有要事见安氏。” 司琴不卑不亢说:“小姐,奴婢已经说过多少次了,夫人不在,您和老夫人改日再来。” “安昭筠是不敢见我们吗?”秦张氏阴沉着脸。 听安昭筠不在安然居,暗地里让下人在府中转了转并没有见到她的踪迹,秦张氏心里头已经认定她是故意躲着不见。 “皇宫中的贵人我打小就见过不少,更别说小小的平延伯府,还有我安昭筠不敢见的人,笑话。”安昭筠带着碧水慢悠悠走近。 秦凝霜和秦张氏互相对视一眼,丫鬟们还真没说谎,安昭筠的确不在安然居,可她们的人找遍府中也不见她的身影,可以肯定她出府了。 安昭筠出府,她们却丝毫不知,可见这平延伯府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尽在掌握,秦凝霜顿时有浓重的危机感。 秦张氏可没想那么多,见到安昭筠就好,她迫不及待地走上前。 “安氏,今儿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安昭筠从秦张氏身边走过,“真是的,进屋说,在外头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一句话气得秦张氏和秦凝霜脸都红了,是她们愿意在外头闹吗?是安昭筠不让她们进去,现在反而倒打一耙奚落她们,真是太可气了。 安昭筠气定神闲端坐在厅上主位上,慢悠悠喝着茶水。 安昭筠不开口,就这么将秦张氏和秦凝霜晾着,反正是她们要找自己,又不是自己找她们。 “安氏,秦顺的事你是什么意思?”秦凝霜兴师问罪。 “秦顺?谁啊?不认识。” “就是东大街那胭脂铺子原来的掌柜。”秦凝霜瞪眼说,“你别故意装傻。” 司琴躬身笑着接过话:“大小姐,胭脂铺子是我家夫人的私产,秦掌柜手脚不干净,没有哪个东家能容忍的,被辞退很正常啊。” “我们和安氏说话,你插什么嘴,安然居的下人也该多多管教了。”秦张氏一肚子火冲着司琴发。 安昭筠笑着怼道:“府中的下人任由老夫人管教,安然居的人就不劳你费心了。再说,司琴是我那些私产的总管事,不是一般的丫鬟,这事恰恰归她管。” 秦张氏和秦凝霜惊呆了,安昭筠的私产有多少她们心知肚明,她就这么交给司琴这丫鬟管着? 顿时,司琴深感责任重大,既然夫人对自己寄予厚望,那可千万不能让她失望。 “奴婢还是有点资格才敢开口的。”司琴瞬间换了个人似的连腰板都挺直了,“东大街的胭脂铺开业至今八载,之前的不说,就说前年和大前年,平均每月盈利不下于二百两银子。” 秦凝霜心知肚明接过话:“那又如何,现在生意不比以前,难做得很。” “对,前个月还盈利二百三十七两,秦顺当上掌柜的头个月就剩下一百二十三两……” 说起账上的事,司琴一反常态简直是两眼放光,那小嘴噼里啪啦说得贼溜,说得秦凝霜哑口无言。 安昭筠不禁微微点头,自己没看错,虽然没对账本,不过她相信司琴所说的每个数字都是正确的,看她那精明的眼神,活脱脱就是个生意人。 “你、你、你,哼,你说的我一个字不信。”秦凝霜强辩道,“再说做生意有赚就有赔,谁也不能保证也挣钱,这一年生意不好而已。” 秦张氏皱了下眉头,她再傻也看出自己被秦凝霜拖来当枪使,秦顺明摆着必定是贪了胭脂铺的银子。 第四十章 撒泼耍赖不管用 不过想到秦凝霜说过的,那安家米店就是个亏本的买卖暂且不说,若是胭脂铺由着安昭筠就这么轻易换人收回去,得寸进尺只怕接下来她要收回其他的了。 “安氏,不管怎么说秦顺也是自家人。”秦张氏搭腔说。 “自家人?”安昭筠露出嘲讽的神色,“他算什么自家人,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亲戚?” 秦凝霜情不自禁避开安昭筠的目光,秦顺是她亲兄弟的事只有秦明德知道,就连秦张氏也是一知半解,怎么感觉她好像知道似的。 秦张氏张口结舌半晌说:“就是个远房亲戚。” “既然是个八竿子打不打一块的亲戚,证据确凿,我没抓他去见官就算是给足面子了。”安昭筠似笑非笑盯着秦凝霜,“他说他贪下的银子都给了大小姐,原本我还不信。” “什么?哪有的事。”秦凝霜急忙撇清关系,“我和他不熟。” “熟不熟的我不关注,不知道秦小姐今儿过来是不是替秦顺还银子的?”安昭筠毫不客气要债。 秦凝霜哑口无言躲闪着退到旁边,伸手轻轻推了秦张氏一把。 “秦顺与凝霜没半点关系,那点银子对你来说就是九牛一毛,算了吧。” “这点银子算了,那点银子也算了,再多银子也经不起折腾。”安昭筠脸上含笑可那眼神却犀利得让秦张氏心里直发毛。 “仅仅一年,我名下所有店铺、庄子收入下降三成,被你们所谓的亲戚、亲信私吞了。”安昭筠继续说道。 秦张氏和秦凝霜对视一眼,她们俩只知道那些店铺、庄子的银子源源不断交上来,这一年她们的手头可宽裕了, 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压根就不知道到手的还少了三成。 “天杀的,这些人可太黑心了,拿了三成,那得是多少银子呀!”秦张氏想起那些银子真肉疼。 秦凝霜感觉不妙,眼下可不是心疼那些被人贪去的银子的时候,更重要的保住到手的七成银子以及以后还能源源不断的财路才是最要紧的。 “娘,那些人咱们自会处置,安昭筠,没你什么事。”秦凝霜朝秦张氏使眼色。 “对,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秦张氏倒也聪明,“今儿我就是来告诉你放心,在安然居好好照顾孩子就是了,外头那些事有我,秦顺我自会处置他。” 安昭筠淡定地撕开秦张氏的遮羞布“既然是我名下的产业,我自会处置,不劳其他人费心。” 秦凝霜拉住企图发火的秦张氏笑道:“都是一家人,你这话就不对了。老夫人是心疼你劳心劳力帮着你管着,又不是外人,何必斤斤计较呢?” 安昭筠似笑非笑说:“老夫人,秦明德闭门思过三个月,滋味不好受吧。若是御史大夫状告到御前,秦家霸占我的嫁妆你如何自圆其说,到时候,他又会受到什么责罚可不好说了。” “放肆,安氏,你这是威胁我吗?”秦张氏大怒。 “威胁?随你怎么想。” 秦凝霜神色变了又变赶紧扯下秦张氏的衣袖示意她说话小心些。 “这回只怕不只是治家不严之罪,运气好的话秦家的爵位就到头了,运气不好的话那可就难说了。” 神色淡定的安昭筠嘴里头说出的字字戳秦张氏的心窝,她气得脸色都变了。 秦凝霜冲上前去扬手想给司棋一巴掌,安昭筠端坐着巍然不动,她身旁有道身影快若闪电抓住她的手腕没让她这巴掌打下去。 安昭筠露出微笑,自个儿手底下的人身手好、脑子机灵心也齐,不愧是爹爹看重的人,碧水该出手就出手绝不含糊,真是好样的。 “哎哟,放手。”秦凝霜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碧水就是故意稍微用上点气力的,自从知道这位所谓“小姐”的真实身份,她就想揍她一顿心,难得有机会可以下手自然不会错过。 “怎么了?”碧水一脸懵手依旧抓着秦凝霜的手腕。 彩儿冲上前去:“你快松开。” “哦。”碧水仿佛后知后觉松手。 看秦凝霜疼得神色狰狞秦张氏还在心里鄙视她的娇气,等碧水松手后见她手腕上立即浮现一圈的黑青色淤痕,她大为吃惊地望着碧水。 安氏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原以为安然居厉害的只有洛水,没想碧水也这么厉害,看她进进出出都带着,分明就是个贴身侍卫。 秦张氏想明白,望着安昭筠的眼神都带上几分畏惧,安家果然非同凡响,回头要跟儿子秦明德好好说说,哄住她很重要。 就算碧水松手了,秦凝霜还是疼得眼泪唰唰直往下掉,真不是她娇气,委实是疼痛难忍。 碧水嘴角勾起笑,她不只使上劲还做了手脚,那手指按住秦凝霜腕上穴道顺便输入点真气,她那只手每个十天半个月绝对好不了。 “我这丫鬟手劲打,下手也没轻没重。”安昭筠笑吟吟,“碧水,赔个不是,大小姐大人有大量不会与你计较的。” “大小姐恕罪。”碧水敷衍地行礼后退回安昭筠身后。 “你、你……”秦凝霜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秦凝霜疼得坐不住了,只能先行回明霜院,浩浩荡荡的门外跟随的丫鬟少了一半。 喧闹过后,秦张氏坐下来,才惊觉不对啊,碧水伤了秦凝霜啥事都没有,可自己少了她这帮手明显声势就不同了。 “她走了也好,毕竟有些事我还是与老夫人单独说为好。”安昭筠神色严肃。 秦张氏惴惴不安问道:“安氏,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你应该都听清楚了吧。”安昭筠语气坚决。 “你是说?” “我的私产我自会打理,不管是你还是秦凝霜,敢伸手我就剁了,秦顺再不知好歹,就不只是丢了差事,回头可别身上丢了什么物件或者连命都丢了。” “安氏,你这是警告我?”秦张氏拍案而起。 安昭筠淡定地说:“这回还真不是警告,你可以理解为威胁,这记住,我从不空口白牙说假话。” “你想怎么样?” 第四十一章 扯破脸皮 “不怎么样,三天内将你们秦家的人全撤回,否则他们若是手脚干净还好,若是手脚不干净,我直接送官府处置。” “安氏,明德如今落难了,你这不把秦家当婆家了吗?” “老夫人这话说的,你和秦明德该抚心自问,在你们心里我安昭筠是不是秦家的人,若不是的话,究竟是什么呢?”安昭筠轻笑着反问道。 秦张氏忐忑不安,难道安昭筠知道真相?不,不可能,若真知道那她岂不是闹翻天了,还能这么安安稳稳呆在府中? 同为女人,秦张氏推己及人,愈发觉得安昭筠的变化与秦明德的冷落有直接关系,见她神色坚决,真是恨不得揍自己儿子一顿,跟什么不去都好干嘛要跟银子过不去。 安昭筠不客气地下最后通牒:“对了,你和秦凝霜拿走的银两限给你们三个月内还清,否则账目对不上若是闹上公堂,牵连出什么来,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什么?”秦张氏一脸肉疼,吞进去的还让她拿出来,再说她也不敢保证还能拿出多少来。 秦张氏死猪不怕开水烫耍赖,“反正都花光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就将我和凝霜杀了。” 说完之后,秦张氏趾高气昂仿佛得胜的将军般在胡嬷嬷搀扶下离开安然居。 “夫人,看来那七成银子是打水漂了。”司琴想想都觉得心疼。 司棋看安昭筠笃定的神色笑道:“姐姐,我看未必,夫人自有成算。” 碧水眨眨眼睛:“夫人,难道真用刀架在她们脖子上吗?” “放心,我让她们乖乖主动将吞没的送回来,我的银子可没那么好拿的。”安昭筠眼中闪过精光。 既然都扯破脸了,安昭筠立即吩咐:“你们仨马上出府去,这几日各处店铺和庄子转转,不管用什么手段能处置的处置,剩下那棘手的回头咱们再商量。” “是。”司棋和司琴齐声答应。 碧水倒是有些犹豫了:“夫人,我不在您身边的时候,您若是要出门就不方便了。” 安昭筠想想还真是,这才多久,她已经习惯身边有碧水的保护,她是她的倚仗和底气。 还真是人手不足啊!感慨之余,安昭筠转动心思,父亲安太傅将碧水和洛水给她已经是最大的支持,她可不敢再开口要人了,要知道三个哥哥都没这待遇。 对了,还有李睿的事,该找爹爹打探打探了,两次见面后安昭筠细想惊觉自己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 “这几日我哪儿也不去,就是抽空去趟安家,你送我过去后就去办事,到时候我让安家侍卫送我回来就是了。” 摸到怀中的脚环,安昭筠想着该去看看俩孩子了。 李睿送的礼物他们现在戴正合适,脚环拿在手中轻轻摇晃,清脆的铃声响起,安昭筠的心情不由愉悦。 自从俩孩子出生后,几次三番遭毒手,哪怕如今几个奶娘也算是可靠,司书和司画依旧打足十二分精神盯着,她们从不留同时离开,起码留下一个人时刻陪伴在孩子们身边。 当安昭筠将李睿送的脚环给他们俩戴上的时候,俩娃娃发现了新的玩具般不听抖着脚,听着铃声叮叮响起笑个不停。 怪了,怎么突然感觉这俩孩子的笑容很熟悉?安昭筠怔了怔,随即笑开了,自己的孩子笑起来必定是像自己的。 最近比较忙,陪伴孩子的时间少了,安昭筠一直陪着孩子直到晚上他们睡下才离开。 再说秦凝霜回到明霜院立即请了大夫,同时还让彩儿将秦明德请来。 “大夫,她的手怎么样了?”秦明德看秦凝霜痛得眼泪汪汪不由心疼。 “伯爷,外伤而已,弄点活血祛瘀的膏药抹上就好了。” “看她疼得这般厉害,是不是开个方子?” “没必要。” 秦凝霜强忍着痛插嘴道:“明哥哥,痛死我了,让他开个止痛的方子。” “大夫,有劳。” “既然这样,那就开个方子吧。”大夫轻轻摇头。 秦明德见状眉头皱了皱,看来秦凝霜没什么事,就是娇气而已,他不由心烦。 “明哥哥。”秦凝霜一把拉住秦明德。 彩儿赶紧将屋里头伺候的人全都带出去,留下俩人独处。 秦明德看秦凝霜楚楚可怜、娇滴滴的模样,终究是心软了,他坐在床沿一把将其揽住。 依偎片刻后,秦凝霜忍不住告状:“明哥哥,安昭筠太可恶了。” “我不是说过,让你们少招惹她嘛。” “不是我们要招惹她,是她不给我们活路。”秦凝霜眼中闪过怨恨。 秦明德瞬间脸上浮现怒气:“她又怎么了?” “明哥哥,她收回东大街的俩铺子,还赶走了我大哥。” “就俩铺子吗?”秦明德神色凝重,显然已经想到了安昭筠的心思。 秦凝霜沉下脸:“安昭筠是要收回她的私产和嫁妆,我看她就是故意拿我哥开刀。” “她知道秦顺是你大哥?不可能。”秦明德摇摇头,“或许只是凑巧。” “哎哟,明哥哥,不管凑巧不凑巧,若是她真收回的话……” 秦明德很清楚自己要往上爬需要多少花费,他费尽心思娶安昭筠不只是看中安家的权势,还看中她手里的钱财,更重要的是她好拿捏。 只是?秦明德明显感觉到这几个月安昭筠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他怎么想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虽然嘴上不说,不过秦明德后悔极了,自己不该一时受秦凝霜蛊惑放弃到嘴的肉,眼下这局面骑虎难下,自己很被动。 “奴婢见过老夫人。”外头传来了彩儿的声音。 秦明德轻轻推开秦凝霜刚站起身来,秦张氏就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你们俩还有这闲情逸致?”秦张氏气呼呼往椅子上一坐。 秦张氏朝周围看了眼,胡嬷嬷笑着弯腰躬身退下,下人们也跟着退了出去。 “娘,别生气,先喝口茶。”秦明德从桌上的茶壶倒出杯茶水亲自奉上。 接过来一口喝光后,秦张氏火气并没有消退多少:“还有谁?不就是安氏嘛。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跟她磨磨唧唧的。” “母亲,没有的事,我正跟明哥哥说这件事。”秦凝霜辩解说。 第四十二章 霸气限期归还 想起安昭筠,秦张氏气得心口都痛了,只听得她手里拿着的拐杖不时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明德啊,真是气死我了。安昭筠要收回产业,还让咱们将拿走的银两还给她,说是足足有二三十万两。” “她疯了。”秦明德没想到安昭筠竟然这么绝情,“二三十万两!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秦张氏想了想,将安昭筠的话一字不漏说给秦明德听。 听完之后,秦明德神色严肃,在屋内踱步,见状秦张氏和秦凝霜不敢出声,神色肉眼可见渐渐紧张起来。 “明哥哥?你有什么打算?“秦凝霜看秦张氏朝自己使眼色硬着头皮开口问。 秦明德稳住心绪问道:“这一年的时间,那么真拿了她二三十万两吗?” 秦张氏和秦凝霜面面相觑,俩人低头均不想回答。 “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不好说的。”秦明德发火了。 “我前前后后拿了十几万两。”秦张氏小声说道。 秦凝霜接过话:“我也大约是这个数。” “那不就二三十万两。”秦明德眼睛大亮,“没想安昭筠的私产那么赚钱。” “哎呀,明德,眼下不是赚钱赔钱的事,她让我们还回去。”秦张氏急眼了,“反正我不愿意还回去。” “对啊,我也是。”秦凝霜接嘴道。 秦明德一听就明白了:“眼下咱们手上还剩多少?” “我这也就剩下八九万两。”秦张氏算了算。 秦凝霜掂量掂量后说:“我这撑死就只能拿出个五六万两来。” “你们俩一年花了那么多银子?”秦明德大惊,“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秦张氏想想都心疼:“安昭筠撒手不管后,诺大的伯府,那么多的下人开支,我这几个月可贴了几万两。” 秦凝霜更是满腹委屈:“之前你在外结交人的那些开销。还有最近为了让人在皇上跟前为你美言,我给那些个夫人小姐送出了不少物件。还有天赐和天爱那儿,我看手松了也给添置了不少东西。” “也就是说现在剩下一半左右。”秦明德深吸口气叹息,“本来我还想先还给安昭筠稳住她,接着再想办法哄哄她让她将钱财拿出了,如今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明哥哥想要如何哄安氏呀?”秦凝霜满脸嫉妒。 秦张氏白了秦凝霜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这些?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这可怎么办呢?” 秦明德急得团团转,本来还想哄好安昭筠,可如今看来裂痕愈发大了,她好像打定主意要与秦府、与自己断了关系似的。 如何是好?秦凝霜和秦张氏还要说说,秦明德已经黑着脸抬脚朝外走了。 回到明德院,秦明德独坐书房中沉思,怎么会一步步将自个儿给困住了呢? “伯爷,掌灯吗?”直到旺财冷淡的声音响起秦明德才回过神来。 抬头朝外头看了眼,秦明德不自然地笑道:“天黑了啊。” “是,天黑了。”旺财用打火石将书房内的灯点上,“伯爷,不知您打算如何跟主子交代?” 秦明德神色尴尬,“我正想办法。” 秦明德皱着眉头,“你觉不觉得如今的安昭筠与原来的安昭筠判若两人?” 旺财问道:“伯爷是怀疑现在的安昭筠不是原来的安昭筠?” 秦明德想了想后重重地点头:“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这个是假的还是原来那个是假的?” “老实说,如此强势的安昭筠更像是安家嫡女。”秦明德仔细在脑海中捋过,“是不是她之前一直在装傻啊?” 旺财神色凝重:“此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不行,我得马上禀报主子。” 秦明德按住旺财肩膀:“你帮我问问主子,是不是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控制安昭筠就可以?” “你想用不入流的手段?”旺财对秦明德还是挺了解的。 “能达到目的最重要?”秦明德十分坦然反问,“不是吗?” 旺财阴沉笑道:“伯爷不愧是主子看重的人。” 话音落,旺财人从窗口飞去,秦明德快走几步到窗前,只见他几个起落人就消失在夜色中。 “安昭筠,你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秦明德抬头对上天上的明月,乌云飞过遮住了月光,将一切笼罩在黑暗中。 旺财一路飞奔,来到大皇子府外停住了脚步,他四处环视后还特地饶了两圈确定没有异常后才飞身跃入。 “主子。”旺财来到灯火通明的房间外跪在庭院中。 守在门外的侍卫见惯不怪,进去禀报,过了好一会儿,里头的人才传话让旺财进屋。 从旺财进屋之后就见屋子里头书案前身穿明黄色衣裳贵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正手捧书卷,他不敢打扰安安静静跪下等候着。 足足一炷香快完了,那贵公子才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来赫然是大皇子李旦。 “又出什么事了?” “主子,秦明德怀疑安昭筠是假的?” “假的?”李旦恼火地将手上的书往案上一甩,“混账,秦明德不长脑子你也不长脑子吗?若是安昭筠是假的,安家会这么护着,还派女侍卫贴身保护?” “主子,属下也很疑惑,不过确实如今的安昭筠过去大不一样。” “秦明德不是很自信,能控制她吗?” “他让属下问问主子,为达目的,是不是可以使用任何手段?” 李旦露出抹冷笑:“就是说他还是有办法,告诉他后果自负,别牵扯旁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是,属下明白,必定一字不差转达主子的口谕。” “你盯紧点,若是万一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即禀报。”李旦冷酷地说,“若是秦明德不能获得安定邦的信任,他这颗棋子可就没什么用了。” “废弃的棋子宁愿毁了绝不能留着,以免成后患,属下牢记主子的嘱托。” “知道就好,没什么重要的事少来皇子府,若是万一被人盯上,你成废子死不足惜,坏了本皇子的大事就麻烦了。” “是,您放心,属下打足十二分精神,不会让人盯上的。”旺财陪着笑退了出去。 第四十三章 祖母不简单 夜深人静了,旺财肆无忌惮在屋顶和围墙上起起落落,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平延伯府。 落地后,旺财他习惯性地朝周围环视,见没什么异常就回房了,他压根就不知身后有双眼睛一路跟随。 “太傅,秦明德身边的旺财是大皇子的人。”黑衣人伫立在安定邦侧边压低声音禀报。 安定邦眉头轻皱:“秦明德也是大皇子的人?” “虽然未曾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 安定邦陷入沉思中,黑衣人见状没有再多说,行了个礼后退了出去。 过来许久,安定邦悠悠长叹,秦明德身边的下人旺财牵涉到大皇子,顺藤摸瓜已经可以猜测出许多事。 皇上正当壮年,安家的下代执掌人未定,安家压根就不想也不该介入到夺储之中,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安定邦心情沉重。 安老太君端坐在主位中,虽然她早就不管事,不过多年来,安定邦每每遇上难事还是会到母亲跟前来说说。 “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就不该答应筠儿这婚事。”安老太君满脸自责。 安定邦轻叹说:“母亲心疼筠儿,那时她就像是魔怔似的,不吃不喝以性命相要挟,不是您的错。” “我那时就想着,筠儿也算是下嫁,秦明德只要对她好,安家能护着平延侯府,让他们安安稳稳过日子,远离那些复杂糟心的事儿 ,没想到我还是看走眼了。” “何止是母亲看走眼,我也没看出秦明德的狼子野心,如今看来他早就与大皇子有勾结,求娶筠儿本就动机不纯。” “定邦啊,幸好筠儿如今醒悟,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件一桩桩证明了她所说的,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安家不能重蹈覆辙啊。” “母亲放心,不会的。”安定邦露出抹老狐狸般的微笑,“自从我当上安家执掌人,多年来风平浪静,倒真没想到暗地里有人敢算计咱们安家。” 安老太君嘲讽一笑:“压根就不清楚安家的底细就敢对下手,看来大皇子不过如此。” 安定邦对上安老太君意味深长的目光,他秒懂母亲话里的意思,李旦不是皇上心目中的储君人选。 “五年了。”安老太君忽然没头没尾说道。 “是啊,五年了,说起来那小子秉性不错,能力也错,胆识过人啊。”安定邦却是秒懂母亲所说。 “当初我也没想过他真能就这么走了。” “仅凭这点,我就挺欣赏他的。” “可惜,他与筠儿注定是有缘无分的。” 母子俩聊到深夜,直到安老太君露出倦色,安定邦才告辞离去。 翌日早上,安昭筠来到了安家,将她送达后,司琴她们仨就离开办正事去了。 “筠儿回来了。”接到消息安夫人坐都坐不住急匆匆迎了出来。 “娘。”安昭筠上前抱着娘亲撒娇,“筠儿想家了。” 就在这时候,两位嫂嫂也闻讯赶来,对上自家人的笑脸,安昭筠心情大好。 “你们俩快去让厨房准备筠儿喜欢的菜肴,还有通知他们哥儿几个,筠儿回来了,中午都回来用膳。”安夫人吩咐俩媳妇。 几个人说说笑笑片刻后,安昭筠说:“我去给祖母请安,回头再过来与你们闲聊。” “好,我陪你去吧。”安夫人站起身来。 安昭筠摆摆手:“娘亲还是帮着俩位嫂嫂,我自个儿去吧。” 话音落,安昭筠就拎着裙走出去,看着她跳跃的背影,安夫人不由捂嘴窃笑,真不像当娘的人。 安老太君昨晚晚睡,所以今儿早上起晚了,安昭筠到的时候她正用过早膳。 “祖母,祖母。”安昭筠人还没进门就叫唤道。 “我这是日思夜想都有幻觉了?”安老太君放下手中筷子,“一大早还听到筠儿的声音了。” “老太君,大小姐回来了。”丫鬟们提高声音禀报。 安昭筠笑盈盈走进门请安:“祖母,筠儿回来了。” “哎呀,你这丫头,回来也不让人提早说一声。”安老太君伸出双手。 安昭筠急忙上前扶住祖母:“不提早说,就是怕你们忙活。” “有什么好忙活的。”安老太君安昭筠搀扶下站起身来,“见过你爹娘了吗?” “爹上朝去了,娘和嫂嫂们刚才迎了出来,见过了。”安昭筠回答说。 安老太君朝外头瞧了瞧:“今儿天气不错。” “那我陪祖母到园子里走走。”安昭筠提议说。 “行,走走。”安老太君笑眯眯望着安昭筠。 祖孙俩一路缓缓前行,看了园子里的花又喂过湖中的锦鲤,安昭筠看到前头的亭子,扶住安老太君进去歇息。 丫鬟嬷嬷们端上茶水和点心,祖孙俩说说笑笑气氛十分融洽。 安老太君主意到安昭筠说笑间有些心不在焉,她笑着挥挥手示意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去。 “丫头,你心中有事?”安老太君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安昭筠。 安昭筠坦然问道:“祖母,关于秦明德的事我爹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你之前说的大致不差,昨儿晚上你爹刚跟我说起,他身边那个旺财夜入大皇子府,还与李旦那小子单独呆了许久才出来。” “秦明德是大皇子的人。”安昭筠喃喃说道。 安老太君点点头:“目前看来应该是。” “可恶。”安昭筠连续前后咬牙切齿,“秦明德求娶我本就有目的,还用龌蹉的方式羞辱我,这个仇我记下了,必定要百倍十倍让他偿还。” 话音落,安昭筠发现安老太君正凝视着自己,她不由低下脑袋:“祖母是不是觉得筠儿太狠毒,不够贤良淑德。” “哈哈——!”安老太君发出爽朗笑声,“筠儿,你想岔了,祖母觉得你现在挺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咱们安家的女子不看重那些破规矩。祖母很欣慰,这样的你才像是我安家的嫡女。” “祖母。”安昭筠感动地抓住安老太君的手。 伸手轻拍安昭筠的手背,安老太君满脸关心:“说说,跟祖母说实话,你在秦家怎么样了?眼下是什么状况?” 第四十四章 小画儿 安老太君问起,安昭筠没有丝毫隐瞒原原本本将实际情况告知。 “祖母,我倒是不怕,就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就觉得身边的人手不够。”安昭筠皱着眉头。 “你身边原来有四个贴身丫鬟?”安老太君含笑问道,“难道你爹就没多派人其他人护着你们娘仨?” 对于安昭筠身边的人手,安老太君了如指掌也就是故意问的,对于唯一的孙女,她甚至比对仨孙子还要关注。 安昭筠回答说:“爹爹将碧水和洛水给了我,她们俩都很厉害。” “那俩丫头是武堂中的佼佼者,你爹对你可真没说的。”安老太君显然是知道碧水和洛水的本事。 “我知道,就是她们俩要保护琮熙和琮晨,又要保护我,有时候要办事终归有些不方便。像今儿,碧水陪着司琴她们去巡视私产,我自个儿要去哪儿就不太方便了。” “呵呵,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丫头心眼可真不少。”安老太君嘴上念叨着可却是满脸慈祥,“我这老太婆不管事许久了,说说,你是怎么想到到我这来要人的?” 安昭筠瞪大眼睛:“祖母可真厉害,我呀,就是听人说或许找找您老人家会有意外收获。” “听谁说的?” “那我可不能说。”安昭筠赶紧给祖母倒是热茶奉上,“您先喝口茶。” “算了,终归也就是你身边那几个小丫鬟说的,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祖母,好厉害。”安昭筠陪着笑竖起大拇指。 安老太君笑着抬手抓住安昭筠的大拇指:“行了,用不着拍马屁,人早就给你备下送到你身边了。” “早就备下还送到我身边?”安昭筠很吃惊。 脑子转了转,安昭筠脑海中浮现几个贴身丫鬟的身影:“祖母,是司书还是司画?” 安老太君露出满意笑容:“不错,脑子挺活络,一下就猜个八九不离十,是小画儿。” “啊?”安昭筠愣住了。 在安昭筠的记忆中,司画就是个单纯直白像张白纸似的小姑娘,不管是她还是司琴她们仨都不知不觉将她当成小妹妹般照顾着。 看安昭筠惊呆了,安老太君不由笑了,自己培养的人成功瞒过聪慧的孙女她还真有点小得意。 “安家武堂有内门和外门之分,都是习武但是内外门人的性质是不一样的,简单说内门培养的就是暗卫。”安老太君娓娓道来,“暗卫是独立的个体,除了教导他们的长老之外,只与安家执掌人单线联系。” 安昭筠心中一动:司画是内门的暗卫,那碧水和洛水呢?” “碧水和洛水之前也是内门暗卫。”安老太君笑道,“不过我猜她们俩必定是你爹早就为你准备的,他待你可真是掏心掏肺的疼爱。” 原来如此,安昭筠恍然大悟,上辈子她被秦明德哄得团团转什么都捂住不让娘家人知道,所以错过了碧水和洛水,她们也就一直是安家暗卫。 “小画儿在襁褓中就被丢弃在路旁,我正好经过将她收留。机缘巧合她受武堂长老喜爱,可以说是在武堂中长大的。后来,我问她愿不愿意伺候你、替我守着你,她答应了。” 安昭筠回想着:“她是五岁就到我身边伺候的。” “在你出嫁前,她每天夜晚都回会武堂去训练。那丫头是个认死理的,就只认我这老太婆。”安老太君露出微笑。 “我明白了,祖母没有下令暴露身份,她永远就只是伺候我的小丫鬟司画。” “没错。”安老太君说完从怀中掏出快小牌子递给安昭筠,“将这个给小画儿,她一看就明白了。” 安昭筠接过牌子看了眼,古朴的小铜牌上上面刻有俩字“画水”。 这是暗卫身份腰牌,安昭筠反应过来将腰牌收起:“原来祖母早有准备了。” “祖母老了,不能看着你一辈子,若你平平安安的,小画儿就当个普通丫鬟伺候着你。可如今……算了,人算不如天算。”安老太君将安昭筠揽进怀中,“终究是祖母的错,当初就该极力阻止你。” “是筠儿自己的错,与其他人无关,祖母不必自责。”安昭筠轻轻拍打着安老太君的后背安抚着。 恰好这个时候,安夫人那边派人传话,说安太傅回府了,午膳也准备好了,请安老太君他们祖孙俩前去用膳。 安昭筠搀扶着安老太君缓缓步行,看着祖母满头华发和慈祥的目光她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必定要保住安家,保住所有的亲人。 午膳后,安昭筠和安定邦在书房细细聊起,父女俩说了许多,交流了各种看法。 “爹,我想让您帮我查个人。” “好,查谁?” “您还记得李睿吗?就是胖小子,五年前你应该见过他的。” “自然是记得的。”安太傅盯着安昭筠,“你要我查的人是他?” 安昭筠犹豫片刻后还是下定决心:“我想查查看他的身份、他的家人、还有他说他从军了,我想知道他现在军中哪处供职?” “若你真想知道,为父可以帮你调查。”安太傅一脸笃定,“对了,筠儿,今日他离京。” “他说过最近离京,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 安昭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诧异地望着安定邦:“不对,爹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以后再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快出城了。”安太傅抬头看了眼窗外,“你确定不去送送他。” 安昭筠立即站在身来:“又是偷偷溜走,不去骂死他我就不姓安。” 看着女儿风风火火离去,安定邦不禁莞尔。 李睿这次进京行踪极为隐蔽,除了安昭筠之外,他就进宫一趟,见了俩人,一个是当今皇上、另外一个就是安太傅安定邦,仨人在御书房聊了许久。 按照原计划,李睿午膳后离京,当他带着铁牛骑着两匹骏马来到城门口时,他忽然有些依依不舍。 “爷,走吧。”铁牛见李睿勒住骏马不由催促。 “你去那边买些包子。” “干粮带了啊。” 李睿瞪了瞪铁牛:“前头那包子铺的肉包子好吃,爷想吃了行不行?” “行,行,行。”铁牛嘀咕着朝着包子铺走去,“你是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四十五章 不欢而散 翻身下马,顺手将两匹马儿牵到路旁大树下拴住后,李睿又翻身倒骑在马背上,还顺手扯了根树枝咬在口中。 老实说,李睿对京城委实没多少好感,只不过他偶尔还是会想起他的亲娘和安家的臭丫头,除了她们俩之外,这个地儿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了。 悠悠一声长长的叹息,李睿五年前就想好了,自己不想呆在京城,他要在边疆建功立业。 想起安昭筠,李睿不禁唏嘘,之前在御书房见到她的父亲安太傅,不过也无瑕说上几句私底下的话,也不知他对臭丫头的事了解多少。 忽然间,李睿有回头跑趟太傅府的冲动,可自己以什么身份去跟人家商议他女儿的事呢?再说时间紧迫,再不回去只怕还真会出大事。 思及此,李睿又是叹息,看来只能作罢了。 “三爷,二十个大肉包子,够您吃的了。”铁牛去而复返粗着嗓子吼道。 李睿翻转身躯做好:“解开缰绳,走吧。” “好咧。”铁牛将包子放好后解开缰绳随即自个儿也翻身上马。 一辆马车飞驰,道路左右的行人纷纷闪开,李睿好奇地抬眼望去。 马车稳稳停在李睿跟前,车窗帘子被掀起,安昭筠俏生生就在眼前,他顿时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 察觉周围有不少好事者,安昭筠不由皱眉头。 李睿朝环视周遭,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俩说话更不方便。 “你回去吧。” “我有话想问你?” 安昭筠在来时的马车上想好, 与其让爹爹暗地里调查,不如自己直接问李睿更好。 “你过来。”李睿拉着安昭筠闪身进旁边的小巷子,碧水和铁牛同时跟上去 “三爷,有话快说,说完咱们得赶路了。”铁牛说完退在巷口。 碧水却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跟在安昭筠身边了。 “我和你家大小姐单独说上几句。” 听李睿这么说,安昭筠才示意碧水退远些,她退到另外一头的巷子口,正好与铁牛俩人一前一后守住这条巷子。 安昭筠的行为让李睿感到很困惑:“你想问什么?” “你。”安昭筠伸手指向李睿 “我?”李睿愣了下,“问我什么?” “你是谁?” 李睿心虚地避开安昭筠的目光:“说来话长,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好。”安昭筠沉下脸明显不高兴。 李睿想想就知道了:“太傅大人告诉你我今日离京的吧。” “正巧我回娘家了。”安昭筠打量着李睿,“你现在是个什么官职?” “没什么,五年就混了个将军当当。”李睿轻描淡写地说。 安昭筠对于武将的官衔并不了解,”将军“听着就挺威武,她追问道:“这官大不大?” “自然比不上太傅大人。” “那是几品的官职?” 五年来,李睿从底层做起,他有勇有谋屡立战功,他所在的军营所有人都以“将军”相称。 “没品。”想想后李睿回答说。 “将军是个没品的官?”安昭闻言顿时火气蹭蹭往上冒,她再没有常识也知道军营中不可能有没官职的将军。 “骗我!行,你不说就算了。”安昭筠火大地转身就走。 “哎——!小筠儿。”李睿想要拦住安昭筠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她带着碧水离去。 “三爷?”铁牛小心翼翼走到李睿身边。 “走!” 李睿转身大跨步来到骏马旁翻身上马,铁牛赶紧也上门,俩人挥舞马鞭,转眼就出了城门身影消失了。 转眼好几天过去了,出乎安昭筠的意料,司琴她们几个在碧水帮助下将她的私产收回。 这么顺利就收回来,安昭筠觉得不可能,秦张氏、秦凝霜还有秦明德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必定在憋着什么大招。 安然居内表面上岁月静好,实则上是外松内紧,安昭筠对于秦家人了解甚深,他们不会轻易罢休的,反常必有妖,她严令身边人要加强戒备。 无意中摸到放在身上的腰牌,安昭筠嘀咕着:“也是时候找她聊聊了。” “司琴,你去叫叫司画过来,我想找她聊聊。”安昭筠吩咐道。 过了一会儿,有人轻轻扣门,安昭筠淡淡地说俩字:“进来。” “夫人。”司画推开房门伸进脑袋左右看了看后才跨进门槛,“司琴姐姐说您找奴婢。” “将门关上。”安昭筠端坐着朝司画招手,“过来,到我身边来。” 司画眼中闪过困惑:“夫人,找我有事?” “你到我身边多少年了?”安昭筠随口问道。 “奴婢是五岁那年开始到您跟前伺候的,至今已是十年了。” “嗯,对,你比我小几岁,几个贴身丫鬟中你最小,时间过得好快,转眼你也十五了。”安昭筠感慨道。 司画有些拘谨说:“我伺候夫人只怕比不上司琴姐姐她们周全,不过我会努力的。” 安昭筠笑笑手往前递出腰牌:“物归原主。” 低头看到熟悉的腰牌,司画嗖地眼睛大睁随即瞳孔收缩,双手接过腰牌后她再次跪下。 司画一言不发,此时此刻她说什么都是多余了,老太君是什么意思她懂,从此刻开始安昭筠就是她真正的主子了。 “站着说话。”安昭筠淡淡地说。 “不敢,请主子责罚。” “责罚?责罚你什么?”安昭筠哑然失笑,“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属下有错,不该欺瞒主子。” “过去你的主子是祖母,你听从她老人家的吩咐贴心照顾我,又有何错?” 司画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谢过主子。” “现在好了,我可以光明正大保护夫人了。” 安昭筠笑道:“我还真用得上你,说说,你有什么本事?” “我身手不亚于洛水和碧水,除此之外我有一双巧手。” “巧手?什么意思?” 面对安昭筠一脸的期待,司画有些羞涩底下头。 “夫人,我深谙易容术。” “易容术?”安昭筠眼睛大亮,“你是说将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对,‘计堂’和‘武堂’所有人身上带着的面具都是出自我之手。此外,若是不用面具,我也能靠化妆为人易容。” 第四十六章 赏花宴前的邀约 安昭筠满心欢喜,司画的这手绝活很有用,她又多了个得力之人了。 司画犹豫下后说:“夫人,我察觉有人在监视安然居。” “很正常,秦家不一直派人紧盯着我。” “最近监视的人与过去不一样,是易容而来的。”司画解释说,“看着毫无破绽,但遇上行家还是能看出端倪。” 安昭筠问道:“男的女的?” “都有。”司画想了想后肯定地说,“来来去去都是那一男一女,应该是府中的人,看他们来去自如对周围环境很熟悉。” “旺财?” 司画微微颔首:“我感觉那男的八成是,只是那女的我还认不出是谁。” “迟早会露出真面目的。”安昭筠丝毫不在意,“府中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谁的人都没差。” 安昭筠沉下脸,对于秦明德以及秦家人究竟在憋什么大招她确实是想不出头绪。 经过上辈子,安昭筠深谙个道理,主动出击可比被动挨打要好多了。 忽然,安昭筠想起件事来,再过半个月就是朝花节,记得永安王妃孟婷在这天举办轰动京城的赏花宴的。 朝花节那天好像发生了不少事儿,安昭筠仔细回想着。 “夫人,永安王府送来请柬,邀您赴宴。” 就在这时,司琴手中拿着烫金的帖子笑着跨进门来。 安昭筠脱口而出:“是不是孟姐姐要举办赏花宴?” “是啊,夫人还真料中了。”司琴上前奉上请柬,“帖子刚送过来。” 接过来打开看,安昭筠见请柬上赫然写着的是邀请“安家大小姐”她不禁露出微笑。 不用问安昭筠就知道孟婷不会给平延伯府的人发请柬,在她心中自己也不是秦家人而是安家人。 说起来自从上次感恩寺偶遇后,本来已经约定过后再聚的日子,可后来孟婷又让人传话给安昭筠说改日再约。 本来安昭筠还想着抽空去永安王府走一趟,没想到这请柬倒是来得正好。 “请柬好生精致。”安昭筠翻看着手中的帖子,“孟姐姐有心了。” 司琴满脸得瑟:“夫人,您还不知道手上金请柬有多珍贵吧?永安王只发出几份,拿到的人倍有面子。” “请柬还有不同的?”安昭筠倒是有些意外。 “永安王府朝花宴的请柬分三种,金、红、粉,其中金请柬最为贵重,是永安王妃亲自邀请亲笔写的指名道姓的帖子,红请柬是送到皇亲国戚朝中权臣府上,至于粉请柬就是一般的朝臣世家了。 安昭筠捂嘴笑道:“没想到孟姐姐的宾客还分三六九等。” “虽说分三六九等,不过听永安王府也就发出不到一百张请柬,如今京城中可人人以能得到一张请柬为荣。” “本来我还想着不去凑热闹,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非去不可了。” 依稀记得前世朝花节时出了那桩事,也不知上回稍微提点下,孟姐姐是不是领悟到了? 思及此安昭筠想想吩咐说:“给永安王府递个帖子,朝花宴前我登门拜访孟姐姐,看看她什么时候有空。” “是,奴婢亲自去。” 出乎安昭筠的意料,司琴回来后就带来孟婷的话,说是原本正想邀她过府,让她若是得空的话,下午过府一叙。 用过午膳休憩片刻后,安昭筠去永安王府赴约。 “夫人,现在离开朝花节也就几日功夫,您和王妃到时候再见岂不是好?”司画直白地问道。 司棋捏了把司画的脸颊:“跟在夫人身边伺候,就是多听少说。” “自己人不碍事,有外人在场的话要收敛些。”安昭筠随口解释说,“上回约了孟姐姐见面没见成我有些担心她,再说我没出席过朝花宴,提早去探探,看有什么人出席也好,免得到时候犯了忌讳。” “夫人想得周到。”司棋连连点头。 “哦。”司画恍然大悟。 谈笑间,马车就来到永安府大门前,安昭筠低调出行并没有乘坐那辆拉风的马车,可当她从马车里头出来的时候,就有下人迎上前来。 “安大小姐。”走在最前头那头发花白的老嬷嬷朝着安昭筠行礼,“奴婢是王妃身边的章嬷嬷,奉命前来迎接。” 章嬷嬷,安昭筠自是认得,是永安王妃孟婷从娘家带过来的老嬷嬷,深受她器重。让这么个人前来迎接,可见对自己看重。 微微退开半步受了对方半礼,安昭筠微微躬身还礼:“不敢当,有劳章嬷嬷了。” “安大小姐请随奴婢来。” 在王府中穿梭,安昭筠目不斜视、神色从容、十分淡定,引路的章嬷嬷不由暗暗点头,难怪自家王妃对安家大小姐交口称赞,果然有大家风范。 当安昭筠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原本端坐着的永安王妃孟婷笑容满面起身迎上来。 “筠儿给孟姐姐请安。” 安昭筠屈膝正要行礼就被孟婷扶住了:“不必多礼,快进来,我正等着你呢。” “突然递帖子,也不知会不会打扰你?” “筠儿说的哪里话,你就算不递帖子,我也正想着这两日邀你过府的。” “这么说我与孟姐姐倒是心有灵犀了。” 司棋和司画与王府的其他丫鬟就在门口伺候着,屋里头仅留章嬷嬷伺候,她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奉上。 安昭筠和孟婷说说笑笑寒暄了片刻之后,俩人又喝了盏茶。 孟婷不动声色朝章嬷嬷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笑着躬身退了出去,还顺便帮她们将门掩上。 “姐姐有话要与我说?”安昭筠放下手中的茶碗。 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后,孟婷抓住安昭筠的手一脸感激:“妹妹,可多亏你提点了。” 安昭筠心知肚明笑说:“姐姐言重了。” “筠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孟婷小声问道。 “她真有问题?”安昭筠故意装出惊讶神色。 “那日你提点过之后,我就多留个心眼,让人盯紧紫云。”孟婷压低了声音,“约你过府那日,她以为我招待你必定无瑕顾及其他,竟然不惜自损名声打算逼迫王爷纳她进府,恰好被我抓个正着。” 第四十七章 结交,意料之中 安昭筠吃惊地捂住嘴巴后才轻拍心口:“我就觉得她不像个当丫鬟的样子,眉眼间尽是风情,多嘴在你跟前说了一句。” “你可真是心细。”孟婷由衷地称赞,“我就是觉得她比一般丫鬟好打扮,也没往心里去。” “姐姐说过,她是王爷乳嬷嬷的亲戚。若是真要为她找个好归处,那里不比当你的丫鬟要好。” 闻言孟婷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她不由连连点头:“没错,若是乳嬷嬷求到王爷跟前来,他念旧,依照那贱婢的姿色给她找个几品小官当正妻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啊,何苦到你身边当个伺候人的丫鬟呢?”安昭筠捂嘴窃笑,“这不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一语惊醒梦中人,孟婷心中豁然开朗。 “筠儿说得是,我原本还有些纳闷,自问待她不薄,她怎么恩将仇报?原来她是早有打算,居心不良。” “孟姐姐是个耿直爽快的,王爷对您也是情深义重,不过对于内宅的事还是警醒些为好。”安昭筠意味深长地说。 “好妹妹,多亏有你提点,我孟婷记住你这人情。” “孟姐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筠儿多说几句,若说得不对,您可别往心里去。”安昭筠有心与孟婷交好真心实意为她着想。 孟婷亲昵地拉着安昭筠的手俩人靠近坐着:“姐姐知道你是打心里为我好的,你有话不妨直说。” “按理说乳嬷嬷对王爷的忠心不容置疑,可她这般将紫云送进来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孟婷嗖地眼神犀利起来,她虽然是直接的性子,但不是没脑子的人。 安昭筠欲言又止、点到为止,孟婷已经想到深处了。 “筠儿,你真出乎我的意料。”孟婷看着安昭筠发自内心地赞赏,“没想到过去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长大了,竟然能为我出谋献策了。” 安昭筠故作害羞低下头:“孟姐姐,我什么都不懂,也就是设身处地想着你。那乳嬷嬷若真有问题,我怕她以后会使什么招数,到时多少会影响你与王爷之间的感情。” 孟婷微微笑道:“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你,筠儿。”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安昭筠笑吟吟望着孟婷。 孟婷真心实意地说:“妹妹,以后你遇上难事尽管跟姐姐说。” “嗯,我知道了。”安昭筠眨眨眼睛脸上还闪过浅笑。 话说到这儿再说下去就过了,安昭筠识趣地转移话题:“孟姐姐,近几年您办的朝花节赏花宴可成了京城中的盛宴。” “不过就是寻个名目大伙乐呵,凑热闹罢了。”孟婷直白地说。 安昭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妹妹我没参加过,到时候可就长见识了。” “你呀,该多出来走走。”孟婷看安昭筠是哪哪都好,“我的赏花宴京城中九成以上的皇亲国戚、勋贵重臣府上的女眷都会出席,你见见多接触对也有好处。” “姐姐说得是。”安昭筠微微颔首,“我一定来。” “不只要来,还要早些来帮我招待贵客。”孟婷笑着接过话。 永安王府那么多下人压根不需要自己这客人帮忙招待,孟婷抬举将安昭筠当自己人,公开她是自己的靠山。 想到这里,安昭筠心中对孟婷又多了几分感激,若说之前还有几分利用的心里,此刻开始她是打心里对她亲近了。 “好,那日我定早早过来。” 俩人越聊越投机,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安昭筠发现孟婷除了耿直爽朗还满腹经纶,有颜值的女子不多、有才华也不多、两则兼备又坦率可爱的女子更是稀少,难怪永安王独宠她。 孟婷也发现安昭筠这位记忆中的小妹妹不只美貌更是聪慧,不管气度还是见识在她周围的女子中可谓首屈一指,与男儿相比不逊色,她为自己能与之结交而高兴。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只见丫鬟飞奔而来。 章嬷嬷沉下脸朝屋里瞥了眼,怕打扰到永安王妃和安昭筠,她疾步迎着那丫鬟走去。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压低声音章嬷嬷厉喝道。 那丫鬟躬身行礼后压低了声音:“嬷嬷……” 司棋朝司画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轻轻点头。 眼观四方耳听八路,就算司棋不提醒,司画也会竖着耳朵听的。 隔着几丈,那丫鬟压低了声音,不过她对章嬷嬷说的司画还听得清清楚楚。 见司画脸上闪过吃惊,司棋不由心中一凛。 就见章嬷嬷听完小丫鬟说的后转身脚步比刚才可快了不少往回走,她不敢耽搁轻扣房门。 屋里头相谈甚欢的孟婷和安昭筠齐齐见目光落在门上。 “进来。” “听到孟婷的声音,章嬷嬷推门进去躬身禀报说:“启禀王妃,有客到访。” 安昭筠识趣地起身告辞:“既然姐姐有客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孟婷跟着起身拉住安昭筠的手目光却转向章嬷嬷,主仆俩交换下眼色,默契十足不用多言她已经知道来者是何人了。 “姐姐不必送了。”安昭筠躬身行礼,“我先行告退。” “筠儿且慢,走,你随我一起见见这位不速之客。” “这?”安昭筠有些犹豫,从章嬷嬷和孟婷神色中她猜测来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客人,也不知贸然相见是否妥当? 孟婷牵着安昭筠的手迈步向前:“什么这个那个的,你跟我来。” 说到这份上了,安昭筠不跟着就是不识抬举,她笑着与孟婷手挽手并肩走。 章嬷嬷紧跟在孟婷身侧,身为安昭筠的贴身丫鬟,司棋和司画自然也是跟上了。 难得向来大大咧咧的司画脸上也有了拘谨的神色,司棋赶紧打足十二分精神。 安昭筠有意无意看了下周围所有人的神色,最为得体的笑容挂在脸上,京城中能让永安王妃亲自相迎的贵客可真不多。 一行人来到前院,隔着老远就见到一头银发的背影,有位老太太在丫鬟搀扶下正半弯腰欣赏着小径旁边的花。 第四十八章 淡定迎贵客 孟婷加快脚步朝前疾走,安昭筠不紧不慢就落在她身后一两步,不管眼前是什么人,她不能喧宾夺主。 见状,旁边的章嬷嬷满意地点点头,传言不可信,这位安家大小姐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风范,年纪不大行事却有分寸,有机会自己要与王妃说说,与这样的人多交往。 听到动静,正赏花的老太太转过身来,只见她鹤发童颜、满脸慈祥,简简单单的衣裳,银色白发间只插根发簪固定住发髻,浑身上下却自然而然散发着贵气与威严。 安昭筠脚步稍微停顿一下,没想到会在永安王府遇上这贵人。 眼前的老太太这辈子的安昭筠是没见过,可上辈子虽然只在宫宴中见过一次,不过她却印象深刻,绝对不会认错人的,眼前分明就是当今太后。 太后娘娘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安昭筠低头掩饰震惊的神色。 “姑母,您老人家大驾光临怎么也不先知会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呀?婷儿,你是个爽快的人,不要学那些人,俗气得很。” “我就随口说说,姑母还当真了。” “你这丫头,哈哈——。” 安昭筠瞬间明了,孟婷竟然是太后娘娘亲侄女,之前她全然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关系,难怪皇上看重永安王府。 太后娘娘的目光落在安昭筠身上:“哟,好个标志的小娘子。” “姑母,这位是安家嫡女安昭筠,与婷儿交好,恰好今儿过府我就带着她一起来见见您老人家了。” 安昭筠赶紧上前不卑不亢地行礼问安,太后娘娘打量她片刻笑道:“不必多礼。” 既然是这辈子没见过陌生人,孟姐姐不明说,太后娘娘也没有表露身份,安昭筠打定主意就当不知道,将对方当成个普通的长辈对待。 “多谢老太太。”安昭筠神色自若笑着起身瞥了眼笑问道,“您老人家喜欢这花儿呀?我也喜欢。” 被称为“老太太”的太后娘娘愣了下随即笑开了,这称呼可新鲜了,她头回听到。 安昭筠信步上前俯下身躯端详:“真是好看。” 太后娘娘身居高位,在她跟前的人不是唯唯诺诺就是恭恭敬敬,也就孟婷与她是血脉至亲敢放开些。 初次相见,虽说没表面身份,但见安昭筠脸上挂着浅笑、神色平和、语气真挚,太后娘娘不觉莞尔,百闻不如一见,安家嫡女看来是个妙人儿。 “老太太,这花儿我也挺喜欢的。” 孟婷怕太后娘娘怪罪安昭筠,急忙插嘴:“姑母,筠儿妹妹……” 太后娘娘有意无意抬头,犀利的目光瞥了瞥孟婷,她会意姑母这是不想暴露身份话说一半赶紧闭嘴。 “嗯,长得好,颜色也好看。”老太太附和着连连点头。 “孟姐姐,君子兰不适合种植在外,更适合弄成室内盆栽摆放欣赏。”安昭筠装作没发现姑侄俩之间的微妙笑着说道。 “筠儿,你认得这花?”孟婷有些诧异,“这种植物据说长于炎热的南边,这株是王爷费了好大的劲儿刚弄回京的。” 太后娘娘来了兴致:“这花叫君子兰啊,腰杆子挺得笔直,果然有几分不折腰的君子气概。” “老太太形容得可真贴切。”安昭筠满脸笑意。 听了几句“老太太”,安昭筠叫得亲切,神色坦然、态度真诚、没有丝毫的装作,太后娘娘难得露出慈祥的笑容。 “这花不难种,我那里几盆,老太太若是喜欢的话,我让人送到永安王府来,让孟姐姐给您送过去。” “你的花让孟婷送给我,那不就成她送给我的了。” “她送给您和我送给您不都是一样的嘛。”安昭筠脱口而出。 老太太似笑非笑:“一样吗?” “自然一样啊, 终究是送给您老人家的,好花赠予有缘人。”安昭筠淡然地说。 “哈哈哈,难怪婷儿喜欢你。”老太太微微颔首,“筠儿,你确实不错。” 听太后娘娘亲昵的叫安昭筠为“筠儿”,孟婷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姑母,婷儿结交的人自然是不错的。 安昭筠没留意姑侄之间的对话,她认真打量着那棵君子兰。 “孟姐姐,你还是快些将它移植入盆,赶紧搬进屋里头,它虽然是长在南边的植物忌讳寒冷,但是同时却是忌强光喜凉爽。” “是吗?”老太太和孟婷都挤了过来。 “孟姐姐让下人拿个花盆来,我来将它移植好。” 安昭筠的提议有些唐突,不过老太太也忽然来了兴致。 于是,仨身份尊贵的人齐上手,那株君子兰真是好福气,被她们亲手移植到花盆中。 见状,从丫鬟和章嬷嬷对话中得知这位老太太身份的司画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司棋也跟着松了口气。 等到再回厅上梳洗过后,她们仨已经很熟稔了,老太太心情大好,更是与安昭筠聊得火热。 安家的背景令安昭筠底气十足,太后娘娘不表明身份想当个普通的老太太,那就如她所愿。 言谈举止之间,安昭筠热络真诚不拘谨,言语得体进退有度。 想着安昭筠不知姑母的真实身份,不过她这么聪慧应该也知道永安王妃的姑母必定不是一般的人,可她怡然自得哄得向来难伺候的老太太心花怒放,就连孟婷也不由暗暗佩服。 说着说着,她们仨自然而然聊到了永安王府人丁稀少的问题。 身为长辈的老太太关切地问孟婷:“成亲几年了,还没有动静吗?” 孟婷摇摇头长叹:“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喝了多少药,可却一直没怀上。” “按理说,您与王爷身子都挺好的,不可能怀不上孩子的。” 安昭筠今日过府本就有心提点孟婷,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没想到机会来到眼前,她顺势接过话。 老太太蹙眉说:“是啊,筠儿说的在理。” “看了不少大夫,太医院的御医也看过了,都说我们俩身体没问题。”孟婷神色担忧,“若是再没怀上的话,我在想也该为王爷纳妾了。” 第四十九章 顺势而为 闻言老太太悠悠叹息,没有人比她更懂孟婷的心思了,可没有子嗣终究是不成。 “孟姐姐千万别这么想,你与王爷夫妻恩爱,迟早会有孩子的。”安昭筠眼珠子转了转,“退一万步说,大不了收养过继,您可不比我们府的大夫人。” “收养过继?”老太太摇了摇头明显不赞成,不过却露出好奇之色,“安家上什么时候有个大夫人了?” “姑母,筠儿说的是夫家平延伯府大夫人,就是秦明德的大嫂。”孟婷也很好奇,“她是丧偶寡居之人。” 老太太语气中有几分怜悯:“年纪轻轻的,不容易。” 安昭筠一脸同情:“您老人家不知道,她是冲喜进府的,成亲不到三个月夫君就走了,也没留下一儿半女的。” “可怜呐!”老太太微微点头,“你刚才说什么不比你府上那位大夫人?” “是啊,孟姐姐有王爷疼爱迟早会生儿育女的,可她就不一样了,好不容易收养对儿女,结果却……” 话说一半,安昭筠好像意识到不妥虚捂住嘴巴。 “筠儿,你接着往下说啊。”孟婷催促道。 安昭筠欲语还休:“哎呀,筠儿多嘴了,这些事儿不该在老太太和孟姐姐跟前说的,请恕罪。” “你这丫头,咱们就是闲聊,有什么不好说的。”孟婷瞄了眼发现老太太正听得有滋有味,“快说,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安昭筠心中暗喜表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片刻后才不紧不慢将王月枝收留一对儿女的经过娓娓道来。 老太太眉头微皱说:“秦家这位老夫人真是拎不清,你自个儿有一对儿女了,那位收养他们正好。” “是啊,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儿,可不知为什么就是秦家不肯开祠堂将那对孩子记在大房名下。”安昭筠心知肚明却装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听了安昭筠的陈述,老太太和孟婷觉得秦张氏和秦明德是有意为难寡妇王月枝,俩人不由齐齐摇头。 就这么看似不经意提一嘴,安昭筠是拿捏住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其实她也就是灵机一动顺水推舟说说而已。 不管是太后娘娘还是永安王妃都知晓秦家这档子事,她俩随便哪个无论在谁跟前动动嘴巴,估摸着很快就会传到秦明德耳朵里去。 到时候秦天赐和秦天爱成为王月枝的儿女那是迟早的事儿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想想安昭筠都觉得那场面委实爽快,亲生儿女就在眼皮底下认别人为爹娘成为别人的孩子,秦明德和秦凝霜天天瞅着心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说那些个不开心的了,免得老太太和孟姐姐伤感。”安昭筠不再多说转移话题,“言归正传,孟姐姐,我觉得你或许不是因为身子的问题。” 老太太和孟婷被安昭筠这么一说都怔住了,这话乍听没毛病,可仔细想想那就是话里有话。 “筠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孟婷抓住安昭筠的胳膊急切地问。 事关自个儿,再说孟婷对安昭筠多少还是了解些许的,她可不是那种造谣生事无的放矢之人。 安昭筠扶住孟婷后朝周围看了眼,老太太大手一挥,所有伺候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孟婷发现安昭筠瞄了眼老太太脸上有犹豫之色,她赶紧说道:“姑母最疼我的。” 安昭筠因为孟婷的保证而没了顾忌:“孟姐姐,之前咱们不是正好说起那个紫云的事嘛。” “紫云?”老太太愣了下反应极快,“就是之前跟在你身边那丫鬟。” “姑母也知道她?”孟婷惊讶地问。 “上回见面我就想提醒你了,不过一时有其他事儿就忘记了。”老太太眼中充满睿智,“那丫鬟看着就不是个省心的,行为举止轻佻。” 安昭筠微微低下头暗自得意,幸好有感恩寺的偶遇,若是被太后娘娘率先说破了,那自己再向孟婷进言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孟婷满脸钦佩:“姑母慧眼如炬,筠儿也很聪明。” 既然说到这事,孟婷还真对这位太后姑母没有丝毫保留,见她一咕噜全说出来,安昭筠对她们姑侄俩的关系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老太太仔细听完孟婷说了之后眼中闪过精光,她拍拍侄女的手以示安抚。 “筠儿心细。”老太太对安昭筠愈发欣赏,“我家婷儿就是个爽直的,幸亏有你在身边提点。” 安昭筠压低了声音:“我在想王爷的乳嬷嬷眼巴巴将紫云送进府就为了谋个妾的位置吗?” 孟婷怔住了,可老太太是几十年宫斗中胜出登顶的厉害角色,她嗖地眼睛大亮,抑制不住的威严从身上涌出来。 “筠儿,你说得对。”老太太收敛身上的气势,“婷儿,放心,万事有我。” 看孟婷还一脸懵,安昭筠不禁莞尔,有自己的提早提醒,又有太后娘娘护着,上辈子的悲剧绝对不会再发生,孟姐姐很快能得偿所愿了。 永安王府欠自己个天大的人情、又在太后娘娘跟前得脸了、暗地里推波助澜让秦天赐兄妹记在大房名下,一箭三雕安昭筠走这趟可谓是大有收获。 话说到这儿就不能也无需再掺和了,安昭筠识趣地告辞,剩下的时间留给这对身份尊贵的姑侄商议对策。 “姐姐,回去吧,老太太还等着你。”安昭筠转身对送到大门口的孟婷说道。 “筠儿,朝花节那日你可要早点来哦。” “是,我一定早早就安置好俩娃娃,早点过来。” “孩子要紧,你不必着急,安置妥当再过来。”孟婷脸上闪过羡慕。 安昭筠知道孟婷的心思安抚说:“孟姐姐,排除掉其他的因素后你就安心备胎,快的话明年的朝花节你就抱着娃娃出席了。” “你这小嘴是抹了蜜的,承你吉言,但愿如此。”孟婷被逗笑了。 马车从永安王府离开,安昭筠端坐在马车内心情大好。 “夫人,那位老太太是太后娘娘。”马车行驶后司画迫不及待禀报,“我听到禀报的小丫鬟与章嬷嬷说‘太后娘娘驾到’的。” 安昭筠淡定地说:“老太太不认得我,可我认得她。” 第五十章 居心叵测试探 闻言司棋拍拍心口:“幸好,看来太后娘娘对夫人还挺赏识的。” “赏识不赏识不要紧,起码给她老人家留下个好印象我还是有把握的。” 话音落,安昭筠打了个呵欠,动脑子也挺费神的。 司棋贴心地说:“夫人,歇会儿,到的时候奴婢再叫您。” 安昭筠点点头后闭目养神,不过脑子可没歇着。 太后娘娘诺大的皇宫都能清除干净更何况区区一个永安王府,有她老人家出手,上辈子的事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 若是孟婷能顺利怀孕,她就能安安稳稳当好永安王妃,她是个重情义的,自己与她交好,安家相当于多了份倚仗。 马车匆匆回到平延伯府,安昭筠依旧从后门回府,下了马车后她在司棋和司画搀扶下信步朝着安然居走去。 “夫人。”司画突然压低声音在安昭筠耳畔小声说,“有人。” 安昭筠听了之后步伐都没有改变,依旧不紧不慢朝前行进,俩丫鬟紧跟在她左右。 “夫人,请留步。”秦明德的贴身小厮旺财突然从前面大树后闪出来。 有人按捺不住了,安昭筠眼中闪过光芒,她直视着旺财并没有开口。 “你有事应该找伯爷,夫人可管不了你的事吧?”司棋朝前迈出半步笑问道。 看似简简单单一句话,司棋却在敲打旺财,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只是个下人,而且还是秦明德的下人,安昭筠不会自降身份、更不会管他的事儿。 “司棋姑娘说笑了,小的是奉伯爷之命前来请夫人。”旺财微微躬身。 安昭筠眉头微挑:“秦明德要见我?不去。” 旺财脸上挂着笑容,可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夫人,伯爷在前头亭子等候,请您移步。” “夫人,您累不累啊?”司画扶住安昭筠。 安昭筠察觉司画朝自己使眼色,知道她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她想见就见不想见就罢了,她能护她回安然居。 “前头带路吧。”安昭筠想想后答应了。 旺财诧异地瞄了瞄安昭筠,显然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夫人,随我来,这边请。” 见状司棋和司画对视一眼,俩人心中戒备一左一右护着安昭筠朝前走。 安昭筠心中有数,晾了秦明德许久,自己也该露脸了。 三个月的闭门思过即将结束,安昭筠还真想见见秦明德,旁敲侧击探口风,看看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湖畔亭子内,秦明德面向湖水若有所思,他收到消息,安昭筠去永安王府拜访,还是永安王妃亲自下的帖子。 这下秦明德糊涂了,他被削去侯位就是因为秦家得罪了永安王妃,可她回过头来却又对安昭筠礼遇有加,分明自相矛盾,难道就因为念着那点过去的故交之情? 秦明德迫切想要见到安昭筠,可每回去安然居都吃了闭门羹,想要强行进入又怕动静太大、惊动他人遭耻笑。 今儿听到安昭筠去赴永安王妃之约,秦明德再也按捺不住了,思来想去让旺财在半路拦住她,反正必须与她见上一面。 脚步声传来,秦明德转身就见安昭筠沐浴在夕阳下缓缓朝自个儿走来。 黄昏仿佛为安昭筠渡上层金光,明艳的脸庞很耀眼,尤其是她那双灵动的眼眸,顾盼流连间自有风情却又有股尊贵之气油然流露,让人赞叹的同时不敢直视。 这样的女子别说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就是算是进入皇家也担当得起。 某人那清汤挂面般的秀丽容颜与眼前安昭筠的脸庞同时浮现,秦明德瞬间觉得自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有些后悔了。 伫立在亭子前面,安昭筠望秦明德,不得不说他长相出众,尤其是搭配上一身白衣,活脱脱是个清高俊朗的书生形象。 想当初就是秦明德的相貌让安昭筠先是心生好感,后来又因为阿睿的不辞而别,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趁虚而入,每当遇上事他适时出现,现在想来未免也出现得太及时了。 后来,秦明德更是处处宠溺纵容着安昭筠,她被表象和甜言蜜语迷惑蒙蔽,才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下嫁到秦家。 安昭筠脑海中浮现秦凝霜的模样,她不禁嘴角勾起抹自嘲的微笑,秦明德与她恰恰是同一路人。 秦明德走亭子迎上来:“昭筠。” “你找我?有事?”安昭筠淡淡地说。 看了看周围,秦明德示意说:“咱们进亭子里头坐坐吧。” 安昭筠沉吟片刻抬脚进入亭子,在石椅上坐了下来后目光转向秦明德。 秦明德勉强一笑:“让她们都退下去吧,咱们单独聊聊。” “不必了。”安昭筠瞥了瞥旺财,“能够贴身伺候的都是自己人,你有话直说就是了。” 对于旺财秦明德知之甚深,就算叫他出去他也照样能听到他们在亭子里头的对话,只是他没想到司棋和司画竟然能够让安昭筠如此信任。 安昭筠看秦明德沉默不语心中暗暗冷笑,他果然还是那么敏锐,自己随口一句话他已经开始重新估量俩丫鬟在自己心目中地位,无所不用其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也算是他的本事。 如今身边的人都对秦家及秦明德有防备之心,他想要从她们下手应该不容易。 “我很忙。”安昭筠不紧不慢地说。 秦明德发现安昭筠作势要起身赶紧说道:“你今儿去永安王府了。” “嗯。” “听说是永安王妃给你下的帖子。” “对。” “你与她很熟吗?” “啊?” “安氏,你这是什么态度?”秦明德提高了声音。 连续三问安昭筠漫不经心就用一个字打发,明显是不将秦明德放在眼里,他控制不住想要发火了。 安昭筠轻笑道:“我什么态度不要紧,现在是你问我,不是我要问你。” 深吸口气抑制住怒气秦明德说:“你好好说话。” “我如实回答了呀。”安昭筠看秦明德气得表情扭曲心中暗爽。 “永安王妃找你何事?”秦明德继续问道。 “叙旧,顺便说说邀我参加朝花节赏花宴的事。” 安昭筠眼珠子转了转,秦明德想想要什么她很清楚,她就是故意炫耀显摆的。 第五十一章 不动声色挑唆 听到安昭筠手中有请柬,秦明德眼睛亮了,秦凝霜最近可不断在他耳畔嘀咕。 原本秦明德以为赏花宴不过是京城贵妇闲暇时的消遣,后来才知京城勋贵人家个个以得到请柬为荣,若是平延伯府没有那就打脸了,他正烦恼如何才能弄到请柬呢。 “王妃邀你参加赏花宴。”秦明德脸上闪过喜色,“请柬呢?” 安昭筠朗声说道:“永安王妃是送来请柬了,请的是安家大小姐安昭筠,与秦家没什么关系,与不相干的人也没关系。” “你……” 对上安昭筠似笑非笑的神色,秦明德原本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她还真说中了他的心思。 “还有其他事吗?”安昭筠摆明了不想再说请柬的事。 秦明德陪着笑脸:“昭筠,出嫁从夫,你现在也是秦家人。” “呵呵,伯爷想说什么?跟我讨论三从四德吗?” “不是的,我是想说咱们毕竟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别饶圈子,我没心思陪你闲聊。” 安昭筠眼中尽是寒意,秦明德别有居心却还能说得如此堂而皇之,她听着都恶心 抑制住厌恶,安昭筠心里头恨不得早早和离就不用面对这张恶心的脸,不过她很清楚还不到时候。 看出安昭筠的不屑,秦明德被激怒了,他火冒三丈说:“安氏,告诉你,做人要留一线。” 安昭筠哑然失笑:“好,终于不装了,秦明德,你是威胁我吗?” “安氏,隐忍许久了吧?这才是你的庐山真面目吧?” “秦明德,你这话倒是说对了,我不忍了。至于你,无所谓,想怎么样我奉陪到底。” 秦明德气得拂袖而去,安昭筠步伐稳健慢悠悠朝着安然居行进,她不说话,司棋和司画也不敢做声,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想问什么就问。”安昭筠目不斜视淡淡地说。 司画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伯爷看来气得不轻,为什么他不提出与你分开呢?” “你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不休了我吧?” 司棋敲下司画的脑门:“这还用问,他有几个胆子敢休了安家嫡女。” “对,他不是怕我,他怕的是安家。”安昭筠嘴角勾起冷笑,“或许还不是怕……” 安昭筠话说一半就停住了,俩丫鬟极有眼色也没有追问,反正该她们知道的夫人自然会告诉她们,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好奇。 秦明德应该更怕他背后那个主子,安昭筠对其知之甚深。此人心思深行事总留后手,眼下虽被打个措手不及处于劣势,可只要他是安家嫡女的夫婿,那就绝不会成为弃子,自己也能顺藤摸瓜。 思及此,安昭筠深吸口气,不急,徐徐图之慢慢来。 “天赐,天爱,你们在哪里啊?” 远远依稀有声音传来,安昭筠主仆仨停下脚步,她光听声音就知道是王月枝。 突然,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响,安昭筠眼角瞥了眼,司画一阵风似的闪过去,转眼左右手各拎着个孩子回来,正是秦天赐和秦天爱。 “放肆,贱婢放开我。”秦天赐挣扎着嚷嚷道。 秦天爱也挣扎着:“我要娘亲打你板子。” 俩人转身抬眼对上安昭筠声音戛然而止,随即齐齐心虚地避开她锐利的目光。 “你们俩私自溜出来的。”安昭筠冷哼说,“王月枝正在找你们吧。” “找就找呗。”秦天赐回头瞥了眼。 安昭筠微笑说:“让我猜猜,你们俩是要去找秦凝霜还是秦明德?” “你怎么知道的?”秦天爱脱口而出后神色变了,知道自己漏嘴了。 “我猜你们是想去见秦凝霜的。”安昭筠从兄妹俩惊讶的细微表情动作看出自己猜对了,“那我再猜你们找她干什么?” 秦天赐拉着秦天爱的手瞪着安昭筠:“我们找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凝霜有什么好的?” “不许你说她不好。”秦天爱脱口而出。 安昭筠不冷不热地说:“她关心过你们的吃穿吗?关心过你们俩过得怎么样吗?” 秦天赐和秦天爱耷拉下脑袋,不过随即又抬起头来强装若无其事 “我猜,她每回见面就是跟你们说王月枝怎么怎么不好、 该怎么样对付她吧?” 秦天赐和秦天爱齐齐看向安昭筠,虽然没说话,不过他们脸上神色都不大好看。 上辈子秦凝霜就用这样的伎俩挑唆这对兄妹对付安昭筠,她猜想现如今也必定会用相同的招数对付王月枝。 “你怎么知道……”秦天爱又差点说出来,不过小丫头这回倒是学乖了,自个儿捂住自个儿的嘴巴。 察觉司画正朝自己使眼色,安昭筠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了眼,察觉大树后有动静。“过些日子,秦家族长开祠堂,你们若是能在那日记在大房名下,从此就是王月枝的孩子了,你们与她作对合适吗?”安昭筠露出灿烂笑容。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秦天赐反驳道。 “嗯,回头遇上王月枝,我要开导她几句,她想要孩子,外头多得是想要当秦家孩子的,也不是非要你们不可。” 秦天赐和秦天爱脸色大变,他们进府之前过的日子、接触过的人在眼前闪过,往事可记得清清楚楚。 安昭筠毫不客气地说:“继续与王月枝作对,若是她寒了心、改主意不收养你们了,就从那里来就回那里去。” “你胡说,老夫人不会赶我们出去的。”秦天爱反驳道。 “呵呵,真的吗?她们有那么大的本事保住你们?想想你们是如何进府吧。”安昭筠说完转身朝不远处大树后意味深长看了眼,接着才抬脚离开。 秦天赐兄妹最怕的就是被逐出平延伯,安昭筠眼中闪过算计,这种似是而非的话糊弄他们正合适。 当安昭筠离她们离开时,大树后的王月枝神色复杂望着她的背影。 王月枝见秦天赐和秦天爱兄妹俩正发呆满脸疼爱走上前:“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娘亲好找。” 对上王月枝亲切的笑脸,兄妹俩瞬间都有些恍惚,安昭筠刚才的话戳中了他们的心窝。 第五十二章 一步步稳稳来 自从进府以来,兄妹俩不管是明里暗里见到秦凝霜,她从不关心他们的过得好不好,只是一味教他们跟王月枝作对。 王月枝对他们算是不错了,这段日子不管他们怎么无理取闹,她还是耐着性子温柔对待。 “迷路了。”秦天赐低下脑袋小声说。 秦天爱愣了下随即附和说:“是,迷路了。” “走,娘亲带你们回去。” 王月枝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仨人笑吟吟往回走,好一幅母慈子孝天伦之乐的场景。 她们却不知匆匆赶来赴约的秦凝霜正好瞧见这幅场景,盯着他们仨的背影她红了眼眶、攥紧拳头。 “夫人,你这是何意?”司画好奇地问道。 司棋窃笑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夫人使的是离间计。” “我明白了,是离间凝霜与那俩小孩的关系吗?” “不只,更重要的是离间秦凝霜与王月枝。”安昭筠心情不错,“司棋,你告诉她。” 司棋捂嘴窃笑,将司画拉到旁边笑着告诉她适才王月枝就在树后,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司画得瑟地说:“还有个事儿,夫人肯定不知道。” “我们走后秦凝霜出现了。”安昭筠肯定地说。 “哇,夫人难道也与我一样能听到远处的动静?” 安昭筠对上司画不敢相信的神色不由大笑:“我可没你那本事,不过也没什么出奇的,秦凝霜约了俩小孩,前后脚到还用猜吗?” 主仆仨说说笑笑回到安然居,安昭筠更衣梳洗过后,就令人将俩宝贝抱过来。 琮熙和琮晨被养得极好,胖嘟嘟雪白粉嫩的娃娃看着很是可爱,才几个月却都认得娘亲,见到安昭筠俩人挥舞着小胳膊发出咯咯的笑声。 安昭筠抱抱这个又亲亲那个,搂在怀中感受到小小娃儿传来的温暖,她不由长长呼出口气,真好,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母子仨亲昵了许久后,安昭筠才让司书带着他们回去休息。 “夫人,司琴姐姐和碧水回来了。”司棋进来禀报。 瘫在卧榻上休憩的安昭筠依旧闭着眼睛嘴上却吩咐:“让他们进来。” 司琴和碧水跨进屋来齐齐行礼:“夫人,我们回来了。” “事儿办的怎么样了?”安昭筠睁开眼睛。 “收是收回来了,可是……”司琴满脸羞愧。 安昭筠的目光转向碧水,她迫不及待说:“夫人,收是收回来了,可就收回个空壳子。” “空壳子?”安昭筠念头转了转,“账上的银子不翼而飞了。” “不只是银子。就连仓库中的库存也与账上对不上号。”司琴接过话来。 司棋搀扶安昭筠起来,她端坐在卧榻上冷笑道:“原来秦明德是打着这个心思啊。” “夫人,现在怎么办?”司琴苦着脸问道。 安昭筠淡定地说:“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司琴疑惑问道:“夫人打算怎么办呢?” “碧水,你回安家借点人手,回头将各家掌柜庄头都控制起来。告诉他们家人,三天内将账上的钱财仓库里的东西补上。三天后没补上的,人全给我扔到京都衙门去。” 司琴满脸担忧接过话:“夫人,若是他们的家人交不上来或者不交呢?” “呵呵。”安昭筠眼珠转了转,“你去趟明德院,将我吩咐碧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告诉他。” 司琴躬身答应后却没有退出去,反而满脸犹豫欲言又止。 安昭筠抬眼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夫人,这么说有用吗?”司琴觉得不太靠谱。 安昭筠笑着说:“放心,秦明德看到那些假账册就明了,他就丢不起这个脸。” “夫人高明。”碧水捂嘴窃笑,“这遭练手之后,我就算不是神偷也差不离了。” 原来,安昭筠去东大街将米店和胭脂铺子收回来后看似没动静,其实是在迷惑对手。 暗地里,安昭筠让碧水行动起来,将各处铺子和庄子的账册来个偷梁换柱,直到真正的账册全握在手中之后,才让司琴她们开始行动。 司琴想想后也笑了:“是我想多了,我马上明德院传话。” “等等。”司棋叫住了司琴,“姐姐,还是让碧水跟你走一趟吧。” “这是为何?”司琴愣了愣。 安昭筠笑笑说:“秦明德与我吵了一架,司棋想得周到,有碧水陪你去,我也放心些。” “司琴姐姐,走走走,回来后我还要出府去呢。”碧水秒懂安昭筠的意思是怕秦明德迁怒司琴,要自己护着她。 司琴与碧水离开后,安昭筠伸手,司棋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安昭筠在屋内踱步:“司棋,米店那边有消息了吗?” “夫人放心,易水传来消息,掌柜的说一切顺利。” “顺利就好。”安昭筠沉吟片刻,“这几日多少能收回些银子,咱们再凑些送去。” “夫人,粮食不比别的东西,隔年就成陈米了。”司棋不敢明说暗示安昭筠道。 安昭筠神色淡定:“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是。”司棋虽不明所以,不过看安昭筠如此淡定她也就不再多说。 “胭脂铺子整顿好了吗?” “所有人手全都彻查过了,连掌柜的在内按照您的吩咐全都是签下死契的自己人。” “笔墨伺候。” 不一会儿,安昭筠提笔写好配方仔细检查后才递给司棋。 “夫人,这是什么?” “这个东西叫香露,只要抹上点就能通体生香,你让胭脂铺子那边按照我这个方子尽快弄出来。” “香露真的这么神奇?”司棋盯着手上的配方,“弄出来的会有人要吗?” 安昭筠自信地说:“你吩咐掌柜的先去订制一百个琉璃小瓶。” “用琉璃瓶装?”司棋大吃一惊,“琉璃瓶可贵重了,一个小瓶子最少也要二十两银子。” “要的就是与众不同显贵重。”安昭筠嘴角含笑,“咱们的香露定价是每瓶一百二十两。” “这么贵!会有人买吗?” “一定有人买的,我还打算限量卖,价格会炒得更高的。回头那香露弄出来告诉我。” “是。”司棋小心翼翼将配方揣怀里,“这方子可太珍贵了。” 第五十三章 毒计 上辈子香露的方子也是安昭筠琢磨出来的,在她嫁妆花得七七八八捉襟见肘的时候让她大赚一笔,不过那是十年后的事了。 当时,安昭筠是根据西洋那边传来的蔷薇露研究出香露的。如今抢得先机推出香露,她很是笃定,自己必定会赚得更多的。 明德院内,司琴和碧水刚刚离开,秦明德就忍不住挥手将桌上摆放的物件全部扫落在地上。 摆件、杯具跌落的声音响起,当旺财进去的时候就见屋内一片狼藉。 旺财弯腰将散落地上的纸张捡起来:“伯爷,生气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安氏欺人太甚。”秦明德深吸口气坐了下来。 听到这话,旺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赶紧低头掩饰。伯爷好不要脸,安氏收回自己的东西到他嘴里就变成欺人太甚了,俗话说荆州借久成己业,还真当那些是他的了。 看着旺财将跌落地上的所有纸张收拾好放到书案上,秦明德神色渐渐冷静。 “现如今安氏已经完全脱离你的掌控。”旺财淡定地说。 秦明德眼中闪过狠辣:“三天,安氏的三天期限是给我的。” “你要如何应对?人太多,不是我杀一两个就能解决的。”旺财不等秦明德说就明了他的心思。 “杀鸡儆猴,让他们不敢胡乱攀咬。”秦明德皱了皱眉头。 旺财长长叹息:“有震慑作用,但是其他人未必能熬得过衙门的审讯。” “屈打成招?”秦明德灵机一动,“咱们可以打点。” “伯爷,你可以打点,安氏也可以打点。”旺财轻笑一声,“同样的打点,你说是太傅府面子大还是平延伯府面子大,若是你会怎么做?” “没错。”秦明德起身在室内踱步,“这条路行不通。” 旺财不再理会秦明德,慢吞吞地将地上的东西碎落的全都收拾好。 秦明德陷入沉思中,等他回过神来,旺财已经整理好一切安安静静就伫立在角落处。 “她不仁我不义。”秦明德寒着脸下定决心。 眉头微挑一下,旺财看着秦明德,他倒是很好奇,不知道这位伯爷还有什么手段。 只见秦明德走到书案后伸手触碰开关,墙面上露出个暗格来,他伸手从里头掏出个小纸包。 “下毒?”旺财语气中带着讽刺双手交叉在胸前慢慢走到书案前。 秦明德冷笑一声:“我不会要她性命的。” “嗯,这是什么东西?” “失魂散。” “听这名字就知道有什么功效了。”旺财冷笑道,“伯爷还真豁得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秦明德反问道:“你说安氏得了失心疯,我不离不弃照顾她的话会成为京城笑话吗?” “伯爷好算计,不只不是笑话,咱们暗地里再添油加醋宣扬出去,那您就是有情有义。”旺财想想知道秦明德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你说到时候我接管安氏的私产是不是就名正言顺了?” 旺财忍不住抚掌:“伯爷高明。” 闻言秦明德得意地笑了:“我就不相信对付不了一个安氏。” “伯爷,若安氏真的疯了,安家将其抛弃的话她就没什么用了,你也办法跟主子交代了。” “你不知道安家有多看重安昭筠,只要她不死,安家就不会抛弃她的。”秦明德的眼中闪过精光,“再说主子想要成事,应该需要不少银子吧。” 旺财眼睛大亮,秦明德说在点子上了,就算他不能笼络安家,能为主子提供银子那也交代得过去。 “拿去吧。”秦明德将纸包递给旺财,“记住,易容后再去。” “小的已摸清安然居了,到时候易容成看守后门的小厮,就在下半夜混进去。” “下半夜?”秦明德摇摇头,“不妥,你要亲眼看着她吃下去。” “这个不劳伯爷费心,我自有妙计。”旺财得意地说。 秦明德压低了声音:“择日不如撞日,没时间拖延了,就今晚。” “好,就今晚。” 主仆俩挤在一块嘀嘀咕咕密谋了许久,终于谈妥了,旺财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秦明德一脸笃定,对于旺财的本事他没有丝毫的质疑。 眼前浮现安昭筠那张明艳的俏脸,秦明德暗叹可惜了,可随即他的脸上又闪过复杂的神色,不干不净的女人疯了更好。 这天晚上,如同往日般陪伴俩孩子玩,看他们时间到了有些困乏,眼睛半闭打着呵欠,安昭筠满脸尽是宠爱望着他们。 “最近碧水经常外出,司画常常陪在我身边,孩子们就全靠你看紧些了。” “夫人放心,司书必定看好、伺候好熙公子和晨小姐。” “有什么需要或者需要人手尽管告诉司琴,奶娘或者伺候的丫鬟又什么不周到你尽管处置。” 安昭筠转身与司书面对面叮嘱说:“俩孩子比我的命更重要,司书,不要以为我不重视你,各司其职、各尽所能,我将我最重要的托付予你。” 司书满脸恭敬躬身说:“奴婢必定不负夫人所托。” 送走俩孩子,安昭筠伸个懒腰,一天忙活下来还真有些累了。 朝窗外看了眼,安昭筠在卧榻躺下,碧水还没有回来,也不知事情办得如何了,她可睡不着的。 “夫人,吃些点心吧。”司琴端着食盒进来。 安昭筠坐起身来:“现在什么时辰了?也不知碧水什么时候回来?” “刚酉时,您若是困了吃过点心先休憩,等碧水回来我再叫你。”司琴将点心送到安昭筠跟前,“吃块枣泥山楂糕吧。” 安昭筠接过糕点细嚼慢咽吃完后又接过司琴递过来的果茶喝了几口。 “是不是有什么事?” 司琴低笑道:“没什么能瞒过夫人的,刚刚易水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掌柜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基本上收购完毕了。” “是问我什么时候装船运上京城吗?” “没错,说是三天后就可以装船了。” 安昭筠沉吟了许久,她在内心盘算着,这些粮食分批用船全运回京城大约一个月左右,可再过半个多月江南水涝,压根就不用全部运回来。 第五十四章 风高月黑夜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总不能说自己未卜先知吧,用高人当借口能骗得了段掌柜,可骗不了所有的人啊? 安昭筠沉吟思索,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心中有了主意。 抬头看,司琴依旧毕恭毕敬站在侧边,正等着自个儿吩咐,安昭筠不由露出微笑。 “告诉易水通知段掌柜,先运一半回京城,剩下那些在当地寻适合的粮仓存好,等我命令。” “是,奴婢马上让人给易水传话。”司琴看了眼窗外,“碧水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安昭筠反正睡不着干脆站起来在屋内走走:“有安家搭把手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人数有点多。” “碧水跟奴婢商议过了,人就暂时扣在东大街米店的仓库里头。” “要看好了,别出岔子。” “是,有易水协助,不会出岔子的。” “说来易水可惜了。”安昭筠动了心思,“碧水的那位神医师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他?” 司琴回道:“关于这个我还真跟碧水聊过,她没这本事,不过她师傅李梁老神医或许能治。” “可惜李神医行踪不定。”安昭筠轻叹道,“易水还需再等些时日。” “等些时日?” 安昭筠笑着岔开话题,她没办法不能告诉司琴自己早就知道神医很快就会回京城。 总之,碧水是他老人家的徒弟是个优势,到时候她得截胡将人招揽过来才是。 司琴与安昭筠在房间内说话,司棋知道碧水没回来夫人必定是睡不着的,她想着到小厨房准备点宵夜。 吩咐厨娘准备好小米粥和几个清淡的配菜,司棋闲来无事就在园子里头溜达。 突然,迎面走来个人,司棋抬头看笑着迎上前。 “司画,你怎么也出来溜达了。” “司棋,你怎么在这儿?” 俩人同时说话,随即又同时笑了。 “碧水还未回来,我去厨房让她们准备宵夜。”司棋率先说道。 司画接过话:“司琴姐姐与夫人正聊着,我就近溜达溜达。” 说话间,司画不经意朝周围瞥了眼,随即她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司棋捕捉到司画的神色变化。 “好像有人影闪过。” “你是不是眼花了?”司棋环顾四周随即拉住司画的手,“走走走。” 司画笑着说:“或许真是我眼花了。” “夫人和公子、小姐在花厅坐着,咱们快去伺候吧。”司棋接过话说。 “嗯,走吧。”司画和司棋携手拐进花丛间的小径,俩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树上枝叶摇晃,从上面落下个人来,他喃喃说道:“小丫鬟的眼还挺尖的,差点就露陷了。” 转过身来,月光下赫然是旺财,他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个面具往脸上摊开,再转身已经是后院看门的小厮。 去而复返躲在大树后的司棋和司画同时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们不是一般的丫鬟,训练有素关键时刻小心行事,捂住嘴巴防止发出声响是极其有用的。 怕旺财发现,司画和司棋用眼神交流,不愧是在一块十几年的姐妹,一切尽在不言中。 稍等片刻,感觉旺财真的走远了,司棋和司画立即兵分两路。 司画十分镇定,她甚至还露出笑容,随即朝着旺财的方向跟了过去。 司棋掉头就去找洛水,这个时辰她必定在内院庭院中的树上或者屋顶呆着。 安昭筠和儿女的房间相隔不远,就隔着处小庭院遥遥相对,跨出门槛就能看到,因此洛水选择在庭院中正好可以两头兼顾。 看司棋拎着裙摆从外院疾步进来,原本蹲在大树上跟只鸟儿似的洛水眼中闪过精光。 几个起落,洛水就站在司棋跟前。 抓住洛水的双手,司棋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楚了。 “冲着夫人来还是冲着熙公子和晨小姐来?”洛水眉头紧蹙。 就在这个时候,安昭筠无意走到窗户跟前,就见庭院中洛水和司棋挤在一块。 “不好,出事了。”安昭筠脱口而出。 正常情况下洛水都是隐藏在暗处的,既然她现身,那就是出大事了,安昭筠马上带着司琴走出房间。 见安昭筠出来,洛水和司棋齐齐疾步上前,俩人言简意赅禀报。 只见安昭筠听了之后眼珠转了转,随即示意她们几个附耳过来。 再说司画艺高人胆大,旺财易容的小厮叫三顺,她是认得的,知道他平素就在后门当差。 眼看后门就在前头,司画听到有人在说话。 “三顺,今儿来得可真早。” “是啊,睡了一觉起来精神不错,想着早点过来,让柱子兄弟你也能早点回去歇着。” “哟,你这小子转性了,往日里不是惯常偷懒的嘛。” “看您说的,不就是睡过头迟来一两回,你还记着。” 深吸口气,司画故意加重脚步,听到脚步声,正在聊着的俩人齐齐望过去。 “司画姑娘,您怎么来了?”柱子满脸笑容讨好地迎了上去。 “夫人让我四处巡视下。”司画从容地朝着他们俩靠近。 接着后院门上灯笼摇曳的光线,司画将三顺看得清清楚楚。 微微低头掩饰嘴角勾起的冷笑,虽然司画与真正的三顺并不算熟,平日里也就打个照面,不过旺财戴上面具,在行家眼里他那张脸就有无数的破绽。 “没什么事,风平浪静的。”柱子陪着笑说。 一阵风吹过,司画故意打了个啰嗦:“大晚上的,还真有些害怕。” “就你了。”司画朝一直默不作声的三顺指了指,“打着灯笼前头带路,跟我一起巡视后再来看门吧。” “是。”三顺转身接过柱子手上的灯笼上前半躬着身躯,“司画姑娘,请。”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柱子满脸羡慕:“三顺这小子是走狗屎运了,竟然入了司画姑娘的眼。” 整个伯府谁都知道,安昭筠身边有四大丫鬟她尤为信任,在安然居中她们四个的地位更是远在其他下人之上。 三顺面无表情在前头领路,司画不紧不慢走着将安然居外院角落旮旯都巡查了一遍,她故意将这么个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故意拖延时间,她倒是想看看他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第五十五章 李代桃僵 在外院溜达一圈后,三顺停下脚步,他抬头飞快瞄了司画一眼,就等着她指示。 司画抬脚就朝内院走,并没有让三顺离开,他赶紧跟上。 三顺暗暗窃喜,还想着寻个借口让所谓的“三顺”溜进来,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有司画带着那他是名正言顺进入内院的。 走进内院,夜色中四处静悄悄,不过各处房间的灯火均亮着,司画不动声色看了看四周嘴角勾起微笑。 所有的房间都亮灯起来本就不寻常,还有洛水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司棋已经布置妥当了。 “司画姑娘,小的进入内院不妥吧。”三顺躬身小声说。 “嗯,也是。”司画挥挥手,“你回去吧,内院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我去伺候夫人了。” 三顺眼中闪过喜色:“是,小的告退。” 司画没心没肺朝前走,三顺边往外头走边回头偷偷瞥了瞥。 出了外院,三顺提气跃起从围墙翻进去,正好看到司画闪身进入房间。 安然居还真是戒备森严,内院晚上各处房间灯火都亮着分明是故布疑阵,幸好有司画这小丫鬟,三顺嘴角勾起冷笑。 几个起落,三顺来到了司画刚才进去的房间外,他谨慎地躲在窗户下窃听里头的动静。 “夫人,这么晚了,您还不歇息?”司画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悠悠长叹接着就听里头回答说:“睡不着,干脆起来坐着。” 司画提议说:“要不奴婢去书房给您拿本书看看。” “不了。”安昭筠淡淡地说,“坐会儿有倦意了就去睡。” 三顺偷偷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半眯着眼睛瞄去,坐着桌子前的人看着是安昭筠。 恰好此时,安昭筠转过脸来,三顺猛地缩回身躯,虽然只是一眼,不过他还是能确定里头坐着那人是安昭筠。 脚步声传来,三顺闪身躲到墙角处,就见小丫鬟手上拎着食盒走来。 “司棋姐姐,夫人的宵夜准备好了。”原来是小厨房的厨娘让小丫鬟送来宵夜。 另外一个房间的门打开,司琴从里头出来拦住了小丫鬟:“司棋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拿来吧,我给夫人送去。” “哦,好的。”小丫鬟将食盒递给上。 司琴笑着说:“快回去吧,夜深了,别瞎跑。” 三顺眼中闪过疑惑,按理说司琴是安昭筠的贴身丫鬟,她为什么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 “夫人,宵夜来了。”司琴推开的正是刚才司画进入的那道门。 “司琴,你不伺候夫人跑哪儿去了?”司画笑着嗔怪道。 “刚才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去更衣了。” “她啊,老是毛毛躁躁的。”安昭筠语气中带着笑意。 主仆仨的对话打消了旺财的顾忌,他继续从窗户外盯着里头。 “夫人,宵夜来了,您用些吧。”司琴边说边将食物摆放在桌上。 安昭筠随口问道:“什么东西?” “有小米粥,还有几个清淡的小菜。” “粥有些烫,放窗台边晾晾吧。” 司琴答应一声,紧接着窗户被打开,装粥的小砂锅放在窗台上。 真是天助我也,三顺嘴角勾起抹冷笑,他猫着身子移步到窗台下,从怀中掏出纸包,扬手就将里头的粉末撒进锅中。 得手之后,三顺悄悄地离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他得瑟地走出内院的时候的,墙头上撒下什么东西,他脚步踉跄翻了个白眼倒地不起。 墙头上跳下个身影,月光照射下露出张笑脸,赫然是刚刚外出办事归来的碧水。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有劳几位将他捆绑结实了,带进去等夫人处置。” 碧水话音落黑暗中就有四位汉子现身,是她去安家借来的人手。 听从安昭筠吩咐将十几个掌柜、庄头扣押送到东大街米店小仓库后,碧水带着他们回来复命。 说是复命,其实是带他们来领赏,虽说是安家人,不过安昭筠特地交代过事情办妥后要重赏,碧水没想到带人回来还派上用场了。 “碧水,碧水。”急促的呼唤声传来。 循声望去,安昭筠满脸着急脚步飞快竟然寻来了。 “夫人,怎么了?” “快,跟我来。”安昭筠慌张地拉住碧水的手腕转身竟小跑起来。 能让夫人惊慌失措,可见事儿不小,碧水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们在这儿守着,没有我传唤不许进来,也不许任何人进来。”走到自己和孩子们居住的小庭院门前,安昭筠回头对跟着她的几个小丫鬟下令。 碧水被带着来到安昭筠的卧房外,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有好几个人的声音,拉扯间还有令人听着瘆得慌的笑声。 俩人进屋,里头有些混乱,碧水愣了下。 抬眼就见被司琴和司画按坐在床榻挣扎着的人赫然安昭筠,侧转身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也是安昭筠。 碧水一脸懵就听到司画急声嚷嚷:“碧水,快过来看看司棋。” 那是司棋,碧水瞬间回过神来,她易容成夫人的模样。 赶紧上前,碧水熟门熟路伸手在床榻上那“安昭筠”的脸上摸一下,精致的面具撕下来露出了司棋的脸庞。 碧水仔细端详,见司棋眼神呆滞看着竟然有些神智不清,又观察一下后她神色大变。 “不好,按住她,别让她动弹。” 碧水从怀中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头整整齐齐排列着大大小小都是银针。她手脚利落朝着司棋脑袋上扎了好几针,她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快,扶住她,让她坐着别倒下。”碧水嘴上吩咐着手上也忙活着,银针从头上开始往下扎。 “拿个茶碗来。” 安昭筠早就恢复了冷静,司琴和司画扶住了司棋,屋内没有其他人手了,她转身拿了个茶碗递到碧水跟前。 碧水没有接过茶碗,安昭筠就这么拿着紧张兮兮望着司棋。 发现碧水的额头上就溢出汗水了,汗水很快就凝聚成汗珠,她另外暗只手从袖子掏出手绢轻轻为她擦拭。 随着一根根银针插进身体,最后碧水抓起司棋的手,刺破手指搭在安昭筠递过来的茶碗边缘。 黑色的血滴落在茶碗中、渐渐血变成了暗红色、深红色,过来好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恢复成正常的血色。 第五十六章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碧水正要抬手抹去汗水,一方手绢抢先一步轻柔地按在她的额头上将汗水抹去。回头就见安昭筠亲手帮自己抹汗水,她顿时大为感动。 “没事了,让她睡吧。” 关切的目光落在司棋身上,安昭筠急问:“她中的是什么毒?” “她吃了让人令人失去心智的歹毒药物。” 安昭筠心中一凛:“她现在怎么样了?” “发现及时,属下用银针逼出体内了,过后再服用几副药后就没事了。”碧水不禁后怕,“药十分霸道,幸好我知道又医治及时。” “若是医治不及时会怎么样?” “只要服下超过半柱香,人就疯了,就算我师傅来也没法子。” “疯了?”安昭筠眼神犀利,她好像明白什么了。 碧水解释说:“看着就像是失心疯,再高明的大夫也查找不出原因的。” “再高明的大夫也查找不出原因?”安昭抓住了碧水言语中的关键。 “其实这种药我知道。”碧水莫名心虚低下脑袋。 安昭筠捕捉到碧水神色有异:“知道?你是在那儿见过?” “我师傅那里有,确切地说这药是我师傅闲来无事研制出来的。”碧水犹豫片刻深吸口气还是实话实说。 司琴安置好司棋后站起身来:“碧水,你看看,司棋刚才就吃了这些。” “碧水,还有这锅小米粥。”司棋端着小米粥来到碧水跟前。 仔细端详、又闻闻了味道,碧水小心翼翼地含一小口随即吐了出来,旁边的司画马上递上杯清水让她漱口。 因为事发突然,剩下的宵夜还没有收拾,碧水查看后确定:“药下在粥里头。” “好,好得很。”安昭筠神色如同寒冬,眼中闪过冷意。 原来,司画带着三顺巡查院子的时候,司棋赶回来禀报安昭筠。 因为碧水未归,安昭筠与俩孩子呆在一块由洛水守护着,司棋主动易容成她的模样留在房间里头引蛇出洞,原想着来者不善,却没想到对方心思歹毒,竟然用下三滥的手短下害人的药物。 至于所谓的“三顺”得手出门后遇上碧水,那完全的巧合,她带着几个安家借来的人手回来复命,远远见从里头出来那人速度飞快且回头观望鬼鬼祟祟的,她先下手为强略施妙计就将人药倒了。 安昭筠看出司棋不对劲,不是一般的病自然不能请一般的大夫,她心急如焚亲自出来就想要堵碧水,她正好回来了。 “司琴照顾好司棋,司画与碧水随我来,咱们去会会那人。”安昭筠走了两步回头朝那锅小米粥看了眼,“小米粥也端上吧。” 三顺被绑个结结实实还被堵上嘴巴,随同碧水回来的安家下人在外头看着,安昭筠出去后打赏了安家借来的帮手,他们齐齐谢过后悄然离开。 安昭筠示意,司画托着着昏迷不醒的三顺来到后院柴房,将他给扔进去。 俩丫鬟一个掌灯,一个找来椅子,安昭筠坐了下来。 盯着三顺那张脸安昭筠眉头轻皱:“我记得他是后院看门的小厮。” “夫人,他不是看门小厮三顺,他是易容的。”司画解惑道。 碧水上前在三顺脸上摸了几下,一张面具剥开落,露出了旺财的脸庞。 “是他。”碧水和司画有些惊讶。 果然是旺财,安昭筠镇定自若神色没有丝毫变动。 知道司棋中的是失心疯的药物时,安昭筠就猜到不是秦明德下手就是秦凝霜下手,不过他们俩谁下手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夫人,要弄醒他吗?”碧水问道。 “不。” 安昭筠端坐着,碧水和司话退在左右两侧,伺候她这么久知道她不说话就是在思索,俩丫鬟不敢出声怕打扰到她。 “司画,来而不往非礼也。”安昭筠想起躺在床榻上的司棋寒着脸咽不下那口气。 安昭筠朝司画招手示意她过来,她在其耳畔小声吩咐着 “好,奴婢马上去。”司画脸上闪过兴奋之色,她端着小米粥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安昭筠的目光落在旺财身上:“至于他。” “夫人,旺财怎么处置?”敢谋害夫人和她的姐妹,碧水冷笑着散发出杀气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是不是?” 摇摇头安昭筠嘴角勾起冷笑朝碧水招手示意她靠过来,在她耳畔小声低语交代着。 碧水眼睛发光连连点头,还边回头瞥了瞥旺财最后露出灿烂笑容。 “行了,这事就交给你了。”安昭筠起身朝外走。 目送安昭筠离开后,碧水扭头盯着旺财就脸上闪过狠厉,她伸手抓住他的腰带就更拎东西似将他拎了起来。 夜色中碧水施展轻功在府中疾驰,方向正是秦明德的明德院。 来到明德院,看到书房亮着的灯光,碧水稍微放缓脚步,内心暗暗称赞夫人可真料事如神。 碧水本来以为这位道貌岸然的伯爷必定是在哪位白莲花大小姐处,毕竟俩人连娃娃都生了,安昭筠却笃定他必定在明德院。 好戏上演了,碧水跃起来到书房外,落地的时候有些手酸,她就是松松手,旺财就这么跌下去。 碧水觉得也没多高,就是不到两个人高,在屋檐墙角处掉下来而已。 砰——!旺财迷迷糊糊中发出呻—吟痛呼,动静不小,书房内的秦明德自然是听到。 碧水凝聚功力在手指飞快朝着旺财的丹田气海处一点随即抬脚用力踹,旺财就这么朝着书房大门飞了过去。 秦明德打开书房迎面就见什么东西飞过来,他下意识朝旁边闪躲,但是闪躲不及被旺财压住了下半身,俩人倒成一堆。 “伯爷,夫人让我转告,你送的东西她可受不起,原封不动送出去了。” 碧水忍不住笑出声来,小丫鬟好心提点一句:“这个时候,也该送到了,说不定已经开始享用了。” 说完之后, 碧水脚尖踮起,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秦明德愣住了,安昭筠是什么意思? 脑子转得飞快,秦明德突然回过神来,不好! 秦明德猛地抓住旺财摇晃着:“醒醒,你快醒醒。说,失魂散你下了吗?” 第五十七章 替死鬼 旺财缓缓睁开眼睛,感觉自个儿稍微动动浑身上下都疼。 嗖地睁大眼睛,旺财察觉到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快说?”秦明德剧烈摇晃着旺财的身躯,“失魂散下了吗?” “下了。” “下在哪里了?” “小米粥中。”旺财下意识回答道。 秦明德恍然大悟,推开旺财他起身就往明霜院飞奔而去。 被秦明德一推,旺财再次跌倒在地上,原来还有些迷糊的他瞬间清醒,什么时候他如此不济了?秦明德只是个文弱书生,自己竟然被他给推倒了。 旺财神色大变,急忙运功,发现内力消失了,他的武功被废了。 完了,成废人了,旺财挣扎着站起身来,脑子里头一团麻乱糟糟的,他抬脚往前走,瞬间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走出平延伯府,看门的小厮跟旺财说话,他也没听见径自走了出去。 秦凝霜大晚上的睡不着,最近诸事不顺,王月枝给俩孩子下眼药,他们如今跟她是越来越亲热,跟自个儿越来越疏远了。 之前只要找到机会秦天赐和秦天爱就回主动找自己,现在让下人传口信他们压根不理会,每回秦凝霜忍不住去探望他们,总是闹得不愉快带着一肚子气回来。 明哥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秦凝霜忍不住驻足在门口翘首以待,秦明德总会在夜晚趁着无人主意偷偷过来,最多也就一两天没俩,这回好几天没来了。 若不是秦明德闭门思过中不能出府,府中情况又尽在掌握中,秦凝霜还真怀疑秦明德被哪个妖精勾了魂。 对了,府中是没其他妖精,但还有个安氏,想起安昭筠那漂亮的脸蛋,秦凝霜是羡慕嫉妒恨,她心知肚明她的娇艳衬托得自己就跟清汤挂面般毫不起眼。 秦明德该不会对安昭筠起心思了吧?秦凝霜回头想想嘴角勾起抹不屑,不会的,明哥哥不会对那个贱女人起心思的。 想到这里,秦凝霜不由暗暗得意,幸亏自己棋高一着抢先一步,只要有那道鸿沟在,秦明德与安昭筠是不可能的。 “小姐,饿了吧。”彩儿躬着身躯从外面走进来。 秦凝霜无精打采地说:“不饿。” “很晚了,不饿也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彩儿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桌子上。 “嗯。”秦凝霜往桌前一坐,“什么东西啊?” “太油腻的东西大晚上的吃了不好,奴婢给您准备了小米粥。” 秦凝霜恹恹地说:“还真是清淡,不吃。” 话音刚落,彩儿掀起锅盖,随着热气腾腾的烟升起,小米的清香味弥漫开。 “看着好像还不错。”秦凝霜调整下坐姿,“你倒是越来越机灵了。” “多谢小姐夸奖,您试试吃点吧。”彩儿殷勤地装上一小碗放在秦凝霜跟前。 秦凝霜尝了尝,轻轻碰到嘴唇,觉得有点烫,她又放下了勺子。 彩儿低头掩饰眼中闪过的精光:“小姐,您先吃着,我给您弄些热水来,吃完可以洗把脸后休憩。” 挥挥手,看着彩儿躬着身躯退了出去,秦凝霜满意地微微颔首,就算是贴身伺候的丫鬟也得懂规矩,在自己的调教下她从来就没有挺直过腰板,不像安氏身边那几个不懂规矩的。 退了出去之后,原本躬着身躯的彩儿瞬间挺直了腰板,她回头朝屋内看了眼露出古怪笑容。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传来,月光下走来个躬着身躯的丫鬟,赫然又是一个彩儿。 从屋里头出来的那个彩儿一个后空翻跃上了屋顶趴伏在上面与夜色融为一体。 “小姐。”刚刚走来的彩儿进入屋里头。 彩儿偷偷瞥了秦凝霜一眼,见她神色平和看着心情还不错,她不由松了口气。 最近小姐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彩儿这个贴身伺候的首当其冲日子不好过。昨儿她身上又多了几处淤青,都是秦凝霜掐的,她不只不敢说还得小心遮掩。 若是让人知道秦凝霜虐待下人的话,彩儿知道自己的小命就完了,伺候她多年,她的狠毒她最为清楚。 “不是说去打热水吗?怎么没拿进来?”秦凝霜问道。 彩儿愣了下后随口说:“水还没烧好。” 秦凝霜看了下眼前的小米粥,多少想起彩儿的好来。 “太晚了,我吃这小碗就够了,剩下的赏你了。” 彩儿满脸欢喜:“多谢小姐赏赐。” 不得不说彩儿的欢天喜地表现得恰到好处,秦凝霜看着她自我感觉良好,俨然觉得自个儿是个心善的主子。 “趁热喝吧。”秦凝霜破天荒将锅往前推了推。 彩儿说上几句感恩戴德的好话,一碗小米粥她两口就喝完了。 秦凝霜捂嘴窃笑,彩儿察觉是自己的滑稽丑态逗笑她,她讨好地又装了一碗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当秦凝霜端起小碗的时候,彩儿已经吃了不少。 “霜妹妹!霜妹妹!”秦明德火急火燎嚷嚷着冲进明霜院。 听到秦明德的声音,秦凝霜放下手中的小碗站起身来:“彩儿,快看看,我的装扮可有什么不妥。” 彩儿捧起锅傻愣愣地望着秦凝霜没有作答,看着有些不对劲。 可惜秦凝霜心思全在秦明德身上也没有察觉什么不妥,抬脚就迎出门去。 看秦凝霜平安无事,秦明德松了口气,不由放缓了步伐喘着粗气。 “明哥哥,干嘛跑那么急啊?”秦凝霜跨出门槛下了台阶上前搀扶住没有丝毫顾忌搀扶住秦明德。 秦明德打量着秦凝霜:“你没事吧?” “没事。” “小米粥呢?”秦明德急忙问道。 “我正要吃明哥哥就来了。” 咦?明哥哥怎么知道我要吃小米粥的?”对上秦明德焦急神色秦凝霜脑海中灵光一闪,“小米粥有问题。” “没吃就好。”秦明德彻底放心了,“小米粥有问题。” 秦凝霜火冒三丈:“彩儿,好你个贱婢,竟然敢谋害我。” 话音刚落,屋里头传来打砸声,秦凝霜吓得缩进秦明德的怀里。 “哈哈——!”狂笑声响起,彩儿神色疯狂从屋里头冲了出来。 “快,将她拿下。”秦明德见状高喊道。 第五十八章 彻底撕破脸 听到动静赶来的下人全都朝着彩儿冲了过去,混乱中谁也没留意到屋顶上还有个彩儿轻轻叹息一身后几个起落身影就消失了。 “夫人。” “彩儿”从窗户飞入屋内,碧水警惕起身将安昭筠护在身后。 “是我。”伸手在脸上抹了把,“彩儿”露出庐山真面目,原来是司画易容的。 见是自己人,碧水退开,身后的安昭筠朝前跨出一大步。 “事儿没成,本来她都快吃下去了,结果秦明德及时赶到,彩儿倒、成了替死鬼。”司画惋惜地说。 秦明德指使旺财给安昭筠下毒,她转手就送去明霜院算是警告,她压根没想着秦凝霜那么容易就死。 至于彩儿成为替死鬼,安昭筠半点也不觉得愧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帮着秦凝霜可干了不少坏事,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旺财出府后直奔大皇子府。”碧水接过话,她一路跟着刚刚才返回安然居还没来得及禀报。 安昭筠若有所思:“我倒是想知道这个旺财究竟在大皇子那边充当个什么角色?” “要不我去皇子府探探看。”碧水提议说。 “别打草惊蛇。”安昭筠摇头说道。 “夫人。”床榻上传来呼唤。 安昭筠脸上涌现喜色,带着几个丫鬟呼啦一下将床榻围住。 “司棋,你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你替我受无妄之灾了。”安昭筠握住司棋的手,“幸好有碧水在,吃几天药就好了。” 司画俏皮地说:“叫你贪吃,夫人的膳食你消受不起。” 司棋一听就明白了:“宵夜有问题?” “有惊无险,司琴,吩咐小丫鬟用软塌将司棋送回去。”安昭筠扭头面对司棋,“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眼看着已经子时了,安昭筠打了个呵欠,司画伺候她睡下。 “都回去歇着吧。” 安然居的各处屋子的灯火渐渐都熄灭了,整座院子陷入黑暗中。 门被推开,安昭筠躺下还异常清醒,既然睡不着干脆起身出来走走。 夜幕中屋顶上躺着道熟悉身影,那是今晚守夜的碧水,安昭筠仰头瞄了眼,瞬间感到安心,她信步走到庭院中,在大树下的石头上随意坐了下来。 长长叹息,安昭筠多想尽快和离,带着孩子们离开平延伯府、离开秦明德、甚至离开京城。 再说了,安昭筠很清楚,眼下她想是走也走不了,在没有十足把握将俩孩子名正言顺一起带走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安昭筠双手托腮仔细思索着,秦明德坐不住了,他被逼急了,甚至不惜使用卑劣的手段企图控制自己,接下来他是不是会对俩孩子下狠手? 眉眼仿佛染上寒霜,安昭筠嘴角勾起冷笑,她真的动了杀心,有碧水在想要不动声色将秦明德弄死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当“染疾暴毙”四个字在安昭筠脑海中闪过时,她不禁皱了下眉头,两年前平延老侯爷就是这个死因。 若是秦明德也“染疾暴毙”那可太打眼了,不行,牵一发而动全身,暂且按捺住。 安昭筠缓缓摇头,对付秦明德要好好算计,虽说不容易不过也不难,可更为重要的是她得找出他身后那个令安家灭亡的人,并将其铲除杜绝后患。 思及此,安昭筠十分懊恼,曾经的她多么愚蠢,甘于被困内宅中白活一世,若是能知道多些,眼下就不会处处受制了。 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眼下要做的就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安昭筠眼中有恨意闪过,随即她缓缓走回卧房。 躺在卧榻上无意中朝窗外看了眼,明月斜挂树梢,安昭筠突然想起阿睿,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虽说生他的气,不过对他还是关心的,睡意袭来,她不禁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梦乡。 明霜院中,几个丫鬟、粗使嬷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彩儿擒住,她愈发疯癫、狂笑不止、嘴里还嚷嚷着。 “我告诉你们个秘密,小姐不是小姐,是夫人,明哥哥和霜妹妹,也就那安然居那蠢妇,儿女都好几岁了……” 周围的丫鬟嬷嬷愣住了,彩儿是秦凝霜的贴身丫鬟,她虽说得含糊,不过在场的人只要稍微想想就全明白了。 “堵住她的嘴。”秦凝霜气急败坏吼道,“她是疯子,尽胡言乱语。” 秦明德沉下脸也吼道:“动作麻溜些,捆起来。” 很快,彩儿就被捆得结结实实,嘴巴也被破布塞住,她眼中茫然身躯不断扭动挣扎。 “这丫鬟中邪了。”秦明德毫不犹豫,“来人,连夜将她送到庄子上去。” “明哥哥。”秦凝霜欲言又止,她很清楚送到庄子言外之意就是彩儿没命了,毕竟伺候她多年,多少还是有点不舍的。 秦明德瞥了瞥秦凝霜:“若是她能痊愈,再回来伺候你,你身边也不缺人伺候吧。” 话说到这份上,秦凝霜听懂秦明德话里的意思,从此以后明霜院没有彩儿这个人了。 彩儿被带出去,秦凝霜挥挥手:“行了,都下去吧。” 回到屋子里头,秦明德坐下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朝屋外瞄了眼,这才发现旺财没有跟着一起来。 想到刚刚旺财与自个儿撞到一起,秦明德此刻才惊觉他不对劲,可回头想他分明还朝自己瞪了眼,以他的本事估摸着也没什么大问题。 “明哥哥。”秦凝霜进屋后干脆关上门,屋里头就剩下他们俩。 话音落,秦凝霜已经挤过来坐在秦明德的大腿上,纤纤玉手环住他的脖颈。 秦凝霜受惊后委屈楚楚可怜模样顿时让秦明德心生爱怜,他不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手脚不规矩趁机偷香。 面对安昭筠的时候,秦明德心底有浓烈的自卑感。反之,秦凝霜这种小女人满满的依赖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感觉自己就是她的天。 秦凝霜俯首偎依在秦明德的胸前,她的眼中闪过精光,拿捏他对于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两人温存了片刻,看秦明德的神色渐渐恢复如常,秦凝霜才开口询问。 第五十九章 一对狗男女 秦明德忍不住眉头紧皱,下意识轻轻将秦凝霜推开,她也识趣站起身来,坐到他的身侧听他细细道来。 听完之后,秦凝霜是真的吓到了,若是自己喝下那碗粥,就会变成彩儿那样疯了。 “明哥哥,可有解药?” “没有。”秦明德摇摇头。 秦凝霜脸上闪过狠毒:“不必沮丧,一次不成还有机会。” “没机会了,这药不好找。” “多花些银两就是了。” 秦明德压低了声音:“霜妹妹,那失魂散是我偶然所得,就那么一小包。” “明哥哥,真没办法再弄一包来吗?”秦凝霜问道。 “我没想到安氏竟然如常歹毒,想对你下手。”秦明德摇着头伸手拍下椅子扶手。 秦凝霜小声说:“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要不怎么就对我下手了呢?” “她不知道的。”秦明德对于这点倒是很有把握,“估摸着平素见我维护你,积怨已久,就想着对付你。” “看来她对你还有一丝遐想。”秦凝霜酸溜溜地说,“要不她应该让你喝那小米粥才是。” 秦明德想想也觉得秦凝霜说的有点道理,低头看她满脸醋意,他一把将其拉过来亲了亲,随即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秦凝霜半推半就,不一会儿两道人影就纠缠在一块,不管不顾在厅上的太师椅上就亲热起来了。 过去彩儿是知情人,通常她见秦明德过来也会识趣地为他们俩清场。现在,她疯了被送去庄子,自然也就没人帮着遮掩了。 动静不小,明霜院的下人不管是原来心存疑惑的还是听了彩儿的疯言疯语起了好奇心多留意的都惊呆了,伯爷和小姐是兄妹呀,没想到俩人竟是这样的关系。 乱,实在是够乱的,难怪安然居那位性情大变,不少人之前还有怀疑,如今她所有的的不合理就变得合理了。 过了许久,秦凝霜起身穿好自己的衣裳后还帮着秦明德整理衣裳,她后背后抱住他,脸就贴在他的后背上。 “霜妹妹,我该走了。” “明哥哥,不要走。” “乖,我明晚再来。” “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啊?” “快了。” “不要敷衍我。” “只要将安氏拿捏住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嗯,我相信明哥哥。” 秦凝霜松开手,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适可而止她向来很有分寸的。 “对了,天赐和天爱那边你多留意下。”秦明德随口说道。 “他们俩个如今跟王月枝愈发亲昵了。”秦凝霜沉下脸,“当初就不该让他们跟着她。” 秦明德悠悠长叹:“那也没办法,安氏不肯,府中也就她最为合适了。” “明哥哥,我有点担心。”秦凝霜眉头紧蹙,“我真怕王月枝夺走咱们的孩子。” “说什么傻话。”秦明德不以为意,“血浓于水,不会的。” 秦凝霜想想微微点头:“你说得也对。” “什么人,站住。” “伯爷在这儿吗?” “伯爷与小姐正商议要事,不得打扰。” “伯爷,伯爷。” 外头传来喧哗,显然是找秦明德的小厮与明霜院的人对上了。 秦明德打开大门不悦地提高声音:“大晚上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伯爷,老夫人有急事找您。”那小厮见到秦明德出现赶紧行礼禀报说。 秦明德与秦凝霜互相对视一眼,大晚上的秦张氏找秦明德找得这般急,都上找到明霜院来了,可能真出大事了。 “走。”秦明德马上抬脚。 “明哥哥,我跟你一起去。”秦凝霜急忙跟上。 “也好。” 秦张氏神色慌张在厅上踱步,伺候她的丫鬟嬷嬷们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胡嬷嬷搀扶着她跟着走。 “老夫人,您不要紧张。” “胡嬷嬷,我怎么能不紧张?你说上哪儿去找那么多的银子。”秦张氏拐杖朝地上猛戳发出咚咚的声响,“安氏,安氏实在是太过分了。” “母亲,什么太过分了?”秦明德跨进大厅中。 秦张氏听到秦明德的声音露出喜色,抬头见秦凝霜一起来又沉下脸。 这倒是奇怪了?秦凝霜莫名其妙,自己好像没做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啊。 “伯爷来得正好,小姐也来了,你们劝劝老夫人。”胡嬷嬷躬身退开,“奴婢沏茶去。” “母亲。”秦凝霜上前接替胡嬷嬷搀着秦张氏来到正中主位上坐了下来。 秦张氏坐下来后迫不及待地问:“明德,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秦明德一脸茫然。 “哼!”秦张氏瞪了秦凝霜一眼,“别整天顾着厮混。” 秦明德看秦凝霜红着眼眶退开不禁皱了皱眉头:“娘,有事说事。” “各铺子和庄子的掌柜、庄头被人掳走了。” “安氏的人?” “那还用说。”秦张氏苦着脸,“限三日内将亏空补上,否则与咱们官府见。” “啪!”秦明德猛地拍下身旁的茶几,“安氏,她是明目张胆要与我作对了。” 秦张氏心虚地说:“那些掌柜、庄头的家人说若是咱们不能及时将银子还给安昭筠放出人来,他们就要将事情闹大。” “又是银子的事。”秦明德耍无赖,“无凭无据咱们还怕她不成?” 秦凝霜反应挺快:“对啊,只要他们咬定就是亏了,有账册为证,安昭筠最多关他们几日。” “她若是不放人,让那些人去衙门闹,就告她个私自扣押。”秦明德得意洋洋地说。 秦张氏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明德,你可要想周全了,安昭筠看着不像是虚张声势。” 秦明德心中一凛,安昭筠这回雷厉风行、出手狠辣、摆明不肯善罢甘休。 “母亲别担忧,回头我仔细想想。”秦明德宽慰道。 “她可只给了三天时间。”秦张氏满脸担忧。 秦凝霜被晾在旁边,她低着脑袋其实已经转过许多念头,秦张氏的担忧不无道理。 “明哥哥,明儿你就解禁了。”秦凝霜提醒说,“你可以亲自去瞧瞧。” 三个月终于到了,秦明德想起明儿开始就不再困于府中不由心情大好。 第六十章 擅闯安然居 秦张氏眼睛大亮,对于秦明德能力的她还是挺有信心的,儿子是她的骄傲,只要他能亲自出面处理,相信什么都能搞定的。 “深夜了,母亲,让胡嬷嬷伺候您歇下吧。”秦凝霜柔声说。 问题抛给秦明德了,秦张氏也松了口气,听秦凝霜说得真切,她的脸色也缓和些。 “行了,有些事我也不多说了,还不到时候,你们也各自回去歇着吧。”秦张氏“各自”俩字特地说重些,言外之意很明显。 秦凝霜又气又羞红了脸,她率先朝秦张氏行个礼退了出去。 “母亲,你又何必呢?”秦明德不悦地说。 秦张氏没好气地说:“若不是看在天赐和天爱的面子上。” “行了,我知道。”秦明德躬身行礼,“儿子告退,您歇息吧。” 胡嬷嬷正要进门见秦凝霜出去,她就退在旁候着,片刻后见秦明德也出来,她才抬脚进去。 “老夫人,夜深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胡嬷嬷,你说我是不是瞎眼了?不管是秦凝霜还是安昭筠,就没让人省心的。” “您别多想。”胡嬷嬷那里敢评价,只是随口敷衍几句。 秦张氏唉声叹气任由胡嬷嬷搀扶着往回走。 此时,安然居内,端坐着的安昭筠忍不住嘴角勾起。 旁边伺候的司画忍不住问道:“夫人,有什么喜事吗?您老是偷偷地笑。” “很快有银子收算不算喜事啊?” 司琴接过话:“秦家会还银子吗?” “将我那些的店铺庄子掏空,以为我就没辙了,呵呵,他们就算将银子咽下也得给我吐出来。”安昭筠眼中闪过精光。 “夫人有把握,我就放心了。”司琴连连点头。 “他们会不会上门来纠缠呢?”司画想想转身就走,“不行,我得让碧水好好看着院门,别让那些不要脸的惊扰了夫人。” 安昭筠想到秦家人如坐针毡就开心,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受苦受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此时,皇子府内,旺财跪在大皇子李旦跟前,地上是茶盏碎片,他就跪在上面,膝盖溢出鲜血也巍然不动。 “秦明德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旦黑着脸,“安昭筠痴迷他,我本打算通过他拉拢安定邦,哪知他连个女人都拿不下来。” “主子,安昭筠不简单。”旺财低头说,“小的没用,被她手下废了功夫。” 李旦神色愈发难看:“连你也折了,秦明德该死。” “主子,只要安昭筠还是秦明德的妻子,他就有利用价值。” “说得对。”李旦渐渐恢复冷静,“下去,回头想法子让李神医给你瞧瞧。” “是。”旺财感恩戴德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眼中闪过喜色,内力尽废的旺财就是个废人,想到皇子府后山住着的那位神医,他赌一把,很庆幸赌对了。 安昭筠是被吵醒的,听到外头的喧哗,她坐起身来满脸不悦。 “你们别乱跑,快出去。”外头小丫鬟带着哭腔急得快哭了。 “谁让你们进来的?”司棋的声音响起。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 司琴喊道:“天赐公子,天爱小姐,你们站住!” 听到呼喊,秦天赐和秦天爱跑得更快了,俩孩子一溜烟朝前冲。 “不好,快拉住他们。”司琴神色大变。 司棋扭头看到不由加快脚步,她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秦天赐和秦天爱正朝熙公子和晨小姐的屋子冲过去。 秦天赐和秦天爱的身份特殊,勉强也算是伯府的主子,再说他们年纪小,安然居的下人刚才犹豫了,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冲进去了。 安昭筠飞快起身胡乱套上衣裳赶过去,隔着段距离就听到摔东西的声响、丫鬟们的惊呼以及琮熙和琮晨受惊发出的大哭声。 之前看在秦天赐兄妹俩还小的份上,安昭筠不计较,不过前提是别来招惹自个儿,更别说他们竟敢招惹她俩宝贝。 “给我拿下!”安昭筠拎着裙摆疾速蹿进屋厉喝道。 早就想出手却被司棋拉住的碧水飞身过去一手一个直接将秦天赐和秦天爱拎到安昭筠跟前。 安昭筠边说边飞快朝琮熙和琮晨走过去,俩娃娃见到她更是哭得厉害,不过在她轻言细语安慰下很快就止住哭泣。 秦天赐和秦天爱看着安昭筠母子仨相处的情景,俩人神色复杂,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最后竟然瞪着俩小娃娃脸上挂着不属于他们这年纪的神色。 当安昭筠安抚完儿女示意司书和奶娘将他们抱走后转身过来就对上秦天赐和秦天爱的充满敌意的神色。 三岁看老,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因为嫉妒对牙牙学语、头回见面的俩小娃娃就有莫名敌意,可见是从根处就坏了,估计秦明德与秦凝霜没少“教导”他们。 思及此,安昭筠的眼神愈发冷了,秦天赐和秦天爱警惕地望着她。 环顾四周,幸亏自己来得快,虽然只摔坏几件不值钱的摆件,这么短的时间屋内一片狼藉,可见他们是故意破坏,要说没人在背后指使安昭筠还真不相信。 自己不敢动手就让俩孩子动手,还真以为她会惯着他们啊?安昭筠一声嘲讽的轻笑。 “你们欺负我!呜——!我要找娘亲”秦天爱大声嚎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秦天赐激烈挣扎嘴上也没闲着:“放我下来,你这贱婢以下犯上,我要打你板子,让二叔将你卖到腌脏的地儿去。” 俩孩子看形势不对先声夺人,又哭又闹闹腾起来。 “吵死了。”安昭筠指着粗使丫鬟手中拿着的抹布:“司棋,塞他们嘴里。” “是。”司棋左右两手各抄起条抹布疾步上前。 又脏又臭的抹布递到嘴边,秦天赐和秦天爱脸色大变忍不住干呕。 “只要他们发出一点儿声音,就给我塞住嘴。” 一招制住熊孩子后,安昭筠从容吩咐:“司琴,算账。” 突然被点到名,司琴愣住了,她不知此刻要算什么账。 “算算摔坏的摆件损失多少?” “是。”司琴虽然不明所以,但算账是她的强项,主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就是了。 第六十一章 代劳调教 王月枝监管不严,不过更该死的挑唆的秦凝霜,包括这俩小孩,该给她们点教训才是,如今的安昭筠是睚眦必报, 想了想安昭筠皮笑肉不笑说:“算完后账单一式两份马上送出去,一份给王月枝,一份给秦凝霜,限她们一炷香内到大厅上去,就说我让她们赶紧赔钱。” 司琴随口问道:“若是她们置之不理呢?” “这好办,管教孩子的事我就代劳了,不会打板子,不过是藤条,让她们放心,夫人我心善,就是受点皮肉之苦,正好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 闻言秦天赐和秦天爱脸色大变,俩人抿嘴正要哭闹,司棋手上的抹布甩了甩,他们惊恐的双手捂住嘴巴硬生生忍住不出声。 “将带他们到府中大厅上。” 安昭筠说完抬脚就走,碧水和司棋示意下,秦天赐和秦天爱尽管不情愿可见形势不对只能乖乖跟上 在府中转了许久,寻不到秦天赐跟秦天爱,王月枝一肚子气,俩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大夫人,不好了。”芳儿慌慌张张进屋,“安然居的司琴送来了这个,还说夫人要对天赐公子和天爱小姐动藤条。” 王月枝接过来低头看,发现是份账单,记着损坏了各种各样东西,合计是一百三十七两银子。 “走。”王月枝急匆匆抬脚就走。 芳儿疾步跟上边走件将刚才司琴的话原封不动一字不差转述给王月枝听。 王月枝沉着脸说“安氏送上账单是要我照单赔偿,真是的,好端端他们怎么就溜进安然居还惊扰了那俩小娃娃啊?” 看芳儿欲言又止,王月枝停下脚步:“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奴婢走神了,就是突然想起司琴说请您照单赔偿后又说还要去别的院子送账单。” 王月枝不蠢,略思索她就知道事情另有蹊跷,她瞬间就黑着脸, “我还奇怪他们为什么招惹安然居,原来是有人教唆。”王月枝气得脸色都变了。 芳儿不解地问:“大夫人,你说的是谁啊?” “除了秦凝霜还有谁。”王月枝没好气地说。 “大夫人,小姐对天赐公子和天爱小姐的的态度委实奇怪。”芳儿欲语还休不过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伯爷也是。” 王月枝的心咯噔一下,不过回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秦天赐兄妹俩应该是与秦明德兄妹俩投缘罢了。 安然居的人带着秦天赐和秦天爱一路前行,接到账单的和接到消息的都朝大厅走。 一路上,秦天赐和秦天爱兄妹俩交换眼色,偷偷说悄悄话,安昭筠压根不理会。 到了大厅上,安昭筠往正中主位坐下:“藤条呢?” “拿来了。”司棋从小丫鬟手中接过藤条。 安昭筠神色平静问道:“你们俩先说说,知错不知错?” “不认。”秦天赐抓住秦天爱的手俩人退得远远的,“我爹……、嗯、二叔说这府就是我们的家,愿意去那儿就去那儿。” “听着似乎还挺有理。”安昭筠眉头微挑,“不过你们毁坏的可是我的东西。” 秦天爱接过话:“是府里的东西,不是你的。” “呵呵,王月枝说的?”安昭筠轻笑着问道。 “不是。”秦天爱说完手被秦天赐拉了下,她会意地赶紧闭嘴。 秦天赐拉着妹妹望着安昭筠叫嚣道:“你不敢打我们的。” “不认错。”安昭筠神色平静,“那就打吧。” 话音落,司棋毫不犹豫手中的小藤条朝着秦天赐和秦天爱的腿上挥舞过去。 惨叫响起,小藤条抽着是真疼,秦天赐和秦天爱立即哭了起来。 “你这坏女人。”秦天爱哭喊着。 “我要让二叔休了你。”秦天赐一边哭一边对着安昭筠吼道。 安昭筠淡定地说:“好,我等着,若真成了,可真要谢谢你了。来人,继续给我打!” 闻言司棋继续挥舞小藤条,追着他们满大厅跑。 他们几次三番想要逃出去,奈何门口有碧水守着那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司棋可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安昭筠朝她使眼色,她放开了手脚打,反正以她的手劲和那根小藤条,再怎么打就是疼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不是安昭筠要跟俩小孩过去,实在是因为琮熙和琮晨是她的逆鳞,幸好只是受惊吓,但她必须给秦天赐兄妹俩个深刻教训。 王月枝和秦凝霜同时赶到大厅外,听到里头孩子的哭声,俩人神色大变。 秦凝霜快一步冲进屋,她三步做两步走,来到司棋跟前扬手朝着她的脸狠狠打过去。 手腕被拽住,秦凝霜回头看,碧水抢先拽住了她的手腕。 秦凝霜怒视碧水:“放开我。” “小姐,奴婢是听令行事。”碧水淡定地说。 “奴婢也是听命行事。”司棋接过话道。 安昭筠端坐在主位上:“啧啧啧,你这当姑姑的挺着急啊,人家当娘的都没你这么上心。” 王月枝落在秦凝霜身后进屋,她倒是头件事就是蹲下将秦天赐和秦天爱抱住。俩小孩分别趴伏在她的左右肩上大哭。 秦凝霜避开安昭筠锐利的目光说:“姑姑疼爱他们不也挺正常?” “血缘关系,挺正常。”安昭筠似笑非笑回道。 王月枝嗖地抬眼望向秦凝霜,安昭筠说得没错,若真有血缘关系她对俩孩子的关心倒也说得过去,可明明她们之间没这种关系。 心虚地避开王月枝的目光,秦凝霜转移话题掏出账单:“安昭筠,你这是什么意思。” “损坏安然居的物件,赔钱吧,”安昭筠露出微笑,“也不多,一共二百多两,你们一人一百多两,我想你们应该不至于还不起吧。” “不还你又能怎么样呢?”秦凝霜咬牙切齿地问。 安昭筠冷笑道:“司棋,藤条给碧水,一两银子一打一下,二百多分摊下来也就一人打一百多下而已,小惩大诫除去刚才那几下,每人一百藤条就算了。” 秦天赐和秦天爱吓得揪住王月枝的衣襟,一百藤条下来那他们俩得痛死,俩人瞬间惊恐吓得小脸发白。 第六十二章 不得不屈服 “银子我给。”王月枝说完回头吩咐,“芳儿,回头送到安然居去。” “那你呢?”安昭筠似笑非笑望着秦凝霜。 一百多两银子秦凝霜要拿出来不难,可她就是不愿意看到安昭筠得逞的样子。 “关我什么事?” 秦凝霜话音落,就见俩孩子和王月枝嗖地盯着自个儿。 王月枝神色复杂,俩孩子抑制不住情绪看着秦凝霜的神色带着怨恨。 “给,我给。”秦凝霜对上儿女的眼神不由一惊,尽管不愿意,不过衡量片刻她还是不得不低头。 俩大俩小的神色尽数落入安昭筠眼中,她利落起身。 “带回去,好好教导,若有下回,银子也不顶用。” 说完安昭筠带着碧水她们离开,跨出门槛瞬间她回头看了眼. 大厅内,秦凝霜和王月枝对视着,气氛剑拔弩张,安昭筠不由嘴角勾起,随即带着她的人快步离开。 二百多两银子对安昭筠来说就是九牛一毛,既然秦凝霜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那她必须回敬。 “娘,疼。”秦天爱泪眼朦胧拽着王月枝抽泣着说。 “看你们还敢皮?回去搽药。”王月枝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说。 秦天赐轻轻拽下王月枝的衣袖:“娘,我们错了。” 王月枝一手牵着一个带着秦天赐和秦天爱兄妹,经过秦凝霜身边的时候她停下脚步。 “天赐、天爱。”秦凝霜看没理会王月枝,她在乎的是俩孩子。 出乎意料,俩孩子均低着脑袋,看都不看秦凝霜,王月枝见状露出一丝笑容。 “他们俩是我的孩子,我自会管教,你少套近乎。” 说完之后,王月枝牵着俩孩子离开,大厅上秦凝霜捂着心口气得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王月枝,咱们走着瞧。”秦凝霜压低声音阴沉沉地说。 再说秦明德好不容易解禁了,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就盼着皇上忘记自己那点小错。 朝堂上,秦明德识相的低着脑袋、缩着身躯减少存在感。 边疆捷报,连续打了几场硬仗,三皇子李睿功不可没。 听到消息,皇上高兴极了,满朝文武争相恭贺,大皇子李旦神色淡淡,二皇子李晖附和说上几句好话。 “皇上,三皇子离京多年,今立下赫赫战功,该召他回京了。”安定邦安太傅忽然建议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安定邦向来不与皇子们接触,摆明不站队,今日一反常态为三皇子李睿请功,他是摸清皇上心思顺势而为还是另有想法,朝堂上众人都猜不透。 “五年了,朕甚是想念睿儿。”皇上当场下旨,“传朕旨意,召三皇子李睿回京。” 散朝离开,秦明德独自慢慢朝前行,不受皇上待见,也没人与其搭讪。 来到第一家铺子,店里头的伙计见秦明德亲自过来十分欢喜,听到他要拿账册立即双手奉上、 秦明德随手翻看,看了几页之后,他就沉下脸来。 虽然没有细算,但是很明显账目压根就不对,像是随手写上去,这账册是假的。 连续翻看几本后,秦明德扔下账册急匆匆离开 来到第二家铺子,秦明德进门就查看账册,发现也是假的。 连续走了好几家,秦明德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没心思再看其他铺子也不用再去庄子。 伯爷心情不好阴沉着脸回到伯府消息传到后院,闻讯秦张氏和秦凝霜都赶到明德院来。 对上秦张氏和秦凝霜疑惑的眼神,秦明德抑制不住怒火将从铺子里头拿的账册往桌上一扔。 秦张氏出身不高就识得几个字而已,给老侯爷当姨娘几十年,她从未当家自然也看不懂账册,只能朝秦凝霜使了个眼色。 伸手拿起那些账册翻看,看了几页之后,秦凝霜神色大变,她又重新换了一本,很快又急促地换过另外一本。 “不用看了,都是假的。”秦明德闭上眼睛无奈地叹息,“好个步步为营的安氏。” “账册是假的?”秦张氏伸长脖子,“从哪里看出来的?” 秦凝霜小声解释说:“字迹分明最近写的,里头的数目稍微留心看错漏百出。” “真账册必定在安昭筠手上,所以她才有底气正面与我杠上。”秦明德看似神色平静,可从他那复杂的眼神可以窥探出怨毒、怒火以及不甘心。 秦张氏看秦明德的脸色也知道事情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秦明德沉默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你们剩下多少银子全拿出来,不够的话秦家还有些祖产变卖抵上。” “不行。”秦张氏跳起来,“连祖产都变卖,你不如拿我的命去还给安氏算了。” “你的命值几个钱?”秦明德也火了,“人家想要的不是你的命,是我的命。” “要你的命!不会吧。”秦张氏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最多将过错全推到下人身上。” 秦明德冷哼说:“安昭筠将人扣押起来,衙门的刑具不是摆设,只要到官府他们都会说的。” “诬告,纯属诬告。”秦张氏强辩道。 “众口一词你说诬告,你说咱们还能将过错推到谁身上?” 秦张氏顿时哑口无言,张口结舌半晌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秦凝霜不做声,秦明德迫不得已才下决定的,可想到收入囊中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全要拿出来她的心就在滴血。 “霜妹妹?”秦明德转身秦凝霜。 “我听明哥哥的。”秦凝霜咬牙切齿,“我那里还有些首饰值几个钱,可以当了。” 秦明德微微颔首:“你最是明事理。对了,我之前收藏的那些字画,你也帮我当了吧。” “这些字画可都是你心爱之物啊。”秦凝霜惋惜地说。 “眼前这关过了再说,过后手头松了再想办法赎回来。” 秦张氏硬着头皮说:“我那里的值钱的东西也不少,都拿去吧。” “只怕加起来也不够。”秦凝霜在心中掂量着。 “明德,祖产最好不要动。”秦张氏眉头紧皱,“我怕惊动西院那边。” 不愧是母子,秦明德马上明了秦张氏的意思。 第六十三章 没完,只是开始 面子是一回事,要变卖祖产只怕还要经过三弟和四弟同意,他们必定不肯,闹起来反而会坏事。 “凝霜,想想法子,看看大嫂那边,还有俩孩子那儿……” 秦明德话虽说一半留一半,不过秦凝霜明了这是让她找王月枝凑银两,还有让她将之前给俩孩子购置的物件东西也想法子变现凑数。 “明哥哥,我知道了。”秦凝霜红了眼眶,“若是还没凑足呢?” “能凑多少是多少。”秦明德黑着脸说,“大不了我去安氏那儿求她宽限些时日。” “安氏!求她什么,都怪她。”秦张氏火冒三丈,“娶她是为了你的前程,没想到弄个扫把星回来。” “母亲息怒,明哥哥自有主张。”秦凝霜扶住秦张氏柔声说道。 秦明德黑着脸又沉下来。安昭筠,这个仇我记下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现在不是时候,不过秦明德相信自己总能找到机会的。 安昭筠很清楚这么做秦家会伤筋动骨,秦明德必定记恨自己,不过她不在乎。 就在秦家人焦头烂额的时候,安昭筠不是逗孩子就是去探望司棋。 碧水的医术委实高明,第二天司棋就能下床了,只是脸色还有些不好看。 “夫人,怪了,这两日府中的人忙活得够呛。”司画出去溜达回来禀报说,“东西搬进搬出的,真令人费解。” 安昭筠眉头微挑:“有进有出?” 司画疑惑地说:“是啊,好像在更换似的,好端端的又不逢年过节,真是怪了。” 略思索,安昭筠窃笑道:“我猜他们在变卖东西,又放不下面子,秦家一贯的作风。” 被迫在屋里头休息的司棋接过话来:“哈哈,原来府里那些东西八成进当铺了,换上那些也就是摆个样子罢了。” 司画仔细想想:“你说的还真对,虽然我不太懂,不过摆上的那些物件看着远没有之前那些精致。” “死要面子活受罪,粗制滥造的东西也就是自个儿安慰自个儿罢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安昭筠换个姿势坐好,“看来咱们的银子快回来了。” “哈哈,夫人,我刚打听到。老夫人发话,不管是铺子还是庄子的人吃进去的都吐出来,搞得下面的人是怨声载道。”司琴正好从外头回来。 安昭筠嘴角勾起:“司琴,擦亮眼睛好好盯着,怨恨越大证明贪得越多。” “咦,夫人说的是,这我倒没想到。”司琴眼睛大亮。 “应该有些人不怨恨甚至还幸灾乐祸的吧?”安昭筠又问道。 “有一小部分,大多是地位较低的老实人。” “记下他们的名字,整理份名单给我,这些人回头查查,看看他们适合干什么,回头我斟酌着重用。”安昭筠淡定地说。 司棋竖起大拇指:“真是好办法。” “夫人,小姐来了,就在安然居外候着,说是奉伯爷之命来的,碧水姐姐让我来禀报。”小丫鬟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地躬身说道。 安昭筠露出灿烂的笑容:“将小姐请到厅上去,我马上就来。” “是。”小丫鬟行礼后转身离开。 司棋朝安昭筠拱手:“恭喜夫人,贺喜夫人,银子送上门了。” “有什么可喜的?本就是我的银子。”安昭筠嘴里嫌弃。 心里有无限感慨,秦家与秦明德的屈服证明只要自己立起来,经过努力这辈子终究会与上辈子不同了,秦明德此刻充满信心。 秦凝霜被迎到安然居的大厅上,她坐在椅子上下意识四处观望,所有的物件、家具摆设比以前更胜一筹,每一件东西看着就价值不菲,处处富丽堂皇。 想起平延伯府如今也就剩下个空壳子,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秦凝霜的眼神幽暗随即又闪过滔天恨意,只不过很快她就抑制住了,再抬头眼底又是波澜不惊。 秦凝霜不知道此刻安昭筠就伫立在大厅外,透过窗户她的神色变化全被安昭筠看在眼里。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安昭筠从来就不曾小看秦凝霜,秦明德所作所为背后推手其实就她。 说起怨恨,安昭筠对秦凝霜的怨恨比秦明德还要多,她忘不了上辈子儿女是如何被这个女人操控的,琮熙和琮晨凄惨的一生全拜她所赐,她全都记得也会一一还给她的。 安昭筠身上散发的戾气和杀气令碧水和司画吃惊,她们在两代安家执掌者安老太君和安太傅身上感受过相同的气息,没想到夫人年纪轻轻也有这般凌厉。 转眼间,安昭筠稳住心神收敛,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又消失了。 碧水和司画心中都有疑惑,手无缚鸡之力的安家大小姐到嫁入秦家的整个过程她们很清楚,实在不明白安昭筠为什么会涌现戾气与杀气。 秦凝霜独自坐在厅上,没人奉上茶水也没下人招呼伺候,她自己带来的丫鬟全被留在安然居外不许跟进来。 安然居已经成为独立、特殊的存在,秦凝霜静下心来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安昭筠了,不只是她包括秦明德和秦家所有人都小看她了。 听到安昭筠轻蔑的冷笑,秦凝霜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她从窗户外走过,转眼已经迈过门槛了。 “找我何事?”安昭筠走到正中的主位落座,司画和碧水分立她左右。 秦凝霜习惯性的展露怯怯的微笑,她很清楚自己优势。 不是那种令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但是她清秀的容颜再加上盈盈如水的眼眸,通常都会令女人心生好感,会令男人起怜悯之心。 安昭筠眉头微挑,就是这幅怯怯楚楚可怜的样子令她曾经吃了无数次亏,如今再见到她只觉得恶心。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你?你怎么如此粗俗?”秦凝霜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粗俗的人就说粗俗的事,银子凑齐了吗?”安昭筠言辞犀利,“若不是这事的话,风花雪月你找别人去,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对付勾心斗角委婉的招式秦凝霜有的是法子,没想到安昭筠不按理出招,一时间她倒愣住了。 安昭筠神色不变径自起身:“慢走,不送。” 第六十四章 步步为营 看着安昭筠要走,秦凝霜急了,她疾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安昭筠毫不客气用力一挥:“别拉拉扯扯的。” “是银子的事。”秦凝霜急忙说道。 “那倒是可以与你说道说道。”安昭筠返身坐下,“叫司琴过来。” 话音落,司琴就从外头走进来,她规规矩矩朝安昭筠和秦凝霜行礼。 “你与小姐仔细对账。”安昭筠漫不经心地说。 秦凝霜的火气被勾起来:“安氏,你仗势欺人!” “我就仗势欺人怎么了?”安昭筠看着秦凝霜露出嘲讽的神色,“就算不仗势欺人我还可以仗财欺人,你个欠债的难道我还得将您当财神爷供着不成?笑话。” 脸上火辣辣的,秦凝霜话都说不出来,毕竟安昭筠说的是实话。 “给,就这么多了。”秦凝霜朝茶几上扔下一叠银票,“一共是十八万七千两。” “站住!”见秦凝霜转身抬脚要走安昭筠叫住她。 秦凝霜猛地转身色厉内茬吼道:“你还想怎么样?” “还差不少,剩下的什么时候还上?”安昭筠面无表情地问。 “安昭筠,你就那么绝情吗?这些已经是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凑出来的,没有了,都被你掏空了。” “哈哈,花我银子的时候何等阔绰,还钱的时候倒是哭穷了。”安昭筠冷笑着,“给秦明德带句话,欠我的终究是要还回来的。” 秦凝霜对上安昭筠如寒冰般的眼神不禁心中一颤,她不敢与之对视低头转身快速离去。 安昭筠嘴角露出算计的冷笑,收回属于我的产业和银子的只是个开始,秦明德、秦凝霜接下来还有你们受的。 十几万两的银票抓在手中安昭筠看都不看一眼全塞给了司琴。 司琴手忙脚乱接过银票,她这辈子手上就没拿过这么多的银子。 “夫人,银票送来了,他们该不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吧?”司棋想得深远。 安昭筠轻笑道:“能收回多少是多少,阴谋诡计我接着就是了。不过这回我想抢先出招,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攻击是最好的防守。” “夫人,你要出什么招数?”司画好奇地问。 安昭筠心中盘算着也没正面回答反而问道:“这几日王月枝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司画如实禀报:“秦天赐和秦天爱被罚跪,” 安昭筠怔了怔后才悠悠地说:“她比我拎得清啊。那俩孩子交代了吗?” “说了,不出夫人所料,正是秦凝霜挑唆他们到安然居来闹事的。那二百多两银子她付一半不冤枉。” “哼,银子事小,经过这遭,俩小孩与秦凝霜有了隔阂,王月枝起疑不说还有了防备之心。” “夫人深谋远虑,想得周到。” “司画,你说他们恰好闯入琮熙和琮晨府屋子是巧合还是故意呢?” 听到安昭筠这么问,司画愣了下之后才回答说:“他们俩说是胡乱冲进去的。” “嗯,若真如此还好。”安昭筠的手指轻扣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若不是的话……” “属下要紧盯着他们吗?” 安昭筠哑然失笑:“盯着他们干嘛?就算是故意的,那也是大人指使的。” “夫人是说秦凝霜?” “那日看王月枝的神色不像知道,倒是秦凝霜很是可疑。” 司琴接过话来:“夫人,秦凝霜传话套近乎,不过那俩孩子一反常态不愿见她,可把她气的够呛,听说最近明霜院的人日子都不好过。” “秦天赐和秦天爱不见秦凝霜?”安昭筠略微想想就明了,“看来是王月枝许了他们更大的好处。” “更大的好处?什么好处?”司琴和司画异口同声。 安昭筠轻笑问道:“王月枝最近出去过吗?” “碧水说她前几日好像偷偷摸摸只带着芳儿出去一趟,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司琴回复说。 “那就是了,王月枝许的好处就是将秦天赐和秦天爱记入族谱,成为正儿八经的秦家人。” 司画和司琴面面相觑,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安昭筠眼中闪过精光:“司琴,秦姓宗祠祭祀的日子在什么时候?” “夫人不说奴婢都差点忘记这事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按理说族长和族里的几位宗老也该上门了吧。”安昭筠手指轻扣着桌面若有所思。 司琴幸灾乐祸地说:“去年宗祠祭祀平延侯府是您当家做主,包揽了所有的支出,今年他们必定是要上门来要银子的。” 安昭筠喃喃自语:“你说我过去是不是傻呀?白花花的银子替秦家撑场面。” “幸好夫人及时醒悟了,有去年的先例,族长和宗老们上门来薅羊毛秦家总不能一毛不拔吧。” 司棋的话一出,安昭筠忍不住笑了,其他俩人也跟着笑了。 安昭筠脑子里头转了转,或许永安王府遇上的老太太就当故事听个乐子,凡事还是要靠自己为好 “若是族长他们来了,你赶紧给王月枝传信。”安昭筠嘴角勾起算计。 司棋插嘴说:“夫人,我去,我和大夫人身边的芳儿有‘交情’。” “行了,看来你也是坐不住了。交情是一回事,千万别留下手尾。” “知道了, 夫人放心。” 安昭筠对于司棋很了解,“你呀,要多注意些身子。” “再休息下去我觉得我都成废人了。”司棋闷闷不乐。 安昭筠不由莞尔:“养好身子,爱惜自个儿,包括司琴她们几个,就当是为了我,以后用到你们的机会多得是。” 听了安昭筠真诚的言语,几个丫鬟都心里都暖暖的。 几个丫鬟分头行事,安昭筠抽空就回屋里头逗弄着孩子,已经半岁大的琮熙和琮晨似乎什么话都听得懂似的,与他们说话竟然会回应,只是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夫人,熙公子和晨小姐真聪明。”司书对孩子们的疼爱溢于言表。 “他们被宠坏了,绝对是你的过错。” “奴婢乐意宠着。”司书笑着反驳,“夫人是嘴硬,你对他们不只宠爱简直是溺爱。” “溺爱,我吗?”安昭筠瞬间有些恍惚。 第六十五章 上门要银子 没错,就是这俩字“溺爱”,安昭筠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上辈子教出两头白眼狼的根源了。 自己不会再重蹈覆辙了,不过安昭筠嘴角勾起,她会好心提点,让王月枝好好对待秦天赐和秦天爱的,毕竟他们可是秦家正儿八经的嫡子长孙。 司书不知道安昭筠为什么发呆,不过她却安抚着躺在摇篮里头挥舞着四肢的小娃娃让他们乖乖的不打扰娘亲。 回过神来,安昭筠望着摇篮里头的俩孩子柔声说:“娘亲会好好教养你们的。” 就在这时,碧水翻身从窗户飞入屋里头,琮熙和琮晨兄妹俩见到她飞进来欢喜得挥舞手脚顺便叽哩哇啦说个不停。 “碧水,你这么飞来飞去,熙公子和晨小姐见了可比见到玩具更开心。”司书笑得眼睛眯成条缝,“要不你没事就在这屋里多飞几圈。” “敢情我成杂耍的了,夫人,等他们长大些,我教他们内力,让他们自个儿飞个够。”碧水眼珠子滴溜溜转悠着。 安昭筠笑了:“只要他们愿意学,就算学你几分本事自保就没问题,你不教我也要让他们学武的。” 司书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问:“夫人就不盼着熙公子读书考状元?晨小姐成大家闺秀?” “他们只要健康、平安、开心,当个的好人就足够了。”安昭筠不想也不愿意要求过多,能陪伴俩宝贝成长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碧水突然拍下脑袋:“哎呀,顾着跟司书胡扯,差点忘记正事了。夫人,族长和三位宗老来了,估计现在已经被请到厅上了。” “王月枝那边通知了吗?”安昭筠随即问道。 “司棋已经去了。”碧水扶着安昭筠,“咱们是不是也去凑热闹?” 安昭筠淡淡笑道:“不急,一会儿有人来请咱们再去。” 王月枝接到司棋透过芳儿传来的消息时满脸喜色:“我还以为要多等些时日。” “大夫人上回给族长和族长夫人送去那么贵重的物件。”芳儿想想都心疼。 突然,芳儿朝王月枝使了个眼色,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大门边露出嫩绿和粉色的衣裳。 今儿早上,王月枝给秦天赐和秦天爱兄妹俩穿的就是嫩绿和粉色的衣裳。 主仆俩交换下眼色,王月枝秒懂芳儿的意思微微颔首。 之前佳儿提点过,芳儿跟她王月枝说过,那俩孩子聪明,当面说教不如有意无意让他们知道些事儿。 芳儿故作感慨:“大夫人,您对天赐公子和天爱小姐真是掏心掏肺,不惜为他们打点。” “只要族长能够让天赐和天爱记入族谱中,要我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王月枝轻叹道,“身外之物罢了,没送出去,说不准哪天也让人拿走了。” “打着府中拮据的幌子,天赐公子和天爱小姐的东西也被小姐拿走了,跟强盗似的。”芳儿晬了口,“要不是您事先偷偷藏了起来,只怕他们脖颈上的长命金锁都没能保住。” “长命锁是要紧的物件。”王月枝双手合十合一脸虔诚,“老天爷保佑我的天赐、天爱长命百岁。” 门外秦天赐和秦天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秦天赐想起收着的金银和值钱的物件都没了,秦天爱则想起被拿走的那些首饰。 俩孩子原本就觉得王月枝对他们比秦明德和秦凝霜好,一时间对他们不满达到高峰,他们压根就没想过那些东西原本就是他们给的。 “大夫人,族长来了,咱们快去求求他,让天赐公子和天爱小姐成为您名正言顺的儿女。”芳儿边说边瞥了瞥门外。 王月枝语气中带着犹豫:“这事还要看看天赐和天爱的意思,他们至今并未同意。” “娘,我们同意。”王月枝话音刚落秦天赐和秦天爱就进来冲着她齐声喊道。 “好、好、好。乖孩子。”王月枝是一脸感动眼眶都红了将俩孩子揽住。 芳儿也红了眼眶,不过心里却是高兴的,只有王月枝好她才能跟着好。 “娘,走,咱们见族长去。”秦天赐主动说道。 王月枝原本就有打算,就怕到临了俩孩子不愿意,如今她更有把握了。 秦府大厅上,听说族长跟几位宗老来了,虽然眼下是秦明德这一房当家做主,不过三房和四房于情于理都该出来见见,于是秦明理和秦明义也来到了。 一翻寒暄之后,族长见秦张氏和秦明德顾左言他就是不进入正题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秦明理和秦明义均露出困惑之色,就连他们俩都知道族长一行是为宗祠祭祀的事来的,不外乎就是要求平延伯府出些银子,怎么秦张氏和秦明德打着马虎避而不谈。 “老夫人,伯爷,说正事吧。”二宗老忍不住开口。 族长接过话说:“今儿我们几个来是为了今年宗祠祭祀的事来的。” 秦明德脸上闪过尴尬之色,他低头喝茶掩饰不敢接腔。 秦张氏轻咳就声后勉强笑道:“族长和几位宗老放心,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反正该伯府出的一分不少。” 闻言,族长和几位宗老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秦张氏这话里意思说各府各房平摊,平延伯府只出该出的那部分。 “族长和诸位长辈,老夫人说笑呢。”秦明理急忙打圆场,“宗祠祭祀是大事,需要我们府上出多少你们直言就是了。” 还是秦明理会说话,族长不满地瞪了瞪秦张氏。平延侯是成了平延伯,但不至于抠得要与其他秦家人平摊费用,真是天大的笑话。 族长和几位宗老不禁想起了安昭筠,去年夫人可大气了,不只宗祠祭祀的费用包圆了,剩下的银两还大大方方让留在族里资助困难学子。 “怎么不见夫人?”族长轻抚长长的白胡须,“按理说这事她这当家主母要在场一起商议才是。” 秦明义脱口而出:“二嫂不当家了。” 秦明德飞快白了眼秦明义陪笑解释说:“安氏身体不好,伯府如今是我娘当家,大嫂和凝霜协助一起管着。” “呵呵。”族长脸上明显写着不信,秦明德与安昭筠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连皇上都知道了他自然多少也听闻了。 第六十六章 谈崩,抓住机会 大宗老不屑地冷哼道:“你也不用跟我们说那些弯弯曲曲的,你的事京城都传遍了。别说我倚老卖老,能渠道安氏是天大的福气,你们府上原本就该好好对待人家,闹成这样还想糊弄我们。” 秦明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大的官在族长与宗老们眼前也就是族里的小辈,训斥几句他也不敢反驳。 “行了,既然你们都知道,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府里的事乱糟糟的,我也没心思族长和几位宗老兜圈子了。”秦张氏长叹说,“眼下伯府确实有些周转不过来。” 话说完秦张氏老脸都臊得慌的同时心中对安昭筠的恨意更甚,都怪她将秦家的钱财全掏空了。 向来只有炫富还是头回当面哭穷,不过秦张氏也没法子,她不说豁出这张老脸难道让秦明德丢脸不成? 族长和几位宗老面面相觑,没想到向来爱面子的秦张氏能豁出去说出这番话来,可见平延伯府的确实有困难。 “既然老夫人这样说,那我也就直说了,大约需要一万二千两银子,伯府宽裕的话出一半吧。”族长见秦张氏瞬间沉下脸又退让说,“实在不行的话就四千两,去年还剩下些,其他的各府凑一凑也就差不多了。” 四千两,委实不多,以前平延侯府最少也出这个数,秦明义正要开口说好就被秦明理拉了把,他硬生生将即将涌出口的话咽下去。 秦明理看出不对劲了,虽说东西两院没什么往来,不过最近几日东院动静不小,他还想着大手笔更换不少物件必定是秦明德与安昭筠和好了,二嫂不差钱出手大方,眼下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也不能年年都靠着我们府上出大头吧。”秦张氏咬咬牙,“回头我给你们一千两过去。” “什么?”族长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你这是拿一千两银子打发,当我们是要饭的啊。” 秦张氏不服气地冷哼道:“谁家打发要饭的出手就是一千两啊。” “族长息怒。”王月枝急匆匆跨进门槛,“有事好商量。” 秦明理本想出声,见王月枝进来了他安静坐着静观其变。 看到王月枝,族长对秦张氏更不满了:“反正愿意出多少就出多少,我们也不勉强。” “万事好商量。”王月枝陪着笑躬身道。 “月枝啊,你的委屈我们几个都知道。”族长和几个宗老交换下眼色,关于王月枝收养儿女受阻的事他们几个事先也沟通过了。 王月枝虽然占着理,可想着秦张氏和秦明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每年能给族里的支持不少,所以他们犹豫了。 现在被秦张氏一气族长与几位宗老瞬间达成共识,帮王月枝一把,借此事显威风让他们知道宗族的厉害,否则平延伯府以后岂不是全然不将家族看在眼里。 话锋不对啊,秦明德赶紧出声:“族长说的什么话,大嫂进府这些年来秦家可从不曾亏待过她。” “大嫂,你说是不是?”秦明德意味深长朝王月枝看了眼语气中带着丝威胁。 王月枝没想到自己为了秦明德和秦家做了那么多事,现在他们翻脸不认人,今儿若是屈服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王月枝豁出去了。 “族长,诸位宗老,请为月枝做主啊。” “胡闹,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看王月枝跪在大厅中央秦张氏大声训斥道。 不好,真是个没脑子的,秦明德想要阻止秦张氏却来不及了,就在同时族长和几位宗老已经沉下脸。 “月枝,你说,今儿我们哥儿几个必定为你做主。”族长挺直来了腰板,说起来就算秦明德的父亲老侯爷在也得叫他一声哥。 “大嫂,咱们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解决就是了,何必劳烦族长与各位宗老呢。”秦凝霜面带微笑走了进来。 进屋后,秦凝霜规规矩矩给各位长辈请安,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顿时屋里头的气氛缓和下来。 跪着的王月枝就有些尴尬了,秦凝霜走过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看着是好心想要将其搀扶起来。 王月枝却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力度与疼痛,秦凝霜用力抓住,她抬眼望去对上的是她眼底的警告。 秦凝霜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呀,王月枝的心往下沉。 “大夫人,你不立起来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你好好想想,再看看安然居那位吧”。芳儿的话在王月枝耳畔响起,不得不说佳儿(司棋)的间接洗脑战术很成功。 发现对方眼中伤闪过光芒,王月枝狠下心抢先跌倒在地:“哎哟!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秦凝霜嗖地瞪大眼睛,她正想假装跌倒,到时诬陷王月枝顺便装晕引起混乱就解了眼前困境,没想到她先下手为强了。 “凝霜,你这是干什么?月枝毕竟是你大嫂。”族长提高了声音。 王月枝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她哭着向族长的方向爬过去,还特地微微抬起双手。 “你们看,大嫂的手腕。”秦明义大惊小怪地喊道,“秦凝霜,你太过份了。” 其实在场的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到王月枝的手腕被抓得红肿,甚至还被秦凝霜的指甲划出血痕。 秦明理朝秦明义瞥了眼,他回敬他个眼神,摆明了就是看不惯暗戳戳为王月枝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激动了, 大嫂,对不住啊。”秦凝霜反应挺快。 看秦凝霜满脸惊慌甚至眼眶里瞬间有盈盈泪光,在场的人脸色又缓和下来。 这么拙劣的演技能骗得过外人却骗不过自家人,秦明理和秦明义齐齐露出鄙夷的神色。 反正机会就在眼前,秦凝霜要唱什么大戏王月枝压根就不再想,她不管不顾朝着族长他们磕头。 “求族长和各位宗老允许,将秦天赐和秦天爱记入族谱,为明庸留后、为月枝留下活着的念想。” 秦明德、秦凝霜和秦张氏闻言均神色大变,秦明理眉头微挑,关于这事他多少也知道,可看他们仨反应这般有趣其中必定有蹊跷。 “大嫂,莫要强求了,收养孩子要看缘分,这也要天赐和天爱那俩孩子同意吧。” 第六十七章 内讧勾心斗角 族长和几位宗老沉默不语,秦凝霜话理的意思是说俩孩子不愿意,他们想为王月枝做主,可也得双方是你情我愿呀。 还是凝霜机灵,秦明德和秦张氏暗暗松了口气。在他们想来秦天赐和秦天爱知道自个儿的有爹娘,自然不会答应王月枝的。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随同王月枝一起来留在门外的秦天赐和秦天爱突然冲进大厅。 秦凝霜不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秦天赐和秦天爱,她眼前一黑后退几步手扶住椅子稳住才没有跌倒。 王月枝大喜:“他们愿意,族长你听,他们说愿意。” 这下秦明德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走到俩孩子跟前:“你们是愿意当大房的孩子还是愿意当我的孩子?” 秦天赐和秦天爱愣住了,在他们心目中最渴望的就是名正言顺当秦明德的孩子,可越等待越是失望,再加上王月枝对他们确实好,所以才动摇了。 “安昭筠不会答应的。”王月枝看俩孩子不做声急了,“她不答应,你们就永远不能成为二房的孩子,更成不了秦家的孩子。” 王月枝只差明说秦明德是在忽悠俩孩子的,她满怀期待望着秦天赐和秦天爱。 “我们想成为府上的孩子、成为秦家的孩子。”秦天赐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秦天爱紧紧拉住哥哥的手在旁边附和地点头。 秦明理笑着说:“二房是秦家的孩子,大房也是秦家的孩子。我看这俩孩子与咱们府上缘分挺深的,要不将二嫂也请来,正好族长也在,将这事解决了。” “这个提议好。”族长连连点头,“请安氏过来吧。” “族长,安氏身体不适。”秦明德寻个借口推托。 如今的安昭筠不在自己掌控中,估计她不会答应,秦明德不愿意她出现。 “老夫人,你可不能偏心眼,明庸虽走了,可大房不能绝后。”三宗老可怜王月枝仗义说,“既然月枝打定主意,收养俩孩子让她这辈子有盼头、将来有依靠也是应该的。” 大宗老接过话安抚说:“月枝,这俩孩子若是不愿意的话,回头我再族里给你找俩个。” “是啊,多少人盼着当你的孩子呢。”三宗老瞄了秦天赐和秦天爱一眼。 王月枝连连点头,她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滴,有族长和宗老们做主,她就算没办法收养眼前这俩孩子,她也很快会有自己的孩子。 秦天赐和秦天爱顿时急了,他们惊觉原来大夫人不一定非要收养他们,换成其他孩子也可以,错过了就没机会了。 秦明德看出俩孩子的心思急忙说:“我可以收养你们。” “伯爷说了不算,若是你说了能算的话这事也不会拖拖拉拉到今时今日。”王月枝嘲讽说。 秦明义推波助澜说:“这俩孩子就这么在府中呆住也不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秦家私自扣押了。” “二哥,我看还是请来二嫂,当着诸位长辈的面商议好这俩孩子是去是留。”秦明理也开口了。 真是多管闲事,东院的事什么时候轮到西院的人说话了,秦明德一肚子火可又不敢发泄出来。 自从侯府降级成伯府后,秦明理心虚理亏,更是感觉老三秦明理似乎与过去不一样了,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如履薄冰啊。 “安氏不至于病得下不了榻。”族长冷下脸,“伯爷是看不起我们几个吧?按说长辈上门她见个礼也不为过。” 秦明义抢在秦明德拒绝之前说:“昨儿个我还远远看到二嫂在逛园子。” “族长,现在别说是外人了,就连自家人想要见安氏一面也不容易。”秦明德只能厚着脸皮说道。 听着倒是实话,安昭筠与秦明德的关系如今闹得京城人尽皆知,说到底是秦家对不住人家。 “去请她来一趟吧,就以我的名义,看看她是否给我个面子。” 既然族长都这么说,秦明德无奈只能让人去请安昭筠,他心里还存在一丝毫期待,她若是拒绝的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没想到,不到一会儿,就听到去请安昭筠的丫鬟回来禀报说她马上就到。 几个丫鬟望着安昭筠是由衷的佩服,夫人真是料事如神的活神仙,说等会儿有人会来请就真的来请了。 “我可不是未卜先知,族长他们今儿来不外乎就两件事。宗祠祭祀要钱,你们看平延伯府如今有钱吗?”安昭筠淡淡地笑,“另外就是王月枝收养那俩孩子的事,秦明德还没死心。” 千丝万缕安昭筠化繁为简,没错,说来说去不外乎就这两件事。 安昭筠继续说:“你们看这两件,哪件能离得了我?族人去年在我手上得到那么多的好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他们必定要见面探探我的口风。” “夫人真是睿智。”司棋感慨道。 几个丫鬟边聊边为安昭筠梳妆打扮,整理好之后她就带着司棋与司画直奔秦家大厅。 安昭筠跨进门槛的刹那,在场的人不知不觉都站了起来,安家嫡女的威严有由内而外散发,她竟有上位者的气势令人不敢仰视。 微微躬身随即挺直了腰板,安昭筠算是给诸位长辈见礼了。 “见过二嫂。”秦明理和秦明义拱手。 安昭筠微笑着轻轻俯首:“三叔,四叔不必多礼。” 目光从秦凝霜身上掠过最后落在王月枝和俩孩子身上,安昭筠心里门儿清。 “好热闹,族长和宗老都请来,我要恭喜大嫂得偿所愿,大房终于有后了。” 话音落,秦明德的脸色肉眼可见闪过怒火,不过他还是强行压住了。 秦明理捕捉到在场各人不同的的神色变化,他不由在心里感叹难怪妻子王慧儿说深不可测的二嫂才是那个掌握全局的人。 轻轻松松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让王月枝安心、给秦明德难堪顺便还堵住提醒秦张氏她不只一个儿子大房那边也要兼顾。 “安氏,请你来是关于这俩孩子的事。”族长开门见山,“明德的意思是将他们养在你名下。” “族长,我早就说过,我有儿有女。” 秦凝霜抢过话来:“安昭筠,你就这么不近人情、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吗?” “你有怜悯之心,那就自个儿养着呗。” 第六十八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安昭筠怼得秦凝霜无言以对,周围的人个个暗暗窃笑。 “秦凝霜,你倒是对他们挺关心的,看着不亚于亲娘关心亲儿女呀。”安昭筠火上浇油嘲讽道。 “胡说八道什么?”秦张氏赶紧出声为秦凝霜解围,“说孩子的事怎么说到凝霜身上来了。” 看秦凝霜快速低头掩饰心虚,安昭筠不由冷笑,她可没有忽略秦明理刹那间嗖地眼睛大亮。 嗯,有人开始怀疑了,有怀疑就有后续,秦家的事安昭筠没兴趣管,不过她倒是希望秦明理能把握住每个机会。 秦明德急忙岔开话题:“昭筠,这俩孩子挺好的,就记在你名下吧。” “绝不可能。”安昭筠神色坚决。 话锋一转安昭筠又说:“其实也有其他的法子。“ “什么法子,你说。”秦明德看安昭筠似乎松口了不由追问道。 “和离,你将我们娘仨除族,之后你愿意养多少孩子随心所欲,想见全京城没人要的孩子都记你名下也没人拦你。” “不行。”异口同声齐齐说道。 不只秦明德、还包括秦家几位长辈、秦明理、秦明义等都同时出声制止。 安昭筠微笑道:“此外还有个法子,你要不将他们记在通房名下,二房多对庶子女我倒是不介意。” 若秦天赐和秦天爱真的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能当伯府的庶出子女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可偏偏他们不是,记在族谱入了宗祠,庶出就是庶出,出身永远改变不了啦。 “不可以!”秦凝霜高吼一声。 “这不行,那不可以。”安昭筠似笑非笑望着秦凝霜,“你的反应太过了吧。” 在场所有的人都望向秦凝霜,她的表现太过异常,再联系之前安昭筠有意无意说的话,众人心中突然有各种各样的猜测。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这对他们来说不好。”秦凝霜的解释与她的脸色一般苍白。 安昭筠含笑接过话:“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要不就送他们回去吧,最多给点银子就是了。” 听到送回去,哇的一声年纪小的秦天爱先哭了起来,随即秦天赐也跟着眼泪汪汪的。 兄妹俩可不愿再过以前的日子,虽说不愁吃喝偶尔爹娘也会去看看他们,但是大多数情况看着他们的是下人因为年纪小而怠慢他们,自然过得比不上在伯府中了。 “我们愿意当大夫人的孩子。”俩孩子审时度势异口同声说道。 族长望着秦明德委实不明白他为何阻拦,若是他担心自个儿的爵位该警惕的不是老三秦明理和老四秦明义,难道还怕秦天赐这个几岁的孩子不成?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大声喧哗,秦张氏和秦明德本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俩人刹那间露出怒色转移众人注意力。 “怎么回事?”秦张氏提高了声音。 话音刚落,在外头伺候是胡嬷嬷已经听下人禀报转身颤颤巍巍、满脸惊慌朝着大厅迈进。 “伯爷,老夫人,懿旨到。” “懿旨?”在座的人吓得都站了起来。 秦明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懿旨?” “太、太后、后娘、娘的懿旨。”胡嬷嬷说话都哆嗦了不连贯了。 安昭筠心中一动,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太后娘娘的懿旨来得可真及时。 “快开中门将人迎进来。”秦明德急忙说道。 秦明德忐忑不安的神色落在众人眼里,顿时个个恍如惊弓之鸟,看情形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传旨的公公趾高气昂走进门来,往大厅正中一站,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传太后娘娘口谕……” 众人听后都愣住了,太后娘娘的口谕竟然是训斥秦明德和秦张氏,为王月枝做主将秦天赐和秦天爱收为子女记在大房名下。 这事怎么就传到太后娘娘耳里的?她老人家为什么出手管这种微不足道的闲事?所有人心中都充满疑惑。 王月枝和俩孩子欢天喜地高喊:“谢太后娘娘隆恩。” “平延伯,太后娘娘的口谕你可听明白了?”传口谕的太监没好气地问。 “臣明白,臣遵旨,谢太后娘娘隆恩。”秦明德只能恭恭敬敬磕头谢恩。 秦凝霜跪坐在地上,她脸色惨白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倒,免得落个大不敬的罪名。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错了?怎么会这样? 太后娘娘开口,秦天赐和秦天爱成为大房孩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众人齐齐叩首谢恩后都站起身来,没想到那太监随即又从袖中掏出卷明黄色的物件。 秦明德瞄到顿时吓得腿软,还有书面的懿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明德心里发毛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公公请宣旨吧。”秦明德正要跪下,那太监却伸手拦住他。 秦明德诧异地问:“公公,这是何意?” “平延伯,这份懿旨不是给你的。” “不是给明德的,那给谁的?”秦张氏尖锐的声音响起。 那位太监露出进门后终头回露出笑容:“请问哪位是安家大小姐,请上前来接旨。” 太后娘娘的懿旨是给安昭筠的,顿时大厅上各人望着她的神色各异。 秦凝霜低头掩饰抑制不住的恨意、王月枝神色复杂她似乎知道谁在帮自己了、秦明理和秦明义不约而同心中感叹安家嫡女就是安家嫡女、秦张氏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至于其他人无形中对安昭筠多了几分尊重。 “公公,我是安昭筠。”安昭筠淡定上前面带笑容。 “太后娘娘懿旨,请安大小姐接旨吧。” 安昭筠微微躬身:“有劳公公了。” “不敢当。”太监赶紧回礼,恭敬的神色与刚才面对秦家人时形成极大反差。 宣读完懿旨后,太监满脸陪笑:“安大小姐接旨吧。” 接过懿旨,安昭筠转身递出去,司棋走屋接过的同时将个小荷包拿给她。 “有劳公公了。”安昭筠边说边将荷包塞入太监手里。 接过手压根没什么重量,手指磨蹭能感觉里头就是薄薄一张,那太监笑成朵花,里头是银票,不愧是安大小姐出手就是大方。 “怎么能让您破费?” “公公跑这趟辛苦了,还有您身边的小公公,不成敬意就是个茶钱。”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六十九章 好心机好算计 双方意思意思推托番后,一个给得心甘情愿,一个收得心花怒放。 “安大小姐,明儿在宫门口等候,自有人带您觐见太后娘娘。”拿人手短那太监多说了句,“从宫门进入内苑到崇德殿还要走盏茶的功夫,太后娘娘比较守时。” “多谢公公提点。”安昭筠从手腕上褪下个金镯子直接塞入那太监袖中。“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那太监会意地笑纳后说:“杂家是崇德殿的总管李平。” “原来是李总管。”安昭筠热络地说,“往后还请你多照顾。” “岂敢岂敢,安大小姐蕙质兰心又善解人意,难怪太后娘娘赞不绝口,除了永安王妃之外也就邀你一人进宫了。” “太后娘娘抬爱,昭筠感激不尽。”安昭筠会意地点头。 “宫中事务繁忙,杂家先告退了。” “司棋,替我送送李总管。” 看安昭筠从容淡定、出手阔绰、三言两语就拉拢太后娘娘跟前的大总管,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秦明德在内都自愧不如。 秦张氏和秦凝霜与别人不同,她们只知道安昭筠大出风头,对她更是恨之入骨。 俩心肠同样恶毒的人心中同时转过念头,此刻恨不得要了安昭筠的命。 安昭筠嘴角含笑:“族长及各位长辈,太后娘娘的口谕都听清楚了吧,俩孩子由大房收养,记在秦明庸和王月枝名下。” “是、是、是。”族长连连点头,“今儿回去我就马上将俩孩子记入族谱,到时宗族祭祀时再将此事禀报列祖列宗公开告知所有族人。” “那就好。”安昭筠缓缓朝门外走去,“太后娘娘召我明儿进宫觐见,我要回去准备就先行告退了。” “好、好、好。”族长连连点头甚至还起身将她送到门口。 回过头来,族长满脸笑容:“月枝,太后娘娘为你做主了,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三宗老提醒说:“族长,月枝的事解决了。关于宗族祭祀的事?” 几个人心里咯噔一下都是满脸尴尬,忘记跟安昭筠提这事了,现在人都走了再叫她回来好像说不过去了。 “对了,伯府究竟要出多少?你们还是不是秦家人?”族长当机立断逼秦明德了。 不曾想秦明理抢过话:“族长放心,宗族祭祀平延伯府出五千两,过几日给您送过去。” “好,就这么说定了。”族长看着秦明理欣慰的同时不忘朝秦明德瞪眼,“还是你爽快,有几分当年老侯爷的风采。” 既然目的达到,族长和几位宗老也不多逗留,起身就走了。 很快,安昭筠收到消息,秦明德清退所有人,兄弟仨商议大事,结果吵了起来不欢而散。 “夫人,这下有好戏看了。”几个丫鬟幸灾乐祸笑道。 安昭筠轻笑道:“你们不知道,听到太后娘娘的口谕,老夫人、秦明德和秦凝霜脸都黑了,可他们又偏偏不敢半分流露,硬憋着那脸色可真是精彩纷呈。” “夫人,从此以后秦天赐和秦天爱就是大夫人的孩子了吗?”司棋眨眨眼睛,“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吧。” “他们永远是秦明庸和王月枝的孩子,否则就是抗旨了。” 安昭筠嘴角勾起抹算计的冷笑,她与俩孩子生离死别何等凄惨,一步步慢慢来,她要秦明德和秦凝霜也尝过这滋味才能解恨。 自己是不是有些残忍?安昭筠刹那间有些心软,不过她转念一想,算了顺其自然吧。 都说三岁看老,那俩孩子小小年纪就自私自利什么连亲生父母都能抛弃将来也未必是什么好的,反正人在做天在看。 思及此,安昭筠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发现几个丫鬟均是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她不禁心情大好。 明霜院内,秦凝霜趴伏在床榻上泪水连连滴落,枕头转眼间湿了大半。 彩儿不在了,顶替她的换成珠儿,小丫鬟贴身伺候秦凝霜没多久,见状手足无措傻站在床榻边。 “你下去吧。”秦明德进来后随口吩咐道。 珠儿回头看了眼低头俯首恭顺地说:“是,奴婢告退。” 秦明德走近床榻,突然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他也没多想。 房门外,珠儿神色复杂,大小姐与伯爷的事凝霜院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人多口杂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去的。 珠儿是秦凝霜从府外买进府的,她小心谨慎不直接从府中提拔就是怕被人安插眼线。 算了,她是个下人身不由己,只能尽量帮着主子遮掩。珠儿只能这般想了。 “霜妹妹。”秦明德轻声叫唤。 “明哥哥。”秦凝霜泪眼朦胧扑到秦明德的怀里,“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才能将天赐和天爱要回来。” 秦明德暗暗叹息,太后娘娘的旨意谁敢违背,那俩孩子从此以后就是大房的孩子了。 “你别急,我尽量想法子。”秦明德敷衍地说。 秦凝霜抹去眼泪:“我知道这事难办,可毕竟、毕竟他们是我们的……” “行了。”秦明德打断秦凝霜的话,“现在风头火势的,王月枝养着就养着,在咱们的眼皮底下,起码不会出什么岔子。至于其他的,来日方长谁说得准。” 秦凝霜心中一揪,秦明德是要她别计较、要她放弃的意思吗? 皱了皱眉头,秦明德往椅子坐下瘫倒朝后背靠上去,随即无奈地长长呼出口气。 不对劲,看秦明德的神色心中有事。秦凝霜走到他的身后伸出双手为他揉按肩膀。 秦明德缓缓地闭上眼睛现出疲惫的神色,秦凝霜看着都心疼。 “明哥哥,怎么了?” 闭着眼睛秦明德又是轻叹:“霜妹妹,今儿这事你怎么看?” 今儿这事?是关于俩孩子的事还是宗族祭祀的事? 秦凝霜脑海中灵光闪过:“明哥哥是说三房和四房的事?” “你真是聪明。”秦明德睁开眼睛调整下坐姿,“你说老三是不是有那意思?” “明哥哥,当初的事个个都心知肚明,若你是秦明理,你能甘心吗?” “说得对,有安太傅支持又有安氏的钱财支撑,我才坐稳了平延侯的位置。”秦明德眼中闪过精光,“既然已经是我的,那就谁也夺不走。”